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堂堂一个皇子!》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1节 我堂堂一个皇子! 作者:长笑歌 文案: 受:武力值爆表但喜欢缝包包绣花,纯情但很会钓人,有一大箱子耳坠首饰,每天换着花样打扮自己的小美人。 攻:也是个人。 南疆大祭司花酌枝,传闻天神下凡,能以自身寿命向天借运。 但却有个致命的缺点——借运后会迅速衰老。 大燕国运萧条难渡,老皇帝一封信求到花酌枝桌上,愿以一切代价,请花酌枝为大燕百姓借运。 花酌枝什么都没要,只大着胆子要了一个人——大燕三皇子,萧见琛。 他想了萧见琛三年,念了萧见琛三年,一朝所愿成真,可偏偏那小皇子嫁来的时候,他模样实在不好,离恢复十八岁还差几个时辰。 萧见琛避他如蛇蝎,裹紧衣裳睡在床边。 花酌枝虽失望,又很快想到办法。 他顶着那张十八岁嫩得出水的脸在萧见琛跟前晃来晃去,故意崴脚栽进萧见琛怀里,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喊他“琛哥哥。” 萧见琛不负所望,头也不回就咬了钩。 花酌枝原以为只要捂紧马甲,就能跟萧见琛一生一世一双人,却没曾想某天事迹败露,一向温柔的萧见琛像换了个人,将他死死按在墙上,“不谙世事是装的?叫我琛哥哥是装的?说喜欢我也是装的?” “喜欢你,不是装的。” 第1章 这就是我们和亲皇子的命 八月廿八,大燕三皇子萧见琛出嫁的好日子。 送亲队伍到时刚过黄昏,大红灯笼从茂密林间一路挂进寨子里,屋外敲锣打鼓一派喜气洋洋,而屋内气氛却十分沉重。 “唉……”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叹气声接二连三响起。 “不能再等了。”一直站在窗前的沈碎溪转过身来,随着动作,双耳上坠着的空心银饰发出“铃铃”声响。 他看向被人群围在中央的花酌枝,口中说的是晦涩拗口的苗疆话,“吉时马上就到,汉人十分讲究这些,误了吉时便是不好的兆头,不如先将人迎进来,大人觉得呢?” 花酌枝没说话,他举起一直握在手中的雕花手镜,盯着里头的人端详许久。 镜中映着一副老人面孔,饶是这铜镜照人不细,也能瞧出额头横生的皱纹,更别说眼尾塌下,头发花白,全然一副垂垂老矣之态。 “大人……”另有人劝道:“别等了。” “好。”回应的声音也沙哑沧桑。 花酌枝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来,他虽身着大红的汉人婚服,但双袖及胸前的花绣繁复夺目,银做的树叶是一片片缝制上去的,束腰的五色彩带编了整整一天才编好。 那本该是一件华贵锦衣,可因着身子佝偻,原本量体裁制的婚服生生长出一截去。 “走吧。”他闷咳几声,喉间发出一声声粗喘。 沈碎溪上前扶着花酌枝,压低嗓音安慰:“莫要想太多,明日便能恢复,他都已经嫁与你,还能跑了不成?再说了,你是为大燕日夜不休借运才变成这样的,他不能因此嫌弃你。” 话虽如此,但花酌枝还是有些遗憾。 三月前,大燕皇帝的一封信匆匆递上花酌枝的桌子,信中言明,大燕国运萧条难渡,大旱,大涝,疫病,地动,一连三年未曾消停,百姓已是苦不堪言。 天也祭过,祖坟也拜过,仍是无济于事,老皇帝走投无路,带着满满诚意求到南疆,只要花酌枝答应为大燕借天运,就算把整个国库珍宝掏空都在所不惜。 花酌枝看完,将自己关在屋中整整一天,斟酌许久才提笔写了回信,他不要什么珍宝,只大着胆子要了一个人。 那位传说中最受宠的大燕三皇子,萧见琛。 回信寄出后,他忐忑不安等了近月余,终于得了消息——三皇子不日便要启程,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至南疆。 瞧见那个“嫁”字时,花酌枝愣了一下,片刻后弯起月牙般的双眼。 原来他也是愿意的。 纳吉下聘,婚期已定,花酌枝放下心来,日夜跪坐神殿之上,不眠不休为大燕借天运。 可借天运哪是随随便便就能借来的,需以肉体精血凡胎寿数向天换命,换命的后果便是他如今这副模样。 花酌枝算着本该大婚前便能恢复,却没想到误了一天。 迈出大门,花酌枝又犹豫了,“碎溪,不如还是你替我……” “大人。”沈碎溪向来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他提醒道:“你也知道的,我一向喜欢汉人男子。” 花酌枝:“……” 沈碎溪自顾自说话,“也不知那三皇子相貌如何,若是难得一遇的美男子,我替你一替也不是什么难事。” 花酌枝脚下步伐快了许多,可说话依旧是慢吞吞的,“那就不必了。” 与此同时,寨子外停着的大红花轿中传出一声质问,“说!他到底多大?” 随侍的翰林学士贾方正一脸深沉地思索片刻,抚着胡子道:“比之太上皇,还要余上几岁。” 萧见琛猛地抬高声音:“多少?” 这一声把他怀里抱着的小白狗吓了一跳,那狗立时跳起来,冲着外头狂叫几声,佯装护主。 “你可是看错了?”萧见琛不死心。 他皇爷爷今年都七十了! 这时轿子左侧被敲响,贴身侍卫陆繁的声音传来,“殿下莫怕!我替殿下嫁!” 此话一出,周遭一阵沉寂。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萧见琛抱着从大燕一路跟他到南疆的狗子,默默红了眼圈。 为了大燕国运,和亲就和亲,可让他嫁给一个老头子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 片刻后,他吸吸鼻子,声音铿锵有力,“不必了,我萧见琛岂是胆小怕事贪生怕死之辈?他点名要我,为了大燕百姓,为了大燕往后几十年的国运,嫁便嫁了!” 话音刚落,轿子外头有人说话,“夫人,吾乃王文才,祭司大人为夫人特聘的译事官,大人坏了,故而不能前来,请夫人随在下去喜堂成亲。” 什么坏了? 这人汉话说的七零八碎,萧见琛拧着眉头,琢磨许久才明白他话中的“坏了”指的是身子出了问题。 “夫人?”外头催促。 “知道了。”萧见琛闷闷不乐盖好盖头,将狗子交给贾方正照顾,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轿子。 盖头是大红的,几乎要跟外头滚烫的黄昏融为一色,萧见琛只能瞧见脚下半尺的路,直到被人引至喜堂下。 “祭司大人,夫人到了。” “嗯。” 一道苍老的声音。 萧见琛往声音处稍稍侧头,刚好瞥见那位大祭司的手。 像一截经年深埋于黄沙中的枯枝,细长,消瘦,褐色的纹路布满整张手背。 萧见琛撇了撇嘴,心里已是委屈到不行,鼻尖酸溜溜地,开始想念他的父皇母后。 “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唱和的声音拉长,语调十分古怪,像是他大哥养的那群鹦鹉学舌一般,每个字都落不到正处。 这些苗疆人如此野蛮落后,学不会他们字正腔圆的汉话也正常。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萧见琛一一弯腰。 “夫妻对拜——” 萧见琛调转方向,憋着脾气倏地俯身,绸制盖头向前荡了一下,视野变大变宽,面前的人也猝不及防出现在萧见琛的眼中。 那是一个比他皇爷爷大不少的老人,身子矮小佝偻,还不及他下巴高,苍白干枯的长发散在肩头,两腮的皮肉向下耷拉着,双目灰白浑浊,只是看上一眼,几乎能闻到一股行将就木的腐朽味道。 “呜……” 在看清那位大祭司的模样后,满腔委屈与不甘袭上心头,萧见琛再也忍不住,竟是发出一声呜咽。 听到这声动静,花酌枝起身的动作一顿。 “送入洞房——” 来不及多想,萧见琛已经被侍女带走。 花酌枝朝萧见琛的背影看去,直到后者走没影才缓缓收回目光。 萧见琛哭什么? 他心中有种不好的猜测,但现在还不能去问一问,按照南疆习俗,成婚后他要先去神殿祭拜父母祖先,然后将萧见琛的名字亲手刻在族谱上。 “大人。”沈碎溪上前提醒道,“该去神殿了。” 花酌枝回神,招来侍女搀扶,转而叮嘱,“碎溪,你去,问问他是否饿了,他想吃什么,便给他做些什么。” 从大燕到南疆长途跋涉,或许萧见琛是饿哭的。 “我这便去。”沈碎溪颔首,“好在提前请了几位汉人厨子,料想也是符合夫人口味的。” 花酌枝放下心,随侍女去往神殿。 洞房内。 “陆繁!你看见没啊!你看没看见啊!”萧见琛一把拽下盖头,扯着陆繁的衣角声泪俱下,“他哪里是比我皇爷爷余上几岁,他是这辈子就余几岁了吧!” 一个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的人,还点名要他嫁过来,是要他一过来就守寡吗? 陆繁也心疼萧见琛,“殿下不如同他说开,这婚事不做数了!我们退婚,我带殿下回大燕去!” “不、不……”萧见琛突然冷静下来,他满心悲怆,脸色渐渐灰白,一屁股跌坐在大红喜床上,把床上的桂圆花生压得噼啪作响,“不行,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不能回大燕,这就是我们和亲皇子的命。” “叩叩!”门被敲响,屋里主仆二人俱是一阵紧张。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2节 陆繁将萧见琛挡在身后,右手摸上腰间短刀,高喝一声,“谁啊!” 沈碎溪把王文才推到门边,“你跟他说,我是祭司大人座下右护法,祭司大人差我来问上一问,夫人是否饿了,想吃些什么,我这便让厨房去准备。” 王文才在心中组织片刻才开口:“夫人可是饥肠辘辘?可要吃东西?” 萧见琛脑袋里全是大祭司那张苍老丑陋的脸,他半点胃口都没有,使劲摇头,“陆繁,你去跟他们说,我不吃东西,让他们把二蛋带来。” “是!”陆繁怒气冲冲走到门口,隔着门大喊:“我们殿下说了,不吃东西!只要二蛋!” 王文才恭恭敬敬地问,“二蛋是哪位大人?” 陆繁:“我们殿下的狗!” “哦……”王文才了然,外头叽里呱啦一阵交流后,他回道:“右护法说了,请夫人稍后,这便去安排。” 两人转身离开,没过一会儿,牵着二蛋的贾方正走了进来。 “二蛋!” “汪!” 萧见琛喊了一声,狗子立马挣开链子扑上去。 一人一狗不过两刻钟没见,抱在一起亲热了会儿,萧见琛碎成一片片的心才勉强缝补起来。 “殿下。”这时贾方正上前来,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殿下有没有想过,今晚该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萧见琛瞪着红彤彤的眼,他看看贾方正,又看看陆繁,心里也没个主意。 “依你看,我该如何应对?” 贾方正才过不惑之年,学问做的极好,深得他父皇青眼,又知晓天下万千奇闻异事,素有百晓生之名号,于是被他父皇派至南疆,以助他行走,帮他打点各项事宜。 “以下官看……”贾方正眯眼抚须,“殿下还是不要反抗为好。” 没等萧见琛说话,陆繁先跳起来,“贾大人这是何意?是要让殿下就这么委身一个老头子吗?我们殿下冰清玉洁,还是个雏儿呢!” 萧见琛:“……” “哎哎哎!”贾方正连忙摆手,“此言差矣此言差矣!殿下有所不知,方才下官暗中观察片刻,那大祭司一副重病缠身之相,想来也没有力气同殿下圆房,况且……” 他话头一顿,转头朝门口看了眼,再回头时压低了嗓音,“况且南疆多巫士蛊毒,殿下还是不要轻易惹怒他们为好,方才下官亲眼看到一只比我拳头还大的……蜚蠊。” 萧见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东西?” 贾方正讲的绘声绘色:“蜚蠊,'唰'地一下,就飞走了。” 大燕的蜚蠊也不过拇指大小,南疆的蜚蠊居然拳头大!还会飞! 这单是蜚蠊,说不准还有其他什么东西,想到这里,萧见琛后背一阵发凉,慌忙点头,“那就先听你的。” 【作者有话说】 花酌枝看似纯情,实则热辣大胆! 蜚蠊:蟑螂。 以及这里南疆的一些风俗描写,是借鉴多个民族的嗷,所以会混杂。 第2章 那大祭司,就是个妖精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嘈杂的脚步声,贾方正连忙拖着陆繁往外走,“大祭司来了,殿下保重!” 萧见琛双手搅弄着大红衣带,一脸紧张地看向门口,随着粗重的喘息声逼近,花酌枝迈着颤巍巍的步伐走了进来。 只是往花酌枝脸上瞄了一眼,萧见琛便忙不迭移开目光。 侍女上前来俯身行礼,递上两杯酒,说了一句萧见琛听不懂的话。 萧见琛猜测是要喝合卺酒。 “她的意思是,该喝合卺酒了。”花酌枝喘匀了气,向萧见琛解释。 萧见琛一怔,这大祭司汉话居然说的不错。 花酌枝拿起酒杯,递给萧见琛一杯,他精神不佳,又来回走了这么一趟,已是体力耗尽,浅浅抿了一口酒后,便跌坐在床。 “你下去吧。”他朝侍女挥挥手,侍女再次俯身行礼,端着酒盏出门去,顺手将门关严。 屋内寂静无声,两人各自坐了会儿,花酌枝壮了壮胆子,率先望向萧见琛那头。 自上次在中原一别,他同萧见琛已是三年未见。 萧见琛模样几乎没变,他生了一副唇红齿白的好相貌,端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玉面小郎君,笑起来时春风入髓,惹人怜爱。 “抱歉,我如今这副模样,今夜怕是不能圆房,不如明日——”花酌枝开口,正想解释一下自己为何变成这副模样,还未说完便被萧见琛打断。 “无事!”萧见琛抱着二蛋往远处挪了一下,警惕地看着花酌枝,“不能圆便不圆,你身子要紧,那个……” 他犹豫片刻,出口问道:“祭司大人今年贵庚?” 花酌枝觉得有些奇怪,萧见琛为何问他年纪,又为何叫的如此疏远? 他偏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矮几,那里置着他们两人的婚书,上头明明白白写着他们各自的姓名和生辰年岁,萧见琛是不是没仔细看? 萧见琛哪是没仔细看,是压根没看。 花酌枝缓缓收回目光,回道:“十八。” 萧见琛先入为主:“什么?都八十八了!” 花酌枝:“……” 他张了张口,想为自己辩解一句,可余光瞥到镜子里自己的模样,什么都没说。 意识到自己语气不佳,萧见琛耸起脖子,“那什么,你都八十八了,身子又不好,是不是得早些歇息。” 最好是一闭眼就睡过去。 “好……”花酌枝除去外衣,慢慢躺在床上。 等明日一早恢复了再解释也不迟。 萧见琛则抱着二蛋起身,“我去洗漱一番,祭司大人先睡。” 说完落荒而逃。 花酌枝毫无睡意,他盯着床顶的五色丝络看,不知想到什么,一双眼又弯成皱巴巴的月牙。 这些丝络是他特意吩咐人挂上去的,等他跟萧见琛圆房时,络子会随着床的颤动而摇摆,或许会前后摆,或许会左右摆。 全看他们用什么姿势。 也不一定在这张床上,他为萧见琛学了很多,可以一一尝试。 “啊啊啊——” 正想着以后的事,外间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花酌枝连忙坐起身,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跑出去。 只见萧见琛坐在浴桶边上,双手撑地,左右脚胡乱蹬着,他身前是一条两人高的大蟒,大蟒生着一身黑色鳞片,正侧着脑袋直勾勾盯着他看。 “二蛋!救我!”萧见琛边哭边喊,“二蛋!你跑哪去了!完蛋玩意儿!” 小白狗躲在墙角,耷拉着耳朵瑟瑟发抖,地面湿了一块,竟是直接吓尿了。 “娇娇。”花酌枝上前,抬手摸了摸大蟒,大蟒立刻低下头来,边吐着信子边往花酌枝肩头蹭了两下。 萧见琛忘了哭,直接看傻了眼。 “不是说了吗,今天先不要过来。”花酌枝将大蟒推开一些距离,“他会害怕的。” 花酌枝说的是苗疆话,萧见琛没听懂,但丝毫不影响他对眼前这一幕的理解。 “这东西……是你养的?” 花酌枝换回汉话,语气里带些怜爱的意味,“嗯,她叫娇娇,是个小姑娘。” 萧见琛觉得不可思议,“你管这叫小姑娘?” 以为萧见琛在跟她讲话,大蟒往前游走两步,萧见琛又被逼出一声惨叫。 花酌枝连忙将大蟒拉回身边,向萧见琛解释,“别怕,她很喜欢你,所以来看看你,不会伤害你的。” 说完又换回苗疆话,摸了摸大蟒的脑袋,“先回去吧,以后有机会再说。” 大蟒似乎有些失落,吐了两下信子便掉头往外走,路过窗子时,她用脑袋将窗子顶开,沿着窗缝慢吞吞爬了出去。 萧见琛缓了会儿,扶着浴桶站起来时,双腿双脚还在不听使唤地哆嗦。 “你没事吧?”花酌枝伸手过去,想要扶一下萧见琛,却被后者躲开,他一愣,失望地收回手。 “我没事。”萧见琛把鼻涕眼泪尽数擦去,左右看看,“二蛋呢?” 想起自己狗子不见了,萧见琛一阵心慌,“我家二蛋呢?不会是被你的大蟒吃了吧?” 花酌枝取了张干净帕子,俯身抱起小白狗,递到萧见琛怀里。 “他吓尿了,还是给他洗洗吧。” “怂货!”萧见琛又骂了一句,丝毫不记得自己方才也被吓得瘫在地上。 贾方正说的没错,南疆太危险了,南疆人太可怕了。 萧见琛不敢激怒眼前的人,只好跟他打商量,“祭司大人,以后它不会再来了吧?” 花酌枝点点头,“嗯,以后不会随便叫她过来了,你放心。” 一通折腾,两人收拾好时已经过了三更,房间里的大红喜烛要燃一夜,萧见琛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紧紧贴着床沿躺下。 屋内只余两人浅浅的呼吸声,花酌枝丝毫没有睡意,他躺了会儿,朝萧见琛那边慢慢伸出手去。 没法圆房,或许可以先牵个手,增进一下感情,或者跟萧见琛回忆一下他们从前的趣事。 可甫一触碰,萧见琛像被烫到一般,倏地躲开。 花酌枝不解地偏头看去,刚巧碰上萧见琛向他瞥来的眼神,但那双眼中却满是防备与抗拒。 萧见琛在躲闪,萧见琛不愿喊他名讳,自见到萧见琛以来那些违和的感觉让花酌枝突然明白,关于他们的婚事,他似乎完全想错了。 萧见琛是不愿意的。 全是他的一厢情愿。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3节 “夜了,是不是得早些歇息。”萧见琛又往床沿那边缩了缩,结结巴巴解释道。 花酌枝的眼神逐渐黯淡,他收回目光,摆正脑袋,再一次盯着床顶的络子看,那些络子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地,变得有些可笑。 萧见琛则侧过身去,背对着花酌枝,“我先睡了。” 他连外衣都未脱,蜷着身子离花酌枝远远的,一路疲惫驱使,方说着要睡,便直接入了梦乡。 花酌枝却始终睁着眼,近乎一夜未眠。 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萧见琛总觉得有人在戳他脊梁骨,他心烦意乱往后一拨,没多久那只手又凑上来。 “谁啊!”他忘了自己昨夜大婚的事,翻身坐起,迷迷糊糊睁开一只眼,瞧见花酌枝那副有进气没出气的模样时,吓得立时清醒。 “你怎么了?” 花酌枝见终于把人叫醒,嘴张了张,却没发出任何声响,而后脑袋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来人!来人啊!”萧见琛以为花酌枝咽气了,一个仰头张下床去,又连滚带爬往外跑,好在大门外有小童守夜,虽语言不通,但萧见琛还是成功把人带了回来。 他指着床上半点动静都没有的花酌枝,不敢靠近一步,“你快看看你们大祭司是不是死了!” 小童瞧见花酌枝昏迷不醒也是一惊,赶紧掉头出去喊人,就这么一来一回折腾了一刻钟,寨子里涌进来十几个人,七手八脚将花酌枝抬了出去。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萧见琛站在门口,盯着黑洞洞的门道一阵怅然。 “殿下!”黑暗中跑来一个人,萧见琛回神,正是穿着中衣的陆繁。 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赶紧将陆繁迎进门,“你怎么来了?” 陆繁大马金刀往那一站,“我听闻大祭司病倒,担心殿下出事,所以赶来看看,一开始门口拦着不叫我进,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何意思,后来我将那译事官找来,他们才将我放行。” 萧见琛心有余悸问道:“他是不是死了?” “还没。” 萧见琛愁得不行,他将二蛋抱在怀里,频频叹气,“陆繁,你说,这老头子病的要死,我不会年纪轻轻就守寡吧?” 守寡倒没什么,万一落个克夫的名头可如何是好?苗疆人向来迂腐野蛮,若是知道是他克死了他们的大祭司,怕不是要直接送他去祭天。 他们或许会放那拳头大的蜚蠊来咬他,也或许叫那两人高的大蟒直接生吞了他。 死了也算一了百了,要是只给他咬个胳膊去,岂不是生不如死? “殿下,别想太多,他们苗疆人神的很,连天运都能借来,那大祭司也不像是随随便便就会死的人。” 陆繁凑上前,一脸神秘,“方才我来时都瞧见了,他们不给那大祭司喂药,直接将人放在祭坛上头,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念咒呢。” 萧见琛听得瞠目结舌。 陆繁:“说不定那大祭司,就是个吸人精气的妖精。” 【作者有话说】 陆繁:说不定那大祭司,就是个妖精。 萧见琛(穿裤子):陆繁,你说的没错,他就是个妖精。 虽然花酌枝说话慢吞吞的,性子也慢吞吞的,但他是个热辣大胆的人,萧见琛还没嫁过来他就想着怎么跟人家圆房了。 第3章 真香! 萧见琛偏爱看那些异闻怪志的话本子,听陆繁这么一说,他眼前立刻浮现那大祭司趴在别人身上吸食精气的画面。 没吸两口,底下那人便变成了干巴巴的尸首,再吸几口,连皮肉都荡然无存,只剩森森白骨。 萧见琛哆嗦了两下,将二蛋抱得更紧,开始交代后事,“陆繁,如果哪天我被他吸死了,你就带着二蛋逃回大燕去,有我手书,父皇母后定能护你陆家周全。” 因这两句话,陆繁瞬间红了眼圈,胸腔中一颗忠心赤胆熊熊燃烧,他“唰”地一下将刀从刀鞘中拔出来,高高举过头顶。 “殿下!他若要吸殿下精气,必先问过我手中这把刀!” 二道门外,沈碎溪停下匆忙的脚步,向身边的人问道:“他们这是说什么呢?怎么还舞上了?” 王文才想了想,道:“他们说祭司大人是妖精,若夫人精尽而亡,狗就逃回大燕送信。” “……”沈碎溪嗤笑一声,“他若真是妖精,何至于因为一个大燕就变成这副模样?” 王文才连连称是。 “走,我们过去瞧瞧。”沈碎溪眸子一沉,故意放重脚步,率先走进去。 “殿下!臣的刀法出神入化,屡屡得陛下称赞,若有人想动殿下,臣就——”高昂的话一下憋在胸间,陆繁停下手中动作,眼睛直愣愣盯着门口,话也开始结巴。 “臣就、臣就、就……” 萧见琛朝门外看去,那里站着一个苗疆人,他身着青色短褂,黑裙拖地,水红色长带缠出一截细腰,萧见琛仔细打量,腰带上绣的居然是各种喊不上名字的虫豸。 沈碎溪上前,学着汉人的模样懒洋洋行了一礼,“听闻夫人受惊,特意过来瞧瞧,祭司大人没什么大碍,明日一早便能回来,夫人不必担心,先休息就是。” 一举一动之间,手腕处的银镯和耳边垂下的耳饰都发出清脆声响,他笑时狭长的眼睛眯起,殷红的唇缝贝齿微露,丝毫不吝啬那一身风情。 像只狐狸。 陆繁这样想着,眼睛盯在沈碎溪侧脸,半天挪不开。 萧见琛压根不担心,他巴不得那吸人精气的大祭司天天生病,最好是病得下不来床,又吊着一口气死不了。 “夫人没事我就放心了,不过……”沈碎溪话头一顿,天生含情的眼睛转向一旁还举着刀的陆繁身上。 “一个外男,这么晚还跟夫人待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合适。” 王文才自信满满译说:“夫人已经嫁作他妇,便要恪守妇道,你跟夫人不能待在一起,有逾墙窥隙之疑,会被浸猪笼。” 萧见琛:“……” 沈碎溪往陆繁胯间瞥了一眼,笑意更满,“我听说,汉人进宫伺候前,都会去根,以绝后患。” 王文才做了个切菜的动作,“伺候夫人也行,先去根!” 陆繁居然看懂了,他胯下一疼,忽得夹紧双腿。 见自己的人被欺负,萧见琛不干了,他直接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看着两人,“我带来的人,就不劳烦两位费心了,有什么话,等祭司大人醒了再说也不迟。” 沈碎溪看看萧见琛,又看看陆繁,眼波几番流转后,才笑着点头,“那就等大人醒了再说。” 说罢带着王文才离开。 陆繁一直盯着沈碎溪离开的方向,那里早已没人,可他却越看越痴。 “你看什么呢?”萧见琛喊他。 陆繁回头,双颊飞红,支支吾吾开口:“殿下,他们苗疆人,都这么好看么?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萧见琛恨铁不成钢:“他们苗疆人都是吸精气的妖精,一会儿就把你吸成人干!” 陆繁立刻反应过来,朝天举起三根手指,“殿下,我一时间被迷了眼,以后不会了,我发誓!” 萧见琛这才放心,朝陆繁挥挥手,“你去吧,我要睡了。” 他侧躺在床上,往窗外瞟了一眼,还睡什么,天边都已变得蒙蒙亮。 一直到午时,花酌枝才悠悠转醒,他已褪去满身老态,模样比之前还水灵,肤若凝脂,杏眼卧蚕,眼珠像一对紫葡萄,闪着灵动的光。 “已恢复差不多,要镜子么?”尽职尽责守在一旁的沈碎溪问道。 “碎溪。” “嗯?” 花酌枝嘴唇张了几张,眉间愁出一个浅浅的痕迹,“他好像……不愿嫁我。” 他原以为的两情相悦,不过是一场空欢喜。 “他岂止是不愿嫁你,他还怕你,说你是妖精呢。”沈碎溪上前将人扶坐起来,递上一身绛红色常服,趁花酌枝穿衣服的空,将昨夜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那我之前做的准备岂不是全都白费,我差人新画的春宫图就快要画完了。”花酌枝有些苦恼。 萧见琛还未嫁来之前,他就已经把床上那些事学了个透彻,春宫图都翻烂好几本,几乎天天缠着沈碎溪打听那点东西。 沈碎溪勾唇一笑,“我教你那些,没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住,你尽管去试。” “我不敢,我怕他见了我就要逃。” 说完,花酌枝边系腰带边走到柜子前,他从自己的小屉中拨弄来拨弄去,最终选了一对做工精致的桃花晶石耳坠,偏头戴好耳坠,他又拽了两根绳子咬在嘴中,在耳后编出两个细细的麻花辫。 收拾好自己,他带着沈碎溪往外走去,自言自语,“醉眠的果儿是不是熟了,我去将头一茬摘了,送给他吃。” “……”沈碎溪叹了口气:“方才我说的,你都没听见么?你为他穿汉人的婚服,走汉人的礼制,建汉人的宫殿,处处迁就他,他却视你为精怪,你何至于此?” 花酌枝背起自己亲手织的小挎包,眼睛忽闪忽闪地,“听见了,碎溪,你个子高,待会儿帮我摘最顶上那个可以吗?” 最顶上那个最甜。 沈碎溪选择闭嘴。 醉眠是南疆才有的果树,吃上一颗,犹如饮下一坛上好美酒,届时浑身气血翻涌,脱胎换骨,好不自在,时常服用,可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花酌枝的名字,便取自这棵醉眠树。 “灵泽沥沥花酌枝,金乌啼啼醉亦眠。” 初春时小雨纷纷,醉眠花触雨而开,酒香绕枝,夏末时艳阳高照,醉眠成果,连金乌吃下都连连鸣啼,直至醉倒过去。 “碎溪,就那颗吧。”花酌枝踮起脚尖,手指指向最高处那根枝条,上头坠着一颗又大又红的果子。 沈碎溪认命,一跃而起,将花酌枝指的那颗果子精准摘下。 花酌枝把果子塞进小挎包里,又指向另外一颗,“那颗也要。” 沈碎溪:“不若你让他来同你一起摘,他比我高一些,不必跳起就能摘下。” “这样不好吧。”花酌枝十分诚恳回道:“摘果子实在是太累了。” 沈碎溪:“……” 他又跳起来,直接将那根枝条压到花酌枝跟前。 花酌枝眼睛笑成月牙,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将这条枝上的几颗果子尽数摘去。 “可以了,就这些吧,吃多了要醉的。”他拍拍小挎包,心满意足,准备回去。 与此同时,萧见琛刚刚睡醒,正准备吃早饭。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4节 看着一桌子奇奇怪怪的吃食,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指着其中一盘询问,“这枯草上一滩绿油油的是什么?” 王文才尽职尽责解释道:“此乃棉菜粑。” 萧见琛和陆繁异口同声问道:“什么把?” “棉菜粑,外皮由糯米攒制而成,其中馅料为腌棉菜,吃起来软糯清香,回味无穷。” “那这个呢?”萧见琛又指了指像是点心的东西。 “此乃花饼,是——” “知道了知道了,花做的饼子。”萧见琛打断王文才,然后撇了撇嘴,“怎么都这么素,谁要吃菜啊,本殿下要吃肉。” “肉?”王文才想了想,将最中央那个小瓦罐推至萧见琛跟前,“此乃苗疆宴请宾客的主菜。” 一听是这么隆重的菜,萧见琛跟陆繁都好奇地伸过脑袋去。 “瞧……”王文才缓缓掀开瓦罐的盖子,里头是一罐乳白的汤,汤面之上,露着几只蝎尾和不知什么东西的爪子。 萧见琛头皮一阵发麻,身子僵住,再看陆繁,如避大难般连连倒退几步,险些绊倒在地。 “这、这是……” 王文才洋洋得意,摇头晃脑地,“此乃五毒汤,由全蝎,蟾酥,守宫,百足虫,五步蛇熬制而成,有祛风退湿,活络化瘀之效……” 他越说声音越大,语句逐渐高亢,“喝起来更是甘旨肥浓!令人食指大动,欲罢不——” “呕——” 只听见两声,萧见琛同陆繁一同冲出去,趴在吊脚小楼的栏杆处干呕了半天,直到闻见似有若无的酒香才缓过来。 “夫人,夫人……”王文才端着瓦罐追上来,“这可是好东西啊!夫人要趁热喝!” “拿远些!”萧见琛大声吼道,后背紧紧贴在栏杆上,半个身子几乎掉出去。 “好,好。”王文才脸色愈发难看,捧着瓦罐一步步后退。 等人跟五毒汤都走出几米远,萧见琛才慢慢放松下来。 “咕噜……” 他不好意思地看了陆繁一眼,陆繁十分识趣:“殿下,是我的肚子在叫,我饿了。” 萧见琛摸了摸腹部,小声道:“我也饿了。” 陆繁转头,朝王文才狠狠控诉:“你们南疆果真野蛮!居然以虫做汤,简直荒唐!那汤喝下去岂不是要去半条命!” 王文才有苦说不出,只能不断强调,“这是好东西,这是好东西啊!” 萧见琛自然是不信的,他瞪了王文才一眼,“你们是不是故意给本殿下吃虫子,若真是好东西,你先喝一口给本殿下看看!” 王文才二话不说,捧起瓦罐,“咕咚咕咚”,半罐汤直接下了肚。 萧见琛,陆繁:“……” 王文才:“嗝——” “滚滚滚!呕——”萧见琛胳膊不断挥舞着,将王文才赶走后,同陆繁趴在一处干呕。 呕着呕着,陆繁眼泪汪汪劝道:“殿下,我肚中空空,吐都吐不出,那粑粑跟饼子看上去能吃,不如我们吃点,先果腹也好。” 谁知萧见琛情绪十分激动,他高高抬起胳膊,在空中指指点点,“我萧见琛就是饿死,死外面,从这跳下去,也绝不会吃他们一点东西!” 说罢一低头,同楼下摘果子回来的花酌枝对视在一起。 “扑通!” 萧见琛愣了半晌,他缓缓收回胳膊,手指死死按在胸前,那里像是装了什么奇巧机关,自见了下头的人,就跳的一发不可收拾。 花酌枝已经在这儿听了许久,可当萧见琛真的朝他看来时,他又慌慌张张躲闪开目光。 这时沈碎溪也从树林中钻出,他弯腰擦去鞋尖的脏泥,直起身时也发现站在二楼的主仆二人。 他笑笑,走到花酌枝身边,抬头同萧见琛打招呼,“夫人好雅致,可是在看风景?” 没有王文才译说,萧见琛压根听不懂苗疆话,他干咳一声,鸡同鸭讲道:“你们吃了没?” 说完,那眼神直勾勾盯在花酌枝身上,喉咙里像是搁了个火炉,烫得他嗓子眼又紧又干。 花酌枝则一言不发,手指头不自在地搅弄着挎包的带子,耳垂泛着粉色,几乎同他的耳饰融为一体。 而陆繁的眼睛也时不时往沈碎溪脸上瞄,瞄一眼便控制着自己挪开,挪开后又不争气地再瞄一眼。 对于两个人这样的眼神,沈碎溪十分熟悉,他了然笑笑,同花酌枝道:“看他这样子,还是钟情你的。” 花酌枝不敢抬头看,用苗疆话问道:“不是请了汉人的厨子么?怎么不做他爱吃的菜色?” “那厨子昨夜里着了凉,今日下不来床。” 花酌枝埋怨:“那也不能做五毒汤,又把他吓到了。” 两个人在下头叽里呱啦半天,萧见琛一句都听不懂,看了半天,他突然朝陆繁问道:“陆繁,右边那个是谁来着?” 陆繁壮实的身子扭扭捏捏地,像个大姑娘,“据说是大祭司的右护法。” 萧见琛重新看向花酌枝,几乎是肯定,“那左边那个就是左护法了。” 下头唯一能听懂汉话的花酌枝一愣。 萧见琛这话什么意思?竟不识得他么? 想起昨晚种种,他才渐渐明白,萧见琛似乎是真的不记得他了,要不然也不会问出“今年贵庚”这种话。 想到这里,花酌枝大着胆子朝上看去,他聪明得很,他能从萧见琛的眼睛中看出不一样的东西,那是跟昨晚截然不同的态度。 ——萧见琛喜欢现在的他。 沈碎溪也听不懂汉话,他凑近了问,“他们两个说的什么?” 花酌枝心情瞬间明朗起来,他转头冲沈碎溪狡黠一笑,用苗疆话回道:“他以为我是大祭司的左护法。” 沈碎溪:“……” 再转过身时,花酌枝自信不少,他向前一步,朝萧见琛招招手,示意他下来。 萧见琛受宠若惊,他左右看看,而后指向自己的胸膛,问了句,“我?” 花酌枝点点头。 萧见琛连犹豫都没犹豫,转身往楼下奔去,跑到一楼路过王文才,还不忘指挥一句,“把这瓦罐丢远点!” 王文才十分憋屈,可不敢不听,真的将瓦罐从窗户里丢了出去。 这边陆繁追着萧见琛出来时,花酌枝已经洗好了一盘果子,他将果子递到萧见琛跟前,做了个吃东西的姿势。 萧见琛心领神会,“给我吃的?” 花酌枝又点点头。 萧见琛这会儿也不嫌弃果子素,直接拿起一个囫囵吞下,而后连连夸赞,“唇齿留香,甘之如饴!” “殿下。” 这时身后陆繁突然拽了拽萧见琛的袖子,却被萧见琛一把甩开。 “做什么?” “殿下……”陆繁又凑上来,咽了咽口水,“也给我吃一个呗。” 萧见琛不情不愿挑了个最小的递给陆繁。 也不知是那果子还是人,萧见琛总嗅见一股酒香,一连吃了五六个后,已然变得面色潮红。 见状,花酌枝将他拦下,摇了摇头,说了句听不懂的苗疆话。 这时王文才适时凑上来译说,“不能再吃了,吃多了会醉。” 萧见琛说了句“好”,听话地不再吃。 这时花酌枝又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竹筒,竹盖一开,茶香四溢,他将茶倒出两杯,分别递给萧见琛跟陆繁。 萧见琛轻呷一口,陶醉地闭上眼睛,再次夸赞,“沁人心脾,回味无穷,真香!” “殿下。”陆繁慌张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殿下,你看这里头,不会也是虫子吧?” 萧见琛身子一僵,他睁开眼,随着陆繁的手指看去,只见褐色茶水中飘着几粒黑色蚁虫模样的东西。 没等萧见琛问,王文才抢先解释,“夫人放心,这可不是虫子!” 萧见琛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王文才又开始摇头晃脑,“此乃虫茶,由螟虫幼虫的粪便炒制而成,有止渴提神,健脾养胃之效!” 萧见琛:“???” 【作者有话说】 五毒汤其实是中药嗷!虫茶现在也比较出名的,据说加多宝凉茶里面也有哦。 第4章 教教他房里那些事 萧见琛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方才咽下的那口茶好似将肚子透了几百个密密麻麻的孔,数不尽的虫屎正从小孔中往外溢出。 陆繁这会儿也顾不及看萧见琛脸色,连声道:“幸好没喝,幸好没喝。” 见萧见琛脸色越来越差,花酌枝“噗嗤”一下笑出声,说了些安慰的话后,示意王文才译说。 “大人说,虽然是由螟虫粪便制成,但这种虫是一降生便吃上好的化香树嫩叶,经由幼虫转化,化香叶能极大程度的散发香气,并发挥效用。” 等王文才解释完,花酌枝接过萧见琛喝过一口的茶,仰头喝尽,然后把空盏展示给萧见琛看。 萧见琛哪还顾得及自己喝了虫子屎泡的茶,他满眼全是沾过花酌枝嘴唇的茶盏。 他居然跟自己用了同一个茶盏,说不定,还贴了他喝茶时碰过的地方。 “王文才。”趁着萧见琛发愣,花酌枝用苗疆话吩咐道:“你去小厨房,先给他们拿些点心,饭菜我来安排,大概半个时辰就好。” “是。” 王文才正待转身,又听见花酌枝的叮嘱,“千万不可告诉他们我是谁,往后就把我当左护法看便是。” “是是。”王文才不问为何,满口答应。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5节 吩咐好一切,花酌枝把剩下的果子重新装进挎包中,直接送给萧见琛,又故意留下一个单纯无害的笑,然后带着沈碎溪离开,留下萧见琛独自发呆。 待终于进了神殿,身后响起沈碎溪幽幽的声音,“左护法,你跟祭司夫人这样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就不怕我禀告祭司大人吗?” 花酌枝开心到原地转了几圈,冷静下来后,他一一吩咐:“碎溪,你待会儿把我的婚书拿回来,藏到通天塔的塔尖里去,还有,吩咐下去,往后见了我无需恭敬客气,就当我……就当我是左护法。” 沈碎溪:“那左护法祁老爷子呢?” “……”花酌枝想了会儿,一脸天真,“实在不行让他先去守会儿塔吧。” 沈碎溪:“……” 在南疆,犯了大错的人才会被派去守塔,通天塔一般人也无法接近,除了每日送饭的小童,半个活人都见不到。 沈碎溪不解:“既然他也心悦你,为何还要瞒着他?” 花酌枝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心中万分纠结,“我还要为大燕借运,便会时不时变成昨夜那样,他本就以为我是个妖精,若他知道我会变来变去,碎溪,他还会怕的吧?” 既然萧见琛喜欢他这副模样,那他不如就将错就错下去。 “倒也是。”沈碎溪想了会儿,调笑一句,“算了,既然你喜欢,睡一睡倒是不亏,你将他养在那里就是,但万万不可动真情。” 这边萧见琛抱着小挎包匆匆回来,一进门便到处找贾方正。 “贾方正!贾方正人呢!快给本殿下出来!” 贾方正从三楼走下来,右手抱个二蛋,左手执一枚琉璃小盏,他轻呷一口,一脸满足,这才不慌不忙问道。 “殿下,何事如此惊慌啊?” “贾方正,父皇赐你百晓生名号,你快给本殿下讲讲那大祭司左护法的事。” “左护法?”贾方正眯起眼睛,抚了抚胡子,“殿下算是问对人了,下官对南疆的左右护法,确实略有研究。” 萧见琛:“你只说左护法就是。” 陆繁从一旁凑上来,弱弱道:“也说说右护法呗。” 萧见琛回瞪一眼,陆繁缩了缩脑袋,没敢反驳。 贾方正似在回忆什么,半晌后缓缓开口。 “传闻那祭司大人乃天神下凡,肉体凡胎可通天意,有起死人肉白骨之力。” 萧见琛打断:“谁要听大祭司的事,快讲左护法!” “殿下稍安勿躁,那两位护法,便是天神养在身边的灵宠,随天神一同下凡而来,那左护法雄鹰般凶猛,可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而右护法笑面狐狸,谈笑间便可索命三千。” 萧见琛听入了迷,一颗心全被花酌枝偷了去,他喃喃道:“雄鹰般凶猛……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他长得如此好看,竟还如此厉害。” 见萧见琛一副丢了魂儿的模样,陆繁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殿下,你不是说,他们苗疆人都是吸精气的妖精,会把我们吸成人干吗?” “妖精?哪来的妖精?你没听贾方正说吗,那是神宠!”萧见琛眼神坚定,铿锵有力,“万万不可得罪神宠!” 陆繁:“……” 萧见琛:“往后也莫要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得罪了神宠,你我都好不了。” 贾方正是个人精,连忙将萧见琛请到座位上,往他手里塞了杯热茶,“殿下莫气,殿下可是见到那左护法了?” 萧见琛瞥了眼手中的茶,问道:“这是什么茶?” “这是陛下御赐的天门雪。” 萧见琛放下心,接连灌了几杯,才想起回答贾方正的话,“见到了,他见我饿,还给我几个果子。” 说完泛起满脸春意。 贾方正一瞧便知萧见琛心中所想,他抚着胡子,贴耳问道:“殿下……心悦?” 萧见琛连忙恢复一脸正气,佯装叱责,“莫要胡说,我昨日才同旁人成亲,怎会有其他心思?再说了,我就只是同他见了一面,连他名讳都不得知。” 这时陆繁又凑上来,“可是殿下方才明明就像是丢了魂儿,我还是头一次见殿下这样。” “……”萧见琛狠狠瞪他一眼,“闭嘴!” 贾方正看破不说破,他笑了笑,一脸高深莫测。 “殿下可是怕人发现?殿下莫怕,苗疆人民风粗犷奔放,不似中原人含蓄,我听闻他们还有走婚之说,在这里,每个女子都有自己的小楼,走婚便是男子去女子家同住,夜一黑上门,天不亮出门,届时谁也不知小楼中是谁,直到女子诞下婴孩也由母家抚养,满月时才告知其生父。” 萧见琛跟陆繁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两人皆是满脸震惊。 贾方正继续道:“不仅如此,男子上门时,不能走正门,而是爬窗进去,两人同住那晚,还要在窗外挂一样东西,以告知旁人莫要打搅。” 陆繁已经听傻了,他急急看向萧见琛,只见后者早已涨红了脸,嘴唇一张一合地,半晌才挤出如蚊呐般的一句话。 “不、不行,为了大燕百姓,我不能做这种事。” 陆繁被萧见琛这种坚定的品质感动,正待说些什么,便见萧见琛搬着凳子往前窜了一下。 而后紧紧握住贾方正的手,满眼真诚,“贾方正,你赶紧给本殿下讲讲,去小楼还要注意什么。” 通天塔,雄鹰一般的左护法祁老爷子满心委屈,“大人,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为何突然要他来守塔啊? 花酌枝笑的眼睛都眯起来,“祁爷,委屈您先在这儿住几天,我尽快解决。” “解决……解决什么?嘶!难不成武林中那帮人又找上门了?” 祁老爷子低头自语,再抬头时才发现花酌枝已经走到门口,他连忙朝花酌枝的背影大喊,声如洪钟:“大人!大人!大人可要尽快把我接出去啊!” 花酌枝像是没听见身后动静,随着“轰”的一声,通天塔关闭。 见花酌枝出来,等在外头的沈碎溪从靠在树上的姿势起身,递上一个带盖的小盅。 “不知为何,母虫突然醒了。” 花酌枝接过去,咬破手指往小盅里滴了两滴血,又还给沈碎溪。 “是因为醉眠的果儿熟了。”他将手指头含在嘴里吮了两口,再三叮嘱,“往后每天带她来找我喂血,万万不可耽误。” 这是他为萧见琛养的虫,选了最听话最漂亮的一条,萧见琛一定喜欢。 想到萧见琛,花酌枝又问:“都吩咐下去了么?” “吩咐下去了,但还有几个,要不要——” 话音刚落,祭司殿中挤挤攘攘走出来一群人,定睛一瞧,众人手中还拖着一个。 爬在地上那人哭得惊天动地,双手死死扒着殿门,“大人!大人!我们苗疆人万万不可跟汉人成婚!大人看看我!我愿意永生侍奉大人!” 沈碎溪将方才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处理一下?” 花酌枝点点头,“先将他带回家里,今夜我去同他聊聊,走吧。” 一墙之隔,准备吃饭的主仆三人也被下头的吵嚷声吸引。 “这是做什么呢?”看了会儿,萧见琛不解,同陆繁一同看向贾方正。 贾方正:“这、这……依下官所见——” “别依你所见了。”萧见琛打断,“他们不是给准备了个译事官么,他人呢,方才还在这里的,陆繁,你去将他叫来问问。” “是!”陆繁应下,很快便将王文才带到萧见琛跟前。 萧见琛坐着,王文才站着,他盯着王文才看了半晌,开口问道:“本殿下问你,祭司大人的左护法叫什么?” 陆繁:“???” 王文才早被花酌枝叮嘱过一番,他恭恭敬敬回道:“左护法大人汉名为,花酌枝。” 萧见琛将声音放轻,一字一顿重复,“花,酌,枝。” 王文才解释道:“大人生于醉眠花中,一降生便能令枝干醉倒,故名花酌枝。” 这样的描述太过意象,萧见琛难以想象一个人是如何在花中出生,又是如何令枝干醉倒的,他将这三个字在嘴中来回念叨过好几遍,才堪堪领会其中意思。 花酌枝像花一样好看,他单是看一眼,就如喝醉一般,脑袋昏昏沉沉不说,心还拼命地跳。 他一个大活人尚且如此,更别说小小一棵树。 花酌枝生在花中是正常的,区区一条枝干因他而醉又如何,花酌枝能令万物一醉千年。 “那我再问你,花……他、他今年多大?” 王文才又回:“尚十八。” 十八,那就是同他只差了一岁而已。 天底下再没有比这个岁数更合适的了。 萧见琛心满意足,开始打听别的,“那左护法平日里都在做什么?他住在哪个小楼?他——” 陆繁赶紧打断,小声提醒:“殿下,浸猪笼。” 萧见琛干咳一声,立刻转变话题,“方才下头吵吵嚷嚷,是在做什么呢?” “哦,是祭司大人的爱慕者要闯神殿。” 萧见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谁?” 王文才重复一遍:“祭司大人的爱慕者。” 萧见琛同陆繁对视一眼,俱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王文才安慰道:“不过祭司大人说了,他已同夫人成婚,便会独宠夫人一人的。” 萧见琛一脸生吃虫子的表情,“倒、倒也不必独宠。” 说完,他又开始出神。 一个八十八的糟老头子,竟也有爱慕者么? 那花酌枝这样好看,爱慕者岂不是更多? 想到这里,萧见琛忽地站起身,“陆繁,送客!” 说完转身上楼去找贾方正。 陆繁做了个“请”的姿势,他把将王文才送下楼,又趁其不备,将人一把薅进侧门。 “哎哎哎——”王文才以为陆繁要打人,连忙抱头蹲下。 没想到陆繁跟着蹲下,压低了嗓音问道:“我问你,那右护法叫什么?” “……”王文才看了陆繁一眼,老老实实回答,“右护法汉名为沈碎溪,意为——”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6节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陆繁双眼一亮,兀自猜测:“碎溪?溪水波光粼粼,犹如碎晶……这也太破碎了。” 王文才:“……”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念我汉名?”外头响起脚步声,沈碎溪走了进来,他怀中抱着一个包袱,斜倚在门框上看着两个人。 陆繁“蹭”地站起身,眼神游离,愣是不敢往沈碎溪脸上看。 沈碎溪笑笑,将手里的包袱递给王文才,“大人今晚要继续为大燕借运,你去同夫人说,要他提前准备一下,到时同大人一起。” 王文才一骨碌爬起来,抱着包袱掉头回去。 待人消失在拐角,沈碎溪才收回目光,他盯着陆繁看了会儿,然后迈动脚步,直至两人之间的距离仅剩两拳。 “你这是害羞,还是怕我?为何不敢正眼看我?” 他说的是苗疆话,陆繁一句都听不懂。 “你、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陆繁的话沈碎溪也听不懂,但不影响他勾人,他又上前一步,这下两人几乎要紧紧贴上,陆繁生的人高马大,生生比他高出一个头去,他只好仰头看人,眼神贪婪地盯着那些衣裳都盖不住的结实肉体。 “你在中原可有相好?若没有的话,过段时间我再来找你……”说完,沈碎溪后退一步,解下自己身上的香囊丢进陆繁怀里,“拿去,接了我的香囊,这段时间就没人敢打你主意了,在我收回香囊前,你都是我的人。” 接着转身离开。 陆繁松了口气,喉间使劲吞咽几下,他手中的香囊仿佛还带着沈碎溪身上的热意,烫得他四肢发麻,待过了很久,他小心翼翼将香囊捧到鼻尖嗅了一口。 似有若无的香气,不像是塞了什么干花香料,而是沈碎溪身上原有的味道。 这边沈碎溪回祭司殿时,花酌枝正在缝东西。 “做什么呢?” 花酌枝将线头咬掉,把挎包拿起来展示给沈碎溪看,慢吞吞道:“缝个新的,之前那个便送给他了。” 那挎包是由花花绿绿的布头拼接起来的,上头坠着银叶子,花酌枝一向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衣服给他了么?”花酌枝又问,目光略过沈碎溪腰间时,他“咦”了一声,“你的香囊呢?” “送人了。”沈碎溪坐下,拿过花酌枝的绣花针把玩,他手劲了得,轻轻一弹,针尖便没入案下几分。 “这次又是送谁了?” “小皇子身边那个随从。” 花酌枝想了会儿,有些担忧,“那不是一般随从,他名为陆繁,是镇国将军陆禀的长子,往日还要回大燕去承爵的。” 沈碎溪无所谓地笑笑,“我又不会拦着他不叫他回去,他要回就回,回去之前,我先好好教教他房里那些事,免得他往后成婚了,遭人嫌弃。” 【作者有话说】 贾方正:殿下,请大胆的偷情吧!我会帮殿下保密的! 走婚是摩梭族的传统,摩梭族属于纳西族,主要在云南四川等地,这里写的南疆会借鉴一下其他民族有趣的习俗。 第5章 唯一纯白的花酌枝 入夜,萧见琛在王文才的带领下来到神殿,进门前,他老大不愿意地摸了摸胸前的银饰。 “能不能把这个摘了,丁零当啷的,吵死了。” 不仅如此,他的手腕上也戴着一圈粗重的银镯,走路时总会发出响声,又吵又沉。 王文才笑着摆摆手,“不可不可,这些都是祭司大人亲手做的,可保平安,长命百岁。” 萧见琛撇了撇嘴,他才不管是谁做的,他一个汉人,却穿一身苗疆人的衣裳,这让他浑身都不自在,更何况花花绿绿的,丑得简直没眼看。 “夫人,大人就在里头,夜里神殿不可入外人,请夫人自己进去吧。”王文才帮他开了门,指了指门内。 萧见琛侧头打量片刻,里头黑洞洞的,只有远处一点微弱的光。 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昨晚那条大蟒,心里有些慌张,“里面是什么?屋中为何不点灯?” “借天运不可大肆张扬,只有祭司大人才能点灯,夫人一直往光亮处走,便能走到祭司大人身边。” 萧见琛咽了下口水,一脸紧张地迈脚进门,方进了屋,便听见身后沉闷一声,再回头时,大门已经紧紧闭合。 神殿中央的花酌枝听见动静,将身前的烛台端起来,朝门口方向举着,“你来了。” 依旧是沙哑苍老的声音。 萧见琛不自在地拽拽脖子上的长命锁,慢吞吞走过去。 跪坐在地上的人穿着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衣裳,如枯草一般的花白头发系成两个麻花辫,萧见琛看着那两根绑头发的花绳,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坐。”花酌枝佝偻着肩背坐起来,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哦……”萧见琛在离花酌枝一掌的距离盘腿坐下,使劲缩着肩膀,生怕不小心碰到身边的人。 “为大燕借运无需你出力,你就在旁照顾我就是,若我晕倒,记得喊人。”说完,花酌枝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身子几乎要趴在地面。 萧见琛吓了一跳,他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往花酌枝背上拍了两下,“祭司大人,你没事吧?” 花酌枝慢慢止住咳嗽,摇了摇头,“没事。” 死不了,但借运总要付出些什么,他现在的身子跟老人无异,一呼一吸间都十分困难。 “那个……”见花酌枝这么大年纪还得为大燕借天运,萧见琛也有些于心不忍,他酝酿片刻,终于憋出几句好听的话,“祭司大人为我大燕借运,我萧见琛铭记于心,永生不忘!这份恩情,我来替大燕百姓报答大人!” 花酌枝眨眨眼,突然起了逗人的心思,他往萧见琛那边挪动身子,顺势把腿伸到萧见琛跟前,“那你给我揉揉腿吧,在这儿坐了太久,有些累。” 萧见琛:“……” 他看着那条横在自己眼前瘦弱的腿,双手紧紧握拳,没过一会儿,指甲便在掌心中刻下几道月牙。 两人就这么僵持起来,花酌枝不动,萧见琛也死活下不去这个手,直到安静的环境中响起隐隐约约的磨牙声,花酌枝才放过他。 “算了。”他收回腿去,摆了个萧见琛看不懂的姿势,缓缓合上眼睛,“我要在这里坐一夜,偏殿搁了竹榻,你若是困了便去睡。” 闻言,萧见琛连忙将身板挺得笔直,“我不困,我就在这里陪着祭司大人。” 花酌枝没再讲话,他闭着眼睛跪坐在地上,像是睡着一般。 没过一会儿,身侧突然响起轻微的鼾声,花酌枝睁开眼睛朝身边望了一眼,只见方才还说着不困的人竟就这样坐着睡了过去。 萧见琛塌着肩背,脑袋也使劲垂着,往东晃晃,险些摔倒,使劲抬起来,一会儿又睡得朝西歪去。 花酌枝觉得这样的萧见琛有些可爱,他望了许久才缓缓收回目光,薄唇轻启,“娇娇。” 黑暗中缓缓爬出一条黑色大蟒,她游走到花酌枝身侧,坚硬冰凉的脑袋在花酌枝额头上蹭了几下。 “娇娇,送他去里头睡觉。”说完,花酌枝又叮嘱一句,“轻一些,别把他吵醒了。” 娇娇听懂了花酌枝的话,她吐了两下信子当作回应,然后一口将萧见琛含进嘴里,慢悠悠往偏殿爬去。 待一人一蟒消失在黑暗中,花酌枝颤颤巍巍爬起来,扶着楼梯一步步朝楼上爬去。 神殿修建得恢弘壮阔,二层三层俱是苗疆千年以来珍稀的古书与蛊虫,花酌枝来到四层,视野瞬间开阔,那像是一个木碗,边缘圆滑,碗底平整的地方有十六条相互交错的线,围成一个奇怪的图形,图形中心则摆着一张软榻。 花酌枝爬上软榻,规规矩矩躺下,缓缓阖眼。 子时一过,月华瞬间倾泻在他身上,从头到脚深深覆盖,而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莹白的光粒飘忽而来,渐渐没入皮肤,原本干瘪的四肢一点点充盈起来,变得鲜活,充满生机。 翌日一早,还在熟睡的萧见琛被人吵醒,他不悦地支起脑袋,还未睁眼便埋怨一句。 “陆繁,你做什么啊?” “夫人,醒醒。” 萧见琛一怔,迷迷瞪瞪睁开双眼,才看清来喊他的不是陆繁,而是王文才。 “怎么了?”他爬起来,挠了挠头。 “夫人。”王文才作了一揖,“天已大亮,大人差我喊夫人起来吃饭,并给夫人安排了今日的课程。” “课程,嘶——”萧见琛抬手的动作一顿,然后按住肩头转了转胳膊,小声念叨,“昨夜是做什么了,怎么这么疼……你说课程,什么课程?” “大人说了,既然夫人已经嫁到苗疆,那就要学着说苗疆话。”他刻意卖弄一番,“这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萧见琛心里一阵憋屈,让他嫁到这边来已是天大的委屈,现在居然还要他学那劳什子的苗疆话。 “不如这样。”他跟王文才打商量,“也别教我学那苗疆话了,我教你们讲汉话如何?” 王文才疯狂摇头,“不可,不可。” 若是人人都学会了讲汉话,那他岂不是丢了这铁饭碗。 萧见琛一拧头,“我不学,我笨得很,学不会。” “夫人,苗疆话是一定要学的,左护法已经等待夫人多时了,就别——” “谁?”萧见琛立时醒了,追问道:“你说谁?” “大人差左护法教夫人讲苗疆话。” 萧见琛一骨碌爬起来,迈着大步往外走。 怎么不早说! 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本殿下要洗漱,还要换身衣裳,你去准备。” “哎哎,好,好。”王文才连连答应,小跑着出去。 等萧见琛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王文才将他引至神殿二层,指了指坐在中央的花酌枝。 “夫人,那就是左护法,左护法能听懂简单的汉话,您——” 还没等王文才说完,萧见琛不耐烦地打断,“知道了知道了,你下去吧。” 然后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将折扇一甩,晃着脚步走上前,又在离案几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故意咳嗽一声。 “咳。” 听到声音,花酌枝抬头看去,见是萧见琛来了,他弯起眸子,嫣然一笑。 萧见琛脚步一顿,手中的折扇也忘了扇,他站在案几前,直到花酌枝指向身边才重新动作。 “是要我坐在这里么?” 花酌枝点点头,说了句萧见琛听不懂的苗疆话。 萧见琛一屁股坐下,像是紧紧挨着花酌枝,可仔细看去,两人之间又维持着一段距离。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7节 “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塔录。”花酌枝又说了一遍,然后指指两人屁股下头的小木凳。 萧见琛立时明白过来,“塔录,是凳子的意思?” 花酌枝使劲点头,耳垂上的耳饰甩来甩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萧见琛的目光被那雪白泛粉的耳垂吸引过去。 花酌枝则害羞地摸摸耳朵,他今日戴了一对小树枝的耳饰,是他亲手做的,也是首饰盒中他最喜欢的一对。 “真好看。”萧见琛喃喃道,回过神来时结结巴巴补充一句,“我、我是说,你的耳饰。” 花酌枝抿唇笑笑,然后往萧见琛跟前铺好一张白纸,粉唇一张一合,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字,写。” 萧见琛听懂了,连连点头,“知道了,你要教我写苗疆的字。” 花酌枝“嗯”了一声。 “笔呢?”萧见琛在桌上看看,“有笔么?” “嗯。”花酌枝背过身去,从自己的小挎包里翻找片刻,果真找出一套笔墨。 他将毛笔递过去,在萧见琛伸手来接的一刹那,似有若无地,往萧见琛手心中挠了一下,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收回手去。 而萧见琛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僵着胳膊一动不动,掌心里触碰的那一点在发热发烫,几乎要把他整个手掌心给烧穿。 “嗯?”见萧见琛久久不动,花酌枝睁着天真无暇的眸子看他,那眼神似乎在问他怎么了。 萧见琛猛地攥起拳头,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 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不要想太多,花酌枝这样天真单纯的人,肯定不是故意的,他怎么能用自己的恶欲去揣测别人? “无事。”他佯装淡定,朝花酌枝笑笑,“开始吧。” 花酌枝点头,他先是拿起墨块在砚中慢慢磨着,一下,两下,柔弱无骨的手在萧见琛跟前不停转圈。 “啊!” 突然,花酌枝惊呼一声,萧见琛回过神往他脸上望去,只见花酌枝脸颊染了些墨汁,脏兮兮的,又显得人笨笨傻傻,十分可爱。 花酌枝一脸懊恼地说了什么,然后用抓过墨块的手不停擦脸,却越擦越多。 “别擦了。”萧见琛下意识伸手,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握住了花酌枝的手腕。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动作,花酌枝抬头看去,红唇轻启,“脏。” 要了命了! 萧见琛“唰”地松开手,他站起身,“我、我去给你打些水来。” 接着同手同脚往外走去。 等萧见琛的身影从楼梯处消失,花酌枝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掏出一个小册子认真看起来,那是一本制作精美的春宫图,上头两个惟妙惟肖的小人正在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再仔细看榻上两人的脸,赫然正是花酌枝同萧见琛,画册子的人也十分知趣,不仅标下二人名讳,还附有打油诗一首。 “深深浅浅,颠颠倒倒,欲念萧郎,却道吟长。” 花酌枝十分满意。 【作者有话说】 打油诗解读:吟长——长长的呻吟声。 作者不会说苗疆话,发音有的问的苗族朋友,大部分瞎诌的,因为这位苗族朋友也不太会讲方言。 第6章 也不知道这树结不结实 萧见琛端着小盆回来时,花酌枝脸上的墨迹已经干透,听到脚步声,他仰头看去,脸上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丝毫看不出刚才还在正大光明翻看春宫图。 “给,擦擦脸。”萧见琛将帕子打湿,拧去多余水分后,才递到花酌枝跟前。 花酌枝用南疆话说了声谢谢,他接过帕子,却在左顾右盼找着什么。 萧见琛询问:“你找什么?” 花酌枝吐出两个陌生的音调,一手竖起在脸前,做了个照镜子的姿势。 “可是要照镜?”萧见琛猜测,他起身在二楼逛了一圈,却一个能照人的东西都没找见,他又走回来,正要想办法时,便见花酌枝又将帕子递了回来。 他不明所以接过去,花酌枝握上他的手腕,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萧见琛这才明白,花酌枝的意思是要自己帮他擦,他看向后者,人已经闭上双眼,下巴微微抬起。 许是抬久了有些累,花酌枝换了个姿势,他面朝着萧见琛,双手托起下巴,就这么乖乖等着。 萧见琛使劲吞咽一下喉咙,而后缓缓抬手。 微凉湿润的帕子落在侧脸上,以极慢的速度,一下,一下,慢慢蹭着,他怕自己手重弄疼了花酌枝,每蹭两下便要停下来查看是否叫他擦破了。 “夫人——” 听见这一声,萧见琛的胳膊瞬间弹开,手里的帕子一下飞出去老远,他一屁股坐回自己本该坐着的位置,佯装无事朝声音处看去,干咳一声,“怎、怎么了?” 王文才站在楼梯上,只露出半个脑袋,像是瞎了眼般没看见两人方才还紧紧挨在一起,“夫人,祭司大人差我来问问,夫人可是学累了,可要用膳?” “用……用吧用吧。”萧见琛翻开桌上的书,双臂交叠压在书沿,他假意学习,看了几行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不识得。 这时一只素白的手从他双臂间伸出,泛着粉色的指尖点了点开头三个字,吐息如兰道:“花,酌,枝。” 萧见琛身子一僵,心虚地朝楼梯看去,那里已经没了王文才的身影。 他放心地收回目光,看着那三个字,跟着花酌枝念了一遍,“花酌枝。” 花酌枝满意地点点头,又读了一遍后,手指反过来指着自己。 而这样一来,他的胳膊就顺势挎在了萧见琛臂弯里。 萧见琛早就发现了两人姿势不对,可他不敢乱动,佯装什么都没瞧见。 “我知晓了,花酌枝是你名字,我名字……”他抓起笔,在花酌枝三个字旁边写下自己的名字,放缓语调教花酌枝念。 “萧,见,琛,这是我的名字。” 花酌枝嘴唇动了动,努力半天,却只吐出一个字,“琛。” “莫急。”萧见琛又读了一遍,这次语速更慢,“萧,见,琛。” 花酌枝再次张开嘴,粉嫩的舌尖在齿间若隐若现,在萧见琛期待的注视中,他信心满满开口,“琛……” 说完一脸懊恼地捂住嘴。 萧见琛安慰道:“没关系,汉人的话是比南疆话难学,若学不会三个字,你便称呼我琛便是。” “琛。”花酌枝笑笑,又指了指花酌枝后面两个字,他先是伸手数出十个指头,自己的不够用,便拉过萧见琛的手,一个个地,掰开八根。 早就知晓花酌枝年岁的萧见琛一看便懂,“你今年,尚十八。” 花酌枝点头。 萧见琛加上一根手指,“我今年十九,大你一年。” 花酌枝听懂了,笑得眯起眼睛,慢吞吞道:“琛哥哥。” “扑通!” 心跳出十分明显一声,萧见琛打赌,花酌枝必定是听见了。 他“唰”地一下站起来,背对着花酌枝,猛地咳嗽一声,“既、既然如此,我虚长你一岁,你我二人又如此投缘,那往后便以兄弟相称,你喊我一声琛哥哥,我便喊你一声……喊你一声枝枝,如何?” 一声枝枝甚是暧昧,萧见琛都不敢确定花酌枝愿不愿意自己这样唤他。 “夫人!” “……”萧见琛面色不虞看向不停打断他跟花酌枝的王文才,“又怎么了?” 王文才举了举手中的竹木托盘,“夫人,饭好了。” “拿来吧。”萧见琛指指桌子示意他放下,多打听了一句,“大祭司呢?” “祭司大人劳累一夜,已经歇下了。” “好,你下去吧。” 等王文才离开,萧见琛把托盘往花酌枝面前一推,“我们一同吃吧,待会儿再学也不迟。” 花酌枝低头扫了眼,托盘中一半是中原常见的饭菜,一半则是他常吃的东西,他点点头,舀了勺汤喝。 一天的课程学下来,萧见琛没学会几句南疆话,倒是花酌枝在他有意无意的影响下,学会了不少汉话。 夜幕降临,花酌枝背起自己的挎包,同萧见琛告别,“明日,来。” “好,明日继续。”萧见琛满目热切盯着花酌枝的背影,就在人马上要下楼时,他脑子一转,连忙跟上去。 花酌枝歪头看他,眼神不解。 萧见琛指了指外面的天色,“天黑路难,我送你一送。” 花酌枝眼睛转动几下,但没拒绝,两人出了祭司殿,沿着小路往林子里走去,没走几步,花酌枝便停下来,指着角落那座吊脚小楼,“那。” 那就是他的小楼。 萧见琛随花酌枝手指的方向看去,很常见的一座小楼,门口种满了五颜六色的花,还有不少叫不上名字的菌子。 他抬头看去,目光灼灼打量着小楼的窗和那棵窗外的树。 也不知道这树结不结实。 “琛哥哥。”夜幕中,花酌枝甜甜一笑,学着今日萧见琛教他的话,“告辞。” “好,告辞。” 目送花酌枝进了屋,萧见琛又沿着小楼转了一圈才离开。 屋内,正在沐浴的沈碎溪同花酌枝对视半晌,才缓缓开口,“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花酌枝放轻脚步走到窗边,看见萧见琛离开的背影后才开口解释,“他要送我回来,我又没有自己的小楼,只好先来你这儿。” 从成为南疆大祭司开始,花酌枝便一直住在祭司殿中,而那仿佛已经成为他使命中的一部分,他被紧紧捆缚在里面,哪儿都去不了。 沈碎溪从浴桶中起身,拿过一旁的衣裳穿好,随口问道:“今日同他相处如何?”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8节 提起愉快的一天,花酌枝打开了话匣子,平日里缓慢的语调也欢快许多,“他教我学汉话,帮我擦脸,我喊他琛哥哥,他喊我枝枝,我们一同用膳,他虽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但是身体很烫,如果能抱着他睡觉,一定很舒服。” 说到这里,花酌枝突然想起什么,他从挎包中掏出那本春宫图,翻到最后一页,走到沈碎溪跟前,语气认真询问道:“碎溪,你看这里,为何我的肚腹如此涨大?” 沈碎溪一开始没明白花酌枝什么意思,他扫了眼册子,才惊讶发现上头画的居然是花酌枝同萧见琛。 他神色复杂挪开目光,“这就是你差人画的春宫图?” “是呀!”花酌枝把册子一合,给沈碎溪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如何?这个画师可是我千挑万选才找到的。” 沈碎溪绷不住笑起来,他指尖挑到最后一页,仔细端详片刻,“这画师的确功夫了得,若我没猜错,你这腹中,应当全是龙/////jing。” 花酌枝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有这么多?” “一般人自然不会这么多,但这是春宫图,岂不是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花酌枝若有所思点点头,解去疑惑,他将册子重新放进挎包中,万分珍惜地拍了拍,“我先回去了,待会儿还要为大燕借运。” 沈碎溪弯腰穿上鞋子,“我同你一起去。” 花酌枝拒绝:“今夜你不必过去,有萧见琛陪我,你放心就是。” 沈碎溪勾唇一笑,“我知道,我不去祭司殿,我找一找王文才,要他替我传个话。” “好。”花酌枝没往别处想,同沈碎溪一起出门。 入夜。 送完花酌枝,萧见琛先是回自己的吊脚小楼睡了一觉,睡得正香时,陆繁将他喊醒过来,“殿下,殿下,殿下醒醒。” 萧见琛睁开一只眼看他,不悦道:“做什么?” “殿下。”陆繁指指等在门口的王文才,“大祭司让你过去。” “……”萧见琛反应片刻,才不情不愿睁开另一只眼,“怎么今日还要去啊?” 王文才赔笑解释一句,“祭司大人吩咐了,往后只要是替大燕借运,夫人都要在旁照顾,什么时候不用借运了,便不用照顾。” 陆繁凑近了劝道:“殿下,为了大燕百姓……” 为了大燕百姓,萧见琛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我这就去。” 他接过王文才准备的新衣裳,闭着眼穿好,又拎着一大串叮叮当当的饰品,三两步便下了楼,往祭司殿跑去。 等萧见琛走了,王文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任务在身,他走到陆繁身边,压低嗓音开口,在陆繁看来,那样子好像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王文才:“陆公子,我们右护法沈大人说,邀您今夜去他的小楼,共度春宵。” 陆繁:“……” 果真是见不得人的事! 他义正严词拒绝:“你们右护法可是想多了?我陆繁顶天立地!岂是像你们南疆那样随随便便之人?” 王文才连连“哎呦”几声,“陆公子,我就是替我们沈大人传个话,沈大人还说了,若陆公子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 说罢,他给陆繁指了指方向,“祭司殿西边第一座小楼就是,全看陆公子意思。” 陆繁直截了当把人赶出门,“滚!” 许是陆繁的模样太吓人,王文才被吓了一跳,连滚带爬逃出去。 而夜至三更,沈碎溪的吊脚小楼下头,一脸正气的陆繁使劲捏着手中香囊,目光盯着楼边的树。 也不知道这树结不结实。 【作者有话说】 树:我招你们惹你们了? 第7章 那是我老婆的小楼 管他结不结实,现如今哪管得了那么多? 陆繁把香囊往怀里一塞,掀起衣裳下摆往腰封中一掖,像只灵活的猴子,三两步就爬了上去。 沈碎溪笃定陆繁会来,他正在屋中准备东西,二层的窗却突然发出几声细微响动,他目光一沉,捏起一柄羽刀,放轻脚步走到窗前查看。 “笃笃——” 这次听得清清楚楚,有人在敲窗。 陆繁一手抓着树枝,一手伸长了去敲窗,敲了半天才把窗给敲开。 沈碎溪蹙眉盯着陆繁,“好好的门不走,为何爬窗?” 陆繁自然听不懂沈碎溪的话,他从窗中翻进,双脚落地时发出沉闷一声,而后他立马探出头去查看一番,又鬼鬼祟祟将窗合紧。 沈碎溪:“……你怕什么呢,外头有人追你?” 陆繁木着脸站在窗边,双腿并拢,胳膊紧紧贴在身体两侧,闻言摇摇头,“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沈碎溪也听不懂,他往床沿一坐,朝陆繁勾了勾手指头,桃花眼弯起,笑的像只得逞的狐狸。 “过来,本想过段时间再找你的,但有点等不及了。” 虽语言不通,但陆繁看得懂沈碎溪动作,他走上前,在离后者一步远的地方站定。 然后严肃地板起脸,“我来不为别的,是想告诉你,我们汉人讲究的是三媒六聘,像你这样,是万万进不了我陆家大门的,我们……我们不如从头开始,慢慢了解唔——” 沈碎溪等不及陆繁的长篇大论,他起身踮脚,偏头往陆繁嘴角亲了一口。 “……”陆繁没想到沈碎溪会这样主动,他一张脸迅速涨红,直勾勾盯着沈碎溪的嘴唇,眼睛里头满是不敢置信。 看着陆繁这样反应,沈碎溪鼻腔溢出一声满意的轻笑,“我看人向来准得很,果真是个雏儿。” 说罢,他再次踮脚,探出一小截舌尖,沿着陆繁的唇缝细细舔弄,唇舌相触间,发出暧昧黏腻的啧啧水声。 陆繁脑袋“轰”地一声炸开,已经叫沈碎溪勾得失了理智,他急促喘息几口,赤红着双眼伸出双臂,将沈碎溪从平地抱起,压倒在大床上。 方才还像块木头的人反客为主,虽没做过这档子事,却无师自通,粗粝舌尖死死抵在沈碎溪的软舌上,把身下人亲的喘息不止。 “唔——”沈碎溪嘴角吃痛,一把薅起陆繁脑后的头发,目光凌厉,“你属狗的?” 陆繁看着沈碎溪破了个口子的嘴角,嘴唇嗫喏几声,“抱、抱歉。” 他还不知如何表达情欲,可身体中总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他想把沈碎溪揉碎了塞进自己胸膛里,想把人吞吃入腹,收不住劲又无法宣泄,一时没控制住自己,便咬了下去。 沈碎溪伸出嫣红舌尖,舔去唇角的血珠,骨节分明的双手沿着陆繁胸膛上下抚摸片刻,最后抓着陆繁的衣领,将人重新拽回来。 “别急,今晚我就好好教教你。” “慢——”沈碎溪发出一声痛呼,他毫不客气抬起腿,一脚踹在陆繁肩头,可陆繁愣是硬生生接下他这一脚,纹丝未动。 沈碎溪没遇到过如此蛮横莽撞的人,他破口大骂:“你这莽夫!” 但凡陆繁能听懂一句,多少能怜香惜玉点,可沈碎溪的话在他耳中变成了一串无意义的叫声,他还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动作愈发粗暴起来。 “你是地里拉犁的牛投生么?” “见了骨头——就呃——就不要命的狗!” “滚……” 沈碎溪骂骂咧咧半天,终于没了力气,干脆闭嘴享受。 见身下人没了声音,陆繁半支起身子,他看着双手瘫软双目涣散的沈碎溪,才惊觉自己把人弄得狠了。 “你……你没事吧?”他问了一句,目光扫过沈碎溪身上星星点点的红印。 太破碎了。 沈碎溪这会儿刚刚得趣,他摸摸陆繁的手,有气无力道:“继续。” 陆繁受到鼓励,信心满满压回去。 一直到天边蒙蒙亮,陆繁才不情不愿停下,他赤着身子下床,烧了壶热水回来,浸了温热的帕子帮沈碎溪擦去身上污浊。 “天马上要亮,我得走了,贾方正说过,来你们小楼,得天黑后上门,天不亮就得走。”说完他一拍脑袋,满脸懊恼,“坏了,昨夜我忘记在窗外挂东西了。” 沈碎溪伸着腿享受陆繁的照顾,一张嘴,嗓子哑得不像话,“昨夜念你是个雏儿,便由着你去了,若下次再如此莽撞,你就摘了那玩意儿去祭司殿伺候吧。” 他是要找陆繁伺候,而不是伺候陆繁,念在陆繁是头一回他便忍了,下次再教也不迟。 更何况……到后头时的确不错。 陆繁给沈碎溪倒了碗热水放在床边,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你喝些水,我先回去一趟,午时我来给你送吃的,我方才看过,你那里……” 他脸上露出一个不自然的表情,“那里不太好,还是不要乱动,好好休息。” 沈碎溪一扯被子盖过头顶,沉闷的声音从被子下头传出,“快滚吧,我要睡了。” 两人鸡同鸭讲半天,天边已经大亮,陆繁整理好自己,别别扭扭走到床头,他掀开被子,红着脸往沈碎溪唇上亲了一口。 “我待会儿就去给我爹写信,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哪样都少不了你,你放心。” 沈碎溪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滚。” 陆繁笑笑,先是打开窗户四处看看,见周围无人,才蹑手蹑脚爬出去,这回他没走树,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日上三竿,沈碎溪被上门探望的花酌枝喊醒,他舒展开身子,随着动作,被子慢慢滑落至腰间。 “碎溪。”花酌枝看着沈碎溪身上乱七八糟的痕迹,紧张的语气中带些不易察觉的羡慕,“你没事吧?你样子不太好。” 沈碎溪翻身起来,“没事,叫人干得狠了而已。” “碎溪。”花酌枝一下蹦上床,好奇地打听,“他怎么会把你弄伤的?你疼不疼?我跟萧见琛睡觉的时候,他也会这么对我吗?” 诸如此类的问题,在得知萧见琛要嫁过来那天起,花酌枝每天都要缠着他打问几句。 沈碎溪早已习惯了,边穿衣裳边答:“这不是伤,是亲热时留下的,他身上也有,至于疼不疼?” 他停下来回味昨夜的纠缠,半晌后咂了咂舌,“到时候深陷情欲,是不觉疼的。” 花酌枝又有了新问题,“那深陷情欲时,又是什么感觉?” 沈碎溪瞥他一眼,给了一个并不明确的形容,“像在爬达弥雪山,一步步向上,直至登顶。” 花酌枝若有所思:“冷?” “……”沈碎溪恨他不开窍,也没精神再说话,“到时你便知道了,靠旁人说是说不明白的。” 他穿鞋下床,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9节 花酌枝连忙将人扶起来,还是很担忧,“不如我带你去祭司殿休养几日?” 沈碎溪拒绝:“不必了,明日就能大好,好不了也无妨,不过一死。” 话音刚落,窗外又响起“笃笃”两声。 “碎溪,醒了么?” 一听是陆繁的声音,花酌枝同沈碎溪对视一眼,识趣地钻进柜子中。 没等沈碎溪回话,陆繁已经推窗进来,“你醒了?” 他将手中竹篮搁在桌上,从里面拿出几样菜色,示意沈碎溪趁热吃。 花酌枝透过柜子缝隙看去,陆繁的后颈上果然挂着几道抓痕,沈碎溪说的没错,两人身上都有“伤”。 也不知到时候萧见琛会给他什么样的“伤”,如果可以自己选,要最明显的那种才好,最好是一眼就能叫别人瞧见。 “我找你们这儿的厨子做的,王文才说你喜欢吃这个。”说完,陆繁摸了摸后脑勺,身子贴着墙,站得笔直。 仗着陆繁听不懂,沈碎溪笑笑,故意说给柜子里的花酌枝听,“大人可瞧见了?你总问我为何喜欢汉人男子,这便是原因,因为他们知道怎么疼人。” 陆繁以为沈碎溪在跟他说话,傻乎乎关心道:“你睡了多久?可有哪里不舒爽,今夜我们殿下还要去照顾大祭司,那我……我今夜还来吗?” 沈碎溪没回,陆繁又跟上一句:“待会儿我找王文才来传话,不急这一会儿,不急这一会儿。” 沈碎溪埋头吃饭,陆繁就这么站在一旁,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的侧脸。 直到吃好,陆繁任劳任怨拾起空碗,打了声招呼,再次跳窗离开。 他急着回去找王文才传话,于是拎着竹篮一路狂奔,快要跑出林子时,却迎面碰上正在往林子里走的萧见琛。 “你怎么在这儿?”萧见琛看了陆繁一眼,又看向他身后不远处的吊脚小楼,心中涌上一阵困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啊……”陆繁急中生智,把手里的竹篮甩了甩,“那什么,我来摘些野菌子,殿下去林中做什么?” 陆繁问完,慌张的人变成了萧见琛,他双手掐腰,左顾右盼一番,“哦……我、我、我……” 他想不出借口,于是故意板起脸来,“本殿下去林中做什么还要你知道么?你菌子可摘完了?摘完了便赶紧回去!莫要在这儿乱晃。” “是!”陆繁巴不得赶紧离开,低着头往前跑。 目送陆繁跑远,萧见琛来到花酌枝楼下,双手做喇叭状,小声喊道:“枝枝,枝枝。” 二楼的窗很快打开,花酌枝探出半个身子,笑着朝下面挥挥手。 萧见琛也笑,“枝枝,该去上课了。” “好!”花酌枝缩回去,背上自己花花绿绿的小挎包,冲病恹恹的沈碎溪摆手,“碎溪,我去了,若你难受得紧了,便去祭司殿找我。” 说完蹦蹦跳跳跑下楼。 【作者有话说】 陆繁:殿下,你看,那是我老婆的小楼。 萧见琛:巧了,那也是我老婆的小楼。 “……”萧见琛、陆繁:“???” 第8章 中了这蛊毒的人会秃头 又是一天的课下来,花酌枝已经能用汉话同萧见琛简单交谈,两人的感情也随着相处突飞猛进。 送完花酌枝回来时,陆繁正在伏案写着什么,萧见琛凑上前想瞧一瞧,却被陆繁一巴掌盖住。 “……”萧见琛不悦,“你在写什么?有什么是本殿下不能瞧的?” 陆繁支支吾吾:“殿下,我写封家书寄回大燕,有些心里话想同我爹娘说。” 萧见琛略一思索,他上封家书还是快到南疆时寄走的,掐指一算,已经约有十几日没有写信回去。 他在南疆过得如何?可吃得惯这里的饭菜?又有什么奇闻趣事?是该写封信回去,好叫他父皇母后安心。 “本殿下也写一封,到时一同寄走。”萧见琛取来纸笔,同陆繁面对面坐着,将将下笔便忍不住了,鼻尖一酸,眼眶一红,细看之下,拿笔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殿下?”陆繁一惊,“殿下你怎么了?” “无事。”萧见琛吸吸鼻子,强忍住情绪,信中通篇赞美,这里很好,同大燕并无差别,吃得好睡得好,日子快活得很。 编完给他父皇母后的信,他又取过一张纸,这才开始抒发自己心中不满,一落笔先是将他在大燕的狐朋狗友全写了上去。 张兄、王兄、于兄、韩兄以及小桃子亲启…… 先是写了自己在南疆的不公待遇,又将南疆人的野蛮描绘得淋漓尽致,怕昔日兄弟笑话,他甚至没敢说自己嫁的是个八十八的老头子,只说是个玩蛇的野蛮人,最后,他在结尾写下这封信的重中之重。 ——他萧见琛自认在大燕时洁身自好,甚少看那些书画,也不上青楼楚馆,堂堂正正顶天立地,除了读书不行没旁的缺点,可如今却遇到一件万分棘手的事。 他虽跟那大祭司没有夫妻之实,但也有了夫妻之名,如果这个时候再同别人苟且,是否违背君子之德? 但他又实在是欢喜那人,天天恨自己嫁不逢时,可为了大燕百姓又不得不嫁,他的内心正在饱受煎熬,他的道德正在经历撕裂拉扯。 满心悲怆写完自己最近的遭遇,萧见琛又将信读了一遍,最后在末尾写下一行字。 “各位贤兄,可有什么办法,能抛却心中人伦道德?” “夫人!夫人!” 刚写完信,楼下传来王文才的声音,“夫人,夜了,该去祭司殿了。” 萧见琛还没从方才的低落中走出,他将两封信随意折叠,分别塞进准备好的信封中,一左一右放在陆繁手边,“本殿下去了,这两封信,右手的寄去宫中,左手的寄去将军府,万万不可寄错。” 陆繁抬头,信誓旦旦保证:“殿下放心!” 萧见琛拖着沉重的步伐下楼,陆繁则左右看看,右手拿起右边那封,左手又拿起左边那封,念念有词:“右手的寄去宫中,左手的寄去将军府,没错!” 萧见琛到祭司殿时,往日只点一根烛的大殿中灯火通明,却不见大祭司人影。 他转了一圈,听到楼梯处有动静,于是走上前查看,只见那只黑色大蟒正盘踞在扶手上,见他走近,脑袋朝上一仰,信子一吐,发出“嘶嘶”的声音。 萧见琛连连后退几步,搬起小几挡在胸前,威胁道:“你、你别过来。” 大蟒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动作,脑袋一仰,“嘶嘶”吐着信子。 如此循环几遍,萧见琛这才明白,它是要自己去楼上。 “去楼上?”他缓缓放下小几,跟大蟒打商量,“那你先给我让条路。” 大蟒没动,它也压根没挡路,只是占了一个扶手而已。 萧见琛那边还在讨价还价,“你让让,你若让了,我就上去,你若不让,我可走了啊。” “娇娇。”楼上传来花酌枝苍老的声音,“你去上面待着,别把他吓跑了。” 大蟒把信子收起,掉转脑袋,慢悠悠往楼上爬去,渐渐消失在萧见琛视线中。 花酌枝换回汉话,道:“可以了,上来吧。” 萧见琛小心翼翼一步一顿上了楼,见屋中没有大蟒才放下心。 一身盛装的花酌枝坐在桌前,手中正在摆弄几只巴掌大的小盅,他头也不抬,问萧见琛:“这两日学南疆话学的如何?都是学了什么?” “……”萧见琛憋了半晌,目光略过桌前的小木凳时眼睛一亮,“塔录!” 花酌枝抬头,浑浊的眸子盯着萧见琛看,像在等待下一个。 萧见琛:“……没了。” “学了两天,就学了一个词?”花酌枝俯身,重新摆弄手中小盅,“可是左护法教得不好?” “好!”萧见琛怕大祭司怪罪于花酌枝,急急为他辩解,“他教的很好,是我,是我太笨了,我明日就上心学。” 花酌枝安慰道:“莫要着急,一天学一个就好,不过最近要先耽搁一下,马上就要天神祭祀,你身为祭司夫人,要提前着手准备。” 天神祭祀? 萧见琛听都没听过,他礼貌询问:“我该如何准备?” 花酌枝朝他招招手,“具体的,明日有人同你细说,今夜叫你来,是帮我准备祭祀用的蛊虫。” 萧见琛走上前,花酌枝刚好打开一个小盅,一只拇指大小的甲虫从里头蹦出,落在萧见琛身上,瞬间便消失不见。 “!!!”萧见琛几乎蹦起来,双手往身上胡乱拍打,语无伦次:“这是什么虫子?它去哪了?它去哪了?” “别拍,这只虫向来不老实,遇血肉便钻,越拍钻的越深。”说完,花酌枝颤颤巍巍站起身,从旁取了只羽刃,走到萧见琛跟前,命令道:“把衣裳脱了。” 萧见琛不敢再拍,他瞄了眼花酌枝手中泛光的刀刃,默默裹紧衣襟,“脱衣裳做什么?” “把衣裳脱了。”花酌枝又说一遍,“蛊虫一旦入体,必须立刻引出,再晚便要生效了。” “生效?生什么效?” 花酌枝看了眼小盅上贴的字条,道:“这只蛊虫名为秃头蛊,顾名思义,中了这蛊毒的人……会秃头。” “???” 会什么? 萧见琛动作利落地解开腰封,三两下便把自己脱到只剩一件亵裤。 决不能秃头!死都不能秃头! 衣裳被萧见琛踩在脚下,裸露在外的身体散发出蓬勃热气,花酌枝毫不避讳,凑近了仔细打量。 “祭司大人……”萧见琛抬手往胸前挡了挡,催促道:“能不能快些,我怎么感觉头发已经开始掉了?” “还没。”花酌枝弯起双眼,他用羽刃在掌心中划了一道口子,等待干枯的手中盈聚起鲜血后,他将手伸至萧见琛颈侧,缓缓覆在上头,“这蛊虫是以我鲜血喂养的,它闻见味道就会钻出来,你莫要乱动,以免惊动它。” 萧见琛一动不动,生怕那蛊虫不愿意出来。 两人就这么僵持片刻,花酌枝抬起手掌瞧了眼,有些失望,“它不愿出来。” 萧见琛慌了,连忙问道:“那如何是好?” 难不成他往后就要顶着个秃头去见枝枝吗? “莫慌,也许没在这里,换个地方试试。”花酌枝目光灼灼盯着萧见琛的胸膛,然后一巴掌拍下去,精准落在右胸上。 萧见琛:“……” 正要躲开时,花酌枝将他喝止,“别动,出来了。” 萧见琛只觉得被花酌枝触碰的地方瘙痒难耐,像有什么东西在里头啃噬,慢慢的,慢慢的,从里到外,最后游走到那个无法言明的隐秘部位。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10节 花酌枝也察觉出掌心下蛊虫正在左突右撞,他眼疾手快往萧见琛右胸上一捏,蛊虫便被紧紧捏在双指间。 这一下疼极了,萧见琛半弓起腰,双手捂住右胸,脸上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 花酌枝将蛊虫塞回盅盒里关好,了然一笑,“或许会胀痛几日,但无大碍,不必担忧。” 萧见琛低头一瞧,整个右胸隐隐发涨,被人捏过的地方更是迅速肿胀起来,几乎要肿成一颗鲜艳欲滴的樱桃果儿。 他不敢再碰,拾起衣裳忍着痛意穿好,还不忘跟花酌枝道谢,“多谢祭司大人。” “不必客气,你我夫妻二人,说什么谢?”花酌枝把桌上的盅盒一一整理好,然后拿起其中一个,献宝般举起来给萧见琛看,“这是我为你挑选的蛊虫,是这里头最漂亮的一个,要不要瞧瞧?” 萧见琛以为自己听错了,“为我挑选的蛊虫?我、我为何要、要、要蛊虫?” 花酌枝握紧拳头,往盅盒中挤了几滴血珠,理所当然道:“在南疆,人人都有自己的蛊虫,你既已嫁到这里,自然也要用自己的血肉养一只自己的蛊虫,只不过你不会养,所以我帮你养好再给你。” 还要用自己的血肉养虫子? 萧见琛连连拒绝:“我不要!我不要秃头!” “这不是秃头蛊。”说话间,花酌枝已经将蛊虫取了出来,“这叫同心蛊,你我夫妻二人,一人一条,自此永结同心,生死相依。” 萧见琛往花酌枝粗糙的掌心看去,一只白白胖胖小拇指大小的虫子正在慢吞吞蠕动着身子,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它抬起头往萧见琛那边看了眼,两只短小的触角左右摇摆,似乎在跟萧见琛打招呼。 花酌枝:“看,很漂亮吧?” 萧见琛:“……” 他脸色青白交加,屈服于那大祭司手里还有一只能让人秃头的蛊虫,只好咬牙附和:“漂,亮。” 花酌枝放心下来,他就知道,这么漂亮的虫,萧见琛一定喜欢。 “不过现在还不能给你,需得再养些时日。”花酌枝挨个小盅里喂了血,示意萧见琛上前,“你将这些置回架子上,再取二十个来。” 萧见琛愣着不动。 “放心,只要不拆开盖子,蛊虫是不会乱跑的。” 萧见琛只好磨磨蹭蹭上前,依照花酌枝所说,将小盅一一摆回架子上,又取了二十个回来。 花酌枝继续方才的事,一一喂血,第一道刀口愈合了,便再划一刀,本就瘦弱苍老的躯体似乎也没有多少鲜活的血,只能硬生生往外挤。 萧见琛看的龇牙咧嘴,“祭司大人,这些蛊虫,为何不用旁人的血喂养?” 架子上少说百只虫,全靠这八十八的老头子放血,说不定哪天就把人给放死了。 花酌枝摇摇头,“蛊虫认主,旁人的血喂养,那就是旁人的虫了。” “这玩意儿还认主?”萧见琛瞠目结舌。 “嗯,况且蛊虫也并非全是要人命的东西,南疆人不惜以鲜血为代价饲养蛊虫,更多是为了自保,有的虫可探病灶,有的虫能使伤处更快愈合,有的虫识回家路,有的虫可在危机之时救命。” 萧见琛若有所思,“那同心蛊,是何效用?” 花酌枝微微一顿,“到时你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人伦道德正拉扯着我的内心,让我痛不欲生。 还是萧见琛:把人伦道德丢掉。 萧见琛跟陆繁是面对面坐着的嗷,他们的方向正好相反,萧爸萧妈马上要知道这个不孝子的事了。 第9章 歹毒啊!简直是歹毒啊! 花酌枝没留萧见琛守夜,从祭司殿出来,萧见琛匆匆跑回小楼,将睡到一半的贾方正从被窝里拖出来。 “贾方正,你快给本殿下讲讲。” 贾方睡得正香,被人叫醒后,披着中衣坐起来,眼神迷离,“殿下,讲什么?” “快给本殿下讲讲那同心蛊的事。” “同心蛊,哦,这同心蛊啊,依下官所见……”贾方正低着头想了会儿,猛地抬头,“什么蛊?” 萧见琛:“同心蛊。” “什么!歹毒啊!简直是歹毒啊!”贾方正义正言辞,手指头在空气中指指点点,“是谁在用这么歹毒的蛊!” 萧见琛不明所以,“歹毒?为何这么说?” 贾方正的声音太大,以至于隔壁的陆繁也被他吵醒,三更半夜,主仆三人又围坐在小几旁,听贾方正讲南疆蛊毒。 “这同心蛊是下官见过最歹毒的蛊,殿下觉得同心蛊是夫妻同心的意思?实则不然。” 贾方正披着衣裳起身,双手后背走到窗前,娓娓道来,“这同心蛊分母虫与子虫,下蛊者留母虫,被下蛊者着子虫,若留母虫者受伤或重病,着子虫者便与之同担,不论多远,两人也会有心灵感应。” 陆繁心虚地举了举手,“这也不歹毒啊。” 若沈碎溪要给他这同心蛊,他指定开心坏了。 “非也非也。”贾方正转身,目光灼灼盯着两个年轻人,“这同心蛊歹毒之处有二,其一,若留母虫者死,则着子虫者亦死,其二,若着子虫者变心,即死,且……立、时、便、死。” “……”萧见琛缓缓起身,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那……那大祭司给我养了只同心蛊!” 贾方正痛心疾首,捶胸顿足:“歹毒啊!简直是歹毒啊!那大祭司半截身子埋进土里,最多也只有几年可活,他是想让殿下给他陪葬吗!” 萧见琛先是慌了一会儿,又很快反应过来,反正那虫子还没养好,他只要警惕起来,不叫那虫子跳到自己身上就是。 再说了,说不定那大祭司在虫子养好之前就走了,拼阳寿而已,他难不成还拼不过一个老头子? 贾方正劝道:“殿下可要谨慎谨慎再谨慎,他们南疆人下蛊于无形之中,且方法各异,说不准什么时候,我们身上便多出几种蛊虫。” 萧见琛正色起来,“本殿下知道了,不止本殿下,往日你俩也要多注意。” 与此同时,祭司殿。 花酌枝捧起手中小盅,将盖子慢慢抽去,白白胖胖的小虫先是探出两根触角,似乎嗅到花酌枝身上的味道,它整个身子高高支起,迎着月华慢悠悠摆动。 没过多久,小虫渐渐停下来,触角收起,缩成静静一团。 见状,花酌枝微微一笑,“好了。” 他终于可以赶在天神祭祀之前,将同心蛊送给萧见琛了。 翌日清晨,萧见琛是被一阵狗叫吵醒的,他闭着眼翻了个身,耳边却隐约听到花酌枝的声音。 他一个激灵坐起来,边穿衣服边跑到窗边,伸出脑袋往下一瞧,居然真的是花酌枝。 这时花酌枝刚好朝二楼看去,见到萧见琛,他笑着摆摆手。 “汪!汪汪汪!” 小白狗身子向下压着,喉间发出威胁的吼叫声,可细看之下,它尾巴紧紧夹起,耳朵趴俯,竟是在害怕。 “二蛋!”萧见琛以为小白狗在吓唬花酌枝,连忙训斥一声,转头往楼下跑去,“枝枝莫怕,我来了!” 二楼没了人影,花酌枝收回目光,淡淡瞥了二蛋一眼,小白狗察觉到危险,又撅着屁股往门内退了几步。 随行的沈碎溪好奇道:“这不是小皇子的狗吗,怎会这样怕你?” 花酌枝想了会儿,回道:“许是我身上有娇娇的味道吧。” 一只巴掌大的小狗,甚至都不够娇娇的一口饭。 “枝枝!”萧见琛从屋里跑出来,路过二蛋时用脚驱了驱,“上一边去,别吓到他!” 二蛋跟在萧见琛后头呜呜咽咽半晌,可相依为命的主人并没有替他撑腰的意思,甚至围着那个可怕的人转圈。 “枝枝,你怎么来了?” 花酌枝指指萧见琛身后的小楼,连比划带说,“天神祭祀,小楼,要挂络子。” 萧见琛连忙让开一条路,“好,让她们挂,挂多少都行。” 侍女们鱼贯而入,分别在屋角、桌角以及床角挂起五彩络子。 “天神祭祀,你也要准备。”花酌枝带着沈碎溪走进屋里,然后转身冲萧见琛勾勾手指头,“奉大祭司之命,我来教你。” 看见花酌枝勾手指头的动作,萧见琛眼睛都直了,他小跑着跟上去,“枝枝,你随我来,我给你泡茶,我们边喝边讲。” “好。”花酌枝给萧见琛让路,主动落后半步。 这时沈碎溪凑上前来,同花酌枝耳语,“你上去吧,我就不去打搅你们了。” “那你去哪?” 沈碎溪往隔壁小楼瞄了一眼,“我去找那小侍卫聊聊。” 花酌枝点点头,“也好,我差人喊王文才来,帮你们译说。” “不必。”沈碎溪拒绝,暧昧地眨眨眼,“有外人在,做什么都不方便。” 花酌枝回以一个相同暧昧的笑,跟在萧见琛身后上了二楼。 两人坐定,萧见琛取了由大燕带来的天门雪,泡了一壶热茶,第一盏先推至花酌枝跟前。 “枝枝,你尝尝可喝的惯。” 花酌枝双手捧起茶盏轻啜一口,红润的唇微微张开,舌尖探出一小截来,“烫。” 萧见琛扫了眼那粉嫩的舌尖,默默移开目光,“烫,就慢、慢点喝。” “琛哥哥。”花酌枝突然喊他。 萧见琛重新看过去,“嗯?” 花酌枝先是咬了咬下唇,又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瞧他,“有外人时,不方便喊你,你会怪我吗?” 今日他辫子上挂了五彩络子,络子尾端坠着不同颜色的玉石,耳坠也由银饰变成了两块不规则的白玉。 玉…… 萧见琛目光微滞。 前日他刚教过花酌枝,他名为琛,琛为珍宝美玉,花酌枝戴玉……是他想的那样吗? 【作者有话说】 二蛋:我给你当狗,你给别人当狗。 萧见琛:你懂什么?他都把我戴到耳朵上了!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11节 不好意思来晚啦! 第10章 清纯背后藏匿的是妖艳 “不好看么?”见萧见琛一直盯着他的耳坠瞧,花酌枝紧张地摸了摸。 “好看!”萧见琛高声道,“枝枝,你戴这个真好看,下次我给父皇写信,叫他送几块上好的玉料来给你打坠子。” 花酌枝笑笑,温声细语道谢,“谢谢你,琛哥哥。” “不必客气。”萧见琛拈起茶盏,将翘起的嘴角遮住,“对了,天神祭祀,我要做什么?” 花酌枝正色起来,他将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腰背挺直,“大祭司年事已高,无法主持整场天神祭祀,到时由我代替,你需在我左右,同我一起。” 天神祭祀是南疆最盛大的一场祭祀活动,入秋时,中原有秋猎和祭天大典,南疆也是一样的。 届时会祭祀天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载歌载舞,一幅祥和太平之景。 祭祀由南疆大祭司主持,祭司夫人相伴左右,两人一起,享众人敬拜,为南疆祈运。 “祭祀开始,有一面司农鼓,你把鼓敲响,越响越好。” 敲鼓? 萧见琛郑重其事点点头,“知晓了,敲完鼓呢?” 花酌枝继续道:“自日出始,由祭司殿起,沿寨中主路,至达弥山脚下,你要陪我坐在花车中,将香花棉做成棉絮,寓意来年丰收。” 萧见琛没接触过农活,他不知道该如何把香花棉做成棉絮。 “这个……难么?” “不难。”花酌枝摇摇头,“很简单的,到时再教你也不迟。” 萧见琛满口答应:“好!” “我还要护送天神灯,从山脚到神殿,天神灯,不能熄灭,你来帮我。” 萧见琛不断点头,“知道了。” “护送到,这便完了,只要不出什么差错就好。”花酌枝放松下来,微微塌下腰身,将盏中已变温热的茶水小口小口喝掉。 就这么简单?萧见琛向花酌枝保证:“枝枝你放心,有我在,不会出差错的。” “我信你,琛哥哥,对了……”花酌枝放下手中茶盏,在自己花花绿绿的小挎包里翻找片刻,取了一个拇指大的琉璃小瓶出来,“大祭司说你叫蛊虫咬伤,特意嘱咐我来给你上药。” 萧见琛身子一僵。 是叫虫子咬了,可咬的位置却……却实在难以启齿。 “不、不用了——”萧见琛刚想拒绝,花酌枝已经打开小瓶,将药倒在手心中,眼巴巴望着他。 “……”他一咬牙,解开腰封,褪去衣裳,露出半边胸膛。 不瞧不知道,这一瞧两人俱是吓了一跳,只见萧见琛右胸高高肿起,如少女羞蕾般,含苞待放。 花酌枝沾药的动作一顿,嘴角勾出一个并不明显的弧度。 萧见琛见状扯着衣裳挡了挡,“莫、莫要笑话我了。” 花酌枝将笑憋回去,食指沾着药汁,一点点蹭在萧见琛的乳尖上,“疼么?” “不疼。”萧见琛嘴硬,实则像有万根针般,密密麻麻地扎下去。 “这虫是坏虫,走前也要咬你一口,好在没什么毒性。”涂完药,花酌枝将小瓶推至萧见琛手边,“往后一日一涂,天神祭祀前就能大好。” 话音刚落,楼下响起几道娇俏女声,花酌枝动作一顿,笑着起身,“有人喊我。” 两人走到窗前一望,下头站了几个盛装打扮的苗疆少女,个个身着银衣,手挎花篮,见花酌枝探头,她们娇笑着互相推搡一阵,紧接着将其中一个少女推至前头。 那被推出来的少女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朝花酌枝招手,说了句萧见琛听不懂的苗疆话。 “她说什么?”萧见琛问。 花酌枝解释:“她们喊我去跳舞。”说完不等萧见琛,直接跑了下去。 “跳舞?你还会跳舞?”萧见琛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追人,可到下头早已没了人影,他左看右看,正在纠结往哪边追时,远处传来一阵密集鼓点,夹杂着几声呼号。 萧见琛往鼓声处跑去,他来不及绕路,直接从屋后密林穿过,跌跌撞撞间,衣裳被树枝划破几道口子,鞋底也沾了厚厚一层红泥。 钻出树林,眼前豁然开阔,男人们整齐划一敲鼓,而少女们已经随着鼓点翩然起舞,她们甩着双手,裙摆上的银饰飘起又落下,不断有人加入,孩子,老人,男人,女人,仿佛这里的每一个人自降生便会这些动作。 萧见琛目光焦急地寻找,终于在人群中央发现了一个赤着上身的熟悉人影。” “枝枝?”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想多看两眼确认一下,可银光一闪,那人又消失不见。 萧见琛着急,正要追过去瞧个究竟,下一秒人群突然让开一条路,露出里面的人,竟真的是花酌枝。 “枝枝……”萧见琛喃喃道,他紧紧盯着里头舞动的人,一瞬不瞬。 花酌枝何止是赤着上身,分明是只着一条长裤,连脚上的银靴也不知去处,嫩生生的双脚就这么踩在青石板上,脚腕处有什么东西泛着刺眼的光,萧见琛眯了眯眼,很久之后才看清,那竟是一圈银铃。 花酌枝早已发现站在人群外的萧见琛,他踩着鼓点故意走近,在下个动作时突然转身。 看清花酌枝后背的东西,萧见琛倏地瞪大双眼,那竟是一株深红的醉眠花刺青,花苞舒展至整个背部,玉白的身子将花衬得愈发鲜艳,又在黑发的遮掩中若隐若现。 清纯的背后,藏匿的居然是妖艳。 这让萧见琛看得痴了,看得傻了,困在一颗心中,久久不能转圜。 “琛哥哥。” 萧见琛回神,才发现花酌枝已经来到跟前。 “枝枝。” 花酌枝甜甜一笑,“琛哥哥,我跳的好吗?” “好!”萧见琛傻乎乎点头,却总觉得有些气短,他摸了摸胸口,里头好像生了两颗心,一左一右,此起彼伏,跳得不亦乐乎。 花酌枝缓缓凑近,侧着耳朵听了会儿,一脸天真问道:“琛哥哥怎么心跳得如此快?” “我、我……”萧见琛连忙找了个借口,“我一听到敲鼓,心就跟着一块儿敲,这是个毛病,一直好不了。” “原是这样。”花酌枝站直身子,将碎发别至耳后,可他清楚明白得很,人会撒谎,但心不会,自他出现在萧见琛面前,胸中便冒出两个心跳。 一个是他的,一个是萧见琛的。 ——同心蛊已经起作用了。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不用怕,反正那同心蛊还没养好。 花酌枝:终于养好了。 萧见琛:不用怕,只要本殿下多多提防即可。 花酌枝:同心蛊开始起作用了。 明天没有嗷,休息一下,后天再来! 第11章 殿下这是在弹棉花 “咚咚咚!咚咚咚!” 两人偏头看去,片刻歇息过后,鼓点重新响起。 “枝枝,你是不是又要去了?” 花酌枝摇摇头,突然拽着萧见琛往前跑起来,直到跑出去很远才停下,“他们要从现在一直跳到祭祀开始,日夜不休,我才不去。” 他蹦蹦跳跳往前走,俯身揪起几根不知名的草,在手里甩来甩去。 萧见琛的目光从花酌枝后背的醉眠花挪到他泛红的脚腕上,随着走动,那圈银铃正响个不停。 “枝枝,你脚疼不疼?” “不疼,我从小,就这样。”花酌枝无所谓地摆摆手,他跑到溪边坐下,双脚浸在流淌溪水中,一上一下拍打着水面,将脚濯洗干净。 萧见琛跟着坐下,探手摸了摸,溪水在日头下晒得暖乎乎的,人也跟着困乏起来。 花酌枝双手往后一撑,仰头看着远处的达弥山,慢吞吞开口,“我出生便长在祭司殿,他们称我为大人,我每天要做的,便是学着如何养蛊。” 他们称他为大人,却用这样一个身份来约束他,他很小就明白,他肩负着族人的期望,便要做好一个大祭司该做的事,他生在严苛的教条中,又被困在族人敬畏的目光中。 花酌枝的性子本不如此,直到某一天,他见识过了萧见琛的潇洒恣意,他羡慕、向往,他想要萧见琛爱他,而不是跟其他人一样,将他视作高高在上不敢亵渎的神。 于是他开始离经叛道,萧见琛就是他以后的经,是他以后的道。 “你从小便长在祭司殿中?”萧见琛学着花酌枝的样子,脱去鞋袜,将双脚踩进溪水中,“那大祭司对你可好?” 花酌枝叫日头晒得困了,又慢吞吞躺下去,眼皮一合,有一搭没一搭回着萧见琛的话。 “他待我,像待他自己一般。” 萧见琛犯了难,若那大祭司对花酌枝不好,他同花酌枝还有一丝希望,可如今这样,花酌枝又怎会背叛那大祭司,同他好呢? 他又旁敲侧击打听道:“那……那你对大祭司,是何感情?” 久久没得来回话,萧见琛转头一瞧,花酌枝已经睡了过去,后者手臂规规矩矩搁在小腹上,赤裸的上身在溪水映照下愈发雪白。 这么盯着看了会儿,生怕人睡起来着凉,萧见琛将自己的外衣褪下,轻轻搭在花酌枝身上。 做完这些,他又将花酌枝的双脚从溪水中捞出擦干,想了想,往自己怀里一塞。 这样保准不会冷了。 如花酌枝所说,自那天开始,鼓声就没停过,人们又唱又跳,直到天神祭祀到来。 司农鼓响起的时候,祭司殿西边第一座小楼传来两道粗重的喘息声,沈碎溪推开粘在身上的人,将窗开了条缝往外看。 下一秒,高大强壮的身子从身后覆上来,将沈碎溪压在窗沿上。 沈碎溪语调破碎,“快、快些……天神祭祀、要开始了,你偏要、偏要这个时候……” 陆繁也急,但这档子事哪里是两下就能做完的,最后他干脆将沈碎溪箍进怀里,几乎是抱起来弄。 司农鼓敲完最后一下,一身黑衣银饰的萧见琛放下手中鼓槌,迎着初升的日光,朝祭司殿看去。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12节 花酌枝从殿中缓缓走出,他手捧一盏天神灯,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至花车前站定,花酌枝将手护在灯芯前面,而后朝人群外看去,却只看到衣衫不整朝这边跑来的陆繁。 萧见琛低声询问,“还要等谁?” 花酌枝收回羡慕的目光,“没什么,我们走吧。” 本该是等沈碎溪的,可看样子应该不用等了。 “好。”萧见琛先将花酌枝扶上花车,然后纵身一跃,直接跳了上去。 坐稳后,他接过侍女递上的东西,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满眼迷茫,“枝枝,这是什么琴?为何只有一根弦?这木槌又是做什么的?” 花酌枝“噗嗤”一声笑开,险些将天神灯吹灭,他将灯搁在脚边,低头在挎包里翻找,“我教你。” 萧见琛一手执“琴”,一手抓着木槌,做了个起势的动作,直到花酌枝拿出一捧香花棉放在琴弦上。 “你用这个木槌,敲一下弦。” 萧见琛照做,只听见“嗡”的一声,香花棉被弹得到处都是。 “这是……”他看着手里的两样东西,突然明白了什么。 花酌枝将香花棉拢了拢,重新放回弦上,眸子弯弯,“继续弹吧。” 花车在众人簇拥中开始前行,萧见琛木着一张脸,木槌一挥,“嗡”的一响,香花棉又被弹得到处都是,这次他不用花酌枝说,自己拢了拢,放回弦上继续弹。 这边陆繁终于把衣裳整理好,一抬头便见他们殿下黑着脸在弹奏什么,他听了会儿,没什么节奏,也并不好听,于是他凑到贾方正耳边打问:“贾大人,殿下这是弹什么呢?” 贾方正眯起双眼,一脸高深莫测,“若下官没猜错的话,殿下这是在弹棉花。” 陆繁:“……” 花车走的极慢,半个时辰过去,萧见琛弹棉花的速度明显慢下来,花酌枝举着天神灯一动不动,小声提醒:“若累了,就歇息。” “不累。”萧见琛把落在头上的香花棉摘下,继续弹。 “快到了。”说着,花酌枝声音明亮起来,“看,那就是达弥山。” 往日他们只在寨中远远观望,这还是萧见琛头一次来到山脚下,他仰头望去,群山四周雾气蒙蒙,高不见顶。 “神殿呢?”他问。 花酌枝动了动双脚,缓缓坐起,“神殿还要向上一段路,花车无法前行,我们下去吧。” 终于不用弹棉花,萧见琛长舒一口气,跟在花酌枝身后沿山路前行,走出几步,他转身看去,原本簇拥在花酌枝身边的苗疆众人没有跟上,而是以一种热切又奇异的目光看着他们离开。 “枝枝,他们不同我们一起吗?” 这时山间突然起了一道风,花酌枝将外衣打开护住天神灯外,答道:“神殿位置不可随意暴露。” 这么神秘?萧见琛不敢再问,陪在花酌枝身边默默向上。 不知走了多久,花酌枝身子一矮,险些趴到在地,萧见琛眼疾手快,一下托住他的胳膊,硬生生将人拽了起来。 “枝枝,你怎么了?” 花酌枝身体脱力歪倒在萧见琛怀中,天神灯却被他护得好好的,他痛苦蹙眉,指了指脚下,“脚……” 萧见琛将花酌枝的鞋袜褪去一瞧,原本纤细的脚腕正缓缓肿起,片刻便肿成了拳头大小,他作势要把花酌枝打横抱起,“我们先下去。” “不。”花酌枝一把拽住萧见琛的袖子,“不能下去,天神灯,要送去神殿,不能耽搁。” 萧见琛语气着急,“那你脚伤成这样该如何?” 花酌枝看看下山的路,又看看上山的路,权衡过后,道:“如今我们离神殿更近,那边有药,不如先去神殿。” 话音刚落,天边“轰隆”一声,炸开一道惊雷。 花酌枝悄悄抿起双唇。 听着像是一场暴雨。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谁家好人祭祀是给天神表演弹棉花啊? 第12章 那个人就是他萧见琛 萧见琛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抓起花酌枝的鞋袜往怀里一塞,当机立断蹲在花酌枝跟前。 “枝枝,要下雨了,快上来。” 花酌枝没犹豫,一手护灯,一手勾住萧见琛的肩膀爬上去,甚至催促了句,“快!灯不能熄。” 萧见琛心里暗骂一句这破灯,脚下跑得生风,埋头跑出去一刻钟才想起问路,“枝枝,往哪走?” 花酌枝一伸手,“那!” 萧见琛抬头看去,薄雾中,一座金色宫殿突然出现在两人眼前。 他犹豫一瞬,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脸上,身后的花酌枝比他还急,“啪啪”拍着他的肩膀,“快!” “抓好了。”萧见琛叮嘱一句,闷头朝神殿跑去,终于在大雨倾盆前推开了神殿大门。 把门关严,萧见琛找了张软榻将花酌枝放下,头一件事便是蹲下去,“你脚如何了?让我瞧瞧。” 花酌枝躲开,然后掀开外衣,小心翼翼将灯取出,火苗不断跃动着,没有打湿半分。 萧见琛抓起花酌枝乱动的脚腕,“灯没事,我瞧瞧你的脚。” “等会儿。”花酌枝从榻上滑下来,跛着脚来到神殿中央。 那里摆放着几盏一模一样的油灯,花酌枝将手中那盏置在空位上,缓缓舒了一口气,“只要此灯不灭,便可保大燕百年国运。” 萧见琛走到花酌枝身侧站定,闻言往桌上扫了眼,喃喃道:“这灯……是为大燕而点?” “是,祭司大人吩咐过,灯不能灭。”花酌枝说完,像是刚刚觉出疼似的,他捏住萧见琛的手腕,好看的眉眼慢慢蹙起,“琛哥哥,疼……” 萧见琛低头看去,本就肿胀的脚腕又粗了一圈,他一着急,顾不得礼数,直接将花酌枝打横抱起,重新放回榻上。 “莫动,我瞧瞧。”说罢他半跪下去,手掌搭在花酌枝脚心,将整只脚托起来查看。 “脚怎么这么凉?”萧见琛下意识抓住脚趾摩挲两下,在花酌枝退缩时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就像个登徒子般,抓着人家的脚摸来摸去…… “我、我不是……”萧见琛想替自己解释一下,目光却直勾勾盯着那只脚。 花酌枝人生的娇小,连脚都不如他手掌大,置在手心时,像在把玩稀世珍宝,玉做的一件,脚趾圆润泛粉,跟花酌枝这个人一般可爱。 “琛哥哥……”花酌枝又缩了一下,可怜巴巴道:“疼。” 萧见琛仰头看去,坐在榻上的人不安地搅弄着衣带,嘴唇微张,鼻尖通红,睫毛一抖,两串银珠子扑簌落下。 竟是哭了。 “你、你你,你莫哭。”萧见琛一时慌了神,他伸出手去,想替花酌枝擦擦眼泪,可要碰上时又犹豫了。 见状,花酌枝哭的更急,整个人抽抽搭搭的,声音却一再压低,像只受惊的幼猫,小声哼哼着,“琛哥哥,我疼……” 萧见琛那还顾得上避嫌,这会儿心疼都来不及,他大手一抹,帮花酌枝擦干净脸,小声哄着,“我知你疼,我知你疼,我这就给你去找药。” “琛哥哥。”花酌枝抽抽鼻尖,勾住萧见琛的衣袖,“那你快些回来。” 萧见琛连连点头,“好,我马上就回。”说罢爬起来往后殿跑去。 目送萧见琛离开,花酌枝立马收起眼泪,他翘起脚看了眼,是肿的有些厉害,但没关系,有萧见琛照顾他。 “嘶嘶——” 听到响动,花酌枝仰头看去,黑色大蟒先是从房梁上探出脑袋,而后尾尖甩动,一株紫红色的草药正巧落在花酌枝怀里。 花酌枝拿起草药看了眼,转身藏进一旁的箱子里,“娇娇,谢谢你,但他已经去给我找药了。” “嘶嘶……”大蟒吐了两下信子,慢吞吞收回脑袋,一动不动藏在房梁上。 “找到了!枝枝,我找到了!”不多时,萧见琛捧着一只木匣跑到花酌枝跟前,“枝枝,你瞧瞧哪个能用。” 花酌枝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挨个拾起来瞧,最后从中选出一个小瓶,“这个可以。” “好。”萧见琛跪坐在地,倒了些药汁在手心,然后将花酌枝的脚重新握住,贴上去前,他又叮嘱一句:“枝枝,可能会有些疼,若疼得狠了,就告诉我。” 花酌枝紧紧抿起嘴角,点了点头,“好。” 萧见琛将药汁一点点涂上肿胀处,生怕自己力气太大弄疼了花酌枝,他就用蹭的。 可即便如此,手中握着的那只脚依旧疼得发抖,再看花酌枝,明明已经哭的梨花带雨,却死死咬着下唇一声不吭,乖的不像话。 看着这样乖巧懂事的花酌枝,萧见琛心骤然一疼,“枝枝,别怕,马上就好。” 同心蛊作用下,花酌枝立时便感受到了对方的变化,他抬手摸了摸胸膛,那里像针扎一般,密密麻麻地。 “好了。”萧见琛长呼一口气,起身时才发现,只是涂个药的空儿,已经紧张到浑身是汗。 他将窗打开透气,震耳欲聋的雨声瞬间响彻整个大殿。 “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萧见琛走回榻前,一脸担忧,“你这脚需找个大夫来瞧瞧,万万不能耽搁,等雨小些,我就带你下山。” 下山? 花酌枝才不想下山,他想了想,拽着萧见琛的袖子晃了两下,似是撒娇,“琛哥哥,我不想下山。” “不想下山?”萧见琛一怔,“为何不想下山?” “我……我还从未在外过夜呢,我想试试,我们今夜不回了,好不好?” 萧见琛立时便明白花酌枝的意思。 花酌枝在那个寨子里生活了十八年,被困在那里十八年,大祭司把他养大,对他好是毋庸置疑的,但在萧见琛看来,他依旧只是个可以使唤的活物,在大祭司的操控下,木讷地活着。 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中长大,也养成了花酌枝不谙世事的性子,他甚至不知道,已经有人对他产生了肮脏的欲望。 那个人,就是他萧见琛。 “琛哥哥,好不好?”花酌枝又晃了晃萧见琛的衣袖,几乎是哀求。 萧见琛回神,“好,不回了,我陪你。”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他这样不谙世事的人,甚至不知道我对他产生了肮脏的欲望。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13节 花酌枝:第一次的话,用什么姿势最舒服呢? 第13章 琛哥哥想碰吗? 殿外雨越下越大,吵得人心神不宁,花酌枝双手捂住耳朵,哼唧一声,“琛哥哥,好吵。” “吵?”萧见琛看了眼窗外的磅礴大雨,连忙将窗关了,“现在呢?” “好些了。”花酌枝蜷坐在榻上,一张小脸苍白无力,“就是有些冷。” 他们一早便上了花车,到现在一口热水都没喝过,遇上大雨天,被困在这神殿中又冷又饿。 萧见琛先是把自己外衣脱了给花酌枝披上,又在殿前殿后忙活一阵,找来些干柴点起,这才暖和许多。 “好些了没?”他将花酌枝从榻上抱到火堆旁坐着,“脚还疼不疼?” “不疼。”花酌枝坐在火堆前,却还是浑身发抖,“琛哥哥,还是有些冷。” “还冷?”萧见琛紧紧蹙眉,他探手过去摸了摸花酌枝的额头,嘴中念念有词,“可是方才淋雨着凉了?” “琛哥哥,冷……”花酌枝往萧见琛怀里一扎,语调黏糊糊的。 萧见琛身子僵了片刻,而后他一咬牙,直接解开衣襟,将花酌枝打横抱进怀里,最后用衣裳层层包裹起来。 “枝枝,这样可好些了?” 目的达到,花酌枝靠在热烫的胸膛上,嘴角控制不住地翘起,“好些了。” “那就好。”萧见琛双臂微微用力,将花酌枝抱的更紧,他不顾自己热的出汗,又往火堆旁挪了两步。 花酌枝动了动胳膊,指尖有意无意划过萧见琛赤裸紧绷的小腹,“琛哥哥,你身上好暖和。” 萧见琛身上岂止是暖和,更像个烫手的火炉,让花酌枝忍不住想起那些图里画的。 衣衫小解半回眸…… 花酌枝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萧见琛低头看去,小小的一团,窝在他怀中,只露个黑黝黝的脑袋,让人心生怜爱。 “枝枝,你怎么了?可是脚还疼着?” 花酌枝摇摇头,许是躺的累了,他撅着屁股挪动两下,又被萧见琛死死按住。 他仰头望去,只见萧见琛满脸涨红,眼神四处游离,支支吾吾道:“别、别动。” “琛哥哥……”花酌枝放松身子,大腿立时贴上来什么,他细细感受片刻,用无辜的语气问着,“琛哥哥,这是什么啊?” “这是……这是……” 萧见琛还未想好怎么搪塞过去,又听见花酌枝的问话。 “我也有这个,也会时常这样,但只要碰一碰它,就没那么难受了……琛哥哥,这是一种病么?怎么才能治好啊?” 萧见琛终于忍不住了,他将花酌枝从怀里挖出来,“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就没人教过你这些吗?” 问完他便后悔了,那大祭司能将花酌枝养成这样单纯的性子,想必也不会教他那些床笫之事。 花酌枝什么都不懂,他只知道碰一碰便不难受了,却不知道还有另一种更快活的办法。 “琛哥哥,你难受吗?我帮你。” “不行!”萧见琛稍稍支起一条腿,将花酌枝的身子抬离,假装凶巴巴地,“往后不能随便乱碰别人,知不知道?” 花酌枝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知道了。” 萧见琛:“也不能叫别人随便碰你。” 花酌枝:“别人是谁?你是别人吗?” 萧见琛吭哧吭哧半天不说话。 花酌枝又道:“在我心里,琛哥哥才不是别人。” 言下之意,琛哥哥可以碰他。 “琛哥哥想碰吗唔——” 萧见琛哪受得了这种刺激,他眼疾手快将花酌枝的嘴捂住,生怕听到什么东西,控制不住自己。 花酌枝有些失望,他抬头同房梁上的大蟒对视一眼,小拇指翘起,做了个驱逐的动作。 大蟒意会,沿着房梁缓缓爬走。 萧见琛丝毫没意识到上头还有双眼睛盯着,他松开花酌枝,不停地安抚着,“睡吧,睡吧。” 睡着就好了,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思考一下两人的关系。 花酌枝乖乖闭眼,不再说话,可胸膛里那个属于萧见琛的心跳却从未停歇。 翌日清晨,花酌枝在萧见琛怀里醒来,甫一睁眼,便软软哼唧一声。 萧见琛死死拽着自己的裤腰,一骨碌翻身爬起来。 “琛哥哥?”背后响起花酌枝疑惑的声音,“你怎么了?” “没事。”萧见琛平复片刻,转过身来,“你脚如何了?” 花酌枝伸出脚给他看,肿胀已经消了下去,可崴过的地方变成一片青紫斑点,看着触目惊心。 “这样不行,我带你下山,赶紧找个大夫瞧瞧。”说完,萧见琛又蹲在花酌枝跟前,示意他上去。 花酌枝爬上去,一手勾住萧见琛的脖子,一手从自己挎包里翻找着,最后找出一个圆圆的饼子。 “琛哥哥,饿不饿?” 话音刚落,便听见萧见琛肚子使劲叫了一声。 花酌枝把饼子递到萧见琛嘴边,“只有一个饼子,我们一起吃,琛哥哥不会嫌弃我吧?” 萧见琛这会儿也不嫌饼子素,被那香味诱得直流口水,“怎么会,你先吃,我待会儿再吃。” 花酌枝依言咬了口饼子,又递回萧见琛嘴边,“琛哥哥,吃。” 饼子上只咬去一小块,月牙般的缺口,竟是连牙印都如此可爱,萧见琛抿了抿嘴,犹豫着低下头去,把整个月牙都咬掉。 “琛哥哥,好吃吗?” 萧见琛闷头嚼着饼子,明明咬下去时没什么味道的,也不知怎地,越嚼越甜。 “嗯,好吃。” 两人分吃同一个饼子,沿着泥泞的山路,深一脚浅一脚往下走,刚至山脚下,便见等在花车旁的众人。 打头的是沈碎溪,他上前一步,用南疆话道:“大人可算回来了,下次最好是提前打个招呼,这样我们也不必如此焦急,以至乱了分寸。” 花酌枝半支起身子,“本想同你说的,但你忙着旁的事,便没来得及。” 沈碎溪脸色不太自然,他干咳一声,往旁让开,“大人,请上花车,长老们都在祭司殿等候。” 花酌枝正色起来,长老们齐聚祭司殿,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拍拍萧见琛的肩膀,道:“琛哥哥,我们回去。” “好。”萧见琛将花酌枝送上花车,环顾一周后,凑近花酌枝,“枝枝,他们方才说的,可是在怪责你?” 花酌枝摇摇头,“有其他事,我现在得回祭司殿去。” 回祭司殿?那就是大祭司要花酌枝回去,可这么着急到底是为何事? 会不会……会不会他同花酌枝昨夜抱在一起的事叫大祭司知晓了? 这样的话,花酌枝免不了吃些苦头。 萧见琛想了许多,忧心忡忡叮嘱一句,“若是大祭司问起昨夜的事,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全是我做的,若他们要罚你,你便差人给我送信,我……” 他沉默半晌,像是做了什么重要决定,眸子一闪,压低嗓音,“我带你走。” 第14章 不够浪 带他走? 花酌枝来不及追问,花车摇摇晃晃离开,他看了萧见琛最后一眼,转头坐正身子。 萧见琛在后头追了两步,心下悲怆不已。 那些人带走了他的枝枝,也带走了他的心。 “夫人,别追了。” 萧见琛像是聋了,又踉跄着往前跑了几下,嘴唇颤抖着,喊出那个名字,“枝枝……” “夫人!”王文才紧跑几步拦下萧见琛,“别追了,上车吧。” 萧见琛这才瞧见不远处还有辆花车。 他连忙爬上去,吩咐道:“快些,跟紧前面那辆车!” 王文才也跳上花车,闻言念叨着,“夫人,我们原本就是要回去的,就算您不说,也会跟着前面那辆车。” 两辆花车一前一后,一路到祭司殿门口,花酌枝都没再回头看,而是踮着脚进了祭司殿。 萧见琛作势要往里闯,却被门口几个精壮的侍卫拦下,他们说了句听不懂的话,王文才译说道:“夫人,祭司大人同长老们在里头议事,外人不可打搅。” 萧见琛急道:“有什么事不能待会儿再议?他脚还伤着,还不赶紧去找大夫?” “找了找了。”王文才抹了把汗,“一早就去找了,夫人放心吧。” 与此同时祭司殿。 几位长老本来围中央而坐,见花酌枝终于来了,纷纷起身,“大人。” 花酌枝轻轻颔首,他忍痛走至上位坐好,将受伤那只脚微微翘起,而后低头看向地上五花大绑的人。 那人虽被捆住手脚,仍旧不停扭动着身子,试图将绳子挣开。 花酌枝冷着脸看了会儿,出声劝道:“不要浪费力气了,这绳结越挣越紧。” 那人见终于来了个会说汉话的,扬起脑袋破口大骂,“一群野蛮人!我们主子有令,若是识相,就赶紧将东西交出来,若不交,就等着武林正道踏平达弥雪山!届时你们这群人,只有死路一条!” 花酌枝脸上无风无波,他没在乎那人的话,而是同沈碎溪对视一眼。 沈碎溪立时明白,他转身上了二楼,再下来时,手中拿着几只蛊盒。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14节 瞧见熟悉的蛊盒,地上那人脸色一变,颤抖着身子往后退去,“别过来,你别过来。” 沈碎溪听不懂汉话,却也看的出那人脸上的恐惧,他缓缓蹲在那人跟前,把几只蛊盒摆成一列,“自己选一个吧。” “碎溪。”花酌枝催促,“快些。” 萧见琛还在外头等他呢,他得抓紧解决。 沈碎溪双眼眨得极慢,他打定主意要慢慢折磨那人,于是便将最小那只蛊盒拿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殿内响起一声惨叫,殿外等候的萧见琛瞪大双眼,拼命往里冲去,“枝枝!放开他!你们要干什么!有什么事冲我来!枝枝!枝枝!” 王文才同另外两个侍卫合手才将萧见琛拦下,嘴里“哎呦”两声,然后解释:“夫人,夫人莫急啊!您可听听啊,那是旁人,那是旁人!” 话音刚落,殿门打开,从中走出两人,他们手中抬着一个不断挣扎的黑衣人,像丢麻袋一般将人丢在殿前空地上。 “啊啊啊啊——” 那黑衣人一落地摆弄翻滚惨叫,双手立起朝脸上抓挠,不多时便将脸抓出一道道血痕,这还不算完,他哆嗦着跪坐起来,脑袋一下一下,拼命朝地上撞去,撞得头破血流都不愿停下。 听到动静,寨子里的人纷纷围上来观看,各自交流一番后,大家竟欢呼起来。 萧见琛被那黑衣人的惨状吓得不轻,他咽了口唾沫,朝王文才询问:“这、这是谁?他犯了何事?怎会如此?” “回夫人,这人是我们苗疆宿敌,他趁着天神祭祀之时,偷偷上了达弥山,想去神殿偷我们的东西。” 好在这人又笨又慢,跟不上萧见琛的步伐,又在山间迷了路,直直撞上巡山的人,便被逮了回来。 “祭司大人为惩罚他,便给他下了蛊毒,如果我没看错,这蛊毒叫噬心蛊,死不了人,但全身如同剥了皮,只要一碰,心就像万只蚁虫撕咬,疼的人将全身皮肤挠烂才能缓解一二。” “啊……啊……呜呜呜——” 黑衣人已然喊不动,最后竟失声痛哭起来。 “狠毒,太狠毒了……”萧见琛喃喃道,他连连后退,眼睛盯着黑洞洞的殿门。 若他喜欢花酌枝的事情败露,那狠毒的大祭司又会给他下什么蛊毒? 他萧见琛顶天立地敢作敢当,疼便疼了,但他舍不得枝枝跟他一起受苦。 “狠毒”的花酌枝正在整理他的小挎包。 去了趟神殿,又摔了一跤,本来干净的小挎包变得灰扑扑的,花酌枝将里头东西一一取出来,打算待会儿将挎包洗了去。 “大人。”一位长老站出来,“他们次次这样,又不敢同我们正面对峙,可笑的是,他们自诩武林正道,却偷偷摸摸做出这种事,简直是贻笑大方!” 另一位长老附和道:“幸好神殿位置没有暴露,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花酌枝早已习惯了那些人所谓正道的旗号,他道:“神殿位置不会暴露,各位大可放心,往后盯紧些,若再有人来,直接杀了便是。” “可……”有人迟疑,“可那位大燕的小皇子,已经随大人去过神殿了。” 花酌枝眼神变得凌厉,直勾勾盯着那人,“他不是别人,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说完,脸颊一寸寸染上粉红。 他从没说过这种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口,是有些羞。 “他也不会将神殿位置说与别人,我以性命起誓……”花酌枝扯了扯裤脚,开始打发人,“若无其他事,大家便散了吧,碎溪,你留一留。” 等众人散了,沈碎溪上前一步,稍稍弯腰,“大人?” 他以为花酌枝有什么正事同他商量,刚要严肃起来,便听见一个苦恼的声音。 “碎溪,他不愿碰我,这是为何?” “……”沈碎溪微微叹气,在花酌枝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一副谈心的模样,“他为何不愿碰你,你昨夜都同他说什么了?” 花酌枝将昨夜在神殿的事说与沈碎溪听,末了又问道:“碎溪,是不是我不够好?” 沈碎溪:“你哪里不好?” 花酌枝低头沉吟片刻,再抬头时一脸认真道:“不够浪。”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跟紧前面那辆车!有什么事冲我来!枝枝!枝枝!” 王文才:“你戏还挺多的。” 明天还有嗷老婆们~ 第15章 鞋袜还塞在那狂徒怀里呢! 沈碎溪:“……” 花酌枝:“不然我已做到那种份上,他怎么还不同我表明心意?” 说完,他给沈碎溪举了个鲜活的例子,“陆繁就主动得很。” “你可想过一个问题?”沈碎溪问。 “什么?” “你也说了,他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是有名有份的,怎好再同另一个人苟且?而陆繁尚未成亲,他想同谁好便同谁好。” “那怎么办?”花酌枝愈发苦恼,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 沈碎溪继续说:“萧见琛同陆繁不一样,他心悦你,想亲近你,可碍于自己已经成亲,又肩负着大燕给的使命,所以必须同你避嫌,这会儿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花酌枝睁着懵懂的眸子,“可我又不在乎这个。” 沈碎溪突然笑起来。 “你笑什么?”花酌枝不解。 “你不在乎,因为你就是大祭司,若同他成亲的是个旁人,你可愿意?” 花酌枝紧紧抿唇,半晌后摇了摇头,“不愿。” 沈碎溪说的没错,他不在乎,因为同萧见琛成亲的本就是他,而在萧见琛心里,一边是大祭司与大燕百姓,一边是花酌枝与自己的本心,若他是萧见琛,也难以抉择。 “所以说,有时候人太克己守礼也不是件好事,而你同他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同他坦白,要么就等他什么时候冲破道德枷锁吧。”沈碎溪边说边起身,将外头等待的大夫叫进来。 “见过大人。”来人是个青年,手中提着竹编的药箱,见了花酌枝,他跪坐在地,用热切的目光盯着上座的人。 花酌枝暂且将萧见琛搁在脑后,他扫了眼青年,问道:“怎么是你?你爹呢?” “我爹他今日有事,所以我来给大人治伤。” “好。”花酌枝将脚伸过去,搭在青年膝头。 青年盯着那只小巧的脚,颤抖着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玉似的脚背。 指腹方落下,那只看似柔弱无力的脚便抬起来往他肩头踹去,直接将人踹了个仰倒。 青年连滚带爬坐起来,脸色仓惶,“大人!大人!是我僭越!是我僭越!” 花酌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他将脚收回,淡淡警告一句:“你不该碰。” 他答应萧见琛的,不能叫别人随便摸。 “大人,我知错了!我知错了!”青年身子伏地,以示臣服之意。 花酌枝没跟他计较,随之摆摆手,“出去。” 青年抬头,眸中盛满深情,“大人,我愿服侍——” “出去。”花酌枝毫不留情,“叫你爹来。” 青年眼中漫上破败,他缓缓起身,垂头丧气,一步步退至殿外。 沈碎溪笑着摇头,走上前将花酌枝扶起,“还是叫那小皇子进来陪你吧,我先送你上去……你鞋袜呢?丢在神殿了?” 花酌枝被问的也是一愣。 是啊,他鞋袜呢? 大祭司的鞋袜还塞在那狂徒萧见琛怀里呢。 萧见琛看着大夫进去,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又跌跌撞撞跑了出来,一阵心急,“这么会儿就治好了?哪里来的庸医!” 说罢又要往里闯。 王文才正要去拦,沈碎溪从殿中走了出来,“让他进去吧。” “是,是。”王文才放开萧见琛,“沈大人说,夫人可以进去了。” 萧见琛撒丫子往二楼跑去,一上楼,便见花酌枝坐在他们平日上课的位置,莹白的脚掌就这么踩在地上。 “琛哥哥。”花酌枝朝萧见琛甜甜一笑,可这个笑在萧见琛眼中却有些牵强的意味。 “枝枝。”他走上前,跪坐在花酌枝跟前,“大祭司可难为你了?” 花酌枝摇摇头,“没有,只是怪我没有当日回来,于是罚我……罚我抄书。” 萧见琛松了口气,没有罚旁的便好,“抄什么书?我帮你抄就是。” “真的吗?”花酌枝眼睛一亮,也不知想到什么,他犹豫道:“可是,琛哥哥又不识得南疆的字。” “我照书抄便是,识不识得又如何?我不识南疆的字,但也知道怎么一笔笔描出来。” “那好。”花酌枝转过身去,从匣子里翻找片刻,取出几本薄薄的册子。 萧见琛接过去翻看,密密麻麻全是鬼画符一般的字,他问道:“这是什么书?” 花酌枝眼也不眨地撒谎,“《蛊论》,《鉴蛊》,还有《天神祭祀年历》。” 实则是《春情一夜》,《品花宝鉴》和《玉楼春》,还是上次差人画春宫图时,顺便买来的。 “大祭司有说何时要么?” “三日之内。” 三日之内?萧见琛比量一下,三本书也不过两个巴掌厚,以他从前在学堂被罚抄书的速度,一日便能抄完。 “交给我,明日就给你。” 花酌枝软着嗓音夸赞:“琛哥哥,你真厉害。” 萧见琛被他夸得脸一红,“这、这有何厉害的?”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15节 不过是抄得多了,练出来了而已。 “对了。”他想起什么,“方才那大夫怎么又走了,你的脚如何了?” 花酌枝转了转眼珠子,道:“他医术不精,回去叫他爹来看。” “这么严重……”萧见琛喃喃道,心中更是自责。 早知道如此,他就该当夜就下山,再把大夫带上山给花酌枝瞧伤。 “不严重。”花酌枝抱膝坐起,“大夫一会儿就来。琛哥哥放心吧。” “那我陪你。”说完,萧见琛一屁股坐在花酌枝旁边,翻开书抄起来。 不多时,老大夫提着药箱走了上来,他碰都没碰,只是往花酌枝脚腕上扫了一眼,便知如何医治。 他一声不吭蹲下,拿出自己的小药炉,开始生火熬药。 一阵刺鼻的酸臭味道四处弥漫,萧见琛捂了捂鼻子,小声问道:“枝枝,他这是做什么呢?这是药么?” 花酌枝解释道:“这是我们苗疆的苗药,虽味道难闻,但很管用的。” 约过了一个时辰,药终于熬好,锅中只剩黏稠的一坨,被老大夫取出后,均匀铺在绸布上,“大人,脚。” 花酌枝依言伸过脚去,老大夫将带有药膏的绸布裹上伤处,烫的花酌枝往后抽了一下。 见状萧见琛先急了,“你轻一些!” 老大夫听不懂,歪歪脑袋,“啊?” “你!”萧见琛憋屈,却只能找花酌枝译说,“枝枝,你叫他轻一点。” 花酌枝将翘起的嘴角强行压下去,用苗疆话吩咐:“他说叫你轻一点,他瞧了……心疼我呢。”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抄书?这我熟啊! 明天还有嗷老婆们~ 第16章 他也想去花酌枝的小楼! 老大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尬笑着收回目光,叮嘱一声,“大人,需敷够一个时辰,待药慢慢变凉再拆下来。” 花酌枝颔首:“晓得了。” 热乎乎的药膏敷在伤处还挺舒服,就是味道着实不好闻,花酌枝转头,看向萧见琛皱起后就没放下的的眉头。 他自小便敷这药,是以并不觉得多难闻,但萧见琛却从未闻过的。 “琛哥哥,你回去吧。”他赶萧见琛走,“祭司大人待会儿过来,我还要同他禀报昨夜在神殿的事。” 萧见琛虽不愿,但也不叫花酌枝为难,他将那三本淫书往怀里一揣,站起身来,“那我将书带回去抄,明日一定给你,若你有事……还像我们从前说的,你差人给我递信。” 后面的他没说出口,他知道花酌枝明白什么意思。 “好。”花酌枝应下。 从祭司殿出来,萧见琛还惦记着帮花酌枝抄书,他急匆匆赶回小楼,路过陆繁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 陆繁跟他一同上学一同受罚,练就了一手左右开弓抄书的绝技,如果两人一起抄,说不准今日就能把书抄完。 想到这里,他掉转方向,朝陆繁那边走去,走的近了,耳朵捕捉到屋内传出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唔……嗯……” 萧见琛没多想,他同陆繁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秘密,就是自渎也不小心碰上过几回,于是便直接推门而入。 “陆繁,帮——” 屋内两人停下动作,粘在一起的四片嘴唇忙不迭分开,发出“啵”的一声。 “殿、殿下……” 陆繁手足无措坐在床边,而跨坐在他大腿上衣衫凌乱的,竟是那大祭司的右护法沈碎溪,饶是已经慌张到这份上,陆繁依旧紧紧抱着沈碎溪不放手。 “你、你们……”萧见琛哆哆嗦嗦伸出右手,指指陆繁,又指指沈碎溪,半晌说不出话来。 见好事被打搅,沈碎溪从陆繁身上下来,慢悠悠整理好衣裳,临走前俯下身去,朝陆繁嘴上亲了一口,“没兴致了,明日再说吧,到时我叫王文才给你传话。” 等沈碎溪走了,陆繁扯了条薄被挡在腰间,走到萧见琛跟前,扭扭捏捏开口,“殿下,你听我解释。” 萧见琛一脸恍惚,“解释?你要解释什么?” 陆繁:“殿下,我不是诚心瞒你的,其实去他小楼那天我就想告诉殿下的,可苦于没有机会——” 萧见琛厉声打断:“你连他小楼都去过了?” 说完他头顶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急得眼前一黑。 贾方正说什么来着,去小楼时不能走门,摸黑进屋,在窗外挂样东西,接着春宵一度,最后天不亮就得走。 “你们俩,什么时候的事?” 陆繁想了想,说了个日子。 萧见琛掐指一算,出离愤怒,“来南疆第三天你俩就搞在一起了!” 而他呢!他跟花酌枝到现在连嘴都没亲上呢! “殿、殿下……” “别叫我殿下。”萧见琛频频摇头,脑袋像要炸开,“那日你是怎么同我说的?你说你一时被那妖精迷了眼,以后不会了,可转头就去了人、家、的、小、楼!” 陆繁挠挠头,“可、可是殿下,您后来不是说,那并非妖精,而是天神的神宠,还说我们万万不能得罪神宠。” 萧见琛一怔。 是,是…… 他同陆繁是一样的,陆繁心仪那右护法,而他心仪花酌枝,只不过陆繁早已有情人终成眷属,而他还于泥潭中苦苦挣扎。 自觉在陆繁跟前丢了男子尊严,萧见琛满心委屈,转头就跑。 刚跑出去,便见门口草丛中有两只正在野合的狗,其中一只竟是—— “二、蛋?” 二蛋抽空看他一眼,干的愈发起劲。 “你在干什么?”萧见琛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你们……你们……一个两个,一个两个……”萧见琛像丢了魂儿似的,一步步后退,跌跌撞撞进了自己的小楼。 他一头扎进床上,盯着床帐的络子看了半晌,而后侧卧起来,缓缓蜷起身子。 心中有一道声音在不停叫嚣着——他也想去花酌枝的小楼! 一时急火攻心,萧见琛紧紧抱着双臂,身子开始打起冷战,等贾方正意识到不对上来查看时,人早已烧得神志不清。 听说萧见琛病倒,正在为大燕借运的花酌枝停下来,忍着脚痛去小楼探望。 到小楼时,萧见琛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正披着衣裳坐在桌前,整个人病恹恹地塌着肩膀,时不时咳嗽几声。 花酌枝上前一瞧,都病成这副模样了,竟然还不忘帮他抄书。 “病的重么?可是昨日淋雨着了凉?”他问一旁的大夫。 大夫回道:“应当是热气侵体,心火旺盛,只要服几贴药,就能大好。” “好。”花酌枝放下心,他拖了张木凳坐在萧见琛对面,疑惑不解:“你心里头藏了什么事,怎会这样?” 萧见琛偏头咳嗽几声,哑着嗓子道:“没什么事?” 花酌枝想了想,又问:“可是在达弥雪山时出了什么事?你们昨夜,都做了什么?” “咳咳咳——”萧见琛剧烈咳嗽起来,直到把喉咙咳出血腥味才停下,支支吾吾地,“没、没做什么。” 花酌枝:“今日你在殿外叫他,我都听见了。” “是、是这样的!”萧见琛忘了自己还病着,因这句话出了一身冷汗,“我、我同左护法一见如故,愿为挚友,所以担心他罢了。” “是吗?”花酌枝向前倾身,扫了眼被萧见琛压在胳膊下的书,“那你为何替他抄书?” “自然是,自然是……是因我,因我他才崴了脚,也是因我才没能当日回来,罪责在我,所以我替他抄书,也不为过。” 花酌枝没再询问,而是直勾勾盯着萧见琛酡红的双颊。 到底因为什么,萧见琛怎会突然病倒呢? 大夫下去煎药,屋中只剩花酌枝同萧见琛两人,这时屋外一道风闯入,一下将窗吹开。 萧见琛不能吹风,花酌枝走过去关窗,再回头时却见萧见琛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 萧见琛摸了摸鼻尖,犹豫着开口,“祭司大人可是受伤了?我怎么总是嗅见一股药的臭——药的味道?” 花酌枝身子一僵。 他只记得将药拆下,却忘了洗去身上味道。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一个,两个,嘲笑我,笑我耳朵失灵的——《走马》 热气侵体——急上火了。 明天还有嗷老婆们~ 第17章 我想给他个名分 但他很快便想到借口,“方才帮人换药,染了味道而已。” 萧见琛信了。 大祭司一定是帮枝枝换药了。 “很难闻吗?”花酌枝问。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16节 萧见琛连忙摇摇头,“没有没有。” 其实他鼻子堵得严重,只能闻见丝丝缕缕,不过那股味道实在是太臭了,臭到印象深刻。 “若是实在不喜欢,在他脚好之前,先换个人教你。”花酌枝因脚伤站不了太久,他重新坐下,犹豫道:“或者,你这样需得卧床休养,待过几日再去上学也不迟。” 换人可不行!萧见琛挺直腰板,往自己胸膛上使劲一拍。 “咳咳咳——” 花酌枝:“……” “若不舒服,别勉强。” 萧见琛发誓:“我明日就好了,我定不负大祭司所望,尽早学会南疆话!” 听着萧见琛的鬼话,花酌枝缓缓伸手,指了指桌上的书,“学了这么久,你可知你抄的是什么?” “自然知道!”萧见琛脸上的表情别提多认真,“《蛊论》,《鉴蛊》,和《天神祭祀年历》。” 花酌枝心中暗笑,记得倒挺清楚。 “那这句呢?”他随手翻了一页,要萧见琛给他译说。 “这句……”萧见琛大脑一片空白。 碰到完全不懂的东西,连编都编不出来。 “我教你读。”花酌枝一本正经,枯枝般的手指在那行字下慢慢划过,嘴中说的是拗口的苗疆话。 其实萧见琛聪明得很,花酌枝只说一遍便记住了,他跟着读出来,甚至连磕绊都没打。 花酌枝眼神微妙,又指向下一句。 于是老大夫将药煎好送上楼时,便听见他们崇敬的大祭司正在用十分严肃的语气读些淫词艳语。 “……那娇儿扶gen坐下,一掌细腰不停摆弄,娇喘阵阵,香汗连连。” 一句话毕,立刻有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重复道:“那娇儿扶gen坐下!一掌细腰不停摆弄!娇喘阵阵!香汗连连!” 老大夫:“……” 花酌枝:“汉子力大无穷,那娇儿嗔怪,‘你这孽gen要弄死我了’。” 萧见琛:“汉子力大无穷!那娇儿嗔怪!‘你这孽gen要弄死我了’!” 老大夫:“……” 闻见浓烈的药味,花酌枝停下教学,转头示意老大夫把药交给他。 “先将药吃了吧。”花酌枝一手端碗,一手抓着木勺搅弄药汤。 萧见琛作势要去拿花酌枝手中的药,却被一下躲开。 花酌枝舀起一勺药汤,慢慢吹凉,才送至萧见琛嘴边,竟是要不假他人之手,亲自喂药 “……”萧见琛低头瞅瞅那药,始终张不开口。 “怎么了,为何不喝?你是不愿喝药?还是不愿喝我喂的药?” 萧见琛握笔的手缓缓收紧,指尖发白,可见用了不少力气。 见萧见琛不愿同他如此亲密,花酌枝又将两人关系搬出来,“你我已经成亲这么久,不过喂个药而已,就算同睡一榻共浴一桶也不算稀奇事。” 什、什么?萧见琛脑袋里不可控制地浮现同大祭司一起沐浴一起睡觉的画面。 萧见琛迟迟不动,花酌枝直接命令道:“喝。” 萧见琛万般不愿地张开嘴,一勺勺,将那药汤喝尽。 药苦,却不及他心里苦。 自来到南疆,旁人都在做什么,陆繁同人颠鸾倒凤,二蛋坐拥整个寨子的狗,只有他在应付一个八十八的老头子! 喂完药,花酌枝将空碗递给老大夫,像没看见萧见琛脸上痛苦的表情,又取了张帕子来,贴心地将后者嘴角擦拭干净。 “喝了药便歇息吧。”花酌枝起身,将桌上的三本书直接收走,“抄书的事,明日再说。” 说完,他差人找来贾方正和陆繁照顾,带着老大夫离开。 等人走了,主仆三人面面相觑片刻,陆繁率先开口:“殿下……殿下,你如何了?” 萧见琛无心同他计较,闷咳几声,哑着嗓子道:“无事。” 他方才在床上打摆子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了,他怪不着陆繁,他没能跟花酌枝有个结果是他没本事,是他不争气。 陆繁担心萧见琛,他戳戳贾方正,贾方正会意,上前将萧见琛扶坐在床上。 “殿下,我听他们说,殿下是急火攻心才病倒的,殿下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我们也好替殿下分担一二。” 萧见琛裹紧自己的小被子,喃喃道:“没什么心事,就是觉得自己命不好罢了。” “谁说的!”陆繁疾声打断:“殿下命好!殿下出生时,天有彩凰鸣舞庆贺,陛下为殿下取名见琛,见琛者得福,殿下此生无苦可吃,无难可过,顺风顺水,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萧见琛撇了撇嘴,“若我真能心想事成,当日同我成亲的,若是枝枝该有多好。” “哦?”贾方正一脸了然,“殿下可是为那左护法而苦恼?所以不慎进了死胡同,将自己逼得病倒?” 萧见琛有些不好意思:“算、算是吧。” “这好办啊!殿下只管同那左护法互通心意就是,左右那大祭司也活不了几年,待大祭司寿终正寝,殿下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这话说的,仿佛背着大祭司跟花酌枝偷情是一件多么正常多么简单的事。 萧见琛将自己的思虑说给两人听,“你以为本殿下没想过吗?可我想现在就同他名正言顺,我想给他个名分,我想让他堂堂正正做我的人,再者,就算照你所说,若不慎被大祭司发现了,他必定会被责罚,我倒是无所谓,可我舍不得他受苦,他什么都不知道,他那样纯真的性子,我怎么敢拉他进泥潭?” 听完萧见琛所说,贾方正深深叹了口气,道:“殿下!你这是陷进去了呀!” 这时陆繁突然站出来,高声喊道:“殿下!我懂你!我也想给他个名分!我也受不了如今这样了,我们之间虽没阻碍,但……但不知为何,我总有种见不得人的感觉!就像在偷情!” 贾方正:“你小声点,生怕旁人听不见吗!” 小楼不远处,沈碎溪瞅了眼二楼微弱的光,问身边的花酌枝,“他说的什么?” 花酌枝眨眨眼,“他说,跟你像是偷情,想给你个名分。” 前来接人的沈碎溪嗤笑一声,扶着花酌枝往回走,“给我个名分?他都不问问,我这里可有名分给他?” “碎溪。”花酌枝拍了拍沈碎溪的手,浑浊的眸子闪着光,“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作者有话说】 老大夫:大祭司是在跟夫人搞什么奇奇怪怪的情趣吗? 想象一下用读《将进酒》的语气读那两句。 明天休息一下,后天再来嗷老婆们! 第18章 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萧见琛病来的急,好的也快,喝下药睡一觉起来,已是神清气爽。 早早吃过饭,他跑去花酌枝的小楼下喊了几声,却没得来回应,回去路上遇到王文才,才得知花酌枝昨夜是宿在祭司殿的。 “他怎地住在祭司殿了?” 王文才照花酌枝教的说道:“祭司大人要出远门,花大人这些天都要守在祭司殿。” “出远门?”萧见琛脚步一顿,语气兴奋追问道:“去哪了?已经走了?什么时候回来?” “呃,这……”王文才支吾起来。 花酌枝只教他说祭司大人出门了,却没说详细的。 “算了,我亲自去问。” 萧见琛着急,他不等王文才,小跑去祭司殿,刚踩上楼梯,便听见二楼传来阵阵笑声。 花酌枝刚将右手的石臼换到左手,余光瞥见萧见琛,连忙喊了一声,“琛哥哥!” 萧见琛上前,略带敌意看了眼坐在花酌枝对面的少年。 这个同花酌枝说说笑笑的人是谁? “琛哥哥,你病好些了吗?” “嗯?”萧见琛一怔,将目光移到花酌枝脸上,“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是……”花酌枝低头躲开萧见琛的眼睛,“是祭司大人回来同我说的。” 萧见琛没怀疑,他一屁股坐在花酌枝身边,两人紧紧挨着。 “我病昨夜就好了,枝枝,你脚怎样了?我瞧瞧。” 没等花酌枝伸脚,对面那个少年突然跪坐起来,毫不客气将花酌枝的手抓住。 萧见琛:“???” 他瞪了那少年一眼,又立马朝花酌枝看去,可花酌枝只是抿嘴笑开,丝毫没在乎少年的冒犯,甚至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 这一下像是往萧见琛心里灌了一大缸醋,他手忙脚乱了一阵,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最后只好指着两人交握的手,“枝枝,你们……你们在做什么呢?” 花酌枝扬起笑脸,“他帮我涂指甲。” “涂指甲?” “嗯。” 只见少年取了只小刷子,先是往石臼中沾了一下,然后刷到花酌枝秀窄修长的指甲上,薄薄的指甲上立马覆上一层水红色。 萧见琛扒头去瞧,石臼中是捣碎的花瓣。 涂完一只手,花酌枝张开手指给萧见琛看,“琛哥哥,好看吗?” “好看。”萧见琛一边应和,一边抢过刷子,顺便把花酌枝另一只手也抓过去,“我给你涂。” 花酌枝没拒绝,配合地伸出手指。 看着萧见琛几乎要把眼睛怼到他手背上的认真模样,花酌枝朝少年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少年无奈笑笑,朝萧见琛看去,评价一句:“笨手笨脚。” 萧见琛注意力全在花酌枝的指甲上,他没听见少年的声音,也没空理会,而是因为涂指甲这样一件事急得满头大汗。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17节 这刷子实在是太小,花酌枝的指甲更小更窄,稍有不慎,便会把颜色涂到指头上。 “稍等。”他拽起衣角,头愈发低,将指肚上的颜色仔细擦去。 涂指甲,怎么这么难? 这边指甲还未涂完,在花酌枝的眼神示意下,那少年又有了新动作,他起身走到花酌枝身后,将花酌枝的辫子一一拆开,取了把木梳慢慢梳着。 萧见琛扫了眼少年,上下牙合在一起磨了磨,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枝枝,你还未给我介绍,这位是?” 花酌枝认真介绍:“是我儿时玩伴,前几日在守山,今日才下来的,一下山便来我这里了。” 磨牙的声音更大了些。 儿时玩伴,那便是青梅竹马,一下山就找来,这便是迫不及待了! 萧见琛什么都没说,低下头去继续涂指甲,好不容易把五根手指头都涂完,他“蹭”地站起来,作势去抢少年手中的梳子,可这回却被少年利落躲开。 那少年看着他,说了句什么,花酌枝马上译说,“他说你不会编头发,他来就好。” “我……”萧见琛张了张嘴,可想起来他确实不会编头发,只好默默坐回去。 在大燕时,他也是受尽万般宠爱的小皇子,一睁眼便有下人伺候,他万万不会想到,还有给自己心爱的人编头发这一天。 他坐立难安,强迫自己盯着那少年的手,试图学点手艺,但奈何只靠看实在是看不懂。 虽看不懂头发是怎么编的,但他突然懂了一件事,他不喜欢别人碰花酌枝,就算是头发,也不行。 花酌枝将指甲吹干,伸出双手看了半晌,略带遗憾对萧见琛道:“这个颜色不是最好看的,有一种叫凤角的花,搅出来涂上去才好看。” “凤角?”萧见琛重复一遍,将这个名字暗暗记在心里。 “好了。”少年把最后一根彩绳系起,把花酌枝的小匣子拿来,“选一个吧。” 花酌枝把匣子里的耳坠挨个扫了一遍,自己挑不出来,于是推到萧见琛跟前,“琛哥哥帮我选一个吧。” 萧见琛看向匣子,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坠子,比他柜子里的衣裳还多。 认真选了半天,萧见琛从里头拎出一对枝丫样式的银坠子。 花酌枝一见便笑了,这还是他们头次见面时戴的那个。 “我自己戴,你先回去吧。”花酌枝吩咐道,再叫别人帮他戴坠子,萧见琛牙都要磨薄一层。 那少年颔首,捡起自己的包袱下楼。 花酌枝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眼神变得落寞,表情也纠结起来。 “琛哥哥。”他问,“你可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萧见琛看了花酌枝两眼。 他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可他怎么敢说。 花酌枝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难不成…… 他强忍着酸意问出口:“枝枝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琛哥哥。”花酌枝咬住下唇,好看的眉毛轻轻蹙起,模样叫人怜爱。 他像是思虑许久,才同萧见琛吐露:“琛哥哥,他说他喜欢我,想同我成亲。” 萧见琛愣了许久才明白花酌枝什么意思,他没控制住,声音猛地抬高,“他要同你成亲?”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孩童的嬉笑声,两人透过窗子看去,只见方才那少年怀中抱着个三岁大小的稚童。 “……”萧见琛木着脸转回头,“那孩子是?” 花酌枝:“是他的孩子,不过他向我保证了,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三口。” 萧见琛一张脸“唰”地白下来:“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我除了不能给你一个孩子,我什么都能给你! 抱歉来晚了,明天没有,后天嗷老婆们~万圣节开心呀! 第19章 怎么样才算是喜欢? 见萧见琛反应这么大,花酌枝好奇地看过去,“琛哥哥不同意吗?可他说了,等祭司大人回来,就去跟大人讨我,大人一定是同意的。” 萧见琛气得浑身都在抖,“他凭什么替你同意?” 花酌枝缩了缩肩膀,像是被萧见琛这副模样吓到了,半晌,他才吞吞吐吐说出原因:“祭司大人说过,我早已到了年纪,若有人来讨,便会答应。” “他拿你当什么!一件衣裳吗?一样首饰吗?还是什么旁的东西,无论谁来讨要,随随便便就可以给出去?”萧见琛双目赤红,呼吸颤抖着,“他可有问过你的意思?你是个人,不是什么无所谓的东西。” 花酌枝身体中那条蛊虫突然跳了一下,紧接着心头席上巨大的愤怒。 那是萧见琛此刻的感受。 “你虽是他养大的,但他不能就这样草率决定你的一辈子。” 虽欣喜感动,但花酌枝还没忘记自己演这一出戏的目的,他撇了撇嘴,硬生生挤出两滴泪。 “可除了他,没人愿意来讨我。” 萧见琛气不打一处来,他朝花酌枝板起脸,问道:“那你可喜欢他?” 花酌枝老实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便不能答应他!汉人有言,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你可曾为他消瘦憔悴?汉人又有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你可愿为他付出性命?你若不肯又若不愿,便不能同他在一起!” 见花酌枝闷头不讲话,萧见琛又问:“你心里头可有喜欢的人?” 花酌枝头愈发低下去。 萧见琛又问了一遍:“枝枝,你心里头可有喜欢的人?” 在萧见琛的追问下,花酌枝只好回了一句,“琛哥哥,怎么样才算是喜欢?” “你伤了,第一个想到的是谁?” 花酌枝紧紧抿起嘴角。 “你夜里辗转反侧,心心念念的是谁?” 花酌枝死死咬住下唇,将下唇咬出几个牙印。 “你痛苦难过时,最想见到的是谁?” 问花酌枝的同时,萧见琛也在心中问自己,每问一个问题,他便立刻给出答案。 全都是花酌枝。 他早已深陷情网,爱花酌枝爱到极致了。 殿中安静许久,萧见琛给花酌枝留了一些思考时间,然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现在可知他是谁?” “知道……”花酌枝语气艰涩,“可那又如何,他已经同别人成亲了。” 听见花酌枝的答案,萧见琛双眼一亮。 他心中有种强烈的感觉,花酌枝口中那个人,就是他。 心跳一时间盖过了其他声音,萧见琛抚着胸口缓和许久才将将平息。 他上前半跪在花酌枝跟前,眼中含情脉脉,“枝枝,我问你几个问题,不要欺瞒,认真回我,可以吗?” 花酌枝懵懵懂懂点头。 “你心中所想那人,可是男子?” 花酌枝点头。 “你心中所想那人,可是不会养蛊?” 花酌枝先是逃避开萧见琛的目光,又点点头。 萧见琛心中涌上莫大的欢喜,“你心中所想那人,可是……汉人?” 这样一个问题,几乎是将“萧见琛”三个字指名道姓说出来。 花酌枝摸了摸乱跳一通的胸口,他早已分不清那是萧见琛的还是他的,但总之他要回萧见琛一个“是”了。 “是。” 萧见琛猛吸一下酸胀的鼻尖,突然笑开。 可以了,这就可以了。 无需追问到底,他已知晓答案。 “枝枝。”萧见琛轻轻托起花酌枝的双腮,本来躲闪的眼睛就这么对视在一起。 “枝枝,我定不会叫你失望,你再等我几天,好不好?” 在萧见琛期盼的注视中,花酌枝微微点头。 “好,好。”萧见琛先是往楼梯处瞥了眼,见无人上来,他壮着胆子伸过手去,握住花酌枝的手指摸了摸,然后红着脸再次保证,“我很快就带你走,不会叫你等太久。” 花酌枝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好,琛哥哥,我等你。” 一段隐秘的感情就此开始,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叫萧见琛心中承受着巨大的冲击,他早已顾不及那些君子之行的大道理,满心满眼都是带花酌枝离开这里。 方才的话既叫醒了花酌枝,也叫醒了他自己,他恍然大悟,他也是个人,他也要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他要做萧见琛,而不是大燕的三皇子。 他望着心爱的人,缓缓靠近,一个吻在花酌枝唇边徘徊,将落却迟迟不落,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渐渐粗重,就在花酌枝准备主动一下时,却被萧见琛一把推开。 “枝枝,现在还不行,再等等我,再等等我。” 花酌枝:“……” 萧见琛一骨碌爬起来,匆匆离开。 花酌枝失望地叹了口气,正要上楼去找沈碎溪,便见萧见琛又跑了回来。 “枝枝,大祭司何时回来?” 花酌枝想了想,收拾行李的话,两日应该够了吧。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18节 于是他伸出两根手指,“还有两日。” “好!” 萧见琛迅速跑开,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里。 花酌枝站在楼梯处等待片刻,没等到萧见琛再回头,便转身上楼。 见他上来,沈碎溪将手中把玩的蛊虫塞回蛊盒中,“你真要同他走?” “嗯。”花酌枝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从架子上挑挑拣拣,有用的没用的,一股脑拿了十几个蛊盒放进自己的小挎包里。 “大燕的气运已然稳定,只要天神灯不灭,便不会出什么乱子,南疆有你和祁爷,我也放心,我只是出去溜达些时日,很快就回来了。” “我哪里是担心大燕和南疆,我是担心你,那小皇子娇生惯养,不像是能照顾人的,往后出什么事,还得你照顾他,再说了,出了南疆,你们吃什么喝什么?小皇子可有足够的盘缠叫你们挥霍?可有一屋避雨,可有良田美池?离了大燕,他什么都没有,你还敢跟他往外跑?” 花酌枝像没听见沈碎溪的话,他把自己的小挎包系好,又开始盘算着带什么衣裳,“碎溪,你看这两件衣裳,哪个好看?” “……”沈碎溪深深叹气,花酌枝向来不听不爱听的话,他早该习惯了的,“你们偷跑出去,就该穿汉人的衣裳了,这两件都无需带。” 花酌枝深以为然,“你说的是。”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呜呜呜~枝枝!枝枝! 小狗把自己感动哭了。 明天没有嗷老婆们,后天再来~ 第20章 本殿下今天扬眉吐气 这边花酌枝已经收拾起行李,那边萧见琛闷头冲出祭司殿,瞧见方才那少年还在门口逗孩子,他停下脚步,不慌不忙走上去,高高扬起下巴。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枝枝根本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妄想跟大祭司讨要,我……” 他微微眯眼,冷冷吐出几个字,“不,允,许。” 那少年听不懂汉话,他回以一个奇怪的眼神,抱着孩子匆匆离开。 萧见琛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他目送少年离开,又是冷哼一声,然后跑回自己的小楼,找出纸笔,落笔三个大字。 和离书。 这封和离书自然是写给那大祭司的,他才不管对方同不同意,等那老头子看到时,他早就带枝枝离开这里了。 他心里着急,便没认真写,随便堆了几句就塞进信封里,叫来陆繁叮嘱一番。 “等我走后,你就将这封信送去祭司殿,若大祭司看了要怪罪你,你便将父皇搬出来,趁机逃回大燕去,对了,待会儿你把咱们来时的马车检查一下,马这几天都喂足了,千万不能出岔子,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走。” 陆繁还没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他傻愣愣问了一句:“殿下,你要去哪?” 萧见琛一脸凝重,道:“我要带枝枝去天涯,去海角,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花酌枝被困在南疆十八年,从未见过外头是什么样,这回就带他去瞧。 陆繁:“……” 鲜少有人能把私奔说的这样理直气壮。 “殿下!”陆繁左右看看,他手忙脚乱关了窗锁了门,重新回到萧见琛跟前,压低嗓音,“殿下可是要带那左护法私奔?” “什么私奔?”萧见琛板着脸纠正,“我要同大祭司和离,然后同枝枝成亲。” 说完把信封强塞进陆繁手中,“这封和离书,就交给你了。” 看着那份烫手的山芋,陆繁六神无主,“殿下,你若是走了,我们指定是没法待下去了。” “那你们就走,回大燕去!” “可、可……”陆繁急了,“可我回大燕,碎溪怎么办?” 萧见琛好似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他反过来嘲笑陆繁:“那你就带他一起回大燕,你不会不敢吧?” 陆繁如丧考妣,“我、我还没问过他的意思,若他不愿意同我走,该如何?” 萧见琛十分得意,“反正枝枝说了,一切都听我的。” 陆繁递上一个羡慕的眼神。 他同沈碎溪,看似浓情蜜意什么都做了,可除了在床上,他完全感觉不到对方的爱意,况且他们之间,一直是沈碎溪占据主导位置,想做的时候就喊王文才来递信,不想做的时候,他就是强行爬进那个小楼,也会被赶出来。 他就好像后宫里的嫔妃,天天翘首盼着沈碎溪翻他的牌子。 “唉……”萧见琛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劝说道:“你们俩苟且这么久,竟连往后都没打算过吗?你不问他,又怎么知道他的心思?” 陆繁:“殿下,能不能别说苟且,不好听。” 萧见琛撇撇嘴,转头找出一个大包袱,开始收拾自己的衣裳,“你们不就是苟且吗?都已……都已做了那档子事,却还没成亲,再说了,你们俩既没有媒妁之言,又没有父母之命,名不正言不顺的。” 说到那档子事时,语气又变得酸溜溜,但他很快为自己找到说辞,“反正我是万万不会在成亲前就碰他的,我珍惜他,不能叫他就这么不清不白地跟了我。”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将陆繁叫到跟前,一伸手,“本殿下记得,你那里是不是有几本册子来着?” 陆繁露出一个迷茫的眼神,“什么册子?” “啧。”萧见琛不得不将话说的更明白,“你从大燕带来的册子,路上还看过几回,上头画的是两个人,那什么……打来打去。” “哦!”陆繁恍然大悟,“可是殿下,我没有两个人的,只有很多人的。” 萧见琛:“……” 他看向陆繁的眼神都变了。 “殿下,还要吗?” “很多人也行,快去给本殿下拿来,我要带走。” 陆繁转头出去拿书,萧见琛则开始收拾行李,他挑了几件看上去十分普通的衣裳,又将所有银钱都塞进小袋里,把收拾好的行李藏进床下后,他晃晃悠悠下了楼,找来王文才打听。 “我问你,你可知道,有一种叫做凤角的花?” 王文才点头:“自然知道,可咱们寨子里没有凤角花,偶尔长一株两株,不等发现就枯了。” 萧见琛又问:“那你可知道哪里能摘到?” 王文才转身,指了指远处的达弥山,“山里头有,凤角花喜寒,越往高处,越容易找到,夫人可是要去摘凤角?” “不。”萧见琛否认,“我就是问问,没见过,好奇罢了。” 王文才放下心,“那就好,那就好。” 且不说达弥山高处极寒,就是山中的陡峰峭壁也危险重重,在寨子住了几十年的人进去尚且会迷路,更别说一个汉人。 “你去吧,没事了。”萧见琛挥挥手,待王文才走了,他去马厩拽了匹马,偷偷摸摸牵出去一里地才敢骑上,直奔达弥山去。 等他为枝枝摘了凤角,就远走高飞。 这边陆繁拿了书回来,屋里已经不见萧见琛的人影,他将书放在桌上,楼上楼下找了个遍,而后喃喃道:“怎么这么快,已经走了?” 他掏出和离书看了眼,又重新塞回衣襟中,眼神突然坚定起来,朝着祭司殿走去。 【作者有话说】 陆繁:殿下,我只有很多人的。 萧见琛:你看起来老实,玩的挺花啊! 抱歉老婆们今天是短小的一章,最近隔日更,后天再来嗷~ 第21章 再不走是不是不太礼貌 和离书送到花酌枝桌上的时候,他正在收拾第三个包袱。 沈碎溪将信封搁在他手边,特意叮嘱道:“说是那小皇子给你写的。” 萧见琛的信? 花酌枝笑得十分开心,他将信拆开,粗略扫了一眼,然后脸色一僵。 “写的什么?”沈碎溪歪头去看,但上头全是汉字,他看不懂。 花酌枝依旧保持着笑容,“没什么,他叫我不要着急,马上就来接我。” 说完将信凑到烛上,直接烧了。 沈碎溪:“别逞强。” 花酌枝:“……” 沈碎溪猜测:“和离书?” “……”花酌枝嘟了嘟嘴,“他写给大祭司的,又不是写给我的,大祭司现在不在,烧了就当没写。” 说完,他拿了几件中衣塞进包袱中,语气天真地问沈碎溪,“碎溪,你说,他会不会今晚就带我走?” 沈碎溪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碎溪,我觉得应该就是今晚了。”花酌枝还在那边碎碎念,“你看,他都将和离书送来了,再不走是不是不太礼貌?” 沈碎溪看着花酌枝一副叫人下了情蛊的模样,微微叹气。 南疆怎么就养出这样个情种来? “碎溪,我得抓紧时间了,还有几个包袱没收拾呢。” 说完开始忙活着往包袱里塞东西。 他认定萧见琛今晚就会带他走,于是提前将几个包袱系在一起,到时候可以一起带走。 做完这些,他换了身好看的衣裳,坐在殿中静静等待,可直到一根烛燃尽,都没见萧见琛的影子。 花酌枝虽失望,但不气馁,前半夜不来,说不准后半夜就来了,今日不来,说不准明日就来了。 他相信萧见琛,他只需要乖乖等着就是。 他没换新的烛台,而是在黑暗中跪坐了整整一晚,直到天蒙蒙亮,黑色大蟒缓缓爬进殿内,在他跟前停下,吐着信子“嘶嘶”几声。 花酌枝笑着摸了摸大蟒的脑袋,故作轻松,“娇娇,怎么一夜没见你?”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19节 “嘶嘶。” “没关系,说不定待会儿就得走了,我路上再睡也不迟。” 可大蟒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在他身边绕起圈子来,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 花酌枝渐渐意识到不对,他着急起身,踉跄着走到殿外,吩咐守在门外的侍卫:“你去夫人的小楼看看人还在不在,若是不在,马上回来告诉我。” “是!” 那人领命离开,寨子就那么大小,去萧见琛的小楼来回也不过一刻钟,花酌枝没等太久,消息便传了回来。 “大人,小楼没人,衣裳也少了几件,问过旁人,说是……说是昨天午时之后,就再没见过夫人。” 午时就没了人?衣裳也没了? 花酌枝张了张口,却哑然无声。 萧见琛已经走了,所以才敢把那封和离书送到他桌子上,但他带走了行李,却忘了还有一个人。 花酌枝呆愣很久,抬手摸了摸胸口。 同一时间,远在达弥山的萧见琛胸口一疼,他“嘶”了一声,待痛意缓和,才抬头看向崖边的花。 那里生了几种不同的花,可他着急上山给花酌枝摘凤角,竟忘了询问那凤角长什么样。 不管了,都摘下来就是。 他往掌心中呼了一口热气,摩拳擦掌片刻,小心翼翼向崖边走去。 但他万万没想到崖边的土竟是松软的,才将其中一株连根摘下,土便混着石块扑簌落下。 萧见琛惊呼一声,左脚一收,又掉落一片。 他不敢再动,屏气凝神片刻,直到周遭安静下来,他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花,咬咬牙,竟又往前走去。 就差这一株了,摘了就下山。 “大人,可要去找?大人?大人?” 花酌枝惊醒,他垂眸想了想,缓缓摇头,“不必。” 然后他转身朝殿内走去,方迈出一步,便直直跪倒在地。 “大人!”侍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搀扶,却见花酌枝一张脸苍白得可怕。 “大人?您怎么了?” 花酌枝俯跪在地,后背高高弓起,他死死按住胸口,一张口,竟生生吐了口浊血出来。 他粗喘着爬起来,不顾侍卫呼喊,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 萧见琛出事了。 每迈一步,他脸上的皱纹便多一条,头顶的发丝便白一寸,胸口的疼痛便多一分,同心蛊作用下,心头精血迅速消耗,在殿中时还是少年,走出门的却是耄耋老人。 “去,去叫陆繁来。”他已无力迈动,扶着门框滑坐在地。 侍卫犹豫片刻,还是留了下来,“大人,我先扶您上去。” 他曾听祁老爷子说过,不管祭司大人受了多重的伤,只要将人送到月坛呆一夜就会没事。 花酌枝正要将侍卫推开,胸间的痛意却突然消失,他先是疑惑,而后意识到,萧见琛暂时无事。 他稍稍放心,攒足力气再次起身,亲自朝萧见琛的小楼走去。 将楼上楼下找了一圈,别说陆繁,连贾方正都不见人影,好在碰上一个王文才。 听说萧见琛出事,王文才一拍大腿,心道不好,“坏了,夫人昨日向我打听过哪里能摘凤角,可不是偷偷跑去达弥山了?” “凤角?”花酌枝这才想起,他同萧见琛提过一句,凤角涂在指甲上,才是最好看的。 萧见琛只听了一遍,就记在了心里。 花酌枝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朝达弥山去,“传我令,搜山。” 王文才和侍卫追上前,两人各扶一边,俱是神情为难,“大人,达弥山这么大,怎么可能搜山啊?若是一点不落地搜一遍,少说数月。” 花酌枝猛然停下脚步,“你说的对。” 他好像忽视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朝一旁看去,唤道:“娇娇?” 大蟒从草丛中探出脑袋,“嘶嘶。” “你知道他在哪,对不对?” “嘶嘶。” 花酌枝狠狠松了口气,“带我去。” 大蟒掉头,往达弥山爬去,花酌枝紧紧跟上。 他终于明白,娇娇一早过来缠着他,不是要告诉他萧见琛走了,而是要告诉他萧见琛的去向。 娇娇必定是偷偷跟了上去,见萧见琛越走越远,便匆匆回来报信。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同样是宠物,我想采访一下二蛋同学,对此你有什么看法吗? 抱歉来晚啦。 第22章 枝枝,怕不怕? 大蟒在前头带路,时不时回头等一下花酌枝,一行人步履匆匆上了山,约行两个时辰才找到萧见琛。 远远看去,崖边立着一棵参天大树,树上挂了一张网,网中蜷着个黑色人影,萧见琛竟是从崖边掉落,直接落入了南疆设下的陷阱中。 花酌枝停下脚步,朝娇娇使了个眼色。 娇娇爬至树上,尖齿一合,悬网的绳应声而断,萧见琛兜头摔在地上,发出“哎呦”一声。 接着他“蹭”得一下坐起身,捧着右腿,满脸痛苦。 见状,花酌枝忍不住上前一步,“伤到哪了?” 萧见琛“哎呦”半天,臊眉耷眼看向花酌枝,“腿,像是断了。” 花酌枝一眼便看出他在撒谎,他蹒跚着走得更近些,将萧见琛仔细打量一遍。 好的很,双眼水润,侧脸叫麻绳压出些印子,像是挣脱不了,于是干脆在网中睡了一觉。 “你独自跑进山中做什么?”花酌枝放下心,他站起来,冷下一张脸。 萧见琛眼珠子左看右看,“我自然是有事才进山。” 花酌枝故意问:“他的话就那么重要吗?” 萧见琛一愣。 花酌枝继续道:“他说凤角染指甲好看,你就一个人来摘?你可知道,若不是娇娇能找到你,你必定会死在这里。” 萧见琛一阵心惊,他猛地抬头看向花酌枝,又将目光移到一旁的王文才身上。 必定是这长舌妇说出去的! 他脑子一热,干脆承认,“是!他说凤角染指甲好看,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把凤角给他摘来!” 花酌枝险些笑出声来,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但面上不敢显现,“我早就看你们俩不对劲了,神殿一夜,你们可是背着我把所有事都做了?” 萧见琛扑腾着从地上站起来,叫身上的绳网一绊,又“扑通”一声跪下去,他梗着脖子,恶狠狠瞪着花酌枝。 “是!该做的不该做的,神殿一夜,我们早就做了!你大可责罚我,本殿下受着就是,但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与他无关。” 萧见琛说的越多,花酌枝心里越美,他嘴角翘了一下,又迅速压下去。 “你写的和离书我也收到了,这次我就当没看见,往后莫要再做这种事。”说完,他转过身去,呲牙笑起来,离开前又给萧见琛下了一剂猛药。 “有人来向我讨他,我已经答应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娇娇,带他回去。” 什么?萧见琛冲花酌枝的背影大喊:“你不能把他送人!你不能替他决定!你这个迂腐的老东西!” 花酌枝恍若未闻,只在听见“老东西”三个字时顿了一下,等走出去很远,他又吩咐身边侍卫,“先将他关起来,找大夫去瞧瞧,若没事,明日一早再悄悄将人放了。” 娇娇从树上下来,游走到萧见琛身边,吐着信子左看右看,似乎在思考从哪边下嘴。 萧见琛紧闭双眼,头颅高扬,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看了会儿,娇娇缓缓张开大口,将萧见琛拦腰咬住,却不敢用力,只是含在嘴里。 “你!”萧见琛挣扎起来,双手按在大蟒的脑袋上,被滑腻冰凉的触感激起一身疙瘩,他不断拍打,嘴里喊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娇娇哪会放人,而是迅速朝山下走去。 “放开我!放我下去!”萧见琛挣扎片刻,实在没了力气,软着手脚垂下脑袋,看见下头的王文才时一喜,“王文才!你快同她说一声,把我放下去!” 王文才呵呵一笑,“夫人,娇娇大人只听祭司大人的话,我们平日可是使唤不动的,不过夫人放心,娇娇大人是不会伤害夫人的。” “只听他的话?”萧见琛一口牙都要咬碎,“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 想起二蛋,萧见琛讪讪闭嘴。 大蟒走的飞快,赶在花酌枝前头回到寨子,将萧见琛往牢里一丢,又掉头去接走到半路的花酌枝。 这一番折腾,竟就这么折腾去一天的时间,娇娇将花酌枝送去祭司殿四层的软榻上,一直等到子时,才等来今夜的月华。 光粒飞速没入花酌枝的身体,使得皮肤渐渐充盈,四肢也来了力气,他侧过身去,拽过自己的辫子看了眼,一头长发已从花白变得乌黑浓密。 “娇娇。”他坐起身,唤了声大蟒。 大蟒立刻上前,将脑袋蹭进花酌枝掌心中。 “娇娇,别担心。” 因那口浊血,花酌枝虽已恢复,但脸色仍旧苍白。 而他也早已习惯了,小时候还承担不起借运时的寿命消耗,每每都要在床上躺个几天,而现在,他只需躺一夜便能恢复大概。 “嘶……”娇娇像是受了委屈,一头栽进花酌枝怀中。 花酌枝一愣,眸子弯起,怜爱地摸了摸大蟒叫萧见琛拍过的地方,“他如今已经不怕你了,竟还敢打你,过几日我帮你打回去。” 一人一宠聊了会儿,天蒙蒙亮时,花酌枝终于完全恢复。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20节 楼梯处传来响动,花酌枝转头看去,沈碎溪拖着几个大包袱走了上来。 “那小皇子应该马上就来接你,你身体如—” 一听萧见琛马上就到,花酌枝直接从床上蹦了下来。 沈碎溪:“……” 看样子没什么事。 “他出门了?” “嗯,人刚逃出去,那边便来报信了。” 花酌枝赶紧把身上的衣裳脱了,自言自语道:“我得换身衣裳,碎溪,你快给我拿一件干净的。” 沈碎溪无奈,将衣裳拿出来递过去。 花酌枝刚将衣裳换好,便听见楼下传来萧见琛的小声呼喊,“枝枝!枝枝!” 沈碎溪扯扯嘴角,像是嘲笑,“这样光明正大喊人,他怎么想的?脑子是不是有坑?” 花酌枝没在意沈碎溪的话,他从四层扒头看去,雀跃着挥了挥手,喊道:“琛哥哥!” “枝枝?”萧见琛本是朝着二层喊的,瞧见花酌枝出现在四层时一愣,而后出离愤怒:“枝枝!你可是叫他关起来了?” 花酌枝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包袱往下一丢。 “噗噗”几声,脚边多了几个包袱,萧见琛扫了一眼,疑惑不解抬头看去,“枝枝,这是——” 再看花酌枝,人已经从四层爬了出来。 “枝枝!”萧见琛连忙伸手去接,可没想到花酌枝身手矫健,竟就这么一点点爬了下来。 爬到二层时,花酌枝往下看去,“琛哥哥,接我一下。” 萧见琛早就做好准备,在花酌枝放手那一刻上前,将人稳稳接住。 “枝枝,我们先走,有话路上说!”说完,萧见琛俯身捡起地上的包袱,往肩上一甩,险些被包袱的重量压倒下去。 他勉强直起身子,“枝枝,你都是带了些什么?” 怎么这么沉。 花酌枝抿嘴一笑,“都是有用的东西。” 各种春宫册子,他们前几日读过的淫书,一本不落,全带上了。 萧见琛不疑有他,他握住花酌枝的手,“枝枝,怕不怕?” 花酌枝坚定摇头,“不怕,有琛哥哥在,去哪都好。” “好!” 此时天边微曦,柔和光线中,有两人正在向前狂奔,跑着跑着,花酌枝回头看去,祭司殿四层,沈碎溪正目送他们离开。 花酌枝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朝沈碎溪挥挥手,而后隐入晨光中。 【作者有话说】 傻狗带老婆私奔了! 第23章 也快憋到头了 正是秋收时节,金黄稻田中镰刀舞得飞起,这时村口小路慢悠悠行来一辆马车,在地头玩泥巴的小童晃晃悠悠站起来,朝田里大喊。 “娘!有仙子!” “净瞎说,哪里来的仙子?”妇人笑骂一句,抬起头来,朝小童指的方向看去。 驾马的男子玉冠束发,面若朗星,他手中紧紧执着缰绳,朝身边人看去,不知说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明朗的笑。 “娘,还是两个仙子嘞。” 妇人又朝男子身边看去,那是个盈盈婀娜的小娘子,一双大眼顾盼有神,灿若繁星,同身旁男子比起来,她身量较小,虽穿一身男装,仍掩不住娇俏之态。 妇人看傻了,直到马车停在跟前。 “这位夫人,请问,村中可有不住人的宅子?” “娘,仙子问我们呢?”小童拽了拽妇人的衣角,提醒道,“咱们村可有不住人的宅子?” 妇人反应过来,连声道:“有的有的,宅子算不上,就是两间破屋头。” 男子一喜,握住小娘子的手,“枝枝,不如就这里吧?” 花酌枝用力点头,他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紧紧回握住萧见琛。 “这位夫人,可否带我们过去?”萧见琛学着那君子做派鞠了一躬。 那妇人是个热心肠,搁下手里的镰刀,大手往身上擦了擦,“走,我带你们过去。” 萧见琛连忙将她请到马车前,“坐我们的马车一同过去吧。” “哎哎,好。”妇人抱着小童,一同爬上去。 路上,萧见琛同妇人熟络地聊起来。 “我姓萧,在家中行三,您可以叫我萧三,我家道中落,不愿再待在原处,便跑了出来,想在这儿长住一段时间。” 然后他朝花酌枝脸上瞄了眼,害羞地移开目光,“这是我娘子枝枝,怕在半路遇上匪患,便将他打扮成这样。” 花酌枝冲妇人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妇人捂嘴笑道:“你们也别叫我夫人了,叫我花姐就成,你们可真是那叫什么……那叫什么来着?哦对,郎才女貌,郎才女貌。” 她怀中的小童盯着花酌枝看了许久,突然夸道:“哥哥真好看。” 花姐连忙纠正:“这是姐姐。”然后朝花酌枝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娃娃还小,不懂事。” “没关系,叫什么都可以。”花酌枝同那娃娃对视半晌,从腰间摘下一个花花绿绿的荷包,“喜欢吗?送与你了。” “哎呦可不敢可不敢。”小童刚接过去,又被花姐抢过去还给花酌枝,她低头训斥道:“狗娃子你咋能伸手拿人家东西?” “这是我自己做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给娃娃拿着玩。”花酌枝又将荷包塞进小童手中,“您收下吧,托您带路已是十分不好意思了。” 花姐没读过书,但她也知道眼前这两人皆是金枝玉叶养大的,跟他们村中这些粗鄙之人完全不同,一言一行都透着一股子贵气。 她低头看了眼那荷包,夸了一句:“小娘子绣得真好,这针脚篦得也齐整。” 花酌枝鲜少在这种事上被夸,他笑得咧开嘴,追问一句:“当真?” 花姐:“自然当真!好多小娘子都绣不出这样好看的小狗呢。” 花酌枝:“……” 他缓缓收起笑容。 明明绣的是鹿来着。 这时萧见琛抓了抓他的手,给了一个安慰的眼神,嘴唇无声开合:“不像小狗。” 花姐没察觉到花酌枝的情绪变化,她突然往前一指,“到了,那儿就是。” 花酌枝跟萧见琛一同看去,正如花姐所说,那算不上什么宅子,就是两间破旧的屋头,院墙塌了一半,院子里长满杂草。 萧见琛打量着屋顶,嘴角抿起,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他怎么能让花酌枝陪他住在这种地方? 花姐抱着小童下去,把门口的杂草随便踩了踩,踩出一条路来。 “这本来住了个书生,后头进城去了,再也没回来过,别看这屋破破烂烂的,其实结实着呢,好几年了也没塌,修一修就能住。” 说完,她回头看了看萧见琛那素白干净的手,心道两人也不像是会修屋的,又笑呵呵道:“待会儿让我男人来帮你们收拾收拾。” 花酌枝觉得不好一直麻烦别人,于是上前拒绝,“不用了夫人,我们自己来吧。” “你们哪会那个哟!”花姐摆了摆手,“看着就不像会干活的,你们别管了,我这就回去叫我男人来。” 说完领着小童离开。 等花姐走远了,花酌枝上前一步,握住萧见琛的手捏了捏,“琛哥哥,这里真好。” 萧见琛回神,“哪里好?” 连个院墙都没有。 花酌枝道:“这里的人好,景好,我很喜欢这里。” 萧见琛转身面向花酌枝,将他杂乱的发丝挽去耳后,“枝枝,只能委屈你陪我住这种地方,我们先在这里躲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我就带你北上,回大燕去。” “不委屈。”花酌枝摇摇头,“这里能遮风避雨,村里的人也淳朴热心,只要琛哥哥在我身边,我才不觉得委屈。” 两人这一路上浓情蜜意,互表心意的话不知说了多少,纵然逃出南疆已久,可萧见琛愣是憋到现在,没敢碰花酌枝半分。 但也快憋到头了。 如今要在这个村子里待个一年半载,那便要在这里成亲…… 萧见琛又看了眼身边的破屋子,忧心忡忡,“枝枝,我若是在这里头要了你,你会不会觉得我不珍惜你?” 花酌枝脸颊迅速飞红,激动得一颗心“怦怦”乱跳。 “怎么会呢?这是我们的家啊。” 萧见琛心头一烫。 他的枝枝,总是这么懂事,懂事的叫人心疼。 “枝枝……”萧见琛上前一步,刚想将花酌枝抱在怀里小心疼爱一番,便听见不远处响起一个大嗓门。 “……今儿刚进村的?” 两人默默分开,朝声音处看去。 院墙后拐过来个大汉,手里拎着木桶和砍刀,瞧见萧见琛和花酌枝时眼睛一亮。 “哎呀真俊啊这俩大小伙子!” 狗娃喊道:“爹,是姐姐!” 大汉憨厚一笑,立刻改口:“哎呀真俊啊这俩姑娘!”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21节 萧见琛:“……” “爹!”狗娃急了,指指花酌枝又指指萧见琛,“这个是姐姐,那个是哥哥,姐姐是哥哥的新娘子!笨死了!” 大汉摸了摸后脑勺,涨红着脸,只知道笑,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好在这会儿花姐也赶了过来,她怀里抱着高高一摞粗布,瞧见三人都尴尬着,心下了然,接着爽朗一笑。 “我家男人嘴笨,不会说话,指定是说了啥不好听的,你们别往心里去啊!” 花酌枝连忙去接花姐手里的东西,“没有的事,大哥肯来帮忙,我们很感激。” 花姐躲开,“我来我来,你这小身板子拿不住,我来就成,这都是今年新织的,干净着呢,我看你俩啥都没有,先将就将就。” 花酌枝拗不过只好放手,他同萧见琛对视一眼,再三向花姐道谢。 再看那大汉,已经带着狗娃在院子里砍起草来。 萧见琛冲花酌枝叮嘱一声:“我去跟大哥收拾院子,你帮一帮大姐。” “好。”花酌枝应下。 萧见琛跑去院子,抢过狗娃手里的镰刀,“我来,你去屋里玩去。” 狗娃本来也不想干活,他跑进屋里,在花酌枝身边转来转去,怎么都看不够。 院子里两个男人埋头砍草,谁也没说话,草砍了一半时,萧见琛干咳一声,率先开口。 “大哥,你可知道哪里有做嫁衣卖喜烛的?” 大汉一下打开了话匣子,“你俩这是还没成亲呢?可是家中不同意,偷跑出来的?” 萧见琛不好意思地承认了,“是,还没成亲呢,我想过几天就同他成亲。” 大汉呵呵一笑,冲他挤挤眼:“我懂。” 萧见琛:“……” 大汉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明儿我刚巧进城一趟,带你去把东西置办齐全。” 【作者有话说】 当花酌枝加入村头情报组织后—— 花姐:哎,你们知不知道,老三家昨天叫赶出去了。 小婶子:为啥啊? 花姐:啧,还能为啥啊,她男人那方面不行……哎枝儿,你男人咋样? 枝枝:……他很行。 花姐:你这小身板子,一晚上能遭他几回啊? 第24章 三殿下他同人私奔了! 将屋子收拾出勉强能住人的模样时,天已大黑,花姐又拿了饭菜过来,将花酌枝和萧见琛带到灶台前。 “这第一把火啊,得你俩来点,这是规矩。” 花酌枝与萧见琛相视一笑,共同将火点起。 “这就行了,这就行了。”花姐笑着将萧见琛赶出去,转身往花酌枝手里递了把锅铲,“枝儿啊,花姐是过来人,你听姐一句话。” 花酌枝使劲点头,“嗯!” “要抓住男人的心,那就得先抓住男人的胃,我家男人就离不开我做的饭,你没做过没关系,我教你,你记好了,以后他就再也离不开你!” 花酌枝双眼明亮,“好!” 于是萧见琛打扫完院子找过来时,花酌枝正在切菜,他嫌站着累,便搬了张凳子坐着切。 切菜的动作也不紧不慢地,每次落刀都要斟酌许久,好像手里是什么精细活,每一块菜都要保证大小均匀粗细相同。 “枝枝。”萧见琛蹲在他身边,“你要做饭?” 花酌枝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甜甜一笑,“对。” 萧见琛把菜刀夺过去放在一旁,“不用这么麻烦,我们——” 他原想说带花酌枝出去吃,可一想到现在已经不在城里,要出去吃还得赶车进城,一来一回少说也得几个时辰。 但他又舍不得叫花酌枝干这些活,花酌枝一双手不沾阳春水,别说起火做饭,就是碰一碰柴火,他都觉得那上头带刺,会将花酌枝的手指刺破。 但萧见琛很快就找到了解决办法,他把花酌枝拉起来,自己坐下去,“我来。” 他一手执刀,一手抓菜,刚入手,菜就差点滑出手心。 萧见琛眼疾手快抓了回来,“这什么东西?怎么如此滑?” 花酌枝蹲在萧见琛腿边,双手抱膝,闻言答道:“花姐说这叫土薯,她在后山挖的,炒食蒸食煮食都可以。” “土薯?”萧见琛不认识,但不妨碍他切。 他举起菜刀,缓缓落下,刀刃在土薯上方左右晃动,迟迟找不好落刀的好位置。 往左一点偏薄,往右一点又偏厚。 萧见琛这才知道切菜竟是一件如此难的事,他自小长在宫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要自己动手干活时,不比花酌枝好多少。 但他们往后又没旁人伺候,总要有个人做这些事,花酌枝已经陪他过苦日子了,他不能再叫花酌枝受委屈。 “琛哥哥。”花酌枝托着腮看他,好心提醒一句:“花姐说了,切块就成,蒸熟了捣成薯泥,旁的不影响。” 萧见琛这才松了口气,“哐哐”几下,把土薯剁成块丢进锅里。 切完了,两人就这么往柴火垛里一坐,望着着彼此,眼中满是情意。 看着看着,萧见琛“嘶”了一声,“嗤嗤”挠起手背来,“怎么这么痒?” 花酌枝这才想起花姐临走前的叮嘱,“切土薯就是如此,手会刺痒,清水洗一洗,过会儿就好了。” 说完,他执起萧见琛的手,朝那块被挠红的皮肉上轻轻吹了一口。 然后抬起灵动的双眼,长睫毛扇动两下,“琛哥哥,这样会不会好些?” 这样的花酌枝让萧见琛怎么都看不够。 但幸运的是,枝枝马上就是他的了。 他一个人的。 饭很快出锅,两人也不嫌弃,就着花姐自家腌的野菜,将一锅土薯泥吃的干干净净。 忙完已经深夜,花酌枝洗漱过先上了床,萧见琛先是将烛灭了,才摸黑走到床边。 刚躺下去,胳膊便被人拥进怀中,一只柔弱无骨的手似有若无地往他中衣袖子里钻,“琛哥哥……” 萧见琛连忙把那只作乱的手拽出来,“枝枝……” 他呼吸急促,胸膛在微弱的月色中起起伏伏,显然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 “琛哥哥。”花酌枝将下巴搁在萧见琛胸前,就这么由下往上看去,“我想同你亲近,你不愿意吗?” 萧见琛连忙表态:“我愿意!我自然愿意!但……” 但现在还不行,他不能这么作贱花酌枝,也不能叫别人看轻了花酌枝。 他将花酌枝往怀里一按,放了句狠话过了把嘴瘾:“不要动了,再乱动,我现在就要了你。” 花酌枝扭着屁股在萧见琛怀里乱动,假装没听清,“琛哥哥,你方才说的什么,我没听清。” 萧见琛被蹭的浑身着火,一个翻身坐起,就在花酌枝以为他要对自己做些什么的时候,他扯过一旁的被单,将花酌枝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些,他将花酌枝挨着墙边一放,自己则背过身去睡在床沿。 花酌枝:“……” “琛哥哥。” “嘘,睡吧,明日我还得跟大哥进城,他带我去置办成亲用的东西。” “好。” 成亲啊…… 花酌枝盯着上头看,这床没挂帐子,上面是光秃秃的梁,没有帐子,就没法挂络子。 想到络子,花酌枝又想起他们成亲的时候。 那晚萧见琛也是离他远远的,只睡了个床边。 但今天情况不同,而且他们过几日就要成亲了,他得抓紧时间打几个络子出来。 与此同时,南疆。 寨中主路灯火通明,隐约有人影浮现,身着金甲银胄的汉人士兵开路而来,缓缓露出护在其中的华丽马车。 半夜才接到信儿的沈碎溪上前一步,示意王文才到他身边站定。 车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个雍容华贵的男人,他举止谦和,脸上挂着温润的笑,瞧见沈碎溪时连忙行了个大礼,“沈大人。” 沈碎溪回以一礼,“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大燕太子——萧鸣钰。 “沈大人,真是好久不见啊。”萧鸣钰双手揣进宽大的衣袖中,依旧是笑呵呵地。 沈碎溪点头致意,“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我好前去迎接。” “唉……”萧鸣钰叹气,一脸愁容,“自小琛的信寄到大燕,母后彻夜难眠,父皇便叫我即刻启程,我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往南疆赶,就为了好好惩治一下那个不孝子。” 说罢,他脸色一变,从袖中抽出一把戒尺,“我们萧家竟出了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真是家门不幸!败坏门楣!今日我便替父皇好好教训教训他!” 沈碎溪还不知萧见琛在信中写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他想了想,道:“小皇子殿下已经不在南疆了。” “不在了?”萧鸣钰一怔,又将戒尺塞回袖子中,他朝四周看看,高声道:“那陆繁可在?贾方正可在?” 看热闹的人群突然让开一条路,露出躲在后头的陆繁和贾方正。 见萧鸣钰已经看过来,陆繁只好拉着贾方正上前,并小声叮嘱:“待会儿太子殿下若是问起,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贾方正喏喏点头。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22节 两人走到萧鸣钰跟前齐齐跪下,陆繁刚刚张嘴,还没等出声,便见贾方正以头抢地,伏在萧鸣钰脚边痛哭流涕:“太子殿下啊!三殿下他同人私奔了!” 陆繁:“???” 【作者有话说】 花姐:枝儿啊,你听姐一句话,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花酌枝:姐,我有别的办法抓住他。 土薯:山药。 后天更嗷~ 第25章 等你跟男人睡过就知道了 翌日,萧见琛起了个大早,他将睡得迷糊的花酌枝往被单里头裹了裹,坐去床边,弯腰穿靴子。 要出门时,花酌枝听到动静醒了过来,他揉着眼半支起身子,“琛哥哥……” 萧见琛连忙放缓脚步,“枝枝?我吵醒你了?” “没有。”花酌枝从包袱中掏出自己的钱袋子递过去。 “琛哥哥拿去用,今日进城需要置办不少东西,花姐跟大哥帮了我们不少,送旁的他们或许不要,你给狗娃子买些吃食。” “我记得了。”萧见琛没接,拍了拍自己的腰封,“我这儿还有呢,你继续睡,我夜里就回来了。” “好。”花酌枝软着嗓音答应一声,又倒回去继续睡。 他们落脚的这个村子叫小泮村,由小泮村进城,赶着马车都得一个多时辰。 萧见琛早早出门,到城门口时,已是接近午时。 萧见琛头上戴了个斗笠,神情遮掩,“李二哥,那卖喜烛的铺子在哪?” 李二哥笑呵呵道:“别急,我带你去西市。” 马车停在西市前头,李二哥给萧见琛指了指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头就是,卖喜烛的,做衣裳的,还有卖红纸的嘞,你先去买,我把这鸡送下就回来接你。” 李二哥平日里去山里猎些东西,昨日打到几只野鸡,便拿到城里来卖给老主顾赵员外。 “好!”萧见琛跳下车,单手捂住斗笠,闷头往人群中冲。 可偏偏所有人都驻足在此,将去路挡的严严实实。 萧见琛嘴里不断说着“借过”,费了好大力气才钻出人群,他回头看去,原是西市门口贴了告示,大家都挤在前头看。 他瞅了眼告示,上头密密麻麻全是字,他没什么兴趣,便转头离开。 “哎,这上头写的什么?”萧见琛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高声问道。 有人答:“说是昨日有人出城,在城外看见一条大蟒,哎呦那大的哟—” “啊?人叫那畜生给吃了?” “没吃,那大蟒见了人就躲,跑去河里撒欢呢,衙门说了,一旦发现,立刻上报。” 那边萧见琛一股脑儿把东西置办齐全,这边花酌枝已经跟着花姐来到地头,两人刚到,就有几个小娘子围了上来,好奇地将花酌枝从头到脚打量着。 “花大姐,这是谁啊?刚来咱村的?” 花姐嗔她一眼:“昨天不就知道了吗,今儿才来问,你咋这么能憋呢?” 那小娘子也不恼,跟身旁几人笑作一团,“我们都好奇死了,就憋着今天来问呢!” 花酌枝大大方方道:“我姓花,单名一个枝。” 这时花姐灵光一闪,双手一拍,“这是我娘家妹子!那边正闹山匪呢,就来投奔我来了。” 两人同姓花,说出去还真有那么几分可信。 这时一个小娘子笑吟吟道:“我就说嘛,看这妹子,跟花大姐年轻那会儿可真像!” 花大姐笑得头上的木头簪子一个劲儿乱颤,“当真?我俩像?” 那小娘子会来事,一番话说的天花乱坠,“可不是吗,这鼻子,这眼,这小嘴,简直一模一样!” 花姐笑骂:“去去去,去一边去!” 几个娘子胆子大的很,非但不走,反倒一窝蜂将花酌枝围起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你这小娘子,长得这样好看,咋穿男人的衣裳?” 花酌枝答:“怕路上遇到匪患,于是没敢穿罗裙。” “你可有男人了?” 花酌枝脸一红,当着大家面点点头,“有……” “你男人叫啥?咋没见他?” 花酌枝慢吞吞道:“我……我男人叫萧三,他今日进城,去置办东西。” “我男人”这样一个称呼,虽听上去有些粗俗,可于花酌枝来说却新鲜的很。 这意味着,萧见琛,是他的人。 “你俩还没成亲?” 闻言,花酌枝看了眼那问话的娘子,“是,你怎么知道?” 那娘子笑嘻嘻地,“一眼就瞧出来了,你这模样就是个大闺女,成亲的可不这样。” 花酌枝眼神有些迷茫,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不明白哪里不同。 “不懂了吧,等你跟男人睡过就知道了,就像那个桃儿,青着跟熟透了,可不就一眼能看出来!” 这时花姐上前来,将几个娘子赶走,“我这妹子还没成亲呢,你们竟在这儿乱说!” 她转头冲花酌枝笑笑,“她们就这样,平日嘴上没个拦门的。” 花酌枝并不在意,他更想知道,青桃跟那熟透了的桃有什么区别。 难不成,只要过了洞房那晚,他就从青桃变成熟透的桃了? “你在这儿待着啊,别乱跑。”说完,花姐转身往稻田走去。 花酌枝连忙跟上,“花姐,我帮你。” 花姐赶紧把他往回推,“你没干过,歇着吧!” “我可以学,花姐,你教教我吧。”花酌枝表情诚恳,“以后总要干的。” 花姐低头想了想。 不管花酌枝从前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但他说的没错,这些活计,往后也是要干的。 于是她痛快答应下来,“成!你来,我教你!” 小泮村依山而建,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到黄昏,路上便热闹起来。 狗娃子在地头睡了一觉,刚爬起来揉了揉眼,便见他爹赶着车朝这边走来。 “娘!”他大喊一声,“我爹回来了!” 田里冒出两颗脑袋,花姐一瞧便笑了,“哎呦,买了这些东西呢!” 花酌枝带着期盼看去,车上堆满了东西,甚至比坐在前头的两个人都高出许多。 全是红的,在金黄的稻田与暮光中格外显眼。 一旁传来几声娇笑,娘子们齐齐问道:“那可是你男人?你男人这是等不及要娶你了!” 花酌枝放下手里的东西,深一脚浅一脚走回去,萧见琛见了,连忙下车去把人拉上来。 “你今日干活了?”他拉着花酌枝的手仔细检查,虎口处握刀握久了有些发红。 “有什么活我帮花姐干,你以后莫干了。” 花酌枝不在乎,他踮起脚,越过萧见琛的肩头看去,“琛哥哥,你都买了什么啊?” 萧见琛道:“我们回去再说。” 他走回马车前,取了个油纸包下来,转头递到狗娃子手里,“给你的。” 狗娃子叫他娘叮嘱过,又想要又不敢,犹豫片刻后,十分拘谨地摇了摇头。 花酌枝把东西强塞进狗娃子怀里,“不是贵重的东西,都是些吃的,拿回家,跟你爹娘一起吃。” 油纸包里传来酥糖的香气,狗娃子没忍住,在他娘赶来前接了过去,“多谢姐姐。” “走吧。”萧见琛拉着花酌枝上了马车,匆匆回了家。 到家后他将花酌枝带进屋里,手往怀里一掏,变戏法似的又变了个油纸包出来。 花酌枝一脸惊喜,“你不是给狗娃子了吗?” “狗娃子是狗娃子的,这是给你的,狗娃子有的,你也得有。”萧见琛蹲在花酌枝跟前,将油纸包拆开,“尝尝?” 【作者有话说】 小皇子多会疼人啊。 后天更新嗷~ 第26章 后日就成亲! 花酌枝愣住,他低头看向油纸包里的点心,样式精细,香气扑鼻,一看就知道是从最好最大的铺子里买来的。 也不知为何,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给沈碎溪写一封信。 然后在信中告诉沈碎溪,萧见琛虽娇生惯养,但在好好照顾他,虽带来的银钱不多,但还是会给他买最好的点心回来。 “枝枝,不喜欢吗?” 见花酌枝迟迟不动,萧见琛忐忑不安地问道。 花酌枝摇摇头,拾起第一块点心,先送到萧见琛嘴边,“琛哥哥先吃。”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23节 萧见琛躲了躲,“你先吃。” 花酌枝不依,直接将点心塞进萧见琛嘴里。 半个拳头大的点心,入口便碎,萧见琛嚼了嚼,挺着脖子往下沿咽。 “这点心……” 一张嘴,点心沫子往外飞。 真噎人。 把萧见琛噎的直翻白眼。 “琛哥哥!”花酌枝大惊失色,冲到萧见琛身边,冲着后背就是一拳。 “唔——” 背上一疼,萧见琛刚翻下来的白眼又翻了上去。 “好了,好了,好了……”他连忙拦住花酌枝的手,心里疑惑不解。 这双柔若无骨的手,怎么这么有劲儿? 这时外头传来花姐的笑声,脚步也由远及近。 “你们俩躲屋里头做啥呢?”花姐扒头看来,“我都听我男人说了,你们后天就成亲,后天可是个好日子!” 闻言,花酌枝看向萧见琛。 后日吗…… 萧见琛还没来得及跟花酌枝商量,后日是他回来路上自己定的,如今叫花姐说出来,他愈发忐忑。 “枝枝,后日可以吗?我知道这样是仓促了些,但我今日就把围墙修了,明日就把屋里置办起来,我——” “琛哥哥。”花酌枝打断萧见琛的话,羞涩地低下头去,“后日……可以。” “那就成了!”花姐替他们拍板决定:“就后日!到时我带人来!” 等花姐走了,萧见琛将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一样样搬进屋里,献宝似的说与花酌枝听。 “这楠木箱子防虫,往后放你的衣裳,这匣子是这边时兴的样式,我买了两个,你的耳坠子都能放进去……” 他在屋里转来转去,忙得不可开交,花酌枝要上来帮忙,他就把人赶去一旁坐着。 把东西归置好,萧见琛简单塞了几口饭,不顾花酌枝阻拦,半夜里开始和泥砌墙。 等墙砌好,他简单冲了冲身子,带着一股子泥味儿钻回被窝。 花酌枝还没睡,他翻身依偎在萧见琛怀中,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萧见琛却一点都不困,一想起他跟花酌枝后日就要成亲,就兴奋到无法合眼。 花酌枝迷蒙间看了眼萧见琛明亮的双眼,他左手悄悄背至身后,再回来时掌心中握了一只黑色的小虫。 他慢慢松手,小虫从指缝中钻出,三两下蹦到萧见琛脑袋上,不过一眨眼的时间,萧见琛便打起盹来。 “琛哥哥,困了就睡吧。” “唔。”困意来的莫名其妙,萧见琛把花酌枝往自己怀里圈了圈,一歪头睡过去。 花酌枝朝萧见琛额头看去,黑色小虫正在后者眉骨转圈乱爬。 这虫叫瞌睡虫,口器极小,咬人时不觉疼,叫这种虫咬了,人便会立时睡过去。 看了会儿,花酌枝伸出一根手指,缓缓凑至萧见琛眉骨上,小虫嗅到熟悉的味道,立马有了方向,跳到花酌枝手上喝起血来。 他带来的虫不多,这只虫是最乖的一只,不会乱跑,吃饱喝足就自己钻回蛊盒里睡觉。 夜深人静,外头只有一两声虫鸣,再过几日天便会越来越凉,到了深秋,就连虫鸣也很少了。 花酌枝又往被子里缩了缩,伴着萧见琛的呼吸声入睡。 不知睡了多久,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拍在地上,发出“扑——”的一声。 这一声把正在熟睡的两人都吓醒了,萧见琛迷迷糊糊坐起身,正要去查看,花酌枝眼疾手快把小虫掏出来往那边一丢。 刚支起上半身的人又缓缓倒回去。 花酌枝下床,光着脚走出去,只见萧见琛连夜砌好的南墙倒了一半,还算完好的另半张墙后,一颗黑色的脑袋犹豫着抬起来。 “娇娇。”花酌枝走过去,“不是说了吗,你不能到村子来。” 大蟒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嘶嘶”两声后,垂着头不敢看花酌枝。 花酌枝看着地上的墙,心中了然,估计是娇娇想从墙头爬进来,可刚砌好的墙不太结实,一压就倒了。 “没关系,墙倒了可以再扶起来。” 花酌枝摸了摸娇娇的脑袋,从半边墙后跨出去,小声道:“走吧,我们去旁的地方说。” 娇娇从后面赶上,头一低,将花酌枝顶到脑袋上面,一人一蟒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南疆。 “他们走了多久了?” 陆繁跪在下头,战战兢兢道:“约……约有半月?” “哎~非也非也。”贾方正连连摆手,一手比七,一手比八,“十七日零八个时辰。” 陆繁:“……” “十七日,八个时辰……”萧鸣钰频频摇头,“若是往大燕走,都快要走到郡城了,那你们可知,他跑去哪里了?” 陆繁是真不知道,于是老老实实摇头:“臣不知道,殿下走前,什么都没说。” 这时贾方正突然从袖子里掏出几枚铜钱,神神叨叨往地上一丢。 “哎呀,是巽卦!巽卦为东南,旅而无所容,故受之以巽。巽者,入也!三殿下先是四处飘摇,无处安顿,而后又入某处,像风一样,隐没不见啊!所以下官猜测,太子殿下可以往东南去,并且越小的地方,就越有可能找到三殿下。” 陆繁都看傻了,他像是头一次认识贾方正一般,“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算卦?” 贾方正谦虚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萧鸣钰朝下头摆摆手,“听到没有,准备一下,马上出发,往东南去找,镇子和村子,着重找。” “是!” 吩咐好一切,萧鸣钰拾起桌上的茶盏,方抿一口,他微微睁大双眼,“唔,这茶汤色泽浓郁,入口微甘……” 说着他深吸一口气,“香气扑鼻,定然是不可多得的好茶,陆繁,贾方正,你们在南疆待了这么久,可知这是什么茶?” 陆繁直起腰看了眼,犹豫道:“这是……虫茶。” 萧鸣钰笑容一僵:“虫茶?” 陆繁:“是以螟虫的……粪便制成。” 萧鸣钰呵呵一笑,将杯盏搁在桌上,“好茶,好茶。” 祭司殿。 “……马车一出南疆便被发现了,现下他们正要集结武林所有‘正道’,说要……说要先杀大人,再屠南疆。” 沈碎溪冷着一张脸,骂道:“贼心不死。” 终于从通天塔里放出来的左护法祁老爷子忧心忡忡:“大人怎能如此莽撞,他就这么跑了出去,实在是太危险了!碎溪,你怎么不将他拦下啊!” 长老们纷纷附和,话里话外都是对花酌枝私自出逃的不满与指责。 “够了!”沈碎溪低叱一声,“他是南疆祭司,他要做的事,我们无可置喙,再说了,他在南疆待了这么多年,如今连出去看看的权利都没有吗?你们是要他老死在这祭司殿中吗?” “不是不叫大人出去。”祁老爷子苦口婆心道:“我们可以跟大人一起,也可以保护大人啊!” “对啊对啊!” “就是啊!我们还可以保护大人啊!” 沈碎溪嗤笑:“一起?他走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他照样要每日喂养蛊虫,以身试毒,用自己的阳寿为南疆祈福,这跟在南疆又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将祭司殿搬到随便一个什么地方罢了。” 众人一时噤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个好主意。 “大人走前,说由我和祁老爷子暂时主持,若祁老爷子没有意见,那这件事便由我来做决定。”沈碎溪起身,冲下头等待的人吩咐道:“你们即刻出发,沿大人留下的线索找去,将这封信交给大人,记得多带几个人暗中保护,没有大人许可,万万不能现身。” “是!”侍从接了信,一刻不停离开。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嘈杂脚步声,沈碎溪将殿外的王文才叫进来询问,“他们这是要去哪?” 王文才竖起大拇指,答道:“那位贾大人确实有几分本领,竟然算到大人同夫人往东南去了,这不,正准备出发去找人呢。” 沈碎溪看着外头,一时没有说话。 王文才又凑上来,小声问道:“可要将他们拦下?” 沈碎溪考虑半晌,“不必拦,叫他们去,我们可用的人实在太少了,又要保护大人,又要保护南疆,若太子殿下带人去,刚好能保护大人。” 祁老爷子说的话他这几日也在考虑,花酌枝这种不谙世事的性子,和小皇子那傻不愣登的脑袋凑一起,确实很危险。 若有汉人士兵保护,两个人也能过得好一些。 “大人不会有事吧?”王文才也担心的很,“大人这回出去,就带了娇娇大人一个人——一个蛇,若是对方人多,可如何是好?” “娇娇,你要带我去哪?”花酌枝没穿鞋子,光着脚踩在大蟒的脑袋上,进深林后,又走了许久才停下。 “嘶嘶……” 大蟒低头,花酌枝顺势跳了下去,“这是……” 地上是一只落单的靴子,绣有一枚圆形花纹,他只看一眼便立时想起来这花纹在哪见过。 上回闯进达弥山的那个人,靴子和衣裳都绣着这东西。 花酌枝直起腰来,掰开娇娇的嘴往里瞧,“你把他吃啦?” 大蟒笨重地左右摇头,尾巴尖朝山崖下点了点。 花酌枝走过去,在崖边的树丛中发现了另一只靴子。 他收回目光,摸了摸娇娇,“应当是摸黑走到这里,不小心掉下去的,若再有他们的人来,你就来告诉我。” 【作者有话说】 您的好友【贾方正】标记了一处地点。 老婆们,准备后天18号入v,当天日更2章6000+嗷~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24节 第27章 把你戳疼了就咬他(一更) 清晨,萧见琛站在南墙前头,一脸迷茫。 他连夜砌的墙,怎么连夜就倒了? “琛哥哥。”花酌枝走到他身边,有些不好意思,“我帮你再砌一回吧。” “不用……”萧见琛先是拒绝,又摸了摸后脑勺,语气困惑,“我昨夜好似听见什么声音,原想起来瞧瞧的,可不知怎的,一闭眼又睡了过去。” 花酌枝连忙道:“是风,昨夜起了好大的风,墙便倒了。” 萧见琛狐疑:“昨日万里无云,怎会突然起风?” 花酌枝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起风了,刮了好一阵呢。” 萧见琛抚了抚花酌枝眼下的青色,心疼道:“你昨夜可是叫风声扰得没睡好?” 花酌枝点点头,“嗯。” 实则是跟娇娇在深林里跑了好久,没再见到那人有其他同伴,快天亮时才回来。 “这墙先不砌了,我今日要先把屋子布置了。”萧见琛把花酌枝往屋里头推,“你昨夜没睡好,先去睡会儿。” 说起布置,花酌枝小跑进屋,打开包袱,给萧见琛看他打的络子。 时间紧张,他只打了三个,他都想好了,到时床头挂一个,床尾挂一个,最后一个他拿在手里。 萧见琛将天青色的络子拿出来打量,好奇问了句:“这络子可有说法?为何成亲时要在床上挂络子。” 他头一次成亲时,那大祭司床上也是挂了这样的络子。 花酌枝怎好意思告诉萧见琛这络子的用途,就像他脚上那圈银铃一般,看似再正常不过,实则都是不可深究的东西。 络子会晃,银铃会响,他觉得萧见琛会喜欢。 花酌枝胡诌了一段:“这是我们南疆的习俗,络子有良缘之意,挂在床帐上面,寓意良缘天成。” 萧见琛表情肃然起来,“我来挂!” 花酌枝上前指挥:“床头一个,床尾一个。” 萧见琛将两个络子挂好,转头看向花酌枝手中的第三个络子。 花酌枝握紧络子,“这个不必挂,到时候塞在枕头下面。” 话音刚落,院子里传来嘈杂的声音,花姐带着一群小娘子说说笑笑走了进来。 她们手里拿着几个大簸箕,簸箕上头盖着红纸,一进屋,花姐掀开红纸叫萧见琛和花酌枝看。 “枣子,莲子,明日往床上一洒,来年生个胖娃娃!” 小娘子们都“咯咯”笑起来,“就是就是,你长得这样好看,生几个胖娃娃,跟我家结个亲家!” 花酌枝同萧见琛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 他们都是男子,去哪要个胖娃娃? 半晌,萧见琛双眼一亮,附耳过去:“洒便洒了,到时吃了就是。” 逼仄窄小的屋子里突然热闹起来,大家忙前忙后,很快便将喜房布置出来,说是喜房,其实就是一间屋子,到时拜堂成亲入洞房,全在这里头。 好在屋子修葺的差不多,不至于洞房时还漏风漏雨。 临走前,花姐将花酌枝叫进柴房中,将门一闭,打算说悄悄话。 “你出来前,你家里人可教过你……那什么?” 一句话把花酌枝问懵了,他回问道:“什么?” 花姐冲他眨眨眼,“就是入洞房那些事,你可会?” 花酌枝抿起嘴角,一时没有说话。 如果春宫图和沈碎溪没有骗他的话,他应当是会的。 花姐当他不懂,声音越发低下去,“我料想也没人教你这个,我跟你说啊,你到时只管躺着就是,你男人会就行。” 花酌枝:“……” 他突然想起一件十分严峻的事。 ——萧见琛到现在都不碰他,难不成是不会? 大燕不兴男风,萧见琛就算是看那种书,也不会是两个男子的,兴许……他真的不会? 花酌枝正想着该如何教一教萧见琛,又听得花姐道:“他要是把你戳疼了,你就咬他!你男人若是会疼人,兴许停下等等你,但一般到了那个要命的关口上,他们憋不住的,而且前几回,半点章法都没有,就知道一通乱戳。” 花酌枝:“……” 他脑袋里突然浮现萧见琛戳他的画面。 “就这一遭,咬咬牙过去,往后就舒坦了。”花姐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而花酌枝在柴房中站了很久。 他虽然看过那么多春宫图,实则半分经验都没有,若到时候萧见琛也不会,该如何是好? “枝枝?” 听到外头喊他,花酌枝赶紧走出去,萧见琛又在院子里笨手笨脚地和泥巴。 “琛哥哥。”他走过去看了眼,问道:“又要砌墙吗?” “嗯。”萧见琛擦了把额头的汗,将泥巴往断墙上堆,堆一块掉半块。 “明日就成亲了,墙还露着,不像话。” 砌墙的间隙,萧见琛问起方才的事,“花姐跟你在柴房说什么呢?” 花酌枝眼珠转了转,“花姐教我……教我洞房的事呢。” 萧见琛抹墙的动作一顿,整块泥巴“啪”地掉在地上,他回头看着花酌枝,结结巴巴问:“她、她都是怎么同你说的?” “她问我会不会,我说我不会,她说没关系,你会就行。”花酌枝看过去,双眼明亮,“琛哥哥,你会吗?” “我当然会了。”萧见琛佯装淡定,弯腰重新挖了块泥巴,转过身去继续砌墙,心里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 他得把陆繁给他的书找出来瞧瞧,免得洞房时手忙脚乱,在枝枝跟前丢脸。 两人各怀心思,入夜,萧见琛在他们带来的行李中翻来翻去,花酌枝瞧见了,问了一句:“琛哥哥,你找什么呢?” “啊?我找件衣裳。”没找到陆繁的书,萧见琛余光瞥见一旁的匣子,好奇道,“对了,你这匣子装的什么,怎么没见你打开过。” 那匣子里都是花酌枝从南疆带来的淫书淫画,不敢叫萧见琛瞧见,还特意上了锁。 他想了想,胡诌一句:“是我的首饰,因着不是中原的样式,所以没敢戴出去。” 萧见琛深信不疑,他将匣子搬开,在最底下的衣裳中找到了那本藏得严严实实的书。 他背对着花酌枝,盯着手中的书,眸子闪闪发光,今夜就不睡了,好好学一学! “琛哥哥。”花酌枝又在床上喊他,“花姐说,明日要一早起来开脸。” “好!”萧见琛一把将书塞进怀里,端着烛台走回床边。 花酌枝叫烛光映得微微眯眼,他偏头躲开,“琛哥哥,不熄烛吗?” 萧见琛将烛台搁在地上,放下床帐挡光,“这样可好些?” 一盏烛本就不太明亮,床帐又将光遮去大半,花酌枝好奇地看过去,“琛哥哥不睡吗?” 萧见琛一脸紧张地捂住胸口,“我我我看会儿书。” 花酌枝愈发好奇,“什么书啊?” 什么书这样好看吗?明日就要成亲了,今夜还得将它看了。 萧见琛胡言乱语:“是孙子兵书,我太激动了,睡不着,看会儿兵书冷静一下。” 其实花酌枝也睡不着,明日天一亮,他便会穿上嫁衣,嫁给萧见琛。 他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天,这一夜,怎地这样难熬? “睡吧,枝枝,你昨夜就没睡好。”萧见琛安抚几句,等花酌枝呼吸变得平稳,他偷偷摸摸侧过身去,从怀中掏出那本书。 他强行压下胸间那颗扑通乱跳的心,借着微弱的烛光掀开第一页,上有四个大字。 《孙子兵书》。 萧见琛:“……”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将书缓缓合上,默数三个数后,再次掀开。 《孙子兵书》。 他不信邪,不停往后翻阅,只见书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通篇的兵法计谋,翻到最后一页,还有几笔批注,是陆繁的笔迹:此书,甚好! 萧见琛面无表情将书合起。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他想要两个人打来打去的书,陆繁说没有两个人的,只有很多人的。 ……确实是很多人打来打去。 萧见琛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在心里将陆繁翻来覆去骂了一通。 这边陆繁刚出南疆,接连打了十几个喷嚏,他满心感动,跟一旁的贾方正炫耀:“一定是我家碎溪念叨我呢,我这回一走,他指不定多想我。” 贾方正看破不说破,笑而不语。 “哎,贾大人。”陆繁又撞了撞贾方正的胳膊,“你算的东南方向,可是真的?” 贾方正一脸高深莫测,“谁说我是算出来的?南疆往西为山,南为海,北与东北是大燕,除了往东南,还能去哪?你再看,自三殿下走后,寨子里看似平静,实则已有几波人偷偷离开,我猜大祭司怕丢面子,于是暗地里派人去找,他们去的方向,也是东南。” 陆繁肃然起敬:“不愧是贾大人!” 贾方正笑呵呵拍了拍陆繁的肩膀:“年轻人,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萧见琛骂完陆繁,睁着眼毫无睡意,他看着床帐上寓意良缘天成的络子,满心都是花酌枝要嫁给他的欣喜。 他又转头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天,深深叹了口气,这一夜,怎地这样难熬? 翻来覆去睡不着,萧见琛又拿起手边那本《孙子兵书》,才翻了两页,往日在学堂念书的感觉一上来,立马歪着头睡了过去。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25节 待身边响起鼾声,花酌枝缓缓睁眼,他拿过萧见琛手中的书瞧了瞧,果真是《孙子兵书》。 他还以为萧见琛看春宫图不好意思告诉他。 他将书放去一边,侧身而躺,脑袋枕在小臂上,就这样盯着萧见琛的侧脸看了很久。 明日洞房,萧见琛会先做什么呢?先来吻他,还是先脱他衣裳?那档子事是快活得很?还是如花姐所说,当真会疼?往日他看的画中,两人皆是双眼迷离,应当是快活的吧? 胡思乱想一通,他正要换个姿势,便听见外头传来熟悉的一声。 “扑——” 花酌枝坐起身,熟练地将小虫丢到萧见琛脑袋上,这回他仔仔细细穿好鞋才走出去。 只见萧见琛下午砌好的墙又倒在地上,半道墙后,三个黑衣人手足无措站在那里。 “大人,这墙……”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真奇了怪了这墙 后面还有一章嗷 第28章 熟透了的桃儿(二更) 看着地上命途多舛的墙,花酌枝笑笑,用苗疆话回道:“没关系,墙倒了可以再扶起来。” 三人正是由南疆而来的侍卫,一刻不停日夜不休,终于在今夜赶到。 “你们怎么来了?可是他们要我回去?”花酌枝猜测,脸色渐渐黯淡。 三人连连摆手,为首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上,道:“是沈大人要我们来送信,我们仨跑的快,后头还有不少人呢!” “出什么事了么?”花酌枝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他将信拆了,借着月光读完,脸色蓦地沉下去。 原来昨夜出现在山崖前那人并不是巧合,那些个武林正道正满天下找他呢,甚至发了通缉令,一旦发现,立时绞杀。 待杀了他之后,他们还要屠了南疆,杀上达弥山,闯入神殿,将天神灯全都砸碎。 花酌枝又将信读了几遍,嘴角稍稍抿起。 他跟萧见琛才到这个村子,东西已经置办齐全,婚房也已布置好,明日就要成亲了,是万万不能这个时候就走的。 就算他们真的找到这里来,也要等他跟萧见琛成完亲后再说。 花酌枝脸色不好,为首那人怕被赶走,小心翼翼道:“大人,沈大人吩咐过,要我们在暗中保护,没有大人命令,我们是不会出来的。” “对对对!”另一人附和:“大人什么时候找我们,我们再出来,绝不会打扰大人!” 这样也好,花酌枝低头想了想,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要过了明日再说。 “好,那就照你们说的来。” “是!” 三人应下,可花酌枝迟迟不叫他们走,为首那人又道:“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花酌枝看着他们,眼中露出不易察觉的雀跃和期盼,“我明日就成亲了。” “……” 见他们没有反应,花酌枝又说了一遍:“我明日成亲,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三人面面相觑,摸不透花酌枝意思,这时其中一人福至心灵,惊疑不定道:“那祝大人和夫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花酌枝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猜对了。 三人各自松了口气,祝福的话一个接一个往外蹦,说到花酌枝满意才被放走。 花酌枝睡不着,他从倒下的南墙迈出去,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又从倒下的南墙回来,他看了眼散落一地的泥巴,想起萧见琛笨手笨脚砌墙的样子,无声笑开。 “琛哥哥,琛哥哥……” 一片白光闪过,萧见琛看去,花酌枝正躺在溪边的石头上,声声唤着他的名字。 萧见琛连忙跑过去,“枝枝?” 在看清花酌枝模样时,他愣在原地。 只见花酌枝脸色潮红,大敞着衣襟,看过来的眸子中盛满春意。 “枝、枝枝……”萧见琛结结巴巴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花酌枝喘息着爬起来,紧紧握住他的手,“琛哥哥,他们给我下了蛊,是……春情蛊。” 萧见琛傻乎乎问了一句:“那怎么办?” “琛哥哥……”花酌枝嘤咛一声,一头栽进萧见琛怀里,拉着萧见琛的手往自己身上放。 “可、可我们还未成亲,我这样做,岂不是毁你清白?” “琛哥哥,你忘了吗,我们今日成亲了。” 今日成亲了? 萧见琛后知后觉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 “对,我们成亲了,哈哈,我们成亲了!”他着急忙慌掀起袍子,刚将腰封拆去,甫一抬头,便见怀中的花酌枝渐渐褪去红润容颜,脸上浮现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皱纹,皱纹越来越深,到最后竟换了个模样。 大祭司? 那大祭司睁着浑浊的眸子向他看去,皲裂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嘶哑的声音:“琛哥哥。” “!” 萧见琛慌慌张张向后退去,而后脑袋一轻,再爬起来时正坐在地上。 “琛哥哥!” 身后传来花酌枝的声音,萧见琛浑身僵住,回头看去。 花酌枝坐在床上,一脸担心地望着他,“琛哥哥,你怎么了?” 萧见琛环顾四周,摸了摸摔疼的后脑勺。 “琛哥哥,可是发梦魇了?” 梦魇?萧见琛长呼一口气。 那简直比梦魇还可怕,他居然梦见自己的枝枝变成了那个苍老丑陋的大祭司。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梦见那老头子?难不成是他那还未完全泯灭的人伦道德所致? “琛哥哥,你摔到哪里了?” “没事,就是吓了一跳而已。”萧见琛爬起来,打了打身上的土,朝窗外看去,“什么时辰了?” 外头天都亮了。 花酌枝挪到床边坐下,两条小腿露在外头晃啊晃的,萧见琛看过去,眼前洁白一片,就像两节刚洗干净的白莲藕。 “琛哥哥。”花酌枝看向挂在床头的两件大红喜服,“该洗漱了,莫要误了时辰。” “哎!”萧见琛一骨碌爬起来,打算去打点水来给花酌枝洗脸,他闷头冲进柴房,又带着满心诧异一步步退回院子,直勾勾盯着墙上的豁口。 怎么又倒了? 他茫然地在原地转了两下。 也没刮风啊? “琛哥哥!”花酌枝在屋里催促,“快些。” 萧见琛来不及多想,又冲进柴房中。 彩凤比翼飞,鸳鸯渡红水,村东头简陋的屋子里张灯结彩,有好事者挤在倒了一半的南墙外头,踮脚往屋里看去,更有甚者直接爬上南墙,挤挤攘攘也不怕摔下来。 “哎,这是谁家办喜事?” “说是花大姐自家妹子!昨天我远远瞧了一眼,长得真俊!” “那新郎官呢?新郎官咱村儿的?” “不是,你方才没瞧见啊?那新郎官长得跟块白玉似的,咱村能养出这么好看的人?” “咱村咋来这神仙似的人了?” 几人聚在一头窃窃私语,等着待会儿礼成好讨些喜饼酥糖来吃。 “一拜天地!” 屋内传来唱和,众人停下议论,齐齐抬头看去。 简单布置的案头前站了两个大红人影,一高一矮,身形颀长,单看背影,也知一对新人该是何等的郎才女貌气质出尘。 “二拜高堂!” 两人高堂俱不在,于是便随意一拜。 “夫妻对拜!” 花酌枝慢吞吞转向萧见琛那头,弯腰下去那一瞬间,突然想起他们头一次成亲时的场景。 那时他尚未恢复,萧见琛瞧见他的模样,觉得委屈掉了两滴泪,他还以为萧见琛是饿哭的,便差沈碎溪去问了问。 萧见琛避他如蛇蝎,就连他们的婚书都没仔细瞧过。 而如今,他同萧见琛总算是有个好的开头了。 “礼成——” 花酌枝还未从回忆中拔身,便被簇拥着坐在床上,隔着一层盖头,花姐挤到他身边,“你男人得去喝酒,你在这儿等着就是,他一会儿就回了!” “好。”花酌枝乖乖应下,他伸手往屁股底下摸了一把,再收回来时,掌心中躺着一把枣子和莲子。 他往衣裳上蹭了两下,丢进嘴里嚼开,清甜的味道沾染舌尖。 他不禁想到,待会儿萧见琛回来若要同他亲嘴,便是甜的。 花酌枝越想越开心,两只脚抬起来晃了晃,怕叫人发现,又赶紧放下去。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26节 等待的时辰过于漫长,萧见琛回来时,花酌枝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 带着酒气的人坐在他身侧,却什么都不说,花酌枝能感受到那道炙热的目光,他轻轻动了动盖头,小声询问:“琛哥哥?” 萧见琛突然有了动作,他朝花酌枝那边倾身,就这么隔着盖头,轻轻蹭了蹭花酌枝的脑袋。 “枝枝……”略带醉意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这身衣裳,可还喜欢?” 花酌枝小幅度点头,“喜欢。” “喜欢就好,我逛了十几个铺子,挑了件最好看的。”问完嫁衣,萧见琛又问起旁的,今日的喜饼可好吃,灯笼可亮,花可好看。 花酌枝一一给了回应,萧见琛嘴里便一直重复着,“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絮絮叨叨半天,花酌枝终于意识到萧见琛为何要再三问这些问题。 大概是萧见琛自己也觉得这些东西亏欠了他,没有八抬大轿媒人相订,没有大摆宴席宾客满棚,没有七进七出的宅子,只有一件红衣,简单的饼子,和一间茅草房。 所以他不停地问,想叫自己释然一些。 “枝枝,等回了大燕,我定用八抬大轿迎你进门。” “好。”花酌枝红了眼圈,声音微微颤抖,“那我到时,再嫁你一回。” “那便说定了。” 萧见琛退后一步,缓缓掀起盖头。 花酌枝未施粉黛,耳朵上是他们初见时那对银枝耳坠,萧见琛上手拨弄一下,眼看着花酌枝整个人渐渐变红。 像只粉色的桃儿。 他慢慢凑过去,往桃儿脸颊的软肉上亲了一口。 花酌枝突然抖了一下。 萧见琛还以为他怕了,小意安慰道:“枝枝,莫怕。” 花酌枝才不怕,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变成小娘子口中的桃儿,熟透了那种。 一口下去,汁水四溢。 “枝枝,我要亲你了。”萧见琛那老实人,连亲个嘴都要先打声招呼,得了花酌枝允许才敢上前。 唇瓣相接,花酌枝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萧见琛先是一顿,而后疯了般将花酌枝扑倒在床。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嗷~ 第29章 枝枝,莫要出声了 络子轻轻晃动起来,床帐中传出一阵咿咿呀呀的呜咽声,仔细听,那声音和着抽噎,像只猫儿似的,叫得人心里乱糟糟的。 半晌,声音突然停下,萧见琛无可奈何,他咬咬牙,上手捂住花酌枝的嘴,粗声粗气道:“枝枝,莫要叫了……” 他受不了了,再这么下去,他若是把持不住,丢人都丢回大燕去。 花酌枝眨眨眼。 可是书上都写了,大家做那档子事时,偏爱听这猫叫春的动静。 若萧见琛不喜欢,他不出声就是。 花酌枝主动捂住自己的嘴,乖巧的模样惹得萧见琛浑身冒火。 络子又一次晃起来,放肆的叫唤变成了隐忍的闷哼,花酌枝没捂好嘴,喉间逸出一声呻吟。 萧见琛往前一窜,猛地僵住。 “……” “……” “我……”他缓缓起身,目光游离半晌,愣是不敢看花酌枝一眼,“我想起来了,墙还没砌,我先去把墙砌了。” 他不忘帮花酌枝擦干净身子,而后头也不回跑出去,没过一会儿,院子里传来吭哧吭哧和泥的声音。 花酌枝懒洋洋翻了个身,右手往腰后摸了一把,虽有些痛,但还能接受,他觉得很不错。 他在床上缓了片刻,突然很想找沈碎溪说一说话,如果碎溪在这儿就好了,他还能问一问,萧见琛怎么这么快。 那些画上,一画就是几十页,各种姿势都有,新鲜得很,若把萧见琛也画上去,大概只有两页。 只有两页的萧见琛站在院子里盯了会儿,看看天,又感受了一下今夜的风,见墙没有要倒的趋势,才磨磨蹭蹭重新进屋。 他没脸见花酌枝,于是隔着帐子轻声唤道:“枝枝……” 床帐掀开条缝,露出花酌枝乱糟糟的脑袋,“琛哥哥,墙砌好了么?” “砌好了。”萧见琛走上前,帮花酌枝捋顺头发。 “那便好,我们睡吧。”花酌枝回过身去铺床,整张后背裸露在萧见琛面前。 刚将被子拽来,花酌枝便觉得后背一热,他难耐地躲了躲,喉间发出两声轻哼。 萧见琛沿着那株醉眠花刺青一寸寸啄吻,手也没闲着,将脂膏从角落翻出来,“枝枝,再来一回,你受不受得住?” 花酌枝什么都没说,他主动抬腰,坐进萧见琛掌心中,似有若无晃了晃。 两人重新滚入床帐,萧见琛做好万全准备,正要重振雄风时,院子里传来好大一声。 “扑——” 花酌枝刚摆好姿势,听到这熟悉的动静,他叹了口气,将腿缓缓合起。 又是哪个不长眼的? “我的墙!” 萧见琛倏地抬头,在墙与花酌枝之间犹豫半天,最终还是选择出去瞧瞧。 他将花酌枝裹进被子中,叮嘱一声:“枝枝,我出去瞧瞧,你莫要出声。” 说完,他迅速穿好衣裳推门出去。 只见方才砌上去的南墙正片倒在地上,墙头则蹲着一个陌生男子,一见面便笑嘻嘻拱了拱手,“哈哈哈哈哈哈,实在是不好意思,没想到这墙竟如此不结实。” 萧见琛还以为遇上打家劫舍的土匪,他惊疑不定,四处寻刀,“你是谁啊?半夜来我家做什么?” 听到声音,花酌枝赶紧披着棉被出来,几人在黑夜中打了个照面,那男子瞧见花酌枝时眼睛一亮,从墙头跳下,语气熟络喊了声,“小花!” 萧见琛看看花酌枝,又看看陌生男子,“小花?” 花酌枝一改往日慢吞吞的性子,他小跑上前,喊了一声,“齐大哥!你怎么来了!” 萧见琛再次重复:“齐大哥?” 花酌枝给他介绍:“这是齐向云齐大哥,齐大哥,这是萧见琛,我的——” “我知道我知道!”齐向云爽朗一笑,“我赶来路上就听说了,你要成亲,我还带了一份好礼,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看样子是来得及的。” 突然在这里见到许久未见的旧友,花酌枝满心欣喜,他早已忘了还有件事没做完,又朝齐向云走了两步,“齐大哥怎么找到我的?” “唉,说来话长,前几日我听说武林中发了你的悬赏通告,担心你出事,便抓紧赶了过来。” “那齐大哥可是从流云山赶来的?” “自然是从流云山赶来的,小花你就放心吧,有我流云教在,定能护你周全!” 两人一唱一和一来一回,萧见琛半句话都插不进去,他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紧紧贴在花酌枝身边,趁机开口:“枝——” “齐大哥赶路辛苦了,还没吃饭吧,正好我这里还有喜饼,我去热一下,齐大哥将就吃些。” 齐向云声如洪钟:“哈哈哈哈!好!那我就尝一尝你的喜饼!” 两人相携走出去几步,齐向云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南墙,“这……” 花酌枝笑笑:“没关系,墙倒了可以再扶起来。” 不扶也可以,反正每次扶起来都会再倒下去,也省的萧见琛再砌墙。 “好,好!” 两人又朝前走了两步,花酌枝想起什么,回头看向萧见琛。 见花酌枝终于想起他,萧见琛眸子一亮,“枝枝。” 花酌枝朝他招招手,“琛哥哥,给齐大哥沏些茶来!” 萧见琛:“……” “……那些武林正道,披着一身人皮,却做着那禽兽不如的事,他们称我流云教为邪教,真是可笑!” “齐大哥放心,天神灯不灭,流云教不败。” “那我就放心了!” 茶沏好端来时,花酌枝已经穿戴整齐,正与齐向云对坐交谈,萧见琛将茶盘往桌上重重一放,又不敢惹花酌枝不快,只得憋屈道:“请。” 齐向云拾起茶盏猛灌一口,“唔”了一声,“这茶汤色泽浓郁,入口微甘,香气扑鼻……这是什么茶?” 不等花酌枝回答,萧见琛故意道:“这是枝枝带来的虫茶,以螟虫的粪便制成。” 谁知齐向云丝毫不在乎,一仰头,连杯底的螟虫粪便也倒进嘴中嚼了,而后抹抹嘴,称赞道:“好茶!” 花酌枝又给齐向云满上一杯,“齐大哥爱喝便多喝些!” 【作者有话说】 这章被冻过,不敢轻易修文,如果出现不太连贯的句子或者错别字,多担待一下~ 第30章 本殿下有三页! 齐向云连忙将花酌枝拦住,“哎,我自己来,自己来。” 他抢过茶壶,先给萧见琛满上一杯,亲切道:“喝茶啊小萧,别客气!” 萧见琛茫然抬头,朝四周看去,这好像是他同花酌枝的家,这个姓齐的什么意思?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27节 那流云教是什么不入流的东西?枝枝是怎么同他认识的?又为何叫的这样亲密? 还齐大哥。 还把他辛苦砌好的墙弄倒了! 他的墙! “南疆一切都好?小沈可好?祁老爷子可好?”齐向云挨个问候。 花酌枝一一回应,当问及祭司殿的事时,他一脸紧张坐直身子,疾声喝止:“齐大哥!” 齐向云一愣,他看看萧见琛,又同花酌枝对视一眼,了然道:“哦……我知晓了,我知晓了。” 见两人竟然当着他的面打哑谜,萧见琛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他抬手将花酌枝揽进怀中,以宣示主权,“枝枝,你这是跟齐大哥说什么呢?” “没什么……”花酌枝攥了攥拳,朝齐向云使了个眼色,“齐大哥可有住的地方?今日不早了,不如我们明日再聊?” “也是,也是,确实不是个叙旧的好时辰。”齐向云不跟花酌枝客气,他将一盘饼子全塞进怀里,又灌下一口水,“我在镇子上住,这便走了,明日一早再来找你!” 花酌枝起身要送时,被齐向云按回去,“莫要送了莫要送了,我自己走就是!” 说罢转身离开。 等外头没了动静,萧见琛紧紧抓着花酌枝的手指头,接连蹦出一连串问题:“枝枝,流云教是什么?他是什么人?你同他又是如何认识的?你着急让他走,可是有什么不想叫我知道的事?” 花酌枝没答,而是回握住萧见琛,开口时还有些难为情,“琛哥哥,你方才是不是把脂膏弄进去了?” 萧见琛转头扫了眼床帐,这才想起还有件事没做完。 他答:“是。” 那脂膏初取出来时为乳白色,若是放在掌心中捂一会儿,便会化作无色无味的黏腻汁液。 花酌枝低眉顺眼地,声音从齿间一点一点挤出来,“是不是里头太热,脂膏都化了……” 萧见琛脑子“轰”地一声炸开。 太热…… 化了…… 花酌枝还嫌不够,他咬咬下唇,一双眼含情顾盼,“好像……流出来了。” 流出来了…… “裤子也湿了,所以只能叫齐大哥先走。”说着,花酌枝起身,双臂压在桌上,头肩俯低,腰臀便自然而然抬高。 “琛哥哥帮我看看。” 这个姿势在萧见琛看来像是故意引诱,可花酌枝怎会懂勾引男人那些事,他说看看,必定真的只是看看。 是他萧见琛抵不住诱惑,不能怪枝枝。 这次络子晃了近一个时辰,花酌枝缴了几回,他难受得紧,又已经没什么东西可缴,只好学着那《玉楼春》中所写,抱着膝弯小声叫唤:“琛哥哥,我不行了,要弄死我了,我唔——” 萧见琛被花酌枝整怕了,他眼疾手快捂住花酌枝的嘴,将声音给捂回去,凑近了哄道:“先别叫,先别叫……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络子猛地颤动几下,渐渐趋于平稳。 云消雨歇,花酌枝枕在萧见琛胸膛上,餍足地眯起双眼,萧见琛拨了拨花酌枝汗湿的头发,在他额角印下一吻。 这回总算是没有丢人。 只要花酌枝不乱叫,什么都好说。 待缓和片刻,花酌枝才提起齐向云来。 “十年前,流云教惨遭灭门,全教上下几百口,只活了齐大哥一人,齐大哥隐忍多年,重整流云教,终于找到仇人,可没想到凶手竟是所谓的武林正道,见事情败露,那人便称流云教是邪教,当年灭门也是为除祸害无奈之举。” “十年前事情发生时我尚且年幼,齐向云同我爹娘有一份恩情在,于是拿着信物找上南疆,求得庇佑。” 八岁的花酌枝为点那盏天神灯,在祭司殿一坐就是十天,硬生生老了几十岁,躺了整整一月才能下楼。 自那之后,流云教再未败过,并步步紧逼武林正统,誓要将仇人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齐向云从无败绩所向披靡,大家这才发现事情不对劲,多方打听下,终于找到源头。 “天神灯不灭,流云教不败,所以他们调转矛头,屡屡进犯南疆,要我——”话转了个急弯,花酌枝险些咬了舌头,“要我们交出天神灯。” 一开始花酌枝以为他们只是想要流云教的天神灯,可到最后他才发现,他们是忌惮这向天借运的能力,想让花酌枝为己所用。 “他们明白无法拉拢祭司大人,便要毁了整个南疆,幸好有祭司大人坐镇,他们从未成功过。” 萧见琛听得心惊胆战,“那他们要来抓你……” “他们来抓我……”花酌枝眼珠一转,模棱两可道:“许是想拿我威胁祭司大人吧。” 萧见琛收紧胳膊,盯着床帐的络子看了许久,做了个决定,“我们过几天就回大燕去。” “为何要回大燕去?我们才安稳下来,这里不好吗?”花酌枝不解。 萧见琛越想越怕,他翻身坐起,将花酌枝抱在怀中,“我……我不知能否护你周全。” 若是回了大燕,他还能有些底气,而如今他就这样不管不顾带花酌枝跑了出来,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琛哥哥放心,他们轻易不会找来的,就算真的找来了,我也有办法应对。” 来一个他就打一个,来一双他便杀一双。 “琛哥哥……”花酌枝赖在萧见琛怀里撒娇,“我想沐浴。” “沐浴……”萧见琛往屋里扫了一眼,这才想起家里连个浴桶都没有。 “枝枝,今日先给你擦擦好不好,明日我同李二哥上山,砍些木头回来,给你做个浴桶。” “好。”花酌枝挪到床边,乖乖等着。 萧见琛打了水回来,一掀床帐便是两个通红的屁股蛋子——是叫他撞的。 花酌枝翘着双腿晃来晃去,正趴在床上写信,看上去心情不错。 萧见琛拧了帕子,歪头看了眼,上头全是苗疆字。 “枝枝,写什么呢?” 花酌枝笑而不语。 给沈碎溪的信写了满满三页,上头仔细写了两人的洞房、他的感受,以及萧见琛的表现,比起那《玉楼春》,有过之而无不及。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本殿下终于有三页纸了! 第31章 我留在家里砌墙 翌日清晨,花酌枝披头散发坐在柴房里,接过萧见琛拧的热帕子,将脸仔细擦了一遍。 “琛哥哥。”他抬头看向萧见琛手中的木梳,有些担心,“你会梳吗?” “还不会。”萧见琛说完,又连忙表态:“枝枝,你教我,你教我一回,下回我就会了!” “好。”花酌枝坐正身子,从耳后取了一小缕头发,举过头顶叫萧见琛看,“琛哥哥,这么多就好。” 萧见琛自今日睁眼就一直缠着他,非要给他梳头发编辫子,花酌枝别提多想叫萧见琛做这些,于是假意推拒几下便答应下来。 “先分成一样的三份,然后这样,这样,再这样……一点点往下。” 手指在头发间灵活穿梭,萧见琛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原本毫不相干的头发被编成一股。 “好了,你看!” 花酌枝扯着辫子给萧见琛看,板正顺滑的一条,连杂发都很少,萧见琛上手摸了摸,发丝细软,跟花酌枝这个人一样乖顺。 “琛哥哥,帮我拿根头绳。” 萧见琛把早就准备好的绳子递上去。 “头绳也要多缠几圈,这样才结实。”花酌枝系了个蝴蝶结,取过一旁的铜镜照了照,“这样就好了,琛哥哥,你学会了吗?” “……学会了。” 应该吧。 萧见琛跃跃欲试,他轻轻揪起花酌枝另一侧的头发,凭记忆取出大小相同的一缕。 “先分成三份……”他嘴中念念有词,“然后这样,这样,再这样……再一点点向下。” 话是说出来了,可手上半点动静都没有。 花酌枝没催促,而是静静等着。 “先分成三份,然后这样,这样,再这样,再向下,先分成三份……” 念叨片刻,萧见琛有了信心,他屏住呼吸,凑得更近些,可手指却僵得像冬日屋檐上的冰棱子,一点弯都打不了。 ——比涂指甲还难的事出现了。 他抖着手,脸憋得通红,两只手生生弯成鸡爪,手忙脚乱弄来弄去,这才将一根辫子编到发尾。 单看这一根,虽有些杂乱但大体是好的,可一旦同花酌枝编的那根放在一起,简直不像样。 “这个不好,我……我重新来。”萧见琛松手,拿过梳子慢慢蹭着,将缠在一起的头发梳顺。 花酌枝板板正正坐在矮凳上,配合着微微垂头,“琛哥哥,我不怕疼,你梳就是。” 就在萧见琛要重来一次时,旁边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影,来人毫不客气将萧见琛挤走,顺势捞起花酌枝的头发。 “哎呀哎呀,我在那看半天了,你这样编是不对的,我来教你,你看好啊!” 萧见琛先是懵了一下,看清来人是那姓齐的,他迅速出手将人推走,把花酌枝的头发攥在自己手中,生硬疏离吐出几个字。 “不劳齐教主。” 察觉到萧见琛对他有敌意,齐向云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一拍脑袋“哈哈”笑起来,“你瞧我,竟忘了小花已经成亲,我同小花再这样亲近是有些不妥。” 萧见琛铁青着脸,他挡在花酌枝身后,将齐向云的视线隔开。 知道就好,当着他的面对花酌枝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齐向云一屁股坐在灶台上,翘着二郎腿,微微眯眼,“小花八九岁时,也像你一样,娃娃小的很,又没人教,连头发梳不好,那会儿都是我给他梳的。” 回忆起从前的事,他唏嘘不已,“在南疆的时候,他天天跟在我屁股后头喊,‘齐大哥给我梳头发’,‘齐大哥给我编辫子’,‘齐大哥’——”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28节 碰上萧见琛要杀人的眼神,齐向云讪讪闭嘴。 为不产生误会,齐向云想了想,又多嘴解释一句:“如今我每日睁眼头一件事,就是给小女编辫子,见你不会,便想教你一教,没有旁的意思。” 萧见琛气得鼻孔瞬间长大。 又是一个带孩子的! 花酌枝从镜中看萧见琛醋意大生的模样,看得津津有味,脑袋里突然想起那本《玉楼春》来。 《玉楼春》中第十三回写了这样一个故事,小娘子出门买胭脂,遇一书生,书生见她好看,便朝她抛了个玉簪,小娘子不知何意,就接了下来。 回府之后,郎君问起簪子是哪来的,小娘子如实告知,却被那吃了醋的郎君拉到床上,狠狠惩治一番。 那郎君一巴掌拍在小娘子屁股上,边打边问,骄横霸道咄咄逼人:“往后还敢不敢了?若再敢接旁人的东西,我就把你弄得起不来床,叫你哪儿都去不了!” 那小娘子连连求饶:“奴家不敢了奴家不敢了!” 可醋意哪是随随便便就消下去的,直到小娘子受不住晕过去,郎君才堪堪放人。 花酌枝翘着双腿晃了晃,微微翘起嘴角。 萧见琛会不会也这样对他? 他还挺喜欢这个故事的。 “编好了。”萧见琛来不及好好学,糊弄着将头绳系好,扯着花酌枝的袖子站起来,“枝枝,你去堂屋等我一下,我立马回来。” 花酌枝看了眼齐向云,点头应下,“好。” 可三人谁都没动脚步,直愣愣站在柴房中。 “琛哥哥。”花酌枝赶他,“你有事便忙。” 等萧见琛走了,他好跟齐向云说些话,再叮嘱一番,万万不能将他身份暴露。 萧见琛不走,反而将花酌枝推出去,“你去堂屋待着,我跟齐教主说些话。” 萧见琛同齐大哥有什么话好说?花酌枝不解,他转头朝柴房看去,刚好看到齐向云同他摆摆手,“去吧去吧,我跟小萧说几句。” 花酌枝又看了眼萧见琛,在后者脸上看到严肃的表情时,只好离开。 也不知道那两人说了什么,没过一会儿萧见琛又回到堂屋,把花酌枝的挎包找出来往自己身上一背,“枝枝,走,我们上山。” “上山?”花酌枝想起来了,昨夜萧见琛是答应了他,第二日就上山砍树,回来给他做浴桶的。 但万万没想到他也要去。 “琛哥哥,我就不用去了吧,你不是同李二哥一起么?” “不行!”萧见琛如临大敌,“我怎么敢把你一个人放在这儿?更何况外头还有个人,你们孤男寡男,他若是对你起了歹意如何是好?” 花酌枝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斗得过那什么什么教主? “可……”花酌枝犹豫。 可他还有话同齐向云说呢。 “枝枝,你同我上山,就在一旁看着,什么活儿都不用你干。”萧见琛不容分说将花酌枝拽出去,一下按坐在门口的板车上。 花酌枝看向屁股底下,“这是什么?” “我同李二哥借的板车,拉你上山。” 说完,萧见琛将儿臂粗细的麻绳往肩上一抗,他蛮劲儿也大,一使力,直接拉着花酌枝往门外走去。 花酌枝还未反应过来,路过柴房时,又见齐向云正在地上和泥巴。 “齐大哥?你这是?” 齐向云把铁锹往泥里一插,笑呵呵道:“小萧说了,谁弄倒的墙,就谁来扶,你们俩上山就是,我留在家里砌墙。” “可——” “噌”地一下,萧见琛已然拉着花酌枝消失在门口。 【作者有话说】 老婆们,由于我在评论区搞黄,被佩子的大章鱼给逮住了(摇头苦笑),它一点情面都不讲,给我禁言三十天,不过我没事,我很好(戴墨镜),就是不能回复老婆们的评论,有些烦恼,这几天我们意念交流吧,over。 明天还有嗷老婆们~ ps:老婆们谈恋爱了一定试试让对象帮忙编辫子,有意外惊喜! 第32章 萧见琛直了 花酌枝坐在板车上,叫萧见琛拖着往前走,身子一窜一窜的。 萧见琛像只拉车的牛,一个劲儿往前冲,嘴里边还同花酌枝念叨着,“在我们大燕成了亲,就算是亲兄亲弟也不能单独相见,这叫避嫌,若是叫人瞧见,少不了出去嚼舌头,当然了,我自不会觉得你如何,我是怕他给你惹一身腥。” 花酌枝什么都依他,“好吧……琛哥哥,你先停一停,我下来自己走。” “不行。”萧见琛加紧脚步,跑得更快,“你身子不利索,好好坐着。” 李二哥早早等在村口,见萧见琛还拖着个花酌枝,他憨厚笑笑,什么都没说。 小泮村村口的山叫牙山,因多个并排相依的矮峰,形似牙齿,故而得名。 牙山不高,连达弥山三分之一都没有,却生着几人都无法合抱的巨树,常年温润的气候下,巨树长出翠绿蓬松的树冠层,遮天蔽日,生机勃勃。 三人上了山,李二哥停下来,看向周围,“就这里吧,先把树砍倒,再锯成几段拉回去,就是没有那刨板子的物件,得去镇子里请人做。” 他们自小生在村子里,谁都没见过浴桶,天热就去河里洗,天冷就拿帕子擦擦,都是这样过来的。 这东西就连镇上也不多见,赵员外那种大户家里,兴许能有。 “这棵,这棵,还有那棵,都行。”李二哥掐腰看看,指了指远处,“但是千万别砍那个白的,那树毒得很,碰一下都不行。” 花酌枝好奇,从板车上下来,踮着脚往李二哥指的方向看去。 那树生的细长,带着一股子邪性,周遭这么多树,树与树间枝干交错,杂草丛生,只有那树孤零零的,没有生灵敢靠近。 李二哥又道:“这树也不知道叫啥,我们自小都离得远远的,有人不信邪碰过……” 他看向萧见琛同花酌枝,摇头叹气,“当时就直了。” 萧见琛后背一僵。 直了? 花酌枝同萧见琛对视一眼,连忙跟李二哥道谢,“多谢李二哥提醒,我们知晓了。” “那行,那我去里头打些野鸡。”说完,李二哥将弓从背上取下来,走之前又叮嘱一句,“你们就在这儿,可不敢往里头走,这山里头有虎有狼,还会吃人呢!” “好。”萧见琛同花酌枝一起目送李二哥离开,直到身影消失在林中才收回目光。 “枝枝。”萧见琛牵起花酌枝的手,问了句:“怕不怕?” 怕? 怕什么? 怕虎怕狼吗?花酌枝想了想,小步挪到萧见琛身边,紧紧抱住他的胳膊,不走心道:“有些怕。” 这样依赖的动作给了萧见琛莫大的满足感,他从腰封里取出一把短刀递过去,“枝枝莫怕,这刀你拿着防身,若真有虎狼来,你只管往山下跑就是。” 花酌枝接过刀去,稍稍拔出来看了眼,却发现连刃都没开,他“锵”地一声重新合上,问道:“那琛哥哥你怎么办?” “你不用管我,我自有办法。” 萧见琛走到板车前,从上头拿下一把斧子,开始打量四周的树。 “枝枝,你看你喜欢哪棵?” 花酌枝也朝四周看去,正在思量怎么帮萧见琛砍树,这时山间忽然起了道风,两人头顶的树冠发出“簌簌”声响,其中掺杂着几声似有若无的嘶鸣,花酌枝动了动耳朵,抬头望去,刚好看到碧绿树冠中一截黑色的尾巴。 他笑笑,随手一指身边的树,“琛哥哥,就这个吧。” 等萧见琛砍上几下,他就让娇娇帮忙把树弄倒。 “好!”萧见琛将花酌枝拉去一旁,高高举起斧子,“枝枝!站远些!莫伤着!” 说完,他扎了个马步,热火朝天砍起树来,空旷的山林中回荡着“邦邦”的声音。 花酌枝听话跑去一旁,盘腿坐在板车上,先是盯着萧见琛的背影看了会儿,又高高扬起脑袋,刚好同藏在树冠中的娇娇对视。 他弯起食指,对着那棵树做了个弹走的手势。 娇娇看懂了,她慢悠悠缩回脑袋,重新藏入茂密的枝叶后面。 “琛哥哥!”花酌枝从板车上蹦下来,跑到萧见琛身边看了眼,那树才将将砍出巴掌长的一个豁口。 “琛哥哥,这样就可以了,我听寨子里的老人讲,砍树只需将树砍条缝出来,然后用力一踹,树自己就会倒下来的。” 萧见琛从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事,他半信半疑看向面前比他还宽的树,犹豫着稍稍抬脚,“踹?” “踹!”花酌枝伸手,在树干上点了点,确定好一处位置,“琛哥哥,踹这里试试。” 虽不知道花酌枝说的对不对,萧见琛还是准备试试,他往后退了两步,飞起一脚,稳稳踹在花酌枝给他标注的位置。 只听得“咔嚓”一声,两人合抱粗细的树呼啸着倒在地上,扬起一片泥土,溅了两人一身。 看着飞速逃跑的娇娇,花酌枝翻身挡在萧见琛跟前,小声惊呼:“琛哥哥好厉害!” 萧见琛自己也是吓了一跳,他干咳一声,谦虚道:“这没什么厉害的……” 实则心中也惊叹不已,这么高又这么粗的树,单是砍了个小豁口,又上脚踹了一下,竟然就这么齐根断掉了! 他把斧子往地上一丢,换了锯条回来,蹲下身子准备锯树,可看到裸露在外的树根时,他愣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不对……萧见琛立马看向树根上方三掌处,那里是他方才用斧子砍出来的豁口。 ——树不是从豁口上断开的,而是直接连根拔起,所以才将地里的土带翻起来,扬了他们一身。 “琛哥哥!你在看什么呢?”花酌枝跑到他身后站定,扶着膝盖微微弯腰。 “没看什么!”萧见琛把锯条搁在豁口上锯起来,“我把树锯了,你去一边玩,别弄脏了衣裳。” “没事。”花酌枝一屁股坐下,抱着腿看萧见琛锯树,“琛哥哥,我陪你。” 萧见琛没拒绝,他心不在焉锯树,心思全在方才的事上。 他又不是天生神力,怎么可能一脚将这么粗的树给踹倒?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29节 再说了,就算能踹倒,那树也该从豁口处断开才是,怎会连那埋于深土的根都拔出来? 这么想着,他往不远处扫了一眼,只见原本栽树的地方出现一个大坑,那坑将他和花酌枝一起埋进去都绰绰有余。 “琛哥哥,你怎么不锯了?” “嗯,哦,锯着呢。”萧见琛回神,继续手上的动作。 花酌枝双手托腮,转动脑袋时,萧见琛给他编的辫子松松垮垮搭在胸前,“琛哥哥,你可是累了?你去休息一下,我帮你锯吧。” “不用。”萧见琛松开锯条,攥了攥有些酸痛的手掌,正要重新拿起来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他立刻起身朝那头看去,“什么东西?” 花酌枝也站起来瞧,生怕娇娇不小心露出尾巴叫萧见琛看见。 两人屏息等了片刻,没再有动静传出,花酌枝才放心下来,“许是山间的风太烈了,吹得树响呢。” 今天一切都不太正常,萧见琛还在狐疑:“是吗?” 话音刚落,林中响起尖锐的破空声,一株细长发白的树伴着啸声朝这边倒下,花酌枝还未反应过来,萧见琛已然出手推开。 “琛哥哥!”花酌枝惊呼一声。 只听得“扑通”一声,萧见琛连话都没说一句,直愣愣栽倒在地,脸色发黑口吐白沫。 “琛哥哥!”花酌枝扑倒在萧见琛身侧。 萧见琛也直了!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进化史:细皮嫩肉小皇子→黑皮爆肌猎户 不好意思来晚了,明天也有嗷老婆们~ 第33章 人家辛辛苦苦砌的墙 “我噗噜噜……”萧见琛想说些什么,可甫一张嘴便吐了一大口白沫。 花酌枝连忙执起萧见琛的手查看,一抬手,整条胳膊竟跟着竖了起来,再一摸身上,肌肉僵硬,人像个木头似的躺在那里,动弹不得。 原来李二哥说的人直了,果然就是人“直”了! “琛哥哥别怕!我这就救你!” 语罢,花酌枝抓起萧见琛的脚腕,拖着人往板车那头走,拖到一半,不远处传来李二哥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李二哥!”花酌枝直起身子,又惊又喜,“李二哥你快来!琛哥哥他直了!” 李二哥连忙跑上前,帮花酌枝把萧见琛抬起来,看着手里笔直的一条人,李二哥比花酌枝还急,“我老远就听见这边有动静,担心你们出事就掉头往回赶,没想到你们还是碰了那棵树!人……人都直成这样了,还怎么救啊?” 花酌枝将拉车的麻绳往肩上一抗,反过来安慰李二哥:“李二哥放心,我家中有一救命秘药,一定能救回琛哥哥的。” 一听人还有救,李二哥连忙丢了手中弓箭,撅起屁股帮花酌枝推车。 两人一拉一推,终于将萧见琛带回家中,这边齐向云墙刚砌了一半,见人站着出去躺着回来,连忙询问道:“这是怎么了?人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花酌枝把板车一放,冲进屋里,“齐大哥帮我照看一下,我去找药!” 齐向云凑上前查看,萧见琛整个人都黑漆漆硬邦邦地,全身上下只有眼珠能动,也亏得眼珠动了两下,才叫他看出人还活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二哥解释道:“碰了那有毒的树,人当时就直了,这毒也没什么药能治,人现在是活着,可就这么一直躺着,动也动不了,吃也吃不下,到最后不还是……” 说完,他深深叹了口气,缓缓摇头,为这样一条年轻的性命惋惜。 齐向云恍然点头,转而朝萧见琛看去,只见后者眼珠一动,眼角滑落两颗豆大的泪珠子,他心下一惊,连忙替萧见琛拭了去。 “哎呦小萧啊,不哭啊,能治,能治,你且放心,放心啊!” 萧见琛拼尽全力,将嘴张了条缝,像要说些什么。 齐向云意会,赶紧侧着脑袋凑上前。 那双嘴皮子颤动许久,才堪堪挤出几个字:“我……死,他……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齐向云举起三根手指朝天发誓,“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不、不……”萧见琛急得说不出话,见齐向云完全猜错了他的意思,眼珠子突然往上一翻。 “找到了!”花酌枝从堂屋跑出来,手里举着一个小巧的蛊盒。 李二哥不识得那是什么,还以为真是什么灵丹妙药,连忙道:“赶紧给他用上!” 花酌枝趴在萧见琛身侧,将手中的蛊盒在他眼前晃了晃,“琛哥哥,这‘药’可以将毒慢慢攫噬,但……但会有后遗症。” 萧见琛将白眼翻回来,以眼神询问。 花酌枝看懂了,他摇摇头,道:“什么后遗症还不知道,中的毒不同,后遗症也不同,不过等毒性全部消失,后遗症也会随之消失。” 萧见琛连忙眨眼。 花酌枝将蛊盒凑到萧见琛嘴边,小心翼翼打开,一只跳蚤大小的蛊虫从中飞出,跳到萧见琛身上。 整个过程谁都没有察觉。 “好了。”花酌枝直起腰来,往萧见琛手上看了眼,指尖已经褪去黑色,露出原来的皮肤。 幸好他从南疆走时带了不少蛊虫,这条虫刚好以毒为食,是花酌枝用自己的血掺着各种毒喂大的,如今到了萧见琛体内,估计能吃个饱。 “琛哥哥,再等一会儿,约摸半个时辰就能起身了。”花酌枝给萧见琛整理了一下鬓边碎发,朝齐向云看去,“齐大哥帮我照料一下琛哥哥,我的包落在山上,去拿一下。” 齐向云爽快答应:“你去就是!放心交给我!” 几人将萧见琛抬回床上,花酌枝又拉着板车出门,刚进山,面前齐齐落下三人,一人拿包,一人持斧,一人举着锯条。 “大人!” 花酌枝在他们脸上挨个扫过,板着一张脸,“谁把那棵树弄倒的?” 三人各自交流一个眼神,而后缓缓让开条路,露出藏在树丛后的娇娇。 “大人……”为首那人生怕娇娇以为自己在告状,先是看了大蟒一眼,又躲得远远地才敢开口,“是……娇娇大人逃走的时候,不慎将那树碰倒了。” 花酌枝脸色缓和许多,他走上前,摸了摸大蟒的脑袋,“娇娇可有受伤?” 大蟒讨好地低下头去,蹭了蹭花酌枝。 这牙山不比达弥山空旷,到处都是树,高的矮的大的小的,娇娇这样大一条,游走中免不了碰倒几棵。 “没关系的。”花酌枝先心软了,替娇娇开脱,“幸好不是大树。” 若是大树砸下来,可不是一只蛊虫就能救回来的。 “你们几个。”花酌枝安抚好娇娇,又转向三人,“若是有空的话——” 三人连声道:“有空有空!大人尽管吩咐!” 花酌枝看向躺在脚边的树,“帮我把这树锯了,再抬到板车上去。” 他还没忘,这树是要用来做浴桶的。 “是!” 三人热火朝天锯起树来,他们每锯一截,娇娇便咬起放在板车上,巧妙配合下,一棵树不过半个时辰便全部装完。 临走前,花酌枝又从衣襟中掏出一封信,一脸严肃,“这是给碎溪的信,你们差人送回去,万万不可叫碎溪之外的人瞧见。” “是!” 三人将信接过,目送花酌枝拖着板车离开。 刚走到门口,便见萧见琛已经站了起来,正在院子里同齐向云说些什么,花酌枝一喜,板车也不要了,连忙跑进去。 “琛哥哥!你好了!” 见花酌枝终于回来了,萧见琛哭哭啼啼跑过去,将人一把抱住,兰花指对着齐向云指指点点。 “枝枝,你瞧他~把人家辛辛苦苦砌的墙都弄倒了~” 花酌枝:“……”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刺激~~~~~(文松语气) 明天有嗷老婆们~不能回复老婆们的评论真的很不爽,但我能看见,等我放出来了,再来回复! 第34章 要 萧见琛夹着嗓子:“谁弄倒的~就要谁来砌~” 齐向云弯腰和泥,哄小孩似的顺着萧见琛的话往下说:“是,是,我来砌,我来砌。” 萧见琛又将注意力转回花酌枝身上,眼睛都委屈红了,“枝枝~你去哪了?我怎么找不到你。” 花酌枝抓住萧见琛的兰花指,用力掰直,可一松手,食指和小拇指又翘了起来。 “齐大哥,他……” 齐向云头也不抬:“后遗症。” 花酌枝不信邪,又试了一次,这次连掰都掰不回来了。 “枝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萧见琛抱着花酌枝,默默掉泪,“我现在很想哭~我觉得自己好脆弱~” 花酌枝拍拍萧见琛的肩膀,算作安慰,“没事的,琛哥哥,等毒性下去就好了。” 有后遗症就有后遗症吧,总比直了好。 “枝枝~要等多久啊?我不会要这样一辈子吧?” 花酌枝想了想,上次用这虫救人,费了约一个月的时间,萧见琛情况还好,应该用不了太久。 他猜测道:“大概……半月?” “那就好~”萧见琛抹了抹泪,瞥见门外的板车时,突然将花酌枝放开。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30节 “枝枝~你把我们的树带回来了~”说着,他像只燕儿一般左右摆着手,跑到板车前,捻着兰花指把麻绳捡起来,“枝枝你歇着~人家来拉~” 花酌枝赶紧上前,帮萧见琛将板车推进院里后,顺手将门关了,生怕别人瞧见萧见琛这副模样。 一截截圆木被卸在柴房门口,干完活,萧见琛又没骨头似的挂在花酌枝身上,黏糊糊撒着娇,“枝枝~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同我来~” 花酌枝还没适应萧见琛说话的语气,他顿了一下,追问道:“说什么?” 萧见琛强拉硬拽着,将花酌枝拽进堂屋,门一合就开始告状。 “枝枝~你都不知道他今日说了什么~他说等我死了~就好好照顾你。” 说着又开始哭哭啼啼,“他是盼着我死吗?” 花酌枝想了会儿,才明白萧见琛口中的“他”是齐向云。 齐向云自小习武,很是耳清目明,萧见琛在堂屋说的话,他站在南墙边听得清清楚楚。 他深深叹了口气,这明明是萧见琛自己说的,怎还怪到他头上来了? “枝枝~你不能同他好!” 花酌枝连忙道:“我怎会同他好呢,我又不喜欢他,我喜欢的是琛哥哥,我只同琛哥哥好。” 萧见琛得寸进尺:“那你也不能让他叫你小花!他凭什么叫的那样亲密?” “……”花酌枝正犹豫,窗突然被敲响,齐向云的声音沿着窗缝传进来。 “大花,墙已砌好,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花酌枝:“……” 萧见琛声嘶力竭:“也不能叫大花!” “齐大哥!”花酌枝从萧见琛腿上站起来,“我有话同你说,你且等等!” “不行!”屋里响起凄厉一声,把窗外的齐向云吓了一跳,紧接着是哭天喊地,“枝枝!你不能同他走!你方才答应我的!你只喜欢我!” “哎呀哎呀……”齐向云又敲了敲窗,“你还是先照看他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我回镇子上了。” “齐大哥我送一送你!”花酌枝挣了一下,可萧见琛两双铁臂紧紧箍在他腰上,挣脱不开只好放弃。 “齐大哥,我们明日去镇子上做浴桶,你在哪个客栈,我去找你。” “就在南门进城第一家,六和客栈。” 齐向云留下一句话便离开,萧见琛往花酌枝怀里一扎,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泪,他抱着花酌枝,嘴里不停念叨着,“枝枝你不能走,枝枝你不能走……” “我不走。”花酌枝摸摸怀里的脑袋,轻轻吻着萧见琛发顶,“我一早就说过了,琛哥哥在哪,我就在哪,我们这辈子都不分开。” 许是这句话叫萧见琛开心了,连花酌枝胸膛中那条蛊虫都撒起欢来。 萧见琛破涕为笑,捧起花酌枝的脸,“枝枝~你真好,人家也最喜欢你了~” 说完往花酌枝嘴上亲了好几口,亲不够又把人揽在怀里,越看越欢喜,到最后竟“咯咯”笑起来。 “枝枝~你是我的~真好~” 花酌枝险些叫萧见琛逗笑,他握住萧见琛的兰花指,往那翘起来的指尖上各亲一口。 “琛哥哥放心,我永远都是琛哥哥的人。” 两人就这么腻歪了会儿,想起还没吃饭,花酌枝拍拍萧见琛的肩膀,“琛哥哥,你先松开我,我去做饭。” “不要!”萧见琛还没忘记做饭是他的活儿,拉着花酌枝起身,“我去做,枝枝,你就在我身边,哪都不要去,好不好?” 他们昨日才成亲,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一个离开一会儿,另一个也要心焦。 萧见琛碰了毒,又中了蛊,心里已经脆弱到极致,总觉得全天下都要跟他抢花酌枝,恨不得拿条绳子将他同花酌枝栓在一块,绳子不够,那就链子,链子不行,干脆连皮肉都长在一起。 巧的是,这样粘人的萧见琛,花酌枝很受用。 刚吃完饭,萧见琛又缠着花酌枝说困了,于是两人早早闭了门,花酌枝去擦洗的空,萧见琛已经滚到床上等着。 擦洗完,花酌枝端着烛台回到床边,便见萧见琛乖乖躺着,将棉被拉到下巴颏,只露一双圆溜溜的眼珠。 “枝枝~” 花酌枝将烛台搁在床头,弯腰把外衣外裤脱去,“怎么了,琛哥哥。” “枝枝~”被子掀开条缝,花酌枝借着昏暗的烛光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萧见琛竟已脱得精光。 “枝枝~” 仿佛萧见琛才是那个新嫁人的小媳妇儿,他既羞又臊地,不敢看花酌枝,声如蚊讷道:“想要……” 花酌枝没听清,裹着中衣趴在他身边,“琛哥哥说什么?” 萧见琛双手捂脸,耸着肩膀,扭捏片刻,声音才大了些。 “想要。” 花酌枝嘴角微翘,故意问道:“要什么?” 萧见琛急了,突然起身将花酌枝扑倒在床,“要……” 第35章 掉马前夕 络子晃了许久许久,直到深夜才渐渐停下,萧见琛轻轻握住花酌枝嫩白的脚腕,就着这样的姿势俯下身去,在花酌枝的脸颊上细细啄吻。 花酌枝捡起掉在枕边的络子,有一下没一下捋着,慢吞吞撒着娇,“琛哥哥,络子都撞掉了,待会儿得把络子挂起来。” 萧见琛比他更娇,“枝枝~我是不是很行?” 花酌枝摸着良心回答:“很行。” 萧见琛抽抽搭搭地,“那就好~” 两人相拥在一起,就这么温存片刻,萧见琛又悄悄凑到花酌枝耳边。 “枝枝~我是不是很行?” 花酌枝这会儿已经有了困意,他强睁开眼瞥去,不走心道:“很行。” 萧见琛这才放心,他将脸埋在花酌枝汗湿的后背,使劲嗅着。 来不及下床擦洗,花酌枝倦得很,就这么窝在萧见琛怀里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胸口又拱过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枝枝~枝枝~枝枝……” 花酌枝在睡梦中回了一声,“嗯?” “枝枝~”萧见琛小心翼翼问道:“我是不是很行?” 花酌枝:“……” 不过是没有立时得到回答,萧见琛几近崩溃,他拥着被子转过身去,没多久便传来若隐若现的啜泣声,“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花酌枝:“……” 他登时不困了,缓缓坐起身,拍了拍萧见琛的肩膀,“琛哥哥,你怎么了?” “枝枝~我……我是不是很没用。”萧见琛情绪跌入谷底,脆弱到极致,已经陷入自我怀疑中。 花酌枝抿起嘴角。 他没想到洞房那件事对萧见琛伤害这么大。 不过是快了些,旁的并没有什么不好,萧见琛待他温柔细致,以至于他觉得还可以再粗暴些…… 像《玉楼春》里写的那样。 啜泣声还在继续,花酌枝重新躺下,从身后拥住萧见琛,“琛哥哥,我不知道你厉不厉害,因为我只有过你一个,无从比较,但在我心里,你是厉害的。” 一句“只有个你一个”,萧见琛那碎成几块的心倏地缝合在一起,重新跳动起来,且越跳越高。 花酌枝胸膛里那颗心也随之跳动,他心知这是将人哄好了,才放心地合上眼睛。 将将闭眼,院子里响起“扑——”的一声,花酌枝熟练地坐起身,从蛊盒里放出瞌睡虫。 萧见琛沉沉睡去,花酌枝则不紧不慢穿戴整齐,拾起烛台走去院子,准备迎客。 今夜月朗星稀,就着不甚明亮的光看了半天,他才看清这回来的竟不是客。 那人身上绣着圆形花纹,正蹲在倒塌的南墙边查看,见从屋内走出的人居然是花酌枝,他先是愣怔片刻,接着突然大笑起来,“祭司大人?哈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来这破宅子里落脚休憩,竟也能碰上你。” 说罢,他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刀,刀尖直指花酌枝面门。 “待我取了你项上人头,向盟主邀功,再带人踏平达——” 话未说完,一点萤火从黑夜中飞来,“啪”地一下打在那人嘴上,将人打得一懵。 “你……”他看了眼脚边的烛台,后知后觉往嘴皮子上一摸,摸了一手血,他不敢置信大喊:“你竟敢用烛台丢我?” 花酌枝猛地沉下脸,“你把我的墙弄倒了。” 来人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回身一脚,将剩下半片南墙也踹倒在地,而后得意洋洋瞅着花酌枝,“我就是要把你的墙弄倒,你能奈我何?” 花酌枝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你、把、我、的、墙、弄、倒、了。” “祭司大人搞清楚,我是来要你命的,你倒在乎起一道墙来,不如先担心自己的脑噗——” 不等说完,花酌枝飞起一脚,将他从墙内踹至墙外,那人一声不吭,竟直接晕了过去。 花酌枝慢吞吞放下右脚,侧头听了会儿,村里隐约响起交谈和几声狗吠,他不敢逗留,跟着迈出墙外,俯身抓起那人脚腕,就这么拖着人往山上走去。 屋内,原本熟睡的萧见琛紧紧皱眉,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下一刻,两只黑色小虫一前一后从萧见琛身上飞出,落在床侧,打得不可开交。 而萧见琛脑袋左右晃动几下,就这样慢慢醒了过来。 他撑床坐起,第一件事便是到处找花酌枝,“枝枝!枝枝!” 没得来花酌枝回应,他翻身下床,棉被滑落在地,露出赤裸的双腿。 今日一幕幕在眼前重新呈现,萧见琛僵在原地,深红由锁骨向上,一寸寸蔓延至发顶,直至整张脸发热发烫。 他这是怎么了? 他怎会在枝枝跟前哭哭啼啼?又怎会那样说话? 那不是他,那不是他。 枝枝呢?枝枝是不是嫌弃他,不要他了?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31节 “枝枝!”萧见琛心里一慌,方迈出一条腿,毒性复发,又直挺挺趴倒在地。 听到动静,床上正在打架的两只小虫暂时停下,其中一只不再恋战,从床上飞下,重新钻入萧见琛体内,贪婪地吃起毒。 片刻后,萧见琛再次爬起,弱柳扶风般靠坐在床边,嘤咛一声,“枝枝~枝枝~” 就这么哭了会儿,他扶床站起,不忘穿上一件外衣,跌跌撞撞往外跑去。 他身后那只瞌睡虫先是跟了两步,一想起萧见琛体内还有一只又凶又丑的虫,于是毅然决然转头,跑回自己蛊盒里睡觉去了。 山中深夜,不时响起诡谲叫声,枯木如恶鬼般张牙舞爪,好奇地围观眼前一幕。 花酌枝将手中拖着的人掷在地上,找了根横木坐下,两肘撑在膝头,手掌托腮静静等着。 远处传来“簌簌”声响,须臾之间,一只黑色大蟒从花酌枝后背探出头,血红信子弹着花酌枝乱糟糟的发辫,玩得不亦乐乎。 “娇娇。”花酌枝躲开大蟒,埋怨一句,“有正事,待会儿再玩。” 娇娇安稳下来,盘在花酌枝身侧,一人一蛇就这么等了会儿,见人迟迟不醒,花酌枝实在等不及了,他拍拍手,身边立时落下两个黑衣人。 “大人!” 花酌枝从下至上看去,声音中带些无奈的意味,“你们带香了么?” 他口中的香是南疆才有的熏香,说是熏香,实则一打开尽是臭味,若正常人嗅了,势必要头晕脑胀,给昏迷的人使上,则会立刻醒来。 黑衣人从腰封中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瓷瓶,“大人,请屏息。” 三人一同屏息,娇娇则紧紧闭嘴,黑衣人将瓷瓶盖子拧下,臭味瞬间蔓延至山间,地上昏厥的人猛地坐起身来,身子往旁边一歪,弓起后背拼命干呕。 花酌枝脸上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一手抻起袖子捂住鼻尖,一手朝黑衣人挥了挥,示意他盖上盖子。 臭味消散,干呕声渐渐停下,那人赤红双眼,死死盯住花酌枝,嘴里骂道:“妖物!” 花酌枝歪了歪脑袋,“为何这么说?” “呸!能以寿命向天借运!老而不死,应月获生,驱使妖蛇,你不是妖物是什么!” 花酌枝一言不发,他突然想起,萧见琛也曾说过他是妖。 “流云教十年前就该覆灭!大燕本该应运而亡!你枉顾天意帮他们借运,就不怕遭反噬而死吗!” “你说的不对。”花酌枝突然起身,把那人吓得往后窜了两窜,他掰了根小树枝,拿在手里甩来甩去,“你说的不对,流云教乃沧桑正道,本不该覆灭,大燕百年,不收一税不苛一民,本不该亡,反倒是你们……” 他将树枝缓缓抬起,抵在那人心口处,将话补充完整,“反倒是你们,坏事做尽,自有天收。” 那人看向胸前细弱的树枝,嗤笑一声,“一根小木棍,你就是拿这个对付我的?你们的蛊虫呢?怎么不拿出来叫我开开眼?” 花酌枝粲然一笑,手中微微用力,带着木刺的顶端就这么透过衣裳没入皮肉。 “唔——” 那人疼得弓起身子,正要抬手,又被黑衣人一左一右将手掌踩在泥中,娇娇也上前帮忙,尾巴尖死死压在那人喉咙上。 花酌枝松手,将小木棍往脚下一戳,用苗疆话吩咐道:“先别杀,将他送去镇上六和客栈,交给齐向云,他知道怎么做。” “是!” 待人走了,花酌枝先是在原地发了会儿呆,而后踮起脚尖摸了摸大蟒的脑袋,怜爱道:“我们娇娇才不是妖蛇呢。” 大蟒低下头颅,一个劲儿往花酌枝怀里钻,尝到主人身上有属于另一个人的浓重气味时,她好奇地歪着脑袋,“嘶嘶”两声。 “是萧见琛。”提起萧见琛,花酌枝咧嘴笑起来,一下一下摸着大蟒身子,“这叫交合,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山林某处,萧见琛从树后缓缓扒头,只露一只眼睛在外,看清花酌枝身前竟是一只黑色大蟒时,他忙不迭躲起来,双手紧紧捂住嘴巴,心中震惊到无以复加。 枝枝怎么会跟那老头子的大蟒在一处? 不对!他该反过来问,那老头子的大蟒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们已经暴露了?还是说,从他们出南疆以来,那大蟒就一直跟着? 可明知已经被追上,枝枝为何不逃?又为何不同他说? 不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萧见琛再次探头,只见花酌枝倒退着跑动几步,冲大蟒挥了挥手,“我走了,你也回去吧。” 大蟒听话地离开,花酌枝也蹦蹦跳跳往山下去。 见状,萧见琛喉间发出一声呜咽,他将嘴捂得更紧,缓缓跌坐在地,耸着肩膀无声痛哭。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那老头子的大蟒,怎会与枝枝这样亲密,还会听从枝枝的命令。 可、可那译事官王文才明明说过的,这蟒只听大祭司的话,除了大祭司,谁都驱使不动。 一个猜想在萧见琛心中逐渐成型,又被他立刻否定。 不。 不可能。 他的枝枝跟大祭司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他们天差地别,一个是那天上云,另一个就是那地里泥,一个娇嫩如花,另一个枯瘦如柴,他的枝枝,绝对不会是大祭司。 这大蟒……这大蟒也不是南疆那只,只不过颜色一样外貌相同罢了,他的枝枝能令万物醉倒,区区一条小蛇而已,自然不在话下。 一定是这样。 安慰好自己,萧见琛抹抹眼泪,深一脚浅一脚下了山。 花酌枝正要出门找人,迎面碰上萧见琛,他松了一口气,一头扎进后者怀里,“琛哥哥,你去哪了?吓死我了。” 萧见琛身子僵直,脑袋不自然地别去一边,他深呼吸几下,将鼻尖酸涩强压下去,缓缓抬手,虚抱住花酌枝。 “我……我醒来,见你不在,便去找你。” 花酌枝倏地抬眼,盯着萧见琛的下巴看了会儿。 “琛哥哥去哪找我了?” 萧见琛喉结上下滑动两下,哽咽着撒了个谎:“我以为你去李二哥家,于是便去村里找了找,夜里大家都在睡,我见不到人。” 那就好。 花酌枝松了口气,为自己离开找了个说辞,“是夜里墙又倒了,我出去查看,但没发现什么,便回来了。” 回来后才发现萧见琛不在,那瞌睡虫正在蛊盒里睡得正香,他心中一慌,连忙去找,萧见琛也刚好进门。 幸好没叫他瞧见什么。 萧见琛看向他的墙,心里早已麻木。 这墙不砌也罢,跟墙比起来,更重要的是花酌枝同那只大蟒的关系。 他望着花酌枝,偏偏心中总会想起这件事,他不愿欺骗自己,可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他没有证据,所以他暂且相信。 “琛哥哥……”察觉出萧见琛情绪不对,花酌枝将人抱得更紧,小心询问:“你怎么了?” 萧见琛嘴往下一撇,紧紧回抱住花酌枝,眼泪说来就来,“枝枝~你不要走~我好害怕~” 也千万不要是大祭司,那样他会吓死的。 知道萧见琛脆弱,花酌枝熟门熟路安慰道:“怎么会呢?我最爱琛哥哥了,我不会走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等我们老了,也要在一处。” 萧见琛只听见个“老”字,他没忍住,“啊”地一声哭出来。 花酌枝赶紧带人进屋,手忙脚乱安慰着,直到萧见琛哭累了才歇下。 翌日,花酌枝起了个大早,萧见琛昨夜哭累了还在睡,他便一个人将圆木抬上马车,顺便去花姐家把板车还了。 狗娃子光溜溜坐在炕上,见花酌枝来了,裹着被子扭过身去。 花姐笑着把衣裳丢床上,一脸神秘将花酌枝拉去屋外,“枝儿啊,昨夜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花酌枝装傻:“什么动静?我睡得熟,什么都没听见。” 花姐不信:“那么大声,就在你家那边,这你都没听见?” 花酌枝摇摇头。 “一个男的大吵大闹,把我男人吵醒了,我俩正要去瞧瞧,铡草刀都带上了,结果又没声了。” 花酌枝抿起嘴角,解释的话都有些苍白,“我家南墙又倒了,我跟我男人起来看了一眼,或许是那会儿的动静。” “这样……”花姐突然松了口气,“那没事了,只要不是山匪就好,我们这村里太平了几十年,可禁受不住匪患。” 花酌枝挤出一个笑,“不会的,周边镇子都太平得很,我们这里也不会有事。” 花姐笑道:“就是就是,谁不想过太平日子呢。” 花酌枝回来时,萧见琛已经把饭烧好,正蹲在院子里看地上的南墙。 “琛哥哥。”他走过去蹲在萧见琛身边,“你看什么呢?” 萧见琛手一指,“脚印。” 花酌枝顺着手指看去,泥巴上一个深深的脚印,是昨天那人踹墙时留下来的。 两人一起看了会儿,花酌枝给出猜测:“我方才问花姐,她说村里有娃娃喜欢夜里跑出来玩,或许就是他们爬墙时留下的,前几回墙倒了,应该也是他们做的。” 萧见琛什么都没说,默默收回手指。 那明显是成年男子的脚印,他是脆弱,又不是傻了,花酌枝就这么光明正大骗人么? 可他却不敢多问一句,他怕得很。 “琛哥哥,吃饭吧,待会儿还要进城。” 萧见琛磨磨蹭蹭起身,跟在花酌枝身后进了柴房。 离小泮村最近的镇子叫西陇,镇子上只有一家做浴桶的,花酌枝将马车赶进后院,又拉着萧见琛去选样式。 “……打个浴桶可不是简单活计,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师傅在前头领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花酌枝,“两位公子不像是西陇人,可是从外地来的?” 花酌枝笑笑,“的确不是,我们从大燕来,到此探亲的。” 有外人在,萧见琛像是害羞,他始终躲在花酌枝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只在师傅拿出样式册子时,伸手指了指一处,小声道:“枝枝~要这个~” 花酌枝低头一瞧,萧见琛指的,是册子上唯一一个能容两人一起沐浴的浴桶,桶身上还刻有四个大字:鸳鸯戏水。 他也相当中意这个,于是拍板决定,“那就这个吧,如果可以,便赶一赶工期,越早越好。” 他已经等不及要跟萧见琛鸳鸯戏水了。 见他们选了这样一个浴桶,师傅看过来的眼神略带诧异。 花酌枝并不在乎,他摸出一颗银子,算作工钱,而后带着萧见琛离开,朝六和客栈去。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32节 “枝枝~我们去哪?”见他们走的不是来时路,萧见琛出声问道。 花酌枝不回,到客栈门口才告诉萧见琛:“我们去见一见齐大哥。” 他原以为萧见琛会哭天喊地不叫他进,却没想到后者竟主动答应下来。 虽觉得奇怪,但花酌枝并没多想,两人方迈入客栈大门,便察觉到几道藏在暗处的目光,一一朝他们瞥来。 萧见琛有些害怕,往花酌枝身边依偎去,“枝枝~” 花酌枝安慰:“琛哥哥莫怕,是齐大哥的人。” 话音刚落,便有人上前,抱拳一礼,“二位,我们主子在楼上等待多时,请。” “多谢。”花酌枝点头致谢,带萧见琛上了二楼,被引入齐向云落脚的房间。 “小萧!” 被叮嘱过不能叫小花和大花,齐向云一时不知该怎么喊花酌枝,于是只喊了萧见琛,“可算是来了!快坐快坐!” 桌上摆了好酒好菜,花酌枝扫了一眼,都是他爱吃的菜色,他心中一热,不再客气,拉着萧见琛坐下来。 酒过三巡,花酌枝搁下杯子,两腮红彤彤地,双眼水润明亮,又直勾勾盯着萧见琛看,显然是醉了。 萧见琛喝的不多,他假装埋头吃菜,实则耳朵一直竖着,听齐向云讲话。 “……昨夜抓到那人,我连夜拷问,终于问出些东西。”齐向云将花酌枝的酒拿走,给他换了杯茶,“他们不知你在哪,便派人去寻,每个镇子一波人,他今日没能回去,同行之人必定知道他是出事了,要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找过来,你们要早做打算……莫要殃及小泮村。” 提及小泮村,花酌枝突然想起今早花姐同他说的。 谁不想过太平日子呢?村里太平了几十年,是万万禁受不住匪患的。 花姐引他进村,李二哥也帮了他们许多,村里人虽爱凑热闹,实则没什么坏心眼,他的确不能将祸水引去村中。 齐向云又劝道:“我已派人去村中蹲守,你们两个今日不如就宿在这里,若他们找来,也好应对。” 花酌枝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下来,他慢悠悠低下头去,双手不碰茶盏,就这么咬着杯沿一仰头,将茶喝尽。 见状,齐向云笑着摇摇头,“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 听到“孩子气”三个字,萧见琛突然朝花酌枝望去。 是了,他的枝枝从来都是这样孩子气的一个人,才不是那个佝偻着身子,死气沉沉,半截身子入土的大祭司。 “琛哥哥……”喝完茶,花酌枝抱着萧见琛的胳膊晃了晃,“我们今日就宿在这里好不好?” 萧见琛盯着花酌枝看了很久。 面色红润,朝气蓬勃,天真乖顺,是他的枝枝没错。 “琛哥哥?好不好?”花酌枝又追问一句。 萧见琛收回目光,翘着兰花指拾起酒杯,“好。” 第36章 心痛到无以复加 两人就宿在六和客栈,齐向云的隔壁。 萧见琛洗漱回来时,花酌枝正盯着床帐发呆,他凑过去,从花酌枝的角度往上看,平平无奇,没什么特殊的。 “枝枝~你在看什么?” 花酌枝嘟起嘴巴,像是不满,方才喝下的酒气上来,连眉骨上方都是红的,“琛哥哥,我们的络子呢?” 络子?络子在家中挂着呢。 花酌枝还在那头要着,“络子呢?琛哥哥,快把络子挂上去。” 不然待会儿没东西可晃了。 萧见琛左右看看,别说络子,屋里连条绳子都没有,他心里也是一阵委屈,“没、没有络子。” “不……”花酌枝频频摇头,“不行,不能没有络子。” 萧见琛没法,只好起身出去找络子,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一个店家用来放驱蚊药草的荷包,挂到床帐上勉强能用,于是萧见琛便将荷包带了回来。 甫一进门,便见脚下丢着几件衣裳,萧见琛在门口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手忙脚乱将门落了锁,揣着荷包走到床前,将床帐掀了条缝,往里看去。 春色泄了满床,花酌枝早早去了上衣,面朝床内蜷起身子,后背的醉眠花愈发妖艳。 听到声音,花酌枝慢吞吞翻过身,瞥见萧见琛时,他抬起双手,缓缓张大,嘴唇一动:“琛哥哥,亲。” 萧见琛向来有求必应,他脱了鞋袜上床去,先将那荷包挂在床帐上方,又俯身去亲花酌枝。 四片唇即将相接时,花酌枝一歪头,躲开萧见琛的吻,躲开了,又黏糊糊求着:“琛哥哥,亲。” 萧见琛无法,只得问了句,“亲哪里?” 花酌枝语意不清嘟囔了一句,圆润好看的指腹在裸露的胸膛上搓了搓。 萧见琛眼睛都急红了,他狠狠吞咽一口,耐着性子问道:“枝枝~可是要亲这里?” 花酌枝慢悠悠点头,还没等“是”说出口,萧见琛已经扑了上来,一把捞起他的后背,将人按在自己脸上又咬又亲。 床帐内响起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花酌枝胸膛高高抬起,脑袋低垂着,他难耐地挺了挺腰,费力支起头颅,抱着萧见琛毛茸茸的脑袋亲了一口,像是叫亲得舒服了后,给萧见琛的奖励。 喘息声越来越快,就在两人即将滚入春宵时,屋顶突然响起“咔哒”一声。 花酌枝倏地睁眼看向上方,眼中清明一片,哪还有醉意。 他不动声色摸去一边的包袱,从里面掏出一个蛊盒打开,黑色小虫先是爬出来看了眼情况,又默默缩回去。 花酌枝眸子一沉,指尖在蛊盒边缘敲打两下。 小虫无法,只得憋憋屈屈爬出来,跳到萧见琛后颈上。 花酌枝在心中数了三个数后,将已经睡着的萧见琛推去床内,然后捡起床边的衣裳穿好。 要走时,他想起什么,回头警告道:“这次不要随便乱跑了。” 小虫不敢再跑,颤抖着长须藏在萧见琛耳廓中,生怕那只脏兮兮臭烘烘的虫子跑出来咬他。 这只瞌睡虫向来乖巧听话,花酌枝对他十分放心,吩咐一句便开门出去,可他没想到不听话的另有其虫,他前脚刚走,后脚两只虫又打了起来。 而萧见琛也悠悠转醒,舌尖还下意识地做出睡过去前正在做的舔舐动作,这一舔舔了口空气回来,他先是一愣,然后撑着双臂坐起身。 又来了…… 就算他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他最近总是这样毫无征兆睡过去,就像、就像被人一手刀砍晕过去一般。 可……他抬手摸了摸后颈,可脖子也没有任何不适。 而且他每每这样睡过去再醒来,枝枝都不在身边。 他踉跄下床,僵硬着手指穿好鞋袜。 而将瞌睡虫揍到不能动弹后,另一只虫以胜利者的姿态归来,在萧见琛毒发前跳了回去。 花酌枝一出大门便迎上齐向云。 “齐大哥。”他眼珠朝上望了一下,佯装还没发现屋顶的人,“齐大哥还没睡?” 齐向云了然一笑,将手中的两把剑举起来,示意花酌枝选一个,“喝酒喝渴了,起来寻点水。” 说完,他朝窗偏偏头,“你今晚也喝了不少,要不要一起喝杯茶?” 花酌枝随意选了一把剑,顺手将剑鞘去了,欣然应允:“好,齐大哥请。” “请。” 话音刚落,两人一左一右由窗户翻出,脚尖一勾房檐挺身上去,落下的同时,朝屋顶刺去。 来人纷纷矮身躲过剑锋,退至屋檐同花酌枝二人对峙,他们共有五个,应当是齐向云所说被派至西陇的那波。 就这么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对方齐刷刷执剑,全都指向齐向云,把齐向云指得一愣。 “齐向云!把我们老大放了!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他们将矛头直指齐向云,却对齐向云身边的花酌枝半点不看。 “你们老大?”齐向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看看花酌枝,又看看对面,想了许久才想起来他们昨夜还抓了个人。 “小花……”齐向云稍稍偏头,凑到花酌枝那边说悄悄话,“他们不认得你?” 花酌枝以同样轻的声音回道:“我在南疆深居简出,见过我的少之又少,昨夜那人认识我,应当是去过南疆的。” 说不定多少年前被他们捉住喂过蛊毒,后来不知怎地逃了。 也是缘分,随便爬个墙,竟又在茫茫人海中遇上了花酌枝,又被捉了起来。 也怪不得那人对他这样了解,知道他会变老,知道他能借月华恢复,还知道他养了娇娇。 “那就更不能放人了。”齐向云摆摆手,直接拒绝对面,“不放不放,没门儿!” “你!”对面气出五张猪肝色的脸,对着齐向云破口大骂:“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齐向云骂回去:“哎呀你以为你们是什么好东西?你们盟主杀我流云教几百口,你们还替他卖命,真是下贱!” “你流云教是武林公认的邪教!无恶不作!屠戮杀生!”对方说着说着一指花酌枝,“你齐向云更是奸淫掳掠无所不为,为保青春容颜,还同男人练那双修邪功!真是诬淫至极!” 这边,费劲力气爬上屋顶的萧见琛刚刚露头,便听见这么一句,他看了眼花酌枝同齐向云并肩站立的背影,又捂着嘴蹲下,心痛到无以复加。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好消息,老婆变年轻的原因找到了。坏消息,是跟男人双修。 明天还有嗷老婆们~ 第37章 二合一章 齐向云一脸匪夷所思,“你们就是这么给我造谣的?” 而花酌枝则突然抬手摸了摸胸口,好看的眉微微蹙起,这一动作叫齐向云瞧见了,又凑过来问道:“怎么了?” “总觉得胸口有些闷痛……”花酌枝想起还在下头的萧见琛,心神不宁,不欲再留,“齐大哥,既然他们不是为我而来,这里有你就够了,我先下去看看琛哥哥。” 齐向云连连摆手,“好好,你去,你去。” 花酌枝将剑还给齐向云,而后从窗子翻身进去,落在木质廊道时,耳朵微动一下。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33节 他似乎听见房间里有什么动静。 门缓缓打开,花酌枝探头进去,轻声唤道:“琛哥哥?” 无人回应,床帐也严实闭着,与他走时并无区别。 “琛哥哥?”花酌枝往那边走去,继续唤着,直到他掀开床帐,看到熟睡的萧见琛,才松了口气。 蛊盒还搁在枕边,花酌枝拾起来一瞧,黑色小虫正躲在里面,见人终于回来了,它纵身一跃,抱着花酌枝的指尖贪婪喝起血。 “你……” 为何又躲在蛊盒里?这瞌睡虫,最近怎么总是不听话? 花酌枝又看向背对着他趴在床内侧的人,那方才他走时,萧见琛到底是睡了还是没睡? “琛哥哥,琛哥哥……” 花酌枝一声声唤着,萧见琛仿若刚听见,先是双腿抽动一下,才缓缓坐起身。 “枝枝~” 花酌枝看向萧见琛潮湿通红的双眼,心下疑惑,“琛哥哥,你眼睛怎么了?” 萧见琛急中生智,一把抱住花酌枝,“枝枝~人家梦到你不见了,要吓死人家了~” 一切如常,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 花酌枝渐渐放心,他回抱住萧见琛,手掌在后背上抚弄着,“琛哥哥莫怕,我一直都在。” 翌日,齐向云早早便来敲门,说要带他们去茶楼喝茶听曲,花酌枝没去过茶楼,也没听过曲儿,很是新鲜,拉着萧见琛便上了马车。 一进门,齐向云朝小二丢了颗碎银子,“我早早要了二楼雅座。” 小二一打袖子,在前头带路,“得嘞得嘞!几位爷,请~” 而萧见琛拽拽花酌枝的衣裳,凑近了道:“枝枝~这见春宵,听着不像正经地方。” 花酌枝眨眨眼,“是吗?像什么?” “……”萧见琛扭捏一番才吐出几个字,“像青楼楚馆。” 前头齐向云听见了,转头对二人微微一笑,“就是青楼。” 这时小二也跟着解释一通:“二位爷,我们见春宵,白日里评茶吟曲,夜里才是青楼楚馆。” 花酌枝收回目光,不经意间问起,“琛哥哥怎么知道?琛哥哥总去吗?” 萧见琛惊觉自己跳进了坑里,拼命往上爬,“也、也曾随同窗去过几回,只是听曲儿,不为别的。” 小二又道:“几位爷来的不巧,今日我们见春宵没有娘子来唱曲儿,而是说书的,讲的是百年前那邪教教主罗映雪。” 齐向云一听就乐了,连声道:“讲的好,讲的好,我倒要听听,这些邪教往日都是干些什么,顺便学学。” 三人被引至二楼,方一落座,便听见下头惊堂木一拍,说书的声音洪亮道:“这邪教教主罗映雪,真是无恶不作!屠戮杀生!到最后更是奸淫掳掠无所不为,为保青春容颜,她竟强迫男子与之双修,真是诬淫至极!” 听到这里,三人脸上表情各异,齐向云对罗映雪兴趣更浓,花酌枝还在想方才萧见琛说去逛花楼的事,萧见琛则时不时瞟一眼花酌枝,似乎想看他是何反应。 不怪他多想。 那酷似娇娇的大蟒,花酌枝对他使的蛊虫,还有昨日那群人说的双修功法,皆指向一个结论——花酌枝就是那南疆大祭司。 可他还是愿意相信枝枝的,许是他想错了,许是巧合,只要花酌枝同他解释清楚那大祭司另有其人,他们还好好过日子。 对。 萧见琛抹了抹眼角泪水,鼻尖一吸。 还好好过日子。 “琛哥哥。”听到啜泣声,花酌枝搬着凳子离他更近些,“你怎么了?” 萧见琛往下随手一指,“太感人了。” 只听得下面又是一拍惊堂木,“那罗映雪本是一拄拐老妪,满脸褶皱,白发苍苍,凑近了闻,还有一股将死之人的味道,而自她功法大成,再出现在众人眼前,竟是雪肤乌发,一把细腰晃起来,如柳条般纤细。” 萧见琛脑袋里先是出现那南疆大祭司的丑陋模样,随着说书的往下,大祭司慢慢变成了生着雪肤乌发一把细腰的花酌枝。 “呜……”他没忍住,直接哭出声来。 齐向云被吸引了注意,也朝萧见琛看去,频频摇头,“小萧属实是太过脆弱了些,你小时候都没这么爱哭,也不知这毒性何时能消,你照看他,太费心力。” 花酌枝不懂邪教教主罗映雪有什么感人的,但他没有任何不耐烦,先帮萧见琛擦去眼泪,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绣着白狗的荷包递过去。 “……这双修邪功着实阴邪,罗映雪一八十老妪,同年轻男子每交合一次,便能保持十日青春容颜,而那男子叫罗映雪吸了阳气,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到最后骨瘦如柴,竟就这么被活活耗死,这罗映雪,真真是个害人的妖精啊!” 一想起陆繁说过那大祭司就是个吸人精气的妖精,萧见琛捧着荷包哭得声嘶力竭。 而花酌枝完全会错了意,他看向荷包上的小白狗,心下了然,萧见琛果然是想二蛋了,幸好他早早便绣了二蛋的荷包,如今还能聊以慰藉。 哭声太大,齐向云只觉得聒噪,连说书的说的什么都听不下去了,只好同花酌枝说起另一件事。 “昨夜那几人已被活捉,我差人易容一番,换了他们衣裳,又放了前日那人,且看他们要如何做,若能侥幸混进双剑门,是最好不过。” 花酌枝点点头,又担心起小泮村,“那村子里……” “村子里一直有我的人蹲守,不会出事的,况且他们只有六个人,不会再打草惊蛇,我们就在此等双剑门的人来,你最近也不要搬去旁的地方,以免他们找不到。” 流云教同双剑门的恩怨,他齐向云同冯守业的恩怨,就趁这个机会做个了结! “好。”花酌枝将萧见琛揽进怀中,一边拍打安慰,一边同齐向云说话,“那我就回村子去,等他们来。” “小花,你……”齐向云说出口才想起萧见琛的警告,他干咳一声,把“小花”咽回去,“那什么,你会不会觉得,我将你当做诱饵,引他们上钩?” “怎么会?”花酌枝笑笑,“他们是冲我来的,齐大哥这是帮我,再说了,有天神灯在,我们无需担心。” 提及天神灯,萧见琛哭声顿了一下,突然想起天神祭祀那天。 天神祭祀这样重要的事,大祭司从头到尾没有露面,反倒是花酌枝将天神灯送去了神殿。 南疆众人尚且不能随便进入的神殿,花酌枝却能进,他萧见琛却能进。 他是以祭司夫人的身份进山的,那花酌枝呢? “齐大哥,我同琛哥哥今日就回村去,这趟出来没带东西,还要借齐大哥的刀剑一用。” 齐向云连声答应:“好好,我待会儿便差人准备,直接给你送去村中。” 两人在茶楼听完罗映雪的故事,又去西市玩了一圈,包了几包点心,这才准备回去。 “这包给狗娃子,这么久没吃点心,他准是嘴馋了,这包叫花大姐拿去分分。” 花酌枝分好点心,从挎包中取出刚买的耳坠子,递给正在赶车的萧见琛,“琛哥哥,帮我换上这个。” 萧见琛看着掌心中已经有些发黑的银坠子,又瞅了瞅花酌枝耳朵上明亮发光的玉坠子,问道:“为何要换?你那坠子怎么了?” 花酌枝赧然一笑,“那日碰到花大姐,她同我说,在村里戴这样的坠子太过招摇了,问我还有没有旁的坠子,以免遭人口舌。” 也不知那句话惹得萧见琛不快,他手往外使劲一挥,那黑乎乎的银坠子便叫他丢到路旁一人高的杂草中,许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不换,就戴着玉坠子。”萧见琛同自己生闷气,态度强硬道:“招摇便招摇,谁敢指点一二?明日再换个更大更亮的戴,往后每日换一个,不够换了我再给你打,你戴就是。” 花酌枝抿嘴偷笑,从背后抱住萧见琛,“花大姐也是为我好,不过琛哥哥对我最好了。” 他们坐在马车边缘,萧见琛生怕花酌枝不慎掉下去,抬手紧紧扶住,实则心里全是那耳坠子。 大祭司也戴耳坠子,但他早已不记得大祭司的耳坠子长什么样了,可是南疆几乎人人都戴耳坠子,这再寻常不过。 他快要被花酌枝折磨疯了,他必须找个办法,证明花酌枝同大祭司并不是同一个人。 前一日花酌枝刚刚拿天神灯保证过,没曾想第二日齐向云便找上门来,他神色匆匆,进屋后转了一圈,先是问起萧见琛:“小萧呢?” 花酌枝正在补衣裳,他搁下针线,起身将门关了,“琛哥哥说要给我做件兔皮褥子,于是便同李二哥上山打兔子去了,齐大哥,可是有什么急事?” “那就好,我有件事要同你说,又怕小萧听见。”齐向云挨个窗前检查一遍,回过头来,愁容满面,“出事了。” “什么事?” “前日流云教与双剑门交手,竟然败了!” “败了?”花酌枝一惊,声音大了许多,“怎么可能?自天神灯点起,流云教未曾败过。” 齐向云双手后背,在屋中走来走去,“我这回匆匆来找你,也是想问问,可是天神灯出了问题。” “应该不会……”花酌枝说完,自己都无法确定了,“上回天神祭祀,我去过一趟神殿,那时天神灯还是好的。” 齐向云又猜测:“可是有人去了神殿,将灯灭了?” “那更不会了,神殿位置只有我——只有我跟琛哥哥知道,我们两个都在这里,怎么会有人进入神殿,将灯灭了?” 与此同时,牙山山脚。 萧见琛手里拎着兔子,同李二哥一起下山,他朝四周看了眼,状似不经意间问起:“李二哥~你这几日在山中打猎,可见过一条黑色大蟒?” “大蟒?没见过,倒是见过一条大虫。”李二哥回道,又频频转头看向萧见琛,语气迟疑:“我怎么感觉,你跟之前不同了?” 萧见琛翘着兰花指,拽了拽快要滑下肩膀的弓,“哪里不同了?” 李二哥:“……” 萧见琛回了个疑问的眼神。 李二哥:“没事没事,咳……你娘子肚子还没有动静吗?” 没等萧见琛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还早,还早,你们成亲还没有一个月,要有动静,也得下个月去了。” 两人边聊边走,萧见琛一眼便瞧见齐向云的马正拴在自家门口的树上。 “李二哥~我先回了。”萧见琛把弓箭递回去,兔子也不要了,蹑手蹑脚从还未扶起来的南墙迈进去,像做贼一般。 他矮着身子,一点点挪到窗边,屏息偷听里头的谈话。 “……若真是天神灯灭了,我得立刻回南疆一趟,再将灯点起来才行。” 齐向云犹豫道:“那小萧那里……” 花酌枝也在愁这件事,“琛哥哥那里,我再想个办法,但这趟南疆必须要回,就算灯没灭,也要去神殿查看一番,而神殿只有我才能进,天神灯只有我才能点,无法叫旁人代替。” 听到这里,萧见琛将头埋得更低,脑子里全是花酌枝那句“天神灯只有我才能点”。 天神灯只有花酌枝能点,那大祭司又算什么? 正混沌着,又听见齐向云问:“你如今还是会变老吗?”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萧见琛连气都不敢喘一口,他在等花酌枝的回答。 许久之后,才传来花酌枝的声音,“嗯,不过已经好多了,从前要很久才会恢复,如今只要一天即可。”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34节 【作者有话说】 抱歉,昨天身体有点不舒服,因为没法在评论区请假所以就在微博请了假,今天补上昨天那章。 明天还有嗷~但是时间可能无法确定,因为现在佩佩是章节审核通过才能发布出来,如果没有在八点发出来,那应该就是被审核捉住了 第38章 到饭点了 “那便好,当时你变成一个小老头,当真把我吓了一跳。” 齐向云如今还清晰记得那一幕,原本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就在他面前一点一点垮下身子,白发苍苍,双目浑浊,看过来时犹如底下爬出的妖鬼,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惧意。 也无怪乎花酌枝到现在都瞒着小萧,想起这事,齐向云都替他发愁。 “你同小萧如何是好啊,他这么脆弱,怕是不能接受,你同他说了,他估计要哭死在外头。” 一墙之外,萧见琛就这么静静听着。 当最害怕的事情真的发生时,他竟没那么想象中那样愤怒不堪,也没有像齐向云所说哭死在这里,他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琛哥哥那里……我并未打算告诉他。”花酌枝愈发苦恼,他这样同萧见琛跑出来,也是不愿叫对方发现。 “往后再说吧。” 能逃避便逃避。 听到这里,萧见琛默默爬起来,沿着来时路重新走回山上。 他漫无目的走了会儿,脚下突然一空,险些摔下去,定睛一瞧,居然是那日砍树时留下的大坑。 那鸳鸯戏水的浴桶还没做好呢。 萧见琛就这么站在坑边看了半晌,而后纵身一跃,直接跳了进去,一屁股跌坐在坑底。 不多时,坑中先是响起似有若无的啜泣声,动静越来越大,林中鸟竟被这哭声惊飞一片,翅膀扑腾中撞上树枝,枯叶像天女散花般埋了萧见琛满身。 哭声突然停下,萧见琛手忙脚乱从枯叶中爬出来,只露个脑袋在坑外,四顾茫然。 就连这林中的树也同他作对! 他恨! 他恨极了花酌枝骗他! 他恨极了花酌枝装作不谙世事的模样,实则每每来见他前不知跟多少人男人双修过! 他恨极了花酌枝一口一个琛哥哥,却不知比他大了多少岁,到底是十八!还是八十八! 他恨极了花酌枝明明可以同他说,却一再隐瞒,若是真的想同他好,为何不告诉他? 他恨! 他还要恨自己不争气!躲在这里哭哭啼啼,像他父皇跟前那小太监一样,半点阳刚之气都无,还天天翘着个—— 他看向自己的右手,泪流满面。 还天天翘着个兰花指! 花酌枝竟敢这样戏弄他堂堂一个皇子,他就该把花酌枝按在床上狠狠弄一顿!好叫他知道骗人的下场! 等回了大燕,他便将人锁在房中,除了跟他双修,哪儿都不能去! “呜……” 头顶,盘踞在树冠中的娇娇好奇地盯着坑中,就这么看了会儿,见人越来越伤心,她正要去村中喊花酌枝时,萧见琛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 擦干眼泪,拍去衣裳沾的土和树叶,萧见琛很快便恢复往常样子,他一脸严肃从坑中爬了出来,朝山下走去。 到饭点了,该回去给枝枝做饭了。 再回到村子,齐向云早已离开,花酌枝正在院子里晾衣裳,见萧见琛回来了,连忙迎上去。 “琛哥哥!” 瞧见花酌枝那张明媚动人的脸,萧见琛眼前便浮现那大祭司的容貌,饶是早已回忆不起细节,可他仍旧记得盖头飘起时那一瞥。 “琛哥哥,你怎么了?” 萧见琛拨开花酌枝,拐去柴房,一言不发,起火烧菜。 “琛哥哥。”花酌枝跟进屋,“你衣裳怎么脏了?” 萧见琛背对着花酌枝,生硬开口,“兔子没打到,摔了一跤。” 花酌枝赶紧蹲下,作势要掀开萧见琛的裤腿瞧,“伤到哪了?我瞧瞧。” 萧见琛忙不迭躲开,“没伤。” 察觉到萧见琛有些抵触,花酌枝慢吞吞抱着双腿,一动不动蹲在萧见琛腿边,也不讲话,就只是这样待着。 “你……”萧见琛看向花酌枝,瘦瘦小小的一个,两根辫子被他抓在手里把玩,望过来的眼睛澄澈纯净。 当初就是这样的花酌枝,勾得他头也不回便跳了进来。 “你坐着。”萧见琛站起身,把屁股底下的木凳递给花酌枝,生怕他这样蹲一会儿腿会疼。 花酌枝没要凳子,而是跟着萧见琛站起来,帮着淘水添柴,乖得很。 可花酌枝越是这样,萧见琛心中越不是滋味。 全都是骗他的,做大祭司时就拿权势压他,如今扮成个可心人儿就开始对他嘘寒问暖。 花酌枝到底拿他一颗真心当什么了? 胸间憋着一股气,萧见琛抄起木铲,把锅翻得叮当作响,最后盛出一碗热腾腾的饭,往花酌枝手里一搁,生硬道:“吃吧。”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在灶台前,花酌枝手中捧着一碗饭,他往前递了递,又被萧见琛推回来,“我不饿,你吃。” 萧见琛今日实在反常,花酌枝摸不透他要做什么,只得捧起碗,慢吞吞将饭吃了。 而萧见琛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见他将碗放下,粗着嗓音问了句,“吃好了吗?” 花酌枝抿抿嘴角,给萧见琛看吃的空空的碗,“吃好啊——”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嘴边,转而溢出一声惊呼,再反应过来,花酌枝已经叫萧见琛抗在肩上,辫子在半空中甩来甩去,地上还躺着碎成两半的碗。 “琛哥哥,你带我去哪?” 花酌枝紧紧抓住萧见琛的腰封,很快便知道答案。 萧见琛扛着人走入堂屋,将门一锁,就着这样的姿势跌入床榻。 “琛哥哥。”花酌枝挣了两下,却被萧见琛一手卡住两个手腕按在床头,他抬眼望去,刚好望进一双赤红的眸子中。 “琛哥哥,你先放开我。” 萧见琛恍若未闻,他一手按住花酌枝,一手从枕下摸来脂膏,就这么草草几下,便压身上前。 “唔——”花酌枝挣不开萧见琛,腰肢往上窜了窜,喉间冒出痛呼,“琛哥哥,疼……” 可越是痛呼,动作愈发粗暴。 疼?疼就对了,他心里就不疼吗? 床帐中又响起猫叫的动静时,萧见琛猛地顿住,大手掐在花酌枝下巴上,“是谁教你的?是谁教你这样叫的?” 花酌枝这会儿噙着泪珠子,额头满是汗水,叫萧见琛瞧见,又开始心疼。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我要把他好好哔——一顿,叫他知道骗人的下场! 还是萧见琛:到饭点了,枝枝一定是饿了,我得回去做饭了。 明天还有嗷老婆们~ 第39章 跟我回大燕去 萧见琛松开钳制花酌枝的手,半支起身子,从身下人的乌发一路打量到纤细的双腿。 浑身上下,没有一样像那大祭司。 而后他哑着嗓子问道:“为何不反抗?” 是自己也心虚了么,所以就这么由着他来? 虽不知萧见琛的怒气从何而起,但花酌枝巴不得对方对他粗暴些,他不太喜欢中规中矩的过程,反倒是这种更令人向往。 于是他佯装反抗,双手压在萧见琛胸前,想要把人推开,却被重新握着手腕压回去。 “枝枝……”萧见琛贴上花酌枝耳边,唇瓣在莹白泛粉的耳根上游走,时不时含着那玉坠子扯弄几下,拽着耳垂微微刺痛。 “枝枝~随我回大燕。” 这样一句话,听在花酌枝耳中竟有些卑微祈求的意味。 可他现在还不能跟萧见琛回大燕,他得抓紧回南疆一趟,去神殿查看一下流云教的天神灯。 “枝枝?为何不应我?”萧见琛始终没有离开,又开始红着眼眶抽抽搭搭,仿佛花酌枝就是那负心汉,要了他的身子,却不想同他回家。 花酌枝叫这轻微的动作激得浑身难耐,他动了动腰,调整了一下姿势,一张口便是骗萧见琛的话。 “大燕自然是要回的,但我有些担心大燕的天神灯,琛哥哥,不如这样,我们先回南疆一趟,待我去达弥山查看过后,再随你回大燕去。” 听了花酌枝所说,萧见琛一颗心几乎碎成几瓣,他张口咬在眼前半露的锁骨上,又不敢使力,只得将满腔怒气化作泪水,边哭边含着厮磨,很快便在锁骨窝中聚了一汪热泉出来。 花酌枝哪是为了他大燕的天神灯,明明是为了那什么什么教的天神灯! 花酌枝抱着萧见琛,讨好地拍着他的后背,“琛哥哥,不是不同你回大燕,是先回趟南疆再回大燕,我们不进寨子,直接去达弥山看一眼就走。” 就这么缓了会儿,萧见琛支起身子,嗓子都哭哑了,“好,我同你回去,待你看过之后,便立马随我回大燕。” 等他进了神殿,头一件事就是要把那什么什么教的天神灯给打了!那姓齐的又是什么人物,值得花酌枝这样为他上心,好好的大男人不靠自己取胜,竟走这些歪门邪路,以为点了天神灯就能躺着将仇敌铲除吗? 简直是不劳而获!不要脸! 那姓齐的又是如何骗得花酌枝这样替他卖力?他们之间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 都怪陆繁,若不是陆繁给他拿错了《孙子兵书》,他定要让花酌枝再也离不开他!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35节 花酌枝就这样看着表情不断变幻的萧见琛,那张脸上一会儿是疑惑,一会儿是怨恨,最后变成了一脸迷茫。 他探出手指,沿着萧见琛湿漉发红的眼尾一下下捋着,又被猝不及防动作的人弄得魂魄一颤。 萧见琛着急将花酌枝带回大燕去,连要三回才放人,一下床,又马不停蹄收拾起东西来。 花酌枝叫他用挂络子的绳线捆在床头,一时没力气挣脱,只得喘着粗气看过去。 “琛哥哥,为何这样着急?” 萧见琛背对着床,将他们带来的东西一一收拾进包袱中,摸到花酌枝那个死沉死沉的大匣子时,他目光一顿。 这匣子自出南疆从来没有打开过,而他问起时,花酌枝又是怎么解释的来着? 他说是从南疆带来的首饰,因着不是中原样式,所以迟迟没有拿出来戴过,可这匣子重量明显不对,拿起来时也没有什么声音。 根本不是什么首饰,或许藏了什么双修秘笈,不敢叫他瞧见,只得锁在匣子中。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琛哥哥?”花酌枝哑着嗓子喊他。 萧见琛没搭理,他把匣子塞进包袱最下头,又起身将他们成亲时的喜烛和嫁衣也带上。 收拾好东西,他在堂屋转了一圈,眼中恋恋不舍。 这是他同枝枝成亲的地方,虽住的并不久,却有许多触动人心的回忆。 他们一同做饭,他们一同扫洒,他们在这张床上洞房,还有那道永远都扶不起来的南墙…… 如今看来,都如镜花水月般虚无缥缈,假得不能再假,只有南墙是真的,再怎么扶,第二日还是会倒下,就像他的心一样,坍塌成一片废墟。 花酌枝没料到萧见琛已多愁善感到这种地步,他还以为后者忙着收拾没听见,于是多喊了两声,“琛哥哥?琛哥哥?” 萧见琛回头瞪他一眼,语气别扭,“怎么了?” 花酌枝眨眨眼,“我们倒也不必这样着急,浴桶还没打好呢,不如再待几日?” 他是真的挺喜欢那个浴桶的,他还没看过两人同浴的画本呢,得找机会淘一本来学学。 萧见琛生硬回道:“等回了大燕,要多少浴桶有多少浴桶。” 花酌枝从来不是迟钝的人,他敏感察觉到自从镇子上回来,萧见琛对他的态度就一直不对。 是不是那天去屋顶时,被萧见琛瞧见了? 可当时也未曾暴露什么,只不过同齐向云聊了几句,就算真的不慎被瞧见,萧见琛也不过是吃几口醋罢了。 想到这里,花酌枝稍稍放心,他蜷着身子半坐起来,朝萧见琛求饶,“琛哥哥,你先把我放开,我来收拾就好。” “不行!”萧见琛严厉拒绝,“你哪都别想去,就呆在床上,要什么我给你取。” 花酌枝还挺吃这一套,他抿嘴偷笑了会儿,问萧见琛要东西,“那你给我拧个湿帕子来。” 萧见琛放下手里的东西,闷头去了柴房,没一会儿便提了一壶现烧的热水回来,“腿分开,我给你擦。” 花酌枝装模作样犹豫片刻,“这不好吧。” 一句“别装了”险些脱口而出,萧见琛硬生生将话咽下肚子,再次催促,“腿分开,又不是头一回了。” 花酌枝慢吞吞分开腿,烫人的帕子贴上娇嫩皮肤,就连擦拭的动作也比往常粗鲁许多,麻制的帕子本就粗糙,抚过大腿时留下一道道清晰红痕。 看着这些痕迹,萧见琛一颗脆弱的心又跌入无尽旋涡中。 有多少人曾在花酌枝身上留下痕迹?那株醉眠花可是为谁而刺? 花酌枝心里到底有没有他萧见琛?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完了,内耗了。 后天更新嗷~ 第40章 不许这么浪 萧见琛连夜套好车,收拾了东西又喂饱了马,花酌枝还没来得及往外递信,天刚蒙蒙亮,便被直接抱进马车中,他光着腿坐在马车中,连裤子都没来得及穿。 “琛哥哥。”他稍稍掀起帘子往外望去,语气无助,“琛哥哥,能不能帮我拿一下裤子?” 萧见琛正在琢磨花酌枝的木头匣子怎么打开,他闻言看过去,往后者光裸的双腿上瞅了眼。 他就该不给花酌枝衣裳,好叫他就这么光着身子待在马车上哪都去不了,可理智告诉他,花酌枝不是他的禁脔,他不该这样对待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哼。”萧见琛冷哼一声,找出花酌枝的裤子递过去,不忘叮嘱一句:“穿严实些,还有,以后不许、不许这么……” 他吭哧半天,在花酌枝疑惑的注视中,一咬牙,语气生硬将话补充完整。 “不许这么浪。” 浪? 这样的萧见琛实在不正常,花酌枝再迟钝也能察觉一二,但他没往别处想,只将萧见琛这种表现归结于因齐向云而吃醋亦或是中毒后的脆弱,甚至心中还有些暗喜。 ——萧见琛是在乎他的。 “我知道了,琛哥哥。”他咬咬下唇,掀开长袍,遮遮掩掩将裤子穿好,然后抬着泛红的眼圈看去,“那鞋子呢?” 这一眼看得萧见琛险些没板住脸,他用力甩下帘子,紧咬大牙转过身去,“鞋子就不必穿了。” 说完,他进屋逛了一圈,确保没落下东西才走回去。 可路过院子里的南墙时,他又停下脚步看了很久。 其实他并不想离开这里,就算花酌枝是骗他的,也已经陪他在这个小山村中住了很久,但实在是没办法了,今天来一个齐向云,明天说不定便会来一个齐德龙,后天再来一个齐东强…… 他不想当花酌枝后宫里的妃,他要确定花酌枝只属于他一个人。 马车摇摇晃晃出了门,就如他们从南疆出来那天一般,迎着第一缕光,再次踏上旅程。 路过花姐家时,花酌枝敲了敲车门,“琛哥哥,我们还是同花姐知会一声吧。” 他们当初来村子时是花姐引的路,如今要走了,自然要说一声,总不能就这么偷偷摸摸跑了。 萧见琛想了想,将车停稳在路边,接着在怀里掏了许久才掏出两只鞋,而后又如防贼一般,亲手给花酌枝穿好。 两人一同进门道别,听说他们要走,花姐没有挽留,只是觉得可惜,“我就知道,自你们进村那天,我就跟我男人说过你们在这儿呆不久,但没想到才待了这么几天,你们就要走了。” 花姐前前后后帮了他们不少忙,就这么突然离开,花酌枝总觉得对不起花姐一家的好心好意。 他想了想,偏头将耳朵上的玉坠子摘下来,“花姐,自我们来小泮村,一直没能好好感谢你跟李二哥,可我们这就要走了,往后更没机会,谈及银钱虽俗气,但也只能这样才心安些。” 这玉坠子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但拿去当铺当了,应当能当不少钱。 “你也说了俗气。”花姐笑着把花酌枝的手推回去,牵着狗娃子的手往屋外送了送,“我一见你就觉得有眼缘嘞,狗娃子也喜欢你,这坠子对我一个庄稼人来说太贵重了,你要是真想谢……” 她往花酌枝身上打量一眼,指了指他腰间的荷包,“你把这荷包送我呗。” 一个荷包能值几个钱,花酌枝低头看了半晌,连带着腰封里塞的络子也一起递了过去,“这是我亲手打的,给狗娃子玩。” 这次花姐没有拒绝,反而拍了拍狗娃子的肩膀,“拿着吧。” 狗娃子懵懵懂懂接过去,冲花酌枝讨好一笑,露出下牙上黑漆漆的缺口。 花酌枝一见便笑了,“狗娃子换牙呢。” “今儿早晨才掉的。”花姐牵着狗娃子,将花酌枝送到马车前,“我男人半夜就上山去了,我替他送送你们。” 花酌枝依依不舍上了马车,最后伸手往狗娃子脑袋上呼噜了一把,“此一别,许是再无重逢之日,便当萍水一聚,无需因此苦恼。” 狗娃子还不懂什么叫萍水一聚,他紧紧抓着自己娘亲的裤腿,怯生生地看着马车渐渐走远。 这边方出村,萧见琛便钻进马车里,不由分说又将花酌枝的鞋扒了,藏在衣襟里。 “……”对于萧见琛这种幼稚的行为,花酌枝有些不解,“琛哥哥,为何不叫我穿鞋?” 萧见琛一时没回答。 在他简单的认知中,只要拿走花酌枝的鞋子,人就逃不出这辆马车。 “你别管了,坐在里头就是。”他粗声粗气说完,一甩缰绳,马车走快许多,可刚走出两步,又被人拦下来。 来人甩出一张令牌,上头写着三个大字:流云教。 萧见琛如临大敌,几乎从马车上站起来,他怒目而视,嘴上也不客气,“你要做什么?跟本殿下抢人?” “……”那人收起令牌,后退几步才说话,“我们教主有令,需贴身保护大人,大人可是要出远门?可否告知路程?” 萧见琛咬牙切齿:“贴、身、保、护?” 花酌枝将车帘掀起条缝,“我要回南疆一趟,立时便走,你们差人进城,同齐大哥知会一声就好。” 说完看了眼萧见琛的后脑勺,后者侧颈上的碎发似乎要气到炸开。 “贴身保护就不必了,你们在小泮村多待几日,莫要让双剑门的人伤及无辜。” 那人瞅瞅花酌枝,又看看萧见琛,仍旧没有退让,“可教主说过,只要大人出门,我们便跟……不如这样,大人回南疆要过三城,我这便传信过去,待大人到下一城时好接应一二。” 花酌枝点点头:“这样也好,那便劳烦。” “那我先进城报信。”那人又行一礼,匆匆退去,没几步便不见人影。 而萧见琛则一言不发,驾着马车慢悠悠前行,直到行出几个时辰,到本该左转的岔路口时,他突然一甩缰绳,骏马先是高高扬起前蹄,而后朝着右边小路狂奔。 马车里的花酌枝摔了个跟头,等稳住身形打开车门,却发现两人已经跑入茂密无人的山林中。 “琛哥哥,我们这是去哪?” 萧见琛挺直身子,表情僵硬,语气也硬邦邦地,“回大燕。” 【作者有话说】 谢谢老婆们的关心!我差不多好了!但是因为还在禁言中,评论区没法回复大家。 这次真的是生了好大一场病,人生头一次烧到40多度,吊了六天水才把体温降到38以下。 其实一直没好意思说,别人:甲流支原体新冠,我:不当使用加湿器导致的细菌感染_(:3」∠)_,挺丢人的这样说出来。 正在慢慢养身体中,令人难过的是病了这么久居然一斤都没掉。 后天更嗷~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36节 第41章 你是太监? 花酌枝从车厢中爬出来,光着脚跪坐在萧见琛身边,“琛哥哥,我们不是说好了么?先回一趟南疆,待看过天神灯再回大燕。” 萧见琛梗着脖子,“还回什么南疆?” 姓齐的都要贴身保护了,贴着贴着就要双修了,他才不会轻易放花酌枝回南疆去。 马车行得飞快,花酌枝无法,只得默默坐回去,他掀起侧窗往外看了眼,落后马车不远处,一条黑色大蟒紧紧跟着,在密林中来回穿梭,一路不停歇。 他这才放下心,开始思索待会儿该怎么劝萧见琛同他回南疆,若是萧见琛执意不去,那便只能将他直接绑回去了。 岔路口向南,本该越过西陇直接去郾城,可萧见琛这一鞭子下去,他们朝北多走了几十里路,终于赶在天黑前进了城。 马车慢悠悠停在客栈前头,小二见了,立马从屋里跑出来牵马,“客官可是住店,这马我给您牵到后院去喂喂?” 萧见琛点点头,指了指车里头,“里头东西莫要乱碰,若是丢了什么,我就拿你去见官。” 小二点头哈腰道:“是,是,我哪敢动客官东西啊。” 萧见琛脸色稍霁,他敲了敲车门,别别扭扭从怀里掏出一双鞋递进去。 小二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便见车门从内打开,一个白玉似的人跳了下来。 他眼珠子直愣愣黏在花酌枝身上,一时移不开目光,听见萧见琛不悦的咳嗽声才惊醒,“原是两位客官,两位里头请,我们掌柜的在里头呢。” “等会儿。”萧见琛拦下马车,半个身子钻进去,把花酌枝的木匣子抱在怀里,又背上两人的包袱,然后朝店小二摆摆手,“去吧,把我的马喂饱些。” “是,是,客官放心就是。”小二牵着马,在店门口掉了个头。 花酌枝看着马车拐进后院,目光微微下移,落在那小二的脚后跟上。 “琛哥哥,他——” “别管他!”萧见琛突然硬气起来,一手抱着匣子和包袱,一手抓住花酌枝的手,连拉带扯把人拽进去。 两人要了一间房,一进屋,萧见琛便着急忙慌将门落了锁,他将木匣子搁在桌上,抬头问道:“枝枝,这里头是什么?” 花酌枝来不及回答萧见琛的问题,他走到门边听了会儿,又走去窗边,将窗开了条缝往外看去。 萧见琛都快急哭了,他吸吸鼻子,这么多天积压的委屈一股脑儿涌上心头,整个人脆弱得不像样子。 “你说话啊!这里头是什么,你把匣子打开给我瞧瞧~” “琛哥哥莫哭,我先同你说件事。”花酌枝将窗关严,拉着萧见琛走回床边,压低嗓音道:“这店有古怪,那店小二走路不抬脚,脚底贴地走,定然是个练家子。” 萧见琛如今什么都听不进去,脑子里只有桌上那个匣子,“枝枝,你把匣子打开叫我看看,我答应你,我们往后还好好过日子。” “……”不懂匣子和过日子有什么联系,花酌枝只得暂时安抚,“琛哥哥,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一定打开叫你瞧,我们现在要马上离开这里,我给齐大哥传信,叫他派人来查看。” 一句话还不如不说,提起齐向云,萧见琛直接哭出声来,“为何非要传信于他!我也能保护你!” 话音刚落,外间的木窗突然飞进屋内,“砰”地一声摔在墙上后四分五裂。 花酌枝一惊,手中捏着蛊盒起身,刚转过屏风,便见几个黑衣蒙面人手执双剑从窗外翻了进来。 一瞧那标志性的两把长剑,花酌枝将手后背,扶着屏风后退一步,“双剑门?” 打头一人嗤地一笑,“奉盟主命,在此蹲守二位,竟真的叫我兄弟几人蹲到了。” 这时屋中响起“锃”的一声,萧见琛急急冲到花酌枝身边,手中软剑直指对方,另一只手则翘着兰花指,在几人脸上点来点去,“我看你们谁敢动他~” 瞧见萧见琛手中竟是把从未见过的宝剑,花酌枝惊喜不已,“琛哥哥还会用剑?” 萧见琛:“不会。” 花酌枝:“……” 黑衣人“哈哈”一笑,“不会用剑你逞什么能?还敢在我双剑门面前逞能?老子两只手一起舞剑的时候,你还在撒尿和泥呢!” 说完,他上下打量一番萧见琛,动了动嘴皮子,“你是太监?” 萧见琛:“???” “你欺人太甚~”他上前一步,却被花酌枝死死拽住。 “琛哥哥,你听。” 萧见琛侧耳去听,脚下地板正在隐隐震动。 花酌枝将萧见琛拉至身后,道:“楼下有人,且不少,我们先走。” 黑衣人突然起势,手中两把长剑呈十字交错划过,发出刺耳的“铃铃”声响,“走?你们要往哪走?” 花酌枝灿然一笑,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拿到身前,缓缓打开,露出掌心精致小巧的蛊盒。 见是蛊虫,几个黑衣人纷纷后退几步,贴墙而站。 “别怕。”打头那人吞了下喉咙,目光死死盯住花酌枝掌心的蛊盒,“他只有一个盒子,我们这么多人,还奈何不了一只小小的虫子?” 话虽这样说,实则对南疆蛊虫已是十分忌惮,这么多年来,就算没有亲身体会,也从同门口中了解过一二,这些蛊虫虽不致命,却能令人生不如死。 可一旦中了蛊毒,到时想死都死不了。 “谁告诉你的……”花酌枝将蛊盒慢慢拧开,眼中闪着莫名的光,“只有一只?” 盖子取下那一刻,不过巴掌大小的蛊盒中突地升腾起一阵黑雾,黑雾越聚越多,像有生命般,挣扎着扑向对面。 直至黑雾来到跟前,几人才看清那竟是无数只黑色小虫团聚而成,小虫肉眼几乎不可见,却直扑面门最脆弱的地方,咬破口子便往肉里钻去,继而继续啃噬。 见对面几人已被黑雾团团围住,花酌枝拉着萧见琛来到窗边,“琛哥哥,我们先走!” “好!”萧见琛一条腿都已经跨出窗外,他想起什么,又收回腿去,小跑到桌边抱起匣子,才急匆匆跑回窗边,“走吧!”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我倒要看看匣子里到底是什么。 不好意思来晚了,因为俺卡文了,害 后天更嗷~ 第42章 那是娇娇吗? 萧见琛翻窗出去,站在二层的屋檐上,他往下瞅了一眼,两条腿有点发软,但还在强撑着,“枝枝别怕,我先下去,你待会儿就往我身上跳,我定不会叫你摔了。” 他已经忘了花酌枝徒手从四层爬下来的事,双手护住匣子就要往下跳,却被花酌枝揪着衣领子拽了回去。 “琛哥哥,下面人多,我们走上面。” “走上面?”萧见琛怔住,“怎么走?” “琛哥哥站稳了。”花酌枝一个用力,抓着萧见琛的衣服往上一丢,萧见琛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屋顶。 他脑袋一懵,在屋顶上转了个圈,“我怎么上来的?” 话音刚落,花酌枝也勾住屋檐翻了上来,“琛哥哥,走。”说罢拉着他在屋顶狂奔起来。 两人脚下的瓦片被踩得噼啪作响,间或几片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惊得下头行人纷纷躲闪。 “枝枝~”萧见琛边跑边往后看,每跑一步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枝枝,他们追上来了~” 花酌枝抽空回头看了眼,客栈上方破了个大洞,不断有人从洞中跳上屋顶,手持双剑叫嚣着追上来。 “琛哥哥别停!”也不知道花酌枝瘦瘦小小一个人哪里来的力气,他跑起来时飞快,就连萧见琛也追得十分吃力,可他们不敢停下,眼看着前路走到尽头,只见花酌枝又加快几步,到房顶边缘时猛地一蹬,就这么提着萧见琛的衣领子飞了下去。 两人稳稳落地,花酌枝一刻不停,拉起萧见琛往城门口跑去,直到跑到城外,没再有人追来才渐渐停下脚步。 萧见琛跑得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匣子直喘气,他抬头看了眼脸不红心不跳的花酌枝,嘴唇嗫喏几下,什么都说不出来。 “琛哥哥先休息一下。”花酌枝蹲下身,手掌在萧见琛后背一下一下抚着,“这里不算安全,我们暂且躲一躲,等天快亮的时候,再想办法回西陇去。” 回西陇? 萧见琛撇了撇嘴,回西陇自然是去找那姓齐的,但当下形势不允许他同花酌枝使性子,大燕并非一日就能走到的,回去找援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们应该都是冯守业的人,齐大哥同冯守业有冤有仇,两人这辈子不死不休,找齐大哥来并非是帮我们,也为帮齐大哥报仇。” 说完,花酌枝学着萧见琛的样子坐下,双腿规规矩矩并拢搭在地上,手中动作始终未停。 萧见琛这会儿才将气喘匀,他歪头看向身侧极尽贴心的人,想就这么把事情问个清楚算了,不管花酌枝是左护法还是大祭司,只要他愿意同自己坦诚,那便不在乎两人身份。 “枝枝~我——”萧见琛话刚开了个头,花酌枝就这么光明正大往他面门上丢了什么东西,而后他脖根一软,两眼一闭,一头栽进花酌枝怀里睡死过去。 “琛哥哥?琛哥哥?”花酌枝先是喊了两声,确定萧见琛已经熟睡后,他将人藏在树丛中,找来些枝条盖好,又弯腰拿起萧见琛手边的软剑。 那是一把玄铁铸就的薄剑,剑身轻盈易折,约两尺的剑能轻易圈成手掌大小,打开后又锋利无比,一瞧便知是萧见琛从大燕带来的,因剑身小而薄,所以花酌枝一直没有发现两人的行李中还有这样一件东西。 可惜他并不会舞剑,只能拿在手中当个唬人的假把式。 他抓着软剑起身,目光在黑洞洞的林中搜寻片刻,而后轻声唤道:“娇娇?”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从树上探出头来,黑色的身子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 花酌枝上前,先是怜爱地摸了摸娇娇的脑袋,又低头把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荷包和络子已经送了出去,如今除了一身衣裳,浑身上下竟只剩脚腕上的银铃和耳朵上的玉坠子。 那银铃是万万不能送出去的,实在没办法,他只好偏过头摘了一颗,然后掰开娇娇的嘴,将耳坠塞进去,又叮嘱一番:“你带着我的耳坠子回西陇去,给齐大哥看一眼,他就会跟你来了。” 娇娇眼睛湿漉漉地,她紧紧盯着花酌枝,就这么一动不动待在原地,不愿离开。 花酌枝又摸了摸娇娇身上冰凉的鳞片,催促道:“娇娇去吧,这里我自己就能应付,你只管去喊人就好。” 娇娇头一次没有乖乖听话,而是将身子盘了几圈,脑袋往身子底下一钻,不再动弹。 “娇娇?”花酌枝一手将娇娇养大,还是头一次见她这种反应,他想了想,上前将娇娇的脑袋挖出来,一人一蟒就这么四目相对瞅了会儿,“娇娇,我跟琛哥哥跑的太慢了,这里又没有马车,只能你去喊人。” 娇娇态度有些松动,她展开身体,绕着花酌枝转了一圈,粗壮的尾巴在地上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圆。 花酌枝轻笑,“不用担心,你走得快,一来一回也不过几个时辰,很快就回来了。” 大蟒朝西南游走几步,又回头看看花酌枝,见花酌枝一直待在她画出的圈中,这才放心离开。 那边娇娇刚走,这边花酌枝便从圈里迈了出去,他找了棵顺眼的树,在上头划了个拇指大小的三角标志,然后收剑往回走去。 甫一转身,便见萧见琛直挺挺坐在那里,身上头上挂满了藤蔓,就这么一瞬不瞬盯着这边,也不知看了多久。 花酌枝身子一僵,“琛哥哥……” 萧见琛什么时候醒的?有没有看到娇娇?若是看到了他该如何解释?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37节 这一瞬间他脑袋里飘过无数个问题,却给不出一个答案,后背也“腾”地出了一身冷汗,那种凉从脊梁一路冰到胸前,连心脏都停跳了几拍。 他甚至不敢去想,若是……若是萧见琛知道了怎么办? 方才狂奔几里路都未曾软过的双脚竟就这么没了力气,花酌枝抖着身子迈出一步,又唤了一声,“琛哥哥。” 萧见琛突然动了动,一双眼睛在月光下清明无比,情绪也十分稳定,“那是娇娇吗?” 【作者有话说】 娇娇:爹!你在圈里等我!我摇人去了! 冬至快乐老婆们~后天更嗷~ 第43章 你这个骗子! 花酌枝心猛地一紧,他呼吸急促否认道:“不是!” 萧见琛抖着嘴唇,声泪俱下指控:“我都听见你叫她娇娇了!你这个骗子!” 花酌枝早已六神无主,他实在是太怕了,竟就这么睁着眼说起瞎话来:“琛哥哥,你方才是不是做梦了?这里除了我们两个,什么都没有,对,你一定是做梦呢。” 萧见琛一下忘了哭,他目瞪口呆看着花酌枝,半晌才想起来反驳,语无伦次,话也颠三倒四。 “我方才是睡了一觉,可我怎么会在这里睡觉?是因为你给我,你、你说我做梦,可我的的确确是瞧见了,你的耳坠子呢?你的耳坠子不是给她吃了吗?” 花酌枝抬手摸了摸空荡荡的右耳耳垂,一口咬定:“耳坠子不小心丢了,我方才去林子里就是找耳坠子呢。” 他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右手放下时悄悄背至身后,手指灵活摆动几下,掌心已然多了个蛊盒。 他的挎包还在马车里,带在身边的蛊盒也只有几个,没有合适的蛊虫可以用,事到如今只能用这个了。 蛊盒打开条缝,花酌枝向前迈出一步,还未出手,便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尖啸,继而是什么东西破风而来的声音,不过眨眼间便来到两人眼前。 花酌枝来不及喊萧见琛躲开,他飞起一脚直踹后者面门,萧见琛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仰头倒下,再看去,人已然被踹晕过去。 “咄咄”两声,花酌枝偏头,树干之上插着两块铁片,正在月光下泛着滢滢白光。 他收回目光,将蛊盒塞回腰封中,执剑转身,望向密林深处。 林中本无风,却从四面八方传来“簌簌”声响,花酌枝缓缓抬眼,盯着晃动的树冠,心中默数三个数后,他一跃而起,长剑一挥,只见四五个黑衣人从树冠摔出,落地时翻滚几下,互相搀扶才勉强站直身子。 花酌枝挑眉,看向手中的剑,眼中带着浓重的好奇。 萧见琛这把剑当真不错,他不过随手一挥,竟有锋利剑气由剑尖脱出,偌大树冠只剩一半,齐齐整整一条线将树与天分割开。 “姓花的!”黑衣人怒斥一声,“盟主说了,如果你现在带我们去砸了天神灯,便放南疆一马!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双剑门同流云教的恩怨也不再牵扯你们南疆!” 花酌枝抿抿嘴角,用无比认真的语气回答对面问题:“天神灯是砸不坏的,流云教的天神灯还能再燃三年,三年时间,应该足够了。” 三年后,若双剑门还在武林中行走,那便要怪齐向云实在没本事。 见花酌枝态度并不强硬,黑衣人觉得还有转圜余地,于是情绪缓和许多,他主动放下手中双剑,以示求和。 “双剑门同流云教几十年前早已结怨,又在几年前结下血海深仇,但事情绝非是那齐向云所说,流云教灭门一事,同我们双剑门毫无干系。” “你怎么知道?”花酌枝反问。 对方一愣,并没有听懂花酌枝话中意思,又追问一句:“什么?” “我说。”花酌枝慢吞吞把玩剑柄上的坠子,道:“你怎么知道,你们盟主不是骗你的?” 黑衣人明显噎了一下,他同左右同僚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竟不知该如何反驳花酌枝的话。 这时有个机灵的上前一步质问花酌枝:“那你又如何知道,那齐向云不是骗你的?” 花酌枝摇摇头,十分诚实:“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齐大哥父母于我有恩,我便要把这份恩情还了。” “我们还同他说什么!夜长梦多!他一个南疆祭——” 不过银光一闪,谁也不知花酌枝是如何出手的,再回神看,只见方才出头的黑衣人脸上糊了一脸黄泥,连嘴中都塞的满满当当,全是夹杂着腐烂枝叶的腥臭泥土,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忙不迭弯下腰去,边吐边擦脸,“呕——” 花酌枝则紧张地回头看了眼,见萧见琛还睡着才放下心,他转正身子,不合时宜叮嘱一句:“不能说,听懂了吗?” 那些人喊他“南疆祭司”这种话,是万万不能叫萧见琛听见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打头的黑衣人一口牙几乎咬碎,他缓缓抬手,冲花酌枝那边一摆,“给我上!” 周遭树冠全部摆动起来,花酌枝后退一步,好奇地朝上看去。 这样大的动静,怕不是整个双剑门都来了,花酌枝长这么大从未有过如此待遇,他眼中略带兴奋的光,跃跃欲试将剑拾起,而后一个错步,竟就这样一个人迎上前去。 这边,被一脚踹晕的萧见琛迷迷糊糊睁开眼,他透过稀疏的藤蔓看天,可脑袋像是钻进了大瓷缸里又叫人敲了一下,“嗡嗡”响了许久才停下。 “唔……”他强忍着头上痛意坐起身来,一时忘了晕过去前发生了什么,看到身边掉落的木匣子时,才堪堪想起零星几幕。 他要带花酌枝回大燕,可还没走出多远就碰到了仇家,他们逃到了这里,花酌枝把自己的耳坠给了娇娇…… 枝枝呢? 他甩了甩袖子,往脸上胡乱抹了两下,抱着木匣子站起来,空荡荡的树林中不见人影,只能听见几声玄铁相交时发出的响动,那声音透过树间,一下下回荡开来。 “枝枝!”萧见琛踉跄着走出几步,脑袋一晕,又跌跌撞撞倒进矮树丛中,没了人影。 半晌,树丛抖动几下,突地冒出一个浑身是泥的人。 “枝枝,别怕,我来了……”泥人手脚并用,开始跪在地上往外爬,每爬两步,他还要回头拽一下木匣子,始终没有想过丢掉。 “锃——” 耳边突然响起刺耳一声,白光闪过,萧见琛下意识闭了闭眼,再抬头时愣怔在那里。 只见花酌枝从高耸入云的树冠一跃而下,又像只蹁跹归巢的燕儿一般在半空中抬头,明亮双眼隐约含笑,那张脸被月光一照,明艳不可方物,就在马上要摔下去时,那截仅容一握的酥腰又猛然往后折去,几乎要折成两条一上一下的线,双脚则紧紧勾住枝丫,脚腕上的银铃随着动作“铃铃”响动。 萧见琛一张嘴渐渐张大,看得痴了,醉了,傻了,呆了。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老婆真美,嘿嘿嘿。 提前祝老婆们圣诞节快乐!后天更嗷~ 第44章 他早已入了局 花酌枝倒挂在树上,两根辫子在耳边甩来甩去,他没注意到萧见琛已经醒了,单是树下虎视眈眈的黑衣人便足以耗费他全部精力。 只要萧见琛老老实实藏在树丛里,只等他把这些人解决掉就好。 “姓花的!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打过我们几百人吗?别做梦了!” 树下响起叫嚣声,花酌枝扫了一眼,没看清到底是谁说的。 他本来头朝下挂在树枝上,却突然往上抬起身子,也不知瘦瘦小小的人哪里来的如此大力气,竟就这样荡了上去。 他站在树枝上,又嫌听不清下面人说话,于是抱着双膝蹲下,探出半边身子,洁白的下颌朝前伸着,这副模样看在萧见琛眼中十分可爱。 十分可爱的花酌枝从腰后掏出一只蛊盒,四下看看,“你们要打我?那上来啊。” 萧见琛捂住胸口靠在树上,心“扑通”跳了一下。 这种用最无辜的语气刻意挑衅的样子,同他认识中的花酌枝完全不同,那份天真单纯仍旧不变,却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魔力,紧紧攥住他的眼睛,叫他除了花酌枝谁都看不清。 “你们不上来吗?”花酌枝指尖转动着蛊盒,心不在焉揪了片树叶丢下去。 下面众人没看清落下来的是什么,只见有一样东西从花酌枝手中掉出,均是吓了一跳,纷纷朝四周散去。 花酌枝被下面的反应逗笑了,他敲着蛊盒,坏心眼地给下面看,“还在我这里呢,骗你们的。” “扑通!” 心又猛地跳了一下,萧见琛狠狠吞咽一下喉咙,后知后觉往自己脸上摸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脸颊到了几乎烫手的程度。 他痴痴看着上面的人,这一刻才终于明白“花酌枝”三个字的含义,花酌枝就像一坛刚刚酿出的果酒,浑身都是清甜的果香味儿,可只有喝上一口才知道这坛酒有多上头。 他现在浑身都在烧! 花酌枝反手将蛊盒收起来,轻哼一声,“收拾你们,用不着下蛊。” 听到这一声略带霸气的冷哼,萧见琛连站都站不稳了,抱着树干缓缓滑落在地,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花酌枝是用不着给他下蛊,因为他早已入了局。 “你们不上来吗?”说完,花酌枝没给下面人反应时间,他从树上一跃而下,反手挽了个剑花,“那我就下去找你们吧。” 身体疾速坠落,在离树丛一人高时,花酌枝单脚往树干上一点,只冲人群而去,剑气由剑尖破出,朝四周荡开,不过眨眼间便放倒一片。 萧见琛看得目瞪口呆,突然想起贾方正说的话。 ——那左护法雄鹰班凶猛,可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而右护法笑面狐狸,谈笑间便可索命三千。 而传闻天神下凡的南疆祭司花酌枝,又怎会比手下左右护法更弱? 花酌枝站立人群之中,不甚熟练地将剑收至身后,他扫过周遭黑衣人组起的铜墙铁壁,眼神有些迷茫。 这种时候还是蛊虫最好使,但他只有最后一只虫了,且并不具备攻击性,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若是能将马车里的蛊虫都引来便好了…… 幸好他还有萧见琛的剑,不过是多费些力气才能将他们解决掉。 “你们双剑门的人都来了吗?”花酌枝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众人不明所以,无人回答他的问题,都警惕地盯着他腰后的蛊盒。 方才客栈那几人均被咬的面目全非,到现在都没能逃脱虫雾,他们生怕花酌枝又放出什么更厉害的东西,因为根本招架不住。 这些年跟南疆争斗无数次,每次皆因蛊虫而败,他们不仅忌惮花酌枝以寿借运的能力,更害怕那些叫人饱受折磨又生不如死的虫子。 见对方迟迟不回话,花酌枝觉得无趣,自问自答把话补充完整:“都在这里的话,岂不是今天就要由此灭门?” 他语气平稳,略带疑惑,不像是张狂的挑衅,倒像是在替对方着想,偏偏越平静的越危险,谁也不知他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 “你这妖物!”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不过是借了天运罢了!没有天运你什么都不是!” 听到“妖物”二字,花酌枝的眸子突然波动几下。 在南疆时,所有人都尊他敬他,他们称他为大人,俯首跪拜,如今出门不过短短几天,已是第二次听到这个称呼。 但他不太喜欢。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38节 不管是叫他妖物,还是称娇娇为妖蛇,都不喜欢。 “你们不过是贪念天运罢了。”花酌枝巡视一圈,“可天运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借来的,你们这样心术不正,就算我在祭司殿跪到死,也借不来分毫。” 借运需自身干净,心思纯粹,这样借来的天运也持久旺盛,他借过最久的一次天运,足足有二十年,那盏天神灯往神殿中一摆,能照亮大半个屋顶。 到这里,花酌枝已懒得再同他们多说什么,正要提剑上前时,人群之外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花酌枝!” 铜墙铁壁豁然裂开一道缺口,花酌枝看向来人,目光微滞,“冯守业。” 他从未见过冯守业,只在齐向云的简单描述中了解过一二,但他仍旧一眼便认了出来,皆是因为对方脸上写着两个字:伪善。 冯守业上前一步,笑着拱拱手,“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花酌枝不懂武林人士那些客套的说辞,他往那边瞥了眼,便兴致缺缺移开目光,连回话都懒得说两句。 冯守业不恼,仍旧乐呵呵地,“我双剑门立于武林之中,向来劫富济贫,乐善好施,不过是同流云教有些误会,这些事本该我们自己解决,你们南疆横插一脚……” 他顿了顿,眼神尖利,落在花酌枝脸上,而后缓缓道:“这不合适吧?” “唰”地一声,花酌枝剑指冯守业面门,“有什么不合适的,出了南疆,我就是流云教的人。” “好一个流云教的人,看来你同齐向云,果真有一份私情在,你这幅皮相……”冯守业微微眯眼,露出一个轻蔑的表情,“也无怪乎齐向云亲自带人来保护你。” “直接动手就是了,为什么要说这么多废话。”花酌枝眉头蹙起,剑尖又往前递了几分。 冯守业没有闪躲,稳如泰山站在原地,他右手朝后一挥,只见一个长条肉粽被人一左一右架出,往地上一按。 单是看那颗圆滑饱满的后脑勺,花酌枝便一眼认出来,他瞳孔一缩,拿剑的手抖了两下。 “琛哥哥!” 【作者有话说】 花酌枝:天凉了,双剑门该被灭门了。 萧见琛:老婆好拽我好爱! 第45章 他连你都护不住 萧见琛抬起头来,也不知怎地脸色通红,像涂了胭脂一般。 他抻着脖子“呜呜”两声,花酌枝这才看清萧见琛不仅手脚被死死捆住,就连嘴都被堵了起来。 “放开他。”花酌枝用力握住剑柄,手背青筋暴起,同他清秀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萧见琛像只不小心上岸的鱼,在泥地里扭动扑腾,半晌便把自己滚成了泥猴子,他见挣不开,只好拼命抬头,赤红着双眼看向花酌枝。 “呜呜呜呜!” 枝枝快走! 不必管他!他死就死了,等他死后,就化作冤魂野鬼,再去找那双贱门报仇雪恨! 他要枝枝好好活下去! “放开他?”冯守业像听到什么笑话,他双手往后一背,低头看了眼死鱼般趴在地上的人,再抬头时脸上笑意全无,一字一句道:“想要他,就拿流云教的天神灯来换。” 萧见琛望着花酌枝,他本以为花酌枝会毫不犹豫答应,却没想到得来的竟是长久沉默。 “呜呜?” 枝枝? 枝枝为何不答应? “嗤!”冯守业嗤笑一声,他慢悠悠蹲下,下巴往不远处点了点,虽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可声音却愈发洪亮,“你对他有情,可他却对你无意啊,他同齐向云自小相识,说一句青梅竹马也不过分,你一个后来者……争不过的。” 最后一句话直接化作一把刀,直直扎入萧见琛心口,他没说话,始终望着那边,眼睛却越来越红,两行清泪沿着脸颊滑落。 “再说了,他身为南疆祭司——” “你住口!”花酌枝脸色一变,明显慌乱起来,他疾声喝止冯守业后,第一件事便是收剑上前一步,“琛哥哥,不是他说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冯守业一怔,表情变得玩味,“有意思,有意思,竟不知道吗?” 他站起来,一震双袖,高声介绍:“南疆大祭司花酌枝,都说他天神下凡,能以寿命向天借运,可唯独有一样……” 花酌枝将剑重新提起,再次打断,“我让你住口!” 他已不敢去看萧见琛,因为握剑时太过用力,整个臂膀都在微微颤抖,黑夜笼罩下只能瞧见左耳的玉坠子在前后晃动,泛着刺眼的光。 冯守业并不惧怕,正要继续说时,萧见琛突然攒起蛮力,挣开两边桎梏,兜头向冯守业的裆下撞去。 说时迟那时快,冯守业身后跳出一人,那人高举一把木锤,朝萧见琛后背砸去。 “琛哥哥!” “唔——”萧见琛应声而倒,而远在十几步开外的花酌枝也“扑”地一声跪倒在地,嘴一张,一口浊血喷洒在地。 冯守业注意到这一幕,他看看萧见琛又看看花酌枝,满心不解问道:“玉春,你来瞧瞧,这是怎么回事?” “是。”那拿锤子的年轻人便是冯守业口中的玉春,他领了命,走到萧见琛身边蹲下,将堵嘴的布条摘掉。 甫一摘下,萧见琛嘴还无法合拢,便呕出一大口黑血。 花酌枝颤颤巍巍站起来,他想俯身将落在地上的剑重新捡起,可方伸出手去便僵在那里。 原本光滑如玉的一双手,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褶皱,他眼珠微颤,余光瞥向垂在胸前的头发,也在一寸一寸染上花白颜色。 不能叫萧见琛瞧见。 花酌枝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他连忙转过身,背对着萧见琛低下头,无助感受自己脊背逐渐佝偻下去。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迅速变老,众人还是头一次见如此妖异之事,均露出惧怕之意,纷纷后撤几步。 “我呸!什么天神?他明明是妖物!” 不知谁先起了个头,大家纷纷唾骂起来。 “妖物!妖物!妖物!” 花酌枝茫然抬头,无措地朝四周看去,干裂双唇微微张开:“我不是——” 可声音也变得粗噶沙哑,他慌忙闭嘴,生怕萧见琛听见。 玉春心中早已有数,为求证,他再次举起手中木锤,狠狠往萧见琛后背砸去。 这次谁都没有出声,可花酌枝却猛地一颤,继而仰面倒在地上,一下下抽搐着,嘴角不断有血流出。 “回盟主。”玉春收锤上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是服下了同心蛊。” “同心蛊?”冯守业来了兴趣,“说说。” “是,同心蛊一盅养两虫,分母虫与子虫,两虫情意绵绵,服下的两个人也要彼此相悦,若服下母虫之人伤病,则子虫与之分担,且服下子虫之人此生不可变心,一旦变心便会立时暴毙身亡。” 萧见琛脑子嗡嗡作响。 花酌枝是何时给他下了这同心蛊,他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有趣的是……”玉春拉长声调,缓缓道:“母虫只有一个,可子虫却能养无数只。” 萧见琛立时明白他们要说什么。 母虫在花酌枝那里,子虫在他这里,他这辈子都不能变心,可花酌枝却能想养几个便养几个。 “呸!“他往冯守业靴面上吐了一口混着血的口水,喉咙上下滑动,疼的像是往里头塞了刀子,骨头似乎也断了,叫他动弹不得。 “枝枝……” 萧见琛动了动头,侧脸在粗粝的泥土上擦过,他看向花酌枝那边,躺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那样瘦弱的一个,胸膛像纸一样薄。 “枝枝。”他又唤了一句,声音哽咽。 玉春重新回到萧见琛身边,握住萧见琛的肩胛骨往上一掰,阴测测道:“所以只要母虫在我们手里,便能桎梏子虫。” 萧见琛因这一下疼得龇牙咧嘴,待听清玉春的话后,他脑子一空,抬头看去,“你说什么?” “祭司大人。”玉春高声喊了一句,他直接迈过萧见琛,走到花酌枝跟前,俯身打量着,“我知道你死不了,但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也不好受吧。” 花酌枝还未完全变回老态,依稀能瞧出方才的模样,他摸到身边的软剑,想撑手坐起来,却被玉春一脚踹回去。 “祭司大人怎能将母虫交给一个弱者呢,他的伤病你替他来担,他什么时候死了你也陪他去死,你这辈子都要忠诚于他,可你看他。” 玉春得意洋洋,回头瞅了眼已经呆愣许久的萧见琛。 “他连你都护不住。” 【作者有话说】 枝枝把母虫给萧见琛了。 双贱门:大贱冯守业,小贱玉春。 明天还有嗷老婆们~ 第46章 虫雾 玉春俯身,将花酌枝手边的剑捡起来,“让我猜猜,你瞒着他是为何。” 他一手执剑一手握锤,围着花酌枝绕了三圈,然后轻轻“啊”了一声,“该不会是……怕他瞧见你这幅模样吧?” 花酌枝粗喘一口,薄薄的胸膛微弱起伏着,他竭力偏过头去,把脸藏起来,这样一个动作,也间接验证了玉春的话。 “你怕他瞧见你这幅模样会害怕,会跟我们一样说你是妖物。” “玉春。”冯守业突然开口,又示意身边人把萧见琛带过去,“这么远又这么黑,他应当是没瞧见,你们把他带过去,让他仔细瞧瞧。” “是!” 黑衣人一左一右架起萧见琛,将人带到花酌枝跟前,萧见琛似乎这会儿才刚刚回魂,他看着地上那摊乌黑的血,心里已是悔恨到极致。 如果他没有带枝枝跑出来就好了,如果他做好万全之策保护好枝枝就好了,如果他小心点不被捉住就好了。 可他偏偏就这么莽撞地带花酌枝离开了南疆,偏偏在知道花酌枝被人追杀的情况下却什么都没做。 都怪他萧见琛。 “玉春,他怎么不再变了?”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39节 “回盟主,以命借运便是这个道理,借来的天运越多,寿数越短,人就越老。”玉春摇头晃脑说了一通,最后举起手中的剑,“想要他继续变老也很简单,只需将他寿数变短即可。” 说罢,他执剑上前,轻飘飘挥了几下。 “放血。” 花酌枝手腕上渐渐出现一条极细的血线,骨瘦如柴的身体内并没有太多血可流,只有可怜的几滴,沿着腕骨滑落,正巧掉在萧见琛跟前。 “放开我……”萧见琛气到浑身颤抖,他想冲过去帮花酌枝捂住伤口,却被人牵制回去,他死死盯着那截枯枝般的手腕,额头上崩起青筋,拼命挣扎起来,“放开我!枝枝!枝枝!你们放开我!啊——” 他用力往花酌枝身边去,最后也只是勉强用额头碰了碰花酌枝冰凉的手指。 “瞧。”玉春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事,“开始变老了。” 萧见琛朝花酌枝脸上看去,随着精血流失,布满皱纹的脸上出现一枚枚褐色斑点,双颊的肉也一点点耷拉下来,比他们初见时还要老上几分。 花酌枝张了张口,已无力发出声音,可萧见琛却看清了。 他说,别看。 花酌枝缓缓闭眼,不敢再面对。 他最在乎的事,还是以最不堪的方式被萧见琛知道了。 他骗了萧见琛,还以这副模样躺在这里,连坐起来都办不到。 这时冯守业也慢悠悠走上前来,他好奇地打量片刻,啧啧称奇,“若不是亲眼所言,我是真没想到竟还有如此妖物,就如百年前那邪教教主罗映雪,只需同男子双修,便可恢复青春容颜。” 萧见琛气急,又往冯守业靴面上唾了一口唾沫。 “你!”冯守业看着一双靴子被人嚯嚯成这样,已是忍无可忍,他将靴子脱了,光脚踩在泥地里。 还未找人拿来新靴子,萧见琛又是一口,这次直接唾到冯守业脚面上。 冯守业跳脚大骂:“把他嘴给我堵上!” 方才堵嘴的布条早已在泥中滚了几圈,又被拾起来塞回萧见琛嘴里。 “呜呜!” 贱人! “呜呜呜!” 你等着! “呜——” 本殿下一定带人踏平你双贱门! “来人,带他们回去。”玉春高声吩咐,“再差人去南疆说一声,想要他们祭司,就拿天神灯来换。” “禀告盟主!” 这时突然有一人跑到冯守业跟前,跪地抱拳,“盟主有所不知,天神灯放在神殿中,神殿又藏于达弥山,上山的路只有这妖物知道,神殿也只有这妖物能进。” 说话的人花酌枝曾有过一面之缘,就是那个半夜把他家南墙踹倒的黑衣人,这人也确确实实在寨子里待过一段时间,竟连天神祭祀的事都知道。 冯守业“哦”了一声,奇道:“那就是说,我们只需将他带去达弥山,叫他带路即可。” 那人又一拱手,整个人透着一股兴奋的坏劲儿,“盟主所言极是!” 冯守业擦过脚换了新的靴子,脸上再次挂起伪善的笑,他亲自将花酌枝扶起,又取了帕子,将花酌枝身上的泥土擦净。 “祭司大人,我本无意伤你,谁知你竟给自己喂下子虫,实在是阴差阳错才把你伤成这样。” 花酌枝睁眼看去,浑浊的眸子满是嘲讽之意,冯守业态度突然转变,定然是起了其他主意。 果不其然,冯守业下一句便是:“不若这样,流云教的天神灯我可以不要,大人帮我双剑门也起一盏灯如何?往后我将大人奉为座上宾,整个武林也会对大人尊让三分,届时天运加持,双剑门愈发壮大,也好同南疆互相扶持。” 花酌枝在心里冷笑一声。 贪念永远占上风,压过人所有情绪,冯守业要的绝对不是流云教覆灭后的平静,而是更大的权,更高的梯,登上高处受人敬畏,所向披靡无所不能。 “祭司大人觉得我的提议如何?齐向云向来奸诈,他说的话不能信,我知道大人也是叫他哄骗了,不如先随我回双剑门,我们把当年的事好好说一说。” “呜呜呜!” 想得美! “呜——” 不能答应他! 花酌枝抬起胳膊,拨开冯守业扶在他肩头的手,身子无力支撑,缓缓倒回地上。 他不发一言,却已说明态度。 冯守业丢了帕子,冷着脸站起来,“祭司大人什么意思?” 花酌枝终于攒了些力气,他咽下口中血沫,干裂苍白的唇微颤,“你要知道。” 声音又哑又小,冯守业听不清,他伏低身子,问道:“什么?” “我本可以……让双剑门直接消失。” 冯守业脸色一僵,眼神变得阴鸷可怕,“玉春,请祭司大人回双剑门,届时好好‘招待’一下。” “是!” 玉春正要动作,却突然顿住脚步侧耳听去,林中响起什么声音,像野风穿堂,嗡鸣不断。 众人也听见些莫名的动静,纷纷往后看去,此时天边渐明,偏那处一片漆黑。 冯守业也疑惑看去,直到黑雾来到眼前才反应过来。 又是虫雾! 【作者有话说】 萧·豌豆射手·琛。 第47章 我这不收赶尸的 大片虫雾瞬间便到眼前,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萧见琛此生都没见过这么多虫子,他吓傻了,呆愣在原地,喉间发出短促一声。 “呜?” 什么玩意儿? 半空中的蛊虫嗅到熟悉味道,一股脑朝萧见琛扑去,萧见琛无处躲,只得紧闭双眼,硬生生受着。 可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颤巍巍睁开眼,便见其中一只蛊虫慢悠悠落到他鼻尖上,不断扇动着细小的羽翅。 “呜?” 怎么不咬他? “生火!生火!” 有人大喊一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将火把点起。 他们同南疆争斗多年,唯一一个经验便是蛊虫怕火,只要生火,蛊虫便不敢靠近。 一个接一个火把燃起,照亮半边山林,此法也十分奏效,蛊虫游离光源之外,不敢靠近。 “这是哪来的蛊虫?”冯守业疑道,话音刚落,虫雾之后又传来诡异声响。 “沙沙,沙沙……” 十里之外,有什么东西贴地而行,左突右撞,破开诡谲扭动的虫雾跳出。 他们身着藏蓝短衫,胸前银饰迎风响动,“沙沙”声响不绝于耳。 是由南疆而来,专程保护花酌枝的侍卫。 双方二话不说便交缠在一起,在蛊虫加持下,双剑门渐渐落于下风。 见状不好,冯守业决定走为上策,他先是召来铜墙铁壁保护,最后还不死心,竟想把花酌枝也一并带走。 “玉春!带上他!” “是!”玉春方伸出手,一柄长剑突然从斜后方挥出,银光闪过,有什么东西“扑”地一下落在萧见琛面前。 “呜!” 手! “啊啊啊——”玉春捧着断去一只手的胳膊惨叫起来。 众人还未看清是谁出剑,铜墙铁壁自内向外坍塌,有五人从中跳出,将花酌枝护在中央。 “冯守业!今日必不会叫你逃掉!” 花酌枝费力睁眼,刚好瞧到他们掀了人皮面具。 客栈那晚,齐向云捉了上门挑衅的五人,又派人易容一番,居然真的混入了双剑门中。 “大人可还好?”其中一人蹲下,将花酌枝扶起,“大人莫怪,我们只有五人,不敢轻易出手,本想等回双剑门后偷偷将大人救出,没想到大人竟留了后手。” 他们以为南疆众人是受花酌枝吩咐而来,实则花酌枝根本不知,更遑论什么后手。 玉春伤了,铜墙铁壁也被轻易破开,冯守业扶起玉春,一咬牙,高声道:“撤!” 见自己占了上风,萧见琛一副不服气的模样,他用下巴抵着地面站起来,往冯守业离开的方向追了两步,不知在骂些什么,听在众人耳中也只有一连串无意义的“呜”声。 双剑门死的死逃的逃,南疆众人很快便打扫完战场,接二连三围至花酌枝身边。 “大人。” 花酌枝支起沉重的眼皮看去,咳嗽一声,“你们如何来的?” “回大人,我们奉沈大人之命前来保护,方才路过山林时,盒中蛊虫躁动不安,横冲直撞,到最后竟纷纷将盒盖顶开,朝山林中来。” 他们不明所以,只能跟来一探究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花酌枝和双剑门的人。 花酌枝看向手腕上早已凝固的血线,心下了然,那些蛊虫是以他鲜血喂大的,也多亏了玉春将他手腕挑破,才足以用血气吸引虫雾前来。 他们以苗疆话交谈,萧见琛根本听不懂,他被隔在人群外头,急得跳起来看。 “呜呜!” 枝枝!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40节 “呜呜呜呜!” 帮我解开! 许是人群外头不断跃起的脑袋太过明显,花酌枝往那处扫了眼,又迅速移开目光。 “将他……”他想了想,吩咐道:“先将他带去城中,找大夫瞧瞧他的伤。” “是!” 穿着藏蓝短衫的两人走出,直接将萧见琛抬了起来,像搬东西似的,抬着往外走去。 “呜呜呜?” 干什么! “呜呜!” 枝枝! 语言不通下,花酌枝方才说了什么他一窍不通,可看样子,花酌枝倒像是要把他直接丢下山崖去! “呜——呜——” 枝——枝—— 可花酌枝狠了心不再看他一眼,始终扭着脑袋,将枯燥凌乱的长发拨弄到胸前,刚好挡住侧脸。 “呜——” 你当真如此狠心! 花酌枝哪里是狠心,他是怕了,他还没有勇气以这幅模样坦然站在萧见琛跟前,也不敢告诉萧见琛他是故意欺瞒的。 “大人,那您的伤?” 等萧见琛的“呜”声渐行渐远,花酌枝抬头,眼珠泛起破败的灰白,声音也愈发虚弱,“我没有伤,失了血气罢了。” 他身上并没有伤,因同心蛊作用,他将萧见琛的伤担了一半,几口心头血吐出,故而变成这样。 若想恢复只能回南疆去,只要在祭司殿四层躺一晚,多重的伤势都能痊愈。 坐起身说这几句话叫花酌枝昏昏沉沉的,闭眼前,他咕哝一声:“回南疆去……” 与此同时,萧见琛被抬回城中,这二人并不识得一二汉字,可借着运气不错,连猜带蒙,果真敲开一家药铺。 来开门的老大夫一瞧他们打扮,又见手里还抬了一个,连忙冲他们摆摆手,“哎呦哎呦,我这不收赶尸的,你们去城北,那里有个义庄。” 萧见琛突然梗起脖子。 “呜!” “哎哟!”老大夫先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接着俯身看去,问道:“什么病症啊?” 萧见琛:“呜!” 老大夫扒开萧见琛的眼皮,“是外伤,还是内病?” 萧见琛:“呜!” 老大夫直起腰来,朝另两个人询问,“他可是会咬人?我帮他把里布条拽出来,你们可要将他抓住了,莫要让他咬了我。” 堵嘴的布条早已被血水浸湿,老大夫捻起来往外一丢,看见萧见琛满嘴是血,转身端来一盆水,放在他眼前。 “你做什么?”萧见琛一张嘴,上下牙隐隐作痛,他嘬了一口,竟嘬出几口血沫子来。 “先把我放了。” 老大夫哪敢放人,他指了指盆中的水,道:“你喝了,喝了我便将你放了。”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来晚了! 后天更嗷~ 第48章 有情饮水饱 与此同时小泮村。 黑夜中,一条金龙沿山路盘旋而下,那龙浑身闪着金光,照亮半边天,有老伯起夜瞧见,直呼神龙显灵,连连跪拜。 待神龙走到跟前,他才看清那竟是一行车队,身着甲胄的人右手执刀,左手提灯,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前来。 车帘掀起,一慈眉善目的年轻郎君从车上跳下,走上前来,将跪在地上的人扶起,“这位老伯请起,我向你打听打听,你可见过两个年轻人,一人气质高贵超脱世俗,如那仙子下凡,另一人鲁莽冲动愚蠢冒失,像那仙子身边的侍从。” 老伯脑袋里立马冒出两个人来,可那两人都像仙子,并不是这位神君所说,一个仙子,一个侍从。 他想了想,又要跪下,却被萧鸣钰托住双臂拦下。 “回神君……”老伯颤颤巍巍答:“是有这么两人。” 萧鸣钰双眼一亮,“哦,敢问这位老伯,他们如今落脚在何处啊?” 老伯还不知花酌枝二人今日一早就出了村子,他往路尽头一指,“神君往那处走,若见两间破落土房,没南墙,那便是了。” “多谢老伯指路。”萧鸣钰直起腰来,眸子瞬间沉下去。 这不孝子当真愚蠢至极!私奔便私奔,带人跑出来,竟叫人住破落房子吗?连南墙都没有! “陆繁!贾方正!” 他喝道,后面两人小跑着上前,两人一边一个,将老伯夹在中间,齐整整跪倒在地,“殿下。” “怕吓到他们,我就不过去了,你们先去探查一番。” “是!” 陆繁同贾方正颔首领命,被他们夹在中间的老伯左右看看,也学着动作俯首听命,“是。” 萧鸣钰连连摆手,“哎,老伯不必如此,我说他们二人呢,你可以回家了。” 老伯爬起来,像做梦一般往家走。 这边陆繁同贾方正沿着小路往老伯指的方向走,待走出萧鸣钰视线,陆繁拽了拽贾方正,“贾大人,待会儿该如何同殿下说啊?” “说什么?”贾方正老神在在,背着手走着,“不必多说,殿下瞧见我们就明白了。” 陆繁好歹是萧见琛身边的人,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替萧见琛着想,他忧心忡忡,又问道:“那贾大人,殿下若是要跑?” “那就叫殿下跑就是了,我们一老一小,哪追得上殿下。” “那太子殿下那里?” “就说没见到殿下,我们到时,便已人去屋空。” 陆繁被贾方正左右逢源的本事惊呆了,他正要说话,便见贾方正停下脚步,右手一指。 “到了。” 朝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是两间破屋,南墙一块块倒在地上。 陆繁不由得泛起一阵心酸,他们殿下从小锦衣玉食,就是大燕天运不济那几年,也是什么东西都紧着他用,不叫他受任何委屈,什么时候住过这种地方? “你哭什么?” 陆繁回神,摸了摸眼角,“我哭了么?” 贾方正点点头,“方才抽了几声。” “我替殿下委屈呢。”陆繁咬咬牙,不吐不快,一股脑儿全说出来,“都怪那大祭司,都八十八了还要殿下嫁过去伺候他,殿下也不过是追寻心中所爱,结果被逼到如此地步!” “哎,非也非也。”贾方正摆摆手,“于殿下来说,一句话便可解释。” “什么话?” “这有情啊……饮水饱。” “……” “走吧。”贾方正迈着八字步,慢悠悠走到门前,十分君子地敲了敲门。 陆繁从南墙跨进去,从里头给贾方正开了门,“连墙都没有,贾大人进来就是,敲门做什么?” “你这榆木疙瘩。”贾方正瞪他一眼,“我不敲门,殿下如何听见动静,听不着动静,如何逃跑?” 陆繁挠挠头,跟在贾方正身后,重新走回院子。 “这是什么?” 月色下,一只半人高的浴桶正摆放在院子正中央,上头刻着鸳鸯戏水的图案,桶中还放了一张红纸。 陆繁弯腰将纸拿起,又从随身的布兜里取出一颗夜明珠,照着上头一字字读出。 “客官莫怪,因家中无人,只好留此信说明,浴桶已加急打好,便照客官留下的地址送下。” 说完,他摸了摸桶身,入手还有些毛糙,定然是为了赶工期,没好好打磨。 陆繁撇撇嘴,“这桶我也能打,殿下还要花银子做。” “不对。”贾方正突然出声,他朝堂屋走了两步,眉头皱起,“不对,不对……” 陆繁走上前,同他并肩站立,“哪里不对?” 贾方正眯眼,“照理说,我们这样大的动静,殿下也该出来瞧瞧才是,为何毫无反应啊?” 陆繁拿起那张红纸,手往上一指,又念了一遍,“因家中无人呗。” 贾方正:“……” 城中药铺,随着后院几声狗叫,突地传出一阵争吵声。 “你以为我叫疯狗咬了?” “你这就是叫疯狗咬了!” 见老大夫迂腐不通,萧见琛梗着脖子,“我没有!” 老大夫顺势把盆递到他跟前,“那你喝一口!” 萧见琛蛄蛹几下,把还捆着的手伸过去,“你先给我解开,我让你看看有没有!” 老大夫拒绝:“你叫疯狗咬了,我不敢给你解。”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41节 萧见琛:“……” 浪费时间,耽误他回去见枝枝。 “是!”他干脆承认,“我是叫疯狗咬了。” 老大夫离得更远了些,“你瞧瞧,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以我行医十年的经验,绝对不会看错!” 萧见琛翻了个身,勉强趴下去,“不解开也成,我后背伤了,你给我涂些药,涂完我就走。” 这两个苗疆人定然是受了花酌枝叮嘱,他伤不治好,是不会带他回去的。 老大夫谨慎小心上前,把萧见琛上衣一褪,又连声“哎呦”起来。 只见洁白的后背上两个青紫的圆印子,一大一小叠在一起,像个葫芦似的,有些地方已经肿涨破皮,正在往外流着污血。 “你这个葫芦啊……”老大夫感叹一声,什么都没说,给萧见琛敷了一层药粉,又开了几副活血化瘀的药丸。 苗疆人听不懂两人都说了什么,见伤也治了,药也拿了,直接从胸前扣下一颗银叶子丢过去,然后将萧见琛重新抬起,眨眼间便消失在晨雾中。 【作者有话说】 老大夫:没事走两步。 老婆们元旦快乐哇,啵唧啵唧! 明天还有嗷~ 第49章 干掉其他人 “……祁爷从通天塔出来后,想亲自带人来保护大人,却被沈大人拦下了。” 侍卫说完,看向床上的花酌枝,等待下一步安排。 花酌枝血气流失严重,这会儿正在闭目养神,他微启双唇,道:“这个我知道,碎溪的信中提过。”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吵嚷。 “枝枝!枝枝呢?我要见他!你们要带我去哪?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花酌枝睁开眼,眼角的皱纹随着动作不断展合,他眼珠朝门口轻移,又克制着收回。 听萧见琛声音中气十足,应该伤得不重,甚至连那毒都好了几分。 “大人,他……” 花酌枝又缓缓闭眼,“先将他带去其他房中吧,找店家过去问问,是否饿了,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拿给他。” 而他,就先不露面了吧,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萧见琛。 “是!” 侍卫出门,屋中安静下来,花酌枝从腰封中掏出他身上最后一个蛊盒,粗糙指尖一下下摸着盒身。 若是方才给萧见琛用上这蛊就好了。 “我不吃东西!” 门口响起嘈杂的脚步声,萧见琛每路过一间房都要拍几下房门,还未拍到花酌枝这边,就被抓了回去。 “他为何不见——”最后一个字被隔绝在房门之内,萧见琛看向门神般挡在门口的几个人,见自己被这般对待,心里委屈极了,抽抽搭搭坐在床边,哭得梨花带雨。 “他为何不见我~为何~” 几个苗疆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语言不通,但也能瞧出萧见琛有多伤心。 “你去同大人说一声,就说他哭得厉害。” “好。” 门打开又关上,听见动静,萧见琛睁开被眼泪糊住的眼皮,刚好瞧见门神中的一个跑了出去。 他猜那人是去给花酌枝报信,于是哭得更加厉害。 “哭了?”花酌枝心下无奈,只好拖着病躯坐起身,“你去拿纸笔来。” 那侍卫又匆匆去拿了纸笔,待花酌枝写好,他高举着手中薄信,跑回萧见琛房中。 “大人的信。” 萧见琛眼前递过来一张纸,上头是大祭司的字。 ——还要在此等待几日,莫要任性,好好养伤。 花酌枝为何不喊他琛哥哥了?为何不同他撒娇?又为何用这么冰冷疏离的语气同他说话? 到底为何……为何不愿见他? 难不成真的像那什么锤子的愚蠢人所说,枝枝不要他了? 正伤心欲绝时,眼前突然递上一支毛笔,萧见琛接过,仗着对方听不懂汉话,哼唧一声,“算你识相。” 说罢,他低下头给花酌枝写了回信,而后将信郑重递回那侍卫手中,“你替我传信,待我干掉其他人,往后独得恩宠,定然不会亏待你。” 侍卫听不懂他说什么,只兢兢业业将信传回花酌枝手中,花酌枝展信,几个字已然模糊,他上手摸了摸,才明白是叫眼泪染了。 萧见琛只问他一件事。 为何不见他。 为何不见他?因为不敢。 花酌枝提笔,笔尖在信纸上方悬停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写。 “大人。”那侍卫多嘴问了一句,“不回么?” “不必再回了。”花酌枝手指一松,笔脱手落下,笔尖着地,摔出一摊颇有意境的墨迹,“去吧,照顾好他。” “是。” 侍卫默默退出,又转回萧见琛房中,在后者殷切期盼的眼神中,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算作安慰。 萧见琛:“……” “大人说了,要我们照顾好夫人,说明对夫人还是有情的。” 见侍卫一副怜悯的表情,又叽里咕噜说了好长一段话,萧见琛瞬间哽咽,“他没给我回信,是不是不愿理我?” 侍卫:“夫人还是好好养伤,大人也要好好休息。” 萧见琛:“他不要我了是不是?” 侍卫:“夫人莫要担心,大人心里只有夫人一个。” 萧见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受伤都是因为我,是我对不起他。” 两人鸡同鸭讲了半天,萧见琛整个人都要碎了,他慢慢躺下,双臂抱着弱小无助的自己,抽搭到日上三竿才昏睡过去。 花酌枝这一夜也没睡好,他早早醒了,借着外头的日头,仔细照起镜子来。 现在这幅模样,他连出门的勇气都没有,若想恢复只有回南疆去,可现在还不能离开,他要在这里等娇娇带齐向云来。 花酌枝在屋里躲了一天,午时萧见琛睡醒又闹了一阵,直到入夜,才终于把人等到。 齐向云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花酌枝愣了一下,缓缓开口,“太子殿下。” 然后他看向齐向云,“这是?” “哦,是这样的。”齐向云开口解释,“我的人回城报信,我便先回小泮村看了眼,刚好遇上……” 他转身,朝萧鸣钰拱了拱手,“刚好遇上太子殿下,我们互不相识,还打了一架,险些酿成大祸。” “打了一架?”花酌枝坐直身子,这才看见齐向云和萧鸣钰身后还跟着两个鼻青脸肿的人。 陆繁和贾方正。 萧鸣钰双手揣袖,频频摇头,“皆是误会,皆是误会,陆繁贾方正,你们俩同祭司大人说说,当时是因何打了起来。” 陆繁还以为花酌枝亲自过来抓人,他上前一步,吭哧开口,处处都在帮萧见琛说话,“是……是他们想抢三殿下花钱打的浴桶,我不给,便打起来了。” 花酌枝重复一遍,“浴桶?” 这时齐向云适时解释一句:“我的人见浴桶送到,便想带来给你,可这二位侠士一口咬定浴桶是他们的,谁也不松口,就……” 花酌枝:“……” 陆繁脖子一梗,“是他们先动手的!贾大人本想劝架,你看他们把贾大人打成什么样了!” 花酌枝朝贾方正看去,只见后者两眼青黑,面色灰暗,就如他们年节时烧火敲锣送的小鬼一般,毫无生气。 萧鸣钰倒是乐呵呵地,“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我与齐大侠也算一见如故,这件事也不必再争论了。” 说完话锋一转,“祭司大人一定有什么话同齐大侠说,你们聊着,我便去瞧瞧那个不孝子。”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后天再来嗷~ 第50章 “细枝末节” 花酌枝起身要送,被萧鸣钰摆手拒绝了,“祭司大人好好修养,不必在意这些。” 待萧鸣钰三人离开,齐向云将门掩了,回到花酌枝床边,一脸关切,“小花,你伤到何处了?可要紧?” 花酌枝静默片刻,道:“并不是我伤了,而是琛——” 他险些脱口而出,又想到他同萧见琛关系已经不像从前,只好默默换了种称谓。 “是萧三殿下,不慎落入冯守业之手,叫双剑门中一名叫玉春的人所伤,我与萧三殿下服了同心蛊,替他担去一半,故而变成这样。” 齐向云奇道:“你怎么突然这样生疏?喊什么萧三殿下,怪客气的。” 花酌枝敛下双眼,一言不发。 意识到自己刚好提了花酌枝没开的那壶水,齐向云干咳一声,眼珠来回转了两圈,右手抵在唇边,“噢……他知道了?那他是何反应啊?” 花酌枝想了想,萧见琛有大半时间是叫堵住嘴的,只能听见几声愤怒的“呜”声,旁的似乎什么都没说。 “不知道。”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42节 “不知道?” “我……”花酌枝十分难为情,“我在他跟前变老,他一点不落全都瞧见了,自回来后,我一直没敢见他。” “哎呦我说小花啊!”齐向云愁得不行,“你不见他,又如何知道他是什么态度?” 想起他们在寨子里相处的场景,花酌枝道:“我知道的,我们成亲那晚,他见了我如避蛇蝎,他还说……还说我是妖物。” 所以他怎么敢去见萧见琛? 难道要当面听那些话从萧见琛嘴里说出来吗? “更何况我骗了他。”花酌枝满心苦涩,“他昨日吵着闹着要见我,或许就是想同我讨个说法呢。” 他哪有说法叫萧见琛讨?骗萧见琛的事太多了,他心里正乱着,早已想不起他都做了什么。 齐向云连连摇头,“你当初敢骗他,就应该提前做好准备,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这样拖着不敢见人,只会叫他觉得你不负责任。” 花酌枝不为所动,他将枯瘦的手抬起,举到齐向云跟前,自嘲一笑,“齐大哥,你瞧我现在这样,我怎敢见他?我不想叫他看见我这副模样,还是等什么时候回了南疆,我再去找他。” 这边齐向云苦口婆心说了很久,还是没能把花酌枝说通。 而萧见琛房里,四个人围坐桌边,他们互相打量着,各自沉默着,最后还是萧鸣钰起了个头。 “你这脸……”他看向萧见琛脸上那个通红的脚印,既心疼又好笑,“说说吧,怎么回事?” 萧见琛一仰头,十分骄傲,“是枝枝为救我才这样的~” 萧鸣钰的目光又落在萧见琛的兰花指上,还未询问什么情况,便见萧见琛往对面一指,“陆繁你这脸又是怎么回事~” 陆繁:“……” 他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上了身的萧见琛,一时没敢说话。 “说话啊~这么久不见~连本殿下都不搭理了~”萧见琛又是一指,一句话里拐了三个弯。 陆繁不动声色歪了歪身子,以手掌盖住下半张脸,同身边的贾方正说悄悄话,“贾大人,依你所见,殿下可是着了什么东西?” 萧见琛神色一僵,他控制住自己把手指收起来,接连咳嗽几声,直到把声音咳到正常才开口,“是枝枝为救我才这样的,我当时中了十分凶险的毒,全身僵硬,于是只好舍弃这些细枝末节。” 陆繁浑身一震,暗暗扫过萧见琛腰下,想到被萧见琛舍弃的那根“细枝末节”,他蓦然红了眼圈。 他们殿下出来不过两个月,都是遭遇了什么?这下没了男人的东西,又被那老头子追过来,指不定要被怎么折磨! 于是他往地上“扑通”一跪,给萧鸣钰结结实实磕了个脑袋,高喊道:“太子殿下!臣求求太子殿下,您救救三殿下吧!” 萧见琛:“???” 萧鸣钰不紧不慢吹了口热茶,余光瞥过去,“哦?我要如何救他?” “太子殿下!三殿下太苦了!请您向南疆施压,帮三殿下同那南疆大祭司和离!” 萧见琛“唰”地一下站起来,兰花指差点戳进陆繁嘴里,“你给本殿下住嘴!” 什么和离?他才不要跟枝枝和离!这陆繁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三殿下!”陆繁又扑到萧见琛脚边,抱着萧见琛的大腿,高大的汉子竟就这么留下两行清泪。 “我知道三殿下为大燕百姓着想,可谁又想过三殿下过得好不好?三殿下自嫁到南疆,吃不好睡不好,被人欺辱了也不敢言语,那大祭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个吸人精气的妖呜呜呜——” 萧见琛一把捂住陆繁的嘴,而后神色慌张朝门口看了眼,幸好守在门口的全是苗疆人,听不懂陆繁说什么,不然他该如何跟枝枝解释? “你是要本殿下死吗?”他怒斥一声,放开陆繁,把手心里的口水擦在一旁贾方正的衣服上。 “太子殿下——”陆繁还要继续求,却被萧鸣钰制止。 “行了,你们俩先出去吧,我同小琛聊聊。” 可陆繁一动不动,固执地跪在地上,颇有一副萧鸣钰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架势。 萧鸣钰朝贾方正摆摆手,贾方正立刻领会,连拉带拽将陆繁拽了出去。 屋中寂静下来,萧见琛突然蹲去萧鸣钰身边,弱弱求道:“大哥,我不回大燕。” “怎么又不回了?”萧鸣钰轻呷一口清茶,慢悠悠瞪他一眼,“昨日不还哭着喊着要带人回大燕吗?” 萧见琛又是一僵,“你怎么知道?” “我在小泮村遇到齐向云齐大侠,齐大侠都同我说了。” “???”萧见琛声音立马拔高:“那姓齐的也来了?” 萧鸣钰搁下空杯,叹了口气,为萧见琛的事感到头疼。 “你先别管别人了,母后收到你的信,知道你刚成婚便与别人有了私情,于是叫我拿了戒尺来,要我替她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孝子。” 说罢,萧鸣钰从袖子里掏了掏,抓出那把戒尺搁在桌上。 萧见琛一瞧那戒尺,屁股已经开始疼了,他磨磨蹭蹭站起来,背过身去。 “你做什么?”萧鸣钰斜他。 “大哥不是要教训我么?” 萧鸣钰气急,一肘子怼到他腰上,把他推远。 “母后又不在,我打没打谁能知道?当着别人面骂你一句不孝子,这话也只有萧家人能说,就算你做错了事,也是我大燕三皇子,你自有我来教训,旁人谁敢置喙?” 【作者有话说】 齐向云(二人转版):哎呦我说小花哎~你呀同他把话讲哎~你虽变老不再那个青春~他也愿同你把家回那个咿呀咦呼嘿~ 陆繁(古惑仔版):南疆的光阴散在风里,仿佛想不起再面对,流浪日子我愿追随,有缘再聚~ 明天还有嗷老婆们~ 第51章 求你了!大哥! 萧见琛像个狗腿子一样,拿起茶壶,给萧鸣钰斟了杯茶。 “大哥,你想想办法,我不回大燕,我也不同他和离。” 萧鸣钰很受用,他执起茶盏抿了一口,在萧见琛焦急的注视中慢悠悠开口,“本就没打算带你回去,你也不能回去,我这趟来,就是为了教训教训你的。” 萧见琛稍稍放心,又得寸进尺,“不是说,不教训了么?” “皮肉之苦可免,言语之教必行。”说着,萧鸣钰又从那个宽大的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一本册子搁在萧见琛手边。 萧见琛一瞧。 “《夫德》?” 萧鸣钰眼含笑意,“是闻瑶专门给你写的。” 提起他的二姐萧闻瑶,萧见琛觉得身边空气都稀薄了几分,他在萧鸣钰的示意下翻开那本《夫德》,只见头一页便是一行大字。 ——不守夫德,不如猪狗。 萧见琛:“……” 这书怎么才能在无意中叫枝枝看见呢?他觉得花酌枝比他更需要看看这本书。 “这书你往后再慢慢研读,我简单翻过几张,其中一些见解,连我都自愧不如,闻瑶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实力的。” 萧鸣钰一仰头将茶喝尽,又把空杯推到萧见琛手边,萧见琛十分上道,赶紧将茶盏斟满。 “大燕这三年,说一句生灵涂炭也不为过,可我们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国运消散,总要想个办法,走投无路之下,才找上南疆。” “收到南疆回信,我同父皇母后一夜没睡,只因对方想要的东西我们实在不想给,你是大燕最小的孩子,我们怎么舍得?” 听萧鸣钰所说,萧见琛感动得热泪盈眶。 “天快亮时,父皇突然说了一件事,就是那件事,让我改变了想法,第二天我就给你收拾好了嫁妆。” 萧见琛一愣,那时他连自己要嫁去南疆这回事都不知道,更遑论其他事,于是他连忙问道:“什么事?” 萧鸣钰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背着手长身而立,他望向远方,微微眯眼。 “你应当还记得,你十六岁那年,生了场大病?” 萧见琛走到萧鸣钰身边,学着后者的样子,一脸深沉道:“不记得了。” “……”萧鸣钰看他一眼,又是叹了口气,“罢了,不记得便不记得吧,你那时烧得一张嘴就说胡话,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可萧鸣钰下一句话便让萧见琛愣在当地。 “若不是祭司大人救你,你捱不了几天。” 门外,贾方正将陆繁拖到廊道才松手,他身上还疼着,实在拽不动陆繁这么高大的汉子,于是也顾不上礼节,直接坐在地上。 守在门口的人低头看了看两个人,朝他们竖了个大拇指,“兄台声音倒是洪亮。” 在里头骂南疆祭司是妖物这话,他们一层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陆繁破罐破摔,冲那人拱拱手:“过奖,过奖。” 守在廊道的人都听得如此清楚,离萧见琛不远的花酌枝自然也听见了,他双目无神盯着虚空一点,半晌露出个苦涩的笑。 “齐大哥可都听见了?” 齐向云急得在屋里转了两圈,安慰的话都到了嘴边,又默默吞咽回去,使劲叹了口气。 “齐大哥叹气做什么?” “我愁啊!” 花酌枝倒觉得是自己的不是了,“齐大哥不必替我忧虑,我同萧三殿下的事自会解决,齐大哥还是专心于双剑门。” “已派人去追了。”齐向云摆摆手,“这个你也不用操心,我先护送你回南疆再说。” “好。”花酌枝坐起身,喊了人进来,吩咐下去,“明日就启程回南疆,你——” 他闭了闭眼,继续道:“马车里有萧三殿下的东西,你替他收拾出来,抬去他房里吧。” 萧见琛定是不愿再回南疆的,他一门心思要回大燕,便叫他回去吧。 “……那时祭司大人刚好在大燕做客,得知你病了的消息,便提出要见你一面,也不知为何,他进门时还是个半大少年,可出来时却变成了耄耋老人。” 萧见琛脸色铁青,“为何我都不记得?” 萧鸣钰也奇怪:“我怎么知道你不记得了,祭司大人出门时,你还在热情送客呢。” 萧见琛脑袋里完全没有这段记忆,他追问道:“我说了什么?”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43节 萧鸣钰:“你说,爷爷慢走。” 萧见琛:“???” 萧鸣钰继续说,“起初我并不懂,直到那天父皇同我说,我才明白,祭司大人是替你借了天运,以命换命你才能活下去,既然你这条命都是他给的,他想要你,也不为过。” “为什么?”萧见琛有些崩溃,“为什么不早些同我说?” “我倒是想同你早些说。”萧鸣钰白他一眼,“你不是闹绝食吗?连送过去的婚书和衣裳都险些撕了。” 萧见琛扶着窗棂抽搭了会儿,红着鼻尖抬起头来,“不行,我要去找他,我要同他把话问个清楚。” 他要问问花酌枝心里到底有没有他,若是没有他,为何要救他?若是有他,又为何同别人苟且私情? 他刚走到门口,还没开始闹,面前的门突然打开,几个人抬着什么东西鱼贯而入,萧见琛定睛一瞧,竟全是他这几个月来的衣裳家当。 这是要干什么?分家? 随行的有流云教的人,似乎被叮嘱过,那人原封不动传达花酌枝的话:“祭司大人吩咐,要我们把马车里萧三殿下的东西收拾出来,抬到萧三殿下房中,待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回南疆,萧三殿下可以随太子殿下回大燕。” 萧见琛紧紧咬住牙,那人后面说了什么他没听见,“萧三殿下”四个字一出来,他心里像被人捅了一刀。 “萧、三、殿、下?”他一字一句问,恨花酌枝的无情,恨花酌枝这么快就不要他了。 无人回话,门重新关上,人早已退出房中。 萧见琛低着头,他看着地上的包袱,包袱缝隙露出红色一角,那是他珍重万分,叠得整整齐齐才放进去的嫁衣。 这时萧鸣钰走过来,弯腰抬头看他,话里带着看戏的意味:“不如这样,你求求我,我替你去传个话。” “扑通”一声。 萧见琛毫不犹豫跪下去,“求你了!大哥!” 【作者有话说】 萧鸣钰:真哭啦? 下章见面。 明天还有嗷老婆们~最近有点忙,所以每天都来的挺晚的,很抱歉! 第52章 大哥,你是我的神! 萧鸣钰把他一脚踹远,“怎么没见你别的事上跪得这么利索?没出息!” 萧见琛视萧鸣钰为救他的神,“大哥,求你了!他不见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行了行了。”萧鸣钰十分嫌弃地模样,“要我替你传什么话?” 萧见琛有太多话要说了,“你跟他说,我不想回大燕,我要同他回南疆去,再问问他什么时候才愿意见我,可是怪我叫他受伤,所以还在生我的气?” 他思考问题一向简单,又中了这么个叫人矫情的毒,眼下只能想到这么个缘由,他也想不出来花酌枝还能因为什么不愿见他。 萧鸣钰唾弃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对了。”这时门又突然打开,方才来送东西的人去而复返,手里还举着一个脏兮兮的匣子,“据说是一位叫娇娇的大人从林子里捡回来的,可是三殿下的东西?” 萧见琛连忙把匣子抱在怀里,像抱着自己的命,“是!是我的东西!” 发生了这么多事他都没丢掉这个匣子,于他来说,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匣子,早已成为一件特殊的精神寄托。 见他如此宝贝这东西,萧鸣钰眼中兴趣更浓,“这里头是什么东西?” 萧见琛老实回答:“我也不知道……” 他猜里头放的是花酌枝的双修秘籍,但一直没能打开瞧瞧。 现在却不敢打开了。 “哼……”萧鸣钰轻哼一声,双手揣进宽大的衣袖中,“不想叫我看就直说,你自己的匣子,自己都不知道?就算不知道,你打开瞧瞧不就知道了。” 萧见琛又犹豫了,他只有个匣子,钥匙在花酌枝那里呢,其实他有一百种方法将匣子打开,但还没征得花酌枝同意,是不是不太好? 这副表情看在萧鸣钰眼里,还以为萧见琛在刻意防他呢,于是他把人拽起来,亲自弯腰下去,替萧见琛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 “我去同他说说,你就抱着你的匣子在屋里待着吧。” “大哥!”萧鸣钰正待走时,萧见琛又可怜巴巴拉住他的衣袖,“大哥,你一定同他好好说。” 萧鸣钰摆摆手,“交给我,你放心吧。” 他到花酌枝房中时,花酌枝已经能坐在桌边,正在小口小口喝碗中的参汤。 “祭司大人身子好多了?”萧鸣钰走上前,故意将戒尺搁在手边,坐下后长吁一口气,“打这个不孝子打了一刻钟,很是疲累。” 听闻萧见琛生生挨了一刻钟的打,花酌枝连参汤都喝不下了,他看了看那两指宽的戒尺,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太子殿下为何打他?” 萧鸣钰倒是有些意外,他连连摇头,“是我做的过火了,既然小琛已嫁到南疆,这顿打也该由祭司大人来才是,我这当兄长的也是一时没忍住,便出手教训了。” 花酌枝更急,他还不知道萧见琛叫打成了什么样,“太子殿下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萧三殿下并没有做错什么,况且他昨日的伤还没好,是万万不能再挨打的。” “祭司大人可是担心他?” 花酌枝闭唇不语,拾起参汤轻抿一口。 萧鸣钰抓起戒尺,一下一下往自己掌心中拍着,每拍一下便说出一个罪名,“成婚后还同旁人有了私情,是为不守伦常不知廉耻,置南疆与大燕于不顾而带人私奔,是为自私自利薄情寡义,因疑神疑鬼而致祭司大人伤重,是为自以为是作茧自缚。” 花酌枝连参汤都忘了喝,他没想到萧鸣钰竟能给他数出这么多萧见琛的罪名。 “他还伤着,我没下死手,等他好了,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 花酌枝搁下参汤,将手伸到萧鸣钰眼前,摊开掌心。 萧鸣钰不解:“祭司大人这是做什么?” “这件事因我而起,是我骗了他,是我……”花酌枝别过眼睛,咬了咬牙,继续往下说,“是我先扮做那副样子勾引他,所以此事怪我,我替他挨打。” 萧鸣钰同花酌枝交往不深,也没想到花酌枝竟如此天真,他不过是说了几句客套话而已,若是旁人听了,自然明白他这当大哥的是在替萧见琛撑腰,可花酌枝却信了,还真以为他要去打板子。 又想到这样的花酌枝都能把萧见琛骗得团团转,萧鸣钰在心里暗骂萧见琛不争气。 “既然祭司大人不愿叫我教训他,那便先不教训了。”他微微一笑,将戒尺塞回袖子里,“只不过还有一事,真是叫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花酌枝连忙问:“太子殿下因何事苦恼?” 萧鸣钰佯装愁思,又一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样子,在花酌枝担忧的注视中,他缓缓道:“祭司大人将小琛的衣物行李单独收拾出来,可是要赶他回大燕去?但祭司大人有所不知,于汉人来说,出嫁便要从夫,若被丈夫赶回娘家,那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挺不起腰,倒不如一头扎进河里,淹死算了。” 花酌枝把萧见琛的行李分出去时可没想到这件事竟这么严重,在他们寨子里也从未有过这种说法,一想到萧见琛回大燕后要被人指指点点,他心疼得很,连忙解释。 “我并不是要赶他走,是见他十分想回家,于是才这样安排。” “唉……”萧鸣钰又是一声叹息,“回去倒也无所谓,只是我还没想好如何同父皇母后解释这事,你我是把话讲明白了,他们二老定会多想。” 花酌枝继续表态:“那我还是带他回南疆去。” 萧鸣钰连忙点头,“那便还是带他回南疆去,我也好同父皇母后交代。” 不过三言两语,便解决了萧见琛的第一个问题。 “还有一件事……” 萧鸣钰拉长声音,花酌枝也十分上道,连忙询问:“什么事?” “小琛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想同祭司大人当面道歉,所以……” 花酌枝打断:“他又没错,为何要道歉,倒是我,我这副样子,怕是会吓到他。” “那便不见。”萧鸣钰给他出主意,“你们不见面,只是说说话也是好的。” 花酌枝还在犹豫,萧鸣钰又道:“我那儿有一竹帘,竹篦密实,是夏日里专用来遮阳的,可以借祭司大人一用。” 想到隔着竹帘同萧见琛说话尚且能接受,花酌枝便答应下来,“好。” 【作者有话说】 我是不是说今天能写到见面来着。。。。。 对不起!!!!!没有写到!!!! 俺先跪下了,下章一定见。 下章是后天嗷老婆们,最近忙疯啦!码字的时候思绪也很乱,等俺调整一下。 第53章 我要被你吸干了 听说要隔着竹帘,萧见琛头一个不同意。 “不行!隔着竹帘,那不还是没见!” 一向素有涵养的萧鸣钰没忍住骂了句,“你这蠢猪脑袋!你是活的,竹帘是死的,一个死物还能把你拦住?” 萧见琛:“……” 这是要他把那竹帘掀了?那花酌枝岂不是更怨他? 萧鸣钰:“要不要见?” 半晌,萧见琛磨磨蹭蹭回道:“要。” 掀就掀。 掀了再说。 竹帘就挡在花酌枝床前,萧见琛被带进屋中,坐在竹帘前头,他好奇地碰了碰,却被花酌枝喝止。 “别动。” 帘子后面传出的声音苍老沙哑,萧见琛听了先是一愣。 花酌枝怎么还没恢复? 脑子里转过弯后,他几乎高兴疯了,这是不是说明,花酌枝这两天没跟别人双修。 隔着一道竹帘,萧见琛急得抓耳挠腮,这竹帘篦子当真密实,他已经离得这么近,却连道光都透不过来。 “你……你伤好些没?”花酌枝先开口,他从竹帘下丢了个药盒过去,“这是上好的苗药,能生肌养肤,你记得涂。” 萧见琛弯腰捡起,巴掌大小的檀木盒子,入手还带着余温,可见他来之前,花酌枝已经在掌心握了许久。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44节 “伤早已好了,你呢?你的伤如何了?”萧见琛实在坐不住,他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凑到竹帘旁,“不如叫我进去,我瞧瞧你的伤。” 一听萧见琛要进来,花酌枝连忙拒绝:“我没什么伤,不过是因为同心蛊作用,你没事我就没事了。” “你……”萧见琛走累了,把椅子搬到挨近竹帘的位置,坐下去,侧脸也紧紧贴着帘子,“你为何要把母虫给我?” 当日大祭司说给他养虫时,他还以为对方是想用这蛊虫来控制他。 可万万没想到,花酌枝竟把母虫给了他,自己吞下那被控制的子虫。 看着竹帘上那个微微凸起的人形轮廓,花酌枝抬了抬手,却不敢伸出去,哪怕是碰一下。 “那是你用心血养的虫,给我岂不是浪费……”萧见琛手不老实地在竹帘上动来动去,心里却想着,若是就这么闯进去,枝枝会不会同他生气? “怎会浪费,那本就是给你养的,关键时可救你一命,不管多重的伤,我都能替你抗。” 他身为南疆祭司,自然不会出事,就算受伤也有办法恢复,可萧见琛肉体凡胎,当真是太脆弱了。 起初打算给萧见琛养虫时,花酌枝只想同他共担风雨,可到后来,便多了几分私心。 母虫死,子虫亦死,花酌枝不仅想同萧见琛永结同心,还想跟他同生共死。 但他这次大概是要孤独终老了。 想了会儿,花酌枝又道:“本想放你回大燕,可突然听闻汉人还有那种说法,不如你先同我回南疆,等拿了婚书,我们和离后——” “你说什么?”帘外突然传来一声爆喝,“你要同谁和离?” 花酌枝正要回答,可已经来不及了,竹帘叫萧见琛一把扯下,人也闯到床前来,他躲了躲,本想捂脸转身,却被萧见琛握住手腕拉回去。 看见花酌枝脸上还戴着面具,萧见琛气红了眼,“我昨日喊破嗓子你也不愿同我见面,今日隔着竹帘好歹同你说了话,竹帘不算,竟还戴着面具,你是没脸见我吗?” 最后一句话戳痛花酌枝,他的确没脸见萧见琛。 “还要跟我和离?”萧见琛手上用力,把花酌枝抵在墙角,不叫他逃。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随便一个什么?从前扮作那样来勾搭我,在我跟前不穿衣裳就睡,崴了脚躲我怀里哭,一口一个哥哥叫着,如今出了事就喊萧三殿下,就只给我甩下和离两个字,你都不解释一句吗?” “还是说,不谙世事是装的?叫我琛哥哥是装的?说喜欢我也是装的?” 给他养同心蛊或许是觉得好玩,救他一命或许是随手便救了,从头到尾都是假的,所以如今也能随随便便就放手! 花酌枝百口莫辩,只在萧见琛问及最后一句时张了张口。 “……不是……” 萧见琛气得耳鸣,耳边像架了两口大钟,嗡嗡响动着,他没听清,于是挨着花酌枝更近,追问道:“你说什么?” 花酌枝躲开他的目光,声音大了许多,“喜欢你……不是装的。” 萧见琛眼中明亮几分,“不是装的,不是装的那你为何要同我和离?” 花酌枝这样骗他这样耍他,他都一声不吭全接受了,知道花酌枝就是大祭司后,他哭过伤过,最后不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做饭? 还要他做到什么程度? 花酌枝动了动手腕,撩开袖子给萧见琛看,“你瞧。” 萧见琛低头,他眼前是一双苍老的手,手背皲裂,完全看不出这双手原本白嫩的样子。 “我如今,浑身上下都是这样的。”花酌枝缓缓开口,“就如你说的那样,我是个会变老的妖物,变不回去,我就会一直这样,我知你害怕,故而不敢见你。” 萧见琛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他愣了半晌,原本死死锢住花酌枝的手慢慢松开。 “妖物?”他喃喃问道,心中满是迷茫,他什么时候说过? 问完,却见花酌枝黯淡的眸子垂下去,似乎要哭了。 萧见琛赶紧否认:“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那是陆繁说的,他说完我就罚他了。” 花酌枝提醒道:“我们大婚当晚,你说我是吸人精气的妖精。” 萧见琛这才想起来,倒是真有这么一回事,他慌慌张张挠了挠眉心,做了不少无意义的动作后,突然理直气壮起来。 “你不是吸人精气的妖精又是什么?” 面具之下,花酌枝紧紧咬住唇角,心口正一下一下抽疼着,便见萧见琛勾唇一笑,声音也低沉下去。 “我都要被你吸干了,你这个小妖精。” 花酌枝:“……” “就因为我说你是妖精?你怎么不说你骗我的事?看着我围着你团团转,看着我一颗心全挂在你身上,就开心了?”萧见琛倒委屈起来,一屁股坐在花酌枝身边,把话补充完整,“我就爱围着你转,就爱把心挂你身上。” 他倾身过去,想把花酌枝脸上的面具摘下,又被花酌枝偏头躲开。 “骗你……”花酌枝喉结滑动几下,“骗你是我的错,大婚那日我才知晓你不愿嫁我,我只好走了这样一条路。” 他双手紧紧按在面具上,生怕萧见琛给他强行摘了,眼睛也不敢看人,只给萧见琛留了个后脑勺。 “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你是被迫才嫁来南疆,我本可以立刻将你送回去,却怀着一己私心,使了手段把你留下来,你喜欢的是花酌枝,不是大祭司,所以我想,这次便放你走吧。” “那花酌枝是不是大祭司?”萧见琛问他。 花酌枝沉默不语。 “你是花酌枝,也是大祭司,这不就行了?分那么清楚做什么?” 他又死皮赖脸凑上去,对花酌枝动手动脚,“摘了面具给我瞧瞧,给我瞧瞧。” “别!”花酌枝一头扎进棉被里,死活不抬头,声音沉闷,却能清楚地听到声线在颤抖,“别看。” 萧见琛动作一顿。 被冯守业捉住那晚,花酌枝也是这么同他说的。 他说别看。 难道花酌枝在乎的竟是这个?那拿锤子的愚蠢人也曾说过,花酌枝躲着,是怕他瞧见这副模样。 萧见琛又设身处地,把自己放在花酌枝的位置上去想。 如果他现在变成一副又老又丑的样子,别说跟花酌枝见面,就连镜子都不敢去照。 枝枝这样爱漂亮爱打扮的人,怎会接受这样的变化? 萧见琛一辈子就聪明了这一回,他松了手,后退一寸,压迫感立刻消失。 “你可是觉得我会嫌弃你?” 花酌枝肩膀颤了一下。 “我又不是没见过,我们连同心蛊都吞了,为何连我都躲着。” 花酌枝塌着腰,从背后看去,身子还能看出从前纤瘦的轮廓,萧见琛看了两眼,收回目光,盯着地上的竹帘。 “你是因我才变成这样的,所有人都嫌弃你,只有我不能,我也不会嫌弃你,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就够了,他们说的那些话,说你是妖物,我从没信过,你可是南疆的大祭司,是守护苗疆的天神。” 在看不到的地方,花酌枝面具里早已湿透,泪水本是咸涩的,他舔了一点,却觉得有点甜。 萧见琛说的是真的吗?当真不嫌弃自己? 花酌枝慢吞吞坐直身子,正要问问,便见萧见琛三根手指指天,铿锵有力道:“你放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只要你一心一意跟我过日子,我这辈子都对你不离不弃,大不了我给你养老送终!” 花酌枝:“……” 萧见琛觉得自己诚意满满,方才一番话发挥得也不错,发完誓,他目光灼灼看向花酌枝,适时提了个小要求,“你往后莫要再叫别人去你的小楼了,我年轻力壮,阳气十足,可以让你随便吸。” “……”花酌枝破涕为笑,“之前没——” “哎!”萧见琛伸手,打断花酌枝的话,“从前那些我都不计较了,不必再说。” 花酌枝没再解释,两人并肩坐在一起,像从前每一天那样,把话说开后,这些天来的郁气瞬间消散,身子竟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沉默片刻,萧见琛心里又憋不住了,他撞撞花酌枝肩膀,问道:“那同心蛊,果真像他们说的那样?” 花酌枝不解:“哪样?” “若是子虫变心,便会立时暴毙。” 花酌枝点点头,看过去的眼珠虽然浑浊,却十分认真,“是真的,若我变心,便会立刻化作一抔黄土,风一吹就散了,什么都不留。” 萧见琛吓了一跳,立马警告:“那你万万不能变心,知不知道!” 说完又赶紧表态:“当然了,我也不会变心的。” 知道同心蛊是真的,萧见琛身心都舒爽了,花酌枝往后心里就只能揣着他一个人,只喜欢他一个人,他就不必患得患失,怕花酌枝什么时候不要他。 只有他才有资格给花酌枝养老送终。 他越想越觉得美极了,居然笑出声来,搭在床边的双脚也乱七八糟抖个不停,可见已经开心到了极致。 “对了。”怕同心蛊哪天失效,萧见琛又抓住花酌枝追问,“这同心蛊,可能拿出来?可会跑了?可会死了?” 花酌枝一一回了:“同心蛊自种下那刻起,无法取出,只要有血供养,他们就不会跑,也不会死。” 萧见琛哈哈一笑,往花酌枝身边使劲挪了挪。 花酌枝一惊,手又盖在面具上。 萧见琛也僵住身子,笑容慢慢褪去,“你别怕,我知你心思,我等你,等你何时愿意叫我看了再摘。” 花酌枝目光躲闪,他也在犹豫。 “但我方才说的句句属实,全是肺腑之言,绝无半点虚言,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不在乎。” 一颗心早被动摇,花酌枝伸手到脑后,将带子拆下,随着面具缓缓褪下,露出那张沧桑老态的脸。 萧见琛就这么盯着看了会儿,就在花酌枝以为他后悔时,他突然伸手过去,抚过花酌枝眼角的皱纹。 “你老了的样子我见过了,可我老了什么模样,你却是没见过的,我现在有些怕,怕我老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掐腰):这把稳了,以后在寨子里横着走。 后天更新嗷老婆们~ 第54章 我行! 从花酌枝屋中出来,萧见琛先是掐着腰在二楼转了一圈,每路过一个人,他都高仰着头朝对方笑笑,一副正宫做派。 绕到萧鸣钰房门口时,他咳嗽一声,扶着栏杆到处看,就是不进去。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45节 萧鸣钰一瞧他这神清气爽的模样,心知这是把话说开了,于是冷嘲一句,“脸上挂着这么大个脚印,到处显摆什么呢?还嫌这丑出的不够多吗?” “哪里大了?”萧见琛立刻反驳,“这脚哪里大了?” 枝枝的脚明明一掌就能握过来,哪里跟大沾边? 说完又摇头晃脑起来,“你不懂,等脚印消了,我还要再让枝枝给我踹个新的。” 这副模样叫萧鸣钰胸间泛起一阵恶心,他紧紧蹙眉,从袖子里抽出戒尺,一下下往掌心拍着。 萧见琛见状,连忙收敛几分。 “哼。”萧鸣钰冷笑一声,“既然事情解决,那我也算完成父皇母后嘱托,明日我便启程回大燕去,你可还有什么事?我走之前再帮一帮你。” 萧见琛还真有那么一件事。 “大哥。”他又毫不犹豫跪下去,把萧鸣钰吓得一个后仰。 “大哥,你能不能把那姓齐的弄走?” “弄走?”萧鸣钰不解,“我为何要把他弄走?” 萧见琛:“弄走太难的话,直接弄死也行。” 萧鸣钰:“……” “大哥有所不知,我同枝枝已经吞下同心蛊,若枝枝变心,便会化作一抔黄土,叫风一吹就没了。” 说到这里,萧见琛抬起头来,一脸认真道:“那姓齐的老在枝枝跟前晃,枝枝岂不是很危险?” 萧鸣钰真是大开眼界,他连说了三声“好”,打算把这桩事写成话本,等回了大燕,每个说书的分一本,讲他个三年五载。 “你怕他有危险,但绝不该从旁人那里下手。”萧鸣钰苦口婆心,手把手教他,“若他变心,只能证明你不行。” 萧见琛像被人戳了内心最痛的回忆,疾声打断:“我行!” “……”萧鸣钰没了脾气,萧见琛这榆木脑袋。 “这个行不行,不是你那个行不行,而是你是否对他爱护有加,是否尽心尽力照顾他,是否全心全意只为他一人。” 萧见琛傻愣愣点头,竟错乱到当着他大哥的面发起誓来,“我自然全心全意为他一人!” “那你还怕什么?若样样都做到了,他必不会变心,若这样都变心,那说明他并不值得你全心全意对他。” 萧见琛若有所思,“那……” 萧鸣钰给他支招:“祭司大人怎么对齐向云,你就怎么对他,记得以礼待人,处处彰显你的大气大度,莫要叫旁人以为我们大燕都是一群小心眼。” “好。” 翌日清晨,众人都起了个大早,花酌枝亲自来为萧鸣钰送行,并附赠几副上好苗药。 “祭司大人无需多礼,说来还是我们大燕亏欠南疆诸多,待我们重整朝政,百事复兴,定会向南疆表达诚意。” 萧鸣钰客套话说完,朝贾方正跟陆繁招招手,“你们二人还是随小琛回南疆,往后再不可让他如此任性。” 陆繁额头出了一层冷汗,连忙拉着贾方正跪下去,“臣明白!” 萧鸣钰俯身,将二人拉起来的空,突然压低了嗓音,“齐向云说要买大燕的织云锦给家中妻女裁衣,若他再问起,就说织云锦珍贵,一年不过织一匹,若想买,就千两银子卖他。” 陆繁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可、可织云锦,我家丫鬟一天就能——” 贾方正使劲撞他一下,低声回道:“臣明白,太子殿下放心。” 萧鸣钰笑眯眯直起腰来,双手往宽大的袖子里一揣,冲萧见琛点点头,“那我便走了,小琛,记得给家里写信。” 萧见琛有些不舍,他走上前,跟萧鸣钰对视许久,“大哥路上千万小心,回了大燕,便给我写封信报平安。” “知道了知道了。”萧鸣钰拍拍他的肩膀,笑骂一声,“臭小子,真长大了,竟学会关心我了。” 花酌枝就在后面的马车上看着。 他自小便只有一人,在幽深不见边缘的祭司殿长大,那时候他个头还小,从祭司殿这头跑到那头,也要花费不少时间,他没见过外面的山,没见过外面的水,等大些,能为南疆借运祈福,才慢慢走出来。 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是沈碎溪,方接触时他们还以乳名相称,被祁爷说过一次后,沈碎溪对他的称呼就变成了“大人”。 是以眼前这一幕对花酌枝来说,既新鲜又陌生,他没有可以这样亲密的家人,就连萧见琛也暂时算不上数。 送走萧鸣钰,花酌枝一行也踏上回南疆的路。 上车前,萧见琛对着陆繁跟贾方正二人耳提面命,“往后绝不能再说大祭司是妖物,也不能说我是被逼的,若有人问起,就说大祭司是天神,我也是自愿嫁来南疆的。” 眼看着萧见琛突然变了个人,陆繁不敢多言语,只好诺诺应下,等萧见琛走了,他苦着一张脸问一旁的贾方正。 “贾大人,依你所见,殿下这是?” “唉……”贾方正连连摇头,反问了他另一个问题,“你可知太子殿下走前,叮嘱我们那番事是为何?” 陆繁当然不懂,那织云锦明明家家户户都能织,为何要说的那样珍贵,又卖出个天价来? 他老老实实摇头。 “陆大人,你糊涂啊!太子殿下爱民如子,那流云教先对你我二人不客气,将我们打成这样,太子殿下气不过,又不好正面讨个说法,于是借织云锦一事,替我们出气呢!” 说完,贾方正已经感动得泪流满面。 陆繁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说法,他心里先是一热,又追问道:“那我们殿下又是?” “就连我俩这不入流的无名之辈被欺负了,太子殿下都要如此,三殿下被那大祭司欺负成这样,太子殿下不可能坐视不管。”贾方正青黑的双眼一眯,下了结论:“所以说,太子殿下一定是教三殿下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暗度陈仓,这件事……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暗度陈仓的萧见琛拦在花酌枝马车跟前,挂着一脸鞋印,气冲冲道:“为什么不让我进你马车?我要跟你同乘!你不让我进去,我就找人写话本子,说你对我始乱终弃!” 【作者有话说】 萧鸣钰:莫要叫旁人以为我们大燕人人都是小心眼。 还是萧鸣钰:一千两,卖他! 明天还有嗷老婆们~ 第55章 秘籍 花酌枝并不想叫萧见琛与他同乘,见是见过了,但他心里仍旧有个疙瘩。 可架不住萧见琛吵闹,只得让他上来。 萧见琛爬进马车,一抬头,才发现里面还坐了一个人。 齐向云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冲萧见琛频频点头,一声“小萧”就要脱口而出时,突然想起花酌枝的话,于是话到嘴边直接改口:“萧三殿下。” 萧见琛脸色瞬间黑下去,但他还记得萧鸣钰的叮嘱,只得勉强回以一笑,紧紧挨着花酌枝坐下。 见萧见琛没有要闹的意思,花酌枝稍稍放心,转向齐向云,“齐大哥继续说吧。” “哦,说到哪里了……”齐向云沉思起来,马车里一时无人讲话。 萧见琛憋了句话,刚好趁现在说出来:“齐大哥慢慢想哦。” 齐向云:“……” 本来快要想起来的,被萧见琛一句“齐大哥”影响,愣是忘了个精光。 他望向花酌枝,问道:“萧三殿下的毒还没消去吗?” 怎么愈发严重了? 经他提醒,花酌枝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他从小挎包里掏出蛊盒,咬破手指凑到萧见琛颈侧,没过一会儿,指尖便多了一只跳蚤大小的蛊虫。 花酌枝将虫喂饱后塞回蛊盒里,然后抬头朝萧见琛笑笑,“毒已经清了。” “哦我想起来了!”齐向云双手一拍,“因我的人易容卧底一事,双剑门这几日正在肃清门中叛徒呢,斩杀的斩杀,逐出师门的逐出师门,武林中一时怨声四起。” 而他的计谋也算成功,虽然没能混进双剑门,但也从冯守业手里救下了花酌枝,还把双剑门搅得个天翻地覆。 花酌枝连忙道:“齐大哥救我一命,我自会铭记在心。” 萧见琛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害花酌枝被抓的是他萧见琛,叫花酌枝受伤的也是他萧见琛,可救花酌枝的是齐向云,这样一比,竟全变成他的错了? 但他还记得萧鸣钰的叮嘱,于是牵强一笑,“齐大哥救枝枝一命,我也会铭记在心。” 这下不光齐向云,连花酌枝都觉出奇怪来,往日萧见琛对齐向云的称呼都是“那个姓齐的”,怎么这会儿直接喊起齐大哥了? “双剑门一乱,正是个绝佳的好机会,待我同你回南疆看过天神灯,便要大肆讨伐了。” 花酌枝给齐向云吃了个定心丸,“齐大哥放心,天神灯不会出事的。” “我自是对你十分放心的,但你也不要太累,等恢复再说也不迟。” 说完最近几天发生的事,齐向云向他们告别后便回了流云教的马车,只剩两个人时,花酌枝问起萧见琛。 “你为何喊他齐大哥?” 萧见琛噘着嘴,反问花酌枝:“你为何不喊我琛哥哥了?” 花酌枝低头看看自己布满纹路的手掌心,又看看萧见琛嫩得出水的脸,然后抿了抿唇角,“这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我现在比你大,再喊你——再喊你那个,太奇怪了。” 萧见琛一梗脖子,脱口而出:“若要以容貌论大小,那我还得喊你一声爷爷不成?” 花酌枝:“……” 突然想起一段不好的回忆,花酌枝也来了小脾气,一指车门,“下去。” 萧见琛:“我不下去!” “咔——哒——” 车门开了又合,马车晃晃悠悠往前走去,萧见琛站在原地迷茫了会儿,只得咬咬牙转身往后跑。 他跳上陆繁和贾方正的马车,将怀中的匣子递到陆繁跟前,“陆繁,你快帮本殿下把这匣子打开。” 陆繁接过去,转着看了半晌,一本正经道:“回殿下,这匣子得用钥匙打开。” “……”萧见琛瞪他一眼,“还用你说?我要是有钥匙还来找你?” 说着,他做了个劈手的动作,“没有钥匙,你直接拆开就是。” 这就是要把匣子弄烂的意思,陆繁想了会儿,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在匣子四周比量着。 见陆繁只比划不下手,萧见琛心急如焚,他一把抢过匕首,自己动手拆起来。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46节 匣子用了最结实的黄花梨木,饶是尖利的匕首砍上去,也不过留下几道浅浅的印子。 见状,贾方正一伸手,“哎,殿下,不如叫老夫来试试。” 萧见琛迟疑道:“你一介文人,能行吗?” 贾方正微微一笑,他俯身下去,从马车上摩挲片刻,再直起腰时,手中多了一颗细长的铁钉。 萧见琛跟陆繁同时凑上去,“这是?” 只见贾方正将手中铁钉插进匣子的锁孔中,左三转右三转,就这么随随便便搅弄一通,“咔哒”一下,锁头竟就这样应声而开。 陆繁看直了眼,他喃喃道:“贾大人未入朝为官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会卜算也就罢了,竟然还有这样一手绝技? 萧见琛也连连夸赞:“贾方正!回去之后,你定要把这手教给本殿下!” 到时候不管枝枝有多少匣子他都能打开。 贾方正摆摆手:“哎,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萧见琛深吸一口气,将盒盖缓缓打开,可看清里头的东西,他又猛地一下合上,险些夹到凑过来看的陆繁。 “殿下……”陆繁愈发好奇,“这是什么?不能叫我们看么?” “这、这是本殿下的秘密,自然不能叫你们看。” 萧见琛紧紧抱着匣子,他左右看看,挪到马车角落去,面朝里盘腿坐下,这样还不算完,他又将外衣脱了盖在头顶,确保不会被人瞧见,这才重新打开盒子。 一入目,便是两个赤条条的人缠在一起,他粗略数了数,这样风光的册子竟然有十几本。 双修秘籍居然也能写这么多?以他往日学习的速度来看,岂不是要学上个把月? 他翻开一页,其中画面比之刚才的封面更为大胆刺激,他咽了咽口水,认真学习起来,单这一页就看了整整一刻钟。 而在前面的马车里,正在整理挎包的花酌枝动作一顿,目露怀疑向下看去。 他变老时身子倦怠得很,也从不会起这种反应,今日是怎么了,有了变化不说,连小腹都涌起一阵热流。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以后想老婆了,就用这种办法给老婆“打电话”! 第56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一行人紧赶慢赶行至黄昏,刚好在下个镇子上落脚,齐向云财大气粗,挥挥手包了整个客栈。 萧见琛在马车上安安静静学了一整天,再下车时,收获颇丰。 “陆繁。”他勾住陆繁的肩膀,凑过去同他说悄悄话:“本殿下在外漂泊许久,好久没吃上好菜色了,今晚本殿下要点菜。” 陆繁一听,连忙应着:“殿下要点什么菜?我待会儿去后头,叫厨子单独给殿下开小灶!” 萧见琛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菜名一个一个往外蹦:“羊腰韭菜粥,鹿鞭炒苁蓉,虫草乌鸡汤,再来坛鹿血酒。” 陆繁:“……” 萧见琛:“记得往酒里洒些枸杞子。” 陆繁吓坏了,他左右看看,附耳过去,“殿下,您吃这些东西,是不是有点多余?” 细枝末节都没了,吃或不吃,又有什么区别? 萧见琛还当陆繁在夸他,他颇有些自豪,回道:“若放在从前,本殿下自然不用吃这些,但如今情况不同,就这点东西,吸两下就没了。” 他今日着实学了不少东西,所以决定今天同花酌枝双修,帮花酌枝恢复原状,又怕自己一个人的阳气不够吸,所以只得提前做些准备。 “吸……什么?”陆繁挠头,不太理解萧见琛话中意思。 萧见琛懒得解释,“你只管去做,做好就端你屋中,我去你那边吃。” 陆繁“哦哦”两声,正要跑开,又被萧见琛一把拽回去。 “若有人问起,千万别说是给本殿下做的。” 陆繁明白,他们殿下也是要脸的,“知道了,殿下放心吧!” 萧见琛看着陆繁的背影,心中愈发自信,今日不同往时,就算是花花草草修行一番也会修为大涨,他是个人,又有一颗聪慧的脑子,那十几本秘籍他已经参悟得八九不离十了。 花酌枝要多少,他都给得起。 正想着,花酌枝从马车上下来,朝他望过来的眼神却有些复杂,那里头掺杂着好奇与惊讶,又隐隐约约带着笑意。 萧见琛还不知道自己一整天挺来挺去的事被花酌枝知道了,他走上前,压低嗓音问道:“今晚可能同你一起睡?” 花酌枝觉得自己这副模样跟萧见琛有不小的隔阂,于是便拒绝了,“不可,这一路上都不可,等什么时候回了祭司殿再说。” 说完,他犹豫着扫过萧见琛的腰腹,含糊不清开口,“你也别总想那些事了。” 这几天实在是不好做那些事,等他恢复,岂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就算把祭司殿做个天翻地覆也无所谓。 萧见琛没听清,“什么?” “无事。”一想起还能在祭司殿做,花酌枝觉得脸有些发烫,只得赶紧甩下萧见琛往里走去。 进屋后他坐立难安,于是将齐向云的手下喊进屋中。 “你叫什么?” 那人拱手弯腰,“大人叫我王二就好。” “王二……”花酌枝盘腿坐在床上,身子蜷成一团,“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去做。” “大人尽管吩咐!” “你去后头同厨子说,我想要几道清心败火的菜色,叫他单独给我做一份来。” 王二问道:“什么菜?” 花酌枝想了想,道:“绿豆莲子粥,清炒小苦瓜,百合银耳汤,再来点菊花茶。” 王二立时肃然起敬,“大人真是老当益壮!” 花酌枝:“……” 王二要走时,花酌枝又把人喊住,“若是有人问起来,千万别说是我要的。” “明白!” 后厨。 厨子胡老三看看陆繁,“你要羊腰韭菜粥,鹿鞭炒苁蓉,虫草乌鸡汤和加枸杞子的鹿血酒?” 陆繁点头:“是。” 胡老汉又看向王二,“你要绿豆莲子粥,清炒小苦瓜,百合银耳汤和菊花茶。” 王二先是看了眼陆繁,才回答:“是。” 陆繁叫这个眼神激起莫名的怒气,他干咳一声,突然抬高声音,“这菜自然不是我们殿下吃,当然也不是我吃,是……” 想了一圈,实在没什么人能吃这份菜,于是他随便找了个人来戴这顶帽子。 “是给我们既会卜算又会开锁的贾方正贾大人吃的。” 王二呵呵一笑,“巧了,我这份菜……” 想起花酌枝叮嘱,他只得把齐向云抬出来,“是给我们教主吃的。” 这样一比,高下立断。 陆繁没脸再说话,等到菜色终于做好,才跟王二一人端了个餐盘离开。 胡老三忙活了半个时辰,好歹能休息一下,他盯着两人背影看了很久,缓缓“啧”了一声。 “这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啊。” 这边陆繁刚把菜搁在桌上,就绘声绘色将方才的事说与萧见琛听。 萧见琛脸色一变,“唰”地一下挺直了腰,“你说什么?那姓齐的要吃那些东西?” 说完突然咬牙切齿,“不可能!” 姓齐的哪有那么厉害? 陆繁急了:“我亲眼所见亲耳听说,还好我机灵,说这菜是给贾大人吃的,无人怀疑到殿下头上。” “行了行了,别说了。”萧见琛心烦得很,他执起筷子,看着桌上的菜色,一时不知该朝哪盘下手。 齐向云吃那清心败火的菜,而他却要吃这壮阳补肾的菜,若叫人知道了,岂不是被笑掉大牙。 当然了,他自然是不用吃的,一切都是为了枝枝。 枝枝需要他。 他二话不说,狼吞虎咽吃起来,最后连鹿血酒里的枸杞子都一个不落捞出来咽了。 “好了。”萧见琛打了个饱嗝,“本殿下要去练功了。” “练功?”陆繁总觉得他们殿下最近变了很多,或许真的像贾方正所说,他们殿下正在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暗度陈仓,所以才会变得如此。 萧见琛晃晃悠悠站起来,正要去找花酌枝时,门外刚好有人传信,说祭司大人邀夫人一同吃饭,他心里一乐,在陆繁心疼的注视中小跑出去。 见浑身酒气的人跌跌撞撞闯进来,花酌枝疑道:“怎么这个时辰喝酒?” 萧见琛面色酡红,他懒懒一笑,凑近了些,嗓音低沉沙哑,“枝枝放心,今天管够。” 【作者有话说】 胡老三: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主动养胃的,一种是被动养胃的。 后天更嗷老婆们~ 第57章 你来强迫我 花酌枝不解:“什么管够?”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47节 萧见琛把门一闭,开始解腰带,“我攒了不少阳气,今夜你可以随便吸,不够……不够我就再去吃一顿。” 他说话含糊不清,听上去已经醉了。 萧见琛往桌边一坐,外衣也不知丢哪去了,上身赤着,一身玉白的皮肉早已晒成麦色,肌肉也结实许多。 又是那番同男子双修,吸人阳气才能恢复的言论。 花酌枝不知萧见琛为何如此坚持这种说辞,他叹了口气,道:“我并没有同人双修,也没有吸人阳气。” “那你是如何恢复的?”萧见琛弯腰,正要脱裤子,却被花酌枝一把按住。 “祭司殿四层有一软塌,可整夜沐浴月华,我只要在那儿躺一晚就会恢复了。” 萧见琛:“我不信。” 花酌枝:“……”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萧见琛不信,花酌枝现在也无法向他证明,只能等回祭司殿之后再说。 萧见琛吃了那大补的东西,又喝下整整一坛鹿血酒,这会儿正精神着,花酌枝受他影响,身子也燥热难耐。 但决不能现在就…… “你已吃过饭,便回你自己房中休息吧。”花酌枝起身下了逐客令,“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他向后厨要的菜色本就是给萧见琛吃来消火的,既然萧见琛早已吃过,那就明日再说。 萧见琛傻了眼,他想不通花酌枝为何还要拒绝他,明明他们都已将各自心意说给彼此了不是吗? 花酌枝有自己的理由,他上了床,扯过一旁的棉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好把小腹的热火强压下去。 “还没恢复之前,我们还是别……我如今模样又不好,你压根不知道,我脱了这身衣服会是什么样子,不如等我恢复……” 那种死气沉沉的、干瘪的身体,只是看一眼就知道带着腐朽的气味,他怕从萧见琛眼中看到厌恶,怕萧见琛见了,从此再也不愿碰他。 萧见琛脑子晕晕的,他跟上去坐在床边,手不老实地要去掀花酌枝的被子,“等你恢复?你不同我双修,又怎么能恢复?” 花酌枝双腿蜷起,躲过萧见琛的手,他索性依萧见琛的意思往下说,“你若真想,那便试试,试试我这模样,你可能亲的下去?” “这有什么亲不下去的?”萧见琛凑近了,距离瞬间拉进,却突地停在半路。 他盯着花酌枝看了半晌,又坐直了身子。 还真有点下不去嘴。 并不是觉得花酌枝丑,只是两个人有这样的差距在,总觉得他们在搞什么不伦之事。 尤其是一想到他家中还有个皇爷爷,就更奇怪了。 见萧见琛如此,花酌枝并不怪他,“如今情况特殊,你就莫要胡思乱想了,一切等回南疆再说。” 而萧见琛没说话,他默默低下头去,思前想后终于想到一个好办法。 他将双手手腕合在一起,往花酌枝眼前一伸,“不如这样,你先把我绑起来!趁我无法反抗,再来强迫我!” 花酌枝:“……” 萧见琛催促:“快!” 花酌枝被萧见琛闹得急了,偷偷摸出蛊盒,将瞌睡虫放了出来。 黑色小虫被欺负怕了,先是在外观察片刻,才小心翼翼蹦了上去,萧见琛立时倒在床上,蛊虫加上酒醉,没一会儿便呼呼大睡。 花酌枝松了口气,他把被子给萧见琛盖好,想起自己还没吃饭,于是默默下去,把桌上败火的菜色吃了,吃完后更是清心寡欲。 萧见琛昨日睡得早,第二日醒得也早,他像往常那样挺身坐起,迷迷糊糊摸过手边的衣裳穿好,见花酌枝不在房中,连忙下去找人。 甫一下楼,便见陆繁撅着屁股蹲在马车跟前。 “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见琛上前询问,陆繁抬起脑袋,灰头土脸地,“殿下,咱们马车坏了,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马车坏了?”萧见琛连忙蹲下,两人齐齐朝马车底部看去。 马车哪里是坏了,底下一整个都散了架,四个轮子朝不同方向扭着,走不出百米定然四分五裂。 看了半晌,萧见琛喃喃道:“怕不是因为昨日贾方正拔去的那根钉子……” 陆繁双眼一亮:“定是这样!” 这时贾方正凑上前来,“定是哪样?” 陆繁一张脸苦哈哈地,“贾大人,你昨日拔去那根钉子,今日咱们马车就散架了,还不知能不能修好,若是修不好,岂不是苦了殿下同我们骑马步行?” 他们殿下细皮嫩肉的,若是骑一天马下来,两条腿都得废了。 正待着急,昨日那叫王二的又来传话,“祭司大人吩咐,既然马车坏了,也无需再修,夫人过去跟大人同乘就是。” 这下陆繁更急,口无遮拦埋怨起贾方正来,“贾大人干的好事,这下我们殿下一路都不得安生痛快!” “陆繁!”萧见琛突然呵斥一声,“你怎么对贾大人说话!” 然后他脸上露出一个喜不自胜的表情,看向贾方正,称呼都换了一个:“拔得好!拔得妙!贾大人当真厉害,总能在关键时刻帮本殿下解决燃眉之急。” 贾方正从善如流道:“殿下谬赞,帮殿下拔去碍眼之钉,这都是臣分内之事。” 萧见琛:“好好好!回去之后,给你涨月钱!” 说完,他一提衣裳,跑去前头找花酌枝的马车去了。 陆繁:“……” 盯着萧见琛离开的方向,他喃喃道:“殿下变了,变得不像他了。” 贾方正微眯起眼,呲起嘴唇嘬了嘬牙花子,“陆大人,你可知,为官之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 陆繁一挺胸膛:“我自然懂!父亲教我背忠君之诗,我至今未敢忘!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国破沟亦浅,代变草空绿!国破无家信,天秋有雁群!国破西风暮,城荒春草萋!” 贾方正看向陆繁的眼神带着打量。 陆繁中气十足:“贾大人看我做什么?” 贾方正:“陆将军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背诗的?” 【作者有话说】 陆将军(忧心忡忡):国破,国破,国破,国破…… 对不起!回南疆之后一定写小情侣doi!这样我真的写不出来,有种负罪感你们懂啵。 第58章 能不能给我也绣一个 陆繁眼神坚定:“这是我唯一能背下来的一首诗!” 贾方正:“这都不是一首诗啊!” 陆繁脸一红,硬着头皮转移话题,“贾大人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何必拐弯抹角。” “……”贾方正缓缓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们要为殿下排忧解难,殿下说拔得好,那就是拔得好,我若一味说是自己的错,你叫殿下如何自处?” 陆繁只听懂了第一句,要为殿下排忧解难。 “算了。”贾方正放弃,拽着陆繁的衣袖往流云教的马车走去。 陆繁不解:“贾大人做什么?” 话音刚落,贾方正敲开齐向云的马车,作了一揖,“齐教主,我们殿下的马车坏了,齐教主可否让我们二人上去同乘?” 齐向云十分热情:“自然可以自然可以,请!” 待上了车,齐向云看向贾方正,似是关怀:“我听闻,贾大人昨日要了羊腰韭菜粥,鹿鞭炒苁蓉,虫草乌鸡汤还有加了枸杞子的鹿血酒。” 陆繁刚坐稳,便听见齐向云这么一句话,他吓了一跳,悄悄坐在角落里,愣是不敢去看贾方正。 谁知贾方正呵呵一笑,竟面不改色点了点头:“在下这点小事,竟把齐教主都惊动了。” 陆繁倏地转头,看着心甘情愿为萧见琛背锅的贾大人,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的意思。 “贾大人若不嫌弃,我这里有一味秘药……”齐向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青花瓷瓶,搁在小几上,暧昧一笑。 贾方正仿佛找到了能救命的良药,连声道谢:“那就多谢齐教主了!齐教主真是雪中送炭啊!” 说完真的将瓷瓶收了起来,甚至从腰封里掏出一只随身携带的布袋,将瓷瓶仔细藏进袋中,又塞回腰封。 陆繁看得目瞪口呆,而前面的马车里,花酌枝盯着萧见琛的脸看了会儿,问道:“我给你的药你没擦么?印子怎么现在还没消?” 萧见琛朝花酌枝伸手,“你的铜镜呢?叫我瞧瞧。” 那个鼓鼓囊囊的小挎包里塞了不少东西,萧见琛记得里头就有一面手镜。 花酌枝从包里翻出自己的手镜,举到萧见琛跟前。 镜子里的人这几天在外奔波黑了不少,原本鲜红的鞋印变成了紫红色,挂在脸上十分突兀。 萧见琛压根没想过涂药,他不觉得疼,又看不见自己什么模样,若不是花酌枝提醒,他险些忘了这件事。 “不涂药,好得很慢。”花酌枝慢吞吞道:“从前我磕了碰了,都是涂那个药的。” 他喜欢好看的东西,便不能忍受自己变得不好看,往日里磕绊几下,都要涂药的,待青紫的伤消了,他才能放心。 若换做另外一个什么人,萧见琛肯定要说一句娇气,但花酌枝不同,他还嫌花酌枝做的还不够多。 单单涂一种药怎么能好,涂了药,还要涂那什么愈肤生肌膏,涂完生肌膏,还得涂些香膏。 他的目光移至花酌枝握镜的手上,花酌枝的拇指刚好压着一朵小花,他看了半天,才看清那是一朵凤角。 他又扫过花酌枝的指甲,上次涂的颜色早已掉得精光,指甲光秃秃的,上面是坑坑洼洼的裂痕。 意识到萧见琛在盯着自己的手看,花酌枝“唰”地收回手去,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又藏在宽大的袖子下头。 他紧紧抿起嘴角,“莫看了……” 萧见琛低下头想了会儿,也不知道哪里突然开了窍,他从怀中掏出花酌枝给的药膏,推到后者面前。 花酌枝不明所以看他。 萧见琛腆着脸凑上去,“帮我涂。” 花酌枝刚被他瞧见丑陋的手指,此时并不想再将手拿出来,于是犹豫了一下。 “你帮我涂,我笨手笨脚的,一碰就疼。”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48节 听到这里,花酌枝连忙拾起药膏,从中挖出黄豆大小的一粒,轻轻蹭到萧见琛脸上。 苗药配方都大差不差,味道没好闻到那里去,萧见琛轻轻屏住呼吸,一瞬不瞬看着花酌枝。 “我那次偷偷上山,是去给你摘凤角了。”他突然道。 花酌枝瞅他一眼, 没说话。 “不是故意乱跑的。”萧见琛替自己解释,“你说凤角涂指甲最好看,我想给你摘来,却不慎掉下悬崖,直接掉进了兽网里。” “我知道,幸好娇娇跟了上去,才能赶回来报信。” 萧见琛顿了很久,又问:“那次你也变成了这样,是因为我吗?” 他从悬崖摔了下去,没什么大碍,是因为花酌枝替他担了一半去。 花酌枝又在犹豫。 “枝枝,别找理由骗我。” 花酌枝只好承认:“是。” 萧见琛从前觉得这同心蛊真是个好东西,但现在又觉得没那么好,往后还有几十年日子要过,难不成他每次受伤,都要让花酌枝替他分去一半么? 凭什么? 凭什么让枝枝平白为他受伤? “枝枝,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再叫你受伤了。” 若花酌枝不是现在这副样子,他定然要喊一声琛哥哥,再依偎进萧见琛怀里,就这么没骨头地躺一路都行。 但现在不可以。 擦完药,花酌枝洗了洗手,离萧见琛远了些,从包里取出针线。 萧见琛有意跟他亲近,于是屁颠屁颠跟过来,“枝枝,你绣什么呢?” 花酌枝躲了躲,“还没想好。” 还没想好?那简直太好了,萧见琛连忙求道:“枝枝,你给我绣一样,就绣我的名字。” “好。”花酌枝有求必应,真就立刻打了个样子出来。 等“萧见琛”三个字绣好时,又到了夜里,这次他们没有镇子可以落脚,便直接找了座荒山扎营。 坐了一路马车,萧见琛抻着懒腰跳下来,看见陆繁跟贾方正,他远远喊了一嗓子。 陆繁同贾方正上前见礼,萧见琛背着手“嗯”了一声,像在等待什么。 半晌,见面前两人都没反应,他突然抬手敲了敲自己胸前,“哎呀,本殿下最近,总觉得有些气闷。” 陆繁着急:“殿下哪里不舒爽?可要找大夫来看看?” “……”萧见琛恨陆繁木讷,又做了个夸张的动作,他原地跳了一下,高高挺起胸膛,“没什么大碍,许是坐马车太久,活动一下好多了。” 这时贾方正突然撞了陆繁一下,示意他看去。 陆繁低头,借着火把的光,才看清萧见琛胸口正中央绣着三个大字。 “殿下。”他抬起头来,满脸认真,“能不能给我也绣一个?” 【作者有话说】 陆繁:我也要我也要! 后天更嗷老婆们~ 第59章 治那不举之症 萧见琛一把捂住胸口,“不能。” 说完,他看见跟在贾方正身后下车的齐向云时,双眼一亮,急匆匆跑过去,老远便喊了一声:“齐大哥!哎呀,也不知怎的,本殿下最近,总觉得有些气闷!” 陆繁:“……” “殿下到底是气闷还是不气闷?”他问身边的贾方正,“听殿下声如洪钟,并不像气闷,贾大人觉得呢?” 贾方正似笑非笑回看一眼,“陆大人不如先解释一下,那羊腰韭菜粥是怎么回事。” 陆繁干咳一声,又不敢把萧见琛供出来,于是结巴了好一会儿,“是、是……” 贾方正:“是殿下吃的吧?” 陆繁惊奇看去,“贾大人如何知道的?” “哼,我什么不知道?”贾方正轻哼一声,从腰封中取出齐向云给的那瓶秘药,“所以我干脆承认,又替殿下拿到秘药一瓶,待会儿我便将秘药呈给殿下。” 陆繁却觉得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贾大人还是莫要呈给殿下了,殿下吃那羊腰韭菜粥都不愿叫别人知道,若直接给殿下送药,岂不是找死?” 贾方正瞪他一眼,“榆木疙瘩,你且看我如何送药。” 这边,齐向云一下马车就瞧见萧见琛胸前绣了名字,他笑呵呵道:“一看就知,这是小花给你绣的吧?” 萧见琛一副你很识相的模样,“齐大哥怎么知道?的确是枝枝给我绣的,绣了一天呢,眼睛都熬红了。” 齐向云“哦”了一声,“我有一个香囊,就是小花绣来给——” 话未说完,便见萧见琛“唰”地拉下脸来,转头就走。 齐向云:“……” 他在后头喊:“萧三殿下!萧三殿下!小萧,你方才说你气闷,气闷可要吃药啊!病不能拖!” 萧见琛恍若未闻,从陆繁和贾方正中间穿过,气冲冲往林子里走去。 贾方正一拽陆繁,“走!给殿下送药去!” 陆繁有些不想去,他怕到时萧见琛同贾方正翻脸时波及到自己。 “走啊,愣着做什么!” 贾方正又拽他一下,他只好磨磨蹭蹭跟上去。 萧见琛走了很远,直到车队都隐约看不清才停下,他一掀袍子,解了裤腰,不多时,林中便响起淅沥沥的水声。 贾方正在萧见琛身边站定,也解了腰带,他朝旁边瞥了眼,夸赞道:“殿下果真龙精虎猛。” 萧见琛并没有太高兴,他含糊应了一声,手中抖了抖,低下头去仔细穿裤子。 贾方正这时也好了,他搭理好衣摆,将手中的瓷瓶举到眼前,转着看了两眼,嘴里发出“啧啧”几声。 萧见琛果然被吸引目光,“这是什么?” “哦,回殿下,这是旁人送的一味秘药,据说吃下便可金枪不倒夜御数女。”贾方正频频摇头,“可臣一把年纪,早已对那些事失了兴趣,若是殿下需要的话,那便送给——” 萧见琛连忙摆摆手,“本殿下才不需要这东西。” 贾方正又转向陆繁,“那便送给陆大人。” 陆繁也移开目光,“我、我也不需要。” “如此,既然都不需要,那这药……”说罢,他把瓷瓶往身后的草丛中一丢,“丢了算了。” 随着贾方正的动作,萧见琛和陆繁动作一致地转头,直勾勾盯着草丛中,眼睛闪着莫名的光。 “走了走了,这天啊,越来越冷了,也不知能否在入秋前赶回南疆。” 贾方正双手一背,率先往回走去,而萧见琛和陆繁纠结了很久,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慢吞吞跟上。 刚走回营地旁,萧见琛突然弯腰下去捂住肚子,“嘶……陆繁贾方正,你们先回,本殿下得再去解决一下。” 说完转身往林中跑去。 见状,陆繁有样学样,一捂肚子,高大的身形佝偻着,“贾大人先回,我也要去解决一下。” 贾方正了然笑笑,“去吧去吧。” 陆繁进了林中还在装模作样捂肚子,而萧见琛这边早已不顾形象飞奔起来,他回到方才小解的地方,找到贾方正丢药的树丛,蹲下身一寸寸摸索着。 好在没找多久,就找到了那瓶据说可以金枪不倒夜御数女的秘药。 不过拇指大小的一个黑色瓷瓶,瓶身没有任何花纹字迹,晃动时能听见里头药丸碰撞的声响。 萧见琛好奇地拔掉瓶塞,一股难以言明的气味从中逸出,叫他紧紧蹙起眉头。 这股味道,总觉得有些熟悉。 不远处树丛后面,陆繁紧紧握拳,往身边的大树上轻锤了一下。 来晚一步。 “陆大人。”身后传来一个鬼魅般的声音,陆繁吓了一跳,转身看去,竟是偷偷跟上来的贾方正。 “贾大人?你、你怎么也来了?” 贾方正指指捧着药瓶宛如稀世珍宝的萧见琛,道:“我来,是想叫你看看,我是怎么给殿下送药的。” 陆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你送药的办法?” “不然呢?”贾方正笑他天真,“直接送给殿下,殿下好面子,定会说自己不需要,但我把殿下需要的东西丢了,殿下自己捡回来,那就不算我给殿下的,是殿下自己的。” 说完,他瞅了陆繁一眼,奇道:“哎,那陆大人为何也要回来捡药啊?” 陆繁抓了抓耳朵,嘟囔一句,“谁不想更厉害些?” 得了药的萧见琛也是这么想的。 他已经很厉害了,但谁不想更厉害些,尤其是他还肩负重担。 回了营地,刚好赶上吃饭,萧见琛亲自取了餐盒,又打了一盆热水,兴冲冲爬上马车。 “枝枝!我打了热水,给你拧个热帕子敷敷眼。” 为给他绣这三个字,花酌枝眼睛都累红了,再这么熬下去,说不准会得那花眼症。 他亲自拧了热帕子,折成长条,覆在花酌枝眼上,“若变温了就拿下来,我给你重新拧一条。” 叮嘱一声,萧见琛转过身去,把今日的菜色一一端到桌上,甫一蹲下,便听见“哒”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马车上。 花酌枝正将变温的帕子取下来,闻声低头看去,一个黑色的瓷瓶从萧见琛那边滚过来,刚好在他脚边停下。 “……”萧见琛反应也快,连忙把瓷瓶捡起,干咳一声,“这是旁人给我的药,内服,用于活血化瘀。”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49节 花酌枝带着探究的眼神看向萧见琛,又若有所思扫过后者腰腹。 那明明是他送给齐向云的苗药,用来治那不举之症的。 【作者有话说】 老婆们!俺明天有点事,想请个假(连连鞠躬),然后下周三就不休息了,连续更新嗷~ 第60章 王招财呢? 吃饭间隙,花酌枝有意无意打听,“你需要那药么?” “嗯?”萧见琛夹菜的动作一顿,而后无比肯定道:“需要啊,太需要了!” 花酌枝了然地点点头,“哦。” 他这些天来一直躲着萧见琛,故而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也不知道萧见琛为何需要那种药,明明前天还…… 但萧见琛说需要,肯定有他的道理。 “枝枝,方才我找陆繁打探一番,最晚后日夜里,我们就能到寨子了。” 萧见琛咳嗽一下,佯装不经意间提起,“那个……你的小楼,夜里给我留……” 他本想说留个门,一想起贾方正说过要爬窗进去,于是改口道:“留个窗。” 经萧见琛提醒,花酌枝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小楼,但他又十分想让萧见琛爬他的小楼。 夜深人静的时候,屋里只点一盏灯,他就在昏暗的灯旁等着,萧见琛会趁无人看见偷偷爬上来,先敲敲他的窗,问他能否进来共度春宵。 他自然是应允的,且早早准备好了脂膏,他会走到窗边,把萧见琛拽进来,再往窗外挂一样东西,或许是他打的络子,或许是萧见琛的什么东西,反正所有人都会瞧见,今夜他的小楼里有人。 等缠绵整整一夜后,两个人会累到睡过头,天边渐明时,萧见琛来不及穿戴整齐,会衣衫不整匆匆离开,还要同他约定下回再来。 这种既隐秘又公之于众的感觉,对花酌枝来说十分新鲜,又令人向往。 可他的祭司殿是爬不上去的,临时盖一座小楼也来不及了……不如到时还是借沈碎溪或者其他人的小楼一用。 想到这里,他认真答应下来,“好。” 车队比预计中行进更快,到寨子时才过午时,以沈碎溪为首的南疆众人早已等在祭司殿前。 花酌枝将车帘掀起条缝,看到沈碎溪身边还站了个祁爷时,他生出些退缩之意。 萧见琛正要下车,见花酌枝又坐了回去,他低声问道:“怎么了?” 花酌枝声音比他更小:“我偷跑出去,只同碎溪说了。” 旁人是不知道的,尤其是祁老爷子,他更不敢说。 萧见琛疑道:“什么叫偷跑出去?你是南疆大祭司,整个南疆都得听你的,你去哪还要他们同意不成?” 话音刚落,便听得马车门被敲响,一道苍老严肃的声音传进来,那人嘴里说的苗疆话,萧见琛听不懂,花酌枝听了却脸色一变。 “他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呢?”萧见琛问。 花酌枝面如纸色,“没什么。” 不过是叫他去通天塔领罚罢了。 “走吧。”花酌枝率先下车,冲外面的人笑笑,“祁爷。” 左护法祁老爷子一见花酌枝便满脸苦涩,“大人,您可还记得您是我们大祭司?怎么能做如此儿戏之事啊?” 花酌枝只笑,不说话。 “南疆之外,不知多少人想要大人性命,若大人不慎落入那些人之手,叫我们怎么办啊!” 花酌枝点点头,任由祁老爷子说教。 “大人,我们南疆百年来愈发势微,到如今全都仰仗大人借运才得以延续,大人若是——” “行了——”沈碎溪突然插话进来,打断祁老爷子,“祁爷,大人是您一手带大的,您对他说教无可厚非,但最好是进了屋关了门,莫叫旁人看笑话。” “好好,我也是担心大人,这才口不择言了,我们进殿再说,进殿再说。”祁老爷子也意识到自己有些着急,只好闪身让路,等花酌枝进殿。 花酌枝感激地看了沈碎溪一眼,冲他微微点头,而后在侍女的搀扶下走进祭司殿。 萧见琛被拦在外头,又听不懂苗疆话,急得抓耳挠腮,“他们说什么呢?那个谁呢?王招财,王招财在哪?快叫王招财过来给本殿下译说。” 王文才刚从人群中挤到萧见琛身边,闻言苦笑一声,“夫人,在下叫王文才,文乃是文才之文,才乃是文才之才,《论语》有言——” “你说什么废话呢!”萧见琛打断,“快给本殿下说说如今什么情况,本殿下怎么瞧着不对劲。” 这时齐向云从一旁凑上来,“我也听听怎么回事。” 王文才许久没说汉话,乍然间又要译说,突然结巴起来,“祭、祭司大人要、要受罚啦!” 一听花酌枝要受罚,萧见琛瞪大双眼,“受什么罚?” “大人要进塔。” 进塔?什么塔? 这时齐向云拍拍萧见琛的肩膀,指了指祭司殿后面的高塔,“那就是通天塔,往常犯了大错的人才会被关进去守塔,小花小时候被关过一次,听说里面……。” 齐向云语气变得神秘起来,“十分可怕。” 萧见琛抬头望去,一座白石塔耸立在茂密的树丛间,塔身光滑,连扇窗都没有。 “不行,不行……”萧见琛喃喃自语,一把揪起王文才的衣领子,“王招财,你去同他们说,就说是本殿下把大祭司掳走的,让他们来罚我!” 殿内,花酌枝在一众长老的围观下,硬着头皮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一说出。 他也是抱着侥幸之心跑出去的,却没想到这一趟下来不过月余,他们出去时已是夏末,回来时竟还没入秋。 那种两个人只有彼此相依的日子太短了,但好在并非毫无收获,他同萧见琛之间最大的隔阂已被消除。 “大人,您走这一个多月,祭司殿积下太多事务,我已差人把东西送去通天塔,大人若无其他事,就抓紧时间进塔吧,早日求得天神原谅,便能早日向天神借运。” 花酌枝脸色一僵,只提了一个要求。 “待我恢复再去。” “也好,也好。”见花酌枝如此乖巧懂事,祁老爷子十分欣慰,“大人还要带什么东西进塔吗?” “可以带吗?”花酌枝眨眨眼,“倒是有一样东西要带。” 祁老爷子挥挥手,无所谓道:“大人想带便带,通天塔无聊得很,我那几日睡了醒醒了睡,很是寂寞。” 说完带人浩浩荡荡离开。 等殿内安静下来,沈碎溪鼻腔逸出一声轻笑,“大人要带什么东西进塔?” 花酌枝边往楼上跑边吩咐道:“你同王文才说一声,叫萧见琛准备准备,跟我一起进塔。” 【作者有话说】 祁老爷子:在塔里那几日,我是睡了醒,醒了睡。 萧见琛:在塔里那几日,我们睡了睡,睡了又睡,大睡特睡…… 后天更嗷老婆们~ 第61章 叫你好看! 从四层下来,花酌枝便在祭祀殿里转来转去,脂膏装了整整一匣,画册也找了几本最香艳的带上,要出门前,他想了想,还是给萧见琛拿了几瓶药。 他们要在塔里待上整整七日,一瓶是不太够的。 沈碎溪将花酌枝送进通天塔,关门前朝他挑了挑眉,“东西早已送进去,你放心就是。” 花酌枝抿嘴一笑,“好。” 说完忙不迭去里面找萧见琛了。 通天塔密不透风,只有一扇石门和一道隐秘的天窗,石门关,则与外界完全隔绝。 塔中存放南疆百年来蛊书经论,是不可多得的修心养性之处,但对于这个年纪的花酌枝来说,却像牢狱一般。 少时他曾因贪玩被送来待过一段时间,塔中无日月,他如今竟记不起那时被关了多久,只知道有一面墙的书全是他抄出来的。 幸好这次有萧见琛作伴。 石门关闭,花酌枝举起手中烛台,放轻脚步往里走去,中央空地上搁着一个半人高的木箱子,箱子上挂了把铁锁,没有钥匙,但能直接打开。 花酌枝把烛台放在箱子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 听到动静,箱子里响起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枝枝?” 花酌枝拍拍箱子,算作安抚,但他没有立刻取下铁锁,而是将自己的包袱展开,从里头拿出一件衣裳。 那衣裳以银蚕丝制成,初看时雪白一件,展开后才看清竟薄如轻纱,似有若无的一层,穿上身后,内里一览无余,却又朦胧着看不清楚,叫人想入非非。 这衣裳是早早便做好的,但一直没来得及穿,出去前没敢带上,回来后才敢躲在塔里穿一穿。 “枝枝?枝枝?”木箱里的萧见琛似乎已经等急了,声音也大了许多,“枝枝,你在吗?放我出去枝枝!” 花酌枝连忙换好衣服,定了定心神,伸出手去将锁摘了。 没了桎梏,箱盖“砰”地一声弹开,里头窜了个人出来,正巧站在花酌枝面前。 穿着一身半透薄纱的花酌枝就这么同一身坚硬铠甲的萧见琛对视在一起。 花酌枝:“……” 萧见琛:“……” 就这么面面相觑看了会儿,两人同时开口。 “你怎么穿成这样?” “不对!”萧见琛双眼圆睁,他上前一步,盔甲碰撞发出嘁哩喀喳的声音,“你昨夜同谁双修了?” 花酌枝一怔,下意识否认,“没有。” “还说没有!”萧见琛急得整个眼窝都红了,眼底漫上一层水雾,他一步步往前,每走一步都要质问一句,“那你是如何恢复的?你要双修为何不喊我?昨晚是谁趁我不在爬了你的小楼?” 花酌枝满心委屈:“我早早便同你说过,我也从未跟人双修过,你为何就是不信?”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50节 萧见琛先入为主,一根筋认定花酌枝恢复只能通过双修这一种办法,他撩了撩挡在眼前的红缨,把花酌枝按在墙边的矮柜上,“别骗我了,你那匣子我已打开看过,里面全是双修秘籍,一张张一本本,全是没穿衣服的人。” 花酌枝脸慢慢红了。 那匣子里哪是双修秘籍,全是他叫人画的春宫册子,没想到萧见琛看了,竟生了这么大误会。 他十分难为情,声如蚊讷般解释道:“那些不是什么秘籍,是我买来的春宫册子,若你不信,我包袱里还有几本,你可以去瞧。” 萧见琛自然不信,他三两步走回花酌枝的包袱旁,翻了几下,果真翻出几本相同的册子。 他这下更气。 他在大燕时规矩得很,书院明令禁止看这些东西,回了宫中更是摸不到边边角角,故而这么大都没怎么瞧过这种画册,花酌枝居然有几十本!这还只是他瞧见的,说不定瞧不见的地方藏了更多! “你怎么就!就!就……”他举着册子冲回花酌枝跟前,犹豫又犹豫,一句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仿佛怕叫别人听见,刻意压低嗓音。 “怎么就这么浪?” 听见萧见琛用这样一个字眼来形容他,花酌枝胸腔里扑腾一跳,有什么东西沿着小腹转了又转,而后朝着某个位置奔去。 他咽了咽喉咙,故意问道:“哪里浪了?” 萧见琛板起脸,“不为双修还背着我看这种册子,你看来做什么的?平日里都是什么时辰才看?看完……看完是不是就自己弄了?” 花酌枝小声否认:“没……” “还是说!你同别人双修了不敢承认,便撒谎说这是些春宫册子?” “我没——” 花酌枝正要认真反驳,却听见萧见琛下一句话。 “除非你叫我看看。” 花酌枝:“……” “看什么?”他问。 萧见琛一本正经,眼睛却朝下瞟去,“叫我看看,你那里是不是叫别人碰过了。” 花酌枝:“……” 他没说话,小腹中却突然窜来一股热流,沿着经络东突西撞,找不到个出口。 他了然地望向萧见琛腰际,动了动嘴皮:“我都同你解释过许多次了……” “我不信!”萧见琛倔强地梗起脖子,“快点觉起来,把推打开叫我看看!” 花酌枝胸膛中一颗心跳得飞快,他缓缓转身,乖巧地趴在矮柜上,照萧见琛所说,撩起衣袍,将推慢慢分开。 萧见琛也毫不客气,他双手往两边一掰,俯身看了个仔仔细细。 确实没什么痕迹。 “哼!”他又冷哼一声,“没人碰过你?” “没人碰过……”花酌枝说完,似乎是怕得发抖,腰肢微微晃了几下,那白哗哗的身子就在萧见琛跟前动来动去,勾得人神志不清。 “别乱动。”萧见琛一手花酌枝,一手去拆自己的盔甲,“我不信,除非你叫我进去瞧瞧。” 花酌枝偷偷笑了一下,不听话地又晃了两下,静静等着萧见琛上钩。 可拆解盔甲的声音却叮叮当当响起来没个完,花酌枝等不及,偏头看了一眼,却见身后人还全副武装着,连根带子都没拆开。 “我帮你么?” 萧见琛拒绝:“不、不用,这盔甲是陆繁的,我穿来不太合适,他便给我系得紧了些。” 说罢他低下头去忙活,可越急越乱,越动越紧。 “你、你等我一等,等我回来,定要叫你好看!”先是放了个狠话,萧见琛又跑回木箱边,从里面取出一把弯月般的剪刀,一撩下摆,把裤子掏了个洞出来。 花酌枝:“……” 【作者有话说】 写这本总感觉自己在写那种文_(:3」∠)_ 第62章 那就是一条废虫 萧见琛把刀一丢,跑回花酌枝身边,已是急得不行,嘴上却说得理直气壮,“叫我检查检查,我检查好了,就放过你!” 花酌枝重新转过身,猝不及防叫萧见琛粗鲁的动作弄出吃痛一声。 萧见琛险些因这一声教些投降,为惩罚花酌枝,他轻轻拍在后者腰上,发出“啪”地一声。 “乱叫什么?” 花酌枝蹙起好看的眉,忍住没躲,嘴里却哀求着:“疼……” 萧见琛松了松力气,“疼便说疼,你叫什么?” 可再动作时轻柔许多,生怕把人弄哭了。 …… 塔中不如外头那样多的乐趣,花酌枝只好教萧见琛炼蛊,炼的是南疆最常见也最简单的阳蛊,这种蛊虫家家户户都有,可大可小,小时柔软可爱,大时双掌堪握。 花酌枝托起萧见琛从小养大的蛊虫,轻轻摸了摸蛊虫的头部,“这蛊虫还未认主,尚且稚嫩,需好好磨练一番,一旦认主,此生都不会再变。” “真的?”萧见琛抓起早已变大的蛊虫,甩着尾部抖了抖,“那怎么才能叫他认主?又要怎么磨练?” 花酌枝慢慢低下头去,声如蚊呐:“我身上有一试炼罐,不如叫你的蛊虫去试炼一番。” 萧见琛觉得可行,猴急地坐起身来,抓着蛊虫,在花酌枝身上到处找那试炼罐。 “稍等!”花酌枝后退避开,拿起一旁的苗药软膏,“我那试炼罐材质特殊,需得用苗药软化才能打开,你这样着急,你的蛊虫是无法通过试炼的,无法通过试炼的蛊虫,不算合格的蛊虫,只能算作一条废虫。” 一听自己的蛊虫有可能无法通过试炼,萧见琛立马急了,“我这只蛊虫勇猛无比,上天入地仅此一只,一个小小的试炼而已,怎么可能没法通过!” 花酌枝笑他太过自信,将苗药丢进他手里,“那便试试。” “试试就试试!”萧见琛抓起药膏,冲花酌枝扬扬下巴,“你的试炼罐呢,拿出来叫我瞧瞧。” 花酌枝换了个姿势,试炼罐逐渐露出,入口窄小,果真如他所说,材质特殊,需用苗药软化才能打开。 萧见琛耐着性子用上药,那罐子终于松动,直到能容蛊虫进出,他才将自己那条抓起放在罐口。 “你这试炼罐里,可有其他蛊虫?”钻进去前,萧见琛多问了一句。 花酌枝瞪着媚眼看他,“从未有其他蛊虫。” “那你如何知道我的蛊虫能否通过试炼?” “让你的蛊虫进来试试就知道了。” 萧见琛依言将蛊虫塞进试炼罐中,甫一进去,他便知道花酌枝这试炼罐到底厉害在哪。 只见那罐口一下下往里缩紧,里头好似放了一罐热汤,滚烫得很,他的蛊虫颤颤巍巍往罐里钻,没钻两下便软塌塌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萧见琛:“……” 花酌枝一副我早就知道如此的表情:“这样的话,你的蛊虫是无法通过试炼的。” 萧见琛不敢置信,以至于最后有些抓狂,“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不过是几天没用这条蛊虫而已,怎么又回到从前的状态了? “都怪你!”他瞪了花酌枝一眼。 花酌枝费解:“为何怪我?” 明明是蛊虫不中用。 “谁让你那试炼罐收那么紧!” 他一时不察,竟着了花酌枝的道。 “不行!”他将蛊虫捡起来,上手拍了两下,将缩小的蛊虫叫醒拍大,直接将花酌枝的试炼罐抢了过去,“再来一次!我就不信我通不过这个试炼!” 这次蛊虫来势汹汹,高仰着头往试炼罐里钻去,直将那罐子撑得合不上,凿得罐内热汤洒了一地,还在拼命钻着。 …… 胡闹一番,萧见琛才意犹未尽放开花酌枝。 这时花酌枝已经叫他折腾了好几次,腰肢软得坐不住,只得哼哼唧唧趴下去。 萧见琛低头一瞧,只见花酌枝大腿腰屯布满一道道血痕。 ——全是他这身盔甲擦出来的。 “我、我带了药,你等我!”他急匆匆跑回箱子边,从里头取出一个小药箱。 他边给花酌枝涂药边往那伤口上吹气,涂完了又帮花酌枝穿好衣裳。 花酌枝这会儿才刚刚休息过来,他瞥了眼萧见琛的打扮,问道:“你为何穿成这副模样?” “……”萧见琛怔了一下,而后没好气道:“还不是那姓齐的!他跟我说塔里十分危险十分可怕,我还以为这里头有什么猛兽,便问陆繁借了两幅盔甲,又找贾方正拿了药箱。” 谁知一出来竟看到那样香艳的场景。 想到这里,萧见琛将花酌枝抱进怀里,小声埋怨。 “你怎么就这么会勾人?穿成那样,还、还叫得如此……” 再这么下去,他早晚死在花酌枝身上。 花酌枝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我看那些春宫册子,里头的人都是这样穿的,你也莫要怪我了,因为没人教我这些,碎溪也不肯多说,我只能自己看着学。” 明明说着放荡的话,可花酌枝脸上的表情不知有多纯情多认真。 萧见琛率先败下阵来,“那你下回再看,同我说一声。” 接收到花酌枝疑惑的目光,他吞吞吐吐道:“我们一起学。” 花酌枝眉眼弯弯,“好,那回去了,我带你去看我最喜欢的一本,是我差人专门画的,画了我们两个。” 萧见琛瞪眼:“还画了我们两个!” “嗯。” 萧见琛又吃了口无名的醋,“那你叫他看了?”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51节 花酌枝一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看什么?” “你脱成这样叫他看了?”萧见琛举起手中的册子,食指指着上头衣衫不整的两个人。 “自然没有,只是脸画的相像而已。” 严格来说,萧见琛的脸都是靠话语描述出来的,他只在三年前见过萧见琛一次,他并不会画画,更无法将萧见琛画在纸上。 “那就好。”萧见琛暂且放下心来,又战战兢兢叮嘱一句,“你可不要乱来,你不要忘了你是服了子虫的。” “知道了……”花酌枝说完,脑袋开始昏沉,就这么靠在萧见琛胸口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突然被萧见琛晃醒,“枝枝!你跟我发誓,你绝对没有跟别人双修!” 花酌枝:“……”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跟别人双修,我服了子虫的,若同别人双修,定会死得很惨。” 萧见琛喏喏道:“也是,也是……” 花酌枝头一歪,又睡过去。 没过多久,他又被萧见琛晃醒,“枝枝!叫我!你为何不叫我琛哥哥了?” 花酌枝:“……” 萧见琛:“快些叫我!” 花酌枝只得依言喊了一声:“琛哥哥,叫我睡吧。” “好,好,你睡,你睡。” 萧见琛睡不着,忧心忡忡在塔里走了几圈,又觉得自己走动时嘁哩喀喳的声音太大,只好站在那里半天都不动弹。 枝枝应当不会骗他的,是他想太多了,但他没能亲眼所见花酌枝恢复的过程,故而至今还在疑神疑鬼。 待出去后,去花酌枝说的四层瞧瞧就知道了。 把自己安慰好,他又跟一身盔甲较起劲来,折腾到半夜,才终于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枝枝:也不知道琛哥哥的蛊虫到底怎么回事,还得先预启动一下,后面才好使。 明天还有嗷~ 第63章 萧见琛不像是有病 胡闹到第三天时,花酌枝觉得带来的药有些多余。 ——萧见琛不像是有病的。 且这样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地方让他异常兴奋,这些天里他甚至连衣裳都不好好穿,只穿条长裤在塔里转来转去,时不时捧着春宫册子研究,看着看着就要拉着他试试。 “枝枝,你说这个人,他是如何能做到这样的姿势?”萧见琛一脸好奇地问。 听到这熟悉的开场,花酌枝瑟缩了一下,弱弱拒绝:“琛哥哥,不如我们做些正经事吧。” 萧见琛斜倚在椅子上,一手撑头,一手抓书,端地是一副浪子模样。 他冲花酌枝挑眉一笑,“什么才是正经事,我觉得这也算正经事,我已学会这一本,只待实践。” 没想到自己用来学习的册子竟变成萧见琛的修行之书,到头来先招架不住的竟也成了自己。 他慌忙掏出几本蛊术,“我要把这些书抄一遍,琛哥哥可否帮我抄?” 萧见琛撇了撇嘴,把册子一合,于花酌枝对面落座,“若抄不完呢?” 花酌枝骗他:“抄完才能出去,抄不完便是对天神不敬,往后再向天神借运,就借不到了。” 见花酌枝一脸认真,萧见琛迟疑道:“真有天神?他叫什么?又住在哪里?可能见到他?这些蛊术他可能看懂?” 花酌枝低声制止:“莫要妄言,天神愿施舍天运已是幸事,天运加持,南疆才可存百年,大燕才能度难关,怎可对天神不敬。” 萧见琛平时就爱看这些志怪本子,又对花酌枝言听计从,连忙四处拜拜,“莫怪莫怪。” “只要心诚,天神不会怪罪的。”花酌枝跪坐起来,翻开第一页,慢慢抄起来。 萧见琛不识苗疆字,只知道照字画符,抄了会儿,他又问:“南疆只有你才能向天借运吗?若换成我来会如何?” 花酌枝斩钉截铁:“那自然是借不到的。” “你是自小就会借运?” “嗯。”花酌枝也抄累了,他将笔搁下,双手交叠趴在桌子上,下巴就这么贴着手背,挤压下嘴唇撅着,这副可爱姿态看得萧见琛直接忘了方才问了什么。 “我是自小就会的,心越诚,能借到的天运便越多,借运这件事,并非所有人都会的,自我父母双亡,南疆便只有我一人可以借运。” 他说完,看向萧见琛,却发现后者眼睛已经直了,看样子正在神游天外不知想些什么。 “琛哥哥。”他喊了声,萧见琛却毫无反应。 “琛哥哥!” “嗯?”萧见琛猛然惊醒,“怎、怎么?” “你在想什么?” 萧见琛挠了挠眉梢,“没什么。” 实则他在想如何才能替一替花酌枝,若是每每借运便要变老,对身子自然损害极大,花酌枝才十八岁,这样好的年纪,怎能被困在这里? 萧见琛想带花酌枝去大燕,去更远的地方看看,不受任何人约束,不用担心南疆气运,不做南疆的大祭司,就做花酌枝,做他萧见琛的妻。 “那大祭司什么时候才能换人来当?” 花酌枝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叫萧见琛一问,竟回答不出来,“我……我不知道,或许要等我死掉那一天吧。” 萧见琛抬高声音:“你要一辈子待在南疆?死也要死在这里?” 可花酌枝还是用迷茫的语气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但南疆若无人支撑,怕是走不了太久。” 南疆南疆南疆,句句不离南疆,萧见琛虽生气,但不再追问,闷头继续抄书。 过了很久,花酌枝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不是不愿陪我待在这里?” 萧见琛才十九岁,这样的年纪,不该因他被困住,无法踏足更广阔的天地。 一句话听在萧见琛耳朵里却成了另一种意思,他警觉地竖起耳朵,“你又想叫我回大燕?我才不回去!你休想把我甩下!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就算天天吃虫子我也认了!” 花酌枝抿唇笑笑,“你来之前,我就给你请了汉人厨子的。” 萧见琛轻哼一声,“都不如我做的好吃。” 第七日时,通天塔终于打开,怕被人瞧见,萧见琛重新钻回箱子里,被前来接人的陆繁和贾方正带走,而花酌枝又故意在塔中留了半个时辰,整理好册子才回到祭司殿。 箱子甫一打开,萧见琛满头大汗从里头钻出来,埋怨一句:“怎么这么久,憋死本殿下了!” 陆繁看着萧见琛的黑眼圈,眼眶一酸,又要为他尊敬的三殿下掉眼泪,“殿下,那塔中到底有什么猛兽?您怎么这样憔悴?” “憔悴?”萧见琛趴到镜子前头,自己也是吓了一跳,镜中人面色蜡黄,眼圈青黑,嘴唇发白,一副被吸了阳气的模样。 他怔了很久,往脸上使劲揉搓几下,转身叮嘱陆繁:“你去给本殿下打些热水来,本殿下要梳洗。” 待梳洗好,萧见琛又迫不及待去祭司殿找花酌枝。 他匆匆下楼,陆繁想跟,却被贾方正拦下来,“唉,陆大人去做什么?” 陆繁急道:“我怕殿下晕倒。” “哎呀!没那么严重!”贾方正摇摇头,高深莫测道:“依老夫看,殿下这是纵欲过度。” 陆繁没控制住自己,险些尖叫出声:“殿下跟猛兽纵欲了?” 贾方正不忍直视,“陆大人,你可真是……” 这边萧见琛闯进祭司殿时,花酌枝正被众人围在大殿中央说教。 他听不懂,只好把王文才抓到自己身边,“快给本殿下说说,他们这是做什么呢?” 王文才苦哈哈地,“是长老们……长老们说,大人这回偷偷跑出去,寨子里出了许多不好的事,都怪大人任性,还说、还说……” 听到这里,萧见琛已是十分不悦,他竖起眉毛,疾声厉色问:“还说什么!” “还说大人带夫人进塔胡来,是对天神不敬。” “胡说!”王文才没来得及拦人,萧见琛已经冲了出去,他挡在花酌枝跟前,声音已经带上哽咽,“你们这群迂腐之人!天神都未说什么,你们倒起劲了!” 他心中原本就为花酌枝不甘,这下更是全部爆发出来。 他边哭边说:“他是南疆大祭司,难道他就该在这神殿中困一辈子吗!他是人,不是神!他在用自己的肉体凡胎撑着整个南疆的气运!在我看来他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祭司,他就是你们选出来用于牺牲的祭品!” “他连神殿外的世界都未曾见识过,他没看过花,没看过海,做过唯一出格的事就是娶一个男人为——夫。”萧见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为自己解释一番,“当然,我没有说我不好的意思。” 大殿中瞬间安静下来,花酌枝看着萧见琛因生气而微颤的后背,默默红了眼圈。 而周围几位长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不解。 萧见琛这才想起来他们都不懂汉话,他于人群中搜索片刻,找到王文才后双眼一亮,“王招财,你把本殿下方才说的好好给他们译说一番!” 王文才抖了一下,先是看向萧见琛身后的花酌枝。 “快说!”萧见琛右移一步,遮住两人视线,“莫要看他,这些是本殿下一个人的意思,与他无关,你说就是,出什么事本殿下一个人担着!” 第64章 我亲自去找他(一更) 花酌枝没有制止,王文才便当他同意了,他把萧见琛的情绪和表情演了个七八分,说到最后竟也掉下泪来。 萧见琛十分欣慰:“还是王招财懂本殿下,瞧他哭得那样真切,定是被本殿下感动了。” 实则王文才已经胡言乱语不知道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从前看过的那些缠绵悱恻的话本。 “夫人说,山可崩地可裂海可枯石可烂,他们也要肩并着肩手牵着手,他向他飞,雨温柔地坠,他是风儿他是沙……各位长老,咱们就成全大人吧!” 长老们年纪都大了,听不得这些情情爱爱,各自摇头叹气,竟就这么齐齐跪了下去。 “大人。”为首一位虽跪着,却挺直肩背,不卑不亢道:“苗疆一族,只有大人一人可以仰靠,若非有大人在,苗疆人人可欺,届时稚子幼童也要沦为阶下囚,不过几年,苗疆即会覆灭不在,请大人牢牢记得,莫要再任性了。” 说完不再多言,一行人默默退了出去。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52节 殿门“轰”地一声关闭,殿中寂静下来,萧见琛转身看向花酌枝,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他刚才跪在那里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花酌枝跪坐下去,取了只崭新的天神灯来,“他说,我若是离开南疆,那苗疆众人便会沦为他人阶下囚,不过几年,便会覆灭。” “胡扯!”萧见琛觉得这群人简直迂腐到极致了,“大燕养兵千日,就算国运不济也不敢懈怠分毫,若外敌进犯,就算只剩稚童也要执刀上阵,怎么换到你们南疆,就全变成了你肩上的担子?” 花酌枝哑然。 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如果牺牲一个人便可以保护整个族群,那又何必做其他选择呢? “若我执意要带你走会如何?他们都不活了?”萧见琛一掀下裾,坐在花酌枝对面,“你这又是要干什么?” 花酌枝开始赶人,“我要给南疆点一盏新的天神灯,明天去神殿时刚好带上,你回去吧,我……” 他不想让萧见琛再看一遍他变老的过程。 萧见琛才不走,他单手撑在桌子上,顺势取过一旁的书看起来。 花酌枝抿了抿嘴,十分为难,“你还是回去吧,我待会儿会很忙。” “我不走。”被催促好几遍,萧见琛干脆把书打开挡在脸前,隔绝两人视线,一副赖在这里的模样。 花酌枝没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过了很久,萧见琛将手中的书缓缓下移,只露出一双眼睛,“你这样赶我走,是待会儿会变老么?” “……嗯。”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萧见琛把书一丢,直勾勾盯着花酌枝,“等你变老,我还得送你去四层。” “不必,待会儿碎溪会过——” 花酌枝又要拒绝,却被萧见琛打断,“你说你可以自己恢复,我到现在都未亲眼瞧见,你不叫我看,我是不信的。” 花酌枝:“我——” 萧见琛继续打断:“还是说,你是骗我的?故而不敢叫我看,所以才赶我走?” “……”他振振有词,花酌枝说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我们早已坦诚相见,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说了,你什么模样我没见过?我若嫌弃,早早便回大燕了,我不嫌弃,你又何必躲我?” 说完他仰起头,看向头顶的覆海。 他们正坐在大殿中央的位置,覆海之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八角星,星中有孔,可透微光,花酌枝便坐在光下。 “你就是这样借运的?”萧见琛问,“若坐在那里的是我,会如何?” 这已是他第二次提起这件事,花酌枝摇摇头,道:“只能是我。” 萧见琛有些失望,心里却一直琢磨着怎么让花酌枝逃离这一切。 夜幕降临时,花酌枝在萧见琛一瞬不瞬的注视中渐渐塌下肩膀,子时刚过,祭司殿四层,第一缕月华打在两人身上,花酌枝干瘪的皮肉又渐渐充盈起来。 他在榻上翻了个身,手掌合十垫在略带肉感的腮下,一双明亮的眸子眨着,仿佛带着钩子,把萧见琛勾得神志不清。 “琛哥哥这下可信了?我这祭司殿四层,就连碎溪都鲜少来,更遑论他人。” 不知为何,萧见琛觉得现在的花酌枝比他以往任何模样都好看。 他挤上榻去,将花酌枝揽进怀里,低声问:“没有旁人,你就只能一个人待在这里吗?” 他还围在父皇母后膝边讨好的时候,花酌枝只能孤零零爬上楼,蜷着身子躺在这里,在漫长的等待中一点点复苏。 花酌枝将鼻尖抵在萧见琛胸前,闻着令人安心的熟悉味道,却没有回答萧见琛的话。 萧见琛怎会不懂,他心疼极了,将人抱得更紧,“往后我陪你。” 得知萧见琛今夜宿在祭司殿的消息,陆繁没回自己的小楼,而是直接跑去找王文才问话。 “我都回来这么多天了,他为何还不叫我过去?” 王文才正在看话本深造,闻言放下手中的书,想了想回道:“沈大人这些天似乎在忙,或许忙完就好了。” 陆繁撇撇嘴,他上回来问时,王文才也是这样搪塞他的。 不能怪他性子急,他出去这么久,除了回来那天远远看了一眼沈碎溪,再往后便一面都没见到。 “你帮我去——”陆繁咬了下舌头,有些烦躁地挥挥手,“算了,你也别帮我传话了,我自己去瞧瞧。” 他打定主意直接去找人,临走前还回自己屋里取了把长剑,准备待会儿挂在窗外,好叫所有人都知道,是他陆繁爬了沈碎溪的小楼。 夜深人静,陆繁拎着剑,高大的身子猫着,穿过林子来到沈碎溪的小楼下头。 沈碎溪还没睡,小楼二层点着灯,从底下看去,暖色的烛光朦胧着,窗上映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人影先是转转脖子,又偏头动了两下,才将外衣缓缓褪去。 陆繁眼前突然浮现沈碎溪边脱衣裳边朝他望来时那双风情的眸子,他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喉咙,浑身燥热。 这是准备睡了,他这会儿上去刚刚好。 他把剑一背,双掌合起摩挲了一下,三两下爬上树杈,正要敲窗时,便见窗边的人影晃了两下,又突然分开,变成了两个。 陆繁:“???” 【作者有话说】 下章陆沈修罗场,打算今天晚上码完,但有点卡文,尽量12点前发出来吧,睡得早的老婆明天再来! 第65章 不过睡过几次(二更) 沈碎溪房里怎么会有人? 陆繁像被人当头敲了一棒,脑子嗡嗡作响的同时,胸间涌起一阵刺骨怒意,他不过在窗外犹豫几瞬,两道人影竟又抱在了一起! “沈碎溪!”他怒喝一声,手中长剑一挥,剑气将整扇窗破开,露出里头衣衫不整的两个人。 沈碎溪被人搅了好事,不悦地夹起眉头朝窗外看去,看清是陆繁时,他怔了一下。 陆繁像只深山老猴一般蹲在树上,一手勾住树干,一手颤颤巍巍举剑,指向沈碎溪后面的人。 “你来做什么?”沈碎溪问了句。 他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脖颈和胸膛上布满鲜红吻痕,一瞧就是刚刚弄出来的。 地上散落着两人的衣裳,沈碎溪浑身上下只有一条裤子,松松垮垮挂在消瘦的胯骨上,再拨弄两下就要掉下去。 而他身后那位奸夫更是过分,早已脱了个精光,被陆繁这么一吓,丑陋的东西耷拉着,完全来不及抓些东西遮挡。 陆繁眸子血红,握剑的手拼命颤抖,眼看着就要将奸夫一箭穿心时,沈碎溪突然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两人之间。 “你什么意思?”陆繁都快碎了,他哽咽着将剑收起,一句句质问声嘶力竭喊出口:“我不过走了几天而已,你就移情别恋了?移情别恋也就罢了,你都未同我知会一声,就同这个、同这个奸夫厮混在一起!你可对得起我!” 沈碎溪听不懂,也不太明白陆繁这样生气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要做什么?”他叹了口气,俯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递给身后那可怜的苗疆人,“你先回去吧,过几天再找你。” “是,是,大人有需要再找我。”那人手忙脚乱穿好衣裳,头也不回往楼下跑去。 而陆繁咬咬牙,就这么一下从树上跳了下去。 那人刚推门出来,便见陆繁直直落在他跟前,他还以为陆繁是来索命的,于是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往屋后跑。 陆繁没追,而是一头扎进林子里。 祭司殿四层,正在酣睡的两个人被这几声惨叫惊醒,萧见琛梦中抖了下身子,嘟囔一声,“嗯?” 花酌枝迷迷糊糊坐起来,把被子拉到萧见琛下巴处,顺手拍了拍,“无事,好像是碎溪那边……琛哥哥你睡,我去瞧瞧。” 他光脚爬上墙沿,探头往下看,刚好看到陆繁哇哇哭着跑了过去。 “……” 这是做什么呢?怎么哭得这样伤心? 花酌枝还没想明白,又听见那阵哭声由远及近,陆繁肩上扛着王文才,又跑了回去。 哭声太大,萧见琛梦都散了,他撑起身子,看向花酌枝,“枝枝,谁在哭?” “嗯?没事。”花酌枝走回榻边,把萧见琛按回去,没敢说哭的是陆繁,“是碎溪那边出了点事,我去瞧瞧,琛哥哥继续睡,我很快就回来。” 萧见琛强打起精神,作势要起床,“我同你去……” 花酌枝拒绝,“不必,我要同碎溪说些私密话,你在不合适。” “……好。”萧见琛回了声,一头扎进枕头中,不一会儿便打起轻鼾。 花酌枝给萧见琛盖好被子,披上外衣下楼,刚走到沈碎溪的小楼下头,便听见陆繁带着哭腔的声音,“你同他做到哪一步了?” 王文才尽职尽责译说,沈碎溪立马给了回复。 “我同他如何,与你何干?” 听了沈碎溪的话,陆繁咬牙切齿道:“我们还不认识时你就给我塞香囊,没过几天差人来找我,三媒六聘都没有就勾引我上了你的床,我寄回家的信中早已给了你名份,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你现在却说与我无关!那我问问你!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话太长,王文才顿了很久才结结巴巴将话译说回去。 听到这里,花酌枝叹了口气,他走上二楼,在众人的注视中坐下来,“王文才,你去一边,我来译说。” 王文才连忙给花酌枝让位,往墙角一站,唯唯诺诺看着这边三个人。 沈碎溪没来得及穿戴整齐,衣裳歪七扭八罩在身上,露在外面的吻痕已经淡了许多,仔细看才能瞧出些端倪。 他敲敲桌面,同花酌枝道:“你问问他,我何时问他要过名份,又是何时问他要过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前头做的我都认,不过是睡过几次,怎么就要跟他成亲了?” 花酌枝一字不落地说给陆繁,而陆繁越听眼睛瞪得越大,他目光呆滞看着对面的沈碎溪,两行清泪沿着腮边滑落。 “不过是睡过几次……不过是睡过几次……”他喃喃道,“这是什么意思?” 沈碎溪甩了甩长发,一脸不耐烦,“早知如此,我就该听你的,不去招惹他。” 他不过是看陆繁顺眼,心痒难耐,便差人问他愿不愿意同自己一度春宵。 陆繁接了他的香囊,也爬了他的小楼,他还以为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份露水情缘,睡过几次,该散就散。 而他向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陆繁走了这么久,他总不能等着憋着,想要了就得找人来做,没成想还未做到底,竟被陆繁坏了好事。 花酌枝犹豫片刻,还是没把沈碎溪的话译说过去,而是同陆繁简单解释了一下如今的情况。 陆繁听完傻了眼。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沈碎溪哪是移情别恋,而是压根就不知情为何物,陆繁给了自己一个名份,把自己当做沈碎溪的谁,于是摆出姿态前来捉奸,可他从未想过,他不过是沈碎溪奸夫中的一个。 他前面不知有多少人,后面更是数不清。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53节 “他从来就没想过给我名份,他从来就没想过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不过是把我当做……当做他的一个入幕之宾裙下之臣,而我还眼巴巴等着他差人找我,没想到他早就换了人。” 花酌枝把陆繁的话传达回去,沈碎溪竟有些不忍心了,“别哭了,不如这样,我答应你,只要你还在南疆,我便不找别人,等你什么时候回大燕了,我们便一刀两断。” 毕竟陆繁是他找过这么多人中,最满意的一个,哪天陆繁要回大燕,他或许是会有几分不舍。 陆繁听完,一拍桌子站起来,鼻涕眼泪糊满了脸,“你竟这样侮辱我!你还有没有心?你以为我稀罕你那副破烂身子吗!我堂堂镇国将军府嫡子,往后的燕国大将,何必在你这里吊死!”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沈碎溪送他的香囊,往窗外一丢,转头离开。 【作者有话说】 陆繁:以后改名叫陆碎繁。 第66章 给齐大哥点的 陆繁走后,沈碎溪并未当回事,他看向花酌枝,道:“你明日还要去神殿,早些休息吧。” 花酌枝摇摇头,“早已不困了。” 说完他瞥了眼沈碎溪的表情,犹豫道:“不如让琛哥哥去同他说。” 沈碎溪眸子波动几下,“说什么?这件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他不愿同我继续,那刚好,现在就直接一刀两断,省得往后再翻出来,到处跟人说是我负了他。” 花酌枝张了张嘴,正待说什么,又听见沈碎溪道:“倒是可以叫那小皇子去安慰安慰他,我看他是伤心到极致了,明日我差人给他送个金虎剑鞘,算作补偿。” 说罢,他站起来打了个哈欠,朝花酌枝和角落里的王文才摆摆手,“夜了,我要睡了,什么事明日再说。” 花酌枝只好带着王文才离开,刚踏出门,便见陆繁去而复返,正鬼鬼祟祟在树下找着什么。 他走过去,俯身捡起香囊,递到陆繁跟前,“你在找这个吗?” 陆繁瞪了花酌枝一眼,一把抢过那被湿泥染脏的香囊,哭着跑开。 方才他一气之下把香囊丢下楼,不过痛快了一时,没走出去几步便后悔了,赶紧回来找,可他哭瞎了眼,在树下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没想到竟被别人一下找了出来。 花酌枝拍去手掌的脏泥,无声叹息。 陆繁同沈碎溪的事,他现在倒是不敢同萧见琛说了,他怕萧见琛知道,会怪他当时不出手阻止。 “大人……” 花酌枝转头,“嗯?” 王文才笑笑,“大人,若无其他事,我先回去了。” 花酌枝扫过穹顶的星海,微微点头,“是该回去了,天都快亮了。” 两人结伴往回走,花酌枝回了祭司殿四层,萧见琛还睡着,他蹲在榻边看了会儿,越看越喜欢,便附身过去同萧见琛碰了碰额头,又顺势落下一个吻,这才心满意足躺回去。 翌日清晨,花酌枝要同萧见琛一同上山,齐向云知道是为了流云教之事,于是早早便带人等在寨子外。 见花酌枝来了,他笑着打了声招呼,“小花!我送你到山脚下!” 花酌枝没有拒绝,而是示意齐向云上他马车一起走。 齐向云坐稳,刚好对上萧见琛那张不爽的脸,他思忖片刻,状似担忧问道:“我听闻萧三殿下也随小花进塔了?那塔中猛兽可好对付?” 萧见琛冷冷回话:“没有猛兽。” “怎么会?”齐向云脸上诧异的表情不像是装的,“我有几日从塔前经过,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惨叫声。” 花酌枝:“……” 齐向云一脸新奇:“且久久未平静,一叫便是半个多时辰。” 萧见琛:“……” “嘶……”齐向云单手点着下巴,像是认真思考,“到底是什么猛兽,竟能连叫半个多时辰而不衰?” 萧见琛一路都没再说话,下车时,他同花酌枝胳膊碰胳膊,紧紧贴在一起走,声音压得极低,“你怎么那么能叫,这下好了,就连塔外都听见了。” 花酌枝一脸无辜,他怀里抱着天神灯,俯身拔了根狗尾巴草,拿在手中甩来甩去,“书中都是这样说的,若舒服了,就不必顾忌什么,大胆叫出来才好。” 萧见琛急得咬牙切齿,“你叫便叫,只叫给我一人听就是,这下连齐向云都听见了,我、我……” 他恨不得把齐向云那两个蒲扇一样的大耳朵给搅聋了! “你吃醋了么?”花酌枝眨巴着眼看他,“他又不知道,若他再问起来,就说是猛兽。” 萧见琛醋得两眼通红,“那也不行!” 两人碰碰撞撞往前走,花酌枝探出一根小拇指,悄悄塞进萧见琛手心里,顺势挠了挠。 “你做什么?” 花酌枝不语,又挠了两下。 “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花酌枝反握住萧见琛的手,前后甩了两下。 萧见琛扭过头,慢慢红了耳尖,“别撒娇。” 这会儿两人已经爬上半山腰,且越往上越冷,走着走着,萧见琛突然驻足,往崖边看去。 花酌枝被他拽回来,也踮脚望过去,“琛哥哥,你在看什么?” 萧见琛动了动嘴,“凤角。” 大红色的丝状瓣伸展着,鬼斧神工般,仿佛是天神随手丢下到此处,便在这里勃勃生长。 花酌枝瞧了眼,默默道:“那不是凤角……” “……”萧见琛震惊,“不是凤角?” 花酌枝抬手,指了指前头的崖壁,上头生着一簇簇拇指形状的花骨朵,通身雪白,走近了看,便能发现其周身泛着滢滢的光。 “那才是凤角,因其状如肉角,才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萧见琛脸上青红交加,合着他上回从崖上跌下去,竟连凤角的面都没见过? 他上前一跃,从崖壁上掰下几朵,原本白色的花瞬间变成深红,断面渗出殷红汁液,收集起来染指甲最好不过。 萧见琛赶紧回过头,抓着花酌枝急匆匆往上跑,没跑几步,眼前便出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两人推门进去,萧见琛冲花酌枝一伸手,“手拿来。” 花酌枝乖乖伸出手去,萧见琛掏出凤角,就这么站在门口,帮他涂好指甲。 “好了。”待涂完,萧见琛一双手已被染成红色,他并不在意,而是随意甩了甩,“好看吗?” 花酌枝将手举到眼前,虽然汁液把手指也染上颜色,可他仿佛怎么都看不够,“好看。” 萧见琛拍去手上的黏腻,帮花酌枝将天神灯护送到神殿中央。 上回来时他没仔细瞧,如今绕了一圈才发现端倪。 “这是大燕的天神灯。”他指指末尾那盏。 花酌枝点头称是。 萧见琛又指了指快要熄灭那盏,“这是南疆的天神灯。” “对。”花酌枝上前,把旧的那盏拿下来,将昨夜新点的灯放上去。 萧见琛琢磨出不对劲来,他往最头上一指,“那你点的第一盏灯是谁的?” 花酌枝扫了一眼那跃动的火苗,抿嘴不语。 萧见琛又催促一遍,“枝枝,你说,这盏灯是给谁点的?” 花酌枝轻启双唇,“是给……齐大哥点的。” 萧见琛:“???” 【作者有话说】 是这样的,我这几天回老家参加我闺蜜婚礼,帮她布置新房啥的,所以更新可能不太稳定。 第67章 你的裤子还在那里 萧见琛双手托起那盏天神灯,高高举过头顶,作势要摔。 可花酌枝连拦都没拦,他笃定萧见琛不会摔下去。 四目相对,片刻后,萧见琛弱弱开口:“你就不怕我摔了它?” 花酌枝摇摇头,“我知道琛哥哥的,琛哥哥才不会做这种事。” “我……”萧见琛张了张嘴,心里憋屈得很,只得把灯放回桌上。 花酌枝说的对,他不敢做那种事,先不说摔下去花酌枝会不会同他翻脸,就是再点一盏,还不是要耗费花酌枝的精力。 “你都没给我点灯……”萧见琛说完,又怕花酌枝真给他点,连忙道:“也不必给我点,我用不着。” 花酌枝眨眨眼,突然指着手边那盏新灯,“琛哥哥你瞧,这灯是点给南疆的。” 萧见琛探头一瞧,上头写着苗疆字,他也不认识。 “琛哥哥再看这盏,是点给大燕的,而点给齐大哥这盏,虽是齐大哥来求,却是点给流云教的。” 萧见琛一一看过去,闷声闷气道:“所以呢?” “而这盏。”花酌枝讨好般拿起桌上最大最亮的一盏灯,“琛哥哥可知是给谁点的?” 给谁点的?南疆有了,大燕有了,流云教也有了,还能是给谁点的? 萧见琛猜了半天,脑子一抽,“总不能是给我点的吧?” 没想到花酌枝笑意盈盈道:“就是给琛哥哥点的。” 萧见琛自然是不信,他盯着花酌枝看了会儿,默默移开目光,“倒也不必如此哄骗我,我又没向你求灯,你又是何时给我点的?” 花酌枝脸上的笑意渐渐落下,“琛哥哥不信我?” 萧见琛一言不发。 这要他如何相信?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54节 “琛哥哥可能看出,这盏灯同其他灯不同之处?”花酌枝把灯举高了些,刚刚涂好的指甲在光下愈发鲜艳,“它是这里最旺,最大,也是最长的一盏灯。” 萧见琛随花酌枝看向跃动的火苗,同其他天神灯相比,那确实是最旺盛的一盏。 “以寿借运,承运之人需自身干净,否则借不来丝毫,我为流云教借运,也不过几月之久,几月后灯火黯淡,便要重新点一盏,只要灯火不灭,便能一直延续运势,就像为大燕为南疆所点那般。” “而琛哥哥这盏。”说着,花酌枝探出指尖,沿着青铜底座缓缓摩挲,“一借便是二十年,这二十年间,不必换灯,不必担心灯火黯淡,是我向天神借过最长的一次,只因琛哥哥天真烂漫,坦率真挚,我也从未见过如琛哥哥这般心思纯粹的人。” 萧见琛:“……” 总觉得花酌枝不像在夸人。 他又看向那盏灯本来的位置,在流云教之后,在大燕之前,在他没来南疆前就点灯,只能是他大哥说过的,他十六岁那年生过的一场大病。 他喃喃道:“是……你救我那次?” 花酌枝有些意外,“琛哥哥不是不记得了?” 他还记得成亲那晚,萧见琛看他的眼中满是陌生与疏离。 “是……”萧见琛有些丧气地低下头,“我或许是那会儿病得太重,烧得人都傻了,竟不记得我们从前见过。” “没关系,我可以讲给你听。”花酌枝转身跳到榻上,双腿悬空荡来荡去,“那时我刚到中原,我们第一次遇见时,琛哥哥正在逃学。” 萧见琛:“???” “陆繁,快快快,先生快要找来了,赶紧把我接出去!” 花酌枝就宿在书院隔壁,这会儿正准备出门,刚上马车便听见隔壁传来一道清亮的少年声音。 他觉得好奇,便悄悄将车帘掀了条缝,只露着一只眼睛,偷偷看过去。 青砖垒起的墙上骑着一人,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才过午时就已糟乱的发丝垂在额边,明眼人一瞧便知,这定是哪个大户人家娇生惯养起来的小公子。 可这玉一般的小公子偏又生了个高个头,明明脚尖快要着地,还是怕得要死。 看上去就不太聪明。 而墙下站着的那位更是憨厚,听见小公子叫他,便慌慌张张上前去,铆足劲喊了一嗓子,“殿下莫怕!西墙不高,殿下跳下来就是!” 这一声,就连东墙边的小叫花子都听了个清清楚楚,更何况正在满院子找人的先生。 主仆二人,真是一个赛一个。 可花酌枝本性单纯,他没见过这样有意思的事,便将车帘掀得更大了些。 “陆繁你!”萧见琛在墙上破口大骂,“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在西墙是不是!你等着!本殿下下去一定饶不了你!” 话音刚落,先生已经追到院墙边,萧见琛左右为难,只得咬咬牙,往陆繁那边一跳。 只听得“刺啦”一声,人是稳稳落地,可上好的绸裤就这么挂在墙头上,衣袍晃动间,一双白腿若隐若现。 陆繁:“……” 萧见琛:“……” “殿下。”陆繁指了指墙头,有些不知所措,“你的裤子还在那里。” 萧见琛一张脸涨成猪肝红,一字一句道:“本殿下当然知道。” 他一口一个“本殿下”,这让正在学汉话的花酌枝更是好奇,他敲了敲车门,小声问道:“那是谁?” 有知情者俯身过来,“是大燕三皇子,萧见琛。” “见琛?”花酌枝嘴里念了一声,“他在做什么?” “应当是……在逃学。” “逃,学。”花酌枝更是觉得新奇,“居然有人会逃学?那若是被抓回去,会怎样惩罚?会被关进塔中吗?” 那人被问到了,一脸为难地挠了挠头,“我也不知。” “三殿下!”墙内响起先生的声音,紧接着,墙头靠来一把梯子,声音还在继续,“三殿下莫要乱跑!您就这么跑出去,让老臣如何向陛下解释啊!” 萧见琛掉头就跑,陆繁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赶紧追上去,主仆二人就这么消失在巷子转角。 花酌枝看了会儿,正要放下车帘,却见那两人去而复返,萧见琛扒着墙角探出半边身子不断挥手,而陆繁三两步跃上墙头,同刚刚爬上来的先生面面相觑。 “陆繁?”先生疑道:“你不是在藏书阁抄书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陆繁把萧见琛的裤子取下来,朝先生示意,“我来给殿下拿裤子。” 说完,再次跳下墙头,转眼便跑没了影。 花酌枝被逗笑了,他放下车帘坐回去,唇角笑意越来越大。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事和这样的人,只觉得新鲜极了,像他种在南疆的醉眠一样,生机勃勃,春意盎然,从头到脚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跟他截然相反。 花酌枝在那沉甸甸的祭司殿过了十五年,在无法反抗的教条下度过一天又一天,可就在方才,他突然有种想跟他们一起消失在巷子里的冲动。 想到这里,花酌枝隐起笑意,再次伸出手去,敲了敲车门,“走吧。” 马车缓缓前行,路过那个巷口时,花酌枝心念一动,掀起侧边车帘望去,可巷子里早已空无一人。 他收回目光,抓着自己的荷包把玩片刻,突然改了主意。 “停车。” 马车停下来,外头的人凑到窗边,“大人?” 花酌枝抿了抿嘴,“我不想去了。” “可、可长老们都等着呢。” 马车里安静下来,良久后,传来花酌枝妥协的声音,“那便走吧。”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三年前就被你看光了,你得对我负责。 第68章 小叫花子(一更) 许是两人有莫名的缘分,萧见琛第二日逃学时,又被花酌枝撞了个正着。 这次没有陆繁帮忙,他翻上墙头,要跳不跳的,犹豫半天还是退缩了。 花酌枝就站在拐角处看,正思忖要不要上前帮忙时,萧见琛一眼就瞅见了他,朝他招招手,喊道:“那小孩儿,你过来一下!” “……”花酌枝左右看看,他身前身后都空无一人,哪里来的小孩儿? “那小孩儿!”萧见琛又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啊!” 花酌枝这才意识到,萧见琛口中的“小孩儿”,竟是他自己。 他双眼一亮,跑到西墙下面,仰头看去,萧见琛今日换了身月白的衣裳,更是清秀出尘,可裤子却脏兮兮地,鞋底也沾了一层红泥。 “小孩儿,你就站在那儿,我跳下去若是没站稳,你就伸手扶我一扶。” 下头有人站着,萧见琛心里安定不少,他深吸一口气,腹部卡在墙沿,颤颤巍巍往下溜,直到手臂无力支撑,才干脆松手跳下去。 双脚稳稳落地,可花酌枝还是上前扶了一下。 萧见琛拍去手中的尘土,从钱袋里扣出一颗金瓜子递给花酌枝,“谢了,这个你拿去玩,算作谢礼。” 不过是扶了一下而已,哪里受得起谢礼,花酌枝摇摇头,没打算接。 萧见琛着急去陆家看被陆将军打得下不来床的陆繁,他懒得跟花酌枝磨叽,将金瓜子塞回自己钱袋里,嘟囔一声,“不要算了,你这小女娃子长得挺俊,怎么就是不说话,奇奇怪怪。” 说完撒丫子跑开。 花酌枝先是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他轻轻咬住下唇,有些不开心。 他年纪尚小还未张开,个头也不高,被认成小孩儿也就罢了,萧见琛怎么能说他是女娃子。 他慢吞吞走回院子,站在池塘边照了许久,花里胡哨绣着醉眠的衣裙,一边一个麻花辫,腰间还挎着个花花绿绿的小挎包。 是有些像女娃子。 可他们南疆都是这样的穿着打扮,虽与汉人不同,但也不能被认作女娃子。 起初花酌枝十分介怀,一想到那是萧见琛,又悄悄释然了。 于是萧见琛第三天逃学时,花酌枝主动走了上去,他轻咳一声,举起双手,用不甚熟练的汉话说道:“我扶你。” 萧见琛往下看了眼,有些意外,“你这小叫花子怎么还在这儿?” 花酌枝:“……” 短短两天,已经变了三个称呼,小孩儿和女娃子都不够,今日直接变成小叫花子了。 “殿下。”墙那边传来陆繁含混不清的声音,“什么小叫花子?” 萧见琛没在意,随口说了句,“没什么,东墙的小叫花子。” 陆繁又问:“东墙的小叫花子怎么会在西墙?” “……”萧见琛也不知道东墙的小叫花子为什么在西墙,他不耐烦道:“你上不上来?” “来了来了。”话音刚落,墙头突然冒出一颗肿成猪头的脑袋。 花酌枝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两步。 陆繁满脸青紫,眼睛像两个叫门挤过的核桃,只能从缝里看人,嘴也肿得合不上,说两句就要流几道口水。 萧见琛不忍直视:“你爹打你也太狠了,本殿下那般求情都不管用。” 陆繁“嘶哈”一声:“我爹说,若不是殿下也在,他随便打打就算了,可殿下在,他就要一表忠君之心,故而下手重了些。” “怪我。”萧见琛讪讪道:“我带你去吃崇寺楼的肘子。” “这有什么?”陆繁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陆繁,为殿下生!为殿下死!为殿下赴汤蹈火!挨顿揍罢了,还要劳烦殿下带我出去吃肘子。” 萧见琛十分感动,正要拍拍陆繁的肩膀夸赞几句,便听见对方继续道:“崇寺楼的肘子不好吃,烤羊蹄倒是一绝。” 萧见琛:“……” 也不知是嘴上有伤还是叫烤羊蹄馋的,陆繁一张嘴先淌下一串哈喇子,“殿下,我想吃烤羊蹄。” 萧见琛笑骂一声:“吃吃吃!今儿不止我们俩,还有张兄,王兄,于兄,韩兄以及韩兄家的小桃子,他们还不知要带谁来,这回崇寺楼又要叫我们包圆了。” 他为人开朗,擅结友缘,是以随便吃顿饭也要呼朋引类,坐下时都不相识,吃完一顿饭便开始称兄道弟。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55节 这也是花酌枝从未见过的,他在南疆只有一个朋友,可前些年在各位长老的施压下,也不再以姓名相称。 这样一比,萧见琛真是好厉害,居然能数出这么多人。 主仆二人边聊边相携离开,压根没分给花酌枝这个漂亮的小叫花子半点眼神,而花酌枝在门口站了片刻,转头往院中望了两眼。 正是午时,往常这个时辰他在房中休息,是以无人发现他跑了出来。 他就是去看看…… 花酌枝又朝萧见琛离开的方向望去。 他不乱跑,就是去看看,看完就回来了,长老们不会知道的。 好奇心驱使,又抱着一种侥幸的想法,花酌枝往前迈了一步,而后步子越迈越大越迈越快,到最后竟直接跑起来,拐进巷子深处才停下来喘口气。 他背着自己的小挎包,一路打听去了萧见琛口中的崇寺楼,在最角落的位置落座,眼神艳羡地看着远处那群半大少年。 那些人同萧见琛年纪相仿,个个意气风发,他们从天圆谈到地方,从山川谈到重溟,谈到兴头上,还要吟诗作赋,萧见琛不会作诗,便特意将这些诗词写下来,若想同他要,就得喝一杯,不过多时,一桌人便喝至微醺。 花酌枝羡慕极了。 他看了很久,壶中茶水都叫他喝到没了味道,就在准备要走时,面前突然坐下一个人。 来人饶有兴趣看着他,一双三角眼在他裸露的衣襟处流连,不怀好意。 花酌枝单纯,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他想了想,率先开口:“你有何事?” 那人微微一笑,“我听闻苗疆人人都会用蛊,你可会?” 花酌枝捂了捂自己的小挎包,想起长老们的叮嘱,他摇摇头,否认道:“不会。” “我不信,你衣裳里定然藏了蛊,叫我看看。”那人作势要来抓花酌枝的手腕,却被横空探出来的一只手狠狠拍开。 花酌枝转头看去,打人的竟是萧见琛那桌亲友中的一位。 “王二!你个浪荡子不回家找你那十三房姨娘,来崇寺楼做什么?” 那叫王二的叫人坏了好事,一气之下,三角眼竟活生生瞪成了圆的,“韩充!怎么哪都有你!真是阴魂不散!” 那叫韩充的还未说话,一旁又冲过来一个桃花般粉面玉琢的小公子,“王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揣得什么坏心思!小心我撕烂你的嘴!我可不怕你!” 一见来人,王二气焰瞬间矮下去,他将这口气咽下,一言不发掉头离开。 韩充嗤笑一声,“真是奇了怪,他不怕我,偏偏怕你小桃子,你可是打他了?” “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小桃子一脸无辜,“小桃子才不会给公子惹是生非。” 说罢,两人转向花酌枝,眼睛同时亮起。 韩充喃喃道:“早就听闻苗疆女子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花酌枝:“……” 萧见琛愿意同他做朋友,自然有一定的道理。 小桃子不顾以下犯上,往韩充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公子看错了,这是位小公子。” 韩充:“莫要骗我了,我还能分不清男女?” “韩充!韩充呢?”这时那边传来萧见琛的声音:“韩充,你在哪头做什么呢?” 韩充冲萧见琛招招手,朝回跑去,“来了!” 而小桃子则冲花酌枝叮嘱道:“那王二不是什么好人,往后别同他讲话,你出来怎么没人跟着?若没什么事赶紧回去吧,小心被你们大人发现了罚你。” 说罢,也紧随韩充后头跑过去。 花酌枝站在原地,紧紧捂住自己的挎包,里头放着不少蛊盒,随便拿出一样就能让王二后悔同他搭讪。 他虽看不出那个叫王二的是个坏人,却能看出过来帮他的韩充同小桃子是好人,他甚至将这种感激分了一部分在萧见琛身上。 能与萧见琛深交的,都是同萧见琛一样性子纯良的人。 他看了会儿,那种想加入他们的冲动愈发明显,但他只是默默将最后一口茶喝了,结账离开。 那时花酌枝尚且不懂情爱,他对萧见琛的好感,不过是出于一个少年对本该拥有人生的向往,他向往萧见琛那样三天逃三次学的日子,羡慕萧见琛一开口所有人都会围上来,和那些他从未拥有的东西。 若问是否有几分年少悸动,花酌枝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那几天里连做梦都是萧见琛。 他会每天都去西墙边蹲一会儿,几乎每天都会蹲到逃学的萧见琛,但他没再走上前,而是在墙后静静看着。 直到某一天,萧见琛没再翻墙,就在花酌枝以为萧见琛终于决定好好念书时,却传来三殿下落水昏迷不醒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念书是不可能念书的,昏迷不醒都不可能念书的。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修文,明天不更嗷~ 第69章 跟萧见琛嘴碰嘴(二更) “……听说是逃学时慌不择路掉进池塘中,捞出来时连气都不会喘了,太医们连夜施针才救回来,可现下还烧着,不知能不能活。” 花酌枝紧张地坐不住,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过几步便做了决定,他吩咐道:“你差人去宫中,就说我能救三殿下。” 侍卫一怔,有些为难,“可祁爷那里……” “祁爷那里我去说。”花酌枝开始翻箱倒柜找天神灯,“你快去!” 大燕最受宠的三殿下落水昏迷,高烧不退,一众太医被留滞宫中,个个心神不宁六神无主,生怕救不活这三殿下,太医院连带着书院都要掉脑袋。 于是一听南疆大祭司愿意出手相救,众人纷纷表示可以一试。 花酌枝就是这么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捧着一盏还未点燃的灯走了进去。 萧见琛躺在那里,两腮烧得通红,额头贴着浸了凉水的布巾,气若游丝的模样楚楚可怜。 花酌枝盘腿坐在床边,将天神灯放在萧见琛头顶上方,做完这些,他朝外高声叮嘱道:“莫要叫人随意闯进来,周遭人越少越好。” 守在外头的大燕皇帝连忙将所有人遣走,只留萧鸣钰陪他。 花酌枝稍稍掀起被子,将萧见琛的手握在掌心,甫一触碰便摸了一手滚烫,眼看着人马上就要烧着,于是他不顾姿态,直接跪坐起来。 可离了祭司殿,他能借来的天运十分有限,若往常用一份阳寿换一丝天运,如今便要用十份来换。 花酌枝并未放弃,他将萧见琛的手捧在胸口,嘴里无声念着什么,眼睛则直勾勾盯着那盏天神灯。 直到天神灯“噗”地一声无火自燃,花酌枝才狠狠松了口气,可那火苗光是点燃还不够,竟越来越大越来越旺。 他双目微微睁大,怎么会? 他从未借到过这样纯粹又这样多的天运,尤其是在远离祭司殿的情况下,更是令人难以置信。 “唔……” 床上的人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呢喃,突然睁开眼睛朝花酌枝看来。 两人对视片刻,花酌枝松开紧握萧见琛的手,小心翼翼询问道:“你如何了?” 一出口便是苍老的声音,花酌枝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已然变了模样,可这时再遮掩早已来不及了,他只得紧紧抿嘴,移开目光。 萧见琛还以为自己见了神仙,他张了张口,高热后的嗓子粗粝难听,“是你救了我?” 花酌枝“嗯”了一声,“你没事了吧?” “没事了。”萧见琛缓缓摇头,双眼还有些失神,“我觉得我现在很好。” 甚至能去书院西墙爬个来回。 “那就好。”花酌枝借着下床的动作刻意遮起自己的脸,又颤颤巍巍扶着床沿站好,将天神灯抱在怀中,“我先走了,你再歇息一下,往后不会再有事了,我保证。” 他踉跄着往外走,门外只有两个人,花酌枝顾不及解释自己是什么情况,便低着头匆匆逃离,离开前,他听见屋中萧见琛喊了一声。 “爷爷慢走!” 花酌枝右脚一软身子一矮,他生怕把灯摔了,只顾紧紧护住怀里的东西,没顾上自己,“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萧鸣钰连忙上前将他扶起,“祭司大人,您——” 看清花酌枝模样,萧鸣钰瞬间哑然。 花酌枝还记得自己南疆大祭司的身份,他只得挺直腰背,微微摇头,“三殿下已经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往后定会万事顺遂一生安定。” “好……”大燕皇帝同萧鸣钰深深鞠躬,目送那个佝偻老态的身影走远。 “我那时还不知道琛哥哥的灯为何这样明亮,后来回了南疆,祁爷才同我讲起。”花酌枝一个故事已经讲到末尾,“祁爷说,世人身躯皆被俗事填充,头颅满是脏污之事,只有其中空白,才能借到这样干净的天运。” 头脑空空的萧见琛:“……” “我那时竟不识得你。”他喃喃道:“竟不识得……竟不识得……” 他不禁回想自己生病那年都做了什么,不过是每天逃学去吃喝玩乐,同陆繁那群狐朋狗友插科打诨,竟将宝石看作砂砾,叫人家小叫花子! 若他当时多少识些情爱滋味,便能早早同花酌枝相识,何苦把自己逼到这样境地?可惜他那时只知道招猫逗狗,就连韩充同小桃子两人有情都没瞧出来,木讷又迟钝。 “后来呢?”他追问,“后来你就回南疆了?” “后来……”花酌枝有些羞意,他慢吞吞道:“回南疆后,我总是梦见琛哥哥,我不知道那是为何,于是便去问了碎溪。” 沈碎溪比他大几岁,经历过许多他从未没经历的大事,一定知道这是为什么。 于是花酌枝便抱着求知的态度去问了,没想到平日里无所事事的沈碎溪竟正色起来,“你说你总是梦见那小皇子?” “嗯。”花酌枝也十分认真地点点头,“梦见我同他爬墙逃学,梦见他带我去吃烤羊蹄,周围人很多,都是我们的朋友。” 沈碎溪了然,“怪不得……” 花酌枝却不解:“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我总觉得你从大燕回来后,整个人开朗许多,原是因为那小皇子。” 花酌枝闭嘴不语。 可他清楚明白,沈碎溪说的没错。 往日里,他不是在祭司殿借运,就是去溪边待着,有时会在岸边睡一觉,有时盯着溪水发呆,脸上只有一个表情,整个人呆滞得很,眼中半点光都没有。 也许从前是有光的,这么多年来被渐渐消磨掉了。 “你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中梦见的,都是你想做的事。”沈碎溪是这样告诉他的。 “我知道。”花酌枝坦然承认,“的确是我想做的事,但我却做不到,所以我有些苦恼。”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56节 “为何苦恼?”沈碎溪歪歪脑袋,“这难道不是美梦吗?明知做不到,那在梦里经历片刻,也算一件好事。” “哦。”花酌枝似懂非懂,“那我就继续做梦吧。” 他回去后,没再管这个梦,甚至放任梦继续往下走,可梦着梦着,却渐渐变了味。 “你说你梦见跟那小皇子手牵手?”他再次找上沈碎溪时,沈碎溪看过来的眼神变得暧昧不清。 花酌枝有什么就说什么,于是他问道:“手牵手,也是我想同他做的事吗?” “当然了。”沈碎溪笃定,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一本书丢到他跟前,“你翻开瞧瞧。” 花酌枝依言翻开,上头竟是两个男子嘴碰嘴。 “看完了吗?”沈碎溪问。 “看完了。”花酌枝老老实实点头。 “好。”沈碎溪朝他摆摆手,“那便回去吧。” 花酌枝:“啊?” 沈碎溪:“看看今天夜里能梦见什么。” 花酌枝又似懂非懂回了祭司殿,可第二天一早,他便明白了沈碎溪什么意思。 他昨天的梦里,跟萧见琛嘴碰嘴呢。 说到这里,花酌枝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碎溪说我喜欢你,可我觉得那太模糊了,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也不知道为何要喜欢一个人,后来碎溪帮我找到一个用于替代喜欢的方式。” 萧见琛问:“什么方式。” “亲热。”花酌枝眼睛明亮,“碎溪说,若我想同你亲热,便是喜欢你,若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喜欢,就同你亲热,亲热完,你就知道我喜欢你了。” 所以他为萧见琛学了很多,他们往后亲热时,都能用得上,那些话本子,那些春宫册子,都能帮他表达对萧见琛的喜欢。 “他说的不对。”萧见琛否认了沈碎溪的说辞,“他同陆繁早早便亲热了,可他们之间又有多少喜欢?” 花酌枝微微蹙眉,沈碎溪同陆繁,只有亲热,并无喜欢。 “喜欢就是喜欢,怎么能同亲热放在一起言论?” 花酌枝摇头:“我不懂。” “你怎么不懂?”萧见琛有些着急,“喜欢就是你愿意舍身救我,喜欢就是你把母虫给我,喜欢就是你愿意跟我浪迹天涯,你做了这么多,竟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说完追加一句:“当然了,亲热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花酌枝若有所思,但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喜欢就是萧见琛为他上山摘花,喜欢就是萧见琛愿意接受他所有样子,喜欢就是萧见琛不顾一切都要带他浪迹天涯。 就像萧见琛从前就问过的,伤了第一个想到的是谁?夜里辗转反侧心心念念的是谁?痛苦难过时最想见到的是谁? 他的答案自然是萧见琛,萧见琛的答案也无疑是他。 “你现在可知道了?”萧见琛俯下身子,双手撑在花酌枝身体两侧,微微低头,从下至上看他。 花酌枝缓缓点头,再开口时语气有些唏嘘,“琛哥哥,你天天逃学,竟也懂得这么多。” “……”萧见琛臊得脸色涨红,他结结巴巴回道:“这跟学堂又有什么关系?学堂里又不教这些?” 花酌枝没上过汉人的学堂,他好奇极了,于是追问一句:“那学堂里到底教些什么?你为何天天逃学?” 萧见琛:“……” “你也知道我天天逃学……”他嘟囔一声,“我都没在学堂里,当然不知道里头都教什么,若你好奇,回去叫贾方正说与你听。” 说罢,他转过身拿起自己那盏天神灯,左右打量片刻,“你说这灯,二十年都不会熄,若有人故意吹气怎么办?” “怎么会?”花酌枝跳下来,走到萧见琛身边,“神殿位置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不会有人来的。” 萧见琛又看向流云教那盏,“那这盏是要换灯?” 花酌枝神色凝重,“流云教的灯是不久前才点起的,按理说还没到换灯的时候,灯火不该如此淡弱,所以我打算将灯带下去试试。” 【作者有话说】 花酌枝:琛哥哥好厉害,没上过学都懂这么多。 第70章 刚好试试 一听还要带下去,萧见琛立马放下手中的天神灯,“那还等什么了,赶紧走吧,待会儿天黑路不好走,我听说山上好多猛兽呢。” 花酌枝才不想下去,他都准备好在神殿过夜了,还带了许多好东西上来,刚好可以跟萧见琛一起看。 “琛哥哥,你来,给你瞧个好东西。”他拿过自己的小挎包,从里头取了一本册子出来,神秘兮兮朝萧见琛招手。 萧见琛凑上前,“这是什么?” 话刚问出便知道了答案,上头画着两个交叠在一起的人,虽上头那个看不清脸,可下头那个却一眼便能瞧出是花酌枝。 “这是……” 萧见琛狠狠吞了一下口水。 这竟是花酌枝说的那本,画了他们两个的册子。 他心里有些着急,可又不敢叫花酌枝看出来,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实则目光游离着,时不时往册子上瞥一眼。 花酌枝奇道:“琛哥哥不想看吗?” 萧见琛十分诚实:“想。” 花酌枝抿嘴一笑,“那我亲手给琛哥哥翻着看好不好?” 还有这种好事?萧见琛脸都笑僵了,竭力压下上翘的嘴角,“好。” 花酌枝又从小挎包里抽出一根彩色的绳子。 “这是什么?”萧见琛拽着绳子一头看了半天,猜测道:“你给我编的腰带?” “不是。”花酌枝摇摇头,将绳子系成环状,套在萧见琛手腕上。 萧见琛一怔,不明所以:“枝枝?你要把我绑起来?” “嗯,我们不能在神殿中做那种事,怕你会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先把你绑起来。”花酌枝停下动作,眼中毫无杂念,“琛哥哥,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萧见琛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配合着花酌枝的动作,“当然可以!就算你不绑我,我也不会随便乱来的。” 花酌枝把绳子展开,一圈圈绕在萧见琛手腕上,慢慢拉紧,期间还不断询问,“琛哥哥,这样可以吗?会不会疼?要不要松一下?” 萧见琛着急看那册子,不管花酌枝问什么都摇头,“不疼,不用松,你来就是。” 待把人手脚都捆好,花酌枝拉了张椅子坐在他身边,两人肩并肩头挨头,将册子捧到眼前。 萧见琛屏住呼吸,那表情像要研究什么上古秘笈,严肃认真。 花酌枝探出手指,缓缓掀到第一页,上头留白较多,正中央画着一把交椅,画上那位“萧见琛”正坐在椅子上,双手双脚均被紧紧缚住。 萧见琛:“……” 怎么有点眼熟。 花酌枝细如葱白的指尖往“萧见琛”身上点了点,给他介绍:“琛哥哥,这是你。” “……”萧见琛看了眼册子,又看了眼花酌枝,“看出来了。” 那个“萧见琛”被绑在椅子上,他也被绑在椅子上。 花酌枝笑笑,翻到下一页,这次画上多了个“花酌枝”,就站在“萧见琛”面前。 “琛哥哥,这是我。” 介绍完,花酌枝又翻到第三页,上头画风大变,“花酌枝”开始拖衣裳。 紧接着是第四页,第五页,第六页…… 花酌枝似乎在慢慢欣赏,每一页都要停顿很久,直到翻到不知多少页时,“花酌枝”终于把所有衣裳都褪去。 里面那位被绑在椅子上可怜的“萧见琛”早已熬不住了。 而外面这位萧见琛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花酌枝把册子一合,站起身来走到萧见琛跟前。 “琛哥哥,我忘记同你说了,同心蛊中,母虫与子虫会有共感。” 萧见琛仰头看去,呼吸渐渐急促,“什么是共感。” 花酌枝往后退了两步,纵身一跳,坐在软塌上,冲萧见琛天真一笑,“共感,即感你所感,与你共欲。” 说完,他重新掀开那本册子,眼睫无辜地眨着,“琛哥哥,后头的画得不好看,不如让我做给你看吧。” “什、什么?” 萧见琛这才惊觉入了花酌枝的套,哪里是神殿不能做那档子事,花酌枝真是浪得没边了,竟敢这样哄骗他。 他胸膛剧烈起伏,用力挣了几下却挣不开分毫,只好粗喘着同花酌枝求饶,“枝枝,好枝枝,你先给我松开。” “不行。”花酌枝低头看了眼画册,拒绝了萧见琛的请求,“画上还没松开,琛哥哥再等等。” 萧见琛力大如牛,拖着椅子往前窜了两步,又被什么东西拽了回去,他转头一瞧,绳子将椅子和不远处几人粗的柱子拴在一起,让他只能在这个圈里动作,却迈不出半点。 他急了,红着眼问花酌枝,“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花酌枝指指册子,“什么时候翻到给琛哥哥解绳子那一页就好了。” 萧见琛只得暂时坐回去,“好,好,你来,你来……” 他只要忍忍就好了,很快的,很快就能翻到那一页了。 花酌枝忽然抬手,几根手指交错按在唇上,他似是无意一般,殷红的双唇微微张开,舌尖不小心滑出来,沿着指腹一点点蹭过去。 萧见琛:“……” 不行了,第一页就受不了了!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衣裳紧绷下有些账通,可手脚都被缚住,只能任由早热的感觉在身体里来回乱窜。 花酌枝轻轻吐出一口气,双颊酡红,“琛哥哥,我感觉到你了。” 萧见琛紧紧闭眼,仰天叹气,他真是怕了花酌枝了,不过是一句话,都能叫他险些投降。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57节 那边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萧见琛收回脑袋一瞧,花酌枝已经翻到下一页,姿势也换了一个。 原本按在唇上的手指缓缓下移,划过瘦削的下颌,沿着小巧的喉结打圈,接着是纤细的锁骨,衣襟也早已大开,染成水红的指甲同雪白皮肉形成鲜明对比,刺得萧见琛双眼酸胀。 不行,第二页也受不了了! 花酌枝正要往第三页翻,萧见琛拼命挣扎起来,“枝枝,求你了枝枝,给我解开,我保证不碰你,我保证!” “不可以。”花酌枝无情拒绝,“琛哥哥再等一等,还没到那一页呢。” “等不了了!”萧见琛抖着双腿,拖着椅子半站起身,“枝枝,给我解开。” 花酌枝从榻上跳下来,走到萧见琛跟前,弯下腰去,给了后者一个缠绵的吻,用于暂时缓解。 “琛哥哥,那我快点翻吧。”说得好像在替萧见琛着想。 萧见琛:“……” 他闭了闭眼,花酌枝还要快些翻,倒不如直接把他杀了。 “下一页是什么……”他问道。 花酌枝好心给他看了一眼,看清上头内容,萧见琛猛地瞪大眼睛,里头布满血丝,“你要自己弄?” “嗯。”花酌枝跃跃欲试,“我还没有自己弄过呢,刚好试试。” “你真是要折磨死我了……”萧见琛干脆闭上双眼坐回去,眼不看为净。 他不看就是了。 可当年泥的水声响起时,他实在是禁不住诱惑,悄悄睁开双眼往那边看去,只看了一眼就留下两行清泪。 这画师到底是哪里请的?他最好是还在寨子里,等自己下山了,要好好同他聊聊。 萧见琛像是一头在沙漠里流浪许久的野狼,几天几夜没喝水,喉咙里干得冒烟,眼睛闪着贪婪的光。 而那块既可以解渴又可以解馋的肉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甚至早已把自己烹饪成一副很可口的模样。 “唔……”花酌枝伸出识路路的手指,将册子往后一翻,眸子微微睁大,喊了萧见琛一声,“琛哥哥。” 萧见琛喉咙使劲滑动两下,没回应花酌枝。 “琛哥哥。”花酌枝将画册举起来给他看,水红色指尖拉出一条长长的水痕,“到最后一页了。” 萧见琛将目光聚焦在册子上,上头两个人终于抱在了一起。 他狠狠松了口气,总算等到了,这一通憋下来,说话都有点磕绊,“快、快给我解开。” 花酌枝显然还没玩够,他走到萧见琛跟前,意犹未尽,“琛哥哥,还有另外一本。” 萧见琛差点翻白眼,他往前一窜,一口咬住花酌枝的锁骨,喊着那块骨头含糊出声,“再不放开,就要憋出病了。” 一听这样还会憋出病,花酌枝连忙把萧见琛手上的绳子拆了,正要蹲下拆脚上那根时,却被萧见琛一把拽进怀里。 神殿里能不能做那种事萧见琛尚且不知,可他知道就算做了也无人发现,便拉着花酌枝把方才的债狠狠讨了回来。 第二日下山时,花酌枝还睡着,萧见琛不识路,时不时停下问问,花了大半天时间才回到山脚下。 齐向云还等在那里,见花酌枝病恹恹的样子,一脸关怀地凑上前,连连询问,“小花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伤了?你们在山上碰到野兽了?” 萧见琛躲开不叫他看,随口捏了个借口,“走累了,便睡了。” 说罢,他举了举手中的天神灯,“这是流云教的灯,我们带回来了,等他醒了再说。” “好,好,不急。”齐向云帮他掀开车帘,萧见琛背着花酌枝滚进车中。 马车摇摇晃晃往前走时花酌枝还睡着,萧见琛瞥了眼那个小挎包,犹豫又犹豫,最后还是没忍住,朝那边缓缓伸出手去。 花酌枝说还有一本,他倒要看看第二本都是画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花酌枝:刚好试试。 萧见琛:试试就逝世了! 写这本真的有种写皇的感觉,导致我剧情线有点码不下去。 马上过年了,好忙啊好忙啊我的天,改成隔天更,等过完年回来再恢复正常更新嗷~ 第71章 你脑袋上,有点东西 萧见琛拿起花酌枝的小挎包,手往里一摸,却摸到个熟悉的小瓶子。 这是? 他掏出来一看,竟是那瓶被贾方正丢在林子里,他又捡回来的药。 不对!萧见琛从怀里扣出一瓶一模一样的药,这瓶才是他的,那花酌枝包里这个是哪来的? 盯着看了会儿,萧见琛把两瓶都塞回自己怀里。 不管是谁的,现在是他的了。 手继续往包里摸去,再收回手时,又是一瓶。 萧见琛:“……” 他不信邪,直接跪坐起来,背对着花酌枝,竟接二连三掏了一堆出来。 数都数不清,这么多瓶,都够他用到七老八十了! 花酌枝怎么会有这么多? 药是贾方正丢的,贾方正的药是别人送的,那花酌枝这些又是谁给的? 萧见琛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他一瓶都没给花酌枝留,干脆全塞进自己怀里。 “琛哥哥……”身后突然传来花酌枝的声音,萧见琛后背一僵,连忙把挎包往脚边一丢。 “琛哥哥,你在做什么?” “没、没什么。”萧见琛一回身,药瓶中药丸滚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 萧见琛:“……” “路上捡了点好看的小石头。”他面不改色道,“回去给二蛋玩的,二蛋喜欢玩石头。” 花酌枝刚醒,人还困倦着,没发现萧见琛话里有什么不对,他束了束睡松散的腰带,手习惯性摸了下自己的耳垂,“琛哥哥,我的耳坠子呢,是不是在你那儿?” “……”萧见琛不敢动弹,昨夜他含着花酌枝的耳朵弄,嫌耳坠子碍事,便用牙摘了下来,这会儿正揣在他怀里。 他僵着脖子点了点头,含糊“嗯”了一声。 好在花酌枝没再问他要,“那琛哥哥便帮我拿着吧,回去再给我也不迟。” 回了寨子,花酌枝忙着查看流云教的天神灯,便叫萧见琛先回去休息。 这下正合萧见琛心意,他双臂往身上一环,紧紧捂住怀里的药瓶,屁颠屁颠往自己小楼跑去。 刚跑到楼下,便闻见风中传来浓重的酒气,他停下脚步往二层看去,刚好看到陆繁摇摇晃晃趴倒在栏杆上。 “陆繁!”萧见琛双眼一亮,“看本殿下给你带什么好东西——” “呕——”陆繁头一低,刚喝下去的酒吐了个精光。 萧见琛:“……” “哎呀陆大人,你这是何苦啊!做什么折磨自己!”贾方正从屋里跑出来,使劲架起摇摇欲倒的陆繁。 陆繁吸吸鼻子,仰头望天,怆然一笑,“他竟敢这样折辱我!他以为他是谁!我再同他说一句话我就是狗!呕——” 吐完,余光瞥到楼下的萧见琛,他“哇”地一声哭出来,“殿下!你终于回来了殿下!” 贾方正也如释重负,“殿下!你终于回来了殿下!” 萧见琛不明所以,一甩袖子,连忙上了楼,帮贾方正把陆繁架进屋中。 “这是怎么了?” 贾方正长叹一声,“这次老夫可真是帮不到了,陆大人他这是为情所困啊!” “什么?”萧见琛冲贾方正挥挥手,“你先出去,这事本殿下有经验,就交给本殿下!” 贾方正边摇头边唏嘘,带上门走了出去。 陆繁还挂在萧见琛身上,方才冲天发誓的劲头也早已不在,整个人抽抽搭搭地,“殿下,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萧见琛同陆繁自小在一起玩,何曾见过他这幅脆弱的模样,就是当年被陆将军揍了个半死,也没哭成这样过。 “你……”萧见琛拍拍他的肩膀,也有些动容,“先别哭了,有什么委屈,同本殿下说说,本殿下替你撑腰。” “殿下……”陆繁比萧见琛壮不知多少,高大的汉子窝在萧见琛怀里,闻言仰起脸来,眼窝里聚起泪水,“他骗我,他根本没想过要同我成亲,他还有别人,我去他小楼时,他跟别人抱在一起,连衣裳都没穿!” 萧见琛一脸震惊,缓缓低头,往陆繁头顶上看去。 陆繁哭得很大声:“谁都能爬他小楼!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 “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他要个说法!”萧见琛作势要起身去给陆繁找场子,“他敢这样欺辱你,他拿我们大燕当什么了!拿本殿下当什么了!” “殿下等等!”陆繁又将萧见琛死死拉住,后面的话却难以启齿。 萧见琛一瞪眼,“还等什么!你看看你被他欺负成了什么模样!我今日非要找他问个清楚!” 陆繁摇摇头,“殿下心意我领了,可他是南疆护法,若是殿下同他闹僵,大祭司说不准会反过来折磨殿下,陆繁不能做拖累殿下的事。” “这是什么话!”萧见琛端正神色,“现在家里,我说了算。” 陆繁:“……真的吗?” 萧见琛一脸认真:“当然是真的。” “可……”陆繁百般犹豫,“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不愿意同我好,就算殿下去找他,讨说法讨上千次百次,我们也回不去了。” 他虽喝醉了,但事情倒是想的清楚。 萧见琛使劲叹了口气,“那你想怎么办?” 陆繁从怀里掏出那个香囊,慢慢贴在脸上,“我想同他继续好。” 萧见琛恨铁不成钢,气不打一处来,“你能不能争点气!换作是我,若知道他同别人有染,必定铁了心再不见他!” 一番话说出,全然忘了自己当时哭过痛过,还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回家给花酌枝做饭这件事。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58节 “殿下,你可知道……”这会儿的功夫,陆繁把香囊都哭得湿透。 “你可知道,我快疯了,我一想到往后有不知道多少人爬他的小楼,一想到他会躺在其他人怀里,我就心疼得要死!他明明是我的人,我连做梦都是娶他回家,给他最好的,替他撑腰,往后在大燕谁也不能欺负他,可如今呢,我再也没法娶他,还要眼睁睁看着他同别人厮混,殿下,我真的快要疼死了。 听闻陆繁一番话,萧见琛也红了眼圈,“我懂你,我懂你。” 他以为花酌枝同别人双修时,一颗心也碎得了满地,怎么都拾不起来。 当时他同花酌枝是如何说开的来着? 是因为他无意中知道花酌枝给他喂了同心蛊…… 萧见琛双眼一亮,使劲拍着陆繁后背,“陆繁,你听我说!我有个好主意!” 陆繁擦擦眼泪,泪眼婆娑看向萧见琛,“什么好主意?” 萧见琛一字一句道:“同、心、蛊。” “同心蛊?” “同心蛊分母虫与子虫,服下子虫者一辈子都要忠于母虫。”萧见琛解释,故意把死状说得十分可怖,“子虫一旦变心,便会全身流脓,骨肉化为血水而死,到时候你服下母虫,给他服下子虫。” 陆繁若有所思:“殿下,你是要他死?” 萧见琛:“我何时要他死了?” 陆繁哪敢给沈碎溪服子虫,“可是殿下,我觉得他不会吃子虫的。” “你真是个榆木疙瘩!”萧见琛瞪他一眼,“当然要神不知鬼不觉给他吃下去,就像——” 就像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花酌枝是什么时候把同心蛊种下的。 “而且这同心蛊真是个好东西……”萧见琛附耳过去,同陆繁说了句悄悄话。 陆繁瞬间心动,“这、这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昨日才刚试过。” 陆繁也不哭了,酒也差不多醒了,他坐直身子,问道:“那殿下,我们去哪找同心蛊?” 萧见琛:“……” 这倒是个问题。 陆繁又开始抽搭,萧见琛一把捂住他的嘴,“莫哭了,我去祭司殿看看,或许能帮你找来。” 说罢他掉头跑出去,没走两步又退回来,把怀里的十几瓶药一股脑倒在床上。 陆繁睁大眼睛:“殿下,你这是哪里来的?” 萧见琛已经跑远,话从门缝里传来,“别问!” 陆繁扭扭捏捏站起来,在床边来回踱步。 殿下有这么多,他就拿一瓶,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祭司殿二层,花酌枝刚把流云教的天神灯擦了一遍,正要往里面加些灯油时,便见萧见琛磨磨蹭蹭走了上来。 他有些意外,“琛哥哥,你不是回去休息了吗?” 萧见琛摸摸脑袋,“啊”了一声,“你的耳坠子还在我这儿,我给你送回来,反正也没事做,就陪你一起。” 他坐在花酌枝身边,把耳坠子放在桌上,余光却不断往架子上瞥,那里放的全是蛊盒,也不知道有没有同心蛊。 花酌枝很受用,“那琛哥哥就等我一下。” 他给天神灯加好灯油,静静等了会儿,可火苗还是微弱跳着,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怎么了?”萧见琛凑过去,“还是不行吗?” 花酌枝脸色凝重,“嗯,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许要找祁爷和碎溪来看看。” “这么严重……”萧见琛随口一说,实则目光游离,精力全放在那边的架子上。 意识到萧见琛心不在此,花酌枝偏头看他,“琛哥哥,是不是很无聊?这里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若是实在无聊,便去逛逛。” 萧见琛一听,立马爬起来,“那我便去溜达一下。” 他背着手在架子前逛来逛去,一眼便发现其中不同,“枝枝,这蛊盒上有的划了一条线,有的划了两条线,是何意思?” 花酌枝头也不抬,“一条线便是一只虫,两条线便是两条虫。” “哦?”萧见琛眼睛一亮,追问一句,“两条虫关在一起,不会打架吗?” “能关在一起的,都是不会打架的虫。” “比如同心蛊?” “对。”花酌枝站起来,“我出去一趟,差人去喊祁爷和碎溪过来。” 这真是天助我也!萧见琛连声道:“好好,你去,你去。” 待花酌枝走了,他连忙弯腰把架子上找了一遍,画着两条线的蛊盒也不过三个,他全都拿上,火速跑回小楼。 桌上摆了三个蛊盒,陆繁同萧见琛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贾方正给两人出了主意,“实在不行,就三个一起用了吧,总有一个是同心蛊吧。” 萧见琛觉得可行,把蛊盒往陆繁那头一推,“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陆繁把蛊盒收起来,又犯了难,“可我前日走时放了狠话,还丢了他的香囊,我怎么再去找他。” “这不好办。”萧见琛又给他出馊主意,“你直接爬他小楼进去。” 临到关头,陆繁又怂了,“殿下,我……” “你什么你!”萧见琛一拍桌子,“天都黑了,你再不去,今晚他小楼不知有多少人!” 陆繁心里一惊,连忙往外跑,“殿下,我去爬小楼了,等我好消息!” 目送陆繁离开,萧见琛深觉替他解决了一桩心事,颇有些成就感,“这次陆繁可要好好谢谢本殿下了。” 贾方正却不像他那样乐观,“殿下,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当然没那么简单。”萧见琛起身,从床上拿了一瓶药,“这事还需本殿下帮他最后一次。” 若枝枝知道他偷了同心蛊帮陆繁设计沈碎溪,定然要同他生气,说不准还会赶去救人,今晚的任务,便是拖住花酌枝。 他先是找去祭司殿,却被王文才拦在门口,“夫人,大人方才出去,到现在还没回呢。” “还没回?”萧见琛琢磨起来,花酌枝不在祭司殿能在哪?莫不是回了他的小楼? 想到这里,萧见琛然兴奋起来,他同枝枝成亲这么久,都没爬过那座小楼,今天正是个爬小楼的好日子。 他回去换了那件绣着“萧见琛”三个字的衣服,借着夜色遮掩,偷偷来到小楼下面。 花酌枝果然在小楼中,二层点着灯,从底下看去,暖色的烛光朦胧着,窗上映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人影先是转转脖子,又偏头动了两下,才将外衣缓缓褪去。 萧见琛一怔,花酌枝怎么就要睡了? 这会儿就要睡,他现在上去刚刚好。 他朝掌中吹了几口气,三两下爬上树杈,正要敲窗时,便见窗边的人影交叠重合片刻后突然变成了两个,两道人影抱在一起啃得不可开交,从窗边擦过,跌跌撞撞往里去了。 萧见琛:“???”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陆繁,那什么,你脑袋上,有点东西。 陆繁:殿下,你也是。 觉得最后一段眼熟吗?眼熟可以重新看看64章。 第72章 把齐向云赶出去! “你们在做什么!”萧见琛怒喝一声,挥出一拳,直接将窗户掏了个洞出来。 从洞中看去,床上两人滚成一团,你来我往,难舍难分,这样大的动静都没能把他们惊醒。 萧见琛气得浑身发抖,他颤颤巍巍迈进一条腿,就这么骑在窗沿上,“你们两个住手!住、住嘴!别亲了!别亲了!” 床上两人终于分开,下头那个把身上的人往旁边一推,露出一张绯色妖艳的脸。 看清被人按在床上亲的竟是沈碎溪,萧见琛脑袋一懵,他又朝旁边看去,那个在他前头爬了花酌枝小楼的奸夫明明是陆繁。 沈碎溪再一次被人打搅好事,心中怒气已到极致,他凤眼微眯,直勾勾盯着萧见琛,仗着两人都听不懂,竟口不择言:“要进来看吗?” 萧见琛尴尬地移开目光,同陆繁对视在一起。 而陆繁先是扯过一旁的被褥将沈碎溪盖住,看向萧见琛时,脸上交错变幻震惊失望伤痛诸多情绪。 “殿下,连你也要往我头上添一笔吗?” 萧见琛连忙把刚迈进去的腿收回来,“你、你你你误会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不如以后再说,你们忙着,我先走了。” 说完不顾磨裤裆,直接抱着树干滑了下去。 跑出去两步,萧见琛又猛地刹住。 不对啊,这是花酌枝的小楼,那姓沈的怎么会在这儿? 而这边,沈碎溪将陆繁按在床上,翻身骑上去,一把薅起后者头发,“给我下合欢蛊?谁给你的?” 他语气森然,到后面就变了腔调,胸膛剧烈起伏,情欲折磨下双目赤红。 陆繁听不懂,他不知道什么是合欢蛊,他把那三样蛊虫连带着一瓶药全给沈碎溪喂了下去,这会儿也烧得神志不清。 “你最好是能做到我满意为止,否则……”沈碎溪拼命吞咽喉咙,目光移至陆繁唇角,已是干渴不已,“否则,我只能找其他人来,到时候就在你跟前做,你可不要哭鼻子。” 从来都是他支配欲望,何曾被欲望这样支配过,既然陆繁敢给他下合欢蛊,那今夜就算被榨成人干,也是自找的。 沈碎溪这番话落在陆繁耳中则变成了几句无意义的粗喘,他一抬头,死死叼住沈碎溪的嘴皮子,顺势翻身,将人重新压回去。 萧见琛一路跑回祭司殿,看见花酌枝坐在那里,才狠狠松了口气。 “……我试过许多种办法,却都无济于事,若实在不行,就只能重新点一盏了。” 花酌枝正在同祁爷谈话,余光瞥见萧见琛来了,立刻换回汉话喊了声,“琛哥哥!” 想起方才的画面,萧见琛还心有余悸,他一屁股坐下,伸出双手紧紧挽住花酌枝的胳膊,“枝枝,我去你小楼找你,却瞧见、却瞧见……” 花酌枝脸色一僵,“你去小楼了?我忘记告诉你,那不是我的小楼。” “……”萧见琛一怔,“不是你的小楼?”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59节 “是碎溪的小楼。”花酌枝说完,眼睛忽地睁大,“琛哥哥,你不会爬了碎溪的小楼吧……” “当然没有!”萧见琛疾声否认,“是陆繁爬了那个小楼,我便追上去看了眼。” 花酌枝十分小声念叨了一句,“怪不得……” 萧见琛听见了,追问一声:“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我差人去找他,他到现在没来,原是小楼里有人。” 可陆繁不是早早发过誓不再同碎溪好了么,两人怎么又钻一块去了? “大人。”祁老爷子抚了抚胡子,将桌上的天神灯推至花酌枝面前,“我听闻流云教马上就要讨伐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时间已经不多,不如就照你说的,重新点一盏吧。” 花酌枝点点头,“也好,今晚我便帮齐大哥再点一盏。” 萧见琛只听见“叽里呱啦”一通乱讲,却一个字都没听懂,“枝枝,你们说什么呢?” 花酌枝从旁取了个还未点燃的新灯,“在说流云教的天神灯,祁爷说灯修不好,就再点一盏。” 萧见琛不乐意,“已经给他点过一盏,为何还要再点?点灯又要以寿借运,你给他点灯,怎么不用他的寿命去借?” 况且他这个一家之主也不过才一盏灯,齐向云又凭什么? “齐大哥一家于我、于南疆都有恩情,现在齐大哥有难,流云教的天神灯,我不能不管。” 花酌枝先是将祁爷送出门,而后冲萧见琛勾了勾手指头,杏眼无辜地眨着。 “琛哥哥陪我一起吗?” 萧见琛屁颠屁颠跟上去,“陪陪陪!” 夜色渐深,祭司殿殿门紧闭,花酌枝同萧见琛对面而坐,一动不动盯着中央的天神灯。 光柱之下浮着滢白光粒,花酌枝嘴中念念有词,不过一刻便佝偻起腰,整个换了模样。 又半个时辰,眼看着花酌枝脸上皱纹越来越多,萧见琛实在坐不住了,脸几乎贴上灯座,“枝枝,怎么还没点好,这灯莫不是个坏的?” 花酌枝暂时停下,眼中也流露迷茫,“怎么会……” 怎么会半点动静都没有? “点不着?”萧见琛问:“这都过去多久了?为什么点不着?” 花酌枝抬头看了看,光柱还在,没什么异常,他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萧见琛又问:“从前可有过这样?” “没——”花酌枝下意识否认,可想起什么,又一下僵住。 天神灯无法点燃,还真有过一次。 “许多年前,我年纪尚小不分善恶,受人欺骗,帮其点天神灯,却如何都点不起来,后来才知,那人杀父杀母抛妻弃子,故而天神不愿借运。” 说到这里,他又抬头看了眼头顶覆海。 天神不愿借运吗? 那……为何不愿? “管他干了什么。”萧见琛等不及,“噌”地一下站起来,“看我的!” 他在大殿里转了一圈,再回来时手中举了个烛台。 “琛哥哥做什么?”花酌枝没能拦住,萧见琛一伸手,烛台触到天神灯灯芯,“扑”地一声,天神灯没能点燃,连烛台都灭了。 两人皆是一怔。 半晌,萧见琛摇头叹息:“完了,完了……这齐向云指不定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枝枝,你也莫要给他点天神灯了,直接将他赶出去算了。” 第73章 反了 花酌枝拿过萧见琛手中那盏普通烛台,神色茫然,“我……我去问问齐大哥,他是否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就这么直接问他?”萧见琛把他拦住,“他疯了才告诉你他做了什么!” 花酌枝朝萧见琛看去,眼神懵懂,“琛哥哥什么意思?” “啧。”萧见琛一拽裤子蹲在花酌枝面前,“流云教的天神灯无法点燃,一定是齐向云出了问题,对不对?” 花酌枝点点头。 萧见琛继续道:“但我们一路走来,齐向云都没有向你透露半分,你现在去问他 ,他自然不会承认。” 花酌枝点点头,摇摇头,又点点头。 萧见琛:“……” 花酌枝连忙解释:“我觉得琛哥哥说的对,可我又觉得齐大哥不会做那种事,但……但如今天神灯无法点燃,我又不确定了。” “这好办。”萧见琛转头,又取来一盏烛台,“你把这盏给他看一眼,就说已经点好了,再当着他的面,把灯送去神殿,以后的事就不必管了。” “那齐大哥若是问起为何没用——” “那就回他不知道,反正灯已经帮他点了,也已经送去神殿,他又不知道神殿位置,还要我们怎样?” 萧见琛一心认定齐向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又生怕花酌枝为流云教之事浪费精力消磨寿命,于是不停劝说。 “可我……” 正犹豫着,祭司殿大门发出一声巨响,萧见琛同花酌枝同时转头看去,只见沈碎溪站在阴影中,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看见他衣裳松松垮垮挂在身上,上头全是被人抓破的窟窿。 沈碎溪往前一步,顺势将手中的东西拖进来,往地上一丢。 屋内两人这才发现,那像破布麻袋一样被沈碎溪拎在手中的,竟是一丝不挂的陆繁。 花酌枝:“……” 萧见琛:“!!!” 他一个大鹏展翅挡在花酌枝前面,确保花酌枝看不见后,这才想起关心陆繁。 “陆繁!你死了没!” “……”陆繁支起脑袋,露出一张青紫的脸,“殿下,还没……” 萧见琛一个人顾不了两头,他只得继续朝那边大喊:“没死就起来穿好衣裳!” 陆繁脖颈一软,重新趴回去。 沈碎溪扯起嘴角轻蔑一笑,不知从哪找出一个破旧麻袋,勉强盖在陆繁身上。 “他给我下了蛊。”他朝花酌枝走去,脚步踉跄,颈间像被痧板刮过一般,全是深红透紫的印子。 说完,他双腿一软,直直跪倒在花酌枝面前。 花酌枝连忙将沈碎溪扶起来,“你没事吧?” 沈碎溪摇摇头,“其中有一道合欢蛊,可我记得合欢蛊只有你这里才有。” “是只有我这里才有。”花酌枝看看陆繁,又看看萧见琛,疑道:“他是怎么拿到的?” 沈碎溪死死抓住花酌枝的衣袖,指尖泛白,“先别管了,能不能把蛊虫引出来?” “我试试。”语罢,花酌枝搀着沈碎溪往二层走去,走出两步,他转头叮嘱一句:“琛哥哥,我要帮碎溪一个忙,你莫要上来。” 萧见琛应下,而后转身,一个滑跪来到陆繁身边,压低嗓音问道:“陆繁!怎么样?” 陆繁翻身躺在地上,吃吃笑开,“殿下,成功了。” “好小子!”萧见琛往陆繁脑袋上拍了一下,将自己的外衣脱了给他穿上。 “殿下……”陆繁边穿衣服边做起娶媳妇的美梦,“往后他就再也离不开我了,我带他回大燕去,八抬大轿娶他,我——” 他猛地顿住,缓缓蜷起身子,神色有些不自然。 萧见琛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殿下,似乎……”陆繁双颊泛红,一眼看过去还带些少女的娇羞,“似乎是同心蛊又起作用了。” 萧见琛一愣,“什么?” 陆繁的脸又红了一个度,“殿下不是说,若其中一人深陷情欲,另外一人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萧见琛慢慢收起笑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反了。” 陆繁:“……” 萧见琛:“你把母虫子虫弄反了,现在母虫在他身上,你这里,是子虫。” 陆繁脸“唰”地一下变了颜色,他嘴皮子颤抖着,“所以?” 萧见琛:“你以后再也离不开他了。” 陆繁颤颤巍巍坐起来,青紫一片的脸上露出一个绝望的表情,“什么?” 萧见琛不忍再看,偏过头去,不合时宜地安慰了一句,“别难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有人爬了他的小楼,你还能第一时间感觉到,然后赶过去抓人。” 陆繁:“???” “好像不行……”花酌枝收回手,看着沈碎溪水雾朦胧的双眼,心中忐忑不已,“碎溪,你还好吗?可是合欢蛊又发作了?” “嗯,不行就算了,就让它再折腾两下。”沈碎溪闭上眼,极力控制体内左突右撞的蛊虫,“但他还给我吃了不少东西……另外几个我无法确定。” 花酌枝突然想起什么,他走到架子前查看片刻,一一念道:“少了的是合欢蛊,双生蛊,和……” 合欢蛊,双生蛊,都是用过就会死的蛊虫,并无威胁,沈碎溪慢慢躺下,追问一句:“和什么?” 花酌枝转身看他,轻轻启唇,“同心蛊。” 沈碎溪倏地睁开双眼,眸中怒气滔天,他撑着地板坐起来,细弱的胳膊不停颤抖,“我去把他杀了!” 花酌枝连忙将人拦下,“先别杀!还不知道你们谁是母虫谁是子虫,怎能胡乱动手?” “我管他子虫母虫!先杀了再说!”沈碎溪抬起头来,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被陆繁折腾这么久,又中了合欢蛊,两相折磨下,人早已丢了往日矜贵,犹如地底爬出的恶鬼一般。 花酌枝缓缓摇头,继而劝说:“若服下母虫的是他,杀了他,你还要同他一起赴黄泉,叫别人知道,还以为你为他殉情;若服下母虫的是你,你便不用担心,他并不会威胁到你。” 沈碎溪眨眨眼,嘴角勾起一个凉薄的笑,“你说得对,我不杀他,我不杀他,我要让他知道,给我用蛊的下场。”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哎哟我说命运呐~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60节 第74章 算你有种 花酌枝眨眨眼,“你要做什么?” 沈碎溪裹紧衣裳,重新躺回去,“你别管我,先去问问你那蛊虫是谁偷走的吧。” 花酌枝又不傻,有人偷拿了蛊虫给陆繁,还能是谁干的。 当然是萧见琛。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琛哥哥拿了蛊虫……” 沈碎溪露出一个危险的笑,“我猜也是……除了那小皇子,谁还能进你的祭司殿?” “碎溪。”花酌枝蹲在沈碎溪身边,一脸认真地问他:“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我生你气做什么?”沈碎溪冲他摆摆手,收回来时放在腰带上,作势要解,“你先下去,叫那姓陆的上来,顺便告诉他,不管待会儿我做什么,只要他忍住不碰我,我就从此收心,只要他一个。” 花酌枝有些惊讶,他“哦”了一声,默默下楼,陆繁正抱着萧见琛痛哭流涕。 “殿下!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萧见琛揽着陆繁,深深叹一口气,“抱歉,本殿下这种当家做主的,实在不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话音刚落,余光瞥见花酌枝从楼上走了下来,他干咳一声,立刻将陆繁放开,尴尬一笑,“枝枝。” “碎溪叫你上去。”花酌枝没理会萧见琛,而是俯下身去低语,将沈碎溪的话传达给陆繁。 说罢,他将萧见琛从地上拉起,顺带拾起天神灯,转头往外走去。 听了花酌枝的话,陆繁人都傻了。 什么叫忍住不碰,沈碎溪就只要他一个? 是他以为的那样吗? 陆繁急于要一个结果,晃晃悠悠站起来往上爬,好不容易爬到二层,瞧见沈碎溪正在做什么时,他呼吸一窒,本就丝连欲断的神经“啪”地一声崩开。 鞋袜一件件散落在地上,沿着看去,沈碎溪正软着手脚坐在地上,他双腿分开,手慢吞吞动作着。 陆繁狠狠吞咽一下喉咙,右脚控制不住往前迈了一步。 “别过来。”沈碎溪动作不停,他高扬着头,因为太过舒服而微微眯起双眼,“再往前一步,就算你不守规矩。” 陆繁自然听不懂沈碎溪在说什么,可他想起花酌枝同他说的话,脚后跟硬生生钉在原地。 沈碎溪在他眼前自渎,可他无法碰触只能看着,而他又并非只是看着,由于同心蛊作用,沈碎溪在自己身上制造的一丝一毫的快感,他都能一点不落感受到。 陆繁这才明白沈碎溪要做什么。 沈碎溪就是要折磨他,要他眼睁睁看着,要他感受每一次动作带来的快感,可他却无法参与到沈碎溪这场酣畅淋漓的宣泄中。 陆繁赤红着双眼低下头去,无声笑开。 沈碎溪笃定他没那个定力,所以随随便便就同他允诺,甚至愿意给他一个名分。 但他又不是傻子,吃一顿肉,和以后顿顿有肉吃,他自然要选后者。 陆繁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使劲扯出一个笑容,“这可是你说的,往后只有我能爬你的小楼,若再叫我看见别人,我就杀、了、他。” 沈碎溪喉间逸出一道低吟,看着陆繁被欲望缠身却无法纾解的模样,他勾唇一笑,探出舌尖,将五根手指挨个舔过一遍,故意抬起身子,好叫陆繁看个清楚。 欲火似乎化为实形,空气被“轰”地点燃,两人在炙烤中喘息,呻吟,汗珠刚冒头,又被滚烫的体温烘成咸腥的水雾。 随着高亢的声音戛然而止,沈碎溪扶着架子站起来,拖着餍足的身子走到陆繁面前,带着满手污浊抚上他的侧脸,将他一点点弄脏,再开口时声线危险又诱人。 “算你有种。” 祭司殿外,萧见琛跟着花酌枝往外走,吭哧吭哧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枝枝,以后咱们家自然是你当家做主,方才我说的就是骗骗陆繁,你莫要往心里去。” 花酌枝都没把这句话当回事,他没回话,闷头往前走,走到萧见琛的小楼下头时才停下。 萧见琛抬头看了眼,满心苦涩,“枝枝,我不想回去,我想再同你待一会儿,我们去通天塔吧。” 那地儿安全。 谁料花酌枝摇摇头,突然询问:“陆繁给碎溪用的蛊虫,可是琛哥哥偷来给他的?” 萧见琛:“……” 花酌枝:“今日也只有琛哥哥同祁爷去过祭司殿,祁爷自然不会害碎溪,那便只有琛哥哥了。” 萧见琛那颗心猛然一跳,“我也并未想害他,谁让他先欺负陆繁,我气不过,所以便想帮陆繁一把。” “琛哥哥可知,同心蛊只要用了便是一辈子,站在陆繁的角度去看,若他给碎溪用了子虫还好,可如今两人不慎交换,陆繁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这里?你这样做,便是害了陆繁。” 萧见琛:“……” 花酌枝疑道:“琛哥哥为何不说话?” 萧见琛如丧考妣:“是我害了陆繁,他一定恨死我了。” “不必如此悲观。”花酌枝把沈碎溪的话给萧见琛说了一遍,又安慰道:“碎溪能这样说,一定有他的打算,若陆繁能通过碎溪的考验,也算好事一桩。” 可这番话还不如不说,萧见琛一听,两眼漆黑,喃喃道:“完了,完了,陆繁自小就是个急性子,怎么忍得住?” 花酌枝却不这么想,“若他连这点都忍不住,那他如何得到碎溪的认可?” 萧见琛撇嘴:“你不懂,在喜欢的人跟前,鲜少有人能当那柳下惠,前日若不是你把我捆起来,我也是忍不住的。” 花酌枝好奇:“柳下惠是谁?” “……”萧见琛脸色一黑,“反正不是我。” 说完又故意做作地撒起娇来,“枝枝,我不想回去,我想同你待在一处,我们去塔里,去河边,去神殿,去哪都行。” 花酌枝指指楼上,“没说叫你回去,你不是一直想爬我的小楼吗?今日便叫你爬一次。” 萧见琛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又收回目光,“这好像是我的小楼。” “我先进去,你待会爬上来。”花酌枝看看萧见琛,犹豫问道:“还是说,你想要我爬你的小楼?” “你爬我的小楼?” 萧见琛脑子一热,眼前浮现花酌枝来敲他窗的画面。 到时花酌枝还会在他窗外挂一样东西,那样东西是专属于南疆大祭司的,只有花酌枝才有,只要在此路过的都知道他们昨夜做了什么。 于是他万分激动点了点头,“爬!” 【作者有话说】 沈碎溪:以后你就是我的狗,知道了吗? 陆繁:汪! 第75章 帮我脱了吧 花酌枝抿嘴一笑,“那琛哥哥先上去吧。” 萧见琛撒丫子往楼上跑,跑进自己房中,先是把屋中简单收拾了一下,又悄悄打开窗子往下看。 “枝枝,枝枝……” 听到萧见琛的声音,花酌枝抬头看去,“琛哥哥,怎么了?” 萧见琛探出半颗脑袋,四处打量片刻,又压低声音,仿佛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枝枝,这连棵树都没有,要不要我拉你上来?” 花酌枝疑道:“要树做什么?” “要树自然是——”萧见琛话音未落,只见花酌枝平地起跳,双手勾住屋檐一翻,有什么东西从窗子里飞了进去。 萧见琛:“……” 花酌枝走到床边坐下,晃了晃双脚,歪着脑袋看他,“琛哥哥喜欢什么树?明日我叫王文才在你窗前种一棵。” 萧见琛瞅瞅花酌枝,又看看窗外。 “琛哥哥怎么了?” 萧见琛摸摸鼻尖,走回床边,“没、没什么。” 花酌枝身子稍稍后仰,双手撑在床上,而后慢慢翘起右脚,沿着萧见琛的小腿缓缓往上。 萧见琛:“……” “枝、枝枝……”他狠狠吞咽一下喉咙,眼珠子随着花酌枝的脚逐渐上移。 脚尖最后抵在萧见琛大腿上,左右摇摆着蹭了两下,花酌枝抿起嘴角,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绯红。 “琛哥哥,帮我脱了吧。” 萧见琛轻轻握住花酌枝的脚腕,将鞋袜一一去掉,他来不及看那白玉似的脚丫子,而是着急忙慌跑去窗边,将那只鞋挂在外头。 花酌枝眨眨眼,“琛哥哥这是干什么?” 萧见琛还嫌不够,他又跑回来,将花酌枝另一只鞋也扒了,一起挂了出去。 花酌枝:“……” 萧见琛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枝枝,这下他们都知道了!” 花酌枝问:“知道什么?” 萧见琛语气激昂:“知道是你爬了我的小楼!” “他们当然知道。”花酌枝百无聊赖晃着脚丫子,却用无辜的语气说着狠厉的话,“他们还知道,这个小楼只有我能爬,若是哪个不要命的偷偷爬上来,第二天我就送他去见天神。” 萧见琛一把捂住胸口,激动到眼眶湿润。 枝枝今日怎么这样霸道? 花酌枝放完狠话,从小挎包中掏出一本崭新的画册,跃跃欲试,“琛哥哥,我们今天看这本。” 天色微曦时,一场情事终于结束,累了一夜的花酌枝刚刚睡下,房门便被轻轻敲响。 萧见琛“蹭”地一下坐起来,光着身子来到门边,小声询问:“谁?”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61节 外面传来齐向云的声音,“是我,小萧。” 萧见琛有些不快,这大早晨的,齐向云来找他做什么? “等我一下。”说完,他跑回床边,随手拽了件衣裳穿好,这才将门开了条缝,从缝中往外看去,“怎么了?” 齐向云像是一夜没睡,眼下带着两片青黑,他冲萧见琛笑笑,又透过门缝朝里看了眼,“我是来找小花的,方才去祭司殿找人,王文才说小花今日宿在你这里。” “哦……”萧见琛将门缝关得更小了些,生怕叫齐向云看见什么,“枝枝他还在睡呢,齐大哥有什么事不如同我说一声,等枝枝醒了,我再同他转达。” “这……”齐向云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这时萧见琛灵光一闪,“齐大哥莫不是为了天神灯的事?” 不等齐向云回话,他转身进屋,再回来时手中举了一盏灯燃得正旺的灯,“齐大哥你放心,灯昨夜就点好了,等枝枝醒了,我们就把灯送去神殿。” 齐向云扫了眼那灯,这才稍稍放心,“不着急,不着急,让小花睡就是,睡醒再说,睡醒再说。” 说罢,他强行掩起脸上焦急的神色,转身离开。 目送齐向云下了楼,萧见琛举着灯回到桌边,看着那盏始终都点不着的天神灯,他再次将手中普通的烛灯凑过去,只听“扑”的一声,火苗瞬间熄灭。 萧见琛喃喃自语:“这么毒……” 那齐向云到底干了什么,能惹得天神这样生气? 他越想越觉得心慌,若齐向云没什么坏心思还好,若他对花酌枝起了什么坏心思,岂不是整个南疆都要遭殃? 想到这里,他一点困意都没了,翻箱倒柜找出自己的纸笔,涂涂改改,给他大哥写了一封信。 花酌枝醒来时,信刚刚寄出,萧见琛没敢告诉他,只说齐向云来过一趟。 “齐大哥来做什么?”花酌枝揉着眼睛坐起身,看了眼窗外的日头,“已经午时了?琛哥哥饿了么?” 萧见琛随手一指,“还不是为了天神灯。” 花酌枝往桌上看去,两盏灯并排搁在一起,一眼扫过去,倒是长得差不多,“琛哥哥,你怎么同齐大哥说的?” “还能怎么说?”萧见琛理所当然道:“自然是拿那盏假的忽悠他了。” 花酌枝皱起眉头,“琛哥哥怎么能骗齐大哥?” “我骗他怎么了?”萧见琛毫无悔过之意,“明明是他先骗你的,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可天神却能瞧见,天神都在阻止你,你为何还要一门心思给他点灯?” 花酌枝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萧见琛说的没错,连天神都不愿意借运,他就算在祭司殿坐个十天半月也是徒劳的。 “那……”花酌枝犹豫开口:“那不如同齐大哥说开,万一齐大哥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不行!”萧见琛斩钉截铁拒绝,“他的人还在寨子里呢!若他同你撕破脸皮,翻脸不认人了,南疆岂不是很危险?” 花酌枝又没了主意,他自小同齐向云相识,是以把对方看做十分重要的人,这么多年过去,更是对齐向云愈发信赖,萧见琛说的他并非觉得荒谬,而是始终不愿相信。 萧见琛凑上来,搂着他晃了晃,“枝枝,这次你听我的好不好,我们先把假的天神灯送去神殿,等齐向云走了,我同你一起去流云教看看。” “去流云教?” “对。”萧见琛眼中闪着莫名的光,“既然他不愿意说,那我们就自己去看。” 【作者有话说】 是的,过年嗑了好几天头,人都嗑晕了,每天忙到倒头就睡,一直没什么码字的状态,好不容易不忙了,结果又卡文了,这本不准备申请榜单了,慢慢完成他吧,感谢还在跟读的老婆们~ 第76章 先生,我有问题要问 那盏普通的油灯就这么被送进了神殿,而流云教原本的天神灯也悄无声息熄灭在祭司殿中。 下山时,花酌枝还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往后看一眼。 萧见琛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将人掰正,“看什么呢?” 花酌枝拖着脚步,越来越慢,“琛哥哥,我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要出事也是那姓齐的自作自受。”萧见琛俯身抓起一把狗尾巴草,手里随便摆弄几下便编了个小狗出来,转手递给花酌枝,“送你玩。” 花酌枝开心极了,“琛哥哥,这是什么鸟啊?” 萧见琛:“……” “这是……”他情急之中胡诌了一个,“是大燕的相思雀。” 说完,他眼睁睁看着花酌枝探出手指,沿着狗头摸来摸去。 “这相思雀的尾巴,居然长这样么?” 圆圆的,像个狗头。 两人边聊边走,赶在日落前下山,齐向云像往常那般等在山脚下,见花酌枝终于下来了,远远地便挥了挥手。 “小花,你可算回来了。” 花酌枝拉着萧见琛小跑几步,来到马车前,“齐大哥,可是有急事?” 齐向云点点头,“我已在南疆叨扰许久,待会儿把你送回寨子,便带人回中原去了。” 花酌枝同萧见琛对视一眼,有些意外,“齐大哥不多待几日吗?过几天寨子里会有赶秋节。” 萧见琛也一副主人家的模样,佯装好客挽留:“是啊齐大哥,不如多玩几天。” 齐向云笑着摆手,“不能再待了,实不相瞒,双剑门虽已好几日没有动静,但我总觉得他们在憋什么坏招,我得抓紧时间赶回流云教去。” 花酌枝咬咬下唇,“不如这样,我同齐大哥一起——” 要随齐向云回流云教的话险些说出,萧见琛赶紧打断,“那我同枝枝一起送送齐大哥吧。” 花酌枝抿唇不语,暂且默认萧见琛的做法。 说着送人,也不过送到寨子外,齐向云的马车轮子才刚往前转动一下,萧见琛便拉着花酌枝跑回小楼。 到小楼时,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见他们回来,等了很久的沈碎溪懒洋洋一瞥,问道:“王文才的学堂怎么没开门?” 花酌枝一怔,“什么学堂?” 沈碎溪随手一指,“送他上学。” 萧见琛随花酌枝一同探头进去,只见陆繁满血复活一般站在窗前,目光炯炯看向他们,脑门上仿佛带着金光,“殿下,我做到了。” 花酌枝将目光转回沈碎溪身上,后者耸肩一笑,“愿赌服输。” “碎溪……”花酌枝还有些担心,他正要问问,却见沈碎溪朝他使了个眼色。 “不用替我担心,服下子虫的是他又不是我,自此之后,他莫敢忤逆我分毫,我叫他快他不敢慢,我叫他停他不敢动,床上全随我心意来,岂不乐哉?” 花酌枝:“……” 什么快什么慢的,又什么停什么动的…… 沈碎溪笑得十分放荡,“当务之急,是叫他赶紧学几句苗疆话,不用太多,听得懂我床上说的那几句就好,过几天还要用他呢。” 花酌枝神色认真:“我是想问,你们往后什么打算?是待在南疆?还是随他回大燕去?” 沈碎溪一怔,这个问题,他还从来没想过。 花酌枝继续问:“你们往后又是什么关系?你要同他成婚吗?还是只是爬爬小楼就算了,若要成婚的话,你嫁给他,还是他嫁给你?” 沈碎溪想都没想:“自然是他嫁给我。” 见两人聊得火热,陆繁拽拽萧见琛的衣袖,“殿下,他们在说什么呢?” 萧见琛一句都听不懂,他压低嗓音,小声回话,“我怎么知道?” “你们如今连一句交流都无,还是等他学会苗疆话,再好好聊聊吧。”说完,花酌枝朝萧见琛示意一眼,率先往楼下走去。 萧见琛不明所以,连忙跟上,“枝枝,你去哪?” 花酌枝无奈一笑,“碎溪要陆繁学苗疆话,我去找王文才来,让他将学堂开了去。” “南疆还有学堂?”萧见琛诧异。 “是王文才的学堂。”花酌枝解释,“从前是没有的,自从知道你要来,便设了这样一个学堂,本来是为教你学说苗疆话,现在叫陆繁去正合适。” “为我设下的学堂?”萧见琛不禁沉思,自他来南疆,就只在花酌枝那边学过几句苗疆话,如今早已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个寨子里,除了陆繁和贾方正,他只能同花酌枝王文才说话,是以花酌枝叫那群老头子欺负,他都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也无法当场骂回去。 想到这里,萧见琛下定决心,“枝枝,等学堂开了,我也去学。” 花酌枝好奇地瞅他一眼,“我们又不像碎溪他们,琛哥哥说什么我都听得懂。” 萧见琛挠挠头,语气生硬,“我就是想学。” 花酌枝以为萧见琛只是想陪陪陆繁,便答应下来,“那我跟王文才说一声。” 而王文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当场将学堂开了,又连夜抄了两本新教材出来。 翌日一早,萧见琛同陆繁一同上门,正襟危坐,齐齐喊了声“先生”。 王文才热泪盈眶,将教材发下去,连道三声:“好,好,好。” 萧见琛将书翻开,只见第一页便是一首无聊至极的小诗,他干咳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举了举手。 “先生,我有问题要问。” 王文才十分欣慰,冲萧见琛一伸手,示意他说,“哦?有何问题?请讲。” “先生。”萧见琛从未以这样认真的态度学过什么,他神色凝重展开纸条,问道:“请问先生,‘你喜欢吗’、‘要快一点还是慢一点’、‘我大不大’、‘早晚要死在你身上’、‘再来一次’,用苗疆话怎么说?” 王文才:“……” 陆繁都惊呆了,他转头看着脸皮如城墙厚的萧见琛,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半晌,他也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高举起手,“先生,我也有问题要问,‘你能不能帮我也绣个名字’,用苗疆话怎么说?” 王文才:“……” 【作者有话说】 王文才:你俩拿我当许愿池里的王八呢?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62节 第77章 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王文才当天便将这件事投诉到祭司殿中。 花酌枝听了,淡淡一笑,吩咐道:“你就说不知道,这些话,到时我来教他。” 这种话怎么能问旁人呢?当然是在床上由他亲自教学最好了。 听了陆繁的问题,沈碎溪则一脸不解:“绣什么?谁的名字?” 花酌枝从小挎包中掏出针线,推到沈碎溪面前,跃跃欲试,“碎溪,要不要我教你?” 沈碎溪翻了个白眼,转头上楼,什么都没说,却足以表达态度。 给陆繁绣名字?是他疯了还是陆繁疯了? 花酌枝目送沈碎溪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收回目光,神情严肃看向王文才,“我有一件事要你帮忙,千万不能叫别人知道。” 王文才神色一凛,小声回道:“祭司大人请说。” 花酌枝微微一笑,“过几天我要出一趟远门,你去帮我准备一辆马车,这件事你自己去办,不要麻烦祁爷和其他长老们。” “……”王文才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唰地瞪大眼睛。 哪里是要出远门?分明是又要瞒着所有人逃跑!还找了个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大人,我我我……我不敢啊!你还是找别人吧!” 说完转身就跑,连告状的事都忘到了脑后。 望着王文才慌不择路逃跑的背影,花酌枝撅起嘴,有些苦恼,小声叹了口气。 入夜,四人在萧见琛的小楼碰面,商讨如何去流云教的事。 沈碎溪听了解释,举手打断花酌枝,“你跟小皇子去流云教,找我跟陆繁做什么?” 花酌枝毫不掩饰自己想拿沈碎溪当工具人的想法:“若你也跟着,祁爷说不定就同意了。” 沈碎溪撇撇嘴,没拒绝也没答应,跑去窗前坐着看星星。 这时陆繁磨磨蹭蹭凑上前,用苗疆话喊了声“碎溪”。 沈碎溪有些意外,他转头看去,莫名笑了一下,“学了一天,就学会个名字?” 见沈碎溪笑了,陆繁挺直腰板,脸色认真,一字一顿道:“碎溪,你能不能帮我也绣个名字?” 沈碎溪:“……” 笑容僵硬片刻,他轻启双唇,说了一个字。 陆繁学完那句话后还缠着王文才打问了“能”和“不能”,按照他的逻辑,沈碎溪要么回一句“能”,要么回一句“不能”,可他却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发音。 他傻眼,转头望向花酌枝,眼中带着求助的意味,“碎溪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花酌枝眼带怜悯看他一眼,道:“他说……滚。” 陆繁:“……” 花酌枝说完,萧见琛突然呲起牙,又赶紧憋回去,他拍拍自己胸前不存在的尘土,不走心地安慰道:“别难过啊,陆繁。” 陆繁瞥了眼萧见琛胸口处的五彩名字,但并不气馁,反倒斗志满满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殿下,总有一天,我这里,也会绣着自己的名字。” “碎溪。”花酌枝起身走到窗前,双手托腮撑在窗台上,“同我们一起去吧。” 沈碎溪疑惑:“齐教主刚走,你就要追着他往流云教去,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前几日他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同他一起?那时岂不是光明正大,省的现在还要找万般借口。” “是流云教的天神灯出了问题……”说到这里,花酌枝看了眼萧见琛,解释道:“流云教天神灯无法点燃,可齐大哥却不说到底出了什么事,琛哥哥便说等齐大哥回去,我们偷偷上门探查一番。” “偷偷上门?”沈碎溪缓缓摇头,“流云教同南疆关系密切,几乎全教人都认识你,你只要在山下镇子一露面,齐向云就会立刻收到消息。” 花酌枝嫣然一笑,“这个问题琛哥哥早就解决了,我们现在商量的,就是找个办法,不惊动祁爷和长老们,从南疆跑出去。” “难。”沈碎溪评价道:“一旦发现你不在祭司殿,祁爷必定会带南疆所有人追上去,到时候你去哪,南疆的寨子就落在哪。” 花酌枝抿抿嘴角,一时没了主意,只好又看向萧见琛那边。 萧见琛正在眉飞色舞同陆繁交代这几日的行程:“我们从南疆出去后,便一路北上去中原,我已给大哥寄信,到时大燕去流云教送织云锦的车队在镇子外等我们,我们乔装打扮,随车队一起上山,悄无声息摸进流云教,好好查探一番。” 陆繁眉毛往下一压,思忖片刻,问道:“殿下,那齐向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你这是要直接端了流云教?” “什么端了流云教?”萧见琛先是否认,眼神却控制不住往花酌枝那边飘,他佯装咳嗽几声,清了清喉咙,“是,我是一直看他不顺眼,但还不至于牵扯到无辜之人,到时候你见机行事,若齐向云真有问题,不必手软,也算给枝枝报仇了。” 上了一天课,陆繁突然学聪明了,他转了转眼珠,竟跟萧见琛讨价还价起来,“殿下,你带我一起去,就是为了让我帮你盯住齐向云吗?” “当然不是了!”萧见琛义正严词否认:“我还让枝枝带上了沈碎溪,到时候我同枝枝住一屋,你同他住一屋,岂不是给你们创造独处的机会?” 陆繁只聪明了那么一会儿,又被萧见琛给忽悠得脑袋一空,他肉眼可见兴奋起来,“对啊!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两人同去客栈,却被店小二告知只剩一间房,到时候他便只能跟我一间。” 萧见琛看上去比陆繁还激动:“若是同心蛊正巧起了作用,岂不是一个暧昧生情的好机会?你这几日真要好好学学苗疆话,不然到时怎么同他交心?” 听到这里,花酌枝默默收回视线,刚好对上沈碎溪打量的目光。 “他们两个在那头说什么呢?怎么这么兴奋?”沈碎溪问。 花酌枝摇摇头,“没说什么,就说这几日要好好学习苗疆话。” “就他那榆木脑袋,这几日能学会多少?”沈碎溪先是嘲笑一声,而后正色起来,“你要想离开南疆,不必求我,倒不如在那小皇子身上做文章,他嫁来南疆这么久,都未回过娘家,你也该陪他回去走一趟了。” 听闻沈碎溪所说,花酌枝双眼一亮,喃喃道:“对啊,若琛哥哥思乡成疾,我必然是要陪他回中原的,可……可祁爷若要跟我们一起,那怎么办?” 沈碎溪露出一个坏笑:“他若要跟,就让他跟,但去哪自然要听我们的,我们有四个人,他只有一个人,就算举手表决,也是我们占上风不是?” 花酌枝频频点头,表情豁然晴朗,“那碎溪,你决定同我们一起了?” 沈碎溪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别过头,道:“我再想想,若我不去,便让娇娇替我去,她也能举手表决。” “娇娇到现在都没回来呢。”虽这么说,但花酌枝一点都不担心,“再说了,娇娇没有手,又如何能替你举手表决?” 沈碎溪斜眼看他:“你就是想叫我去,何必找其他借口?” 花酌枝轻笑一声:“那便不找借口,碎溪,你就陪我走一趟吧,我……” 话一下顿住,笑容也僵在脸上,花酌枝低下头去,迟迟没有说话。 “我懂你。”沈碎溪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怕齐向云真的有什么事瞒着你,到时不知该跟谁商量。” 花酌枝缓缓点头,“唔”了一声。 “那我就陪你走一趟,你跟陆繁说,出发前这几日,给我好好学苗疆话,路上我要考校他一番。” 可能有的宝子看不见作话,所以正文里跟大家道个歉,最近停更的原因是卡文卡得太严重了,写了些,总觉得没有那种感觉,很苦恼,但我以写文三年从不留坑、开写必填坑的信誉起誓,绝对不会坑。 思考了一下卡文的原因,可能是我从来没写过枝枝这种类型的人物,我想象不到这种性格的人物会说什么话,写着写着就在想,这样说话是不是太矫情了?但说其他话又有点不符合人设,虽然写得很吃力,但不影响我很爱这个角色。 过了个年事儿太多,家里长辈一直在我这边住,到现在都在忙,再加上另外一本写得又太顺手,下意识在逃避这边,所以就这样卡在了这里,今天跟其他太太聊了聊,她说卡文的时候,就硬着头皮逼自己往下写,写着写着就好了,所以今天决定逼自己继续往下写,如果大家有好的建议也可以在评论区发表,谢谢还在跟读的朋友!谢谢大家在评论区的督促! 第78章 我得上课 第二日,王文才的课堂上只剩陆繁一位学生,原因无他,祭司夫人病倒在床,昏睡间不断说着胡话,药石罔治,眼看着时日无多。 寨子里顿时议论纷纷,据知情者贾方正透露,夫人嘴里一直念叨着两个字:大燕。 一时间,萧见琛因过度思乡而病倒的消息在南疆传开。 因为萧见琛病倒,大祭司花酌枝愁得觉都睡不着,当天夜里便召集各位长老于祭司殿商议。 “琛哥哥嫁来南疆已有几月,也是该回去省亲探望一番,是我忽略了此事,才叫琛哥哥心中憋闷,以至病倒。” 有长老询问:“那大人的意思是?” 花酌枝悄悄给沈碎溪使了个眼色,回道:“我想陪琛哥哥回大燕一趟,说不定到了故土,吃了汉人的饭,喝了汉人的水,病便能不治而愈。” 沈碎溪适时跟上一句:“大人上次贸然出门已是危险至极,长老们定会担心,不如这样,这次我陪大人同去,路上还能保护大人和夫人。” 祁老爷子眉头一皱,正要说话,便听见花酌枝已经答应下来,“那太好了,有碎溪跟着,长老们便能放心,祁爷留在寨子,替我主持各项事宜。” “不行!”祁老爷子总觉得这几个小孩在过家家,他看看沈碎溪,又看看花酌枝,愁得老脸皱起,“大人同夫人一起出门,怎能就带碎溪一个人?外头群狼环伺,一旦碰上便是一场厮杀……” 越说越觉得危险,祁老爷子干脆站起来,“这样吧,老头子我亲自带人送大人和夫人去大燕。” 花酌枝正要回绝,沈碎溪轻笑一声:“祁爷的意思,是带南疆所有人一起去大燕?先不说拖家携口浩浩荡荡目标更大,就是这样去了大燕,岂不是被汉人笑话?” “你!”祁老爷子一瞪眼,冲着沈碎溪指指点点,“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几个小子不想叫我老头子跟着,去大燕是假,出去玩才是真吧!” “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夫人已经因思乡病入膏肓,日日神志不清喊着大燕,祁爷竟还怀疑大人爱妻之心疼妻之切,难不成在祁爷眼中,大人就是这样混不吝的一个人?” 花酌枝根本插不进嘴,沈碎溪以一己之力把所有声音挡了回去,又抛出质疑反问,听得他在心中偷偷竖大拇指。 “当然了。”沈碎溪也不给祁老爷子插嘴的机会,话又紧又密,“祁爷担心大人,一把年纪还要亲自保护,大人一定看在心中,若祁爷坚持要去也不是不行,其他人就不必带了。” 祁老爷子心中犯了难,他不去,实在难以安心,他要去,的确不好带太多人。 沈碎溪催促:“大人准备明日一早启程,祁爷若决定要去,还是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 祁老爷子被他一激,讪讪坐了回去,“那老爷子我就不去了,寨子里无人坐镇我始终不安,但你们两个小子也不能就这么往外跑,如今中原武林动荡,正是多事之秋,最好再带两个人。” 花酌枝方才一声不吭,这会儿终于插进一个字:“好!” 长老们左右看看,心中更是郁闷,他们还未发表什么意见,这么大一件事就这样草草决定下来。 可花酌枝已经带着沈碎溪跑了出去,一路不停上了萧见琛的小楼,进门便笑着报喜:“琛哥哥!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 萧见琛还躺在床上装病,闻言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从床底下拖出自己的包袱,“枝枝,我早就收拾好东西了!” 花酌枝凑过去看,“琛哥哥给我带衣裳了吗?” 那边两人头碰头浓情蜜意,这边陆繁扭扭捏捏走到沈碎溪跟前,问道:“碎溪,你收拾行李了吗?” 惊讶于陆繁的音调准确和进步神速,沈碎溪挑了挑眉,他没想行李的事,而是答非所问:“今晚来我小楼。” 陆繁激动得整个身子都在抖,这句话他头一天上课就学过,沈碎溪这是约他今晚去小楼呢! “好!好!好好好!”陆繁连连答应,他往前迈了一步,离沈碎溪更近,大着胆子伸出手去,轻轻抓着沈碎溪的小拇指头捏了捏。 沈碎溪被他逗得一笑,“床都上过这么多回了,人都叫你干烂了,你现在开始搞纯情?” 陆繁还没学那么多词,这样一番粗俗的话听在他耳朵里只剩几个更加粗俗的字眼。 床、上、多、干,现在开始。 “现在?”他回头看了眼还在商量带什么衣裳的萧见琛和花酌枝,语气犹豫:“这不好吧?还有人呢。”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63节 “想什么呢?”沈碎溪突然挣开陆繁紧握的手指,边往后退边冲他勾了勾手指头,“小楼等你,洗干净再来。” 这次陆繁听懂了,洗干净也是头一天就学了的。 见陆繁要走,萧见琛站起来喊了一嗓子:“陆繁!你提前收拾好东西,我们明日一早就走!” 陆繁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他哪有空收拾东西,只随手拽了几件衣裳塞进包袱里,便趁着夜色正浓爬了沈碎溪的小楼。 翌日清晨,寨子外,浓雾中缓缓驶来一辆马车。 花酌枝掀起车帘,把等在路边的沈碎溪拽上去,见只有一人,他又朝外看了眼,问道:“陆繁呢?” 沈碎溪被折腾一夜,这会儿正困着,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靠在角落假寐,“他说有东西忘记带,回去拿东西了。” “好,那便等等吧。”花酌枝同萧见琛也解释了一遍,三人就这么坐在马车里等陆繁。 没过多久,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萧见琛掀起车帘一瞧,只见陆繁肩上扛了个人一般大小的黑色包袱,正呼哧呼哧往这边跑来。 萧见琛连忙搭手把行李带人一起拽上马车,兴冲冲道:“走吧,趁天还没亮,赶紧出发。” 一行人并未走寨子外的路,而是迂回朝达弥山去。 直到走出达弥山最后一个山坳,萧见琛才想起打问:“陆繁,你那包袱里放的什么?怎么这么大?” 陆繁一言不发蹲下去,随着包袱缓缓拆开,露出里头还在昏睡的人。 萧见琛先是吓了一跳,看清脸后,才结结巴巴喊出那个名字:“王、王文才?” 沈碎溪倏地睁开双眼,见陆繁真的把王文才给带来了,他紧紧皱起眉头。 萧见琛更是直接破口大骂:“你把他带来做什么?” 陆繁吭哧吭哧道:“我得上课。” 萧见琛:“……” 第79章 把小狗放在一处 萧见琛不敢置信:“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上课?” 陆繁那表情别提多认真:“我又不像殿下,随时随地都能交谈,我才不舍得碎溪为我花时间费精力学汉话,自然是我多付出些。” “你——”萧见琛一怔,似乎没想到陆繁竟敢当着花酌枝的面用言语攻击陷害他。 “我的意思是……待会儿上课喊我一起。”萧见琛改口也快,说罢凑到花酌枝跟前,摇着尾巴讨好,“枝枝,我愿意为你学苗疆话,而且学得比他快。” 刚说完,马车突然一阵颠簸,王文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唔……”他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四处看看,“大人,沈大人,我这是在哪里?” 花酌枝蹲下去把人扶坐起来,“我们刚出达弥山,你还好吗?” “刚出达弥山?”王文才“嘶”了一声,捂住自己的后脖颈,“我只记得我正在睡觉,突然有贼人闯入屋中,把我打晕……” 他看向花酌枝,“再睁眼就是这里了。” “并非贼人。”花酌枝拍拍王文才的肩膀,毫不走心忽悠道:“你不是一直想去中原瞧瞧吗?现在有一个外出游历学习的机会,我们走得急,所以没跟你打招呼便把你带上了。” “原是这样。”王文才信了,他往自己身上摸了两下,惊慌道:“坏了,我没带书啊!” 这时沈碎溪嗤笑一声,有意无意往陆繁那边瞥了一眼,慢悠悠道:“要什么书?书也是你写的,你在就是了。” 王文才被夸的满面红光,小声赞同:“也是,也是。” 一行人刚出达弥山便换了汉人衣裳,边走边学,走至黄昏时刚好进城,便找了一处客栈准备落脚。 花酌枝内着一身玉白长袍,外罩萧见琛的墨色披风,头上的斗笠是方才进城是觉得新鲜刚买来的。 这样一个玉一般的人一进店便引来众人侧目,他目不斜视,扣出两颗银子搁在柜上,澄澈的眸子微微弯起,“劳烦,要两间上房。” 萧见琛等不及,拽了拽花酌枝的辫子,“咳,枝枝,你别忘了……” 别忘了他俩要睡一间房。 “嗯?”花酌枝转头看了眼,对上后头一排眼睛,他了然“哦”了一声,转身冲店家竖起一根手指。 “劳烦,再加一间。” 他竟忘了还有个王文才。 萧见琛:“……” 这次不止萧见琛着急,连陆繁都肉眼可见急躁起来,生怕跟沈碎溪分不到一个屋里。 五人拿着三把钥匙上了楼,到第一间时,花酌枝开了门,转身询问:“谁住这间?” 花酌枝没说要睡这间,萧见琛便不吭声,沈碎溪没表态,那陆繁也跟着沉默。 最后还是王文才大着胆子迈进去,小心道:“那……那我便睡这间?” “好。”花酌枝点点头,领着三人往第二间去。 门刚打开,沈碎溪转了转眼珠,故意道:“这间让给小皇子和陆繁睡吧,我们去睡另外那间。” 陆繁压根没听懂,他只听见沈碎溪说话,便跟着嚎了一嗓子:“对!我睡这间!” 见他这么想睡这里,花酌枝答应下来,“那你就同琛哥哥睡这间吧,我陪碎溪睡。” 一句话都没说就被安排明明白白的萧见琛:“???” 花酌枝同沈碎溪并肩转身,还未迈出一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破碎的声音:“枝枝?” 花酌枝回头看他,又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而后抓着萧见琛的手心展开,“忘记把钥匙给你们了。” 萧见琛低头,掌心中躺着一只生锈的钥匙。 “明早见。”说完,花酌枝脚步轻快走在前头,嘴里隐约还哼着什么小调。 前头两人倒是开心了,后头两个捧着钥匙难受了会儿,又斗志昂扬钻进屋中,头碰头商议起来。 “殿下,我觉得不对劲。”陆繁面容严肃摇了摇头。 萧见琛道:“你也觉出不对劲了?” 陆繁:“话本里不是这么说的。” 萧见琛恨得牙痒痒:“这关话本子什么事?你仔细想想!四个人两间房,就该我同枝枝睡一间,现如今他们俩在一张床上,只穿着单衣,盖了一张被,睡熟了说不定还会抱到一起去!” 陆繁没想到萧见琛醋劲儿这么大,他犹豫片刻,道:“不、不能吧?” “不行!”萧见琛掐着腰,在屋中走来走去,半晌下定决心:“这样,待会儿我去找王文才,先跟他把房换了,等半夜我再找个由头把枝枝喊出来,求他跟我睡一间。” 陆繁脑子转得慢,来回倒腾半天才捋清楚谁跟谁一间,他倏地站起来,满脸不情愿:“殿下自己去快活,却要我跟王文才睡一间?” “你傻啊?”萧见琛恨不得上脚踹他脑袋,“等我把枝枝哄走,你偷偷去沈碎溪房中不就行了?” 陆繁立马坐下去,给萧见琛竖了个大拇指,“还是殿下聪明。” 而这边,花酌枝跟沈碎溪揣了一样的坏心思。 两人包袱丢在床上压根没打算打开,沈碎溪在屋中转了两圈,跳上窗沿坐着,望向远山斑驳的翠青。 半晌,他勾唇一笑:“你说这主仆二人在商量什么呢?” 花酌枝走上前去,双臂撑在沈碎溪身侧,身后无形的狐狸尾巴一下一下甩着,“定然是想着如何换房呢。” 他同沈碎溪都是故意的,把小狗放在一处,想看他们焦急乱转,想叫他们主动来寻。 只要寻到,就有奖励,只要寻到,就有肉吃。 “先晾他们一会儿。”沈碎溪跳下来关了窗。 花酌枝跟上去,道:“等夜里无人走动时,我们再把房间换过来,我去那边,你留这边。” “好。”沈碎溪翻开杯盏,给两人倒了热水,百无聊赖叹了口气。 花酌枝则从包袱里拿出几本册子,开始挑选今天要看什么。 沈碎溪好奇,他支颐看了会儿,突然朝花酌枝伸手:“给我一本瞧瞧。” 花酌枝低头看了会儿,“这几本都是画的我同琛哥哥,不如我给你找几本普通的看罢。” 说完,他把包袱直接拆开,十几本册子往床上一倒,再转头时眼睛亮晶晶地,“碎溪,你来挑几本吧。” 【作者有话说】 王文才: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把我带出来,就是为了增添情趣的。 第80章 鸳鸯戏水 夜深人静时,萧见琛背着自己的行李,敲开了王文才的门,不由分说要同他换房间。 王文才刚睡下,这会儿被萧见琛叫起来,虽不明所以,却也懵懵懂懂答应下来,他把房间让给萧见琛,自己跑去同陆繁住。 见时辰差不多,萧见琛先去下头要了热水,又偷偷摸摸去敲花酌枝的屋门。 敲了半晌,屋中却无人应答,顾忌沈碎溪也在,他不敢直接进去,于是故意重重锤了一下门板,站在门外使劲咳嗽一声。 屋内终于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门缓缓开了条缝,露出沈碎溪那张清冷的脸。 萧见琛:“……” 沈碎溪眉头一拧,“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见琛踮起脚尖往屋里看了眼,喊道:“枝枝,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沈碎溪原本是光着脚下床的,他想起什么,老老实实坐回床边,把鞋袜穿好。 “别喊了,他去你房中找你了。” 萧见琛好歹是学过苗疆话的人,勉强能听懂几个字,他跟着迈过门槛,追问一句:“枝枝去哪了?” 沈碎溪穿鞋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放慢语调:“去你房中找你了。” “哦……”萧见琛似懂非懂,左右看看,摸了摸后脑勺,又问了一遍,“他去哪了?” 沈碎溪:“……”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64节 所以说压根没听懂是吗? “我说。”沈碎溪站起来,冷着一张脸,“出去。” 这次萧见琛听懂了,正要问问沈碎溪几个意思,便听窗户“咔哒”响了一声,下一秒,一身黑衣的陆繁从外面翻了进来。 三人对站,面面相觑,萧见琛先开口道:“你好好的门不走爬什么窗户?” 陆繁挠挠头,“习惯了……不对啊,殿下你怎么还在这儿?” 而陆繁房中,花酌枝同王文才对视一眼,问道:“你是说,他同你换了房间?” 王文才睡得正香,由睡梦中被花酌枝喊起来,拥着被子迷迷糊糊睁开眼,“夫人说要同我换,我便换了。” “好,你继续睡吧。”花酌枝点点头,转身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他循着记忆,来到王文才原先的房间,本想敲门,手抬至半空又顿住。 不过思索几秒,花酌枝直接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热气腾腾的木桶。 桶身上刻有鸳鸯戏水图案,让他一下想起那个自带回南疆便一直没有用过的双人浴桶。 萧见琛的心思,倒是好猜。 花酌枝关门进屋,素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撩拨着水面,玩了会儿水,他赶紧从挎包找出一本画册看起来。 而这边萧见琛被沈碎溪赶出门后,直奔他同陆繁从前的房间,门也没敲便闯进去,将刚睡下的王文才喊起来。 “枝枝呢?” 王文才叫人一遍遍吵醒,这回终于精神了,他看向萧见琛,双眼放光,铿锵有力道:“大人来过一次!又走了!但我也不知道大人去了哪里!大人或许去找夫人了,也或许回去睡觉了!毕竟现在为时已晚——” “闭嘴吧你。”萧见琛一把捂住王文才说个不停的嘴,“什么为时已晚?不会用就别用。” 他脑子转得也快,五个人分三个房间,现下两个屋子都没有花酌枝的影子,那肯定就在最后那个。 思及此,他撒丫子往回跑,跑到门口也不停下,凭着一身蛮力直直撞了进去。 听到开门的动静,正在浴桶中沐浴的花酌枝缓缓转身,伴着淅淅沥沥的水声,纤细的双臂由水下抬起,慢吞吞搁在桶沿,带着潮红的下巴也压上手背,那双纯情的眸子忽闪着、轻颤着、带着钩子,心甘情愿把自己挂上去做饵,只为钓那一个人。 “琛哥哥……”花酌枝轻声开口,“想不想学苗疆话?我教你。” 萧见琛克制着将自己的目光从花酌枝白藕似的肩头收回,傻傻回应:“学什么苗疆话?” 花酌枝眼神往右下移去,忍着羞耻,一句句道:“学……‘我喜欢’、‘想要快一些’、‘琛哥哥大’、‘想要琛哥哥死在我身上’、‘想再来一次’。” 迟迟等不来回应,花酌枝抬眸看去,只见萧见琛眼神呆滞,鼻与唇之间通红一片,浊血眼看着就要滑进嘴里。 “……”花酌枝出声提醒:“琛哥哥,你流鼻血了。” 萧见琛吸了吸鼻尖,毫不在乎用手背抹了。 他闭了门,双手扶着桶沿俯下身去,粗重的呼吸在寂静的屋中愈显清晰。 “花酌枝,你说这些话,是想要我死吗?” 花酌枝也不由自主吞咽喉咙,他向上凫了一下,露出半身,水珠沿侧颈滑落,窄小的锁骨盛不住,最后从单薄的胸膛蜿蜒划过,重新没入水下。 萧见琛那心、那魂,全都跟着一起坠下去。 花酌枝微张着唇,轻喘声渐渐同萧见琛的合为一体,他不服输,反问道:“不是琛哥哥说的么?想要死在我身上……我允了。” 萧见琛突然出手,捏着花酌枝的下巴吻上去,两人一同扎进春水中。 那边鸳鸯戏水,陆繁这边正在经历一场严格的考校。 沈碎溪斜倚在床头,懒洋洋道:“我问你答,答不上来,今晚不准上我的床。” 陆繁别提多紧张,他双手合十使劲搓了搓,好把掌心的汗搓开,沈碎溪要问他问题,可他深知自己什么水平,万一答不上来可如何是好? “我问你,你在大燕,可曾同别人说亲定亲?可有心仪的姑娘?” 头一个问题就把陆繁问住了!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沈碎溪心里也在打鼓,难不成陆繁在大燕还真说了谁家小姐? 谁知陆繁憋了半天,突然抬手,“稍等。”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小的册子,自言自语翻找着。 “那是什么?”沈碎溪问。 陆繁头都没抬:“王文才做的译本。” 沈碎溪:“……” 敢情不是真的说了亲,是还没听明白问题是什么。 陆繁盯着其中一页,不太确定道:“碎溪,你再问一遍。” 沈碎溪又问了一遍,这下陆繁终于明白过来,他豁然站起,三指并拢朝天发誓,“我陆繁此生此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只要沈碎溪一人,再无旁人!” 沈碎溪缓缓勾起嘴角,“油嘴滑舌。” 还什么此生此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说的倒是好听,可谁知道有没有来世? 这一世被陆繁纠缠已经够麻烦了,再来一世他就万万不能应允了。 “第二个问题,给我下同心蛊,是谁的主意?” 陆繁毫不犹豫把萧见琛卖了:“是殿下给我出的主意。” 还算忠诚,沈碎溪不再试探,干脆朝陆繁勾勾手指头,“过来吧,考校结束了。” 陆繁走到床边坐下,就在沈碎溪要来解他衣裳时,他一把握住沈碎溪的手腕,将人拦下。 沈碎溪一怔,抬头望去,“不想做?” 陆繁神情严肃,他嘴唇张张合合,被沈碎溪逼问几句才终于开口。 “碎溪,你从前……有过几个?” 他问得含蓄,可沈碎溪却回得十分露骨:“那寨子里,只要长得好看的,都来过我的小楼。” 抖着手翻完册子,陆繁一口浊气哽在胸口,那口气越聚越大,越聚越硬,几乎要生出尖刺,将他开膛破肚。 沈碎溪笑:“还有什么想问的?” 陆繁眼底瞬间爬上血丝,“沈碎溪,我问你,往后你还同他们见面吗?” “自然要见。”话音刚落,陆繁手上突然使力,沈碎溪吃痛,蹙起好看的眉,叱道:“松手!” 陆繁连忙松开。 沈碎溪摸着手腕揉了揉,“我是南疆护法,需要操持寨中大小事宜,再说了,寨子就那么大,难不成我每天出门都要低着头躲着人走?” 陆繁闷声不说话。 沈碎溪轻叹一声,“你不放心我?祭司殿那晚我已答应过你,你该庆幸我当时中了蛊神志不清说出那些话,当然了,既然说了我便能做到,一辈子还有挺长,往后只叫你一个人艹,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为了陆繁放弃一整个寨子的人,吃亏的人明明是他才对。 陆繁哑着嗓子压上去,“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沈碎溪摸过一旁的画册,随手翻了一页,指给陆繁看,“今日就照着上头做。” 陆繁看完,小声嘀咕一句:“这么做你经受得住?” 沈碎溪没听清:“什么?” 陆繁没回话,已经闯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是的,又卡文了,一卡文就想写点蛇蛇的东西 这一章配合76章食用更佳 第81章 夫君 一行人紧赶慢赶,赶到流云山脚下的镇子时,由大燕来的车队早已等候许久。 他们沿着车队留下的记号找去,进了门先是一愣,而后大喜,“韩兄?” 说罢又齐齐看向屋里另外一个人,“小桃子?” 带车队来流云教送织云锦的竟是韩充同小桃子! 萧见琛陆繁冲上去,同韩充抱在一起欢呼片刻,这才想起给互相介绍。 “这是枝枝,南疆大祭司。”萧见琛自然而然牵起花酌枝的手,“枝枝,这是——” 花酌枝笑着打断萧见琛的话,“我知道,是你的朋友,上次去大燕时,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小桃子拨开韩充,走到花酌枝跟前,“原来是你。” 韩充傻乎乎挠了挠头,“小桃子,你认识啊?” 小桃子给韩充翻了个白眼,“公子什么记性,三年前,崇寺楼,那王二——” “哦——”韩充拉长声音,“想起来了,那个苗疆姑娘。” 花酌枝:“……” 小桃子一点都没有下人的样儿,一肘子怼到他家公子胸膛上,朝花酌枝笑笑,“大人莫要怪罪,我家公子说话不过脑子。” 花酌枝摇摇头,“怎么会怪罪?琛哥哥那时还喊我小叫花呢。” 萧见琛干咳一声,放低嗓音:“是我眼瞎,是我眼瞎。” 小桃子又看向陆繁身后的沈碎溪,“这位便是陆公子信中的沈大人了。” 王文才尽职尽责在旁译说,沈碎溪也看出对面这个家是小桃子做主,没有慢待,而是认真同二人见过礼。 “殿下,陆兄,自知道这趟来能见到二位,我日夜央求祖父,求了好几日才求来这个机会。”韩充得意洋洋,从一旁的包袱里取出一沓信,在萧见琛面前甩了甩,“他们来不了,便只好给殿下和陆兄写信。” 几人说说笑笑落座,萧见琛接过信,一一拆开读了。 “……与君一别,长叹纸短,常忆往昔,只盼君再回,崇寺楼聚首……这一瞧就知是赵兄的字。” “……那韩充下手当真快,我方听说这事,陛下已然定下人选,那小桃子也凶得很,我同赵兄上门要个说法,结果被赶了出来!韩兄如此惧内,往后如何是好?哈哈哈这定是罗兄!” 萧见琛读信时,花酌枝就坐在旁边看着,眼中那股艳羡马上就要化作实形钻出来。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65节 韩充说到激动处,直接站起来,手舞足蹈,“他们两个哪里抢的过我!又关小桃子什么事,他们定是羡慕我有此良配!” 陆繁一拍桌子站起来,哈哈大笑,“就是就是,他们两个万年老光棍,定然是羡慕我们!” 说罢低下头,朝沈碎溪扬了扬一边眉梢。 沈碎溪比几人都年长几岁,见了陆繁的“家里人”,自然是端了几分架子,他没理会陆繁的张扬,而是稳重地坐在那里,只顾喝茶。 少年人一聚首便是说不完的话,说起没来的几位,说起旧日趣事,说起近日鲜闻,借着斗酒,嬉笑怒骂好不快活。 花酌枝也喝了几杯,他单手撑着下巴,目光炯炯盯着萧见琛,听他们说起有趣的事,也会跟着笑上几声。 打打闹闹聊至夜深,陆繁率先陪沈碎溪撤离酒席,王文才也顺势告辞,小桃子这会儿早已窝在韩充怀里睡过一觉。 桌上突然安静下来,萧见琛这才意识到时辰不早,他转头看向花酌枝,手从桌下伸过去,捏了捏花酌枝的手指。 “抱歉。” 花酌枝脑袋像是撞了一下壁,愣了很久才清晰起来,“琛哥哥为什么说抱歉?” 萧见琛面露歉意,轻声道:“我只顾同他们说话,冷落了你。” 花酌枝回握住萧见琛,“怎么会,我只在旁边听着就已经很开心了,我从未有过这样快活的时候,崇寺楼时,我瞧着你们三两好友高谈阔论,斟酒引诗,心里不知多羡慕,我那时就在想,若我也能坐在其中,该有多好。” 如今愿望竟就这样成真,是萧见琛把他带了进来,让他不用再躲在暗处,偷偷去瞧。 韩充扯过一旁的薄被,轻轻搭在小桃子身上,刻意压低嗓音:“这才哪到哪,待回了大燕,崇寺楼整个被我们包圆也是常有的事。” 说罢他将小桃子打横抱起,朝萧见琛二人点头示意,“小桃子睡熟了,今日就到这里,殿下同大人早些休息。” 待韩充走了,萧见琛拉着花酌枝站起来,非要爬上屋顶看月亮。 花酌枝拗不过他,只好蹑手蹑脚上了屋顶,两人挨着青瓦板肩并肩躺下,一同看着头顶的月牙。 萧见琛看了会儿,突然叹了口气,他高高竖起胳膊,五指张开微微转动,似乎在捕那清风。 “枝枝,你看这月,这风,这天,这地,这看得见的,这看不见的,触手可得的,遥不可及的,这样的世界,多么广阔,神秘……” 花酌枝学着他的样子抬手,掌心因汗湿微潮,遇上风时,那种风掠过指缝的感觉更加深刻。 “枝枝。”萧见琛转头看向花酌枝,“我们不回南疆,事情结束后,随我回大燕好不好?” 花酌枝收回手,转头同萧见琛对视,心中仍在犹豫。 “枝枝,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自己。” 花酌枝眼睛忽闪几下,喉咙里吐出一个清晰的“嗯”。 萧见琛鼻腔中逸出一声轻叹,他侧过身,蜷着身子,眼皮要合不合地,嘴里嘟囔着,“枝枝,我带你去崇寺楼,我比他们都大,到时他们还要喊你一声嫂嫂。” 竟是醉到开始说胡话了。 花酌枝也侧身,胳膊弯起,脑袋垫在上头,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萧见琛的下巴,“他们喊我嫂嫂,那你喊我什么?” 萧见琛早已闭上眼,险些睡过去时听到花酌枝问话,他想了很久,眼珠在眼皮下面转来转去,最后终于想到答案。 “我叫你夫人,你叫我夫君。” 花酌枝轻笑,他缓缓张口,却偏偏用苗疆话喊了声夫君。 他猜萧见琛听不懂,没想到对方却直接睁开眼睛,其中虽有醉意,却多了几分清明。 就在花酌枝以为萧见琛睡懵时,只听得耳边响起一道缱绻低哑的声音。 那是用苗疆话做出的回应。 “夫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中午在想接下来的剧情,怎么想都不太对劲,睡了一觉,脑子里突然冒出我小时候看的动画片——彩虹战队,又想到枝枝他们刚好也是七个人。 就是说思路一下就打开了。 第82章 官人可怜可怜我 喝了一夜,隔日七人再聚首时,都有些无精打采。 桌上只有小桃子睡得好,他主动摆了碗筷沏了热茶,又取了湿帕子来,非要给韩充擦脸。 韩充躲了躲,手掌不规矩地环在小桃子腰上,凑过去耳语了几句,不知说了什么遭人嫌弃的话,小桃子红着脸把帕子往他脸上一糊,兀自吃饭去了。 韩充不知死活,还要追上去,他戳戳小桃子那如粉桃儿似的脸,小意哄着:“又怎么了?整日给公子我甩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 小桃子半点眼神都不分给他,冷哼一声,“公子不要脸皮,我可是要的。” 听见“脸皮”二字,韩充突然一拍大腿,“嗨呀我竟忘了这事,稍等,我给诸位带了好东西来!” 说罢起身进了里屋,再出来时手中端端正正捧了个木匣。 那木匣不过一掌厚,两掌大小,韩充把木匣往桌上一搁,神秘兮兮道:“此物能瞒天过海暗度陈仓,诸位可知这是什么?” 萧见琛:“我看里头放的是你的厚脸皮。” 这样薄又这样小的木匣,能放什么机关,还能帮他们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正是!”韩充哈哈一笑,“殿下猜得果真没错!” 他将木匣打开来,众人纷纷探头看去,只见本就不深的匣子里放了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这是……”陆繁大着胆子把面具取出,放在指尖一捻,竟就这么捻出好几张来,他数了数,惊叹道:“不是一张,是五张!” 就连见多识广的沈碎溪都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五张交叠在一起竟不如一张丝绢厚,这样的天工巧物,不知道要多熟练的技艺才能精心制作出来。 韩充拎起一张,捏在指尖甩了甩,向众人介绍:“这可是我向天机楼重金买下的,还让小桃子专程去学了如何贴这东西呢!” 小桃子三两口把粥喝了,先是打了温水来净手,而后看向众人,“谁先来?” 萧见琛对这种新鲜玩意儿好奇得很,他跃跃欲试道:“本殿下先来!” 小桃子把五张人皮面具一一展开,“那殿下先挑一个罢。” 萧见琛挨个拿起来看了半晌,又把勉强选出来的两个摆在一起比较,眉头缓缓蹙起。 花酌枝不解,上前看了眼,“琛哥哥,怎么了?这两张有什么问题吗?” 萧见琛“唔”了一声,“枝枝,你看这两个,哪个更加俊俏?” 花酌枝:“……” 他将目光重新放回两张面具上,没有五官支撑,那更像是一张堆叠在一起的面饼,哪里看得出样貌,这东西也压根跟俊俏二字不沾边。 以免萧见琛挑下去还要浪费时间,花酌枝当机立断指了指左边那张,“我觉得这张更俊俏。” “好!”萧见琛抚掌大悦,拿起左边那张,交到花酌枝手中,“那最俊俏这张就给你用。” 说着拿起右边那张,“我用第二俊俏。” 陆繁一瞧还能这样,连忙把剩下三张面具揽到怀里,撞了撞沈碎溪的肩膀,“碎溪,待会儿你先挑。” 沈碎溪身子单薄,不比陆繁那样壮实,竟叫他这一下撞了个趔趄。 韩充哈哈大笑:“不必着急抢,这假面是用来掩盖身份遮挡面容的,自然是最普通不过的样貌,戴上之后,往人堆里一站,近于隐形。” “胡说!”萧见琛斥道:“本殿下就算顶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自身气质也是无可比拟的,到时候还需给本殿下找一身仆从的衣裳才行。” 韩充赔笑:“殿下说的是,殿下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找来。” 萧见琛坐在镜前,朝小桃子示意一眼,“来吧。” 小桃子取过人皮面具,慢慢覆在萧见琛脸上,小心地挑起五官边缘,让假面同脸皮更加贴合,最后把特制药水涂抹在腮边额头,一张面具就这样牢牢粘了上去。 花酌枝就站在萧见琛身后,他透过铜镜看去,那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长着一张憨厚老实的脸,假面并不完美,做了些胡茬和麻子出来,让这张脸更加寻常。 就如韩充所说,往人堆里一丢,的确不易发觉。 小桃子取过篦子,把发丝轻轻打理一番,又将面具边缘多出来的一块裁去,这便算完全戴好。 “殿下,这假面一旦戴上,可维持一月之久,不必担心有什么损伤,旁人就算给殿下清洗也不会破坏一二。” 说着,小桃子把那瓶药水交到花酌枝手中,叮嘱道:“若要把假面拆下来,用这药水涂抹边沿即可。” “好。”花酌枝接过,放进自己的小挎包里,朝韩充看去,“送织云锦的车队何时上山?” 韩充答:“我待会儿就差人去递名帖,这一来一回,最早也得后日才能上山。” 花酌枝点点头,“那我同碎溪他们明日再来戴假面。” 众人重新落座,只有萧见琛一人换了个相貌,坐在花酌枝身边时,花酌枝总是忍不住频频侧目。 “怎么了?我这样很丑吗?”萧见琛问。 花酌枝摇摇头,“就是觉得……有点不认识琛哥哥了。” 只能感叹这人皮面具做得逼真,除了声音还是萧见琛的,其他地方无一处相像。 “枝枝要赶快熟悉起来才行。”萧见琛说完,不知想到什么,凑过去同花酌枝说悄悄话,“枝枝今夜还要同我睡在一处呢,若是忘了这事,夜里突然睁眼岂不是要吓一跳?” 花酌枝眼睛弯得像南疆的月牙,他顺着萧见琛的话往下说:“那琛哥哥今日便自己睡吧。” 萧见琛哪里肯依,方入夜他便把花酌枝拉到床上去。 “枝枝,看我。” 花酌枝原本是半阖着眼的,听到萧见琛喊他,他掀起眼皮向上看,身子却突然僵住。 一种奇异的冰凉刺骨的感觉侵袭身体,由指尖开始,沿着经脉一寸寸蔓延开,内心也被不安和恐惧占据。 他上方是一个陌生的面孔,那是一张与萧见琛完全无关的脸,就好像…… 就好像他背叛了萧见琛,正在同一个不认识的人颠鸾倒凤。 而萧见琛也发现了这样一种奇特的调情方式,他身子伏低,故意换了种音调,粗声粗气道:“我同你夫君,哪个更厉害啊?” 不出所料,花酌枝又颤了几下。 萧见琛话不饶人:“小娘子怎么不说话?后悔与我快活了?若是叫你夫君知道你叫我弄成这副可怜模样,可怎么办啊?” 花酌枝身子不停发抖,他大着胆子,伸出玉竹般修长的双臂,缓缓勾住萧见琛的脖颈,往下一拽,红唇轻启。 “谁叫我嫁了个不能人道的夫君呢?官人可怜可怜我。”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66节 萧见琛:“???” 【作者有话说】 萧见琛:还是你会玩。 流云教之行结束后,萧见琛会把这五张假面悄悄收起来,然后某个春光灿烂的夜里,枝枝房中会接二连三出现不同的陌生人…… 第83章 我李霸天是你王二的内人 翌日一早,韩充便差人上流云山递了名帖,流云教的回帖在黄昏时刚刚寄到。 其中附有一封齐向云的亲笔信,信上言明,如今正处武林动荡不安之时,山下镇子并不安全,请他们连夜上山,教中会派人在山脚下等候。 拿到信后,韩充把大家召集在一起,率先问了花酌枝意见,“大人怎么看待此事?” 花酌枝将众人打量过一遍,道:“既然我们都已戴好面具,提早上山也未不可。” 萧见琛不乐意了,他一屁股坐下,冷嗤一声:“连一夜都等不及,现在就要上山见他吗?” 花酌枝干脆没搭理他,叮嘱道:“这次上山估计只能待几天,就算齐大哥再好客,我们待久了也会惹人生疑,所以要尽快查探,而我们还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能先上山再说,到时候见机行事。” 见花酌枝不理他,萧见琛吭哧半天,站起来附和一句:“没错。” 花酌枝继续道:“我虽然戴了面具,但齐大哥对我太熟了,我不好出面说话,所以我就藏在人群中,到时还得小桃子和韩充在流云教多行走打点。” 小桃子连连点头,“大人放心吧,我家公子虽然读书不行,但脑袋还算聪明。” 韩充:“……” 花酌枝笑得弯起眼睛,“这个我知道的。” 能跟萧见琛玩在一起的,不管陆繁还是韩充,亦或是崇寺楼的那些,都是一样的性子。 “我现在只担心碎溪……”说着,花酌枝略带担忧看了眼沈碎溪,“其他人都会说汉话,进了流云教同别人交流也是没问题的,可碎溪总不能装哑巴吧?” 沈碎溪看出花酌枝在担心什么,他双手负后,晃了晃脑袋,“不用担心,我叫王文才连夜教了我几句基本的汉话,到时也能应付一二。” “好。”花酌枝再一次环顾四周,“那我们就走吧。” 众人去换了普通的侍卫衣裳,带着两大车能卖几千两银子的织云锦,浩浩荡荡出了镇子。 到山脚下时,流云教果真有人彻夜等在那里,见有车队来,呼呼啦啦迎上来一群。 打头那个不过三十的岁数,两撇小胡子显得人精明无比,“在下房明渡,流云教管事,我们教主近日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抽不出空,特意叮嘱我在此等待韩大人。” 韩充下马来一拱手,“多谢齐教主,有劳房管事。” 站在人群最末尾的花酌枝则眨眨眼,眸子闪烁几下。 三年前他曾来过流云教做客,那时教中管事还是一个姓杜的老先生,这个房明渡是什么人物,他并不认识也不了解。 想到这里,他朝房明渡身后看去,入目也全是陌生面孔。 房明渡闪身让路,一摆手,道:“韩大人请。” “请。” 见花酌枝神情严肃,萧见琛撞了撞他的肩膀,低声问道:“枝枝怎么了?你认识他?” 花酌枝摇摇头,“不认识。” 但就是因为不认识,才觉得奇怪。 萧见琛笃定:“那他肯定有问题。” 花酌枝抿抿唇,觉得萧见琛三言两语就下结论,太过随意,并不可信。 山路不好走,马车停在山下,织云锦只能靠人力抬上去。 房明渡边指挥人抬东西,边笑着对韩充解释:“这些织云锦,都是我们教主买来给夫人和小主人做衣裳的。” 韩充附和两句:“齐教主同夫人当真是琴瑟和鸣伉俪情深。” 说到这里,房明渡脸上笑容消去,眉头微微蹙起。 见状,韩充连忙追问:“房管事可是有什么忧心事?” 房明渡摇头叹气:“可惜我们夫人这一病就是几个月,虽性命无忧,但却迟迟不见好转呐!” “哦?”韩充不动声色回身看了眼,同花酌枝交换过一个眼神,热切关心道:“夫人什么病症?我认识一位神医,若需要的话……” 房明渡压低嗓音:“不瞒韩大人,夫人得的是那癔症,教主有令,不得外传,以免影响夫人声誉。” “癔症?” 韩充若有所思,正要再追问几句,后腰突地一疼。 他转头看去,却见小桃子嗔他两眼,“公子莫要再问了。” 韩充讪讪一笑,这才觉出再问下去实在不礼貌,于是紧紧闭嘴。 房明渡扫了眼小桃子,“这位是?” 韩充反手握住小桃子的手掌,毫不避讳,“这是内人,小桃子。” 小桃子脸上飘起绯红,又杵了韩充一肘子,埋怨他在这么多人跟前不正经。 萧见琛听了一乐,又暗搓搓凑近花酌枝,小声耳语:“枝枝,你是我的内人。” 花酌枝瞥他,“那你呢?” 萧见琛:“我也是你内人。” 花酌枝移开目光,“别叫我名字,莫要被发现了。” 萧见琛:“好,王二。” 王二是花酌枝为自己取的化名,陆繁沈碎溪几人都是随意取的,只有萧见琛苦思冥想一整天,才想出一个响亮的名字——李霸天。 萧见琛:“我李霸天是你王二的内人。” 说话间终于到了流云教,房明渡在前带路,引几人走进一处院落。 “韩大人,这院子四周都未住人,清净得很,若有什么需要,便差人去云塔找我。” 说罢,他抬手一指,众人随之看去,夜色中矗立一座高塔,看外形竟与南疆寨中的通天塔十分相似。 韩充抱拳道谢:“多谢房管事,夜色不早,房管事早些歇息。” “韩大人一路辛苦,也早些歇息。”房明渡特意留下一个人守在院外,便带着其他人离开。 院中先是安静一瞬,韩充朝大家示意一眼,转头进屋。 七人又齐聚桌前,围着孤烛落座。 韩充率先道:“我看着……也没什么不对劲,这里的人也都挺正常的。” 花酌枝缓缓摇头:“流云教多了好多生面孔,那个姓房的管事我也从未见过。” “哦?之前是?” “之前流云教的管事姓杜,不过那位杜先生年事已高,现在换新管事也在情理之中,可能是我先入为主,觉得这样不正常。” “当然不正常!”萧见琛突然开口,“枝枝我问你,流云教换了管事,那姓齐的可跟你说过?” 花酌枝摇摇头,“没有,可不过是换了个管事而已,齐大哥没必要把这种小事也告诉我。” 萧见琛又问:“换了管事不说也罢,那教主夫人病了这事,姓齐的也瞒着你?” 花酌枝心中一突。 齐向云的夫人性子冷清,是以同南疆没有太多交集,但人生病不算小事,已经病了几个月,他今日才从旁人嘴里知道。 萧见琛又迅速下了定论:“他夫人定然有问题!” 第84章 两段故事 且不说这件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就是萧见琛这种见了谁都说对方有问题的态度就叫人难以信任。 花酌枝因此有些恼意,“琛哥哥别乱说,教主夫人贤良淑德温婉娴静,能有什么问题?” 萧见琛立马改口:“那就是齐向云有问题,他定然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夫人的事。”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花酌枝缓缓蹙眉,道:“那就更不可能了。” 这时韩充插话进来:“为何不可能?大人可方便说说?” “我只说一件事,你们就明白了。”花酌枝点点头,娓娓道来,“那是流云教刚被灭门时……” 流云教惨遭灭门的消息传来时,花酌枝才刚刚继任南疆祭司没多久。 齐向云满身是血,双腿一颠一簸,却仍旧维持最后一点清明死死护住身后的少年。 两人边走边躲,终于到了寨子入口,齐向云已是强弩之末,兜头往地上一倒,声音嘶哑着喊道:“晚辈齐向云,前来拜访花大人。” 说罢便歪头晕了过去。 而他身边少年不过十几岁的模样,见齐向云倒地不起,也跟着俯身痛哭,嘴里连声喊着:“齐大哥!齐大哥你醒醒!” 众人这才瞧出些端倪,跟在齐向云身边的竟是个姑娘。 他们把齐向云带回寨子,救了三天才救回来,期间那姑娘一直守在齐向云榻前,日夜不休照料。 最后花酌枝实在看不下去,伙同沈碎溪给那姑娘偷偷喂了些安神的药,这才免得两人一同病倒。 齐向云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及那姑娘,“婉婉呢?婉婉在哪?” 彼时双方语言还未相通,花酌枝只好扶他去婉婉房中看过,又做了个安睡的手势,以此表达床上人只是睡着了,并未受伤。 齐向云松了口气,由怀中掏出一封信和一块玉佩,交到花酌枝手中,“这是花大人给我写的信和信物,我自收到那日便写了回信,却迟迟没有寄出。” 花酌枝没接,反倒是沈碎溪接过信去翻看,确实是花父笔迹,信寄出时花酌枝尚未出世,上头只写了一句话:若齐家有难,便可带信物上南疆求助,届时必会倾其所有相助。 父辈诺言,花酌枝自然要信守兑现,他没犹豫便点了点头,算作答应齐向云的请求。 见花酌枝答应得如此痛快,齐向云还不太敢信,他找来那译事的,将事情原原本本同花酌枝说了一遍。 “流云教全教上下几百口全部丧命,我刚好下山送东西,这才逃过一劫,可没想到他们却谎称人是我杀的,已在武林中下发我的通缉令。”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67节 那时花酌枝年纪小个头也小,才到齐向云腰部,他不太明白齐向云再三说这番话什么意思,于是仰头看去,语气十分天真,“他们太坏了,我会帮你的。” 齐向云无奈,只得更进一步解释:“我如今人人喊打,若你帮我,他们也会将你、将南疆视作眼中钉,到时那通缉令上也会写上你的名字。” 原是为了这个。 可花酌枝才不在乎这些,他挥挥手,转身去取天神灯。 齐向云由此在南疆住了一段时间,养好伤后,他带着名为婉婉的姑娘回了一趟中原,再回来时独身一人,这才敢同花酌枝吐露真相。 原来那婉婉大名云念婉,是老教主云飞山的小女儿,流云教灭门那日也是巧了,云念婉回外祖家探亲,快走到山脚镇子时,刚好被由流云山逃出的齐向云救下。 “我怕她暴露,便叫她乔装打扮一番,我心中想着,若你不愿出手相助,我便将她托付在寨子中,我自己一人回中原报仇。” 齐向云万般感叹:“幸而你愿助我一臂之力,前几日我已将婉婉送回外祖家,这下我便能毫无顾忌,杀了那群贼人!为教主报仇!” 面对只有八岁的花酌枝,齐向云总有种说得再多,这小孩儿也不能理解自己的感觉,他慷慨激昂说完自己往后的打算,冷静下来后问了一句。 “祭司大人可能明白?” 花酌枝点头,细声细语道:“明白。” 他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虽没有亲眼见到,却能从齐向云口中体会那种恨意,也愿意用自己的寿命去为流云教点一盏天神灯。 天神灯送去神殿后,齐向云便回了中原,花酌枝从流云山寄来的信中了解到后面的故事。 齐向云重整流云教,在天神灯的庇佑下愈战愈勇,直到武林正道开始忌惮,他才将云念婉接回流云山。 没过多久,一封喜帖送至苗疆,花酌枝没能去参加齐向云和云念婉的喜宴,只将那块玉佩重新寄去,算作又一次给出承诺的信物。 “齐大哥来寨子时浑身是伤,可云姑娘不过是衣裳脏了些,可见齐大哥将云姑娘保护得多好,他往后每一步计划,都会先考虑云姑娘去处,怎么可能做对不起云姑娘的事?” 诸如此类的事还有许多,花酌枝已然想不起,可不止流云教,就是整个苗疆也都知道齐向云待妻女极好。 韩充双眼一眯,道:“不对,不对,这不对。” 见韩充连说三声“不对”,小桃子先好奇了,替众人问道:“公子,有何不对?” “照这么说,齐向云应该十分宠爱这位夫人才对,既然夫人得了癔症,方才我说认识神医时,那管事就算无法替教主做决定,也该留住这样一个给夫人治病的机会。” 花酌枝眼睫一颤。 房明渡直接拒绝了。 韩充继续道:“而那位管事却直接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是,夫人得了癔症,教主为夫人名誉着想,下令不得外传,那试问,我不过是从大燕过来送织云锦,送完就走,往后或许再不相见,他们明明可以诌一个其他理由糊弄过去,为何还要同我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说明实情?” 说到这里,萧见琛终于有了几分底气,他把韩充的话接过去,继续往下分析。 “所以说,要么夫人得了癔症是假的,要么是为了夫人声誉着想才是假的。” 韩充同萧见琛交换一个眼神,兀自颔首:“大人发现不了端倪,是因为对流云教太熟了,而我置身事外,其中怪诞之处便能一眼看出。” 这时小桃子突然举了举手,“这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来,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罢瞟了花酌枝一眼。 花酌枝点头示意:“但说无妨。” 以免花酌枝误会,小桃子先解释了一句:“好,这件事只是我在大燕的见闻,并没有说教主夫人的意思,公子可还记得,燕城城西有一位卖肉的屠夫……” 燕城城西有一位卖肉的屠夫,屠夫生了满脸横肉,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却偏偏娶了一位貌美的夫人。 那位夫人每日随屠夫早起出摊,不嫌脏苦,大家见了,无不夸赞其贤惠持家。 夫人对谁都是一副笑脸,同她那位丈夫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久而久之,大家去摊上买肉,都愿意同那家夫人讲上几句。 可某一天,大家去买肉时,却发现摊上只有那屠夫一人,有相熟的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您家夫人去哪了?怎么不见她?” 那屠夫粗声粗气答:“夫人病了,在家休养。” 问话那人没做他想,买了肉就回了。 可第二日,第三日,一直到第七日过去,大家都没再见那家夫人。 再后来,夫人的娘家找来官兵上门…… 说到这里,小桃子环顾一周,刻意压低嗓音,缓缓道:“夫人早就被那屠夫杀了,剁成肉块,卖给来买肉的熟人……” 桌上众人皆被吓了一跳,萧见琛一下抱住花酌枝,花酌枝则紧紧抿住双唇,陆繁宽阔的肩膀微微内扣,王文才险些钻到桌子底下去,只有一个听不懂汉话的沈碎溪面无表情。 韩充早早就听过这个故事,他咬牙切齿补充道:“据说剁了七七四十九块,卖了四十九个人,这屠夫简直是畜生!不过是妒忌他夫人与外人话说得多,就下这样的毒手!” 陆繁追问:“后来呢?那屠夫可被抓起来了?” “那是自然!”小桃子脆生生答:“第二天就砍了脑袋,我还专程去看了,大家都在拍手叫好!” 王文才结结巴巴把这事给沈碎溪说了,末了弱弱评价一句:“那屠夫叫砍了脑袋,可我怎么都不快意,总觉得胸口闷闷的,一点都不解气。” 听了王文才的话,其他六人同时沉默。 云夫人的事,同小桃子讲的这个故事倒是有几分相似。 “所以说,齐教主称教主夫人病了,或许只是为夫人无法露面找了一个借口。”韩充分析完,紧接着抛出自己的问题:“那教主夫人为何不能露面呢?” 为何不能露面,那可能性太多了。 花酌枝挣开萧见琛的怀抱,缓缓起身,“明日去拜访一下云夫人就知道了。” “定会被人阻拦的,今日我说要找神医都被拒绝,他们以癔症这样借口堵住我们的嘴,分明就是不想要我们拜访教主夫人。” “不。”花酌枝看向韩充,“我必须要去见一见云夫人,明日想办法把他们引开,我一个人偷偷进去。” 第85章 一更 他们无法在流云教长住,必须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转天清晨,房明渡亲自来院子请人,韩充同小桃子为座上宾,教中伺候了上好饭菜,而萧见琛这些随从则留在院中随便吃了点。 用过早饭后,韩充给众人带回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我按照祭司大人指的位置找过去,本想去那院子外头看看,还未靠近便被守在门口的人逐了出来,小桃子眼神好,他从门缝中隐约瞧了眼,里面门窗全部用五指宽的木条栅了起来,只有侧墙上一道小窗。” 韩充说完,小桃子补充道:“如果没看错的话,那窗子有两人多高,没有木梯根本够不到,我们如今连院子都进不去,更遑论进屋去找人。” “高?”萧见琛同陆繁对视一眼。 再高能有多高?这天底下就没有他萧见琛翻不过去的墙。 书院四周的墙因他多垒了半人高,他不是照样翻墙出去逃学。 察觉到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萧见琛拍着胸脯同花酌枝保证:“枝枝,这次看我的。” 花酌枝低着头没说话。 萧见琛又腆着脸凑上去,“枝枝,还同我生气呢?” 昨日他口无遮拦说齐向云和云夫人坏话,花酌枝气得一夜没理他,回房后就自顾自睡了。 萧见琛当即就后悔了,从前花酌枝总是对他百依百顺,两人是蜜里调油无话不说,他提再过分的要求,花酌枝都愿意答应,可独独就是这个齐向云,时不时横插在他同花酌枝中间。 他摆明了就是对人不对事,一说起齐向云,脑子就跟泡了猪油一样,说得多了,倒把花酌枝往外推去。 早知就该听他大哥的话,好好看看那本《夫德》。 不守夫德,等于猪狗不如。 花酌枝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他们为何看守这样严,又为何用五指宽的木条将门窗封住,云夫人不过是一介女子,又不是什么猛兽,到底出了什么事能叫齐大哥这样对她?” 若只是得了癔症,找人看住照顾就是了,齐向云这样提防,倒是怕里头的“东西”跑出来。 韩充出声安慰:“大人莫要担心,对方看守森严,这不是刚好说明,云夫人并未有性命之忧。” 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我去!爬墙这活本殿下最熟了!”这时萧见琛突然站起来,用力拍了下桌面,震得桌上茶盏盖子“啪嗒”响了几声。 一提起爬墙,陆繁某根神经也被萧见琛调动起来,他跟着拍了一下桌子,铿锵有力道:“殿下,我随你去,这回还是我在下头举着殿下!” 韩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并未打击两人积极性,而是先竖了个大拇指,又问道:“殿下爬墙厉害我是信的,但那都是后话,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有两件事,第一,确定云夫人就在院子里头,第二,冲破层层看守,进到院子。” 花酌枝还是坚持昨日的想法,于是提议道:“外头守了多少人,能否将他们引开,我一个人悄悄进去。” 韩充看向小桃子,小桃子则摇摇头,“不知道有多少人,但看这严防死守的样子,人一定不少。” 他们只是路过,方往那边迈出半步就被疾声喝止,齐向云必定叮嘱过不止一次,他们这样的身份,要进去实在是太难了。 这时王文才举了举手,“不如这样,我们派人去流云教卧底,孙子有云:故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 花酌枝打断:“我们再过几日就该走了,哪有时间卧底?” 韩充伸出三根手指,“最多三天,待得太久惹人嫌疑。” 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可他们几个人围着说了半天,竟找不出一个好办法。 花酌枝习惯性地跟沈碎溪商量:“碎溪,你觉得我们该如何?” 沈碎溪微微一笑:“只要确定人就在里头,哪有见不到之说?不管外头守多少人,云夫人总要吃饭吧,既然要吃饭,那必定有人送饭进去。” 花酌枝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写一张纸条,藏在每日送进院子的饭中,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沈碎溪:“我们直接攻进去。” “……”花酌枝不露痕迹叹了口气,“那跟送饭有什么关系?” 沈碎溪站起身,拍拍陆繁的肩膀,陆繁立刻殷勤地递上自己的刀。 刀身泛着粼粼银光,衬得沈碎溪那张平凡的脸愈发妖异,“有人送饭,门才会开,门只要开了,我就有办法叫它合不上。” 这便是要直接暴力闯入了。 陆繁盯着沈碎溪看直了眼,喃喃附和道:“碎溪说的没错。” 花酌枝紧紧抿着唇,没同意也没反驳,沈碎溪知道他在纠结什么,到这个时候了,花酌枝还是不想同齐向云撕破脸皮,他心中坚定齐向云一定有难言之隐,一定有“不得不”为之的原因,所以狠不下心走到同齐向云对峙的局面上。 他仍旧想着用一个温和的方式,例如悄悄进去查寻真相,然后默默帮齐向云解决问题。 “大人。”沈碎溪还想再催促:“流云教明显有问题,大家不可能一直等在这里——” “行了。”沈碎溪的话萧见琛听懂了几句,他站起来制止,然后拉着花酌枝率先退出这次商议。 两人溜达出院子,找了个没人的树底下蹲着,萧见琛慢吞吞拔着地上的野草,不多时脚边便多了一堆草根。 “琛哥哥想说什么?”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68节 萧见琛看他,那张戴了假面的脸面无表情。 “枝枝,我觉得沈碎溪说的没错,一来,教主夫人至今没有露面,尚不知生死,二来,如今流云教没有天神灯庇佑,过几日同武林正道对上,若是赢了还好,若是输了,岂不是会有不少人因此丧命。” 花酌枝也跟着蹲下,往萧见琛那边挪动两步,“所以……” 萧见琛难得严肃:“不如就听他的,先闯进院子,找到教主夫人再说。” 花酌枝几不可闻叹了口气,“我到现在都想象不到,齐大哥会对云夫人做什么事,琛哥哥,如果是你,会将我关起来吗?” 萧见琛想都没想就否认了:“自然不会,你是个活生生的人,被那几个老头子困在南疆已经够辛苦了,我费尽心思想带你出来,是要陪你去见月、见风、看天、看地,不是把你从一个牢笼带进另一个牢笼。” 花酌枝感动之余愈发困惑:“可对于齐大哥来说,云夫人也是他想陪着走遍天下的人,我方才还在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话音刚落,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簌簌”声响,花酌枝警觉地转过头去,盯着轻微晃动的草丛,小声喝道:“谁?” 那边没再传出声音,对方或许已经离开,也或许被花酌枝这一声吓到不敢再动。 就这么两厢僵持片刻,花酌枝正要起身去看看,却被萧见琛伸手拦下,“我先过去,你跟在后头。” 萧见琛放缓脚步,轻轻走至草丛前,而后转头同花酌枝交换过一个眼神。 花酌枝右手探入自己怀中,握住圆圆的蛊盅,冲萧见琛点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萧见琛深吸一口气,猛地扑过去,将遮挡视线的藤蔓掀开,花酌枝正要把蛊虫往那边丢,可看清里头蹲着的小人儿,手又生生收了回去。 那是个身着锦衣的小姑娘,五六岁的样子,梳着双髻,因为在草丛里钻来钻去,白净的小脸上黑一道灰一道的。 萧见琛僵了会儿,附耳过来,“枝枝,这是不是那姓齐的家里闺女?” 花酌枝“嗯”了一声,他走上前去,蹲在小姑娘跟前,放缓嗓音,慢吞吞道:“昕昕,你还记得我吗?” 刚问完,花酌枝想起自己现在戴了人皮面具,在昕昕眼中,这样一副面孔必定十分陌生。 果不其然,昕昕又往后缩了几下,眼中满是警惕。 “别怕。”花酌枝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荷包,递到昕昕跟前,“昕昕还记得这荷包吗?上次花小叔来流云教时送过你一个。” 看见熟悉的荷包,昕昕迟疑着点了点头。 “不要害怕,我是花小叔的朋友,来流云教做客的。” 花酌枝伸过手去,“里头脏,昕昕先出来。” 昕昕看看花酌枝,正要出去时,又往萧见琛那边瞥了眼。 花酌枝连忙解释:“别怕,他也是花小叔的朋友。” 萧见琛纠正:“我是你婶儿。” 花酌枝:“……” 昕昕却突然对萧见琛来了兴趣,她主动走出来,仰头看去,声音稚嫩:“你是婶儿?” “对啊!我跟你花小叔明媒正娶,名字都上了婚书的,你得叫我一声婶儿。”站着讲话不方便,萧见琛又蹲下去,这下刚好同小姑娘平视,“你叫声婶儿来听听,我叫你花小叔再送你一个荷包。” 昕昕脆生生道:“婶儿!” 萧见琛别提多开心,直接把花酌枝手里的荷包抢了过去,转手塞进昕昕手中。 花酌枝跟着蹲下,细细拍去昕昕肩头的枯叶,同她打听道:“昕昕,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娘呢?” 提起云念婉,昕昕嘴角忽地下弯,紧紧抿起。 “昕昕?你知道你娘怎么了,对不对?” 昕昕一声不吭。 后面不管花酌枝如何追问,昕昕没再讲话,只是低头捏弄手中的荷包。 花酌枝跟萧见琛两人皆是怔愣。 方才他问及云念婉,昕昕没点头也没摇头,应当是知道,却不敢说。 “小主子!小主子!” 不远处传来几声呼喊,没多时两个婢女从屋后跑了过来,瞧见昕昕时狠狠松了口气。 “小主子,您怎么在这儿,叫我跟绿盈好找。” 花酌枝拉着萧见琛站起来,后退一步。 婢女上前来牵起昕昕的手,朝花酌枝二人点头示意后便神色匆匆离开。 待人走远,萧见琛问:“怎么了?” 花酌枝终于察觉出事情的严重,他咬了咬唇,回道:“昕昕身边的婢女也换了,从前不是这两个。” 萧见琛若有所思:“那就是亲近的人都换了个遍。” 花酌枝拽了拽萧见琛的袖子:“走!” 第86章 二更 两人回到落脚的院子,刚好碰到从另一边回来的沈碎溪和陆繁。 “我方才跟陆繁出去打听了几句。”沈碎溪压低嗓音,转身将门闭了,“云夫人就在那院子里,这件事教中都知道,据说云夫人得了癔症后整日吵闹,还会伤人,所以不得不将她关在里头,齐教主每天三次亲自送饭,夜里还会过去过夜。” 陆繁把这件事同步告诉萧见琛,然后补充道:“问再多他们就不肯说了,说白了这是齐教主家的私事,所以不愿叫我们几个外人知道太多。” 萧见琛恍然:“那这样看来,上山那天房明渡就透露这个消息给我们,也是摆明了要我们好自为之,不要多管闲事。” 沈碎溪突然碰碰花酌枝的胳膊,给他一个笃定的眼神。 花酌枝明白。 不能再等了。 沈碎溪提议:“不如等流云教下山迎战双剑门时再动手,到时候教中人最少,我们也能轻松些。” 谁知花酌枝同萧见琛异口同声道:“不行!” 陆繁被两人声音惊得心脏扑通跳,“哪里不行?流云教这么多人,个个武功高强,真要硬来还不知道谁占上风。” 他半吊子武艺就不用说了,萧见琛更是什么都不会,这次上山韩充就带了十几个人,打是打不过的,总不能全靠沈碎溪一人拖着吧? 想到这里,他眼带担忧看了眼沈碎溪。 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 萧见琛一巴掌拍在陆繁后脑勺,叱道:“流云教的灯都没点,这么多人下山去送命吗?” 陆繁支支吾吾:“又不是故意不给他们点,不是点不起来吗?” 几人突然缄默下来,沈碎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微微挑眉,“如何?不想等他们下山就算了,那我们今晚就动手。” 反正于他来说,人多人少都一样。 陆繁琢磨半天,道:“齐教主夜里还要回院子,若是能找个由头牵扯一下他们最好了。” 正沉默着,院门被敲响,陆繁过去开了门,来人正是房明渡。 他呵呵一笑,拱手见礼:“昨夜实在是太晚,来不及为韩大人接风洗尘,所以教主今晚特意于明义堂设宴,邀韩大人赴宴吃酒,劳烦几位帮忙转告一声。” 陆繁扬起一个假笑:“房管事放心,一定传达到。” 房明渡笑得比陆繁更假:“多谢多谢。” 院门关上,陆繁木着脸道:“牵扯住了。” “哪还等什么?”萧见琛往半空中挥了下拳头,热血沸腾:“干!” 七人重新聚首,萧见琛代替花酌枝的位置,思路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诸位,今晚齐向云要设宴吃酒,对我们来说正是个好机会,下面我来布置一下各自的任务。” 王文才在一旁给沈碎溪译说,受萧见琛情绪影响,声音也越来越大。 “你小点声。”萧见琛瞪他一眼,继续道:“韩兄带小桃子赴宴,想办法给齐向云多灌酒,尽力将人拖住。” 韩充同小桃子对视一眼,勾唇笑笑,“拼酒?放心,我叫他站着来,躺着回。” 萧见琛自然是放心韩充酒量的,他转向王文才,吩咐道:“王文才,你去后山找个没人的地儿……” 王文才用力点头:“找个没人的地儿!” 萧见琛:“放火。” “?”王文才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了花酌枝一眼:“放……放火?烧山?” “你傻呀!”萧见琛啐他一声:“找个空地,捡些柴火来,只要这边能瞧见火苗就成。” 王文才吞了吞喉咙:“好……” 萧见琛不放心他,特意叮嘱道:“一定找个空地,若是真的将山烧了,不光流云教,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王文才也怕,但萧见琛给的任务不敢不做,只得弱弱应下。 最后,萧见琛将目光转向沈碎溪,还未等吩咐,沈碎溪已经站了起来,“不用说了,我知道,院子外面的人就交给我吧。” 萧见琛还是多说了一句:“韩充拖住齐向云,王文才那边能牵扯近一半的人,剩下的就全靠你了。” 见沈碎溪要一个人去引开院子外的人,陆繁坐不住,他高举双手问道:“那我呢?碎溪一个人怎么能行?我跟他一起去!” 萧见琛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陆繁,本殿下很需要你,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本殿下呢?” 陆繁先是一怔,而后为自己的见色忘友而羞愧:“殿下,我——” 萧见琛:“那窗子有两人多高,没有你本殿下如何爬上去?” 陆繁:“……” 不等陆繁反应过来,萧见琛拍拍手,神情愈发严峻,“诸位,我们的目的是送枝枝见到云夫人,成败在此一举,但本殿下相信,有大家相助,定能成功!” 此言一出,韩充露出一个嚣张的笑容,一旁的小桃子也跃跃欲试,王文才则忧心忡忡,生怕自己一把火把整座山烧了。 沈碎溪悠闲自得喝起茶来,陆繁看看自己右手的沈碎溪,又看看左手的萧见琛,左顾右盼中神色犹豫,萧见琛那边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 只有花酌枝一个人心不在焉。 他尚且不知那个院子里等待他的会是什么,若没什么大事还好,若是窥见什么足以颠覆众人认知的秘密,他又该如何面对齐向云? “枝枝。”萧见琛拽拽花酌枝的袖子,往他手心里递了一样东西,“这把刀你拿着,若那云夫人真是得了癔症随意伤人,你还能用来防身。”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69节 花酌枝想到什么,从怀里掏了一个蛊盅出来,“那这个瞌睡虫琛哥哥拿着,打开盒子,瞌睡虫便会自动跳到人身上,不过几瞬,便可致人昏睡。” 这虫从前不止一次用在萧见琛身上,这次终于轮到他给别人用。 吩咐好一切,便是漫长的等待,悠闲的人已然睡了一觉,紧张的人情绪愈发紧张,就在等得心焦时,房明渡终于上门,请韩充小桃子一同赴宴。 两人前脚刚走,王文才便揣着火石,趁着夜色,偷偷摸摸上了后山。 沈碎溪等不及要行动,被萧见琛出声喊住:“再等等,只要后山的火一点,我们就立刻出发。” 流云教建在流云山山顶,风寒露重,又是深秋,小桃子沿着山路走了几步,冰凉的手一个劲儿往韩充胳膊肘里塞。 韩充见状,凑近了低声道:“可是冷了?要不回去拿个兔毛毯子?” 小桃子摇头,小声回话:“再过半个时辰王文才就要点火了,我们不能耽误大事。” 韩充笑得十分张狂:“用不了半个时辰,你家公子的酒量如何,你应该有数得很。” 小桃子却有些担心:“公子酒量我是知道的,就怕那齐教主酒量也不差。” 半个时辰后,漆黑一片的后山终于出现一点火光,萧见琛带着陆繁在流云教边跑边喊:“着火了!后山着火了!” 教中众人并未看清喊话的是谁,听说后山着火,便都慌了阵脚。 “真着火了!快去后山救火!” “快些!趁火还小,赶紧断了!” 睡了的,醒着的,打坐的,练功的,纷纷出动往后山跑。 目的达到,萧见琛拽着陆繁后撤两步,“快!趁乱就现在!” 他们到云夫人院子时,沈碎溪花酌枝正站在门口同守卫对峙。 “你们是谁?院中有女眷,不可随意乱闯!” 风中隐约传来“救火”的叫喊声,几名守卫也意识到对方来者不善,纷纷抽剑震慑:“刀剑不长眼,莫要再往前一步!” 怕沈碎溪听不懂,陆繁一脸紧张地译说:“碎溪!千万别再往前!” 话音刚落,只见沈碎溪往前一步,就这么赤手空拳迎上去,“这里交给我,大人去找云夫人就是。” 几人立刻缠斗在一起,每有人想拦截花酌枝,便被沈碎溪一手勾回去,而沈碎溪不敢下死手,怀中揣着几只蛊虫过于致命,也不能拿出来用,只得慢慢迂回,尽力拖延时间。 花酌枝三人就这么闯进院中,正如小桃子所说,门窗全部用五指宽的木条栅起,只有侧墙上一道两人多高的小窗。 花酌枝看了会儿,眉头紧蹙,“不对,若云夫人在里面,门窗总得留一个才行,这样全部栅上,外头的人如何进去?” “你的意思是?” “要么云夫人不在里面,要么……有什么密道能直接通到屋中。”花酌枝略一琢磨,走到小窗下,仰头看去,“都已经到这儿了,进去看看再说。” “好!”萧见琛同陆繁摆出早早练过许多遍的架势,转头朝花酌枝示意:“枝枝,我们先送你上——” 只见夜色中有什么东西“唰”地一下飞过去,萧见琛定睛一瞧,花酌枝已经爬上小窗。 萧见琛:“……” 这样显得他跟陆繁有些多余。 怔愣间,花酌枝已经拆下窗户钻了进去。 萧见琛把陆繁往墙边一按,心急如焚:“快快快!快送本殿下上去!” 第87章 三更 花酌枝人又瘦又小,轻易便由小窗进了屋中,他轻巧地飞身落地,先是在黑暗中适应片刻,待隐约能看清东西,才缓缓迈开脚步。 屋中并未点烛,原本透光的窗也叫挡了个严实,花酌枝走出几步,右肩突地撞上什么,他下意识伸手去扶,握在手中才发现那是个一人多高的烛台。 幸好有蜡烛。 花酌枝松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将蜡烛点起。 屋中明亮许多,花酌枝借着朦胧的光望去,四周空荡荡地,最角落置着一张拔步床。 床帐选了喜庆的大红,却衬得屋里气氛愈发荒凉诡异。 盯着密不透风的床帐看了会儿,花酌枝大着胆子走近,轻声开口:“云夫人?” 无人应答。 就在花酌枝以为云夫人并不在此,正要掀开床帐看看时,后头却传来一道轻微的响动。 “谁?” 花酌枝松了口气,将烛台举得更高了些,“云夫人,是我,花酌枝。” “花酌枝?”那声音似乎困惑极了,喃喃着念了许多遍:“花酌枝?花酌枝……” 突地,床帐被人掀开,露出云夫人那张苍白的脸。 她看着眼前的陌生面孔,眼中的惊喜瞬间转为迷茫,“小……花?” 烛光打在云夫人身上,花酌枝终于看了个一清二楚,他呼吸一窒,瞳孔瞬间放大。 只见云夫人双手双脚皆被铁链锁住,链子并不长,甚至不足以让她下床走动,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原地。 花酌枝喉咙上下滑动着,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他都不敢问出那个问题,齐向云为什么把云念婉锁在这里,用这样的方式折辱,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犹豫间,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大喊:“枝枝!枝枝你找到云夫人了吗?枝枝我来了!” 花酌枝回头看了眼,萧见琛终于在陆繁的帮助下爬了上来,上半身已经钻过小窗,正待将下半身也钻进来时却遇到了阻碍。 他双手撑墙,使出吃奶的劲儿,抻着脖子把自己往里拽,拽了半天却丝毫没有成效,可这时再往后退,却也退不出去了。 萧见琛:“???” “枝枝!”他脸上露出一个惊慌失措的表情:“枝枝!我被卡住了!” 说罢他又转头大喊:“陆繁!快把本殿下救下去!” 外头隐约传来陆繁的回应:“殿下!我先去帮一帮碎溪!待会儿再来帮殿下!” 听着像是走远了。 萧见琛:“是本殿下重要还是那姓沈的重要!” 已经无人回应。 云念婉一下跪坐起来,惊疑不定问:“真是小花?” 花酌枝哪还顾得上萧见琛,他回过头,几不可闻“嗯”了一声,解释道:“我戴了人皮面具。” 谁知云念婉就这么流下两行清泪,浑身发抖啜泣起来。 “云夫人……” 花酌枝将烛台放在地上,正待安慰,却听见云念婉哀切的声音:“流云教灭门,与齐向云脱不了干系!” 花酌枝浑身发凉,他后退一步,跃动的烛光将眼睛照得刺痛,胸膛里一声声跳着,他费力地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还卡在墙上的萧见琛听见这句也是一惊,他替花酌枝问道:“流云教灭门是那姓齐的干的?” 云念婉正要说话,却听得屋中某处“咔哒”一声,这声响动像是预兆着什么可怕的事情,她面露惧意,目光越过花酌枝肩头,而后手脚并用朝床里侧爬去。 花酌枝后知后觉转身,屋中地砖空了一块,露出下头的密道,他屏住呼吸看着,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昕昕从地道中爬了上来。 萧见琛狠狠松了口气,还未松到底,瞅见昕昕身后还跟着个齐向云时,那口气又瞬间吊起。 齐向云怎么来的这么快?韩充同小桃子不会是出事了吧? 齐向云一手牵住昕昕,一手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将自己打理干净,他直起腰同花酌枝对视一眼,苦笑着举了举手中的荷包,“昕昕说这荷包是花小婶送的,我便猜到一二了。” 花酌枝没说话,却后退一步,挡在云念婉床前,做出保护姿态。 意识到花酌枝在提防,齐向云愣了许久。 “小花,你到这里来,是不是天神灯出了问题?” 花酌枝嘴唇嗫喏几下:“齐大哥,我不该骗你,但你也不该瞒着我……” 齐向云松手,昕昕立马跑去床上,钻进云念婉怀中,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娘”。 云念婉紧紧搂住昕昕,声嘶力竭喊道:“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这件事由我来说吧。”齐向云似乎是累了,高大的身子佝偻着,屋中没有可以坐的凳子,他只好缓缓坐在地上,温柔地注视着那里的娘俩儿。 “流云教灭门,确实怪我。” 那天刚好是流云教的考校日,教中子弟无法外出,又遇上一件急事,便差无需参加考校的齐向云下山送东西。 齐向云为赶时间,走了后山小路,故而无人知道他下了山。 送完东西要回流云山时,却无意间撞上双剑门的人。 “今日流云教考校日,教众无事不得外出,所有人都在,正是个好机会。” “可是那云念婉还在回来的路上,不如再等等?” “不能再等,盟主有令,兵分两路,一路上山屠门,一路走官道截杀云念婉。” 齐向云心惊不已,顾不及再听,他拔腿往流云山跑,可跑出两步却硬生生停在原地。 双剑门兵分两路,可他只有一个人,流云教,云念婉,他只能救一个。 “我没回流云山,直接去了官道,从双剑门手中救下婉婉——” 云念婉哭得痛彻心扉:“我一人怎么抵得上教中几百人性命?我爹,我娘,师兄师弟皆因你丧命!你倒不如不救我,我死了哪有脸面去黄泉下见我爹娘?” “婉婉。”齐向云垂着头,苍白解释:“我只能救一个,我来不及回流云山,我也不想让你死。” 其实当日他第一反应便是回教中报信,可他离流云山太远了,根本无法在双剑门之前赶到。 救不了流云教,但必须要救下云念婉。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他以为能将这件事瞒得死死的,噩梦他一个人来做,罪他一个人来背,下了黄泉他替婉婉面对那几百个亡魂,可双剑门不知从哪知道了这件事,又辗转将信传至教中。 云念婉知道后骂他是杀人凶手,要与他和离,要带着昕昕离开流云教,他不得已只能将人锁在这里。 他做下这种为人不齿的事,也能猜想到天神灯必定会出问题,有没有天神庇佑已无所谓,同双剑门这一战,他已做好万全准备,势必要将这十年的血仇做个了断。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70节 “只能救一个……只能救一个……”云念婉轻轻阖眼,心如死灰,“齐向云,若是只能救一个,那就干脆不要救我,让我随我爹娘一起走。如今只留下我一个,日夜活在痛苦中,每每想起都要痛恨自己,若不是因为我,你就可以回流云山,若不是因为我,他们都不会死。” “婉婉,这件事是我做的,与你无关,你来恨我,打我,骂我,但能不能别离开,要走……” 齐向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要走,也要等我杀了冯守业,替流云教报仇雪恨之后,到时你跟昕昕留在流云教,我自己走。” 如今并不太平,双剑门的人故意往教中传信,又虎视眈眈围看,只等云念婉下山。 他们要握齐向云的软肋,就像当初将萧见琛捉住,以此威胁花酌枝那般。 听完齐向云所说,花酌枝无措地同墙上的萧见琛对视一眼。 天神灯无法点起的原因找到了,只要将云念婉放开,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至于几年前那件事…… 花酌枝看向云念婉,没头没脑来了句:“云夫人,天神灯是前不久才熄灭的。” 云念婉睁开泪糊的眸子,睫毛湿成一缕缕,她眼带不解看向花酌枝,“什么?” “在那之前,流云教的天神灯一直燃得好好的。”花酌枝进一步解释:“也就是说,齐大哥当年已经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天神并未怪罪。” “齐大哥决定去救夫人那一刻,已经在痛恨自己了。” 那时齐向云在想什么呢?怪自己的弱小无力,怀着对老教主和师兄弟的愧疚,还有必须救下云念婉的决心,背着绝望,奔向希望。 齐向云从地上爬起来,略带歉意看向花酌枝,“小花,我并非有意隐瞒你,只是不知道如何同你说这件事,从前执心于替流云教报仇,故而十分在意天神灯,可从寨子出来那一天,我突然想明白了,我要靠我自己,亲手杀了冯守业。” 花酌枝连忙道:“齐大哥,你先将云夫人放了,我立刻回南疆帮你点灯。” “小花,不用了。”齐向云笑着拒绝,“我不会再劳烦你为流云教点灯,但这是我的家事。” 话中隐隐约约包含警告的意味。 “可是齐大哥——” “小花,我不会输的。” 第88章 四更 今晚之前,花酌枝曾设想过许多种可能,他想过同齐向云撕破脸皮大闹一场,想过齐向云有难言之隐他能帮忙渡过难关,但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况。 齐向云拒绝旁人插手这件事,花酌枝没有立场评判,更说不出谁对谁错。 他们忙了这一通,却什么都帮不上。 齐向云让出去路,“小花,我跟婉婉聊聊,你先回去吧,从这里下去,能直接到明义堂,韩大人还在那里。” 这便是下了逐客令。 花酌枝转身,看着被锁在床上的云念婉,在对方期盼的眼神中张了张口,“我……” “放屁!”屋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一派胡言!” 众人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萧见琛。 萧见琛使劲支起上身,指着齐向云破口大骂:“先不说这件事谁对谁错,但你把云夫人锁起来就是你不对!你出去看看,流云教的狗都是散养的。” 说到这里,他在大家诧异的眼神中跟云念婉道歉:“实在对不住了云夫人,但绝对没有拿你跟狗比较的意思。” 说罢又将矛头转向齐向云:“若你实在觉得对不起云夫人,不如就做个自我了断,以命赔罪算了!” 一听要齐向云自戕赔罪,云念婉瞬间坐直了身子。 这时两个一直针尖相对的人居然产生了奇怪的默契,齐向云从怀中掏出钥匙,点了点头:“小花,帮我把昕昕送去明义堂,我会好好跟婉婉聊聊的,若婉婉要我自戕赔罪,我也是答应的。” 花酌枝给云念婉留下一个安抚的眼神,伸手去抱昕昕,昕昕躲了一下,却被云念婉推出去。 “昕昕乖,跟你花小叔出去,娘跟你爹有话说。” 昕昕这才任由花酌枝抱起。 见花酌枝要走,萧见琛突然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他慌忙喊了声:“枝枝!那我呢!我怎么下去?” 花酌枝已经下了密道,踮着脚尖,露出半个脑袋看他,“琛哥哥等我一下,我先将昕昕送下,就回来救琛哥哥。” 也只能这样了,萧见琛不太情愿地点点头:“那你可要快点回来,我想……” 后面哼哼唧唧地花酌枝没听清,他又问了声:“琛哥哥想做什么?” 萧见琛憋得脸红,小腹越发酸胀,“没什么,枝枝你快去吧。” 密道只有一条路,花酌枝抱着昕昕往前走,尽头处出现一点橘光,随着距离愈发接近,光点也渐渐变大。 那是一扇没有关严的门。 花酌枝推门进去,便听见里头一声大喝:“谁?” 他抬头,跟跪在地上的小桃子面面相觑。 “祭司大人?”小桃子松了口气,往花酌枝身后看了眼,“大人怎么从里面出来?殿下呢?” 花酌枝低头看了眼躺在小桃子腿边的韩充,脸色突变:“韩大人这是怎么了?” 小桃子撇撇嘴:“喝醉了。” 话音刚落,韩充嘿嘿一笑,抱着小桃子翻了个身,脑袋使劲往小桃子怀里扎,“小桃子……嘿嘿嘿,让爷好好疼你……嘿嘿嘿……” 花酌枝:“……” 小桃子气急,将韩充一把推远,同花酌枝解释:“齐教主实在能喝,我们才落座一盏茶,公子就有些醉了,又怕耽误你们那边,便硬着头皮多喝了几杯,对了,大人那边如何?” 花酌枝也不知道齐向云竟然这么能喝,他把昕昕放下,道:“我这边的事……我也不知如何说,待把琛哥哥救下来再说吧。” “殿下怎么了?” 花酌枝简单描述:“他被卡住了。” 小桃子不太理解:“卡住了?” “嗯。” 花酌枝将昕昕交给等在明义堂的两位侍女,帮小桃子把韩充架起来,刚出大门,便见后山火光冲天。 花酌枝:“……” 小桃子惊惧失色,几乎是尖叫出声:“王文才在做什么?” 后山,王文才被流云教众人逼退几步,他身前是利剑长刀,身后是熊熊烈火。 “你是谁!是不是双剑门派你来放火烧山的!” 王文才被大火烘烤得满脸通红,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看不到的后背早已湿透。 他声音里带着颤意,吓得语无伦次:“那个五行有言,水能克火, 火多水干; 火弱遇水, 必不熄那个呃——” “别说废话!”长刀又往前一递,“我这就把你丢进去烧了!” 火又大了许多,眼看着就要烧上一旁的树丛。 王文才眼一闭,心一横,大喊道:“你把我烧了有什么用!先灭火啊!” 再不灭火,真就烧山了! “师兄。”这时终于有个明白人站了出来,“先救火吧,火势虽不大,可一旦烧起来就——” 话音刚落,火苗“呼”的一声卷上周遭的松树。 王文才闭了闭眼。 这下是真完了。 正当众人正准备救火时,山中先是传来一阵虎啸,继而是各种野兽的吼叫,紧接着,山中鸟雀惊飞,地面也开始频繁震动起来。 王文才脸色惨白跌在地上,嘴里喃喃道:“汉人有言,屋漏偏逢连夜雨,今日是山火偏逢地动啊……” 他转过身跪在地上,正要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脚下的地动却突然停下。 “师兄,那是……什么……” 王文才朝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火光中先是露出一只硕大的脑袋,然后是坚硬漆黑的身子,巨大的蟒身缓缓游动着,尾尖一扫,便将王文才身后的火灭了大半。 王文才缓缓起身,他双手举过头顶,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涕泗横流,“娇娇大人!你来了!” 娇娇吐了两下信子算作打招呼,竖瞳左右闪动,像在找人。 “这真是雪中送炭!锦上添花啊!娇娇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娇娇又摆弄一下尾尖,最后一点火苗也被扑灭,她好奇地歪头,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面孔,最后不确定地凑近了,又吐了吐信子。 嗅到熟悉的味道,她这才确定,一口含起王文才,转身往山下游去。 见后山火苗渐渐熄灭,花酌枝跟小桃子同时松了口气。 “幸好没烧起来……”小桃子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正要感叹第二句时,韩充又撒起酒疯,往地上一跪,佝偻着身子啜泣起来。 “小桃子,我……” 小桃子蹲下去,双手捧着韩充的脸往上一抬,“公子怎么了?” “我……”韩充收起眼泪,嘿嘿一笑:“走不动了……” 小桃子:“……” 他看向花酌枝,道:“公子许是腿软走不了了,劳烦大人帮我把公子抬起来吧。” 于是几人又换了种姿势,花酌枝同小桃子一人抬一头,将韩充抬了起来。 花酌枝着急回去救萧见琛,故而脚步快了些,小桃子跌跌撞撞跟着,快要脱手时终于赶到院外。 陆繁不知怎地了,靠在墙边趴着,沈碎溪面色不虞将陆繁护在身后,王文才教的几句汉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他终于找到自己想找的那个,字正腔圆吐出一个字:“滚。” 花酌枝跑上前看了眼,陆繁面如纸色,右臀上多出来一条血淋淋的伤口,正在往外冒血。 “怎么伤了?” 没等陆繁开口,沈碎溪抽空回了一句:“我一个人能对付的,他偏要冲过来替我挡刀。” 说罢有些不忍心,回头关心道:“你没事吧?” 陆繁抬头,眼里满是深情,“碎溪,你没事就好……” 沈碎溪咬牙骂道:“你真是个累赘!非要冲上来做什么?活该!”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71节 虽这么骂着,他还是蹲下去,从怀中掏出一只白色的蛊盅。 里面是沈碎溪以血养的蛊虫,通体白色的一只,生着数不清的脚,一闻见血腥气便疯狂蠕动起来。 看见那些脚,陆繁头皮一阵发麻,“这是什么?” “别动!”沈碎溪警告道:“若是弄伤了我的虫,我就把你胯下那三两肉剁碎了喂它!” 陆繁夹紧双腿,没敢再动,只见那虫子喝了他的血,便开始大口大口往外吐黏稠的白沫,黏沫沿着伤口覆盖一层,血立时便止住。 他瞪大眼珠子:“这么管用?” 见人没事,花酌枝冲沈碎溪使了个眼色,“碎溪,事情已经解决了,齐大哥待会儿就出来,我先进去救琛哥哥。” 听见花酌枝用了一个“救”字,陆繁脸色一变:“殿下怎么了?殿下可是受伤了?” 萧见琛情况实在复杂,花酌枝摇摇头,起身朝里跑去。 【作者有话说】 五更在路上,尽量今天写完发出来吧…… 第89章 五更 齐向云已经带着云念婉离开,屋中只有萧见琛半个人,他等得心急如焚,狭窄洞口的挤压下,尿意一股一股地往上涌,眼看着就要憋不住了。 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他心中大喜,笨拙地蠕动着,高喊一声:“枝枝!是枝枝吗?枝枝快救我下去!” 花酌枝抬头看,萧见琛腹部被死死卡在墙上,只露下半身在外面,向前向后都无法移动。 他不禁思索起来,是把人推进去,还是把人拽出来…… “琛哥哥,你现在能动吗?” 萧见琛又尝试片刻,垂头丧气道:“动不了。” 正说着,外头几人也赶了过来,沈碎溪板着脸走在最前面,陆繁一瘸一拐地跟着,小桃子瘦弱的肩膀上架着韩充,一步一顿,走得费力。 至此,除了在后山负责放火的王文才,其余几人终于聚首,齐齐站在墙下,盯着萧见琛的屁股。 沈碎溪翻了个白眼,嘟囔一句:“真是有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一个一个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陆繁终于想起萧见琛卡在这里有他的一半功劳,于是鼓起勇气小声反驳:“你骂我就好,别骂殿下,是我没把殿下送进去就跑了。” 这时一旁韩充突然凑过来,抓着陆繁的胳膊,醉醺醺笑道:“陆兄,你看啊!墙上居然有个屁股!” 陆繁眼疾手快捂住韩充的嘴,“韩兄,莫要说了,那是殿下的屁股。” 这番嘲笑萧见琛在里头听得清清楚楚,也好在他是屁股朝外脸朝里,没叫人看见他脸皮已经涨成了猴子屁股。 “陆繁!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想办法救本殿下出去!” 陆繁神情一凛,道:“殿下等我!我去找个木梯!” 他拖着腿往外走,刚迈出几步,便听见王文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大人!大人!我回来了!” 众人抬头看去,夜色中不见王文才的影子,倒瞧见屋顶上方有什么东西缓缓升起,唯一一点月光也被逐渐遮了个严实。 韩充躺在地上,盯着屋顶的庞然大物,喃喃道:“小桃子,本公子梦见一条好大的蛇,老人常说,梦见蛇生儿子,你什么时候给本公子生个儿子……” 小桃子眼神好,一眼就看清那是条蟒蛇,他软着双脚坐在韩充身边,回道:“公子,不是梦。” 大蟒先是露了个头,又缓缓盘踞在屋顶之上,她偏头扫过下头的人,精准地在一群陌生面孔中找到了花酌枝。 自上次遇双剑门一别,已是许久没同娇娇见面,花酌枝喜不自胜,冲娇娇招招手。 娇娇头颅低垂至花酌枝跟前,众人这才发现她嘴里还含着个王文才。 “娇娇!”花酌枝摸摸大蟒的脑袋,“你跑去哪玩了,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家?” 娇娇嘴一张,把王文才丢到地上,她吐了两下信子,突然直起身来,将自己的腹部露给花酌枝看。 花酌枝更加惊喜:“你有小蛇了?” “嘶嘶……” 沈碎溪脸上也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有小蛇了?” 太好了。 陆繁躲在沈碎溪身后,颤巍巍道:“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它完全没有变化啊!” 娇娇重新低头,亲昵地蹭着花酌枝的侧脸,冰凉滑腻的鳞片严丝合缝,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正当花酌枝沉浸在喜悦中时,墙上又响起萧见琛委屈的声音:“枝枝……” “……”花酌枝恍然回神,“琛哥哥,不好意思,把你忘记了。” 萧见琛眼眶被逼出一层眼泪,他真的、真的憋不住了…… 花酌枝又摸了摸大蟒的脑袋,吩咐道:“娇娇,你去把琛哥哥救下来。” 无需去找什么木梯,有娇娇在,多高的地方都能去。 娇娇游走到墙边,盯着那个屁股看了半天,就是不下嘴。 花酌枝喊道:“娇娇,这是琛哥哥,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娇娇又凑近嗅了两下。 萧见琛只觉得有什么阴冷的东西突然凑近,一股阴风撩过,他双腿紧紧夹起,“呜咽”一声。 “快……”他死死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快把我拔出去……” 听到熟悉的音色,娇娇终于能确定眼前这个令人陌生的屁股就是萧见琛,她含住萧见琛的双腿,动作轻柔地往外拽了两下。 纹丝不动…… “嘶嘶……”娇娇眼中露出一个不解的神色,含得更紧了些,用力一拽。 “刺啦——” 萧见琛:“……” 花酌枝:“……” 娇娇看着那白花花的屁股,眼中愈发好奇。 底下几人直勾勾盯着上头,夜色中看不太清,只知道挺白的。 陆繁最先反应过来,他一个鹞子翻身挡在沈碎溪跟前,大张着双臂,“碎溪别看!” 沈碎溪懒懒道:“又不好看,说的好像谁愿意看似的。” 小桃子和王文才下意识移开目光,只有个喝醉了的韩充乐呵呵坐起身来,拍着大腿笑得格外开心,“陆兄!你看啊!墙上有个没穿裤子的屁股!” 墙内,萧见琛脸色煞白,屁股上凉飕飕的感觉让他清晰地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浑身哆嗦着,恨不得把手中那瞌睡虫丢自己身上,晕过去算了。 人在紧急关头果然能爆发巨大潜力,萧见琛爆喝一声,双脚往墙面一蹬,屁股高高撅起,竟就这么把自己从小窗中拔了出来。 他“扑”地一声摔在地上,没抱着自己喊痛,而是利索地爬起来,往一旁跑去。 众人只瞧见两条雪白的大腿从眼前跑过,一头扎进树丛中。 花酌枝还不知道人摔得如何,他连忙追上去,“琛哥哥!琛哥哥你怎么了?” 里头先是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紧接着是萧见琛带着重重鼻音的声音:“枝枝,别过来……” 花酌枝抿起唇角后退一步,决定给萧见琛留个体面,“琛哥哥等我一下,我回去取裤子来。” 待裤子取来,萧见琛已经蹲在树丛中哭过一场,他穿戴整齐,出来后第一件事是一巴掌甩在陆繁背上。 “本殿下还在墙上卡着!你跑得倒是快!” 说罢又朝地上的韩充踹了一脚,“墙上有个屁股很稀奇吗!一遍遍说,就你看见了?让你把齐向云灌醉,你就是这么灌的?” 好在丢人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再说了,丢人的是李霸天,关他萧见琛什么事? 他吸吸鼻尖,招呼一声:“走!” 花酌枝连忙追上去,接连问了许多问题:“琛哥哥,齐大哥还在里头吗?他将云夫人放开了么?齐大哥怎么说的?” 萧见琛噘着嘴:“你总问齐向云做什么?怎么不问问我摔得疼不疼?” 花酌枝往萧见琛屁股上摸了摸,萧见琛吃痛,扭着身子一下躲开,“嘶——” “琛哥哥真摔伤了?”花酌枝脸色一变,“我看看。” 萧见琛抬手,勾住花酌枝的脖子,脚步也开始颠簸,“本殿下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可能没摔伤?待回去了再看。” 萧见琛摔得的确不轻,屁股着地摔了个结结实实,第二天一早就变成了乌青。 这趟出门没带多少蛊虫,花酌枝只好去找齐向云拿药,药是拿到了,却没见到齐向云。 他找来房明渡问了问,得知齐向云已经下山。 “教主的意思,是想将夫人和小主子托付给大人照料。”房明渡神色忡忡,“下山的马车已经备好,由后山小路可直接到吉州,沿吉州走官道,北上便能回大燕,南下即可回南疆。” 花酌枝想了想,道:“我们可以留下来帮忙,虽然人不多,但聊胜于无。” “大人。”房明渡突然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花酌枝连忙将人扶起来,“房管事这是做什么?” “大人,于流云教来说,我们同双剑门算作私仇,不该牵扯朝堂和南疆,于教主来说,夫人跟小主子更重要。” 花酌枝突然明白。 齐向云为这次复仇准备了这么多年,并不缺他们几个人手,但他们能将云念婉和昕昕带去更安全的地方,对齐向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我知道了。”花酌枝点点头,取了药回去,将这件事告诉韩充几人。 韩充酒醉刚醒,满脸胡茬坐在椅子上发呆,他左右两边各趴了个人,是摔了屁股的萧见琛和伤了屁股的陆繁。 三个难兄难弟凑在一处,谁都没先说话。 花酌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用苗疆话问沈碎溪:“这是怎么了?” 沈碎溪嗤笑一声,“方才吵起来了,一个喝醉了误事,一个帮倒忙,一个全程卡在墙上不知道做了什么,互相埋怨呢。” 花酌枝觉得好笑,他们几个也不过是一群半大少年,为了帮他查清真相,凭着一腔热血来到流云山,许是头一次做这种事的缘故,虽过程不尽人意,但好在结局并不错。 我堂堂一个皇子! 第72节 沈碎溪把自己的蛊虫收起,俯低身子检查陆繁的伤口,随口问道:“齐向云怎么说?” 花酌枝摇头,“没见到齐大哥,他托房管事嘱咐,一定要将云夫人和昕昕带去安全的地方。” 沈碎溪念叨:“安全的地方。” “嗯,我想了下,要么回南疆,要么去大燕。” 沈碎溪突然轻笑一声,他直起腰来,带着揶揄的眼神看向花酌枝,“大人想去哪儿?” 花酌枝抿唇不语。 自然是…… 陆繁同萧见琛听到这里,再也憋不住了,异口同声道:“自然是回大燕!” 【作者有话说】 没写完!没写完!明明还有一章了啊啊啊啊啊啊!!!!没写完!!!! 明天再写吧…… 第90章 完结章 要动身时,花酌枝还在小心翼翼同沈碎溪解释。 “我答应了琛哥哥,要同他回大燕去,况且我们这次出来,不也是要送琛哥哥回乡省亲的么。” 沈碎溪扯着嘴角笑,“大人想去哪就去哪,单独给我一辆马车,我带王文才回南疆。” 没想到第一个站起来反对的不是陆繁,而是王文才。 “沈大人!我要随大人去大燕!我要去见一个人!” “你要见什么人?你在大燕还有亲戚?” 王文才眼睛明亮,脸上带着向往期盼的笑容,他喃喃道:“我要去见一见邱子……” 沈碎溪问:“邱子是谁?” 花酌枝解释:“王文才的偶像,邱胜天邱先生,著有《邱子论》和《德行书》。” 沈碎溪露出个无语的表情。 花酌枝拽了拽他的衣角,讨好笑笑:“碎溪,你陪我去吧,云夫人和昕昕也要随我们一起,我怕我一个人护不住她们。” 沈碎溪没立刻答应,而是先看了眼陆繁,后者正侧躺在塌上,以背示人,可耳朵却高高支起。 沈碎溪故意道:“我没去过大燕,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人给我带路。” 陆繁听懂了,又没听懂,他在想沈碎溪要找谁带路,为何不找他来带路?直到萧见琛给他一肘子,“点你呢,你还不赶紧去带路?” 他这才反应过来,高举起手:“我带路我带路!” 沈碎溪终于满意,把自己的行李往陆繁怀里一丢,勉为其难道:“那我就再陪大人走一趟吧。” 流云教后山鲜少有人走,路两边生满几人高的杂草,花酌枝一行人到时,已经有三辆马车等在那里。 韩充带着小桃子上了打头那辆,南疆众人则上了最后那辆。 云夫人和昕昕应当就在中间那马车上,花酌枝过去敲敲车门,道:“云夫人,我们这就要出发了,可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马车内毫无动静,花酌枝又敲了两下,“云夫人?” 车帘动了动,从中探出一只稚嫩的小手,紧接着打扮成男娃模样的昕昕钻了出来。 见是熟悉的花小叔,她将手中的信递过去,“花小叔,我娘让我把这个给你。” 花酌枝侧头看去,马车里哪有云夫人的影子,只有个昕昕。 他赶紧接过信打开,读完后一脸凝重。 这时萧见琛凑过来瞄了一眼,“怎么了?云夫人呢?” 花酌枝把信给他看,咬了咬下唇,“云夫人说,流云教是她爹娘留下的,她不能让齐大哥一个人面对。” 萧见琛看完信,也唏嘘片刻,“这云夫人看着性格软弱,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说罢,他扫了眼怯生生坐在马车里的昕昕,突然挑了挑眉。 “别害怕!”他一脚迈上马车,“你娘陪你爹共渡难关,你婶儿带你去大燕逛一圈,往后我就是你娘,你花小叔就是你爹。” 花酌枝:“……” 昕昕似乎很喜欢萧见琛,她扬起脸,澄澈的眼珠一错不错望着还带少年气的男人。 “婶儿,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萧见琛很是认真思考一番,实话实话:“不好说,那双剑门喜欢耍阴招,你爹就算再厉害,没有天神灯庇佑,也得费一番力气。” 昕昕又望向花酌枝,像在跟他求证。 花酌枝也掀起车帘上去,他没回应昕昕,而是转移话题,“昕昕是不是还没去过大燕?我带你去玩几日,等你爹写信来,我再送你回家。” 许是离了爹娘有些不安,昕昕眼神懵懂点了点头,却什么都没说。 到大燕时,已经是半月后的事。 韩充早已差人提早送了信,于是刚刚进城,便瞧见前头竖着两个大牌子。 右书“恭迎殿下回家省亲”,左书“恭迎嫂嫂大驾光临”。 萧见琛收回脑袋,可上扬的嘴角怎么都收不回,他干咳一声,解释道:“都是他们瞎写的。” 花酌枝抓着萧见琛的胳膊,兴奋中带些不安,“他们会不会嫌弃我是个男子?我这趟来,都没给他们带什么见面礼。” “都是同辈,带什么见面礼?要给也是他们给你。”萧见琛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再说了,谁要敢嫌弃,小桃子早就给他嘴撕烂了。” 花酌枝冷静下来才记起,萧见琛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像韩充与陆繁那样,豪爽豁达,不拘小节。 于是车门打开,露出花酌枝同里头的昕昕时,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嚯,孩子都有了?” 紧接着又不知是谁感叹道:“南疆秘药果然厉害,竟能令男身孕子。” 花酌枝:“……” 萧见琛跳下去,挨个踢了一脚,笑骂道:“林致魏征你俩睁大眼好好瞧瞧!这孩子都多大了!” 小桃子听见外头的热闹,掀起车帘附和一句,“若是南疆真有这种秘药,我头一个讨来给我家公子吃,我家公子前些天还做梦呢,说是梦见大蛇,想生儿子。” 马车里传来韩充的讪笑求饶:“我知错了,我喝醉了口不择言,小桃子莫要跟我计较了,这都计较一路了。” 小桃子把车帘一甩,冷哼一声坐回去。 正如韩充所说,接风宴就在崇寺楼,已被他们包圆,一二十人闹闹哄哄上了二层,也不讲究主次,随意落座。 酒敬过一轮,萧见琛已经坐不稳,他一把拦住昕昕瘦弱的肩膀,醉醺醺道:“枝枝,你可知道云夫人为何要留下?” 这件事早已过去很久,花酌枝摇了摇头,将昕昕从萧见琛手中解救出来,塞到沈碎溪那边。 “为何?” 萧见琛大着舌头道:“你从密道走了之后,云夫人又同齐向云吵了一架,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我就、就说……” 花酌枝以手支颐,好整以暇侧头看他。 “我说,枝枝为了救我,为了救大燕国运,牺牲自己的阳寿,这份情我还不起,他就是要我这条命,我也是给的。” “我说,枝枝总是提起天神旨意,人啊,不过是命运洪浪中的小船,遇上浪就高高起飞,遇上滩就停滞不前,到了分叉口,总要选一个的,哪有既要又要的说法,也万万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我说,既然天神都不怪罪,那便是走了一条最好的路,继续往前走就是了,前头是康庄大道,是海阔潮平,是一望无际云泽之境。” 他那时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全凭着一腔热血和尿意逼急,他也从没想过,有一天竟会替那齐向云说话。 他垂头,额边发丝散下一缕,不慎掉落在面前的茶盏中。 花酌枝盯着,却没有伸手帮他将头发拿出来。 萧见琛这幅模样。 好乖……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萧见琛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又有些疑惑地将自己的头发从嘴里拽出来。 “殿下!殿下!”这时有人高站在凳子上,满桌找萧见琛,“殿下!我刚才作的诗,殿下给我抄了吗?” 萧见琛哪有空给他抄诗,头也不回地骂了句:“叫陆繁给你抄。” 说罢他捉住花酌枝的手,有些邀功的意思,“枝枝,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花酌枝回握,“琛哥哥说的很好。” “那当然,齐大哥听完,都感动哭了……” “殿下!殿下!”又有人喊。 萧见琛不耐烦地站起来,“叫什么叫什么?你总叫本殿下做什么?” “殿下!求你了!帮我抄一下!我要写一篇与妻书!待会儿回去送给我家娇儿。” “什么?”萧见琛震惊:“你写与妻书,叫本殿下给你抄!” 但他很快收起脸上诧异的表情,右手一伸,“给本殿下拿纸笔来!” 周围乱糟糟的,有人调笑道:“殿下,你真要替蒋涣写与妻书?嫂嫂就在旁边呢,莫要惹嫂嫂生气了!” 萧见琛接过纸笔埋头下去,小声念叨一句:“谁要替他写。” 声音嘈杂下,无人听见他这一句。 见萧见琛真的要替别人抄与妻书,大家纷纷围过来看。 萧见琛大言不惭:“本殿下今日就用苗疆字写一篇与妻书。” “好!” 众人纷纷鼓掌叫好。 方才说着要写《与妻书》的那位已经念起来,没什么文化的萧见琛从怀里掏出译本,一边翻着一边写。 在座几位只有陆繁能看懂几句,末了,他竖着大拇指夸赞道:“殿下果真好文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