《克隆情人(伪骨科)》 01.奇怪的母子关系 沙滩边的秋千旁,一个女人带着一个男孩疯跑着。 “妈咪!我追上你了,这下你可逃不掉了。” 男孩不算大的手将女人的手死死按在头顶,稚嫩的童音高昂中带着胜利的喜悦,“妈咪,你答应过的,我抓住你就任我处置了。” “亦琛…别胡闹,快放开我,要不然一会我收拾你了…”女人毫不挣扎,话里的威胁自然毫无震慑力,于是男孩整个人在女人胸前拱来拱去,嬉笑着撒娇, “嘻嘻,我才不信,妈咪能挣开我我就随便你收拾!” 不远处的许多邻居见怪不怪,甚至许多和男孩同龄人的母亲还经常请教母子间如此亲昵的秘诀。 但没人知道他们母子间的气氛是如此的奇怪。 “妈咪,你好漂亮…”男孩突然安静下来,他直直的盯着身下美的惊心动魄的女人,呼出的温热气体喷在女人脸上,“一点也不像我的妈妈。” “什么?”她问。 男孩不答,稚嫩的小脸上出现不该出现在孩童脸上的侵略性,“我可以亲亲你吗?” 女人瞳孔紧缩,即使亲吻在于他们之间是很平常的事情,可儿子突如其来的“惊喜”还是让她内心掀起惊涛骇浪,她躲闪着,“亦琛,你长大了,不可以总和妈咪亲亲……” 男孩从她胸前试探性靠近,“我就要……” 她猛地歪头,男孩气的暴怒,“妈咪!” 他像是得不到心爱玩具的不罢休一般,固执的把她的头扶正,“妈咪不许你躲!我要生气了!” 女人微敛眼睑,遮住眼中复杂的情绪,妥协道,“那只亲一下…” 男孩露出得逞的笑容。 “亦琛!” “亦琛!” 一道童音打破两人之间的诡异暧昧氛围。 海边正午的太阳毒辣,晒得沙滩滚热,那声音的主人渐渐跑近,小亦琛不得不放开身下的母亲。 “你来干什么?”他不情愿的站起身,擦了把沾满泥沙的脸颊。 “嗯?不是去我家里玩吗?你忘记了吗?我们昨天说好的。”来人是经常和亦琛一起玩的小胖男孩,挺着圆圆的肚子热情邀请,“阿姨要不要一起去?” “不,不用了。” 说话间女人已经起身,她胡乱的拍打着裙子上的沙痕,“你们去玩吧,去吧。” “那妈咪晚上来接我,记得给我带个冰激凌,要草莓味的。” 小亦琛恢复了平常乖巧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一幕只是女人的一个错觉,他亲昵的抱抱母亲,噔噔噔的和那个胖孩子跑远了。 天啊…刚刚她在做什么? 居然对一个孩子鬼迷心窍。 女人盯着男孩的身影松了口气,慢悠悠的独自回到家。 她环顾自己温馨的小家,到处都是儿子的痕迹,她收好他乱扔的玩具,把他的脏衣服全部洗干净,然后打开黑胶唱片机,轻灵的音乐缓缓流淌,缓解了女人如麻的思绪。 她累极了,走到浴室里放了一浴缸的冷水,然后赤裸着躺进去,像是感觉不够冷,把头也埋进水里。 她迫切的需要冷静下来。 被水侵透的皮肤略显微红,可她漂亮的脸上却毫无血色,甚至有一些绝望的灰。 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呆呆的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出神,手不自觉的抚摸着小腹上凸起的红疤叹气。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的音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唱片机老化而变得卡顿,优美的音乐此刻有些刺耳。 女人回过神,起身围上浴巾到客厅关了唱片机,路过沙发时她踢到一个坚硬的外壳,可能是刚刚打扫不小心碰出来的。 她停下脚步,拉出箱子。 里面是一些老旧落灰的杂物。 她从这一堆东西里翻出最底下的一本动物世界。 封面一行小字,字体幼稚。 我等你回来,安妮。 她摸了摸那行字,盘起腿坐在沙发上。 恐龙,松鼠,老虎…… 仓鼠…她手指落到仓鼠的图片上,神色柔和,甚至多了几分笑意,却在下一秒抬头看到和儿子的合影时黯淡下来。 女人盯着照片上的男孩眼里满是哀愁和绝望,下一刻又变得眷恋而柔情。 半晌,她把相框拆开翻出背面一张泛黄的照片轻轻摩挲着,亮晶晶的大眼像是蒙上了一层忧伤的雾。 “他固执而活泼。” “偏激又任性。” 好像不是你。 她流下泪来,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泪水滑落在照片上汇成一滩小水洼,像是一面放大镜般放大了照片中男孩张扬的笑脸。 我的爱人… 和儿子音容外貌一模一样的爱人。 连姓名都相同。 绝望似排山倒海般涌来,女人将自己缩紧沙发的毛毯中,心中满是那个无法对任何人言说的秘密。 一个关于爱人与儿子的秘密。 她思绪飘远,追溯到十六年前的某个平平无奇的一天。 02.最不讨喜的黑瘦小孩 塞特小镇上的一所孤儿院。 如往常一样,所有的孩子在早晨六点起床,按部就班的洗漱,吃饭。然后静静地期待着今天是否会有人来领养他们。 十点整。一对夫妻准时到来,他们像选宠物般看来看去。 “阿姨,你长得好漂亮呀!” “叔叔,你的鞋子好亮!” 孩子们挂着笑脸叽叽喳喳的讨好个不停,有些胆大的已经开始去抓那对夫妻的衣服引起他们的关注。 其中最大的孩子也只有十岁,他们挤破头似的只不过是为了能顺利的被领养,大家都深知哪怕是个不太富裕的家庭也好过孤儿院里的苦日子。 吵嚷的人群里唯有一个孩子例外,她在那些孩子的衬托下格格不入,呆滞的站在角落里存在感极低。 当然就算她过去也未必能引起注意,因为她实在不算好看,皮肤黑黄,头发潦草,一张脸上只有大眼睛亮晶晶的能看的过去。 是个让人看了就皱眉头的孩子。 没一会儿她落寞的回了自己的房间,熟练而自觉。 “安妮,你怎么跑这来啦?你知道吗?我被选中了!” 说话的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孩,她就是被那对夫妻挑中的“幸运儿”,而叫安妮的,就是刚刚那个格格不入的小孩。 “干嘛一直低着头?你不为我高兴吗?我离开这里就能过好的生活了。” 胖女孩笑的灿烂,似是苦尽甘来的无尽喜悦,和安妮低落的情绪反差极大。 安妮蔫不登的,小手有些不安的绞着头发。 这是她在孤儿院里唯一一个能说上话的朋友了,除了她,其他的孩子都欺负她。 现在她唯一的朋友被领养了让她有点难过,因为她知道被领养的孩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但她仍有些不死心的问,“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不会了!这种鬼地方,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安妮,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讨好那些大人呢?早点离开这里不好吗?”胖胖的女孩子不解的问她。 安妮抿嘴不说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算啦安妮,我要走了。” 胖胖的女孩一颠一颠的跑向那对夫妻。 安妮亮晶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她低下头喃喃自语,“院长妈妈说了,没人愿意要我这样的孩子的。” 不爱说话,长得又丑,命格孤煞。 瘦小的女孩收回目光,继续坐在那里愣神。 她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小孩,院长妈妈说她被发现在孤儿院的门口的时候大概两三岁,白白嫩嫩,衣着华丽,一看有钱人家的孩子。 大家都不解这么好的孩子为什么会被丢弃在这里,很快他们在她的衣服的兜里找到了答案。 寥寥数语,命格孤煞,克父克母克伴侣。 除此以外出生年月,姓名一概都没留下。无奈后来她登记时要上户口,院长妈妈不得不给她起个名字,恰好那段时间有部外国电影很火,女主角就叫安妮。 于是她的名字就这样草率定下,院长妈妈说希望她和女主角一样有一个美满的人生,又拍拍她的头承诺她一定会给她找个好的收养人家。 讽刺的是,人心多变,安妮满心期待,却只等来院长妈妈的遗忘,因为她不再喜欢安妮。 起因是不知道是泄漏了这件事情,安妮天生孤煞的传言在孩子中传开,很多孩子开始用天生孤煞,克父克母狗都不如等言论攻击她,而且在她实在无法忍受为自己辩解时对她拳打脚踢。 安妮被迫还手时打破了一个男孩的头,院长妈妈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安妮一顿,并要求她道歉。 她拒绝道歉,也拒绝和任何人沟通。 那些孩子添油加醋的陈述让院长妈妈彻底认为她是个坏了根子的孩子。 活该父母不要。 那是安妮第一次感觉到人性的丑恶。 从那之后她在院里的日子天翻地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是时有的事。这也导致她七八岁的年纪,身材像五六岁一般瘦小。 要是也有家庭能收养她就好了,这样就不用再受罪了,女孩这样想。 养父养母也不需要对她太好,给她最普通的吃穿就可以,如果可以的话…让她再读读书。 “喂,安妮,把你的饼干给我!”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安妮的幻想。 “不给。”小安妮拒绝。 这是她唯一的朋友给她的离别礼物。 “不给?给我打!”其中一个孩子伸手把安妮提鸡仔似的提了起来,接着三五个孩子围在一起对小安妮拳打脚踢。 半晌,安妮被打的耳边嗡鸣,临走时他们放下狠话,“以后再不听话就打死你,狗都不如的东西。” 安妮盯着被踩碎的饼干,灰扑扑的小脸上眼泪啪嗒啪嗒的滚落。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所有人都这样痛恨她。 这里真是太令人讨厌了,安妮心里萌生了逃离孤儿院的想法。 很快她付诸实践,在所有人午睡时悄悄溜出了孤儿院。 她一路狂奔,连方向都来不及辨别。 逃离这里!逃离这里!这时她心里唯一的念头。 不知过了多少,她终于停了下来,此刻她又累又饿,周围不熟悉的环境让她感到害怕。 她跑进一个废旧的仓库里开始小声的哭泣,渐渐她放肆的哭出声,也不管鼻涕眼泪到处飞,随手一蹭就抹在墙上。 她哭的起劲,丝毫没察觉到前面的大箱子的盖子翻起又落下。 03.命运红线的初次交缠 “妹妹你怎么哭了?” 干净的纸巾递到安妮面前,握着纸巾的手干净整洁,和她脏兮兮的黑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安妮没接,好奇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孩,然后猛地背过了身。 男孩追过去小心的给她擦鼻涕,丝毫不嫌弃她黏糊糊的鼻涕蹭到自己手上,“别哭了妹妹,哭了就不漂亮了,告诉哥哥怎么了?” 安妮不说话,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她中午因为急着跑出来没吃到饭,早就饿的头晕眼花。 现在她只想吃点东西,哪怕是干面包也好。 她脸红了,不好意思开口,想跑又被男孩拉了回来。 “饿了吗?你等等,我有很多好吃的,你在这等我!”他说完跑了出去,几分钟后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给你妹妹。”一堆零食放到安妮面前,都是她经常眼馋却从未吃过的。 她也不客气,随便打开一个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可她什么味道也尝不出,阵阵苦涩回味在唇齿间。 她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 原本以为他也就像孤儿院那些孩子一样,只喜欢欺负她,所以刚才她犹豫了到底要不要继续等他,没想到他居然和那些人不一样,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一个人的善意。 “妹妹慢点,别噎到。”他蹭了蹭女孩嘴边的残渣,把牛奶放到她嘴边。 安妮条件反射的躲了一下,然后顺着手臂去看手的主人,又垂下眼,眼里的防备退去几分,接过喝了一口舔舔嘴唇,“谢谢。” “妹妹别客气,慢慢吃。”他又撕开一包薯片,问,“你从哪里来的?” 安妮动了动隐隐作痛的伤胳膊。 又偷偷的看了两眼他干净白皙的脸。 “从维多利亚港那里来的。”她随口胡诌,因为她害怕他如果知道她是从孤儿院那个鬼地方跑出来的就不愿意再对她好了。 尽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觉得。 “哦,那你是来这里玩的吗?” 男孩用手指轻轻擦她嘴边的残渣,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递。 安妮心脏骤然跳动了一下,她抿抿唇,“是的…听说这里有海,我想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这里的海确实是整个镇上最漂亮的地方啦,嗯…你刚刚是因为迷路才哭了吧,要不然一会我带你去玩怎么样?” 安妮迟疑着点头,僵硬的笑笑,“那,谢谢哥哥。” “没事的,妹妹要多笑笑,笑起来才漂亮。”男孩塞进安妮嘴里一块水果糖,又问,“甜不甜?” 舌尖上的水果糖味骤然散炸,将安妮刚刚还有的那点不开心都随着糖皮一起被扔出去了。 “我叫亦琛,你叫什么名字?”男孩问。 “安妮。” “安妮,好像公主的名字呢。” —————— 据数据统计,全球人口中两个人相遇的概率为0.00478%—0.00487%,而此刻两个本该毫无交集的孩子从这一刻开始了命运红线的交缠。 —————————— 傍晚的晚霞红透半边天,两人挤在仓库门口的小吊床上,男孩问,“安妮妹妹,你家住在哪里?” 安妮黑黑的小脸垮住,她蹭了蹭腿,声音像蚊子似的,“你要回家了吗?” “嗯,妈妈让我早点回家的。” 他有些不舍,“妹妹家住在哪?我下次去找你。” 安妮坐起身,迎着暖黄的阳光整个人却像被打蔫的茄子,她就知道,快乐的时光总会到头。 她红了眼眶。 “你怎么哭了?”男孩蹲到她面前。 她是个野孩子,不能因为舍不得就要求别人一直陪着她的。 但她的模样可怜的让男孩误会。 “你不想回家吗?去我家好不好?”男孩邀请。 “你别怕,我爸爸妈妈都很随和的,而且我妈做饭超级好吃,我家里还有大恐龙呢,你肯定会喜欢。走,我们回家,走吧。” ————————— 亦琛的父母听说儿子领回来一个脏兮兮的女孩,还扬言要把她以后都留在家里,吓得大惊失色。 他们不是小孩子,不能做出随意的决定。于是他们商量着亦琛把妹妹送回家。 但小安妮不想走,鬼使神差下她撒谎了。 在他父母的再三确认下,她仍然坚称自己是个没有家的流浪孩子。 这引起他父母无限的同情。 小亦琛没说错,他父母确实是良善的人,他们热情的招待她,给她好吃好喝,还给她洗澡,最后他妈妈还找出亦琛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 亦琛拍拍无所适从的安妮,学着妈妈的样子把她抱进怀里,又亲了亲,“妹妹别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安妮惶恐的点头,这样的不真实感让小安妮感觉晕眩,脸蛋烫烫的。 “我们一起看动物世界怎么样,我最喜欢这本书了。”亦琛热情邀请。 安妮又点点头。 “你看,我这本动物世界很全的,有恐龙,老虎,鲸鱼,狮子,好多好多动物,我最喜欢恐龙了。” 男孩兴冲冲地问,“你喜欢什么动物?” 安妮摇摇头,她除了常见的动物什么都不知道,她从没上过学,仅认识的字还是院长妈妈教的。 男孩看出她的窘迫,“我给你讲它们的故事怎么样?” 安妮头如捣蒜,亦琛手舞足蹈的开始给她编起故事,到图上可爱的小仓鼠时,她被吸引了目光,她轻轻的点着图片,“这个好可爱,是老鼠吗?怎么会是米色的?” “不是老鼠,是小仓鼠,它要比老鼠可爱多了,安妮妹妹喜欢的话,我让妈妈买一只送给你。” 安妮偷偷观察他的侧颜,像是要把他刻进心里一般,“谢谢哥哥。” 时针悄悄的走向半夜十一点,两个孩子终于熬不住,眼皮渐渐都睁不开了。 黑暗中,小安妮突然睁眼。 她轻悄悄的,一下一下轻点着男孩的胸膛,没一会儿,她躺平,笑着闭眼。 被世界遗弃的小孩好像找到了她的庇护港湾,他像是阳光,像是救赎,炙热而热烈的照亮了安妮原本黑暗的世界。 04.几经波折的寻找之旅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没几天院长妈妈上门来接她,安妮依依不舍的跟亦琛告别。 但从那以后安妮会经常偷偷的去找亦琛,尽管每次回到孤儿院都会受到体罚,但想到亦琛,对于皮肉之苦她也甘之如饴。 直到一次,他们约定要一起去后山捉蜗牛。 安妮却爽约了。 那一天,有一对夫妻领养了她。 他们不容拒绝的将她带到了另一个城市,离亦琛那里有几千里的距离。 连个道别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她,她就这样匆匆离开,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亦琛哥哥。 到了新家后她慢慢了解到养父养母都是生意人,家里有一个六岁的体弱多病的儿子,而收养她的目的则是他们相信一个天生孤煞孩子的命格和他们病怏怏的儿子十分契合,能让他身体逐渐转康。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安妮苦笑,曾几何时她每天都盼望能被一个正常的家庭收养,后来她又无比庆幸,因为她的自身原因无人收养能一直留在孤儿院。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希望她能永远和亦琛在一起。 但她是感谢养父养母的,让她吃穿不愁,还有学上,可后来安妮才彻底明白他们收养她真正的目的不止是为了儿子的健康,更是为了培养一个傀儡女儿,能在以后也继续照顾他们的儿子,把她一辈子都拴在这个病秧子的身边。 ———————— 四季更替,时光似箭,安妮终于熬到了她的十八岁。 高考结束,她偷偷违背了养父养母的意愿,报考了另外一所学校。 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的计划,她已经没办法再等了,她一定要尽快去找她无论如何也要再见到的人。 不知道他还是否记得她。 安妮凭借记忆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亦琛家的曾经的房子,可等她赶到时却被告知这里的房子早已拆迁重建,原来的住户大部分都搬走了,这其中就包括亦琛一家。 她雀跃的心情霎时间跌落谷底,看着熙熙攘攘的车流,安妮丧气的坐在路边,她百愁莫展,热得满头大汗,犹如一条丧家之犬。 她到路边便利店买了瓶水,一边叹气一边猛猛的灌水,还没出门却意外被一个老人叫住,“丫头,我看你好是眼熟,咳咳咳,是不是见过?” 老人说话很慢,带着颤音,安妮一眼就认出这是亦琛家曾经的邻居爷爷,因为她和亦琛经常趁他睡着了去玩他家的狗。 没想到他还生活在这里。 她惊喜的走近,“爷爷,我是安妮,以前经常和亦琛一起玩的那个。” 老人反应有些迟钝,想了好一会儿,“哦对对对,总在亦琛家的丫头子,可有年头没见到你了。” 安妮点点头,“是啊,是有很多年头了,爷爷知道亦琛家现在住哪里吗?” 老人又反应了一会儿。 “啊,咳咳咳,我…我想想…”过了半天,“…不记得了。” “爷爷能再好好想想吗?我找他很急。”安妮不愿放弃唯一的线索,继续追问道。 “很急?”老人咳了几声,像是陷入混乱的回忆,突然胡言乱语,“我的狗前几年死了,我又养了一只,好像不太一样了……” 安妮泄了气,彻底不抱希望,“好吧,谢谢爷爷。” “诶?好像,好像他妈妈,应该在天色酒行,我记得几年前好像是的。”老人走了两步,又转过身。 “天色还是本色来着?是天色吧,又不记得了。”老人说完一摆手,慢悠悠的走了。 安妮重燃起希望。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是自己太过天真。她动身找遍了所有附近叫天色和本色的酒行。 别说是亦琛妈妈,人影也找不到两个。 她查了查手机上的地图,附近就只剩下一家叫酒香巷子的酒庄,她决定再碰一碰运气。 —————— 期待与希望反比的定论果然灵验。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期望越小,希望更大。 她在这里恰好碰到亦琛刚下班的妈妈,两人见面时,亦琛妈妈已经认不出眼前的女孩。 安妮讲清自己身份后,他妈妈似乎有些惊讶,一是她没想到女孩这么多年后还会找过来,二是,她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么漂亮的女孩和儿子小时候带回来的那个黑瘦的女孩联系到一起。 亦琛妈妈热情的把安妮带回家,“天啊安妮,真不敢想象你长得这么漂亮了。你不知道,自从你走了以后,亦琛难过的病了好一阵子,每天都无精打采的,把我们担心坏了,” 她给安妮倒了杯果汁,又说,“后来听说你被领养了,他又总是嚷嚷着要我们搬去你在的那个城市,不过好在后来他就不怎么提了。” 安妮闻言有点难过,她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个悲伤的男孩为她吵闹的样子。她如坐针毡,想要见到亦琛的心又急迫了几分。 于是她轻轻抿了口果汁,问道,“阿姨,亦琛什么时候回来?” 亦琛妈妈啊了一声,然后疑惑道,“他现在已经不在家里住了,偶尔周末才会回来,你现在要找他吗?” “是的…阿姨能告诉我他现在住在哪里吗?” “嗯…维多利亚港,你能找到吗?他住在那里的131号。” “谢谢阿姨,那我先走了,改天再来拜访!”安妮迫不及待的和亦琛妈妈道别。 05.旁若无人的亲密感 维多利亚港129号,130号,131…就是这里了。 安妮再三确认门牌号,猛地被眼前的狗吓的犹如僵木。 那是条狼狗,体型又大看起来又凶狠,但好像并没有攻击她的意图。 一人一狗僵持了一会,安妮决定先采取行动,她冲它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把刚刚超市里买的火腿肠咬开扔到它嘴边。 狗不吃,歪了歪头盯着她看,她小心的挪动了两步,狗也不动。 她又慢慢的挪到门前,这才松了口气。门没锁,她闪身钻了进去。 “你好,有人在吗?”安妮试探的喊了一声,但却无人回答。 “奇怪,门怎么没锁怎么会没人…不怕丢东西吗…”她喃喃自语,却被身后骤然的声响吓了一跳,“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声音的主人从门外进来,他长得很高,丰神俊朗,正防备的盯着她打量。 安妮直直的和他对视,没说话,露出了个笑容。 “你……”他似乎有些困惑,他觉得这个女孩很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哪里见过。 很快,他看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突然惊喜道,“安妮?你是怎么混过米多的鼻子的?它可是最讨厌陌生人气味。”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它喜欢我也说不定。”安妮搓了搓手,和他相视一笑。 “你要喝点什么?”亦琛打开冰箱,举了举手里的牛奶和果汁。 “什么都可以。” 他拿过牛奶,贴心的给她倒进杯子里,然后坐在她对面,“找到这里费了番力气吧?这么晚了你吃饭了没?” “还没有。”安妮如实回答,她抿了一口牛奶,冷的直打颤。 亦琛从她手里拿过杯子放到微波炉里。 “抱歉,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很凉,你坐着,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安妮前所未有的舒畅,她窝在沙发上,一会看看他,一会看看房子的装饰摆设。 突然卧室的异样吸引了她的注意,门没关严,她微微探头就能看到里面的床,能看到上面躺着一个人。 好像是个女孩子。 他女朋友吗? 安妮胡乱猜想着,不由自主的靠近那扇房门。 “啊!你谁呀?”房间里的女孩戴着耳机,一直都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此时看见安妮倚靠在门口,吓得跳了起来。 安妮也不说话,转身回到客厅继续坐着。 很快三人围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安妮和亦琛面对面,那个女孩独自坐在两人中间形成一个三角形。 “介绍一下,我是行蕊。”见亦琛没有介绍的打算,那女孩抢在两人之前开口。 安妮对她笑了一下,没打算介绍自己。 气氛有点尴尬,好在安妮对尴尬这个东西并不敏感,亦琛也是。 餐桌上菜色很丰盛,亦琛自己不怎么动筷,倒是经常夹菜到对面的餐盘里,等她吃的差不多了,他递上一张纸巾,“还合胃口吗?今天太匆忙了,而且我厨艺也不怎么样。” 安妮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谢谢款待,味道特别好。” “别客气,你喜欢就好。” “还没来得及问过你,去了那边生活还习惯吗?”他又问。 “还好。” “那这次回来是学业都结束了?不会再走了吧。” “是的,很快就会在这里上大学。” 两人一问一答,和谐融洽,无形中有一种旁若无人的亲密感,这让坐在中间的女孩看起来像是一个多余的人。 她有点嫉妒的食不下咽,强势的插话,“亦琛哥哥,她是谁?” 两人同时看向她,亦琛更是有被打断的不满,他敷衍道,“安妮,我幼时最好的玩伴。行蕊,…朋友。” “原来是玩伴啊,怪不得呢,你身边除了我这么多年也没别的女孩子,刚刚听你们聊安妮好像很小就离开这里了,你有多久没回来了?回来了我也可以和亦琛哥哥陪你逛逛。” 行蕊假装看不出两人的排斥,对着安妮似有似无的宣誓主权。 两人同步的又看她一眼,同时忽视她继续旁若无人的交谈。 “安妮,我刚刚听清你说你学什么课程?” 安妮啊了一下,“生物工程。” “啊,真难想象你居然会选这么无聊的专业……” …… …… “!”突如其来的碗筷摔在地上的声音让客厅重回安静,两人都呆愣住。 行蕊脸色难看到极致,她实在无法忍受两人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 “爱吃就多吃,两位继续,失陪了!” 无人在意刚才不愉快的小插曲。 亦琛见她总是搓头发,问:“要不要浴室借给你用?” 他细致入微的观察力让安妮很感动,她已经无法忍受身上的黏腻了,于是她点点头,“谢谢。” 很快洗净一身的黏腻,安妮又换上干净的衣服。 出来时亦琛正坐在沙发上弄电脑,米多见到她立刻咬住主人的裤腿,他抬头笑了笑,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出去逛逛?” “去哪里?”安妮擦着头发。 “秘密。” 06.是彼此的灵魂伴侣 “我把以前我们的秘密基地改成了这个小房子,只要有空就来这里吹海风。”亦琛铺好垫子,然后和她并排坐在一起看海浪拍打沙滩。 火红的夕阳像是燃起半边天际,一如他们初识的那天,那两个小小的身影渐渐和地上的影子重迭。 亦琛侧头看着微眯双眼的女孩,他几乎能数得清她脸上的绒毛,犹豫片刻,他还是没讲出后半句,就是每次吹海风的时候总会想你。 “嗯…那次,我们的约定你还记得吗?就是一起去后山捉蜗牛。”安妮抬手挡住晃眼的太阳。 “啊?记得…我以为你不会提这件事了。” “很抱歉那次爽约,只不过,你说那天有礼物带给我,是什么呢?”安妮问。 亦琛恍然,他说了句你等等,然后自己到小屋里翻找起来。 “给。”他塞进她手里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在安妮打开前,他又说,“等一下,你会不会害怕动物的标本?” 安妮失笑摇头,打开后里面是一个仓鼠的标本,她疑惑道,“这是你说的步步吗?” “嗯,是的。那时候说要让我妈妈给你买小仓鼠,可我总是忘记,后来我写下来贴在我床头提醒自己,本来打算那天送给你的,你走了以后我养了它两年。” 亦琛把它拿出来放到自己手心,像是回忆起什么。 “它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进食排泄,在盒子里住的安然自在,但有一天,它没再出来,我不想让它就这么消失了,所以就把它做成了标本,让它继续住在这个盒子里。” 他说完又把仓鼠放回盒子里,“现在送给你,不知道你还想不想要?” 安妮笑着点点头,把盒子小心的放到一旁,又问,“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他否认道。 安妮把手边的贝壳远远的扔出去,然后说,“骗人,那个女孩怎么生气了?” 亦琛沉默了一会儿,“她是邻居家的妹妹,可我并不喜欢她....” 女孩挑眉,明媚的样子晃的人睁不开眼,她指了指天上,“看,海鸥!” 意料外的无人回应。她疑惑的转过头去看男孩,而亦琛则是一直偏着头盯着她,两人的头贴在一起,呼吸交缠着,空气中多了几分暧昧的温度。 “安妮,我可以亲亲你吗?”鬼使神差的,他盯着女孩的睫毛的剪影,心跳的厉害。 其实他并不是这么轻率的人,但面对女孩,他总是不想在意那些礼节约束。 安妮同样心跳如雷,她能感受到男孩鼻尖上汗珠的湿润。 她心心念念了十年的男孩。她不语,静静地等着男孩的吻落下。 他的吻很轻,像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亦琛拉开两人的距离,像是有些懊悔,“抱歉,我不该这么着急,没吓到你吧?” 安妮摇摇头,脸上的红晕似天边的红云般经久不散,为了缓解尴尬她豁然起身,一把拉起身边的男孩然后脱下鞋子跑起来。 “走!去踩踩水!” 天色渐暗,海边的人逐渐稀少,西边最后的一抹余晖下一前一后追赶的男女,一声接过一声的海潮,组成宛如画境般唯美得静好。 ———————— 夜晚,在只剩下零星几家的灯火下,安妮踩着拖鞋悄悄地窝进亦琛的床上,鼻间满是他的气息,暖洋洋的,让人心安。 “晚安安妮。”亦琛低沉的声音落到她耳中。 “晚安亦琛。”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妮还是没有一丝睡意,她悄悄的探出小脑瓜,沙发上的男孩已经睡着了。 她又埋进他的被子里,嘻嘻的笑个不停,“晚安亦琛,晚安。” 真好,一切都好。 安妮和亦琛之间仿佛并没有被那十年的时间阻隔,他们依然合拍的像是彼此的灵魂伴侣。 ———————— 第二天他们一起重新走边幼时所有的足迹,第三天他们一起参观了他的母校,也是她未来的学府。 吹着微凉的晚风,亦琛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在回维多利亚港的路上。 他们刚刚在他的父母家吃过晚饭。 自从那天亦琛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后,他开始很认真的“慢慢来”,所有的亲密举动都只限于偶尔拉拉她的手,摸摸她的头。 既克制又庄重。 “明天想去哪里?”亦琛问。 “不知道,听你的。”她摸摸吃的圆滚滚的肚子,“太撑了。” “嗯…那再逛逛。”隔了一会儿,“其实我想跟你说一个事情…明天我要参加一个活动,可能不能陪你了。” 安妮疑惑地问,“不能带我一起去吗?” “这…不能吧。”他揣兜,有点犹豫。 “为什么?”她又问。 “女孩去会有危险。” “什么活动会有危险?”安妮不解。 亦琛紧张捏捏她的手,犹豫再三回答道,“其实我参加了EPO组织,这个组织比较小众,宗旨是打击一切克隆体买卖。” “最近我们得到消息,明天会有人在索菲亚广场的烟花节上秘密交易,我们要去把他们的交易搅黄。” “要怎么做?”她问。 “很简单,我们只要在混在人群中引起慌乱,让警察及时疏散人群。这样他们这笔交易就会被迫中止,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其他成员。”他解释道。 安妮若有所思,“那你们有几个人一起去?” “……五个人。” “整个组织?” “整个组织有27个人。” “广场呢?”她又问。 “大概有几万人…” “这太危险了!”她摇摇头,“不行不行,你们人太少了,带上我一起去,我可以帮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怕他再拒绝,她又补充道,“你放心,我躲在角落里,这样可以吧?” 她固执的有些认真,让人难以拒绝,亦琛沉思片刻,“好吧,那你记得跟紧我,不要乱跑。” 07.奇妙的化学反应 回到亦琛家时天已经完全黑透,夜晚中虫子的求偶叫声此起彼伏。 “先别开灯,你闭上眼睛在这里等我。” 安妮不解,但还是听话的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她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然后一阵音乐流淌在耳边,这是首是她从未听过的钢琴曲,舒缓轻快,让人心情不自觉的宁静。 “好了,现在拉着我的手,慢慢过来。”他牵着她,另一只手扶在她的肩上,“可以睁开眼看看了。” 安妮睁眼,刚开始因为长时间的闭眼有些模糊,眨了几下聚光后这才看清墙上多了一副不知道什么出现的荧光画,画中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坐在海边迎着夕阳。 下面有一行一闪一闪的小字。 我的安妮公主开心快乐。 “安妮,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生日是哪一天,但你说过今天是你很重要的日子,所以我就斗胆准备了这些惊喜,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他停顿了一下,“还有这首曲子,是我专门写给你的,叫蝶恋…” 蝶恋…安妮仿佛能看到眼前蝴蝶在随着音符翩翩起舞。 她沉浸在眼前的幻象中,让站在她身后的亦琛以为她不喜欢而变得有点失落,但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如果不喜欢的话也没关系,日子还长,我还有很多很多的礼物要送给你,希望你不会嫌我送的礼物俗气廉价…” 安妮闻言彻底克制不住的自己的情绪,她瘪着嘴偷偷的哭着解释道,“我没有不喜欢,我很感动,这份礼物对于我来说很珍贵,我只是太受宠若惊了,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她笑意苦楚,悄悄抹眼泪,“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给你什么…” 亦琛着急安慰道,“安妮不要哭...我什么都不需要,只想要你能开心快乐……在我心里你值得所有最好的,十年的时间很长…”他一顿,又郑重道,“以后我会竭尽全力把我最好的都给你,我不希望你哭,这样我也会很难过…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坚强,乐观,好吗?” 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男孩子?像是人间的小天使。 他近乎承诺般的话语让安妮大受感动,心跳猛地遗失了一拍,“我答应你…” 过了一会儿,安妮缓和情绪。 “这是萤火虫吗?”她轻轻的碰了一下。 “是萤火虫。” 萤火虫难抓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因为它们要在潮湿多水的杂草丛里,白天又找不到,而且杂草丛里蚊虫又多,这么多的数量一定要费好一番功夫。 昏暗的环境中,那行小字闪烁着微弱而迷人的光芒,像是有种把人吸进去的魔力。 安妮渐渐贴近身后的男孩,近到能听清彼此的砰砰的心跳声。 安妮放下了女孩子的矜持,转身紧紧抱住了他。 空气中似乎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她清晰的感受到亦琛的呼吸逐渐变重,没过两秒她听见亦琛轻声说,“安妮,这样会很奇怪…...” 她没等男孩话说完,自己贴上去以唇封唇。 他好像很生涩,对于接吻一窍不通,只是任由两人的双唇相贴。 安妮心一横,羞涩的闭上眼睛,主动伸出小舌探入他的口腔。 他应该是吃了水果糖,嘴里甜甜的,有一股儿淡淡的清香。 亦琛轻轻伸出舌头回应,和女孩的舌头交融在一起,两人生涩的凭借本能互相试探,黑暗的环境中啧啧的声响异常明显,像是催情剂一般融化在两人身上。 不知是谁先倒下,两人一齐跌坐在沙发上,隔着衣服肉贴肉。 “…等下…”安妮微微仰头,给两人的距离拉开,“好像真的很奇怪....” 亦琛伸手打开灯,两人喘息着排排坐,脸色都像是熟透的虾子。 “…抱歉安妮,我又冲动了。”男孩呼吸杂乱,对自己的冲动感到懊悔。 “是我草率...”安妮愧疚道。 “…”亦琛挠挠蹭的乱蓬蓬的头发,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从手里变戏法似的吊出一天项链,银闪闪的,上面是漂亮的蝴蝶。 “这个送给你。我看到它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熠熠发光,闪耀动人。”他给女孩戴在脖子上,又给她拿来镜子,安妮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手指抚摸脖子上微凉的项链,喃喃道,“谢谢,真漂亮。” “要不要帮你拍张照片,和墙上的画一起。”亦琛提议。 “好,用你的手机拍。”安妮大方的坐在沙发上不断的摆着姿势,亦琛不厌其烦的拍了很多照片,然后说,“等明天回来我们洗出来裱上相框,就摆在这里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这个主意…特别好。”她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因为他的话外音而再次心跳加速。 她的照片能摆在他家里这意味着他主动承认她是他很重要的人,这让安妮心里对于那天行蕊挑衅的那点介怀彻底消失殆尽。 “好了安妮,时间太晚了,洗个澡早点睡。”他又揉揉她的头发,把她推去了浴室。 安妮躺在浴缸里,手指摸着微凉的项链把玩。她心里甜蜜蜜的,眼前的空气似乎都冒起了粉红的泡泡,她已经决定明天回来后和亦琛郑重的表明心意。 但安妮没想过,还没开口的心意会成为她一生的遗憾。 “晚安安妮。”亦琛在门口轻声说。 这声晚安安妮,也是她后半生再也求而不得的奢望。 08.措不及防的永失所爱 周末下午六点,两人把将装备装到车上准备出发。 亦琛的父母站在车前送他们,亦琛妈妈像是有些心神不宁,以往从不干涉儿子事情的她总是想再多嘱咐几句。 “亦琛,照顾好安妮。” “别带着安妮玩得太晚,我准备好晚饭等你们回来。” “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啊,记得早点回来。” 亦琛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断的重复这几句话。他又不是第一次开车外出。但他还是放下背包亲昵的抱了抱母亲。 “知道了妈妈。” 安妮坐在副驾驶上朝两人挥了挥手,车子顺利出发驶上公路。 “阿姨怎么了?她是不是不希望我们去?”安妮一边惬意的吹风一边顺势打开话匣子,“阿姨会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气?她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你多虑了安妮,妈妈是个很明事理的人,即使知道我经常参加这种活动也从没反对过,也许是我这次带上了你反倒让她有些担心。” 他温和的笑着,视线飘到身旁女孩脸上,“好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了,睡会儿吧,我们还有好久的路程呢。” “可是……好吧。”她收起心思,听话的眯了起来。 吹着微风她很快陷入深度睡眠。 再睁眼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此时距离索菲亚广场盛大烟花节开场还有一个小时。 广场上人头攒动。 安妮和亦琛手拉着手挤在人群里,她贴在他耳边大声问,“你的同伴们呢?我们在哪里汇合?” “不需要汇合,看到那边的冰淇淋亭了吗?”他指了指,又看了眼手表,“半个小时。爆第一束烟花前我们到那里,那里是划分给我们的区域,现在还可以逛逛。” 两人继续跟随着人流缓缓挪动。 “哎呦!” 安妮单脚蹦起来,鞋子被踩掉了一半,疼的她呲牙咧嘴。 亦琛着急的把她护自己身前脱离人群。 “怎么样?没事吧?让我看看。”他心疼的看着她红彤彤的脚腕,说罢就要蹲下。 安妮疼的倒吸口凉气,连连制止。 “真没事吗?” “真没事。”脚踝处已经破皮了,但她并不打算让亦琛担心,于是她把袜子提上,转移话题,“你看他们拿的棉花糖酒好漂亮,还有一会时间,走,我请你。” 她拉着亦琛一人捧着一个棉花糖酒,两人边吸边走。 “一会站我身前,要不然我怕他们再撞到你。还有十分钟,我们慢慢的往那边走。” “好。”安妮猛吸一口凉凉的果酒,她并不胜酒力,微醺的小脸泛红。 “一会我们一边在人群里引发暴乱一边看烟花,会不会觉得很奇怪?”他笑着说。 “不,我喜欢恐惧!恐惧就像疾病,会在人群中蔓延,可对我来说,那只是兴奋剂而已。”安妮听着亦琛的胸膛的震颤,两人随着震彻全场的开场音乐轻晃。 “你的喜好总是和别人不一样。”亦琛轻贴她的发顶,再三叮嘱,“千万要记得别和我走散了,知道了吗?” 还有不到五分钟,他们的冒险活动就要开始了。 这注定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一天。 —————————— “啊!救命!快跑!杀人了!” 热烈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爆发出第一声凄厉的呐喊,随即小范围内的人开始四处逃窜。 “行动开始了吗?”安妮疑惑的问。 亦琛垫脚看了看前面,面色突然凝重,“不是!是恐怖袭击,快跑!” 两人都变了神色。 男孩拉着女孩撒腿就跑,但因为广场太大,音乐又震天响,外围的人群依然在狂欢,中间的人像是瓮中之鳖,不仅拉不开距离同时还踩倒了不少人。 “躲我怀里!” 他不容拒绝的把她抱进怀里,但意外却在此刻突然发生。 突然冲出来的一个男人将两人冲散。 两人越离越远。 安妮只能一边大喊,一边费力的向人流反向硬挤。 周围满是惨叫,她已经快要看不见亦琛的身影,她又气又急,慌乱间她脖子一痛,但她根本顾不得多管,咬着牙继续挤。 “亦琛!你在哪?” “我在这!” 安妮隔着十米远看到亦琛的手高举过头顶,她笑着松了口气。 下一秒,亦琛的身影却缓缓往后仰。 “……”安妮瞪大眼睛,眼睁睁的看着亦琛脸上的笑容凝固。 第一声烟花落下,天空骤然变亮又陷入黑暗。 她跪坐在一片狼藉中,静静地看着男孩已经没有生气的脸,她不敢去碰他,他安静的仿佛只是睡着了。 耳边的嗡鸣声让她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抬起头,看到最后一丝烟花落下,灿烂夺目的光划过夜空极尽闪耀。 慢慢熄灭,仿佛未曾出现过。 空气中唯有烟花独特的余味能证明它曾经的存在。 一如炙热的太阳从她的世界中永恒坠落。 一如孤煞命格的预言成真让她永失所爱。 ———————————— 听说在烟花盛放的那一刻许愿能上达天听,神啊,无论让我付出什么代价,请让我的爱人回到我身边。 09.反复无常的情绪转换 “妈咪,你怎么没来接我?” “妈咪?”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安妮思绪的拉回。 她回过神,下意识把照片塞进沙发空隙里。 窗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她看了眼时间,距离她约定接亦琛的时间已经晚了四十三分钟。 她懊恼的拍自己的头,小心翼翼的跟他道歉,“对不起,妈咪忙忘了…不要生气好吗?” “好吧,原谅妈咪了。”男孩乖巧的缩紧她怀里,盯着她的脸问,“你哭了吗?” “没有…”她否认。 小亦琛收回目光,又盯着沙发周围的杂物问,“为什么把这些东西扔在地上?” “嗯…要重新整理一下。”她蹭蹭男孩汗湿的额头,转移话题,“好了,乖乖把脏衣服都换下来,然后去浴室放好水,妈妈准备好晚饭给你洗澡。” 她亲亲男孩的额头,然后起身把所有杂物都捡进箱子里。 塞进沙发底的过程中书被卡散架,她动作停顿,手颤抖着。 亦琛帮她把箱子彻底推进去。 “还吃牛排可以吗?”她整理好情绪。 男孩点点头,“多放黑胡椒。” “知道了。”安妮捏捏他的脸蛋,转身去厨房拉上了透明的玻璃门。 她专注的盯着锅里的牛排愣神。没有发现门外的儿子将她藏进沙发空隙中的照片捡出来又放了回去。 等她把牛排煎熟又做好水果沙拉后,男孩已经安静的坐到浴缸里泡着了。 “水怎么这么凉,生病了怎么办呢?”安妮蹲到男孩面前和他平视。 他抿抿唇,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妈咪喜欢,我也想试试。” “……要妈咪陪我洗。”安妮又听他说,“要抱着我。” 男孩情绪有些沮丧。 安妮迟疑片刻,还是顺从的脱下外搭穿着吊带裙坐进去,男孩靠过去主动做到她怀里,他的头靠在她胸前不断的拱蹭。 安妮一边用沐浴露给他涂抹身体一边问,“怎么了?还在不高兴吗?” 男孩摇头,一言不发,却在安妮给他擦头发的时候措不及防的发问,“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妮换了条毛巾,把儿子从浴缸里抱出来擦干。 接着她从身旁的置物架上拿过一瓶儿童乳液挤在手心。 “他,他是个特别好的人…” 小亦琛突然打断,“爸爸是在你生下我之前就去世了吗?” 安妮手里的乳液瓶子掉在地上。 “是的。” 男孩张开双臂,让她把腋下的乳液涂匀,继续发问,“他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突然问起?” “我不知道。” 女人心猛地揪住,她深呼吸,然后说,“……意外。” “什么样的意外?”他反常的不断追问,见她迟迟不说话,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固执的重复道,“妈咪!什么样的意外?” 安妮被男孩突然提高的声贝吓得一颤,她和男孩对视了两秒,面色哀恸。 “恐怖袭击。” “他死的时候你在现场吗?”小亦琛像是审讯一般,双手扶住她的脸,“告诉我,妈咪。” “我在…” “当时情景是怎样的?” 那是安妮永远的伤痛,下午的回忆已经让她痛苦不堪,此刻儿子的发问让她被迫再次回忆,犹如结痂的伤疤被反复揭开,鲜血淋漓。 她垂下眼皮遮住眼里的情绪,几番组织语言,“索菲亚广场的烟花节,人群中发生了暴乱…他…” “好了知道了,我饿了,要吃饭。”小亦琛制止了她,挣开她的怀抱坐到餐桌前。 他咬了一口牛排,高兴的扭扭屁股,“妈咪,好好吃!” 他的频繁转变把安妮吓坏了。 刚刚咄咄逼人,此刻若无其事。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 安妮思绪一片混乱。 —————————— 晚饭后,卧室。 “妈咪,我不想再玩这个游戏。”躺在床上的小亦琛闹起脾气把游戏机扔在地上。 安妮从他身后把他揽进怀里,“那妈咪给你讲故事。” 她翻开话本,亦琛又抢下来扔到地下。 他暴躁的挣开她,“我不要听动物世界!” “那我们睡觉好不好?” “不要!不要!什么都不要!”他大吼。 安妮有点不知所措,今天一整天都处于反常状态的儿子让她感到有些害怕,她不知道儿子为什么变得这么暴躁。 他今天第二次这样反常。 不,不对,是第三次。 她收敛心神,柔声询问,“亦琛,为什么这么生气?” 小亦琛把头发揉的乱糟糟的。 安妮再把他抱进怀里时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安妮有些心疼,她给亦琛擦干眼泪,用手机给他放了首他最喜欢的音乐。 过了一会儿,怀里的小人情绪终于稳定下来。 “告诉妈咪,到底怎么了?” 他抽噎着,“妈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发脾气的。”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最近总是做些很混乱的梦,梦里的内容很可怕,可每次醒了我都只能回忆起一些零星的片段。” 是一种很血腥,能感同身受的剧痛。 他打了个寒战,不住的用手揉眼睛。 “我还梦到我变成一个小小的胚胎,被扔在化学容器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穿着白褂的人用液体融化我…” 他像是害怕的狠了,不断的在她怀里扭动寻求安全感。 最后他胡乱的在女人唇上亲了几下后埋在她颈窝,“妈咪,好疼好疼,那难闻的化学药品味道我仿佛现在还能闻到。” “妈咪,我怕……” 安妮震惊的说不出话。简直难以想象,他居然能这么清晰的描述出他在胚胎时的镜像…… 安妮心慌意乱,没两秒她冷静下来,安慰的轻拍怀里的孩子,“乖乖不怕,妈咪会保护你的。” 亦琛还是摇头,重复着,“妈咪,很疼,我怕……” 原本安妮已经和亦琛分床睡了,但在儿子噩梦的困扰解决之前她决定重新和儿子搬到一个房间。 “以后妈咪每天抱着你睡,这样就再也不会做噩梦了,乖。” 在母亲熟悉的气味儿中疲惫的孩子很快入睡。 安妮悄悄起身翻出电脑,她打开邮件找到最下面的账号。 最后一封邮件是在六年前。 她点开信箱,重新编辑了一封邮件。 做完这一切她又重新躺到床上,眼前是儿子恬静的睡颜。 儿子讲的那个梦不断在她脑海里放大,又将她拉入了回忆的漩涡。 10.生命恩赐的厚礼 六年前,噩梦发生的六个月后,安妮办理了休学。 两天后。 亦琛的父母站在客厅看着安妮忙碌的身影。 “安妮,你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吗?”亦琛妈妈率先开口。 安妮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道菜。 她笑着摘下围裙,“我新学会了不少的菜,想请叔叔阿姨一起尝尝。” 亦琛爸爸闻言拉开凳子。 亦琛妈妈站在原地不动,“抱歉安妮,我想我吃不下。” “至少请先坐下。”安妮邀请。 亦琛爸爸再次拉开凳子。 亦琛妈妈又拒绝,“我也坐不下。” 她盯着桌子上的丰盛菜肴,“安妮,有什么话请你直说好吗?” “好的。”安妮在围裙上蹭了蹭手,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张A4纸,递到夫妻面前。 她静静地等着夫妻二人看完。 “现在技术已经趋于成熟,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七。”安妮陈述。 “亦琛会重回我们身边。” “重回?”亦琛妈妈盯着安妮的眼睛,“通过基因复刻?” 安妮点头,“神会将他的灵魂注入新的身体,他能获得新生。” 亦琛母亲把那张纸放到桌子上,她站到丈夫身边,缓缓道,“我们一家是无神论者,但这不代表我们可以挖开死者的坟墓复刻他的基因。” 她摇头,有些哽咽,“安妮…神没法把他重新带回我们身边,我们应该接受他离开的事实…” “会的。阿姨,我仍能感受到他,感受到他在我身边,每时每刻。” 她又翻出一份文件,“这是一份记录克隆体全部数据的分析,事实证明克隆体长大后和本体行为思想的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十。” 即便有百分之八十对于安妮来说也是一种恩赐。 只要亦琛能继续活在世界上,百分之八也无妨。 亦琛妈妈并没去看实验记录,而是试图让安妮放弃这个想法,她尽可能的保持冷静, “安妮,你不要说这些我们听不懂的数据。我只知道生命个体是不同的,大自然赋予每个人独特的活力,即使是长相相同的双胞胎,也仍然拥有独立的思想。” “复刻肉体无法复刻他的灵魂,放弃这个想法吧安妮,我们要尊重生命,和它带走的一切。” “但是……”安妮看向亦琛爸爸。 “但是什么?”亦琛妈妈大声打断她。 “但是,这也是生命给我们的恩赐,不是吗?” 她固执的不肯听劝。 亦琛妈妈嘴唇颤抖,“你一定要坚持?” 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又问安妮,“那由谁生下他?” 安妮视线落到卧室里的的婴儿床。 亦琛妈妈拉起丈夫走到门口,在门关回头道,“你昏了头了,冷静一下吧。” 他们走后安妮独自呆坐在婴儿床前,她垂着眼睑,晦暗不明得笑了。 ———————— 两个月后,墓园。 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女孩并排站在一处墓碑前。 墓碑上的人儿温柔的笑着,如三月的春风般,墓园仿佛因为有他的存在,也变得不再那么冰冷。 安妮把自己精心修剪的花束小心的摆在上面,然后摸了摸照片上的人,似是怀念似是伤悲。 “叔叔,你们……要不要我们离开这里?”她起身问道。 “不用,我们是没办法继续留下了,你们继续住在这里吧,亦琛喜欢大海,他…也会喜欢。” 犹豫片刻。 “安妮,你年纪还小,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要头脑发热…你现在还能重新选择。” 安妮把手揣进兜里,摩挲着硬物的棱角笑着摇头。 没有头脑发热,也没有重新选择。 死亡无法将我们相隔。 我炙热的爱人。 —————————— 一个月后,她成功植入胚胎。 从实验室走出,外面半遮半露的太阳一如她此刻复杂的心情。 她还剩下最后一件事要做—— 脱离那个家。 —————————— 沙发上,养父一家坐在一侧,安妮自己坐在一侧。 “安妮,你不顾我们的意愿随意修改志愿我们可以不追究,但是为什么要休学?” “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言简意赅。 “不能告诉我们吗?我们是一家人,我们能帮你。”养父的儿子萧炎沉不住气的坐到她身边。 他试图去拉安妮的手却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 “好,我们可以尊重你的决定,但你确定想好要离开这个家?” 她沉默,悄悄的摸上自己的肚子。 她需要和所有人都断开一切联系。 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保护这个秘密。 “难道这么多年我们对你不好吗?”他们开始道德绑架。 “有些话我本不想点破,但你们根本没有办领养手续,法律层面上,我与你们毫无关系不是吗?” 她话一出,算是直接和他们撕破了脸皮。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白眼狼!我们白养你这么多年?” 养母目眦,恨不得啖吃她的肉。 “就算是养条狗都比你有良心!” 安妮已经没有耐心继续和他们进行这种不痛不痒的互相攻击。 “我明说好了,我对萧炎没兴趣,也不想一辈子困在萧家。” “困?” “好好好,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强求,协议签了我们两清。” 一张协议书扔到安妮脸上,她捡起来仔细看了几遍,拿起笔。 “安妮,别签!” 萧炎拦住她哀求,“姐…别签…” 她冷冷的看他一眼,甩开他毅然签上名字。 至此,一切都顺利无虞。 11.克隆人奇怪的拷贝味 安妮重新搬回小镇,十月怀胎,她从母乳哺育开始精心养育她的爱人。 他们相依为命,母子相称。 克隆亦琛成长的速度很快。 五年的时间,她见证了他从婴儿长成幼童直到现在八九岁的模样。 ———————— “安妮女士,你的问题我们已经收到反馈,请于下午两点携带复制体到基因复刻所详谈。” 虽然亦琛做噩梦的困扰已经消失,但为了心安安妮还是决定还是亲自去一趟。 她还有别的疑问需要解答。 “是谁妈咪?是不是美惠?” 安妮挂断电话,措不及防被儿子扑了满怀。 “美惠?不是。” 她心事重重,强打起精神。 “你约了她吗?” “嗯,我们约好下午去后山骑车的。” 亦琛贪恋的嗅着母亲熟悉的香气,眨巴着眼睛。 “妈咪要一起去吗?” “不,妈咪有事要出门一趟,等我回来去接你。” 安妮并没有打算带亦琛一起去,她蹲下身,给儿子整理衣服,“自己要注意安全。” “妈咪,那我也想跟你去。” “别丢下我一个人……” 她总是对亦琛撒娇的样子无法抵抗。 “亦琛…”安妮看着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小脸,心软的同时又为难。 她打心底里不愿意带亦琛到那个地方。 而且…他上次讲述的那个梦…… 万一靠近那里再引起什么蝴蝶效应…… 她不希望他们的生活出现任何变故。 打定主意,她商量儿子,“妈咪回来带棉花糖给你,好不好?” 亦琛妥协的同意了。 他盯着母亲离去的背影。 妈咪总是这样神秘,就像是藏满了秘密的魔方,他无论如何也解不开。 —————————— 基因复刻科。 “你说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但基因复刻的复制体毕竟是替代品。本就不可能和本体相提并论,成长的过程中出现偏差是正常的结果。” “不过在你的描述中他拥有在实验室时的记忆倒是罕见的现象。我现在不能立刻给出你合理的解释,毕竟这种情况几乎没发生过。要不然这样,安妮女士,你把他送到这里一段时间,或许我能尽快给你一个答案。” “不,不用了,谢谢。” 安妮视线聚焦在透明观察室中呆滞的克隆体身上,斩钉截铁的拒绝。 “好的,如果您改变主意随意联系我们,祝您生活愉快。” 她忧心忡忡的走出基因复刻所。 身后一个女人疑惑的追出来盯着她的背影,眼睛转了转,又回去了。 —————————— 接回儿子回家的路上。 他们遇到一个很奇怪的女孩。 她一个人抱着雪绒绒的兔子,站着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看。 “妈咪,你看那个兔子。”那兔子眼睛是蓝色的。 “好漂亮的兔子,你叫什么名字?”安妮问抱着兔子的女孩。 “林梦。它叫小黑。” 她用手指碰碰她怀里的兔子,“为什么叫小黑?” 女孩没回答,她看了一眼美惠。 “我们要走了,再见亦琛。” 安妮莫名的对女孩很有好感。 她叫住女孩温柔的邀请她一起去家里玩。 但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谢谢。”女孩没回头,脚步一顿。 “我没闻到,你呢?”亦琛问美惠。 美惠恶狠狠的盯着女孩离去的身影,“我可以。” “闻到什么?” “拷贝味儿,妈咪你闻到了吗?”亦琛揉了揉鼻子。 “什么是拷贝味儿?”安妮一头雾水,她疑惑的目光在两个孩子身上来回轮转。 “就是克隆人的怪味啊。”亦琛解释道。 安妮笑容凝固,她蹲下身,平视亦琛,“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知道啊妈咪,克隆人有一种玻璃清洁剂的味道,是从皮肤里散发出来的。” 安妮的笑容彻底消失。 ———————— 厨房里的安妮正在做饭,亦琛和美惠坐在沙发上喂仓鼠,米多懒洋洋的窝在他们脚下。 “你怎么养了这么多的宠物啊?”美惠又给仓鼠喂了块胡萝卜,“它有名字吗?” “步步,它是我妈咪养的,我不喜欢动物。” “我能摸摸吗?”美惠说着伸出手。 亦琛猛的推开她。 “你别摸它,米多不喜欢除了我和妈咪之外的人靠近。” “哼,谁稀罕,我要回家了。” 美惠不太高兴,穿上鞋子就走。 “怎么走了?不在这里吃饭了吗?”安妮听见客厅的吵闹,她关了油烟机,解开围裙追了过去。 “不了安妮阿姨。对了,我妈妈说明天请你去我家里一趟,她有事找你。” ———————————— 第二天。 亦琛窝在自己的小沙发上玩着游戏,见安妮要出门,他扔下老旧的游戏机。 “妈咪,你今天顺便邀请大家参加我的生日派对。” “知道了。”安妮答应着,心里却对一会将要发生的事情感到有些不安。 果然,她们来势汹汹。 “亦琛妈妈,美惠说你邀请林梦去你们家,是这样吗?” 安妮被夹在中间坐着,她扫过每个人的脸。 欲言又止中夹杂着嫌恶。 她们是来兴师问罪的。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安妮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安妮,我们对克隆人并没有意见,克隆人也许和正常人无异,也不乏有许多对社会做出贡献,但是…这种事情对孩子来说太复杂了,新闻总有各种报道,老实说…” 美惠妈妈接回话头,“老实跟你讲吧,我们不希望孩子直接接触这种东西,你也不希望吧?” 这种东西…… 安妮心情复杂的听着她们用这个东西形容克隆人,心里不是滋味。 “林梦,是人工乱伦的产物,她妈妈生下自己过世的母亲,你知道这件事吗?”另一个妈妈问。 “不,我不知道。”安妮摇头。 “所以你现在知道了,你不会再找她去你们家了吧?” 她们三人用审视和逼迫的目光紧盯着她,似乎在警告安妮,如果你不现在表态,我们一定不会再让孩子靠近你家半步。 安妮知道很多人都对克隆人有偏见,他们无法接纳,甚至无法容忍克隆人的存在,在他们眼中克隆人的恐怖程度不亚于瘟疫洪水。 安妮宛如置身冰窟,窒息的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从没想过如果有一天亦琛是克隆人的身份被其他人发现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安妮?” 她马上摇头,“不,我不会再邀请了。” 12.生日前的东窗事发 是日,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在玻璃上折射出坐在钢琴前的一大一小。 安妮沉醉在音乐如真似幻的世界里,她眼前的男孩弹钢琴的神态让她恍惚,她盯着男孩的侧颜沉思,眼神幽幽。 男孩不明就里的抱住她,“妈咪,为什么要一直弹这个曲子?我都已经谈了几百次了…它是什么名曲吗…” 安妮垂下眸子,有些没头没尾的,“…不,不是…它是希望,是我的希望,也是你的。” 亦琛自然听不懂她话里的深意,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不满道,“妈咪,你不是答应我今天要和我一起去后山捡我生日party上要用的松果装饰吗?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去?我不想再继续弹钢琴了。” 安妮微微叹气,有些失落,“再弹最后一遍,我们马上就去。” ————————— “妈咪,你快点看,这里有好多的松果呢。”亦琛背着个小书包,兴冲冲的喊着安妮。 安妮快步走上前,挑着大的捡,笑道,“美惠原谅你心情好了?” 亦琛有些别扭,“才不是呢…” 他放下书包,小声嘀咕着要跑,“和妈咪在一起我才开心的。” 安妮笑着揪他回来,“不许乱跑了,是你要庆生的,一起帮忙。” 两人捡了大半个书包才慢慢往回走,走到商铺街时,安妮准备带着亦琛去买一些爱吃的零食。 “妈咪,你说他们会喜欢我们布置的森林主题吗?”亦琛对明天的生日party特别期待,不仅妈咪会给他烘烤他最爱吃的饼干和蛋糕,他的伙伴们也会一起来庆祝,他家里每年只有这一天是这么热闹的。 但他没等来安妮的回应,因为她的目光被商店里的几个女人吸引住,是那几个孩子的妈妈,她们朝她招手,身旁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她并没有回头,但却让安妮感觉特别的熟悉。 “妈咪?”亦琛顺着她的目光探头去看,却被她猛地抱进怀里挡住,“没,没事,我有点累,我们明天再来买。” 安妮尴尬的朝她们笑了笑,快步拉着儿子远离那家商店,此刻她心里慌乱无比,她总觉得刚刚那个身影熟悉的让她感到不安,但愿是她想多了。 ———————— 第二天傍晚,她准备好晚餐和蛋糕和亦琛一起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但饭菜从冒着热气变冷到再冒着热气变冷,他们依然没有等来本该在一个小时前就到达的客人。 安妮安抚的冲儿子笑笑,然后拿起座机电话,“喂,李夫妈妈,我是安妮,我想你们应该接受到邀请了吧?” 亦琛坐在沙发的另一边,看着母亲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但是他并不……” 接着她的脸上变得凝重,“好,我知道了……” 安妮挂断电话,自顾自的到烤箱里端出蛋糕放到儿子面前,她插上蜡烛,拿出打火机点亮,“生日快乐,亦琛。” 亦琛疑惑的看着她,“妈咪,其他人还没来…” 安妮快速打断,笑着说:“我知道,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 “两个?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其他人不来了吗?”亦琛皱着眉头问。 安妮微微偏头错开儿子的视线,“不来了。” “为什么?”安妮不语,他又问,“因为克隆人?” “可我们又不是故意叫她到我们家来玩的。” 安妮垂着眼,湿润的眼泪已经染湿了她的睫毛,亦琛感觉很奇怪,他靠近母亲,又问,“他们到底为什么不来了?告诉我妈咪。” “他们…”安妮微微哽咽,却说不出口。 亦琛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愤怒,他抓住安妮的肩膀大吼,“告诉我!” 安妮眼泪彻底滑落脸颊,声音同样有点刺耳,“因为他们妈妈!”她彻底哽咽,又极力控制情绪,“因为他们妈妈不让他们来了。” 亦琛松开手,“为什么?” 安妮笑了笑,看着儿子的眼睛说,“因为他们很蠢。” “很蠢?”亦琛若有所思。 安妮点点头彻底控制不住情绪,她转过头,不断哽咽出声。 亦琛虽然不解却不忍见母亲如此伤心,他抿唇让母亲靠在他胸前,安慰道,“没事的妈咪,两个人过也很开心。” —————————— 午夜十分,安妮看着怀里睡的安稳的孩子自己却迟迟无法入睡。 她心里很乱,那天之后她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怎么也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安妮已经没有了刚刚那种悲伤的情绪,她现在在思考那个问题,如果亦琛的身份被发现她该怎么做。 她头疼的厉害,不速之客此刻却按响了门铃。 安妮警觉的起身披上外套透过门眼不断观察,她害怕是那些人来上门兴师问罪,她还没准备好面对那些该死的有偏见的墙头草。 但来人是意料之外的,安妮闪身出来然后关紧房门,她并没有让这个人进门的打算,低声道,“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吧。” “至于这么冷淡吗?连屋里都不请我坐坐?好歹我们也算旧相识吧。”那人问道。 安妮根本不想和这个罪魁祸首多说一句,她冷冷道,“算不上旧相识,没事赶紧走吧。” 说完她打算回去,那人却拉住她,“等等。” 安妮不耐烦的问,“到底什么事?” “今天的事我不是故意的。”那人说。 安妮冷笑,头都没回,“哦。” “你!”那人又讽刺道,“就算是故意的怎么了?你这个疯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胆量做这种恶心的事情,怎么没胆量怕人知道?” 安妮把手电晃到那人脸上,“我有没有胆量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做这种背后扎刀的事情难道很光彩?” “那又怎么了?我告诉你,只要我行蕊在一天,你就别想过好日子,你害死亦琛哥哥居然还敢复刻他的基因生下这么个怪物,真让人恶心…” 接着她又气急败坏,“你赶紧给我搬离这里,否则我会告诉所有人你和你儿子之间的恶心事!我看你还有没有脸在这里生活,你那个不人不鬼的儿子又能不能继续在这里上学。” 安妮心里气愤,她真的难以想象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居然会出于嫉妒而做这种背刺的事情,她忍不住反唇相讥,“好啊,随你告诉谁,你看我会怕吗?反正现在整个小镇不是都知道了,那他们知道你以前对亦琛是怎么一副求而不得的嘴脸吗?” 安妮眼神凶狠,恨不得能直接戳死她,“我告诉你,我不怕鱼死网破,你最好滚远点,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也不介意拉着你同归于尽!” 她趁着行蕊呆愣直接开门锁门,不给行蕊一点再犯贱的机会。 可安妮远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强势,她嘴上说不怕别人知道,可她真的没法拿亦琛去赌,行蕊的话句句戳心,她不敢想同学们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他,更害怕亦琛会从他们口中知道什么他们之间的事情…… 她想带着亦琛离开这里了…可这里是亦琛长大的地方,她担心离开这里,亦琛会不会再发生什么异常的变化…… 13.安静的像是世界的尽头 很快安妮坚定了离开这里的信心。 因为没过几天林梦被发现和她的兔子死在后山的密林里,她身上毫无致命伤口,死状却很恐怖,脸色青紫,口鼻流血,像是死前受到了某种惊吓。 警方以突发恶疾为结论草草结案,甚至因为她克隆人的身份并未尸检。 她的“母亲”无法接受这一事实,很快在家烧炭自尽。 一时间,“克隆人不祥”的言论在小镇中爆发。 她家周围的居民纷纷搬离那里,生怕克隆人的不祥之气波及到他们身上。与此同时,有人称在林梦家的周围时常发现莫名的脚印,而且在夜晚时会看到林梦带着她的兔子在大街上来回游荡。 小镇上开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甚至有人自发组织发起抵制克隆人的游行。 彼时安妮已经带着亦琛收拾好了行李,当她听说这件事时脑海中闪过那个洁白似雪的纯净女孩,她惋惜的感叹这些人对一个女孩的穷凶极恶。 可她也深知这也许就是她和亦琛的明天。 她必须带着亦琛离开这里。 —————————— 北边曼彻小镇的海边,一座小房子遗世独立的坐落在这里。 “妈咪,我们为什么来这里?”亦琛坐在车后座上问。 安妮不答,她带着儿子到海边的秋千上坐下,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迷雾阵阵。 “和我想象的一样,你喜欢这里吗?” 亦琛歪头,半晌,说:“很酷,安静的好像世界的尽头。” 两人在这里安顿好,亦琛脱掉厚厚的外套,跑到了外面浪沙交接的地方,过了一会,他大喊,“妈咪,过来!” 安妮正在修理房基,闻言她跑了过去,沙滩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天体态庞大,长相可怖的怪鱼尸体。 亦琛惊奇的说,“妈咪,是邓氏鱼!可这不是早就灭绝了吗?” 他又问蹲下身的安妮,“可以把它带回家吗?” 安妮摸摸儿子乱蓬蓬的头发,然后道,“家?以后这里就是家了,就让继续它在这里吧,你可以每天都看到它。” “我们不回塞特了吗?”亦琛问。 “不了。” —————————— 这里人烟稀少,离市区很远,安妮每隔几日都要开车出去买一次生活必需品。 来这里的这些日子她能感觉得到亦琛变得低沉了许多,所以她这次购物回来给亦琛带了一份礼物。 “亦琛,喜欢吗?”安妮从身后揽住儿子,笑着问他。 亦琛看着眼前灵动又逼真的恐龙玩具惊喜不已,他一扫这些天郁闷的阴霾,“喜欢。” “要不要给他起个名字?”安妮问。 “我…我不知道。” “步步?”安妮建议着。 “不,不要。”亦琛摇头。 “米多?”安妮又说。 “不,都不要,它们都已经死了,不可以用它们的名字。” 前段时间米多和步步都寿寝正终,这让他很难过,妈咪虽然提议过重新养一只狗和仓鼠,名字还叫米多和步步,但他拒绝了,他不喜欢宠物,也不想再费心思在它们身上,更不喜欢它们的替代品,在他心里已经死去的就是消失了,就算是一模一样也绝不是同一个灵魂。 于是他轻声道,“妈咪,不要给它起名字,就这样什么都不叫就好了。” “为什么呢?”安妮把头放在儿子的肩膀上问。 “因为它是个复制品,它是假的恐龙,它是玩具,复制品不能拥有姓名。”安妮睫毛轻颤,不知在想些什么,亦琛侧头蹭蹭她,“谢谢妈咪。” 安妮在亦琛头顶亲了一下,“好吧,我们该睡觉了。” —————————— 又是一天,安妮收拾房间时发现自己新买的恐龙玩具不见了,她没放在心上,以为亦琛弄丢了,于是她又买了一个新的放在他的床头。 但又没过几天,安妮发现新买的恐龙玩具又消失了,但她没有询问儿子,而是再次买了一个新的。 晚上,亦琛情绪低落的从安妮身边走过,他躺到床上一动不动犹如死尸,“晚安妈咪。” 安妮停下手头的工作,跟了过去,柔声,“晚安亦琛。” 她把新买的玩具放到他床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安妮又亲了亲他的额头,“睡吧,妈咪还有工作,一会过来陪你。” 亦琛拿着恐龙,在她关门的一瞬间问,“我以后不用再去上学了吗?” 安妮停住脚步,经历了塞特小镇的一系列事情后,她是这样打算不让亦琛再去上学了,起码在他没有彻底长大之前,她不希望亦琛承受他人异样的眼光,也不希望他受到那些反复制品人士的迫害,这也是她把家安在这样荒无人烟的海边的用意。 可亦琛突然的发问,让她又有些动摇,她叹了口气,反问,“如果我在家教你你会觉得还不错吗?” 亦琛闻言心里已经知道母亲的想法,他其实很想去上学,因为母亲的看管他本就很少有和外人接触的机会,如果再失去上学的机会……他将彻底与世隔绝。 他实在有些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样做,甚至他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搬到这里,可他只是争取道,“可以不在家里吗?” 安妮猛地抓紧门把手,“为什么不想在家里学习呢?一直和我呆在一起不好吗?” 亦琛把手中的玩具扔到一边,说:“马克他笑话我还没断奶,说我只会粘着自己的母亲,我只是想证明给他看,我并不是无时无刻都需要你,我可以独立,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保护。” 安妮在自己脑海里思索了一番谁是马克,她很快锁定这附近为数不多的邻居中的一个男孩,他差不多和亦琛同岁。 她心下了然,走到床边坐下,把玩具又放到他手里,“亦琛,妈咪教过你我们不该活在他人的话语中不是吗?他又不懂你,不懂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你又何必在意他的话呢?” 她见儿子眉宇间仍然抵触,试探的把他抱进怀里,低声道,“其实不是你需要妈咪的保护,是妈咪需要你,是妈咪不能离开你,亦琛,你是妈咪的全部,是我的太阳和希望,外面太危险了,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亦琛有些松动,他抠着手里的玩具低着头不说话。 安妮轻轻的吻他的发顶,又妥协道,“但如果你真的很想去继续上学,妈咪明天就带你去办理入学好吗?我不希望你每天这样郁郁寡欢,妈咪更想你每天都开心快乐。” “可是妈咪不是说不能离开我吗?我不想你失望……”亦琛小声的问。 “没关系,那妈咪就等你每天放学回来,周末我们还可以一起去捕鱼,你不是说喜欢这里那些神奇的鱼吗?我们可以弄几只养起来。”安妮看不到亦琛的表情,她轻拍着亦琛的后背,不停的安抚他。 她也不希望自己的私心毁掉了孩子的整个童年。 但出乎意料的,亦琛突然说:“我不要去上学了,我要呆在家里,和妈咪在一起。” 安妮原本已经低落的心情瞬间好转,她又亲亲儿子的发顶,“那如果你想去上学了,就和妈咪说好吗?我永远都会支持你的决定。” 亦琛点点头,沉浸在喜悦中安妮并没有发现他的表情仍然是心事重重,看着恐龙的目光阴沉的有些可怕。 14.第三人的出现 海边的生活如同时光静止般的流逝,一转眼又是一年冬季,这是他们在这里生活的第八年。 清晨,安妮端着早餐轻轻推开亦琛的房门,奇怪的是里面本该还睡在床上的人此刻并不在这里。 她放下早餐准备出门寻找时,亦琛刚好从门外进来,“早安妈咪,我出去晨跑了一圈,忘记告诉你了。” 他似乎有一种被抓包的慌乱感,母亲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她似乎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依然和八年前并无两样。很快,他放下手中的钥匙,抱住母亲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妈咪你生气了吗?” 安妮很敏锐的在他的气息中闻到了一丝不属于他们两个之中任何人的香气,她若无其事的回吻儿子的脸颊,笑道,“没有,快去洗漱,早餐一会该凉了。” 她推开儿子,走到厨房去清洗锅具,突然的划伤让她回过神来,她苦笑,内心充斥的那种感觉,她不知到底是身为母亲对儿子恋爱的担忧,还是女人对爱人移情的嫉妒。 他长大了,不再需要自己了,安妮这样安慰自己,心里却苦涩的无法言说。 她似乎开始感觉到痛苦正一丝丝重回她的身体。 “妈咪,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亦琛换上家居服,把盘子放到水池里。 不知不觉他已经要比安妮高了许多,俨然一副十八九岁大小伙子的帅气模样,和安妮那时见到亦琛差不多,包括他说话的神态,语气,都如出一辙。 安妮低下头,洗他放进去的餐盘,问,“什么事?” “我通过了曼彻斯顿生物学院的Offer,今天要去办理入学。”他漫不经心的说着,安妮却心里一沉,她对这件事居然完全不知情,安妮有些无所适从。 “好,一会我送你去。”安妮忍下心中的苦涩,轻轻道。 两个小时以后,三人到达学校门口。 另一个人是亦琛的女朋友——艾莉亚,一个中俄混血女孩。 “好了,让艾莉亚陪你去报道吧,我在外面等着你们。”安妮放下他们,独自一个人驱车到停车场。 “安妮!”一道男声朦朦胧胧的在窗边响起,安妮眼睛蓦的瞪大,然后慌忙的启动车想要逃离。 那人闪身挡在车前,大喊,“安妮,我只是想跟你谈谈,别再躲着我了可以吗?” 躲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安妮心一横,她下车站到那人面前,“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姐…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到底…” 安妮看了看周围,打断道,“萧炎,别叫我姐,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 “姐,我找你十几年了,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就这样一走了之。”他言辞恳切,“就不能在回去看看爸妈吗?他们身体已经不太好了。” 安妮深呼了口气,和他拉开距离,“他们收了我五百万,并且在协议书上白纸黑字写着,与我此生再不复相见,你如果找我只是想说这些就大可不必费口舌了。” 萧炎气急,他实在没想到姐姐会这样心狠到不念一丝恩情,她根本不知道他这些年顶着多大的压力到处找她,他想无时无刻都想看见她,这么多年,都快想疯了。 可她的态度强硬,萧炎叹了口气,决定退一步,“好吧,不提这些,姐,你来这里干什么?你和谁一起来的。” “有事,跟你没关系。”安妮不欲多说。 周围的人流开始多了起来,应该是报道的学生陆续出来了。 再跟他纠缠可能会让亦琛看见,安妮上车欲走,萧炎挡在前面,“你着急吗?还是怕谁看到我?告诉我你的手机号,还有你家住哪里,要不然你别想走。” 他死皮赖脸的模样气的安妮想笑,她一言不发,直接上车轰踩油门,吓得萧炎不得不避到一旁,“你还来真的啊!” 不远处亦琛带着艾莉亚走过来,他们上车后,亦琛看着后视镜疑惑的问,“他是谁?我刚刚看到他在纠缠你。” “啊,没有,他问路的,不用理会。”安妮笑了笑稳定心神,然后问,“怎么样?还顺利吗?” 亦琛收回目光,他并不太相信母亲刚刚的说法,他总觉得那个人似乎和母亲很熟悉,根本不像是什么问路的,但他不想逼问母亲,于是回答,“还好,我通过了面试,申请了线上课程,但艾莉亚…差了一点,我打算带艾莉亚在家里一起学习。” 闻言安妮愣了一下,“那要我再买一张床吗?” 亦琛偷偷的在后面拉艾莉亚的手,“不需要,我想让她住在我们家里,和我一个房间就可以,没必要破费再买一张床了。” 其中远近亲疏不言而喻。 “那以后就麻烦阿姨了。”艾莉亚顺着亦琛的话继续说,她看着驾驶座那个年轻漂亮的都不像亦琛母亲的女人,莫名有些紧张,试探道,“阿姨会不会介意我借宿?” 他们不给安妮一点拒绝的机会,完全把她架在一个不得不同意的情况下,如果她说不同意,显得她不通情理,如果她同意,她心里又很委屈。 她心中酸涩更甚,面上却不显一点,她温和道,“不,不会,你不要多想,就当自己家好了,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15.痛苦的煎熬与折磨 今天是艾莉亚住进来的第三天,安妮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床上,耳边满是那种压抑的低喘和嘎吱嘎吱的床晃声。 她捂住自己的耳朵,可那种陌生的声音像是无孔不入似的钻入她的耳朵,让她躲无可躲,整个房子就这么大,在这寂静的夜里她无论如何都听的非常清楚。 她能清晰的听到艾莉亚在说话,她低喘着说,“嘘,小点声,她好像醒了。” 然后是亦琛的声音,“没关系,她不会醒的,她每天都要吃安眠药,你别害怕,专心点。” 床嘎吱嘎吱的声音还在继续,安妮猛地坐起身,痛苦的闭上眼睛,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亲耳听着自己的爱人和别的女人欢爱,这和凌迟一般无异。 不知道过了多久,浴室里响起水声,而卧室的床上,鼓起的被子轻轻抖动着,枕巾上一片深色湿渍。 ———————— 第二天一早,安妮做好早餐送到儿子的房间里,她神思恍惚,盯着女孩露出的那截小腿出神。 “早安妈咪。”亦琛抻了个懒腰,睡眼惺忪。 “早安。”安妮收回目光,笑道。 “妈咪,好怪,我梦到了我在大学教室里上课,突然变成了一个老旧的机器人,走路嘎吱嘎吱响的那种,一弯腰就有很多液体从嘴巴里流出,凉凉的,” 他还没说完,身旁的女孩醒了,“早安。” 亦琛没再说下去,他亲吻女孩的脸颊,“早安,你做了什么梦吗?” 女孩摇摇头,“没有。” 她没睡醒,旁若无人的钻进亦琛的怀里,安妮不自然的错开目光,“趁热吃。” 说完她转身离开,甚至贴心的带上门。 “阿姨,我们昨晚有吵醒你吗?”艾莉亚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有些心虚的问。 “没有,我一直都没睡。”安妮挽了挽有些凌乱的头发,喝了一口咖啡。 “你都不睡觉吗妈咪?” 亦琛赤裸着精壮的上身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走动时围在腰上的浴巾摇摇欲坠,蓬勃的男性力量呼之欲出,安妮虽然没少帮他洗澡,也没少看他的裸体,但那都是他还小的时候,她现在脑子里满是昨晚那不可描述的声音以及亦琛性感压抑的低喘。 她红了脸,在心里暗骂自己是个变态,不好意思的移开目光,又假装继续看书,然后说,“有时候会失眠,就一夜不睡。” “阿姨,我要出去晨跑。”艾莉亚突然起身,有些局促。 “那让亦琛陪你一起吧。”安妮合上书,眼眶乌青,眼神温和。 “不用了,很快就回来。”艾莉亚拒绝着走了出去。 坐在对面的亦琛没出声,他一直盯着母亲憔悴的有些苍白的脸,半晌,他问,“妈咪,你不喜欢艾莉亚吗?” “为什么这么问?”安妮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只是想确保她在这里不会让你感到不适。”亦琛靠近了几分,让安妮晃了心神,“你会不会不高兴?我的擅作主张。” “不,我不会,你又不是小孩子,你的事情自己做决定就好,只要你自己开心快乐,其他的都不重要。”安妮摸摸儿子的脸,笑的有些不达意,“她是个好女孩,我很欢迎她。” 她起身把见底的咖啡杯洗了。 亦琛盯着母亲的背影,心里却一阵阵被揪住的刺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在意母亲的感受,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提醒他,可到底在提醒他什么他却不知道。 ———————— 网课过后,亦琛拉着艾莉亚坐到母亲翻新后的秋千上,女孩头靠着他肩膀,不住的感叹,“你妈妈真厉害,居然用鱼骨给你做了个秋千,我妈妈要是也能对我这么好我不知道有多高兴。” “是吗?妈咪确实对我特别好,好到有时候我会,”他突然停顿,后半句没再说出口。 好到我会因为和你在一起而对她感到愧疚。 “你会什么?”艾莉亚问。 “没什么,你现在和我住在一起了,她也会对你好的。”亦琛把视线转移到一望无际的大海,“你看,临海的冬天很冷,可这里不会出现雪花。” “你想看雪吗?我们可以一起去雪乡。”艾莉亚兴奋的提议道。 亦琛视线仍然停留在远处若隐若现的海山上,“我常常会想,风雪翻过海洋高山云端,无数冰晶呼啸而过,无数个,没有任何两个是一模一样的,就像我们一样。” “就像我们?”艾莉亚不解的问。 亦琛回头,眼里闪过惊喜,“对,就是这样,所有的生物不仅长相基因,甚至连瞳孔和齿痕,指纹都不相同。你知道鸟类吗?它们的历史很久远了,甚至比恐龙还要久远,它们有无数种类,每只身上有无数羽毛,可即便如此,它们有相同两根羽毛的概率比十亿次方的次方还要小。” 他说的起劲,从羽绒服里拽出几根鸭绒,“就像这个,在我们身边飞舞,却从不重复。” 艾莉亚笑着看他不说话,亦琛笑容凝固,问道,“怎么了?” “嗯…我不知道,只是这些听起来,”艾莉亚一顿,“好幼稚。” “为什么?”亦琛问。 艾莉亚歪头,“因为你所说这些的前提是没有生物克隆,可你现在就读生物学院,应该知道现在克隆技术非常成熟,基因复刻更是达到百分百,你所说的万物没有一模一样就不是绝对了。” “不,就算是克隆也绝不一样,每个生物都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亦琛兴奋的情绪宕落,他不再执着这个话题,在她的唇上重重的亲了一口,然后拉起她,“走,带你去抓一些你从没见过的鱼。” 两人拉扯着离开,都没有看到站在窗边的安妮此刻失魂落魄,她在给花浇水,水溢满地却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