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能喜欢我》 第1章 [现代情感] 《他怎么可能喜欢我》作者:甜梨芙【完结】 文案 谢淮京吊儿郎当地在林颂枝身边晃了十几年。 她从小便觉得这个竹马运气比自己好得不是一星半点,从家境到优秀的人生履历,他好像做什么都毫不费劲。 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纯友谊的朋友好奇地问:“你们俩真就对彼此一点感觉都没?” 林颂枝还没回答,就看见他露出浑不在意的笑,“谁干得出来吃窝边草这种事?” 某次谢淮京被家里安排着出国一趟,回来便听兄弟陆醒说他碰上个挺有意思的女孩子,还知道人好像是性单恋。 只能她喜欢别人,一旦感情变成双箭头,她就会立马下头,抽身远离的奇怪的体质。 他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着问人叫什么。 “林颂枝。” 他愣怔片刻,脸上挂着散漫的笑:“我帮你啊。” —— 有次林颂枝和姐妹玩游戏,她输了,被要求给微信最近的一个联系人戴耳机猜口型打电话。 她打开微信顶部陆醒的对话框,刚准备给他拨过去,状态栏弹出谢淮京发来的微信。 电话接通,林颂枝看着朋友一张一合的嘴巴,试探着开口:“你不要和那女的聊了?” “我和谁聊?” 不明情况的林颂枝接着说:“我生气了。”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带着点宠溺:“好好好,又生我气了啊。” “你是不是玩游戏输了啊?”他问,“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林颂枝调整耳机位置,“我没输。” “嗯,我不会让你输的。” —— 那年圣诞夜大雪纷飞,林颂枝一如既往地窝在家里看《真爱至上》,她状似无意地提起:“陆醒昨天和我表白了。” “是么?”谢淮京兜头套上卫衣,颀长的影子和她的融合在一起,“那他看见我亲你了吗?” 性单恋少女x冷淡混球x翩翩公子 文案立于2023.10.18 电话梗灵感来源于博主七杯奶茶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颂枝、谢淮京、陆醒 ┃ 配角:姜鹿鹿、温迎、周嘉见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天降竹马撬墙角 立意:永远怀揣积极向上的心态 第1章 被戴绿帽 原是放晴的天,阴云不知何时在高楼上堆积,欲阴欲雨,像打翻了一台墨砚在清水中,混沌沌的没个界限。 图书馆内,林颂枝被管理员告知各个版本的《红字》均被借走后,神情恹恹地道谢。 专业课老师布置的千字论文作业,霍桑都要感谢他让自己变得如此受欢迎。 林颂枝是把作业拖到最后一刻的非常规好学生,当下的麻烦是“如何在不看《红字》这本书的情况下,写出不少于千词的英语论文。” 她觉得自己做不到,一边往外走一边打开微信给一个熟悉的猫猫头像发信息:【你什么时候回国?】 【江湖救急,帮我搞本《红字》】 她在心里换算纽约时间,掌心里的手机震动了下,闺蜜姜鹿鹿发来了一张噪点模糊的图片,看上去像是偷拍的,照片上的男生正给一个背对着他的女生拉裙子拉链,两人靠得很近,男生唇角带笑,暧昧气氛十足。 林颂枝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才回过神来,照片上的女生脸部被挡住了大半,她看不出来是谁,但她很肯定男生是她的暧昧对象周渡。 毕竟上周末他还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请自己喝了一杯卡布奇诺,还不忘和她讲“人分为很多种类型,而你是我的理想型”这种土味情话,尬得林颂枝头皮发麻,面上还得保持笑意。 她双指放大照片,知道自己的暧昧对象可能有了女朋友后,她乐得差点压不住上扬的唇角。 姜鹿鹿没等她的回复,一连发了四五条信息过来—— 【这人是周渡没错吧,我上周去买衣服,你猜怎么着?听见隔壁换衣间说‘学长你能不能进来帮我拉一下拉链?我够不着。’然后他就进去了!还说什么‘手这么短,这都够不着’之类的话。】 【我怕他到时候不认账,我就偷摸拍了张照片。】 【亏我还以为他是个温柔绅士男,结果他是个到处伸爪的八爪鱼啊!而且你俩不是就差临门一脚了吗?他这跟劈腿有啥区别?】 【我呸,脚踏几条船的死渣男!我诅咒他一辈子出门掉钱!】 为了不打扰到其他在图书馆学习的同学,林颂枝放轻了脚步往外走,一边打字回复她: 【我也觉得,等我写完论文请你吃大餐。】 姜鹿鹿沉默两分钟回复:【可惜我要赶稿,没办法看捉奸现场了。】 林颂枝还没来得及回,走到楼下时看见外边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密的雨丝,世界像是加了高斯模糊滤镜般停帧慢放,沾染了雨水的路灯晕染开一片涟漪。 想起自己昨晚刚洗的头,林颂枝有些烦躁地摸了摸垂在肩头的长发。 她没带伞也不好意思麻烦室友给自己跑一趟,回了姜鹿鹿一句“我给你转播”,把手机丢进包里,顶着帆布包就想冲进雨幕里。 脚刚往前踏出一步,她就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人单脚踩住滑板的一头,另一只手迅速接住滑板抱在怀里往图书馆的方向跑来。 第2章 “下雨了还拿着滑板耍帅。”她忍不住小声嘀咕,“湿漉漉的抱在怀里多脏啊,笨蛋。” 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前,和她隔着不远的距离,她正好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短暂相接,眼前的少年蓄着一头黑色狼尾发,发梢被雨水打湿,脸很瘦,瞳眸漆黑,像两颗浸了水的玻璃球。 像是为了印证她心里的想法似的,在林颂枝准备冒雨跑回宿舍时,少年喉间溢出一声笑,把手里的折叠伞递给她:“下雨了就护好头发啊,别淋湿了,笨蛋。 他特意在“笨蛋”两字加重了语调。 没给林颂枝拒绝的机会,他大跨步往图书馆内部走去。 林颂枝拿着伞在原地怔愣两秒,是他主动借给我的,如果有机会的话,下次见面还给他就是了。 黑色伞面随着一声轻微的声响弹开,她撑着伞走进雨幕。 刚走到宿舍楼下,包里的手机自动亮起,林颂枝以为是论文有着落了,满怀期待地拿出手机,屏幕上躺着周渡的微信—— 【颂颂,你论文写好了吗?你喜欢的呢餐厅正好有位置,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 五分钟后,男生宿舍里的某个房间内,周渡在游戏音效中站起身,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躺在床上的室友看见游戏胜利的提示勾了勾唇角,朝外探出头:“你咋了?” 周渡拉开衣柜,桌子上还未息屏的手机躺着对方发来的绿色气泡:“好,正好我有话要和你说。” 他脱下身上皱巴巴的睡衣,“没,有事出去一趟。” “啥?林妹妹啊?这都多久了你还没拿下她?” “快了。”周渡没理会室友的调侃,换好衣服后,又站在镜子前抬手整理了下发型。 镜子是固定在门后的,忽然有人从外往里推,周渡被惊了下,后退着给来人让路。 “陆醒?”他惊诧地看着男人,“你不是带伞了吗?怎么淋成这样?” 被叫作陆醒的男人径直走进卫生间,“给别人了。”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问:“你要去哪?” 周渡报了个名字,刚想问他怎么了,又听见他说:“麻烦给我带杯美式回来,钱转你微信。” 与此同时,林颂枝拿着手机慢吞吞地往外走,她自然没打算和周渡去那家餐厅吃饭,所以转而和他约在上周末的那家咖啡馆,想着说完该说的话她还能在附近随便吃点东西。 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一股带着暖意的咖啡豆气味扑面而来,她收了伞,目光落在坐在靠窗位置的周渡上。 咖啡馆内温度很高,和下着雨的室外形成冷暖气对冲,玻璃壁蒙着一层轻薄的水雾。 “周渡,我今天来是有话想和你说。”林颂枝在他对面坐下,语气很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她酝酿了下情绪,打开手机点开照片后推到他面前。 他垂眼看见屏幕上的照片,瞳孔不自觉地睁大了些,连语气都有些磕磕绊绊:“颂颂,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别紧张。”林颂枝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摆手解释:“我不是来和你兴师问罪的,咱俩也不是男女朋友,和其他异性.交往是你的自由。” 她斟酌着怎么委婉地表示:既然你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还没开口就见面前的男人哭笑不得地解释:“不是,照片上这个女生她是我妹妹。” “也不是亲妹妹,就是小时候一起玩,关系挺好的,我一直忘了和你提。” 林颂枝感觉自己头上冒出三条看不见的黑线,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用这么拙劣的说辞?是亲妹妹还是情妹妹啊?再说了,正常人谁会在店里就让哥哥进去给自己拉拉链的? “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你放心,这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很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眼前人神色慢慢黯然下来,他没说话,林颂枝心头涌起丝丝烦躁,和别的女生暧昧不清的人是他,这会儿又在她面前摆出一副苦情剧男主角的姿态是什么意思? 男人皱眉:“颂颂,这个事我可以和你解释清楚的。倒是你,碰上这种事还能这么冷静地坐下来谈……” 他的话没说完,被桌面上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周渡看了眼来电显示:“抱歉,我接个电话。” “好。”林颂枝点头,正好她也需要点空间整理下混乱的思绪,起身走到洗手间给姜鹿鹿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她简单说明周渡看到照片后说女生是自己妹妹的事。 姜鹿鹿分贝很高:“呸!谁家妹妹会在店里就让哥哥进换衣间给自己拉裙子拉链的?他编瞎话都不知道找个好点的理由!” “主要是他刚刚还一副苦情剧男主角的表情,搞得好像做错事的是我。” “什么意思?难道还得你一哭二闹三上吊才能体现你对他爱之深,恨之切吗?”姜鹿鹿吐槽完之后又反应过来,“不对啊,上个月你还跟我周渡长周渡短的,这两天都没怎么听你提到他了,难道你早就发现他是个海王?” 林颂枝心虚地整理了下裙摆:“海王是今天才发现的,我只是突然对他不来电了而已……” “所以你是想借着照片顺理成章和他拜拜?” 第3章 “对。”林颂枝把之前擦手的纸团丢进垃圾桶,“而且谁会相信那女生是他妹妹啊?他和我说土味情话,我只能尬笑,再这样下去我法令纹都要笑出来了。” “而且我一开始喜欢他是因为我觉得他侃侃而谈的时候很有魅力,但是上周吧,就听见他嘴里冒出来好几个听不懂的名词,我感觉像在上专业课,头都要炸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很轻的笑。 林颂枝慢慢转过身,差点没拿稳手机,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不远处,低腰牛仔裤上的长链一晃一晃,正是两个多小时前把伞借给她的那个滑板男。 这人站在这默不作声地听完了她的吐槽? 打完电话的周渡回来没看见人影,四处张望发现站在洗手间门口的林颂枝,朝她走过去:“颂颂。” 她和男人同时朝声源望过去,周渡看见她面前的男人时有点讶异:“陆醒?你怎么在这?” “让你带回去怪麻烦的,我就自己来了。” “无意叨扰。”陆醒大步往前走,和林颂枝错身而过时,状似无意地瞥了她一眼,眼瞳像是缺觉一般含着些倦气。 完了,他俩看上去好像很熟,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林颂枝顿时心如死灰,她本来是想着同学一场给周渡留点面子的。 万一那男人回去把自己和姜鹿鹿说的话转述给周渡,她只能乘坐卫星逃离地球一段时间才能缓解尴尬了。 和周渡回到原先的位置坐下后,他继续解释照片的事情,但其实林颂枝一直在走神想那个滑板男。 见她似乎心思不在自己身上,周渡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颂颂?” “喔喔不好意思啊。”林颂枝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说辞,但她更想知道另一件事:“你和刚刚那个人很熟吗?” 周渡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是我室友。” 林颂枝放在桌面的手机亮起,她抱歉地笑笑,瞥见屏幕上的弹窗——“明天下午回国。” 第2章 性单恋 林颂枝犯了难,她不好意思和周渡过多询问关于那个滑板男的事情,万一弄巧成拙,他之前去问人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就这么放在一旁冷处理的话,她感觉像是埋了颗不定时炸弹,心里惴惴不安。 她只能在心里祈祷那个男人不会把昨天听到的话转述给周渡。 次日早晨九点钟,按掉第三个闹钟,林颂枝睡眼惺忪地起床,窗外白雾弥漫,玻璃像是被蒙上一层半透明的硫酸纸。 她第一时间去看微信消息,一个多小时前,周渡和往常一样道了句早安,还发来了他的课表,一反往常的殷勤像是在暗示她:“我知道你昨天是吃醋了不好意思直说,是我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想到这种可能,林颂枝打了个哆嗦。 她从栏杆爬下来,准备上完课去机场接机。 上个月她的发小谢淮京被他家里人安排着去了趟美国,没想到一晃眼都快过去一个月了。 虽然谢淮京在微信上说不需要她跑一趟机场,但她一想到人帮她解决了论文资料问题,他一个人在机场看见别人成双结对的,怪可怜。 他当然不止自己这一个朋友,之前谢淮京飞机落地,有人开着超跑去接机,汽车轰鸣声响彻机场高架,呼朋唤友的纨绔姿态十足。 结果只得到他冷淡的两字:“骚包。” 林颂枝一下课就搭了车赶过去,临近机场的时候出租车在路上堵住了,说是前面出了个追尾事故。她眼看着时间来不及,索性付钱下车转乘机场快线过去。 她走到行李□□处等了七八分钟没看见谢淮京的身影,拿出手机看了眼机票截图,时间已经过了,难不成飞机延迟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往机场的航程公告牌走去。 刚走出两步,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林颂枝。” 她回头看见身穿白色卫衣的谢淮京站在不远处,很奶气的浅色,被他一身宽肩窄腰的硬件撑起,长腿一迈,单手拉着行李箱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不是和你讲不用跑一趟吗?”他被霞光照着,周身轮廓渡上了一层光芒,一开口却十分煞风景,“干嘛献这种没用的殷勤?” 林颂枝:“……” 她还懒得献呢。 两人一同往外走,谢淮京拦了车,拉开后座车门让她先上去,自己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先带你去吃饭?”得到肯定答复后,他同前方的司机报了个地址。 车内光线不算明亮,谢淮京抱着双臂,形散意懒地靠在座椅,眼眸半阖,看上去很困的样子。 她问:“飞机上没睡?” “嗯。” 飞机上谢淮京身边坐着个怀里抱着孩子的黑人母亲。孩子哇哇大哭,母亲束手无策,只能抱着孩子哄慰,满脸歉意地和周边乘客说:“sorry。” 在黑人母亲安抚孩子的声音里,谢淮京拆了蒸汽眼罩准备咪一会,他昨晚没睡,准备用睡觉来消磨在飞机上的时间。 “可以帮个忙吗?”黑人母亲轻声问。 谢淮京困得不行,还以为她是在和其他人讲话。 黑人母亲尴尬地再次问了次,他从半梦状态惊醒,扯下脸上的眼罩,两手搓了下脸颊,顿时清明几分,低声说了句:“sorry。” 第4章 飞机平稳起飞后的十几分钟里,他都在帮这个年轻母亲拿东西,掏奶瓶,动作生疏地摇匀。 等小孩安静下来后,谢淮京也彻底没了睡意,太阳穴跳得厉害,但还是困,视线顿在他咬着奶嘴吸吮的动作上。 见他困,林颂枝也没出声打搅他。 他靠着椅背默了半分钟,跟变戏法似的拿出个丝绒盒子递到她眼前。 林颂枝打开,看见灰色绒布上躺着vca的新系列手链,蓝玛瑙被外圈金属镶嵌成栩栩如生的四叶草形状,在光下璀璨莹亮。 他每次出门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哪怕她婉拒过多次。 “好漂亮。”林颂枝弯起嘴角,右侧脸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问他,“多少钱?我转你。” 谢淮京自动忽略了她后半句话,转而言道:“你和那男的怎么样了?” “谁?”她一下子没跟上他的脑回路。 他低头看她望向自己略带疑惑的眼神,唇角扬起散漫笑意,俯身过去反问:“你这是有几个啊?” “……你说得我好像个渣女。” 车子缓缓靠路边停下,停在一家餐厅附近。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门,餐厅里烛光摇曳,银灰调装潢闪耀着细腻光泽,空气中隐隐有香气弥漫。 服务员给两人分别倒了杯柠檬水,又递来菜单,谢淮京轻抬下巴,让她先选。 林颂枝随意点了几个喜欢的,将菜单递过去。 “和她一样就行。”谢淮京注意到甜品一栏的新菜品,指尖一点,“再加上这个。” 见她兴致不高,谢淮京主动开了腔:“怎么?和你那个crush散了?” 刚在车上介于司机在场,林颂枝不好意思和他吐槽,“还crush呢,我看他都快成rubbish了。” 林颂枝简单把昨天和周渡发生的事,以及那个滑板男听见自己跟姜鹿鹿打电话的事同他说了一遍。 “然后他好像以为,我昨天的反应是因为我吃醋了……”她丧着一张脸,“可是我不是在意这个,就他如果没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我觉得他好像在糊弄我?而且我突然对他不来电了。” “所以你想和他撇清关系了?”谢淮京直接点明重点,又补充道,“现在发现也好,他如果跟异性相处把握不好分寸,有了女朋友估计也没什么变化。” “不是啦。”林颂枝用餐叉戳了戳盘子上的牛排,“我就想和他恢复成正常的同学关系而已。” “直接跟他说清楚不就行?难不成他还能缠着你。”谢淮京倾身,把自己那盘切好的牛排换到她面前,“至于那个…” 他顿了下,最后和她用了同样的称呼,“那个滑板男应该不会告诉他的,只是室友而已,他没必要多嘴。” 她倒不是因为要怎么和周渡说清楚而苦恼,毕竟那个妹妹的事情已经在她心里埋了个雷,就算自己没有突然不喜欢他,林颂枝也不会和他成为男女朋友。 “想说什么?”谢淮京见她用叉子把盘子里的牛排叉得不成样,认识了多年两人有种无言的默契,他看出来她心里藏着事。 “我昨天在想,为什么我对他说没感觉就没了?”林颂枝眨了眨眼,叉起一块肉送到嘴里,“我还看见了这个视频。” 她和周渡是在学校社团认识的,一开始他距离感比较强,反而是她比较主动联系他。 随着两人的接触,后来周渡也约了她几次,但自从某天晚上他和林颂枝一起在操场闲逛,他学着网络热梗撩她,林颂枝突然就觉得这人有点尬和油腻。 她一开始还没当回事,直到昨晚刷抖音的时候,大数据给她推了个内容围绕着“性单恋”展开的视频。 林颂枝点开那条视频给他看。 简单来说,“性单恋”是个有点畸形的情感状态,这类人群会和普通人一样对他人产生好感,也会主动追求喜欢的人。可一旦对方给予他们热烈的情感回应,也就是感情变成“双箭头”的时候,他们就会失去兴趣。 对人家没了感觉还算好的,有的甚至还会反过来厌恶对方,性单恋者憧憬爱情,但潜意识里又回避亲密关系。所以他们很难谈上恋爱,就算有,维持恋爱的时间也不会很长。 “我之前也是这样,感觉到人家也喜欢我就没兴趣了。” 谢淮京听了半天,明白过来就是一个情感博主拍摄的有点科普意味的视频,不免有些好笑,故意逗她:“那你岂不是要孤寡一辈子?” “也不是啊。”林颂枝摇头,“只要我能碰到一个帅得让我腿软,又对我爱搭不理的男人。” “长成什么样能入你的眼?” 闻言,林颂枝抬眼看向眼前的男人,灯下,他的瞳孔近乎琥珀色,像大狗狗一样湿润明亮,一副多情又深情的模样。 服务员适时过来撤走桌上的空餐盘,传来甜点。林颂枝看清了甜点的形状,轻轻地“哇”一声。 银色铁盘上趴着一只兔子,大大的耳朵一只耷拉一只翘立,像是在偷听两人的讲话,生动可爱。 她记得自己没有点甜品,那就只能是眼前的男人了。 谢淮京朝兔子甜品轻抬下巴,“他们家的新品,你试试。” 林颂枝先用手机给兔子拍了几张照片后才拿起甜品匙挖了一口,朗姆冰淇淋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底下是小蛋糕的口感,薄荷气味淡淡散开,口感很是丰富。 第6章 虽然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知道角色被顶的时候,林颂枝心里还是不太好受。 更何况言抒还是自己室友,她是大二下学期才被安排插.入宿舍的,不知道为什么,林颂枝感觉她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多想了,有些人可能就是天生性格比较冷淡,或者是单纯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 她这段时间挤出时间排练、背剧本,言抒都看在眼里,结果顶了自己角色的人就是她? “颂枝。”言抒笑着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孩子,语气温和,“听说这个角色本来是你的,真是不好意思啦。” 天呐?不知道的还以为千年绿茶成精了! 林颂枝一眼看出来她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眼眸微弯,眼里满是狡黠的笑意,“没事啊,既然你喜欢的话,那这个角色就给你好咯。” 她往后靠上椅背,怡然自得的样子,还不忘好心提醒她:“不过马上就到了表演时间了,你可要花点心思了解人物和背台词喔!可别再犯和去年一样的失误了。” “你——”言抒闻言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但碍于其他人在场,她扯出一抹笑,“我知道的。” 去年也是言抒上台表演,可能是她没有用心研读背诵剧本,表演进行到中途,她语气有些磕巴,显然是忘词了。 这位言大小姐有后台,脾气也大,表演结束后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触霉头,但林颂枝懒得管那么多,是她先挑的事,更何况自己说的是事实。 “行了。”社长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剑*七*七*整*理拔弩张,忍不住出声缓和,“这是今天要说的第一件事,接下来还有……” 两人都很配合,社长讲话期间底下人没多说什么,会议结束后,言抒拎着包包往外走。 “颂枝。”几乎是在她起身的同时,会长出声叫住了她。 “抱歉,这次的事情是我们没处理好,把角色让给言抒是因为她确实比你有经验,另一方面是她说服装方面的费用她可以全包……” “理解。”林颂枝点头,其实她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甚至有过退社的想法,但姜鹿鹿还在,而且两人一开始进社团也是为了积分,这会儿说走就在,难免有些不厚道。 没等对方再多说什么,林颂枝推门离开。 临近饭点,林颂枝和姜鹿鹿决定在校外吃,逛了一圈两人进了家馄饨店,坐下后她给周渡发消息说自己和别人吃过了。 她往上滑点开周渡发来的课表,万幸的是,他今天满课。 另一边的教室内,老教授站在台上操控ppt讲课,底下坐着的学生心思都有些散漫,周渡低头看手机的新信息,身旁的陆醒枕着胳膊补觉。 他看见林颂枝发来的信息,叹了口气,明明之前还聊得好好的,怎么感觉她突然就变冷淡了。 陆醒慢慢直起身,由于刚睡醒的缘故,眉眼惫懒,颧骨处被压得泛红。 “一会吃什么?”周渡把手机倒扣。 “你不是约了人?”他声音含着刚睡醒的哑,“被鸽了?” “她临时有事。” 陆醒点了点头,哼笑,“这借口挺万能的。” 周渡感觉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莫名的警惕,联想到林颂枝和自己打听陆醒的事,以及她这几天的冷淡。 下课铃声适时响起,同学们起身前后走出教室,陆醒不想吃食堂,出了门就和周渡散了,准备在学校附近随便吃点什么。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瞥到一家馄饨店,准确来说是看见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女生,她一只手固定住颈后长发,动作看上去有些别扭。 陆醒盯着她看了几秒,另寻位置坐下,看了眼墙上的菜单,跟老板说:“来碗馄饨吧。” 坐在不远处的林颂枝用来固定头发的手阵阵发酸,她放下勺子,“我以后一定随身携带小皮筋。” 把头发绾成一股高马尾的姜鹿鹿晃着身子得意地笑,“你就这么鸽了周渡啊?” “他最近老暗示我,我还在想怎么和他说清楚呢。”林颂枝喝了一口汤,想起那个“性单恋”视频,“鹿鹿,我好像是性单恋。” 老板端着冒热气的馄饨放到陆醒桌上,却见他眉梢一扬,双手交握,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第4章 祝你好运 林颂枝回忆了下自己之前的感情经历,虽然样本数量有限,但俩人总结出来个规律——她和对方的感情状态变成了双箭头。 “人家都巴不得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姜鹿鹿搅拌着碗里的馄饨,“你倒是不能接受人家喜欢你。” “我可能需要一个对我爱搭不理让我有持续征服欲的男人。”林颂枝也想开了,恋爱又不是生活中的必需品,有些东西强求反而适得其反。 坐在她身后的陆醒很快把碗里的馄饨消灭干净,他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性单恋”,表情有些玩味。 手机屏幕亮起,室友陈骏发来了一条简短的信息:【江湖救急。】 【说。】 陈骏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语气焦急又狗腿:“我在wz网吧,地址发你微信,你快来啊醒哥,不然我就只能卖身了!”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思索几秒后陆醒还是结账离开了。 离开前他朝林颂枝的方向看了眼,她来得比他还要早一点,但此时碗里的馄饨还剩了大半,乌黑的长发在身后轻晃。 第7章 去网吧的路上,陆醒花了几分钟猜出事情经过,上周陈骏拉着他打游戏,连跪三把他摘了耳机有些恼火:“不能玩就去玩消消乐。” 陈骏嬉皮笑脸地和他道歉,又故作深沉道,“我有事要问你。” “醒哥,人会不会对一个人素未谋面的人一见钟情?” 陆醒听见这话心头一颤,面上却不显:“素未谋面怎么一见钟情?” 紧接着陈骏就给他讲了自己在游戏上被队友带飞后一见钟情的事,他反问:“你喜欢男的?” 陈骏翻白眼:“绝对是女的!她不小心抢了我的炮车还会和我道歉!” 但他听见陆醒的话还是有些丧气,毕竟隔着屏幕什么可能性都有,可就算是约人奔现也要有个好的理由。 陆醒到了网吧看见陈骏在前台和老板讨价还价,见到他时很快来了精神,“我没说谎吧!金主来了!” 老板嗤笑一声:“正好给钱!” 陈骏假哭着朝他跑来,陆醒单手挡住他,只问:“多少钱?” 老板报了个数,他从钱夹里抽出剩下的纸币,“给他办张卡,剩下的充进去。” “我都说了我们学校就在附近,我想回去拿钱,老板死活不同意我才让你过来的。”陈骏和他解释。 陆醒懒得听那么多废话,转身就要走,被陈骏一把拉住,“等会哥,我还没吃饭,等我吃碗泡面呗。” 他用吃面的空隙和陆醒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心里也害怕对面是个抠脚大汉,于是陈骏就约了人,只不过不是见面奔现,而是开黑。 两人一路摘星他索性摸黑出了宿舍来网吧包夜,结果发现自己忘了带钱,手机又没电关机了。 陆醒不理解:“那为什么不直接见面?” 陈骏沉默了几秒:“有的时候保留点神秘感和距离对双方都好。” 也许在今天之前,他会同意这个说法,但此刻陆醒笑说:“不一定。” 两人一同回了宿舍,坐在桌前玩手机的周渡听见动静抬头,“你们来得正好,女孩子都喜欢什么花?玫瑰吗?” 大学宿舍里互相给对方当军师的情况并不少见,陆醒虚指了下看着比较顺眼的花种,像是随口问起:“有把握了?” “明天见面就能定下了。” 他回想起林颂枝说周渡和她讲土味情话的一幕,轻笑,“祝你好运。” 周渡侧头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好像话里有话。 —— 不出林颂枝所想,第二天周渡便迈出他觉得关键性的一步——约她去吃日料。 微信信息弹出来,她切换到另一个软件查了下餐厅,人均四位数。她顿时有些负担。 怎么她身边的人出手都这么阔绰,她垂眸看见自己腕上的手链,昨晚去问谢淮京多少钱,隔着屏幕她都能感觉到那人混不吝的语气:“品牌合作送的,不要钱。” 真当她是傻的。 她换了衣服出门,周渡到的比她早,坐在厅堂里樱花树底下的位置好整以暇地等她,看见桌旁的那束鲜花,林颂枝更加头疼了,她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抱歉,我来晚了。” 周渡摇头把菜单递过去让她先选,她摇头,放弃委婉的周旋,开门见山道:“我可能没办法和你吃饭了。” “为什么?你今天不是没课吗?” 他用了不容置喙的语气,显然也是察觉到她这段时间的冷淡,有些迫切地想确定关系。 “是没有。”林颂枝摇头,目光落到还带着水珠的花瓣上,“但我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至于这束花,我想我也没有资格收下它,前段时间是我没想清楚,耽误你这么长时间,非常不好意思。” 周渡的笑瞬间僵在脸上。 天气回暖,温煦的阳光透过街道香樟树落下斑驳树影,他却恍觉自己似乎一觉踏入冰寒之中。 一段亲密关系的冷淡从来不会毫无征兆,从一个多星期前林颂枝突如其来的疏离开始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告诉自己是她这段时间太忙了,试图自欺欺人来赢得转圜的余地。 可那只不过是为自己延缓刑期的一种方式,哪怕心里做好了准备,在被拒绝的那一刻时他还是有种如坠冰窖的恶寒感。 他试图给自己挽尊,心里涌上好几个借口,但每一个都略显拙劣。 “你还是在介意那件事吗?” 林颂枝一下子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妹妹的事”,摇头:“没有。” 话说到这份上再多说只会让两人都难堪,但周渡似乎还是不愿意接受现实,试探着问她:“你是不是碰上喜欢的人了?” 她觉得周渡这问题问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段时间她忙得脚不沾地,连新的人都没认识,哪来喜欢的人? “那这个呢?”周渡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深蓝色的玛瑙石衬得她皮肤皙白,他后知后觉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前两天他便听见有人八卦,在学校后门看见有个女孩从谢淮京的车上下来,两人有说有笑的,还猜测是不是他新女友,虽然照片只有个背影,但他还是能看出女孩是林颂枝。 联想到她这两天的冷淡,周渡心里明了几分。 林颂枝知道他在想什么,小的时候还好,大家对于有钱人的概念还局限在电视上,再加上知道他俩很早就认识了,玩得好很正常。 第8章 随着年龄和见识的增长,再加上谢淮京对好友出手阔绰,她每次都要费口舌解释“为什么她家境普通却有个家里有矿的发小”。 特别是初高中时期,言情小说和都市偶像剧盛行,其中“青梅竹马”和“校服到婚纱”让班里不少女同学向往。 情窦初开的年龄,有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纯友谊的同学问他俩:“你们真就对彼此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林颂枝还没回答,就看见谢淮京笑得不甚正派:“谁干得出来吃窝边草这种事?” 想到这,林颂枝摇头:“是我一个特别要好的朋友送的。” 周渡抬眼看她:“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也可以留个联系做朋友的吧?” “抱歉。”她笑,眼里好似有清霜,“如果我知道我对你没有其他的想法,又接受你的追求,岂不是在占你便宜?”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缔结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哪怕和以往相同的语气和相处模式,有些东西也在潜移默化中慢慢改变,两人心里都清楚,即使再见面也是时过境迁。 周渡目送着她离开。 林颂枝的思绪被他的话带去了从前,她和谢淮京友谊的起点。 坑坑洼洼的泥泞马路,两旁还是用泥砖砌成的老房子,一家挨着一家落户。门沿上早春贴的对联已经蒙上了一层灰,边角不安分地翘起。 初中之前,谢淮京的父母事业发展到高.潮,忙得无暇顾及他,交给保姆又担心时不时传出的虐待小孩新闻,索性将儿子托付给老家江宜的爷爷。 谢爷爷是个爱搓麻将的,谢淮京在一旁等得无聊,趁大人不注意,一溜烟跑出了麻将馆。 几棵常绿杉树下,聚拢了不少卖果蔬的摊贩,喇叭阵阵吆喝,浓重的乡音传开,断断续续,此起彼伏,飘向远方。 与画面格格不入的是,迷路在乡道之中的谢淮京,他孤零零站在道路之间,眼睛四处打转,似乎是在寻找麻将馆的方向。 西下的霞光在他周身渡上一层光圈,他眨了眨眼,似乎是想和一旁的摊贩问路,踟蹰片刻后又作罢。 有坐在家门口唠嗑的大妈注意到他,“哎呦”一声:“谁家大人这么缺心眼?孩子丢马路上了都不知道?” “就是就是,这丢三落四的,万一被坏人盯上了咋办?” 林颂枝提着塑料袋一蹦一跳过来,另一只手紧攥着麦丽素,被人群吸引过去,费劲挤到人群中,看见几个大妈围着一个男孩七嘴八舌地问他是哪家的。 “会不会是个不正常的?” “估计是,要不怎么会被大人丢在着?看着也是个面生的,不是江宜的吧?” 见他不说话,又伸出手去捏他的脸蛋,她们刚嗑过瓜子的手指黏腻腻的,林颂枝也被这样捏过脸,很不好受,趁着空隙挤到前面,轻扯大娘的衣袖:“姨,你别这样捏他,怪难受的。” 大娘笑了:“人都没说难受,你倒是先叫起来了?” “我不管!”林颂枝平日里是个脸皮薄的,但此刻她一屁股坐到地上耍赖,“我认得他!他是怕生才不说话的,你们这样围着他更害怕了。” 她虽然没和这人说过话,但谢爷爷就住在她们家对面,林颂枝看着他从黑色汽车下来进了谢家,估计他也姓谢。 她知道大人们都好面子,不好意思太过明目张胆地为难孩子。又听她说认得这小孩,大妈盯着她看了几秒,没说话。过了会儿聚集的人群也散开了。 林颂枝从地上爬起来,手掌无意间蹭到他的衣摆,蹭上一片黑印,她小时候是个贪玩的,大不了回家被训两句洗个澡就好了。 但她怕谢淮京生气,看了眼红色包装的麦丽素,咬咬牙递给他:“你吃不吃?不脏的,我还没打开。” “不要。”谢淮京的眼神从她脸上下移到她手心的麦丽素,嘴上说着要给他,手却攥得紧紧的。 林颂枝这下确定他是因为人多才不好意思说话,用力拍掉掌心的脏污,去拉他的手:“别担心喔,我带你私奔。” 第5章 为她打架 “私奔”这词是她前段时间从电视机上看来的,她记在心里,悟性也挺高,此时正好学以致用。 只是私奔也不容易,那时的林颂枝和谢淮京差不多高,拉着他跑了一小段就气喘吁吁。 再往前几步,一个没注意被路上的碎石子咯了脚,身体顿时不受控制地往前倾,俩小孩双双磕倒在地,林颂枝像小虾米一样蜷缩着身子,头颅低垂着。 膝盖磕破了,血丝隐隐渗出,她顾不上疼,看见摔在地上的瓶子碎裂开来,黑色的酱油淌了一小片。 各种目光朝这边聚拢,她这趟出来是帮妈妈买酱油,此刻酱油洒了,想到自己没能完成任务,独属于孩童的敏感和自卑在这一刻涌上脑袋,林颂枝眼眶发红,眼泪汹涌地下滑。 谢淮京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沾上脏污的衣服,见面前的人迟迟不起来,还以为她是摔疼了爬不起来,伸出手去拉她,却在看见她通红的眼眶时傻了眼:“你……别哭了……” 他瞥见地上的一片黑渍,“我赔给你好不好?” 江宜小镇的夏天在阵阵蝉鸣中倏地过去,林颂枝就这样结识了她最好的朋友谢淮京。 包里的手机震动后亮起,把林颂枝的思绪拉回现在,“猫猫头”发来一个文档,黑色字体的名称很显眼:“林颂枝第四版绝对不改。” 第9章 谢淮京比她早一年出生,自然也比她大了一级,今年正好毕业,林颂枝的教授在系里是出了名的严格,她不敢随意提交,怕被他批得狗血淋头,只好先让谢淮京帮自己把把关。 她还没回复,屏幕上又跳出气泡:“一些小问题帮你改好了,我都注明在旁边了。” 林颂枝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发了个兔子道谢的表情包,瞥见自己腕上的手链,忽然不知道怎么和他表达谢意。 他们俩认识太多年,不管是口头道谢还是请他吃饭这种都太没力度。 她被周渡搞得有些心烦,纤白的手指在屏幕上轻敲:“有空吗?去射击馆赛一局?” 谢淮京名下有个射击馆,说起来这还是她搭线的,她前男友便是玩射击的,俩人因她而认识,最后前男友提供经验和人脉,谢淮京出场地和资金开了个射击馆,他的朋友也会去捧场。 林颂枝在他们之中算是技术比较好的,也许是她在这方面有点小天赋,是赏心悦目又实力不俗的那种。谢淮京的朋友觉得有意思喜欢和她比比,但他们这群人赌注喜欢玩大的,她很少应承。 隔了十几分钟才得到他的回复:“今天不太行,这两天闭馆了。” 谢淮京转而提到另一件事:“前两天外婆寄了草莓到我那,你有空的话要不要过来取?” 林颂枝有些好笑,这个外婆当然说的是她的,她在江宜闲着没事就喜欢捣鼓花草和水果什么的,前两年搞了一小块地种草莓,味道还不错。 我外婆种的草莓不寄给我反而寄给你还真是奇怪,显得你才像她孙子。 她回复了一句好,刚准备切换打车软件时,状态栏弹出新闻:【苏富比携手青年藏家谢淮京在香港拍卖策展】,没想到他现在影响力已经这么大了。 她心里感叹了一句,看见他说自己在参加个论坛,还要一会儿才结束,让她先过去。 末了发了个[咖啡]表情。 网约车司机来得很快,还没到下班晚高峰时间,路上车辆不多,一路通行。 谢淮京住在城西的景墨公寓,高档小区,除了业主出入都要登记,林颂枝在保安亭填访客登记表,她刚报出自己的名字,对方便抬头看她,随即开了门,允许通行。 她不明所以,正想问问怎么了听见保安小声咕哝:“新业主啊,早说嘛那还填啥子表。” 所以她的名字也被登记在业主名单里了?林颂枝转念一想,也许是谢淮京提前打过招呼吧。 林颂枝乘电梯来到他家门口时才想起自己忘了问密码,她弯身试了下他的生日。 没成功。 她咬了下唇又试了自己的生日,还是不对,她在心里暗骂自己是不是有病,谢淮京怎么可能把进门密码设置成她的生日。 思考两秒后,她决定放弃他们之间近乎没有的默契——直接打电话问他。 铃声响了快半分钟才被接起,“你要到了吗?我在你家门口……” 话还没说完,耳畔和身后一声轻笑同时落地,林颂枝转头,看见他拿着手机从电梯里踏出,“被堵在门外了?” 林颂枝懒得和他拌嘴,他上前开了门,顺手掀开玄关处的电源开关。 “随便坐。”谢淮京往地上放了双女士拖鞋,径直朝内走。 整个客厅空间宽阔,装修以黑白色为主,棕色皮质沙发后摆放着一副莫奈的画作,中央摆放着台黑色不规则茶几。 他走到厨房,拉开冰箱下柜拿出草莓:“给你弄点东西?” 上初中后谢淮京被接回深圳上学,大城市的师资力量自然要比江宜强上不少,但他父母还是很忙,时间一长他便会自己捣鼓些吃的。 他把草莓锤烂成酱铺在杯底,兑入冰块到杯子一半的高度,拧开苏打水,瓶口不小,但他的手很稳,只有一道涓涓细流顺着杯壁一路下浸泡住杯底的草莓酱。 林颂枝歪着头看他手下的动作,他手指修长且指骨分明,手背青筋蜿蜒,有种冷欲感。 “欸,我外婆种的草莓都寄到你这里,你俩背着我私联啊?关系都快赶超我这个亲孙女了。”她半是玩笑半认真道。 “你之前不是说被偷过外卖么?”谢淮京转而拿出些颜色更深的冰块兑入,“估计外婆是被其他人拿走了,而且放我这也挺方便,不容易坏。” 他把杯子推到林颂枝面前,外壁不规则的玻璃杯好似画框,内里则是由多种颜色绘成的瑰丽油画,冰块融化在杯壁上的水珠像是覆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也对。”林颂枝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草莓味在口腔爆开,她忽而想起室友和自己八卦言抒最近追着个男人追得很紧的事。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偏偏,言抒看上的男人正是眼前的谢淮京。 她虽然不太喜欢言抒但也没到要在发小面前故意抹黑她的程度,从另一个角度上和自己对她的印象来看,林颂枝觉得她不太适合深交。 她犹豫片刻后试探性地问他:“最近有人追你么?” 谢淮京被她这话问得微微愣神,他们俩很少去过问对方的感情,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前段时间他毕业其他人组了个同学聚会性质的局,活动形式就是普通的吃饭,这让不少男生都很高兴,现场热闹非凡,大家都自主地吃饭聊天喝酒攀谈。 第10章 他懒散地靠坐在位置上,只希望这无聊的饭局能早点结束,看出来他兴致不高,也没人去主动打扰他。 但有个女生很大胆,谢淮京长得很不错,在学校的几年名声在外,有女生试着去和他搭讪,很快就发现他和气、礼貌但冷淡。 你问什么他都会回答,但也仅此而已而且还不为所动,哪怕女生觉得自己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他也只是轻扯唇角。 所以当妆容明艳的言抒来到自己跟前时,谢淮京只是撩起眼皮扫了眼,她做完自我介绍后,没等他开口就接着道:“我挺喜欢你的。” 他的确有些惊讶,但没什么其他反应,“之前见过?” 后边言抒说了什么他也没印象了,只记得这女孩后来又找了他好几次,被拒绝了也不气馁。 “没有。”谢淮京否认。 林颂枝不确定他俩对于“追人”的定义是不是一样,他一直是副拽天拽地谁也管不着他的模样,在江宜的时候还因为别人骂她是被爸爸抛弃的小孩而跟人打架。 谢淮京让他们心甘情愿来和林颂枝道歉的方式也很简单——把他们打到服气为止。 当然他也因此被谢爷爷关了一周禁闭,林颂枝哪怕年幼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才受罚,拿了家里的零食偷偷给他,又问他:“后悔吗?” “怎么会?”谢淮京嗜甜,她特意拿的巧克力,隔着门,她听见他说,“你才不是被人抛弃的小孩,你有我、有你妈妈和外婆。” 年岁增长后的谢淮京面对对他有好感的姑娘如果自己无感也会保持距离,她只怕他没看出来言抒对他有别样的心思,索性还是把话说清楚:“我听说有女生在追你,我不是想干涉你的感情,但是她……” 她找不到好的形容词,她甚至不知道言抒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 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谢淮京欺身过去,凑近到她面前,混不吝的语调:“怎么?你心里不舒服?” 第6章 守夜游戏 他其实骨子里痞气很重,这两年收敛不少,藏得很不错,但有些时候就会露出来,比如现在。 林颂枝知道他在插科打诨:“……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杯子慢慢见底,他转身拿起那个材质较厚的塑料袋,另一只手捞车钥匙,“走吧,送你回学校。” “不要。”林颂枝一口拒绝,他那辆惹眼的柯尼塞格停在学校后门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浪,想都不用想。 除了姜鹿鹿,她没和室友提过自己和谢淮京的关系,一来是觉得没必要,两人并不同届碰面机会不多,二来是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 等她拿着草莓回到宿舍,另外两个室友正聊得热火朝天,却在她开门的一瞬间停了下来,她站在门口不知所措,两人看清来人后又松了口气。 反坐在椅子上的周媛伸出手:“十块!” 林颂枝一脸懵,“你们在干嘛?” “刚刚听见开门的声响,我们在讨论回来的是你还是言抒。”另一个室友柳絮拿起手机转账,“毕竟背后说大小姐的话,被抓包的后果不堪设想。早知道我就压你了。” 她脱下外套放在自己的椅子上,又拿了个塑料碗装了满满的草莓到水龙头底下清洗,又听见周媛骄傲地晃了晃身子:“那你得和颂枝多学学。” 言抒虽然是大二时才来到她们宿舍的,但她经常不回来,却又让她们帮自己在宿管那里打掩护。 林颂枝在会上当众下言抒面子的事情,那天之后很快在学校传播开来,八卦的传播速度总是很快。 林颂枝把草莓递过去,两人说了声谢谢,柳絮咬着草莓含糊不清道:“我听说,言大小姐被拒绝了。” “怎么讲?” 她见两人越说越兴奋,也不知道为什么谢淮京就算毕业了在学校还是这么受欢迎。 “那他有女朋友吗?”周媛忍不住问。 “nonono!”柳絮伸出食指晃了晃,“我打听过了目前没有,但也没看他对谁主动过,除了前几天从他车上下来的那女生。” “而且我听说,之前好几个追他的女生都被他婉言拒绝了。” 林颂枝把长发挽成丸子头固定,抱着睡衣进卫生间时忍不住腹诽:不知道还以为在拍肥皂剧呢! 两人的话题再次回到言抒身上,据说谢淮京对她的态度很冷淡,但大小姐锲而不舍。 等她从卫生间里出来,看见两个室友都哭丧着脸,忍不住问:“怎么了?” “你看群里发的,他们说活动器材前几天送过来调试,发现出了点小问题,现在通知所有不参加活动的学生前去守夜,保安十点下班,由学生顶替。” 她们俩异口同声叫苦道:“这不就是把人当成免费劳动力吗?” “估计是觉得我们又不上台,干脆牺牲掉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吧。”林颂枝安抚了下两人的情绪,手脚并用地爬上床,“我们几个在一起应该不会太难熬。” 等到了需要去看守器材的当天,林颂枝白天在心里祈祷了半天不要让她碰见周渡,吃过晚饭后回到宿舍,看见舍友周媛捂着小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一问才知道她洗澡的时候亲戚突然来了,昨天又吃了生冷的食物,这会痛经了。 林颂枝给她泡了杯红糖水,又灌了热水袋递过去,一脸担忧:“你晚上别去了吧?我和小絮一块去就行,少一两个人估计也看不出来。” 第11章 “她刚去网吧了,还想着让我给她打掩护呢。”周媛喝了红糖水感觉舒服了些,“你也知道她是个网瘾少女。” 言抒是怎么样都不会去的,更别提她已经近一周没回宿舍了,最后只剩下林颂枝一个人前去礼堂守夜。 —— 器材统一放在礼堂后面,前台还有一部分节目在排练,陆醒一路往里走,另外两个室友都偷懒不来,学生会主席顶着一张晚娘脸安排,还不忘抱怨:“这么多人都没来!” 他其实也不想过来看什么器材,学校明摆着就是把他们当成免费劳动力,但他到这来,纯粹是为了碰碰运气。 有认识他的人和他打招呼,陆醒兴致不高,只礼貌性地点了点头,随后他感觉到一道沉郁又寂冷的目光,随后便看见了周渡。 昨天见他垂头丧气地回来,他们几个都没主动和他说话,不想触霉头,陆醒则是早就猜到他会被拒绝。 同时,他也感觉到了周渡对自己的敌意,当然谈不上生气,他甚至还觉得挺有意思。 目光没有任何停留,他照例点了点头,就势走到操作台前坐下,那里摆着台电脑,陆醒开了机,想着找点什么打发时间,总不能在这干坐一晚上。 电脑系统不高,桌面上只有纸牌、扫雷、俄罗斯方块等游戏,他的目光被个英文名称的兔子图标吸引了,点进去便是大篇幅的英文玩法介绍,大致明白以后他开了一把,其实就是控制兔子跳过一系列障碍,只不过它的手脚不太灵活。 兔子随着操作一路前进,忽然,他被一道阴影覆盖住。 “这里就你一个人吗?”学生会主席问。 他点头,看见人转头和身后的女生说,“那你先在这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林颂枝见他要丢下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想让自己看上去从容些,唇边的梨涡在看清男人面庞一瞬间僵滞在脸上。 她瞬间回想起上周在洗手间门口听见自己和姜鹿鹿讲话的那个滑板男,和那天差不多的是,他今天套了件版型宽松的牛仔外套。 “你好。”陆醒主动打招呼。 “……你好。”林颂枝藏在帆布鞋的脚趾忍不住蜷缩,她感觉自己现在的尴尬程度可能只有求助神舟十八号能不能加塞带她逃离地球一段时间才能缓解。 老天,难道就因为她只祈祷不要碰见周渡,所以就让她在这里碰见这个滑板男吗? 他拉了把椅子过来示意林颂枝坐下,她低声说谢谢,又听见了他问:“怎么话这么少?” 他似乎是轻笑了声,嗓音落在耳朵里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那只好我主动说话了。” 林颂枝本就不是擅长交际的,再加上眼前的人抓包过她两次,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接话才妥帖。 不过陆醒显然也没打算让她接这个话,他起身,像是忘了两人之前的交集,“玩吗?” “玩。”林颂枝坐到了他的位置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鼠标上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屏幕上的游戏已经自动回到主界面。 我占了他的位置那他准备干什么?想到这个,林颂枝下意识扭过头去看他,没想到他单手撑着桌面,正好撞入他眼里,吓了一跳。 他的瞳眸颜色偏淡,像半透明的琥珀,安静看人的时候有种冷心冷情的薄凉感,陆醒收回手坐在她的椅子上,眼神示意她开始。 他们周围其实很吵,干什么的都有,大部分人在找乐子,有围在一起斗地主、拿手机开黑的,但她就是莫名觉得身旁的人存在感很强。 为了转移注意力也为了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她点开游戏说明,占据大半屏幕的英文介绍让她迅速冷静下来,身旁的人低低地笑起来,像是拿羽毛在她心尖上扫了一下。 “这么厉害?”他在说她看大篇幅英文毫不费力。 “还好。”林颂枝不自觉挺直脊背,手指把劣质键盘敲得啪啪作响,她完全投入,没注意到旁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陆醒被她的专注感染了,是个比他想象中还有意思的姑娘,他注意到角落里的一串英文。 “你看,同时按上键和空格它可以在半空中停一下。” 林颂枝被他突然一说,没控制好力道,兔子掉在夹子上死了。 “再试试。” 她一开始其实只是想跑得比他更远一*七*七*整*理些,现在有了明确的目标,她想跃过那个夹子,难度陡然上升,心里越想赢手下越容易失误,兔子卡在缝隙里动弹不得,弹出游戏失败。 “要不你来?”按照言情剧的套路此时是男主角展现自我的最佳时机,虽然她每次看见都会吐槽好土。 陆醒摇头:“你有手感。” 像是被他的话激励到了,心里那股尴尬被抛之脑后,林颂枝再次打开游戏,手指用力按住上键和空格键,兔子终于跳了过去,雪花屏一闪而过,下一秒电脑自动黑屏。 “啊…”她还没上扬的嘴角耷拉下来,转身看向身边的人眼底求助意味明显,她起身,陆醒顺势坐下,按了两个组合键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颂枝站在一旁有些懊恼,这下完了,把电脑弄坏了,她肯定要挨骂赔偿。 他弯身按下主机键准备强制重启,搭在桌面上的手青筋隐隐绷起。 黑色屏幕倒映着两人的脸庞,陆醒的双眼皮褶皱不深,不仔细还以为是单眼皮,鼻梁高挺,鼻尖烙着颗小痣。 第12章 也难怪自己和周渡打听他的时候,他总是支支吾吾的。她这样想着时,电脑屏幕弹出开机动画,陆醒转过头看她,笑道:“好了。” 这不是他今晚第一次笑,但这次林颂枝注意到他笑起来时露出的虎牙尖尖,很好地中和了他身上的疏离感。 两人四目相对,又很快移开眼,陆醒从箱子捞出两瓶矿泉水,递给她一瓶,两人都默契地不再去碰电脑,但不玩电脑还能干什么呢? 口袋里的手机接连震动,林颂枝拿出一看,是姜鹿鹿发来的信息,她今天被学长喊过去帮忙,这会儿和她吐槽:“我一定要去发表白墙,学长是个扒皮!黑心资本家!” 林颂枝回复:【有点事,一会再陪你聊。】 姜鹿鹿秒回了几个感叹号,【你抛弃我?!你是不是和哪个野男人在一起呢?】 “怎么?有人查岗?”陆醒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手里不断弹出新消息的手机上,表情玩味。 “没有。”林颂枝否认,杏仁眼左右忽闪着不看他,她可不想让人误会成渣女,“朋友找我聊天。” 陆醒翘腿斜坐在椅子上,一只手臂搁在塑料扶手上,支着脑袋,另一只手颠倒把玩着一只银色打火机,抬眼看她:“是吗?” “那就好,我还以为我要为爱当备胎呢。” 第7章 惶诚惶恐 她早该想到这人没有面上看着这么温和好相处,这不还是在暗讽她渣女的意思吗? 不过林颂枝也正好可以和他提之前没来得及说的话,她左右打量了一圈,没在附近看见周渡的影子,看来他俩确实关系一般,起码没好到形影不离的地步。 “找周渡?他不在这边,放心。”陆醒哂笑一声,像是看出来她心里的想法。 “我不找他……我就是有话想和你说。”她其实到现在也没想好措辞,只是想让他不要把那天听见的话转述给周渡,但现在看来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了。 但她还是不想平白无故背着个“渣女”的黑锅。 “就是那天在餐厅,你听见的话是个误会,我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但是想麻烦你帮我保密。” 陆醒没说好还是不好,反问她:“你们不是分手了吗?你还在意他对你的看法?” 林颂枝一下子瞪圆了眼睛:“我和他都没在一起过!哪里来的分手?” “昂。”陆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你们已经说清楚了,他也及时止损,我没必要把那些伤人的话讲给他听。” 他垂眼看着林颂枝,忽然话锋一转,“那你现在和我解释这么多是为什么?” “我…我就是不想被你当成渣女而已。” 坐在他们后头的几人兴许是玩腻了游戏,有人拿着手机过来说他们要点夜宵,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林颂枝是个不太会熬夜的,最多也就能撑到凌晨一两点,她此刻没什么胃口,摇头。 陆醒伸手在屏幕上虚指了下。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盯着手机的眼皮愈发沉重,索性点开一个经营类小游戏提提神,结果被奇葩客人气得不行,先是有个早餐饼不让放鸡蛋的,又因为她记错要求加了生菜被骂:“真难吃我不付了!” 她气得直接退出游戏,发现外卖不知何时已经送到,几人围坐在一起分食,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烧烤味。 林颂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想到刚刚说没胃口的也是自己,这会儿她也不好意思上前,垂眸,手指习惯性地点开朋友圈,这会儿朋友圈都在深夜放毒。 面前倏然出现一串裹着番茄酱的鱼丸,她抬眸就撞进陆醒眼里,眼睛亮晶晶的,漆黑的瞳孔像宝石,又像是宇宙里的神秘隧道,要直直地把人的魂魄都勾进去。 “不喜欢吗?”陆醒扬了下眉,“给你换一个?” “不用。”她接过来低声说谢谢。 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用手掌试了下那面更加柔软,折叠后放在桌上,“困就趴一会儿,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林颂枝本来还想拒绝,沾上番茄酱的嘴巴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泪眼汪汪。近凌晨三点时,她趴在陆醒的外套上瞌上眼皮,青丝半散。 还有一些人睡得东倒西歪,剩下的人也安静了许多,无声地用手机消磨时间,陆醒找人借来件演出服披风盖在林颂枝身上。 做完这些,他下意识想抽根烟提神,手指摸到烟盒时又忍住了。 他看着眼前女孩子的睡颜,目光落在她小巧饱满的唇珠上,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了下,笑意直达眼底,露出完整的虎牙。 和他玩了半天游戏都没想过要问自己叫什么,她大概是不在乎的。 —— 柯尼塞格划破树影驶入马路中央,没一会儿就堵在了路上。 短信提示音不断响起,谢淮京从西装外套的内里拿出手机一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晚上有空吗?” 紧接着又来了一条:“我是言抒。” 他直接把手机抛到副驾驶座上,短信还没停,想到林颂枝昨天和自己提到过这人,他长臂一捞,直接把号码免打扰。 车子在马路上缓慢前行,谢淮京穿不惯正装,哪怕是和人谈生意,他也没打领带,抬手解开了两粒衬衫纽扣,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一派落拓的不羁。 他家公司年年蝉联最佳,父母也是和善温和精英的性格,偏没遗传给他半分,又痞又拽的,谁也管不住他的混球样。 第13章 绿灯亮起,谢淮京踩下油门一路直达目的地。 这样显眼的跑车在深圳并不常见,谢淮京下了车便有服务生迎上来要帮他泊车,他把车钥匙抛过去,大阔步进了门。 他回国后和几位业内的长辈组了几场局,中间还解决了林颂枝的事情,到现在才有时间和兄弟聚一下。 深圳的地标性建筑,数字化的大荧屏闪过一张张年轻的明星面庞,手里拿着自己的代言产品,言笑晏晏。 陆醒在林颂枝醒来之前离开了,一晚上没睡,他眼瞳含着倦气,单手从烟盒里磕出根烟,低颈,手掌半拢着打火机,点燃。 前段时间他有个兄弟破天荒去了趟纽约陪他爹应酬,去了将近一个月,前两天才回来,忙的脚不沾地,直到今天几人才有空聚一聚。 他推开包厢门时看见谢淮京翘腿坐在沙发中央,穿了件质地薄软的白衬衫,最上面的两粒纽扣被解开,腕间覆着一块银表。一个相熟的朋友坐在一旁,他慵散地和人聊天。 “终于有空了啊谢公子。”陆醒出声调侃。 “滚。”谢淮京撩起眼皮扫他一眼,“等你毕业了我看你闲不闲。” 陆醒今年大三,距离毕业不到一年时间,更别说大四的课程很少,但他学的是英语专业,就算毕业了也不会和谢淮京一样忙。 几人照例闲聊了几句,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聊到了感情方面,陆醒手里拿着个小巧的酒杯轻晃,“我还真碰见个挺有意思的姑娘。” “而且。”陆醒一口喝完杯中的葡萄酒,最后几个字的尾音被他含混吐出,多了几分缱绻温柔的味道,“我还听说她好像是性单恋。” 坐在一旁的周嘉见听见这么个词来了点新鲜感,收了腿,身体前倾,有几分洗耳恭听的意思,“性单恋是什么意思?” 陆醒简单地解释了“性单恋”的意思,那天听林颂枝说完,他回去后又百度了下。 而谢淮京听见这话时晃了下神,上次听到还是林颂枝给他看那个视频,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畸形的感情状态。 他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他确实还没见林颂枝谈过一段长时间的恋爱,她的喜欢没办法维持长久,上学时自己有意不让她恋爱,再加上林颂枝在这方面开窍晚,也就没能赶上早恋的热潮。 但她高考后便和后桌的异性同学走到了一起,结果一个月以后,高考成绩出来林颂枝来找他商讨志愿填报的事,谢淮京状似无意地问她:“你那个男朋友考得怎么样?” “我和他分手了。”林颂枝托腮,“我觉得谈恋爱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好玩,就是他请我吃饭,然后我看见他啃鸡腿的样子,我那颗少女心突然就死了。” 她夸张地将手掌相撞,“我心里那头小鹿直接一头撞死了。” 谢淮京有些好笑,伸手,顽劣地将她的长发揉乱,“那我还在你后头解决你吃剩下的呢。” 她贪嘴见着什么好吃的都要尝上两口,但胃口也不大,大部分时间都是谢淮京在后头顺手帮她解决了。 “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啊!”林颂枝仰起头看他,眼瞳里倒映着光影,亮晶晶的,好像藏着星星。 这种话只有她能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因为她没有其他旖旎的心思,而两个人之间,心思不纯的那个总是惶诚惶恐。 第8章 射击馆 “所以就是只能她喜欢别人,不能别人喜欢她?” 周嘉见简明扼要地摘出他话里的重点,见陆醒点头,眉间聚起疑惑:“这?什么玩意?” 思绪回到现在,谢淮京倾身捞起桌上的打火机,“人叫什么?也是江大的?” “林颂枝。”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谢淮京微怔,打火机在修长手指间旋了一圈,机盖扑灭荧蓝色火焰回到原位,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不是……”周嘉见一下子想到了一个人,他和谢淮京都认识的一个姑娘,几人就读于一个初中。只不过年岁渐长,他们的交际圈不再重合,所以陆醒并不知道谢淮京还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异性朋友。 谢淮京唇角扬起点散漫的笑意,可那笑意更像是一张贴在他脸上的假面,不达眼底,“确实挺有意思的。” 坐在一旁的周嘉见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诧异地看向他,他们认识多年,周嘉见看得出来他对林颂枝是天下独一份的珍重。 这会儿听见陆醒对人家感兴趣,他怎么还能这么沉得住气? “你认识?”陆醒似乎看出来些什么。 谢淮京也没否认:“嗯。” 他还想再说什么,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学校同学,问他这会儿有没有空,有事情需要他帮个忙。 陆醒看了眼谢淮京,后者没什么所谓地笑笑:“你要有事就先走。” 电话那头的同学像是有什么急事,听上去语气焦急,陆醒只说我马上过去,起身和谢淮京道:“下次再聚。” “什么情况?”等人一走,周嘉见就忍不住问。 谢淮京没应他的话,转而徒手开了瓶伏特加,倒进不规则的玻璃酒杯里,微抬下颌:“喝吗?” 他其实不太会喝酒,酒量可以算得上三杯倒的那种,但酒品很好,喝醉了也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只是脑子反应没有平时快,正好可以让他暂时逃避掉某些事情。 第14章 谢淮京平时也很少喝酒,圈子里也没哪几个人敢说他,多数时候都是他拿着杯无酒精特调,跟个少爷似的往那一坐,一直到聚会结束,也没人敢灌他酒。 但今天是他自己提出来的,第四杯酒下肚,谢淮京感觉脑袋昏沉,眼前的东西像是覆着层重影,仅存的理智让他把酒杯一推,脊背往沙发上一靠。 “不喝了?”周嘉见调侃他,还以为今天能看他给自己表演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借酒消愁呢。 趁着谢淮京现在比平时好说话,又轻蔑一笑骂他怂。 谢淮京的大脑被酒精浸泡,隔了近两分钟才来一句:“没意思。” “那你听见陆醒说对林颂枝有感觉就有意思?”周嘉见叹了口气,他看得出来谢淮京对林颂枝的感情,绝不是把她当成普通朋友。 只是他这些年在林颂枝面前藏得很好,知道她对自己没有其他方面的想法,也就一直没戳破这层窗户纸,但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你跟我透个底呗,你心里怎么想的?” “看她对陆醒什么感觉。” 谢淮京说完这话,从口袋里摸出盒薄荷糖,往嘴里抛了两颗,薄凉的味道在嘴里化开,顿觉脑子清明了几分。 周嘉见只觉得他是喝多了在说胡话,仰头喝了口酒,酸涩的口感让他忍不住拧眉,“不是我说,你突然把射击馆卖了干嘛?本来去你那玩个把小时多痛快,搁这喝酒多没意思。” 他和谢淮京都不喜欢喝酒,觉得酒桌游戏没意思。谢淮京小时候大部分时间都跟着爷爷,老一代人的想法就是孩子不能闷在家里,容易变成个闷葫芦,带着他去麻将馆,一没留神就让人给跑了。 等他认识林颂枝以后没少带着她到处瞎玩。 他不喜欢被一方之地拘束着,喜欢在天地宽阔的地方玩些运动类项目,比如射击、赛车之类的。 谢淮京的射击馆本来是他们常去的地方之一,结果两个月前听说被他盘出去了,而且还是贱卖。 周嘉见以为他是和家里人起了争执被停了卡,但也不至于把射击馆卖了,他又不是没有自己的经济来源。 他瞥了一眼谢淮京,见后者眸色深沉地盯着手里的薄荷糖,忽然想到了什么。 周嘉见回忆起谢淮京开射击馆不是单纯的心血来潮,当时考虑到大部分顾客应该没有接触过射击,自然需要聘请专门的教练驻馆指导。 每一个项目都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开射击馆也不例外,专业又靠谱的教练也没那么好找,当时谢淮京能开得容易,还和另一个人有关系。 这人名叫杭旗,除了是射击馆创始人之一外,他还有个更重要的身份——林颂枝的前男友。 准确来说他顶多只能算林颂枝的前暧昧对象,毕竟两人还没走到男女朋友那步就吹了。 当时林颂枝填报完志愿等待录取结果,沿着热门旅游路线进行期待已久的毕业旅行,中途经过了内蒙,在民宿里认识了杭旗。等她回到深圳时,没想到杭旗也跟着过来了。 他当时以为林颂枝不同意他的表白是因为两人距离太远,一路追来深圳,一通追求无果后顺理成章地认识了谢淮京。 谢淮京在知道杭旗会射击后,两人一拍即合,一直想开的射击馆便开始筹备了起来。 虽然说最后他没能和林颂枝走到一起,不久后还被父母勒令回内蒙,但好聚好散,谢淮京和他商量过后给了笔不小的分红,每年都有一笔客观的收入打进他的账户。 但两个月前,杭旗突然一声不吭地来了深圳,而且是直奔谢淮京而来。 周嘉见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件事,不知道杭旗说了什么惹恼了谢淮京,两人谈了没一会儿就大打出手,谢淮京下手狠厉,拳拳到肉,但人家内蒙汉子也不是吃素的,到最后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 这件事到底是没能瞒住谢淮京他爹,听说这事后勒令他把射击馆给卖了,又让他来纽约一趟,谢淮京一开始没同意,不知道他爹用了什么法子一通电话把人喊过去了。 当然林颂枝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些事,她只在谢淮京马上登机之前收到他说自己要去纽约几天的信息,她也没往其他方面想。 至于杭旗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周嘉见就不得而知了。 但谢淮京也不是喜欢动手的人,他要是单纯看不惯杭旗的行事作风,大有一百种法子可以治他,就算退一万步说,谢淮京需要看杭旗是射击馆创始人之一的身份,那他也可以花点钱把这个身份从杭旗那拿过来。 可谢淮京偏偏选了最直接明显的那种。 他在和林颂枝有关系的事情上,从来就做不到无动于衷。 “想开再开不就行了?难道我离了杭旗就不行了?”酒劲再次上来,谢淮京有些头疼,语气里还是带着股拽劲,“你看我哪里比不上他了。” 他又让服务生做一碗醒酒汤送进来,有些刻意地转而问道:“我上次让你帮忙找的那副画,找到被谁买了吗?” “找到了。”说到这个,周嘉见只觉得最近身边怎么那么多怪事,“画画那人也不是啥名家,你出的价格都超出那人买下那画的价格两倍了吧?但是他不同意,还问我买这幅画的原因。” 谢淮京长指在沙发扶手上轻敲,他用高价想从买家手里购入这幅画是因为画家曾经是林颂枝的绘画老师,而奇怪的是,林颂枝在他手下学习大半年以后,竟然放弃了绘画。 第15章 “那你把联系方式给我,我自己和她说吧。” 第9章 猫猫头 林颂枝那天醒来后只觉得胳膊又酸又麻,看见自己枕着的外套才有了些真和见过自己两次社死的人再次碰面的实感,伸着胳膊转了半圈就听见关节嘎吱响。 有人拿着本子过来记录昨晚过来看管器材的同学,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问人叫什么,“我旁边还有个人,但是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随便吧。”记录的同学显然不太乐意干这份差事,拿着本子就去问下一个人了。 林颂枝把外套搭在胳膊上,准备拿回去洗干净了还给人家,顺便问问身边有没有人认识他的。 她先把这事告诉了姜鹿鹿,也不知道这人的脑回路是怎么想的,最后竟然问:“他该不会是想泡你吧?” “不对。”姜鹿鹿下一秒就推翻了自己的说法,“这应该叫撩。” “不可能。”林颂枝一口否认,“他之前还觉得我是个渣女呢,你会去撩一个在你心里留下渣男印象的人吗?” 她想到这两次见面男人的穿搭,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跟他待久了感觉要被他潮出风湿病。” —— 早八大概是每个大学生的噩梦,三个闹钟都没能把林颂枝从被窝里拉起来,她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七点四十五分,匆忙洗漱换衣服,路上买了袋牛奶和面包,直奔教室。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室后门时,看见老师已走上讲台,蹑手蹑脚地在后排找了个空位坐下,身旁的人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在玩手机还是补觉。 等老师正式开始讲课,林颂枝用吸管戳破牛奶的锡箔纸。 袋装牛奶不好控制角度,林颂枝一手捏着牛奶盒,另一只手用力一戳,结果手下没控制好力道,奶液喷洒而出,身旁的人适时直起身子。 “救命。”林颂枝反应过来时,男人的衣服已经沾上了大半奶渍,从胸口到衣摆。 她从包里摸出纸巾递过去,压低声音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给我个联系方式吧我把清洗费转给你,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男人接过纸巾擦了擦衣服,见她一直低垂着脑袋不敢看自己,低笑:“和我说话总得看着我吧?” “还有,这套路有点老了。” 她一路小跑过来,喘气喘得厉害,再加上这人一直趴在桌子上,然后就撒了他一身奶,还真没空去注意这人长什么样,这会抬头一看,竟然又是那个滑板男! 林颂枝觉得自己这个运气要是能用在买彩票上,她早就暴富了。 “真的非常对不起。”她自动忽略了他后面的那句话,拿出手机,“我把清洗费转给你,还有你的雨伞和衣服我已经洗干净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能取?” 陆醒唔了声,拿出手机点开好友二维码递过去。 ……林颂枝原以为他会给自己收款码,但如果她问为什么是好友码,肯定又要造就一个史诗级尴尬现场,她选择忽略,扫码添加好友,一气呵成。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他在屏幕上敲下最后一个“枝”字的手指一顿,“陆醒,醒悟的醒。” “好。” 下课铃声打响,林颂枝再次和他道歉,看见前面的人转过来准备说话,先一步打断:“那我先走了。” 出了教室门她和往常一样两点一线,傍晚时和姜鹿鹿在校外吃了顿水煮牛肉,辣得两人舌尖发麻。 “我哪知道他会突然坐起来啊,而且我当时怕那个牛奶溅到我,还把吸管换了个方向,然后就洒了他一身。” 林颂枝和她提起自己早上的社死经历,果不其然得到了一通嘲笑。 “我就和你说不要买那个牌子的,谁家好人牛奶只做袋装的?现在好了吧哈哈哈哈。”姜鹿鹿发出爆笑,“你也是够损的,你把吸管对着人家。” “我终于知道他叫什么了,陆醒,而且好像和我是同个系的。”林颂枝喝了口饮料,“最重要的他就是之前那个滑板男!” “你们系里那个狗牌少爷陆醒?”姜鹿鹿有些惊讶,“他在你们系里还是个出了名的学霸,主要还是因为他家有这个。” 她伸出两根手指摩挲了两下,“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世界上多我一个白富美很难吗?” “可能。”林颂枝点头,默默把锅里的牛肉捞出来,又问,“为什么叫他狗牌少爷?” “因为他之前戴的一个韩国潮牌项链发音有点像小狗啦,然后就被人叫作狗牌少爷。” “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平淡,我真感觉陆醒对你好像不太一样,你都洒了他一身奶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有啊。”林颂枝费力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他说‘‘这套路有点老了’不就是讽刺我想要他微信的方式过时了吗?” “我要真有心套路他怎么会用这种方式?印象分早就被扣没了好吧?” “但是他说得也有道理喔!毕竟你和我吐槽周渡的话都被他听见了,他先入为主觉得你渣也不是没有道理。” “姜鹿鹿,你到底是谁的朋友?”林颂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的啊。”姜鹿鹿忍不住叹气,“不过你注意不到陆醒也很正常,毕竟你身边已经有个谢淮京了,这种出生就在罗马的天之骄子,其他人的光芒都被他盖住了。” 第16章 林颂枝显然不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话,做了个鬼马精灵的表情:“光芒过剩容易造成光污染。” “哇!那周渡这种怎么就入了你的眼?我一想到他那个试衣间里需要人帮忙拉裙子拉链的妹妹我就恶心!” 林颂枝用捞子往她碗里放了满满的牛肉片,“你饶了我吧,谁还没有个眼瞎的时候?” 两人吃饱喝足后一同慢吞吞地往学校走去,姜鹿鹿手机收到了新消息,不知道人说了什么,她扯着林颂枝的小臂晃,“颂颂明天陪我去看球赛怎么样?” “我人都分不清几个。”林颂枝摇头,“而且你去约会为什么要带着我,我才不要去当电灯泡。” 姜鹿鹿前段时间认识了隔壁学校的学弟,年下果然是把打直球的好手,见着她就乖乖地喊姐姐,声音像带了钩子。 “因为弟弟也带了他的朋友,不是约会啦,你见过五六个人的约会吗?”姜鹿鹿的眉眼耷拉下来,“你坐在我旁边就行了,弟弟第一次主动约我,拜托拜托啦?” “好啦。”林颂枝拗不过她这股劲儿,想到自己明天正好没课,索性便点头答应了。 回到宿舍看见卫生间里有人,她也没力气干其他事,索性趴在下桌懒洋洋地刷手机。 微信通讯录里多了个人,陆醒的头像是只黑白相间的奶牛猫,一下子让林颂枝想到了某个人。 谢淮京的头像是他穿着黑色短袖抱猫的照片,没有露脸,这还是她拍的。猫咪是林颂枝高中时在小区捡到的,只不过她照顾欠佳,后来猫咪感染了猫传腹去世了。 当时林颂枝自责了好久,但她也不敢在母亲面前流露出难过的情绪,自从母亲再嫁而且有了弟弟后,她总感觉自己在这个家格格不入,更何况她心里也清楚母亲无法理解她因为一只流浪猫难过的情绪。 谢淮京和她找了个地方把小猫给埋了,回来以后她便发现他把头像换成了这张照片,备注处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她等了半天。 他似乎是删删减减最后发来了一条语音:“别想太多了林颂枝,小猫生病了我也有责任,当初说好了咱俩一起养的,你别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你把我当成小猫好了,有什么想说的话就和我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林颂枝被他无厘头的话逗笑了,手指悬在屏幕上,顿了两分钟才发出去:“你又不是猫猫,和你说了有什么用?”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能把话告诉它?”谢淮京发了很长的一段话过来,大意是告诉她,“猫猫并没有离开她,它只是换了个方式留在她的星球而已。就像小王子驯养了狐狸,他对于狐狸来说是独一无二的,而狐狸对于小王子也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记忆里是他最后又发了一条语音,少年的声音温柔缱绻:“林颂枝,你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没人可以替代,不管是对我还是小猫来说。” 从初遇时林颂枝拉着他的手说要带他私奔的那一刻起,人生的齿轮开始缓慢转动,她的生活里出现了,一个会小心翼翼守护她每一个童话梦的少年。 微信震了下,林颂枝收回飘远的思绪,看见陆醒发来的消息—— 【你在写小作文?】 她刚刚点进了陆醒的对话框,估计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指尖在屏幕上游移,最后发送。 【没有,刚发呆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雨伞和外套还给你。】 陆醒:【过两天我去取吧。】 林颂枝其实有个问题想问他,但怎么开口都觉得有些无厘头,想到自己在他面前社死两三次了,索性直接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你今天带滑板了吗?” “?”陆醒显然被她跳跃的思维搞懵了,又发来一句:“早八带什么滑板,怪浮夸的。” 原来你也知道很浮夸啊,她在心里吐槽,纤白的指尖微弯:“那你上次雨天玩滑板就不浮夸了吗?” 等了几分钟都没等到回复,林颂枝心想完蛋了,按他们现在的熟捻程度自己说的好像有点过界了。 恰逢室友周媛从卫生间里出来,“颂枝快进去,这会水还是热的。” 林颂枝连连应了两声好,抱着睡衣进了卫生间。 等她出来时看见屏幕上躺着几条未读信息—— 【你说得对,那天突然下雨,技术不好没办法想停就停。】 【你感兴趣的话,下次可以带你玩。】 第10章 玉桂狗 球赛在一家美式酒吧,门口空地搭上了露天搭棚,最里头摆着一张大型液晶屏,平时用来给顾客点播电影,作为酒吧招牌之一,今天则变成了重播之前的比赛。 林颂枝对体育赛事一窍不通,眼见着姜鹿鹿在年下弟弟面前变成自己没见过的娇俏模样,心里不禁有些好笑。 好笑之余又有些心酸,为什么自己就没办法和其他人形成感情的双箭头? 酒吧里鱼龙混杂的客人很多,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林颂枝的目光从屏幕下落到姜鹿鹿包上那个肌肉凯蒂猫的挂饰,凯蒂猫搭配上肌肉男的身体,有些滑稽的好笑,思绪逐渐飘散。 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出现,她没有撞破那种事,没有得知同窗同学作出了那样不可挽回的决定,或许林颂枝现在还能拿起画笔吧。 “颂颂你往那边挪一下,他们说有点挤。” 第18章 姜鹿鹿拍了拍她的后背,紧牵着她的手,“不好意思啊颂颂。” 她摇头:“没事,我只是被吓到了。” 幸好有人及时赶过来,林颂枝看向一旁的男人,他身高腿长,此刻低垂着眼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盯着这群人,和平日里一样的不可一世。 谢淮京坚持要报警,最后一群人都进了警局,黄毛那边还在嗷嗷叫唤要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一个女警走过来要带林颂枝去做笔录。 他拉住林颂枝的手腕,“非得让她回忆这种细节?” 他听说做笔录的警察会反复询问事情经过,他不想让林颂枝回忆这么恶心的事情。 女警有些好笑,“你把人打成那样,不先管好你自己?” 他坚持不放手,林颂枝虽然不想影响警察正常工作,但潜意识里也不想回忆洗手间里的细节,咬唇不作声。 谢淮京和警察借了电话,长指划过屏幕,拨了个号码出去,喊了声“王叔”,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只听见他说:“我朋友被吓到了,总得让他长点教训吧?” 他几句讲完电话把手机还给警察,几分钟后他们说接上级指示,他们属于“正当防卫”,归还随身物品放行。 “你今天怎么会去那?”出了警局,林颂枝被夜风吹得打了个哆嗦,“还好你及时出现,不然我可能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恶心死的人了。” “刚好有事,看见你了想打个招呼来着。”谢淮京脱下自己的外套了盖在她肩上,“我要没及时赶到你怎么办?” “往他命根子死踹一脚。”林颂枝说的是认真的,在谢淮京破门而入的前一秒,她已经抬起脚,只不过要真把人踹废了,可能就需要打个电话让谢淮京过来赎她了。 她笑,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联想到姜鹿鹿包上的挂件,“你知道你刚刚打人的时候像什么吗?” “什么?” 林颂枝强忍着笑意,和他插科打诨:“长肌肉的玉桂狗,就那个耳朵长长的,你之前以为是兔子的。” 平时冷静自持喜欢开点玩笑的人,突然爆发起来,肌肉线条紧绷,肾上腺素飙升,莫名感觉像暴起的玉桂狗。 谢淮京回忆了一下“玉桂狗”的样子,知道她心里憋着坏,刚想开口就听见身后一道男声响起:“阿京。” 第11章 青梅竹马 林颂枝转向声音的来源,看见来人时心头一颤,“你怎么也在这?” 阿京?叫这么亲昵?她都没这么喊过! 陆醒声线冷淡:“和人有约。” “你们俩认识啊?” 谢淮京“嗯”了声作回应,“你们看上去好像很熟。” “见过几次。” 林颂枝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从下午到现在一直进食,肚子竟然不争气地发出了噜噜声。 “我也有点饿了。”姜鹿鹿拉着她的手。 “吃点东西去?”谢淮京看向陆醒,将车钥匙抛给周嘉见。 “我真谢谢你啊,把我当免费司机。”他稳当接住。 谢淮京的车是四座汽车,两个女生坐到后排,林颂枝主动往中间挤了挤,给他让出位置。 最后只剩下副驾驶的位置,自然是留给陆醒。 他们俩的相处印证了陆醒之前的猜想,远不止是认识这么简单。 柯尼塞格驶过一段泥泞的小路,几人来到生意红火的夜市,天色渐晚,这里却刚刚拉开营业的帷幕。 几人在中段的大排档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下,点了四大盘烧烤,用竹签串联起来的菜和肉,刷上油和孜然粉,香味扑鼻。谢淮京又去一旁的摊位买了小碗卤味,两笼西红柿汤包,把又小又矮的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他扬眉看向林颂枝,也就在她面前有这么臭屁的一面:“没买错吧?” 她敷衍点头:“嗯嗯嗯。” “你们俩好像关系不错。”陆醒状似无意地问起。 林颂枝估计他没和陆醒提过自己,两人的交际圈不重合,不知道也很正常,“认识很多年的发小啦。” “青梅竹马!”姜鹿鹿的声音紧随其后。 她拿了串青椒牛肉放在姜鹿鹿面前,“你多吃点。” 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年岁渐长,林颂枝对于“青梅竹马”这个字眼愈发敏感,总觉得这个词带着朦胧的暧昧色彩。 陆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之前都没听你提起过。” 林颂枝想说话,西红柿的汤汁溢出唇边,陆醒飞快地用指腹给她揩了下,又递了张纸巾。 谢淮京低垂着眉眼,睫毛落下阴影,他轻扯唇角,再抬眼时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副散漫不羁的模样:“专门和你说有个发小挺奇怪的。” 周嘉见提着几瓶饮料落座,“不知道两位喝什么,就拿了橙汁。” 话题就此被掠过,几人很快解决完桌上的食物,准备离开。 宿舍有晚上十一点的门禁,现在回去肯定要被宿管一顿骂,周嘉见有自己的两居室,正好可以让陆醒凑合一晚。 林颂枝和姜鹿鹿都没有随身携带身份证的习惯,酒店肯定是住不了了,感觉到陆醒的眼神,她有些疑惑地回望过去。 “去我那凑合一晚?你们俩住,我出去就行。”谢淮京提议道。 网约车很快到达,打过招呼,陆醒从另一头上了车,关门的时候发出惊颤心头的声响。 第19章 林颂枝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看向姜鹿鹿,见她没有异议便答应了。 “不用,哪有去你家让你出去的道理?” 中途经过商场,谢淮京靠边停车让她们稍等会儿。 林颂枝和姜鹿鹿互看一眼,不知道他突然下车的原因,几分钟后见他提着袋子从商场出来,匆匆走过马路,飘带外套被风吹得鼓起,他抬起两根手指放到眉骨,向前平推下,为向他让路的车辆感谢致意。 他回到车上,长臂一伸把袋子递到林颂枝跟前,“买了两套睡衣和洗面奶之类的,不知道你们用不用得上。” 柯尼塞格一路驶入地下车库,谢淮京带着她们上楼,指了下卫生间和房间的位置,“有什么其他需要喊我,我就在客厅。” 姜鹿鹿和他说谢谢,拿着刚买的东西去卫生间洗漱,等她走了,林颂枝才问他:“你睡沙发?” “不然呢?”谢淮京也有些倦意,眼睛因为打了个哈欠泛着漉气,垂眼看她,一如既往玩世不恭的语气,“和你一起睡啊?” 他们俩确实是一起睡过,只不过到底是有性别意识,自然是不在同一张床上,而是在她的房间里。 小时候林颂枝害怕雷雨天,某次母亲和继父加夜班再加上雨势过大没办法赶回家,只打电话让她管好门窗。 她缩着身子给谢淮京打电话,拐着弯地找理由不让他挂断。 他那晚倒是意外的配合,没有说什么话打趣她,只不过听筒里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张过度的林颂枝也没放在心上。 大约过了十分钟,门铃被人按响,她这才放下听筒趿拉着拖鞋去开门,结果看见谢淮京站在门口,肩膀落了些水,手里还拿着把湿漉漉的黑伞。 “你怎么来了?”她有些讶异。 “你不是害怕吗?”谢淮京脱了鞋,把雨伞撑开放在一旁沥水,“我过来陪你。” 那晚谢淮京安抚了半天,结果一道惊雷劈下,吓得林颂枝打了个寒颤,最后只能在她房间打了个地铺,黑暗里她听见他略显低沉的声音:“睡吧,我在这陪着你,不会有事的。” 林颂枝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手摸向床头的手机,刚摸到边缘就听见他的声音:“睡不着?” “你不也是?”她悻悻地收回手,将身子面向他。 “谢淮京,你给我唱首歌可以吗?说不定我就睡着了。” 那会儿林颂枝喜欢一个韩国唱跳男团,他也知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偷偷单曲循环了两天她最喜欢的一首歌。 谢淮京也只会唱那么一首,“唱得不好你可别拿这个当笑料。” 那时的谢淮京声线还没完全成熟,比现在还要更加清冽一些,有几分空灵感,林颂枝在他完全清唱的声音沉沉睡去。 “行了,哪有让你睡沙发的道理?”谢淮京没再给她推脱的机会,“我房间里还有个浴室,你用么?” 林颂枝摆摆双手拒绝,那个太私人了,“不要,等鹿鹿出来了水刚好是热的。” 她想到下周便是万圣节,也是学校活动的日子,只不过林颂枝并不打算去看,估计那天室友们应该都要出去过节,如果只有她和姜鹿鹿两个人怪无聊的,而且她往年都是和谢淮京一起过的。 他们俩认识多年,一年到头来见不到面的日子加起来也没超过一个月,互相以对方最好的朋友自称,是不需要和其他朋友介绍的存在。 “你万圣节什么安排?”林颂枝试探着问。 第12章 八点档狗血 “你不是要去参加话剧表演?” “角色被顶了。”她眨了眨眼,“你要不要猜猜被谁拿了?” 模样故作无辜,可一双大眼睛藏着狡黠的心思,偏让人觉得灵觉得嗲。 谢淮京哂笑,回想这段时间她和自己提过的人,猜了一个可能性最大的:“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个女生?姓言那个?” 他甚至连人家叫什么都记得不太清楚。 “就是她!”林颂枝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在说你怎么猜到的,下一秒又摆摆手,“算了反正我也退社了,不说这个,刚没来得及问,你跟陆醒很熟吗?” 他觉得她在自己跟前絮絮叨叨的特可爱,听见“陆醒”两字时,谢淮京眸色怔愣了一瞬,“还可以。” “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滑板男,就听见我和鹿鹿打电话的那个男的就是……” 话还没说完,洗手间里传来姜鹿鹿的声音:“颂颂——” “一会再说。”林颂枝昂头朝卫生间跑去,已经找到吹风筒的姜鹿鹿让她趁着水热赶紧进去。 谢淮京家里很干净,不只是传统意义上的东西摆放地十分整齐,而是林颂枝看不出一点其他女生存在过的痕迹。 就连洗面奶都是他现买的。 客房是单人床挤不下两个人,林颂枝慢吞吞地爬上那张灰色的大床,床单和枕头都带着谢淮京的气息,汹涌而冷冽的白松味道轻而易举地笼罩住她。 林颂枝有点认床,爬起来去摸床头的手机,给熟悉的猫猫头发消息,他们用微信联系的时间很少,对话还停留在上次来他家拿草莓。 【你睡着了吗?】 谢淮京回得很快:【没有,你认床睡不着吗?】 她回:【有一点。】 那头隔了几分钟才发过来一个歌单,名称是催眠纯音乐,“之前失眠的时候听的。” 第20章 林颂枝点开,里面果然是各种各样的纯音乐,大脑逐渐放空被拉入黑甜梦乡。 阳光透过没拉进的窗帘落在深色手工地毯上,香氛蜡烛的味道缠绕着柠檬飘逸而出,似夏日里的冰柠檬,清新酸甜。林颂枝翻了个身,缓缓睁眼。 她下意识去摸手机,谢淮京已经离开了,给她留了微信:【早饭放在桌子上,冷了用微波炉热一下再吃。】 最后还是个标志性的[咖啡]表情。 之前林颂枝还笑过他这个习惯好像个老头,她换回自己的衣服从房间出来,看见姜鹿鹿已经坐在桌上吃油条,唇上泛着光泽,瞳孔微转:“不是你买的?” “你看我像是会早起的人吗?”林颂枝拉开她对面的椅子,“谢淮京买的。” “ok,优秀的人会时间管理,网络诚不欺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解决了谢淮京买的早饭后合力将客房的床品扒下来放进滚筒洗衣机,末了林颂枝丢了两颗洗衣凝珠进去。 走到电梯口时她一摸口袋想起自己落了手机,又折返回去,谢淮京房间里有个木质书架,她拿起手机后瞥见书架中间摆放的白色画框,画作有些眼熟,距离过远看不清,她踮起脚伸手想拿下来。 手指刚摸到画框边缘,就听见姜鹿鹿扯着嗓子喊她:“颂颂!电梯来了!” 林颂枝像是如梦初醒般收回手,毕竟他们关系再好自己不经允许就拿他的东西未免太不礼貌。 她之所以对那副画作眼熟是因为林颂枝之前在画室练习,老师曾提议让他们选出对自己作品里相对满意的几副拿出售卖,价格倒不重要,只是觉得挺有趣,而且也能看出有没有人喜欢她的作品。 其中一副作品是她画的谢淮京的侧颜,巧的是他书架上的画框也是一个素描侧颜,也许是别人给他画的呢?又或者那副画上的人压根就不是他。 他哪有这么无聊?画几百块钱买一副自己的画像?想到这,林颂枝掀灭灯光往外走。 —— 很快到了周末,下午林颂枝接到了母亲秦书玉的电话,说包了她爱吃的饺子,让她这周回家一趟。 她一开始还找理由拒绝,秦书玉说“妈妈好久没见到你”之类的话戳她心窝,她只能赶紧答应了事。 掐着开饭的点,她打车回家,周五晚路上有些堵。 林颂枝一直觉得母亲秦书玉在某些方面有难以言说的厉害,她和林颂枝的亲生父亲都是土生土长的江宜人,通过介绍走到一起,那会信息远不如现在发达,两人甚至都没领结婚证,只是在其他人的见证下办了婚宴便算完成了结婚仪式。 这也给了林父钻法律空子的机会,结婚两年后女儿出生,他和其他人一样说要去大城市打拼事业,一开始确实是得空便回江宜,后来发展成了两周回来一次,平时只打电话,渐渐的,连电话都没怎么打了,秦书玉以为是他工作忙也没多想。 直到某次林颂枝考了班上第一名,她说自己想爸爸了,而谢淮京的父母正好要接他去深圳过年,秦书玉就拜托他们把林颂枝也带过去。 林颂枝满心欢喜地去了深圳,一开始都很正常,第三天时一个陌生女人来了她家,还带了个躺在婴儿车的小孩,父亲说是她弟弟。 林父把她关在家里并让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秦书玉,毕竟他还没做好准备。 林颂枝只好找机会遛了出去,把事情告诉谢淮京,她情绪波动过大,说话断断续续的,心里知道爸爸背叛了妈妈,可她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谢淮京花了两分钟理清实情,牵住她的手,想借此给她点力量,他到底是个外人,安抚好林颂枝的情绪,又问她现在打算怎么办。 知道她想给妈妈打电话后,他和母亲借来了手机,隐瞒了林家的事情只说自己想和爷爷说话。 果不其然秦书玉知道这件事后失声痛哭,在电话那头把老公痛骂一顿,等她情绪缓和后又想到林颂枝把事情捅破了她一个人在深圳哪有什么好日子过? 林父在接到远在江宜的妻子打来谩骂自己的电话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是谁告诉她的,一肚子火想冲林颂枝撒。 她给秦书玉打完电话后便待在谢淮京家,每次林父过来他都不让她出面,反而是自己隔着门把他讽刺了一顿。 后来林颂枝的父母在江宜大吵一架后决定离婚,但由于两人在法律上并不是夫妻关系,秦书玉分走林父名下一半资产和女儿,颓废了大半个月后又拿着这笔钱带她到深圳定居。 只不过秦书玉独立了近两年后就遇见了现在的丈夫,林颂枝还记得她再婚前说的话:“妈妈带着你在深圳生活真的不容易,家里总是要有个男人的,妹妹能理解妈妈的对不对?” 林颂枝哪里找得到拒绝她的理由,她自然也明白母亲离婚后一个人带着她生活的不易和想组建新家庭的心情。 出租车停在一片老小区门口,林颂枝付钱下车,一口气爬上六楼后习惯性拿出钥匙开门时发现门锁不知何时换成了密码锁。 秦书玉压根没和她提过这件事,她摁下门铃,等了两分钟都不见开门,又按了一遍秦书玉才从里面打开。 她嗔怪地看向电视机后的小儿子:“你这孩子怎么不给姐姐开门?” 他是秦书玉和现任丈夫生下的,和林颂枝感情淡薄,闻言,他撇撇嘴:“我才没有什么姐姐。” 第21章 秦书玉也没管他的话,笑着和她解释:“之前的锁坏了,你纪叔就给换了妈忘了告诉你。” 指针在表盘上旋转,弟弟闹了好几次说饿了,秦书玉被闹得没办法想给他吃点饼干垫肚子时,继父回来了。 林颂枝喊了声“纪叔”,顶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点头,之前母亲也想过让她改口,但她不愿意也就作罢。 吃饭时弟弟闹了好几次,不过是挑食的问题,他挥舞着手说自己还想吃鸡腿,林颂枝索性把自己的那个给了他,秦书玉让他赶紧谢谢姐姐,身高逼近她的男孩做了个鬼脸,用油腻的手指去拿鸡腿。 她懒得计较这些,夹起饺子咬了一口,抬眼看向母亲时见她正给儿子布菜,嘴里的还念叨着“要吃点青菜”,没注意到她的眼神。 饺子是韭菜馅的,她从小便讨厌韭菜的味道,秦书玉也是知道的,林颂枝强迫自己吃下,一顿饭下来也没动几次筷子。 吃完饭后林颂枝主动进厨房洗碗,打扫干净后看向窗外,天黑得彻底。 临走前她套上鞋,和沙发上其乐融融看电视的一家三口道别:“妈、纪叔,我先走了。” 瑟瑟晚风迎面而来,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上了大学她便有意减少回家的次数,这个家总让她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晚饭没吃饱,林颂枝进了一家烧烤店报复性地点了一堆爱吃的,等菜的过程中她拿出手机刷抖音,状态栏弹出谢淮京的信息—— “万圣节去密室逃脱么?有cos背景。” 林颂枝回了个ok,同时她像是感觉到什么,抬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陆醒,不知道他站了多久,眼睑低垂,看上去像是不太高兴。 “你怎么也在这?”林颂枝掀开低度数饮料酒的拉环,“你好像不太开心,要来一瓶吗?” 陆醒几步走到她跟前,低沉的声音像星火般烧灼她耳廓,“我不开心什么?” 第13章 相比某人 和白天不一样,夜晚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陆醒看上去和往日并无不同,身上套着件黑色卫衣,下搭低腰牛仔裤,露出一节脚踝,少年气很重。 林颂枝只觉得自己没喝酒大脑就自动宕机,不然她怎么会问这种话?他开不开心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她惹的。 她双手作求饶状,嘴里冒出两句俏皮话:“是我冒犯了,和你说话我好像在面对未来甲方。” 她说话时面上总带着笑,眼下卧蚕明显,语气灵动,不免让人觉得娇觉得嗲。 陆醒笑,在她对面坐下,有些和她认输的意思:“哪里有?我让你这么有压力?” “介不介意和你拼个桌?”他问。 老板把狼牙土豆和花甲粉丝端上桌,食物的香气飘进鼻腔,林颂枝摇头,想起姜鹿鹿和她提起关于他的外号,脱口而出:“你知道他们喊你狗牌少爷吗?” 他显然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好整以暇地拿起筷子,尾指上和她的同款戒指明晃晃,“怎么办?今天没有狗牌,是不是当不了少爷了?” 林颂枝被他逗笑了,给他开饮料、布菜:“开动吧少爷!你这样比平时舒服多了。” 她想起谢爷爷说的话,他们多少有点旧社会欠打的公子哥脾气,从小到大娇生惯养,没受过什么磋磨,学习上天赋技能被点满,要什么有什么,典型的天之骄子,性子傲娇又傲慢。 “我平时什么样?”陆醒好笑地看着她。 “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咯。”林颂枝一拍脑袋,拿出手机,“忘记拍照了。” 她对着桌上的食物拍了照,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机,她喜欢记录自己的日常,有种让时间流逝速度变慢的感觉。 她是真的饿了,狼牙土豆一口咬下去又脆又爽,辣椒粉刺激味蕾,再配一口啤酒,满足地感叹一声。 陆醒见她吃得开心,拿起来谨慎地咬了一口,表皮上浓烈的辣椒粉和孜然粉呛得他捂嘴咳嗽,老广人讲究饭前喝汤养胃,饮食清淡,家里很少让他吃这种高热量的油炸食品,辣得他舌尖发麻,把土豆推到一旁,只能小口喝酒。 只要林颂枝喜欢就好,他今晚在这是因为刚好和别人在附近吃饭,为了照顾少爷不能吃辣的胃特意点的鸳鸯锅,他已经吃过了。 吃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特别是夜宵。但如果旁边有个对食物没有热情的人,就会让人很扫兴。 林颂枝被他影响,脑袋里食欲那根小火苗像是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不免恼火:“你不喜欢刚刚怎么不说?我就换你喜欢的了。” 陆醒的回答堪称一绝:“你也没问,而且我吃过了。” 她顿时气结,他像是没感觉到,起身去结账。 听见系统收款音,林颂枝鼓起双腮“哼”了声,拿出手机给他转账。 —— 林颂枝自认为自己是个不怎么记仇的人,哪怕幼时她攒钱买了根学校门口广受称赞的淀粉肠,谢淮京因为被父母严令禁止吃“垃圾食品”,单手提着书包几分可怜巴巴看着她。 她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别开眼把淀粉肠递到他跟前,“只能吃一小口喔!” 谢淮京笑眯眯地答应了,结果下一秒就咬掉她大半淀粉肠,捂着嘴感受食物的热气。 气得林颂枝一整晚没和他说话,第二天他捧着大包装的麦丽素来和她求和,她心里那点气便烟消云散了。 第22章 这次林颂枝直到第二天上选修课时都感觉心里堵着一块,忍不住在姜鹿鹿跟前噼里啪啦地倒出情绪:“鹿鹿你说,该我问他吗?他自己说要和我拼桌,结果我点完了问他别的要不要他说不用!” 姜鹿鹿笑得前仰后合:“可能人家不知道你这么能吃辣呢?我还没见过你这么激动,感觉狗牌少爷不太适合你,毕竟没有某人那么了解你能迁就你。” “我果然伺候不来少爷。”她捏紧拳头,还没来得及思考她话里的某人是谁,坐在前桌的男生转过来,好事地问她们—— “你们在说陆醒吗?” 林颂枝和他算不上认识,只是一起上过几节选修课,这人是出了名的八卦,这会儿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陆醒的前女友也是江大的,你们知道是谁吗?” 八卦聊到这里,很明显是在等着她们两位听众给自己做捧哏,两人也很配合:“谁?” “外语社大四的学姐王思淇,我们昨天才在一起吃了顿火锅,她朋友圈还发了照片,你们要不要看?” 姜鹿鹿突然攥紧了她的手,林颂枝想到他昨天那副不太高兴的模样,一下子冷了脸说“不用”,但男生动作很快,自顾自地在手机翻找起来,将屏幕怼到她眼前,视线不受控制地被吸引。 王思淇果然在朋友圈发了照片,只不过是合照,她和陆醒的合照。 他肤色很白,在照片里因为灯光问题几乎过曝,五官更加深邃立体,瞳仁漆黑,嘴角露出怔愣的笑意,唇边的虎牙不安分地探出牙尖。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小臂被人挽着,迁就身旁女生的身高微弯着腰。 男生还想说些什么,老师已经站上讲台,他只能悻悻地收回手机。 林颂枝心头涌上些莫名其妙的怅然。 * 陆醒昨天会出现在烧烤店是因为社团在附近聚会,他姗姗来迟后便看见自己前女友坐在中央,和周围人言笑晏晏,看见他时倒了三杯酒:“你来得最晚,自罚三杯没问题吧?” 按道理说王思淇不应该出现在这,她已经毕业,也许是其他同学把人拉过来的。 他低垂着眼睫,难得地乖巧:“学姐,你知道的我不太会喝酒。” “男人怎么可以说自己不行?”王思淇娇笑着,“你给我这个前女友一点面子不行吗?” 话说到这份上,陆醒也无意和她多说,一口气干了三杯酒,中途他对着桌上的动物内脏也没什么食欲,筷子都没动几次,索性找理由出去了。 他半个身子倚着栏杆,修长指骨夹着烟管,烟雾徐徐上升,模糊了他的轮廓。 王思淇是在四五分钟后跟出来的,她拿着根细长的女士烟凑近他:“借个火?” 陆醒不动声色地和她拉开距离,将打火机抛给她,“没意思。” 说她用这种方式针对他挺没意思的。 她的长相明艳精致,在男人里面也没受过几次委屈,只是毕业几个月后被同事恶心了几次,回忆起这个前男友的好来,有了几分重归于好的意思,此刻被陆醒这么一讽刺,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有女朋友了?” “还没追上。”他哼笑。 两人之前确实是在一起过一段时间,陆醒给她的感觉更像是想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和他提不过分的要求都会被满足,但他从没说过喜欢她。 更别提主动追她。 想到这王思淇心里烦躁,不过几秒后她便释然了,拿出手机,将前置摄像头对准自己,扯过陆醒的小臂,看见屏幕里他的冷脸,“笑一个拍张照我就不缠着你了,怎么样?” 陆醒闻言牵唇配合她拍了照,却没想到自己被人坑了一把,朋友圈是他第二天才看见的,点开头像发送一句:“删了。” 随即他习惯性地点开一个小羊玩偶头像,看见林颂枝刚发的朋友圈,是昨晚的夜宵:“吃饭还是要找合适的人!” 她显然是在生气,陆醒思考了几秒没想出来原因,他觉得自己已经迁就她了,陪着她吃了她喜欢的食物。林颂枝表达生气的方式直接又可爱,他莞尔,点亮了红心。 又给她发去信息:【那下次能不能少放点辣椒?】 林颂枝回得很快:【你不能吃辣吗?】 他叹气,回复:【不太行。】 那头发来一个兔子流面条眼泪的表情包:【不好意思,我不知道tat。】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无辜可爱的语气,陆醒心里头那股郁结消散了*七*七*整*理不少,长按语音键:“那下次换个口味试试?” 第14章 手撕言抒 林颂枝看见这条信息时先是眉眼带笑回了个好,又想到“下次”是大多数人常用的礼貌用语,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她压下唇角的笑意,被姜鹿鹿瞧见了,大概猜到了她情绪波动的原因笑说:“我还以为你这么好哄呢。” “他说他不能吃辣。”林颂枝说到这又感觉有些奇怪,那昨晚她说用不用点些清淡的陆醒也说不用。 姜鹿鹿想到之前和她吃饭时那冒着红油的汤面,“嗯……可能每个人理解的辣度不一样。” 她晚上到宿舍后才看见陆醒的微信:【明天有课吗?没有的话带你玩滑板怎么样?】 【就当给公主赔罪了。】 难得见陆醒讲这种话,她一下子被逗笑了,手指在屏幕上游移,消息还没发出去,宿舍门被人推开,以为是另外两个室友回来了,想打招呼,看见来人时笑意僵在脸上。 第23章 是言抒。 她上学期回宿舍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说是和男朋友同居了,但她也不愿意退舍,后来分手了又搬回来,但也经常没回,这会儿突然回来的原因,林颂枝也不清楚。 言抒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到自己的床铺下。 林颂枝没主动和她说话,把卡在输入框的话发了出去。 “你和谢淮京是不是认识?”她突然冷声道。 她追谢淮京的事情逐渐出名,其实她并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俗话说<a href=" target="_blank">女追男隔层纱,她又大方不避人,被谢淮京拒绝也不气馁,多数人抱着八卦的心态摆出一副静候佳音的假象。 “跟你什么关系?”既然那天在会议上已经闹了不愉快,后来林颂枝也在私下和社长提过自己和姜鹿鹿退社的事情,她也懒得和她装。 言抒冷笑一声,双手环在胸前,目光扫了寝室一圈,最后落在她身上:“她们俩都不在,你也没必要装了吧?我那天都看见你从谢淮京家里出来了,不是我说,抢了你一个角色,你就这么不甘心啊?上赶着要去贴他?” “我说了你喜欢我就让给你咯,我又无所谓。”林颂枝感觉自己听见了个天大的笑话,也站起来,“你这么爱抢别人的东西怕不是有什么毛病?至于谢淮京,他不是什么私人物品更不是你的战利品!你这幅得到他就像是得到了全天下一样的逻辑真可笑。” 她用一连串的话堵住言抒的嘴,这还不够:“甚至都不能说抢,人家都拒绝你好几次了。不好意思啊,角色被你抢了这件事对我来说,就好比游戏里被人抢了人头,不值一提。” 她的态度令人盛怒,言抒最烦的就是林颂枝这幅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态度,自己难道是不配入她的眼吗? 言抒还是笑,像是在借此强撑着着什么,慢慢走到她面前,“也是,我不比你身段软能够伺候男人,要不你怎么能从他家里出来呢?你说这件事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呢?” 林颂枝有那么一瞬间想打她,她不是个喜欢动手的人,但是在江宜的时候谢淮京教过她怎么打能够让人疼又不留下过重痕迹的技巧,为了让她教训那群说她是被爸爸抛弃的小孩。 她不太能理解言抒的思维,仅凭她看见的就能给自己造黄谣,那就谁主张谁举证,林颂枝举起手机:“如果你觉得两个异性之间只能有这种关系的话,那好,我刚把咱俩的对话都录下来了。 “你最好是能拿出证据证明你说的话是事实,否则你要是对外胡编乱造损坏我的名声,那就只能在警局见面咯。” 言抒想去抢她的手机,宿舍门再次被人推开,是同道的周媛和柳絮,见她想去抢林颂枝手里的手机,以为两人起了争执,上前把她拉开,“干什么?” “聊天呢。”林颂枝站在周媛后面看她,语气难得有些冷意,晃了晃手机,“我刚刚和你说的话能理解吗?” 言抒冷哼一声,没搭腔。 林颂枝也没想在其他室友面前再次下她面子,拉了拉周媛的手示意没事,眼眸一弯,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你要实在是不明白的话,非要专业人士出面我也不介意。” 让言抒吃了瘪,她心里说不上多痛快,刷了几分钟手机后又打开谢淮京的对话框,一连发了好几个小狗揍你的表情包。 他回复得很快:【?】 【谁惹你了?】 林颂枝落在屏幕上飞快打字的手指流露出情绪,最后又被她通通删除:【那天从你家出来被我室友看见了,她以为咱俩关系不清不楚。】 【只能说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谢淮京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对言抒没有其他想法,看得出来这人心思不一般,她的表白只是揭开关系打破平衡的第一招,她料到了谢淮京不会给人过分的难堪,所以她一点点控制好距离,营造出追他的架势,实际上按兵不动,不过分冒犯打扰。 他本来没想花心思解决,想着她被拒绝心灰意冷自然也就放弃了,但既然她对林颂枝敌意深重,还能说出这种话,那他就不得不采取点手段了。 谢淮京找出言抒之前一直没得到回复的消息框,换了另一个号码主动发了信息同她致歉,然后说请她吃饭赔罪,餐厅让她选。 言抒几经考虑后选了家人均消费中档的粤菜馆,她想对于这种公子哥来说肯定是不缺钱的,但如果一上来就把人宰一顿,难免会惹人生厌。 更何况这还是谢淮京第一次给她正面回应。 哪有人会不喜欢被人放在第一考虑范围呢?她想,就算是谢淮京也不例外吧? 她拿着菜单,眼皮上的闪片眼影在灯光下光芒闪熠,声音轻柔地问:“你有没有什么偏好呀?我不是本地人,有没有什么推荐的?” “菜单应该比我更适合回答这个问题。”他低头笑笑。 言抒大抵是提前做过功课,菜点得很恰当,饭前还起身给他舀了一碗浓白的汤。吃饭的过程中她也一直在主动找话题,谢淮京没怎么接话,面上笑意不减。 谢淮京埋完单主动问她要不要在附近走走,浑浊的江水失了往日的欢腾,陷入和天气一样的沉闷,泛泛的涛浪卷起像被套上的褶皱。 天桥上散步的人很多,有男人倚着栏杆抽烟,身边的女人笑着凑近他问能不能借个火,不等他回答直接倾身够上燃烧的烟管。 第24章 言抒从链条包里拿出一包未拆封的marlboro,“你要来一根吗?” 谢淮京没有伸手去接,低垂着眼眸看她,语调低沉:“你也喜欢这个?” “不是呀。”她仰着头直直撞入谢淮京的眼眸里,有几分为他俯首称臣的味道,“我是给你准备的,毕竟之前被你拒绝两三次了。” 言抒放轻语调,尾音刻意翘起:“那你今天约我出来是为什么?不能真是为了请我吃饭道歉吧?” 谢淮京笑着反问:“不然呢?不过你倒是比我想象的用心。” “那也只对你这样。”言抒像是害羞似的转过身去看波光粼粼的江面,下一秒听见他问—— “喜欢我什么?” 她没想到谢淮京会问这个问题,顿了两秒,“你和表面看起来的很不一样,很体贴很细致,眼光也……” “说的不错。”谢淮京单手插兜,烟盒在他手上转了一圈,语气恢复平日的疏离冷淡,“但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 言抒一愣,准备好夸奖他的话哽在喉间,转眼发现他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神情冷肃,“从现在开始,离我远点。” “还有,我和林颂枝什么关系用不着你来评头论足。”谢淮京直接道,“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收起你的表演欲和窥探欲,少自作多情,你跟她没有可比性。”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留情面,但还是想挽回局面,咬牙颤道:“我只是喜欢你……” “我说得不够清楚么?”谢淮京冷笑,“你是喜欢我?还是希望能通过我让你有凌驾他人之上的优越感?” 言抒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被耍了,这人约她出来就是为了给林颂枝撑腰的,她气极,扬手要打,谢淮京也没躲,脸上一下子落了指痕。 “混蛋!” 他点头,扬起个痞气散漫的笑意:“我是,所以离我远点。” —— 另一边,图书馆内的林颂枝敲完最后一个英语单词,合上笔记本电脑,眼睛都有些迷迷瞪瞪,拿过水杯喝了口水起身朝外走。 下午的时候陆醒给她发信息说‘临时有事没办法陪她玩滑板了。’ 她一下子有些失落但想到他应该是有什么急事,便没再多想,正好林颂枝也需要赶个作业转而去了图书馆。 林颂枝是个很难集中注意力的人,对着笔记本电脑半天敲不出来几个单词,索性刷起了朋友圈。 大概刷了七八条,她看见陆醒的名字,是一张点滴架的照片,配文只有两个字:命苦。 底下有共友问他怎么去打点滴了,陆醒回复:没有,陪别人的。 林颂枝点开照片放大,看见腕上那条粉色手链,估计是个女生。所以放她鸽子的原因是去陪别人吗? 她突然心烦意乱,打开免打扰和飞行模式把手机放在一旁,也许是因为赌气,这一放下就到赶完作业,再次拿起来时手机躺着好几条未读信息。 其中有来自谢淮京和陆醒的 她下意识点进谢淮京的对话框,看见他问:【吃柠檬挞吗?我在学校后门。】 而后是陆醒:【抱歉临时出了点事,刚从医院出来,你还在图书馆吗?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 【我请。】 林颂枝的手指在屏幕上游移,一边走一边回复:【不用了,和别人有约了。】 她把手机塞进口袋,看见陆醒长身玉立地站在楼梯下口。 第15章 和你同年出生 他身上穿着件长款外套,后背飘带设计,整个人在夜风中清瘦挺拔。 “你怎么来了?”林颂枝有些无措,她没想到陆醒会出现在这。 “我…”陆醒想和她解释放鸽子的原因,想了想还是作罢,牵唇笑问,“想问你有没有空一起吃饭?我请客。” 他应该是还没看见自己那条信息,林颂枝摇头,“现在不行,我和别人约好了。” “拜拜啦!”她挥手,快步朝学校后门跑去。 跑动时晚风吹乱她一头长发,被林颂枝撩到耳后,抬眼看见身穿茶色衬衫的谢淮京站在栏杆外,单手抄兜,另一只手勾着个塑料袋。 四目相对间,他牵唇,笑容散漫恣意。 林颂枝和保安说明情况后出了校门。 他笑着把手里的塑料袋递过去,林颂枝注意到他脸上的指痕,“你脸怎么了?” “没事。” “你干什么被人打了?”林颂枝自然看得出来他在敷衍自己,他皮肤白,颧骨上三根指痕明晃晃,索性瞎猜,“不能是因为我吧?” 这倒不是她随口胡诌,谢淮京很少跟人动手,在江宜的那几次也是因为有人说他俩玩得好是因为都被父母抛弃了,第二天那几个人就过来跟她道歉。 因为谢淮京把他们打了一顿。 “真没事。”谢淮京摇头,把手里的塑料袋给她,“晚上寒气重,你赶紧回去吧。” 林颂枝拉住他的手,仔细看他脸上的伤口,忽然想到什么,“是不是和言抒有关系?” 见他不说话,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早知道不告诉你了,我昨天都和她撕破脸了!” 她拉着谢淮京的手往前走,听见他不解地问:“去哪?” “买点药擦擦,这么大个人被女人打不丢脸?”林颂枝没好气地说,言抒手上经常带着美甲,他颧骨处有道不明显的划痕,估计他自己都没发现,但沾了水就容易滋生细菌。 第26章 她说话莫名有些磕巴。 当时谢淮京双手酷酷地抄在兜里,颇为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那我喊你林林颂颂?” 她拿起一只虾肉送进嘴里,口感脆弹,麻辣味十足,她咽下后才开口:“我记得你好像也不太会吃辣,怎么会来这?” 她虽然在江宜长大,但外婆不是江宜本地人做饭偏向于老家的做饭,口味辛辣,时间一长便养成了林颂枝爱吃辣的习惯。 “陆……”她说到一半又改了口,“鹿鹿吃辣比你还菜。” “我还可以。”谢淮京剥虾壳的手停下,抬眼看她,她刚刚想说的人明显不是姜鹿鹿。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服务生端着两个高脚杯进来,浅粉色的酒液微晃。 这是一瓶有点年份的荔枝甜酒,老板有收藏古董酒的习惯但不对外售卖,谢淮京让服务生醒酒时对方有些犹豫,但见他的语气和老板很是熟稔,便依言照做。 酒这种东西,每瓶的口感都不太一样,特别是年份久的,开一瓶少一瓶,喝完了这瓶酒也就不复存在了。 她拿过来在鼻子下嗅了嗅,她其实不怎么懂酒,只知道握酒杯的姿势不同手指温度会影响口感,“给我的吗?” 谢淮京点头。 林颂枝就在他的目光缓缓喝了一口,甜腻温热的口感从喉间滑过。 “怎么样?还合胃口吗?” 老板进门时就看见谢淮京扯下手套丢进垃圾桶,林颂枝在喝着一杯酒,酒液颜色很浅,怎么看怎么眼熟,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古董酒。 “这酒好,开一瓶少一瓶。”他把手搭在谢淮京的椅背上。 林颂枝虽然不懂酒,闻言也反应过来这酒应该只有这么一瓶,味道很清甜,加上她刚吃过海鲜,极暖胃。 老板给谢淮京发微信:“我可就这么一瓶啊,一分钱都便宜不了。” “这姑娘谁啊?平时也没见你带人过来,还请人喝古董酒?” 谢淮京见是他的微信,先是说了句先斩后奏了,下次有酒第一时间给您送来,又转账过去。 夜晚躺在床上时,林颂枝后知后觉发现吃饭的时候,谢淮京似乎有点不对劲,但具体是什么她说不上来。 她点开谢淮京的微信,盯着看了足足半分钟,想说什么,可她也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心头有一股难以抑制的表达欲。 最后找到下午拍的那张古董甜酒照片,和前两天拍的日常照在一起,发了九宫格polg,添加文字滤镜的时候编辑半天都感觉不对味。 删删减减,最后写下:口感很特别,忘了问年份了tat。 这个时间段大部分人都在玩手机,点赞提示不断,林颂枝直接切换到抖音,等刷累了才回去,点开留言提示时手指忽然停在了屏幕上。 夹杂在他人点赞提示中的是一条留言—— 猫猫头:和你同年出生。 第16章 难以克制【修】 林颂枝看见那条留言时,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手机掉落在枕头上,像是刻意逃避什么一般把脸埋进枕头里。 他请自己喝出生年份的酒是什么意思?按耐不住心思又一次打开手机看那条留言,如此反复四五次也无法克制自己想要再读一遍的念头。 读完,还想再读一遍。 她似乎读出了些什么,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到他脖子上那条项链,林颂枝当然不相信他觉得“斜角7”普通,单一个数字她看不出来什么,可如果真的是数字7,对应的是汉字的七吗? 因为是青梅竹马,他们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亲昵和熟悉,但也正因为是青梅竹马,所以比任何人都要谨慎,唯恐一招不慎,连友情的阵地都就此失守。 * 谢淮京把车停在学校后面的树下,整个人仰靠在座椅上,盯着车顶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项链吊坠,他发现,自己对于林颂枝的感情好像愈发难以克制。 他有一瞬间想问问她,是不是喜欢陆醒? 细水长流的道理谁都懂,短暂而热烈的东西永远受人追捧,而谢淮京以为自己的感情在时间的长流中,难免会被稀释,所产生的情绪波动也会变得迟钝麻木。 所以,到底是有多喜欢一个人,才会在认识她这么多年的情况下,仍对她保持着汹涌而热烈的情感。 因为他们是青梅竹马,他得以有光明正大的身份陪伴在她身边,但也因为是青梅竹马,他们形成固定的相处模式,束缚住了他的手脚。 谢淮京忽然想起小学的时候,因为他把一个男同学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给扔了,原因无他,她傻乎乎地以为人家是好朋友之间的互送礼物,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人是想讨她开心。 林颂枝扬言再也不要理他,还丢了他准备好的礼物,那是一个和她长得有七八分像的芭比娃娃。 要知道他的零花钱一直不多,绝大部分压岁钱也都充公,扣扣搜搜攒了三个多月,连那会流行的卡片都没集,就为了在她生日前买这个娃娃。 还有她上高二的时候,班里有个学习成绩很好的男生给她讲数学题,而且好巧不巧的,就是小学送她礼物的那个。小学的时候她就胳膊肘往外拐,到了高中还帮那男生说话。 林颂枝真的很双标,她不允许他身边有比她关系更好的朋友,他就只和她一个人玩。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份感情会逐渐偏离既定的轨道,情不自禁地过度关注她,无法克制的亲近欲.望。 第27章 他听到了一声微信提示音,回了神。他对手机里的人都设置了免打扰,唯独林颂枝没有。所以只要铃声一响,一定是她。 林颂枝发来的是一个餐厅的定位,以定制冰淇淋的噱头出圈,常有人过去拍照打卡。 【这家你去过吗?我听鹿鹿说这家味道还可以,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应该可以做出来!】 后面有车鸣笛,谢淮京直起身,启动车子,往前驶了一小段给人让路。眼睛倒映着屏幕上的字,脑子浮现出她说话时的语气,笑了。 慢慢地打字回复:好。 谢淮京回到公寓,先从冰箱里拿出瓶矿泉水,仰头喝了大半瓶,溢出的水珠顺着喉结一路往下,消失在领口处。 大半个身子倚在沙发上,左手拿着手机,长指滑动屏幕看沉在下面的微信,其中有弟弟谢庭初发来的消息。 他跟谢庭初只差了三岁,关系算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和谢淮京不一样,谢庭初自幼就在父母身边,只能通过父母口中和电话里的零星信息了解哥哥。谢淮京回到深圳上学后,便一直住宿,两人打照面的机会并不多。 【哥,射击馆的事解决好了,那个杭旗估计一时半会不敢再敢什么。至于他之前打着认识你的名号揽得那些生意,我也摆平了。还有,他答应了不会出现在林颂枝面前。】 谢庭初没等他的回复,过了二十多分钟后才发来一句:【其实我觉得,如果你喜欢林颂枝,在关于她的很多事情上你根本就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没来由的烦躁,松力将身子摔入沙发,回忆起三个月前杭旗跑来深圳找他的事。 被林颂枝拒绝后这人就回了内蒙,每年都有一笔分红打入他的账户,谢淮京觉得自己仁至义尽,毕竟射击馆后期的运营全是他一手承包。 结果杭旗一来深圳张口就跟他要三百万,他面上没什么大反应,只问:“你要干什么?” 杭旗顾左右而言他,只说这两年射击馆的入账价值绝对不止谢淮京给他的这点,他要清账拿回自己的那部分。 谢淮京自然是没同意,把人打发走了之后,私下调查之后才知道,这人回到内蒙以后被骗着做不入流的生意,本钱都搭进去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他还到处打着认识他这个谢家大公子的名号,圈子里鱼龙混杂,还真有人信了他的鬼话,借机揽了不少生意。 他知道这人肯定还会来找他,这回谢淮京一点面子都没给,直接撂话三百万可以给,但要把他的分红收回来。 杭旗显然没想到他会做得这样绝,要是让人知道他跟谢淮京那些事全是吹的,他那生意还做不做了?他和谢淮京商量半天,没想到这人软硬不吃,他便把主意打到了林颂枝身上。 听说林颂枝跟这位公子哥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只要把她追到手,再说两句话哄她开心。到时候让她出面和谢淮京谈,从他手指头漏点财也就足够他翻身了。 本来不屑于跟他计较的谢淮京突然就发火了,冲着他那张虚中透红的脸就是一拳,人内蒙汉子自然也不会白白挨打,反应过来后两人扭打在一起。 人是会变的,特别是进入社会后。三年前的杭旗是个话少但用实力奋力一搏的真汉子,他确实是用心对待射击馆的。所以谢淮京在射击馆发展起来后主动提高了他的分红比例。 后来的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先是他那远在纽约的爹打电话过来让他马上把射击馆给卖了。谢淮京当然没同意。 但谢父自然有办法让他服软:“我知道你是因为那个姓林的姑娘,你要是想让她知道你那些事,你就在深圳强撑着。要是不想,你就过来,后面的事交给你弟。” 一方面是谢淮京顶着这张挂彩的脸,不管他怎么和林颂枝解释她都会怀疑,他并不想让她知道杭旗的事情。另一方面他确实是需要一个人帮忙摆平杭旗靠着他的名号吹嘘下来的生意。 从混乱的思绪之中抽身,谢淮京这才回复他:【说得不错。】 感情不是能收放自如的水龙头阀门,喜欢是最不可控的东西,如果人能因为几句话就释怀放弃,这世上也就没有那么多为情所困的悲剧了。 他无意和谢庭初多说,下滑看见陆醒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红点。 点进去看见他问:【你最近有空么?聚一下?】 第17章 入局【修】 林颂枝看见他回的那句“好”,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倒是说想要什么形状啊?好是什么意思?让她用冰淇淋做个‘好’字吗? 她一时搞不清楚状况,就把朋友圈和聊天记录截图发给了姜大专家:【你说他什么意思?】 姜鹿鹿回得很快,注意力全被图片上的备注吸引:【这谁啊?】 林颂枝只打了个缩写:【xhj。】 【可是他明明可以直接说几几年,他却要说是你出生那年,难道你看见这种话,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承认,任谁看见这句话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心脏像瓶被摇晃过的碳酸饮料,噼里啪啦地冒着小气泡。 手机再次震颤,是学姐温迎发来的信息:【颂枝,我要订婚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请柬和伴手礼给你送过去呀。】 温迎是她高中上绘画课时认识的一个女生,比她大两级。 第28章 绘画课时间安排在晚上,放学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秦书玉没有空来接她,林颂枝只能独自回家。 小区楼道的声控感应灯时灵时不灵,林颂枝已经习惯,黑暗里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又不可否认心里惴惴不安。 走夜路的时候难免会冒出一些不好的预设,惶恐有人在后面尾随在身后。 没想到她走到小区楼道口时看见一束光,源头是歪着脑袋坐在台阶上的谢淮京,表情有些不耐烦,却在看见她的一瞬间迅速恢复平常。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你回来了!” “你在我家楼下鬼鬼祟祟的干嘛?” 少女佯装生气的脸色很快舒展开来,说出口的话却不服气:“你坐在楼梯口干嘛?谢淮京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也不怕吓到别人。” 谢淮京怔愣几秒,抬手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我在等你啊,都这么晚了,我本来想去你上课的地方接你的,但是你不是说……” 剩下的话被他咽了回去,学校里有闲言碎语说他们俩在偷偷谈恋爱,他本来没当回事,学习生活枯燥,有些同学捕风捉影八卦也很正常,但这话不知怎的传到了秦书玉耳朵里,私底下让他跟林颂枝保持点距离。 她心里暖融融的,扯着双肩包跳上台阶,“你什么时候会在意别人说什么了?” 他确实不在乎别人在背后八卦什么,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也管不着,只是这件事和林颂枝有关系。 谢淮京拿着手电筒把她送到她家下面那层,趁她不注意拉开书包拉链,塑料袋的零食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林颂枝,晚安。” 后来的时间谢淮京都会跑到她上课的地*七*七*整*理方,在附近的小卖部等她,有几次被温迎看见了,她笑着问林颂枝:“你男朋友每次都在那里等你呀?” “不是啦,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手机再次弹出新消息,来自温迎:【男女嘉宾的伴手礼不一样,还有一份是给你发小的,希望你们能一起来。】 林颂枝眉眼弯弯地回复她:【好,看学姐什么时候方便我们约个时间。提前祝学姐订婚快乐!】 她知道温迎上学时就有个男生黏在她身边,对于这个男朋友倒是没什么印象,好像也是个家世不俗的。温迎这么快就决定和他走入婚姻的殿堂还是让她有些意外,想来他们的感情应该很好。 —— 柯尼塞格停在临江大楼的车库下,谢淮京乘电梯上楼,走进二楼的书店,里间走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和人有约。” 女生推开用一扇书架伪装的门,内里空间开阔,美式装潢混搭,水泥地板,几台深棕色的懒人沙发。带着他来到落地窗的台球桌,慢慢地摆放好一个个球体。 谢淮京翘腿坐在沙发上,从冰柜里拿出一罐饮料,食指扣住拉环,轻扯,气泡争先恐后地冒出。 “问你个事。”他仰头喝了一大口,喉结微滚,“要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喜欢你,你什么想法?” 女生笑了,“咱俩都是天蝎座,别人我不知道,反正在我这,如果我一开始把你放在朋友的位置上你突然跟我表白。” 她走到谢淮京面前,比了个数字:“八成会黄,因为从友情过渡到爱情挺难的其实。” 约莫十五分钟后服务生带着陆醒过来,“两位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玩斯诺克?”谢淮京收腿,单手捏爆手里的易拉罐,轻抬手臂丢进墙角的垃圾桶里。 赛场上一般都是裁判通过抛硬币决定谁先开杆,他们私下玩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先。” 陆醒没意见,接过服务生递来的公共球杆,他打球追求准度,观察球面,略作思考约莫半分钟打出一杆。 他打球的时候谢淮京就站在一旁观察局势,瞥见陆醒尾指上的戒指,蓝色玛瑙泛着莹润的光泽,跟他送给林颂枝的手链是同品牌同系列的。 联想到她昨天忽然改口的话,或许她本来想说的就是陆醒的名字。 这个可能性忽然让谢淮京心里有些不爽,他其实也想过跟林颂枝摊牌,只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束缚住他,过分珍重一段感情,只怕棋差一步,甚至回不到以前。 “该你了。”陆醒说。 再抬眼说他仍然是平日里那副散漫不羁的模样,熟悉的玩世不恭的语调,单手拿着球杆,看了桌上的球势:“给我放水?” 陆醒没搭理他的调侃。 白衬衫纽扣被他解开两颗,谢淮京俯下身,一个用力,毫无悬念地击落首个红球,球杆又转向角落里的那颗黑球,像是在无声地表示:“我要打这个了。” 斯诺克的规则是首先击落一颗红球,而后按各种颜色的彩球累积不同分数,其中黑球分数最高。 两人慢慢进入状态,赢得了周围的人的欢呼声和掌声,谢淮京对此没什么反应,一杆清场:“场上的酒,算我账上。” 这句话引来更大的欢呼声。 谢淮京习惯打快球,他自然也看出来陆醒意不在此,等他一杆打出,主动出声:“找我什么事?说吧。” 他会先一步提出来在陆醒的意料之外,桌面上只剩下白球和黑球,谢淮京俯身压在深棕色的球杆上,手臂肌肉线条绷起,用力一击,黑球飞一般地落袋。 第31章 看是看见了,但是没人去注意那个挂着蛛网的钟表到底几点,几人互看一眼,谢淮京打破沉默:“回去看看吧。” 大厅空旷,地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撤走,回荡着皮鞋和高跟鞋落地的声音,彻底阴沉的天空如同黑色幕布般不动声色地笼罩住整个城堡。 林颂枝慢慢走向中央的钟表,体型比她还要大一些,里面可能躲着npc。 她的看见时针介于11和12之间,只有很细微的距离,钟表倏然发出悠长的声响:“咚咚咚——” 声动巨大,震得几人微微耳鸣,午夜难道不是凌晨十二点?又或者红皇后的指令提前了? 她回头看向谢淮京,刚想和他提这个问题,忽然听见有人尖声叫喊:“兔子来了!快跑啊啊啊啊!” 昏暗间看见白色的长耳摇晃着朝他们跑来,不知道是谁喊了声“快进电梯”,几人又齐齐挤向电梯厢。 钟表后头跳下来一个穿着长耳兔子服装的npc,直奔林颂枝而来。 林颂枝因看钟表被落在后头,裙摆妨碍她的移动,前方有人拉着她的手往前跑,电梯间空间逼仄,容纳三四个人都够呛,更何况是六个人,陆醒卡在门口想拉她的手腕:“快进来。” “不给糖就捣蛋!”身后的兔子步步紧逼。 黑暗中,她恍觉自己的腰身被人单手圈住,一阵天旋地转后自己已经被换到电梯厢内,门慢慢合上时,她看见谢淮京熟悉的眉眼,薄唇一张一合:“快走。” 林颂枝完全愣住了,腰身好像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她想让他快进来,可一张口发现喉咙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她看见那群兔子吞没了疯帽子的身影,视线里一片黑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谢淮京……” 没人回应她。 他把身上所有的糖果都给了她,那他怎么办? —— 电梯徐徐上升到指定楼层后车厢微晃,门再次打开,每个人都没说话,实在是过分拥挤,周嘉见先一步出了门。 二楼地面也铺着深红色的地毯,吞噬了他们的脚步声,地毯一直延伸到甬道黑暗处消失。 林颂枝走出车厢时低哑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午夜的钟声已经敲响,接下来青蛙士兵随时可能登场,请各位记住,糖果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祝各位好运。” 她突然心头一颤,哪怕知道这只是个游戏,抓走他的兔子只是npc而已,他们不会对谢淮京做什么的,她还是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在那样的时刻,她没能及时拉住他。 没了谢淮京在身边,她反而冷静下来,看着其他人,“我猜糖果应该能救谢淮京。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一直聚在一起,npc来了也不好逃,而且也容易遗漏角落里的糖果,不如分开行事。” 姜鹿鹿刚想说话,站在她身旁的学长陈砚池先一步开口:“走吧,她应该要找糖救她朋友,我们也去找点给她。” 她看见林颂枝身旁的陆醒,想了两秒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打过招呼后两人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抱歉。”陆醒像是有意保护她,提着南瓜灯走在她身前 林颂枝知道他说的是谢淮京的事,摇摇头,“是我的问题。” 两人来到甬道尽头,绿色的青蛙士兵站在房间门口,冷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像是觉得无趣似的半阖上眼皮。 她想到关于糖果的规则,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抛给它。 “爱丽丝。”青蛙士兵接住糖果,发出略显空洞的声音,“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谢……”林颂枝提起裙摆走到他跟前,注意到他喊的是角色名,迅速改了口,“疯帽子在哪里?” “prison(监狱)。”青蛙嚼碎糖果,“他是下一批被红皇后砍掉脑袋的,不过你可以找到足够的糖果贿赂士兵把他放出来。” ……还真是见糖眼开。 “那你能告诉我那里藏有足够的糖果吗?” 青蛙士兵不说话了。 她只好把剩下的糖果全拿出来,陆醒有些诧异,又听见她问:“能给我更多的帮助吗?” “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林颂枝头也不回地应道:“那我也要救他。” “祝你好运,亲爱的爱丽丝。”青蛙士兵收下她的糖果,摸出一起钥匙递给她,上边缀着红色的门牌:2007。 “走吗?”她看向陆醒。 两人乘坐电梯来到二楼却发现房间并没有门牌号,而且每一个都上了锁,她数到第七个房间试图插.入钥匙,没成功。 她在心里暗骂一声,转而从第一个房间开始试起,两人一直试到尽头处的房间,‘嘎吱’,门被推开。 一大片黑色软胶蝙蝠簌簌掉落在地,陆醒提着南瓜灯扫清房间大概状况,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和脏兮兮的沙发,还有个占据了大半张墙壁的书架。 林颂枝蹲下身扒开蝙蝠肚子,可惜的是里面一颗糖果都没有。她把房间上下翻找一通后,从枕头翻出几颗零星的糖果,目光注意到书柜顶上的深色小罐,踮起脚尖去拿。 第33章 两人的耳朵肉眼可见地染上一层薄粉色。女人自然也注意到他们的“作弊”行为,钟声再次响起,她懒得计较,宣布:“游戏结束。” 第19章 互相较量 那天过后林颂枝有一段时间没见谢淮京, 微信上也没有联系。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关系要好到一定程度,并不需要每天维系感情。 但她感觉心里像压着点什么, 特别是脑子里时不时回想起谢淮京那句“你选我还是选他?” 她的第一反应是谢淮京,她本来就是为了救他。事后也可以说是为了完成游戏, 基于前二十几年的情谊,他应该不会跟自己计较。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快,学校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忙得林颂枝抽不开身, 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她在学校小树林养了只哈皮狗。 准确来说是她和陆醒养的, 捡到它的时候黑白皮毛脏兮兮的, 喂了几天火腿肠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只是宿舍明文规定不让养宠物,林颂枝只好抽空来喂它。 而学姐温迎前段时间和未婚夫的家里人去山庄度假, 直到最近才回来,两人约着去吃日料。 被服务生领进包厢,入眼便是一个身着烟灰色修身长裙的女人,一头棕色长卷发被鲨鱼夹固定在脑后,垂落在颊边的碎发平添氛围感,往下是一双优雅简约的灰色高跟鞋。 “学姐。”林颂枝欣欣然迎上前。 菜单被推到她面前,林颂枝一边询问温迎的建议一边随性地点完餐,叫人看不出一点她不喜欢日料也没怎么吃过的迹象。 久别重逢拉近距离最快速有效的方式就是“回忆往昔”,两人聊到毕业后有同学从事影视行业, 还有央美毕业后在网络上连载漫画的。 “哈哈哈央美毕业去画漫画的还有我!”温迎弯眼笑了,她是上挑的狐狸眼, 笑起来时饱满的卧蚕很好中和了疏离感, “不过我比他们还要差一点,我都是偷摸找时间画的。” 林颂枝忍不住问:“画画是副业吗?” “不是, 我婆婆她不喜欢我搞这些,嗯…我一般都拿着平板在浴室里画画。”温迎的眼神左右忽闪,切开话题,“不谈这个了,说说你吧,毕业了打算从事哪方面的工作?” 林颂枝听言,伸出去的筷子在半空中顿了下,笑着解释:“我没有画画了,大学学的是英语。我这个专业,估计70%都去当英语老师。” 温迎了然地点头:“也是,学艺术挺烧钱的。估计咱们当年那群同学都没几个再画画了,倒是李老师越走越高了。” 她口中的“李老师”是她们俩当年的绘画老师,全名李纨。他们班是他开的最后一班,因为中途出了件很难听的事情,使李老师深陷舆论漩涡中,两个月后被他妻子列出证据澄清摆平。 不开班的李纨沉心绘画,这几年竟摇身一变成了艺术家。 “在我们这行,说人是艺术家不亚于骂人‘傻逼’。” 我就是这个意思,她心想着。一块清爽的北极贝送入口中,林颂枝刚感受到她平日里最讨厌的芥末味时,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疯狂震动。 “颂枝,唐老师刚刚摔了一跤,被送进医院了……” 林颂枝举着手机愣了几秒,冷静下来后打开软件准备买回江宜的票。 手指飞快点击屏幕,她歉疚地和温迎解释,“抱歉,我外婆出了点事,在江宜那边,我现在得立马赶回去。” 温迎也拿起手机,“没事,现在坐动车去江宜起码得三个小时,我问下我弟弟有没有空,让他捎你一趟,也就两个多小时,而且你去高铁站也要时间。” “那就麻烦学姐了。”她心焦得不行,一想到外婆在医院里躺着就恨不得立马飞到江宜去。 “他就在附近,应该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温迎两三句就挂了电话,给她喂了颗定心丸。 温迎弟弟来得很快,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居然是陆醒。 他显然是被临时喊过来救急的,额发耷拉在眉骨上,头顶还翘着一撮呆毛,和平时的形象判若*七*七*整*理两人。 “姐,你知不知道我……”陆醒像是临时放下手头的事情被温迎生拉硬拽过来的,看清林颂枝的那一刻瞳眸里的错愕一闪而过,“是你?” 她很快反应过来,没想到世界这么小,但现来不及解释其他,“我现在要去一趟江宜,能不能麻烦你捎我一趟?” “走。” 温迎跟着她上了后座,一路上林颂枝心急如焚,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最坏的可能性。 大g和陆醒都很给力,他们最后花了不到两个半小时就抵达江宜。 他刚把车停稳林颂枝就急匆匆地推门下车,拔腿往住院部那里跑。 外婆唐玉的情况确实是没有林颂枝想象的严重,三根肋骨断裂,外加后脑勺磕了个大包,但这些对于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来说也够一番折腾了。 从医生办公室里了解情况后出来,林颂枝才得空跟陆醒两人说话。 “我得在这陪床几天。”她歉疚地笑笑,左右没看见男人的身影,问:“陆醒呢?” “他去附近买点吃的。”温迎和她在病房外面的椅子坐下,“外婆情况还好吗?” 第34章 “摔了一跤骨折了。”林颂枝瞥见她手腕上那条粉色手链,一下子想到陆醒前段时间放她鸽子朋友圈发的那张输液照片。 原来是她。 陆醒很快提着东西回来。 “吃点吧。”他蹲下身,掀开塑料盖,用勺子搅拌给粥散热,“我今晚留在这,还能和你换班。” 林颂枝摇头:“你留在这温迎怎么回去?” 她其实更像是给自己留一个后退的余地,林颂枝不确定如果陆醒今晚留在这,心里那扇门会不会对他敞开。 年轻男女的感情像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不过是互相较量。 谢淮京到的时候便看见林颂枝坐在椅子上小口喝粥,陆醒站在她身前,旁边还坐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 他脚步一顿,想到她没给自己打电话说外婆的事情,是因为有人在她身边了吗? 因为今天受邀参加论坛上台,他身上穿了套正挺的西装,本就不自在,这会儿更是感觉被束住手脚。 林颂枝像是感觉到什么,立马别开眼神,看见他,朝他走过去,“你来了。” 他没有提前告诉她自己来江宜的事,邻居汪婶给他们俩都打了电话,彼时谢淮京是下一个上台演讲的嘉宾,他这个时候走无疑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等演讲和问答环节结束,谢淮京一路驱车赶来。此刻看见她眼里流露出“我知道你会来”的神情,叫他有了迈开步伐的力气。 他垂眸看了眼林颂枝略显凌乱的头发,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安抚意味的轻拍两下:“外婆怎么样了?” “睡下了。”她看向温迎,和他介绍,“这是温迎学姐,他是谢淮京,我朋友,你们之前见过的。” 谢淮京略微点头:“你好。” 陆醒站在原地,目光从他身上扫过。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林颂枝出现以后,他们之间像是有了一道不远不近的隔阂,怎么也回不到从前。 刚刚林颂枝对他表现出来的依赖和信任是出于身体本能的,好像在他出现的一瞬间,她心里那块石头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 “我先送温迎回去,这么晚了她一个人回去不太安全。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给我打电话好吗?” 林颂枝愣了两秒,在他漆黑瞳眸里看见毫不掩饰的关心,她点了点头:“你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那我们先走了。” 她目送着两人离开后,扭头看向谢淮京,笑问:“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正式?给人当伴郎啊?” 谢淮京去一旁的饮水机给她倒了杯水,冷热水互相交替,手指试探温度合适后才递给她:“为了去正经场合装正经。” 那吊儿郎当的语气像是有另外一层意思:给人当伴郎用得着穿成这样? 林颂枝啜了一小口水,有护士过来换输液袋和记录病人情况,她下意识想起身就被他摁下肩膀,“我来就行。” 护士先他一步出来,林颂枝听见其中一个低声道:“那男人太正点了吧,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 “看看就行了,没见人家女朋友还坐那呢吗?” 她低垂着眼没出声,感受到身旁的位置微微陷下,“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把外婆接到深圳去。” 谢淮京碰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只觉冰凉,听见她这么说,也愣了一瞬。 “我不知道下次发生这种事怎么办……万一我没及时赶过来,我都不敢想以后发生类似的事情……”她说着,侧眸看向谢淮京。 那眼神十分空洞,像蒙着一层雾,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眼里灼灼燃烧。 “外婆在江宜很开心,妹妹。”谢淮京喊她小名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节奏,周遭也都是她认识的人,如果你贸然将她接到深圳去,反而会适得其反。更何况你马上毕业工作,哪有时间时刻照顾着她?” 她眼睫轻颤,低垂着脑袋,端着那杯温水,热气氤氲在她脸上,一片潮湿,“我知道的,我就是……”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生老病死不是人为控制的。外婆也不想看到你因为她的事这么自责是不是?”他抬起她的下巴,用手背蹭掉她脸上的水雾。 她很久都没说话,谢淮京也就在她身旁安静坐着。 林颂枝收拾好情绪,起身把东西丢进垃圾桶里,“进去吧。” 她把架子上透明的药水塑料袋扭过来,里头还剩三分之二。谢淮京看见她的马尾辫不知何时松散,后颈毛衣口堆积着蓬松碎发,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小臂被一把牵住,林颂枝扭头,见他拨了个电话出去,两三句话便安排妥当:“一会有车过来接你去附近的酒店,你去休息一会,这里有我。” 她愣怔几秒,想说些什么拒绝时听见谢淮京低声道:“好歹我也受过老人家照顾,我替你看着,外婆要是有什么闪失,你唯我是问好不好?” 难得见他这样温柔的、像是哄人一般的语气。 林颂枝是真的累了,累到没有力气和他推脱,在酒店浴室洗了个战斗澡便躺床上沉沉睡去。 醒来后第一件事直奔医院,透过半敞的门缝看见谢淮京坐在病床旁那张矮小的塑料椅上,有说有笑地和床上的外婆聊天,颇有几分纡尊降贵的味道。 第35章 刚搭上门把手,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陆醒打来的电话。 第20章 血气方刚 “外婆好点了吗?我在去江宜的路上。” 林颂枝捂住手机声筒往里看了眼, “外婆醒了,你别跑一趟过来啦,谢淮京还在这, 人多了反而不太适合静养。我过两天就回深圳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分钟,叹声道:“好, 那你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 她还未推门进去,谢淮京已察觉到。 他转头看一眼,一面起身伸懒腰松泛筋骨, 一面笑着对床上的外婆唐玉道:“您看,妹妹一醒就来了。” 林颂枝点头, 目光转去看床上的外婆, 还没问,她便主动说:“阿京喂我喝了点粥, 什么都吃不下了。” 她在病床沿坐下,拿起桌子上的橘子,“知道你们俩关系好,他说话比我好使多了。” 谢淮京自然听出来她话里的玩笑意味,又见她一面给橘子破壁,一面问:“那您为什么突然摔了?” “这不昨儿下午买完菜回来,看见王麻子几个人在树下下棋,我就去凑个热闹。”唐玉说着摆摆手,“你都不知道他那双手多臭!看得我那叫一个着急!想给他提个醒来着, 结果一不留神就跟车一块摔了。” “您可真行,人还说君子观棋不语呢。” “我又不是君子。”唐玉不在意地拿去桌上的小圆镜打量自己, 摸了摸头发上新生的几缕白色, “左右没摔着脸,医生说什么时候出院没?我给它染回去。” 她无意间说的一句话, 被林颂枝听进了心里,手下没注意好力道,橘子汁溅进她眼里,刺得她猛地闭上眼。 “还得观察两天。”谢淮京拿过她手里的橘子,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用纸巾给她轻拭眼睛,“等您出院了我给您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人了还笨手笨脚的?” “还疼吗?”谢淮京又拿了张湿纸巾擦她眼睛周围的皮肤。 林颂枝呆呆地看着他,摇头。 他把剩下的橘子皮剥下来,塞进她手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唐玉聊天,直到她困意上头,沉沉睡去。 —— 等唐玉推着轮椅出院,三人回了家。 谢淮京没说什么时候走,她自然也不会问,只是早些年谢爷爷寿终正寝,老家没人住积了灰。她愁着怎么给他收拾出一件客房来。 他看着堆满各式杂物的屋子,主动道:“我可以睡车上。” 唐玉转着轮椅过来,果断地说:“车上哪有床睡得舒服?这么大个人缩在车里多难受,妹妹和我睡,把房间让给阿京。” 林颂枝不敢有意见,去自己房间铺好床,又归置好他的各类衣物。 “洗漱用品都放在卫生间了,你用我的就行。” “好。” 做完这一切,林颂枝洗漱完回到另一间房爬上床,和唐玉撒娇:“好想你呀外婆!” “那也没见你多回来看我。”唐玉摘下老花镜,“是不是马上毕业了?打算做点啥?” “和您一样浇灌祖国未来的花朵咯。” 而另一边谢淮京躺在她的床上,先不说一双长腿只能半屈着,他只觉得自己身上和床单被罩都是林颂枝身上的味道。 他才二十三四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睡得着?坐起来想打把游戏,想到房子隔音不太行怕吵她们俩睡觉只好作罢。 谢淮京翻来覆去睡不着,下床走到院子里。 浓郁的夜色裹着晚风倾泻而下,摇晃的树枝像是泼了墨一般黑,半轮清月挂在夜幕之上,零碎星河散落一地。 林颂枝趿拉着拖鞋往厨房走,翻出底下的冰袋,冲洗过后裹上毛巾摁在后背发痒的地方。 抬眼看见窗面倒映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她慢步走过去,“谢淮京?” 他在她出声的前一刻熄灭了烟蒂,习惯性摸出盒薄荷糖,往嘴里抛了两颗,回头看见她略显别扭的动作:“荨麻疹犯了?” 前几年冬天的时候她忽然犯了荨麻疹,见了好几个医生都没能彻底根治,别的地方她挠一挠涂药膏也就好了,唯独后背她够不着。 某次谢淮京刚洗完手,双手冰凉,恰逢她又在旁边嚷嚷背痒,他恶作剧心思顿起,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撩开她后背衣服,“我帮你挠?” 那会儿流行‘叉烧包’游戏——将冰手覆在别人后脖颈上。 手指触碰到皮肤时,两个人都僵了一瞬。 林颂枝纯属是被冰的,瑟缩着想躲开,但起了风团疙瘩的皮肤被冰到的一瞬间瘙痒缓解不少。谢淮京则是讶异于手下的皮肤触感,像光滑的鸡蛋羹,吹弹可破。 他迅速收回手,耳朵肉眼可见地泛上一层红色,见她不解,“挠破了后背容易留疤,我给你涂药膏。” 从那以后,不管他手里在干什么事,只要她说背痒,他就会放下手里的事给她轻挠缓解涂药膏。 林颂枝当然知道自己皮肤起了风团疙瘩是什么样的,她自己都觉得丑、吓人。可是谢淮京好像每次都没什么反应,甚至手法逐渐娴熟。 第36章 “嗯。”她点头,莫名其妙的涂了药膏也不见它消散。 “我帮你。”他拿过冰袋,小心地撩起她后背的衣服,后背皮肤泛着一大片异样的红,还有点儿烫。 感觉到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肌肤,她下意识缩了下身子,熟悉的触感,像腻人的蜜糖融化开来,她小声嘟囔:“你帮我挠挠。” “越挠越痒。”谢淮京嘴上说着,用指腹碾了碾她的皮肤,感觉到温度慢慢恢复正常,“怎么见了几个医生都好不了?” 他声音很低,有着不自知的性感,在光线黯淡只能看清物体轮廓的黑暗里轻轻落在她耳廓,像点点星火撩烧。 “我哪知道?”痒意逐渐削薄,林颂枝后知后觉地窘迫起来,挣了下,“我要回去睡觉了。” 谢淮京倏然回神,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些越界,蓦地收回手,“晚安。” 次日天明,澄净的阳光直射进房间落在木质地板上,隐约可见空气中漂浮的粉尘。 林颂枝用窗帘扣把帘布固定在两侧,没好气地喊:“起床了谢淮京,外婆让我过来喊你吃饭。” 他昨天睡得晚,此刻脑袋还是有些昏沉,半睁眼扫过她后,抬起手臂压住眼皮挡住外来的光源。 闭眼的瞬间,视网膜残留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是林颂枝穿着宽大睡袍的背影,厚实的布料让他忍不住回想起昨晚的一幕。 “你怎么好意思在我的床上赖床!”林颂枝见他没反应,走过去拽起被子一角,“赶紧起来!” “别动。”谢淮京压住被子的另一个角。 她当然不会乖乖听话,使了劲往自己这边拽。 “林颂枝,你需要我给你复习初中生物吗?”他还是拉着被子,唇角噙着笑意,只不过力道变小,本来就是按着她的身高买的,正常盖在他身上小腿都裸露在外,更别提此刻已经被拉到腰部的位置。 她抓着被子的手一顿,两秒后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尖叫一声转身跑了。 等他处理好一切来到客厅时,林颂枝正坐在餐桌后啃三明治,双腮微鼓,像只仓鼠一样慢慢咀嚼吞咽。 “外婆早。” “早啊。”唐玉已经熟练掌握轮椅,指了指桌上另一个三明治,“不知道你还爱不爱吃。” 她话音刚落,林颂枝拿走顶上那张面包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走底下的鸡排,瞪了他一眼,用力咬了两口,像是在借此和他斗气。 “你这孩子,不知道还以为饿了你好几天呢。”唐玉不知道她突然抽什么风。 林颂枝双腮鼓鼓的,说不出来话。 “没事外婆,我吃这个就行。”谢淮京拉开椅子坐下。 她明显还在为早上的事情生气,桌子下面的腿还不老实地想踢他,谢淮京单手抓住她的脚踝,“林颂枝,一会要不要看电影?” 第21章 延缓刑期【小修】 谢淮京说的看电影是用她房间里那个老旧的电脑看。 这间房承载了她的童年记忆, 而林颂枝的幼年总是和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他弯下身去连接电源,林颂枝的目光落在桌面的杂物上,小羊玩偶的手臂上圈着一个手表, 表带被磨损得起了毛边,指针也已经停止转动。 她记得小时候爱戴手表的是谢淮京, 被林颂枝瞧见了闹着自己也想要一个。他嘴上嫌她烦,什么都要和自己一样,第二天就买了个同款给她。 某个深秋的返校日, 国庆假期结束,他们俩一起坐车回学校, 车开出去不远, 谢淮京发现自己的手表落在了家里。 他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戴惯了手表, 要折回去拿。 林颂枝急着要回学校“借鉴”别人的作业,自然是不肯答应。 “我提醒你那么多遍,你没写?”谢淮京一想到未来两周都没有手表,更何况周三还要考试,他就郁闷得不想说话。 “我在追剧呀!”她小声嘟囔,“而且我数学本来就不好,她还布置十几张卷子,我是放假七天又不是放寒假!” 林颂枝解开自己腕上的粉色手表,“我的给你, 好吧?” 他怎么可能接受自己戴女孩子的东西去上学?谢淮京直接扭过头看窗外,“我真是服了你了。” 他心里谈不上生气, 只是想起假期里他耳提面命地跟林颂枝说记得写作业, 她每次都应得好好的,转头就拿着手机傻笑。 不知道还以为她跟谁谈恋爱了。 谢淮京单手撑着脑袋, 在略微晃动的车厢慢慢阖上眼皮,迷蒙中感觉什么东西划过皮肤,睁开眼看见林颂枝拉着他的手放在膝盖上,用水笔在他手上画画。 “独家限量款,全世界仅此一个!”林颂枝笑着用力合上笔帽。 圆圈画得歪歪扭扭,表盘上写着他名字的缩写,边角上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母,仔细辨认半天才发现她写的是lucky。 林颂枝以为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一到学校就会去洗掉。 可过了几天在学校看见谢淮京,他难得穿了长袖校服,袖口处隐约可见模糊扭曲的黑色线条,林颂枝一眼看出来那是她的杰作。 第37章 谢淮京当然不可能忍着不洗澡,她偷偷跑去和他室友打听,那人有些好笑地告诉她:“他这两天奇怪得不行,洗澡前还要保鲜膜,说是手上划到了不能碰水。” 她恍然想到几年前,家庭还没有分崩离析的时候,林颂枝在即将出差的父亲手臂上画了只兔子,她搂着父亲的脖颈撒娇:“爸爸你要保护好我的兔子!这样你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兔子!” 那时的林颂枝被父亲当成公主一样,有求必应,笑着连声答应:好好好,爸爸一定保护好妹妹的兔子。” 等一周后他出差回来,给女儿展示自己手背上的成果,“怎么样?爸爸没骗人吧?” “你怎么弄的啊?自己又画了一个?”秦书玉在一旁好笑地看着父女俩。 “洗澡去用保鲜膜裹住就好了。”父亲捏了捏她的脸,“答应了妹妹的事情要说到做到才行。” 可是他后来失约了,他答应了林颂枝会陪着她走到人生尽头,可现在呢?他可能连她上的哪个大学都不清楚。 几年后有个少年竟然和他做了同样的事,但是在她心里,谢淮京和爸爸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或许其他人会变,但是他不会。哪怕第二天世界末日来临,他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 许久没开机的电脑落了一层灰,林颂枝甚至怀疑它还能不能正常运转,等到开机动画结束后,她问:“看什么?” 他没回答,操控鼠标点开一部外语电影:《查理的巧克力工厂》。 林颂枝没想到他会选这个,这部电影他们几年前就看过了,脑海里残留的剧情也已模糊不清。 随着电影开场动画结束,两人慢慢沉浸到剧情中,谁也没主动说话,电影开场从主角爷爷口中介绍了旺卡的巧克力,又引出五块含有奖券的巧克力。 主角一般是压轴登场,林颂枝看着查理拿着钱又买了一块巧克力,小心翼翼地撕开外包装,露出内里金色的奖券。 她看得入神,忽觉膝盖被人顶了一下,林颂枝侧眸,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了块和电影中一模一样的巧克力过来。 她接过,心里有个声音在说里面肯定有奖券,但当她小心地撕开外包装,看见内里的金色奖券时,鼻尖还是微微发酸。 “你是最幸运的人。”谢淮京将她垂落的头发撩到耳后。 “生老病死是无法控制的,每个人都有一天会离开这个盛大而荒芜的人间。”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随性淡然,“外婆一直活得很洒脱,她也不希望你因为她的事情心烦。” 林颂枝掰下一半巧克力给他,点点晶莹在眼眶打转,看见屏幕上的查理同样将自己的巧克力分给了躺在床上的奶奶。 她听见谢淮京说:“我知道说什么感同身受挺假的林颂枝,但这些事情需要我们看开一点。” 她记忆里,谢淮京好像一直都活得十分豁达随性。 谢淮京在学习上也如谢爷爷所说,天赋技能被点满,属于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那种,但也正因为此,他逃掉高三老师耳提面命的一模考试时,才会让其他同学那么震惊。 在其他人如火如荼地准备高三一模时,谢淮京接到了一通来自江宜的电话,不知道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他拿着手机顿觉身体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两分钟后他夺门而出。 室友的声音被他抛掷在身后,他一路狂奔,跟班主任拿了假条出校门,坐上最近的一班动车回江宜,一系列的动作好像在他心里排练过无数遍。 可谢淮京知道,他压根就没想过这一天的到来。 他一到江宜就直奔医院而去,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好从手术室里出来,谢淮京几个大跨步跑到他面前,双手撑着膝盖,尽量让呼吸恢复均匀。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医生摘下口罩,“是谢秉正的家属吗?” 见他点头,医生这才宣布:“老人因心脏骤停离世。” “这不可能……”谢淮京愣了两秒,身体像是一瞬间坠入冰窖,差点没能控制好身体平衡,“我昨晚才跟他通过电话,他精神很好,明明只是过了一个晚上……” 诸如此类的反应医生已经见过无数次,他了然地点头,耐心解释道:“这种情况挺常见的,老人年纪大了再加上有心脏病史,请节哀。” 医生还同他解释了心脏骤停在老年人群体中并不少见,特别是心脏不好的,有的时候情绪一激动人没挺过去也是常有的事之类的话。 谢淮京看着眼前人嘴巴一张一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海里回想起返校前,爷爷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抽烟,对他说:“我要是哪天和齐天大圣一样取经去了,你小子可一滴泪都不许掉!” “我谢秉正活了几十年,后半辈子也就你小子陪着我,你要因为这点破事哭丧丢老子的脸面,你看我怎么教训你!” 谢淮京又问了一句,“那您知道,爷爷送过来的时候还有生命体征吗?” 第38章 医生摇了摇头,身旁的同事递过来一个手机,说是在老人遗体上发现的。 谢淮京接过来,屏幕亮起,被超大字体占据的锁屏,底下壁纸是一张手写照片,写着银行卡号以及谢淮京和他爸爸的手机号码。 甚至他的名字后面还打了个括弧:我孙子在深圳上学,没什么急事不要打给他。 进去以后主界面的照片是类似于遗嘱继承一般的东西,说他去世以后名下70%的财产留给孙子谢淮京。 他早就想到了有这么一天吗?他在这人世间走一遭,留下来的、需要记住的东西只有纸上这些内容吗? 至于一辈子积攒下来的东西,大半都留给了他这个孙子。 谢淮京忽觉喉头一哽,他想说点什么又发不出来一点声音,他甚至没让自己掉一滴眼泪。 因为知道爷爷不想看见他因为自己的离开流泪。 江宜的医院没有太平间,在医院开出死亡证明后会有专人将遗体送到殡仪馆。 医生告诉他可以去见爷爷的最后一面,跟老人家做最后的告别。 谢淮京几乎是一寸寸挪过去,听说爷爷是在梦里走的。他看见老人躺在蓝色的病床上,面容平静,脸上的褶皱也和平日并无不同。 可是谢淮京知道,他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再也没有人骂他是个混球,不会有人在关他禁闭后给他留一碗热腾腾的排骨面,还要嘴硬地说是多余的。 他去拉爷爷垂落在侧的手,明明还有些许温度,可是这双手再也不会动了。 这个认知让谢淮京眼眶发酸,点点湿润落在手背上。 他忽然想起来一个说法:“人的肉.体死亡后,灵魂会飘在半空中,还能听见人世间的声音。” 谢淮京半跪在地上,脸上一片潮湿,低声道:“对不起啊爷爷,我没能达到您的要求还是哭了。能做您的孙子我真的特别幸运,您在天堂也要注意身体。” “如果可以的话,下辈子,我还想做您的晚辈可以吗?让我有再次照顾您的机会。” 有人劝他节哀,而后将遗体盖上白布推出急诊室,医院这种事每天都在重复上演。 谢淮京站在医院后门等殡仪馆的车过来,那时已经是十二月初,他身上只有一件毛衣,被冷风吹得鼓起,恍然未觉。 手机在落地江宜之前就被他关机,直到殡仪馆那边告诉他要通知大人过来守灵和后边的遗体告别仪式。他这才开机准备联系自己父亲。 屏幕上的未接来电很多,其中有来自班主任和父母的,他找到父亲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的人高声呵斥着他跑哪去了,知不知道学校老师找他都快找疯了。 他出校门前用的请假理由是家里老人出事了,又答应老师模考之前肯定会赶回来。 谢淮京心里那团火似乎在这一瞬间被彻底点燃,当场对着电话吼了出来:“我他妈现在在江宜!爷爷走了,你说我在哪?!你他妈怎么不想想你老子走了为什么到现在都没人通知你啊!” 一时间,有不少目光凝聚在他身上。 林颂枝是在谢爷爷的告别仪式上见到谢淮京的,彼时他逃了一模的事情已经学校迅速传播开来。 她看见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少年站在告别厅靠左的位置,和父母弟弟一起,身影看上去挺拔孤寂,沉默地和来宾握手。 她伸到半空中的手顿了一下,绕到他背后,轻轻地拥抱了他。 等到这个环节结束,林颂枝才敢去和他说话,两人被遗忘在角落里,她伸手去勾谢淮京的小指,很冰,“谢淮京,我知道你很难过,你和我说吧。” “憋在心里很难受的。”她踮起脚,将自己的围巾一圈圈地绕上他的脖子,“你这样,爷爷在天上看见了也不好受。” “林颂枝……”他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弯身把她圈进怀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还有我呢。”她回抱住他,伸手在他后背上轻拍两下,感觉到温热的液体落在脖子上,烫得她忍不住打颤,“我们说好的,要陪着对方到七老八十走不动道的时候。” “谢谢你。”从回忆里抽身,林颂枝把头轻轻靠在身边人的肩膀上,闻到他毛衣上一股很淡的香味,忽然有些恍神。 “妹妹。”他侧眸看见她唇瓣处饱满小巧的唇珠,有那么一瞬间想问她“能亲吗”,但谢淮京心知肚明,如果他这么做了,可能连友情的阵地都会就此失守,再也回不到从前。 这么多年,他小心地藏好旖旎的心思,希望她发现些许马脚又不希望她知道,如此反复,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延缓刑期。 第22章 可以吗 林颂枝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起, 她起身拿过来,是姜鹿鹿发来的信息,问外婆情况怎么样了、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她们俩这两天没什么空说话,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姜鹿鹿发来的视频。 她的手机贴的是普通的钢化膜,人总是对和自己有关的字眼更加敏感, 谢淮京一眼就注意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39章 还有下面的绿色气泡:【你说他们俩看上了同一个女生?】 他不太自然地摸了摸脖子,“你们俩之前说了什么关于我的事?” “你干嘛偷看我手机!”林颂枝想到聊天记录自知理亏,毕竟是自己先私底下讨论他的, 嘴上却不服气,熄屏倒扣。 “我又不是故意的。” 其实谢淮京大概猜到了她们的聊天内容, 那天在台球馆他当然发现了姜鹿鹿拍自己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装傻, 他也说不清各中缘由,或许是知道她会发给林颂枝, 想借机看看她的反应。 想到这儿,谢淮京抬手将她看着屏幕的脑袋转过来,只看向自己,主动询问:“什么叫我和陆醒看上了同一个女生?” 她倏然撞入他眼里,那瞬间,像是在凝视一座埋在冷灰色雪水的冰川,浮在海面上的冰峰只有它的八分之一,根本无法窥见底下的剩余部分。 可越是看不见,越是有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 林颂枝直接把视频点开递到他跟前, 杏仁眼左右忽闪,尽量给自己找补:“你就说看着像不像吧。”*七*七*整*理 谢淮京对她的脑回路又气又好笑, 还是耐心和她解释:“这女生是我一个朋友, 之前玩女子九球的,退役后开了个台球馆。我跟陆醒那天去给人家捧个场, 你怎么看出来我和他对人有意思的?” 不过她确实是猜对了一部分,他们的确是看上了同一个女生。 “林颂枝,你要是吃醋了就直说,我什么时候不让你管了?”他一记直球打得她猝不及防。 他说这话时,目光紧锁着她,光影映衬着谢淮京的轮廓,一双眼像是蕴含着温柔情意似的。 “神经。我才不是想管你,我是……”林颂枝被他的话逗笑了,低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绞衣摆,想起那句话,“你没听说过‘朋友妻不可欺’吗?” 他迅速捕捉到她话里的漏洞:“那不是妻就可以了吗?” 她顿时有些愕然,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听见楼下的外婆扯着嗓子喊他们:“过来吃点水果!” 林颂枝找到理由离开,起身时脚步踉跄了下,“来啦!” —— 两人在江宜的最后一天陪着唐玉去了当地的寺庙。 老一代人觉得去了医院是个不好的征兆,得去寺庙拜佛祖去去晦气。 寺庙建在山脚处,规模不算大。寺内种满了不知名的花朵,在深秋里依然绽放,远远望去像一团团绯色云霞。 庙堂正中央摆放着佛像,桌案上摆放着人们带来的供果,烟和烛火插.在香炉之中,烟雾缭绕,空气中漂浮着粉尘。 唐玉坐在轮椅上作揖,林颂枝和谢淮京并排跪在深红色的软垫上,手拿香火跪拜,低头许愿。 她闭着眼,在心里说:“佛祖在上,请保佑外婆身体健康,平安顺遂。”睫毛颤了两下,又说,“信女贪心,劳您保佑谢淮京一生喜乐安康。” 别人都以为他是出生就在罗马的天之骄子,可她知道,谢淮京被送到江宜的第三年,在深圳的父母给谢爷爷打了一通报喜电话。 那天他们买了几根麻糖杆,准备跟爷爷分享,她一蹦一跳地进了门,手腕被他拉住:“等一下,爷爷在打电话。” 上次谢淮京在他打电话的时候多缠了他两句,就被老爷子挥挥手赶到一旁去了。 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他们无从得知,只见谢爷爷沉了脸色,“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一个带得了两个就带不成了?” “我不管你们两口子怎么想的,这事先瞒着阿京别让他知道。什么叫你以为?小孩子心里通透得很!” 林颂枝听墙角听得零散,只听出来爷爷有什么秘密不告诉他们,侧头看见谢淮京低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意识想去拉他的手被反包进他的掌心,他笑问:“我带你去放风筝怎么样?” 江宜广场上有不少卖风筝的摊贩,她选了个图案是美人鱼的,他们来的时候不太好,风势已变,她牵着风筝跑了半天都没能让它飞起来。 跑累了,林颂枝一屁股坐在了草坪上,她看见一个男人牵着个小男孩,“等你下次考完试再带你过来放风筝。” 身旁的谢淮京忽然出声,“林颂枝,我好像要有弟弟妹妹了。” 她当然知道弟弟妹妹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心里隐隐感觉谢淮京的弟弟不会来江宜。 “他应该不会被送来江宜。”他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爷爷年纪大了,没办法带两个孩子的。” 林颂枝听出来他语气里藏着难过,往他那边挪了挪身子,又听见他说,“其实我知道的,我来江宜之前,听见他们吵架了。” 他像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把那天的事情展开给林颂枝看,所谓的工作繁忙无暇顾及孩子只是个噱头。 真正的原因是谢淮京的母亲怀胎十月时,发现自己老公有了移情他人的可能性。那个时候还没有精神出轨的概念,她只是发现自己丈夫和另一个女人来往甚密,但他们之间又没有任何越距的行为。 也许是怀孕导致她的情绪难以自控,两人因为这件事大吵一架,虽然后来谢父主动和女人断绝来往。但是母亲更像是把这股怨气撒在了谢淮京身上。 第41章 林颂枝低垂着眼,含混不清地应了声:“可以的。” 陆醒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起身,没有任何解释,像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一场无声的邂逅。 “上板试试?” 林颂枝抬手指了下不远处的弧形高台,和她在视频里看见的差不多,“就平地滑吗?不能去那里吗?” “怎么?”他抬手隔着头盔覆上她的脑袋,垂眼看她,似乎是被她的话逗笑了,“还没学会爬就想飞?” “万一我有天赋呢?” “好。”他低头笑笑,踩上板面,轻盈地滑出一段距离,衣角被扬起,又折返回来,“自己试试?” 有些东西看着容易上手时就发现难度增添了好几倍,林颂枝踩上滑板,上身重心不稳难以保持平衡时,被他一把牵住手。 陆醒耐心调整她的姿势,告诉她平稳中心的技巧,途中没放开过她的手。 如此反复练习,他拉着林颂枝的手慢慢滑行,两人好似一瞬间被风带起。 突然感觉手被人松开的瞬间,她心跳漏了一拍,眼睛倏然睁圆,双手下意识伸平,“陆醒!要摔了啊啊!” “不会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她身前不远处,张开双臂顺势接住她,没有一点准备,林颂枝张开的双手搂住他的肩膀。 “我会接住你的。”他朗声笑,撩开她散落的头发,“好玩吗?” “你吓死我了。”心脏怦怦跳动,呼吸由于受惊而不均,她顺了顺自己的胸口,“不过真的好刺激!” 带着林颂枝练了近一个小时,她已经学会保持平衡并滑出小段距离,但她似乎并不满足于此,眼神时不时往弧度高台上瞟。 “真想上去?”陆醒看出来她的小心思。 “可以吗?”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随即又丧气下来,“但是我可能会摔个狗吃屎。” “我可以抱着你。” 话一出口,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看向对方,丝丝暧昧刚冒了头就因几天不见被压熄,此刻又如同春风野火吹又生。 陆醒的眼睛是略显单薄的内双,瞳眸深邃,安静看人的时候有种冷情的凉薄感,但此刻在他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像含着绵绵情意似的。 “你上次还说技术不好不能想停就停呢。”她别开眼不敢看他。 “对,但也要看带着谁。”陆醒用毛巾擦去她鬓角的湿漉,起身,朝她伸出手,“我带你滑个小一点怎么样?” 林颂枝像是被蛊惑了,直到被他环抱着踩上滑板,她伸手紧圈着他的腰身:“走…走吧。” 说不害怕当然是假的,但是她潜意识有个声音告诉她,就算摔了他也会接住她。 身体在最高点处腾空,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了,揽着他腰身的手倏然收紧,不知道是不是吊桥效应使然,多巴胺在空气中迅速点燃。 “好玩吗?”陆醒单腿控制住滑板停下,小心地让她回到地面,看见她橘色的唇瓣微张着喘气,蓦地伸手,抹掉唇缘外的部分。 第23章 流沙奖牌 她眼皮一跳, 垂落在身侧的手指蜷起。 “两位要参与活动吗?”工作人员将站牌摆放在门口,笑说,“可以看一下活动规则哦。” 林颂枝看了眼站牌上的内容, 规则其实很简单,就是两位业余滑手在馆内的碗池台进行滑板竞速, 最终胜出者可以免单且拿到馆里的定制奖品。 目光下滑,奖品是一个玉桂狗图案的流沙奖牌。 图案是玉桂狗趴在另一只棕色的小狗的上方,内里的流沙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林颂枝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它。 “能不能买?”她脱口而出。 “不好意思小姐,这是非售品。”工作人员歉疚地笑笑, 她看向身旁的另一对年轻男女, “不过可以让你男朋友和这位先生试试。” 她刚想解释,就听见陆醒问:“想要吗?” 他眼角微挑, 虎牙尖尖不安分地露出来,“等我给你赢过来。” 直到陆醒即将上场时,她仍有些愕然,比赛的u池有弧度各异的坡,并且还有各种障碍物,她拉住他的手,“我也没那么喜欢,安全第一。” 陆醒有些好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没事。” “你对象是专业的吗?”相比于她,女人显得稀疏平常许多。 “就是个爱好。”她抿了下唇, “他不是我男朋友, 我们俩就是普通朋友。” 女人了然地点了点头,“我和我老公也是从普通朋友过来的。不过他之前滑板这块业余赛里得过奖。” “……” 林颂枝不欲多说, 注意力重新回到陆醒身上,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出发,另一个男人似乎是有着丰富的滑板经验,对身后的人严防死守。 陆醒数次试图弯道超车,但都被提前预判。 u形碗池随时都有出现障碍物的可能性,但经过弯道时,身体腾空而起,板面在空中尖翻即将落地之际,会有一个短暂的视觉死角。 理论上来说,如果抓住这个机会,就能实现超车。 前方是个顺时针的弯道,男人选择内线进弯,但他似乎没注意到内线上的障碍物,说时迟那时快,陆醒的滑板极为冒险地进入更内侧,这样的角度,很难保持身体平衡,稍有不慎就容易摔下来。 第42章 出弯时,他顺势靠弧坡弯道逼近,将人逼在身后,成功逆转局势。 这意味着,他清楚了解自己身体的极限,精准预判u台哪里可能弹出障碍物,将每一个细节都把控在心。 陆醒率先冲过代表终点的格子纹,馆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尖叫声和欢呼声不绝于耳。 他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奖牌,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林颂枝面前,喘息声很重。 刚才和她搭话的女人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愣愣地回头看他们。 陆醒把奖牌套上她的脖颈,唇角笑意从容,好似所有的事情都他掌控之中,“能成功拿到,有我们颂公主一半功劳。” 林颂枝双眸微弯,她一时间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伸手环住他双肩,“你真的很厉害。” 在他去归还护具的间隙,林颂枝看见温迎半小时前发来的回复——【可以呀,不过我也没做什么。】 【要不然你还是请陆醒吧哈哈哈,他出力最多。】 她一抬眼看见他站在不远处,身旁有个女生举着手机,陆醒笑着看向自己的方向不知道说了什么,连带着女生也看了过来,她瘪嘴随后跑开了。 【他和我在一块呢,学姐想吃什么?】 —— 再次坐在上次那家烧烤店的露天搭棚下时,林颂枝还有点懵,她看着温迎认真研究菜单,陆醒坐在她对面,一条腿踩住桌下的横杆,手上不紧不慢地将碗筷从热水里烫过后捞出。 等老板上了第一盘烤串,温迎拿起来大快朵颐地咬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小表情。 “学姐你之前是在减肥吗?”林颂枝掀开一瓶可乐放在她左手边,之前听说婚礼前新娘为了婚纱上身好看会节食一段时间,只是她没想到温迎这样的身材还要减肥。 “也不算。”她咽下嘴里的食物,“我男朋友他妈妈不喜欢重油重辣的食物,他们家保姆做饭连盐都不敢多放。” 这话我熟啊,她心想。抬眼看向对面的人,没想到陆醒刚好也在看她,突如其来的四目相对。 “说到这个。”温迎从包里拿出两个礼品袋,“黑色的是给你发小的,上次没来得及给你。” “谢谢学姐!”她笑眼盈盈地接下来。 “你直接喊我名字就行了,陆醒都没怎么喊我姐。” 陆醒是真的不会吃辣,在路边摊坐姿挺拔,只喝了一碗冰粥,和这里格格不入,像是看不见面前香味四溢的食物。 经过上次的事情,林颂枝也懒得管他,反正他们俩不在同一个饮食体系上,下午消耗体力过多,再加上身边有朋友,有说有笑,她吃得比平时多。 温迎似乎是觉得可乐不过瘾,又点了两罐冰啤酒。 只不过另外两人都没有陪她喝酒的意思,她撇了撇嘴,猛灌了一大口。 林颂枝一口气把剩下的可乐喝完,碳酸饮料滑过食管,她不轻不重地打了个嗝,反应过来后迅速捂住嘴。 温迎忍不住笑:“要不要……” 话还没说完,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深秋的晚风将蓝色格纹的布罩吹起,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看见温迎的肩膀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来电铃声不是系统自带的提示音,也不是流行音乐,是曲低沉压抑的大提琴纯音乐。 她接起,先回答自己在哪,不知道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她看向陆醒:“陆醒跟我在一块呢,你不用……” “……也行吧。”挂了电话,温迎告诉他们,“我男朋友要来接我,要不然先让陆醒送你回学校吧?” “没事现在还早,我陪你等吧。”林颂枝摇头。 温迎沉默两分钟,抬手又加了两盘烧烤,她这个举动让林颂枝更加确信,节食以后的放纵期是真实存在的。 看把人姑娘憋成什么样了都。 温迎的未婚夫是在十几分钟后来的,他像是刚从某个饭局上下来,身上还穿着西装,先同陆醒和林颂枝点头打了个招呼,从后扶住她的肩膀,“阿迎,怎么吃这个?” 她自然地把脑袋靠在他身上,“你来啦?这是我的好朋友,林颂枝。” “林小姐。”男人抬眼看她,奇怪的是他看上去年纪和温迎相差不大,却给她一种在灯红酒绿中浸淫过的感觉。 他自我介绍,“盛玠,温迎的丈夫。” 陆醒面对他时只是冷淡地喊了声“哥”,像是对这个名义上的姐夫没什么好感。 盛玠微用力把微醺的温迎从椅子上拉起来,闻到她身上的酒气,忍不住皱眉道:“你喝酒了?” “明天还要……”像是觉得在他们俩面前讨论这些不太合适,他又恢复成温文尔雅的样子,“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温迎被他那么一提,胃里顿时有些翻江倒海的感觉,她先一步捂住嘴,强迫自己忽略那股不舒服的感觉,点了点头。 “她看上去好像……”林颂枝的话还没说完,盛玠带着人上了车,车门隔绝了她还未出口的话。 “走吧。”陆醒付完款单手抄兜往外走。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他?”她几步跟上,难得见他对一个人态度如此冷淡,另一方面是她下意识想找一个和自己观点相同的人。 第43章 她觉得人不会莫名其妙对另一个人有敌意。 前面忽然出现一辆打着双闪灯的轿车,陆醒揽住她的肩膀把人拉到身侧,回答她的话,“谈不上喜不喜欢的事,毕竟温迎喜欢他,我没有资格评价他们。” 他们这个圈子,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所展现出来光鲜亮丽的一面,也只是一层不堪一击的伪装罢了。 摩托车一路疾驰到了学校后门,陆醒把她放下来,眼看着林颂枝进了校门才离开。 回宿舍前林颂枝习惯性走经过小树林的那条路,她蹲下身,小声地喊:“养乐多、养乐多。” 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狗朝她跑过来,它其实算不上漂亮,脸颊那块大部分是黑色的,甚至有点像个囧字。 林颂枝给它喂了点吃的,摸了摸它的脑袋,“你放心,我肯定给你弄个窝。” 毕竟一直养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再加上临近毕业,她有了搬出宿舍的想法。 晚上洗完澡后她一如既往地躺在床上刷手机,难得在朋友圈看见谢庭初的名字,内容是黑色行李箱在机场的照片。 他是谢淮京的弟弟,但他一直在父母身边长大,听说是个挺有经商天赋的男生,高考后去了香港某所大学学经济管理。 林颂枝跟他关系谈不上坏,但也不算好,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谢淮京。 朋友圈底下有共友的耍宝评论:回国了,这次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她被逗笑了,点亮了这张照片的红心。 刷累了林颂枝才想起来晚上温迎给她的伴手礼,纸袋上还用丝带缠着张卡片,用烫金文字写着祝福语,内里是一瓶高奢品牌的香水,还有一张美容会所的会员卡。 给宾客的伴手礼都下了一番功夫,婚礼现场的奢侈程度已经应该超出了她的想象范围,林颂枝心想。 她忍不住去看另一个黑色袋子里的东西,给男嘉宾准备的是某品牌的双折钱包和字母钥匙扣,外加一张射击馆的优惠券。 她心里有些好笑,怎么最近那么多地方都在搞优惠促销活动。 手指划过纸面,她想看看名字和地址,有空和谢淮京一起去看看,看见左上角的logo时林颂枝愣了一下。 这不是谢淮京和她之前那个暧昧对象合开的吗?优惠活动这种事不像是他的风格,她正准备拍下来和他分享这个消息,看见手机上躺着谢庭初的信息—— 【有空吗?有点事想和你说。】 第24章 窝边草 林颂枝和他算不上有多熟, 跟谢淮京不一样,他这个弟弟是个很有野心和实力的人,可偏偏他长得特别乖。 谢庭初比她还要小两届, 但在他初二时就展示出了在数学上的天赋。不仅是因为谢淮京的原因,她心里也先入为主地觉得数学好的人不太好接触。 她先把照片发给谢淮京, 而后才回复他:【怎么了?】 谢庭初开门见山:【也没什么大事,我哥前段时间让我把射击馆转手出去,我怕他是有什么事不好跟我说, 就想来问问你。】 【他在深圳没什么事吧?】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谢淮京做事看上去随心所愿, 但其实很有分寸, 怎么也用不着他这个弟弟来给他擦屁股。 但是在关于林颂枝的事情上,他这个哥哥就没有平日里的冷静了。 【出手了?】 林颂枝不理解, 那他之前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还要说是闭馆装修不接客。 谢淮京回复得很快,似乎是以为她还被蒙在鼓里,语气一如既往的不着调:【你别说,还挺有创意。】 ……跟超市满减优惠券一样的东西,他是怎么看出来有创意的? 谢庭初也发来模棱两可的回复:【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哥就让我找个靠谱的人卖了。我怕是他那边出了什么事不好和我说,所以才想来问你。】 林颂枝从他的话里看不出来事情严不严重,再加上谢淮京像是没有告诉她的意思,她心里更加不安。 她也知道仔细说起来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的必要, 或许是怕她白操心一顿,可越是藏着掖着, 越是让人觉得事情远没有表面上看着这么简单。 【你们谁想出来的法子?为了提高营业额?】林颂枝知道在微信上他不会和自己说实话, 刚好有个现成的理由,【你明天有空吗?温迎给你的伴手礼我给你送过去。】 —— 次日醒来时她发现天空飘起了濛濛细雨, 窗户像是被蒙了层半透明的遮罩层,一切物体都雾蒙蒙的,深圳在一夜之间入了冬。 她换好衣服后搭车去了谢淮京家里,他昨晚说早上有点事。林颂枝上次来还是过来拿草莓的时候,这会儿站在门口给他拨了个电话过去。 彼时众人正在包厢内落座,手机铃声打破一室寂静,谢淮京瞥见屏幕上的备注,冷淡的神情一瞬间温柔了几分,“抱歉,接个电话。” “你家密码多少?”她出门前没想到今天这么冷,底下被牛仔裤包裹的双腿直打颤。 谢淮京给她报了串数字,“冰箱里应该还有东西,饿了你就热一下再吃。我这边忙完了就回去。” 第44章 “好。”林颂枝输密码进门,换鞋时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俩的对话好像有些谈不上缘由的奇怪,雪腮漫上绯红,“挂了。” “嘟”音响起,谢淮京无奈地笑笑,转身回到包厢。 他今天像是心情很好,连旁人玩笑似的提起前段时间有个“打着认识谢淮京”名号到处揽生意的外地人时,他也没什么反应,桌上其他人都有些讶异。 林颂枝没去开他的冰箱,坐在沙发上玩了会手机便觉得无聊,想到射击馆的事情,也不知道在网上搜谢淮京的名字能不能查到点什么。 昨晚她从谢庭初那问了半天都没能撬开这人的嘴,倒是她自己想出来好几种可能性。 搜索结果第一个是他近期的一个艺术采访,她自从放弃绘画后很少再关注这方面。至于弹幕和评论区大部分人则是来磕颜的。 在标题上看见李纨的名字,林颂枝顿时失了看下去的兴趣,关闭视频,转而搜索射击馆。 不知道是不是它并不在谢淮京名下的原因,所能查询到的信息都跟他无关。 另一边,饭局接近尾声,谢淮京看了一眼时间,起身说告辞。 “不是说好了一会还要去别的地?谢总怎么急着走?” “家里有人等着。”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 有人酒意上头地问:“您一未婚用这借口未免太没道理,哪有人等着?” 谢淮京懒得和他们多费口舌,和往日一般拿着杯无酒精的特调转了一圈便离开。 他到家时看见林颂枝缩在沙发上,一手举着倒横过来的手机,像是在看剧。 “饿不饿?”他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是他在回来的路上买的。 林颂枝见着他时坐直了身体,摇头,开门见山地问他:“你是不是把射击馆给卖了?” “和杭旗有关系?要不然你为什么把他给踢了?” 一连串的问题,让他想现编瞎话糊弄过去都没机会,昨晚收到她的信息时他便怀疑林颂枝已经知道了,但是没想到她这趟过来就是为了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谁告诉你的?”他在她身边坐下,“而且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先回答哪个?” “一个个回答。”林颂枝从谢庭初那里和百度到的信息了解到,目前射击馆的老板的确不是谢淮京了,但也跟杭旗没关系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变动这么大,说明背后肯定有什么事。 林颂枝昨晚想到是不是谢淮京做了什么事把他爸爸惹火了,毕竟两人不对付是常有的事,谢父一口气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和名下的资产? 就算真的是她想的这种情况也没关系,她也已经想好了退路,毕竟是十几年的朋友。她马上也毕业了,省吃俭用一点两人的生活应该不会太难过。 就是需要劝说这位少爷放弃他的潮牌衣服,穿淘宝上四五十一件的衣服而已,有可能还需要他学会在菜市场和实体店怎么和服务员讨价还价。 林颂枝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种莫名的喜感。 谢淮京自然不知道她脑子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叹了口气,到底是不愿意跟她撒谎。 “三个月前,杭旗跑过来跟我要钱。”他伸出三根*七*七*整*理修长手指,强压住心头那股想抽烟的欲.望,“还说这些年的入账绝对不止我打进他账户那些,他要清账。” 林颂枝听见这个开头就忍不住蹙眉,这什么人啊?先不说射击馆后边的运营全是他一手承包,一上来就要求清账,这不明摆着不信任谢淮京吗? “我没答应,私底下让人去查,发现他被人骗去做不入流的生意,本钱都赔进去就算了,还欠了一笔债。” “然后呢?”总不可能是杭旗拿射击馆去抵账了吧。 “然后我说三百万可以给,但是分红他得还给我。”谢淮京省略了他说要来找林颂枝的事,“他不干,然后我才知道他还打着认识我的名号在外面招摇撞骗,影响了老谢。他就让我把射击馆转手出去。”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林颂枝问出了心里最好奇的问题。 谢淮京的行为让她忽然意识到,他们俩可以是一辈子的朋友,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到了三四十岁还会经常互通近况的异性朋友,特别是在双方组建了各自的家庭以后。 情意深厚是一回事,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道路要走是另一回事,他们终有一天会分开。 可这么多年,林颂枝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或者说在她的潜意识里,未来一直都有谢淮京的位置。 谢淮京自然不可能告诉她自己因为杭旗说他要追回林颂枝的事和他打了一架,无奈地笑笑,“因为他说想来找你,我怕你也被他骗了。” “毕竟你看上去就傻乎乎的。” “……你滚啊!”林颂枝拿起身边的抱枕就砸到他身上,“我眼光有这么差吗?再说了我之前就没看上他,难道过了两年我就能对他怦然心动?我像是会吃回头草的人吗?” 第45章 谢淮京抓住她的手,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问问她:“那你吃窝边草吗?” 可他要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来问这种话?当年说‘谁干得出来吃窝边草这种事’的人是他,现在出尔反尔的也是他。 他忽然有些好笑,笑自己这么多年在关于林颂枝的事情上,一直都做不到坦然。 虽然背后的原因有些好笑,但事情到底是解释清楚了,更没有她心里想的那么狗血。 “我还以为你和电视剧上演的一样,被老爸停了银行卡啥的,一夜之间跌落神坛,需要我养你呢。” 谢淮京听见这话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形象?” “没有。”林颂枝将双手举到身前,唇边的小梨涡深陷,“你肯定不会走到穷途末路的一天,因为你会在那之前,绝地逢生。” 她从包里拿出温迎的伴手礼递过去,故意逗他:“你要不要去捧个场?” “土。”谢淮京真想把做这玩意的人揪出来问问他怎么想的,本来他开这个地方就是为了图个清静,现在搞了这么个东西到处发做促销活动是怎么个意思? 不过这玩意现在也不是他的了,他说不上话。 “不知道昨天是谁说还挺有创意的。”她无语地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你和盛家有合作。” 她一如往昔和谢淮京分享近况,在谈到盛玠时忍不住拧了下眉,眼尾低垂下来,“我也谈不上为什么,就是第一眼看见他感觉不太舒服。” 他好像确实是听过这么个人,但他对于圈子里大多数面孔都有些面生,此刻听见这个名字也想不起对号的人。 “不喜欢就别搭理他了。”谢淮京无意间碰到她的手指,很冰,这才注意到她的穿着,“你就穿这么点?” 林颂枝耸了一下肩膀,她总觉得冬天穿多了连行动都有问题。 外面的温度比她出门前还要降下几度,雨过天晴,阳光透过云层倾泻而下,却没有一点温煦的暖意。 谢淮京从衣柜里拿了件还没穿过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走吧。” 他的衣服套在林颂枝身上自然不合身,衣摆垂到膝盖,变成了长款。 为了避免被人说闲话,林颂枝在临近学校的地方下了车。 回到学校后,林颂枝照例去看了眼养乐多,由于天气变冷,它蜷缩成一团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她双手提起小狗的前肢,“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真让它在这待一晚上,估计得被冻生病,她先在宿舍群里问了其他两位室友的意思,又保证第二天就会把小狗送走。 柳絮回得很快:【没事啊,打过针就行,而且狗生病了不比人,估计不好治。】 见另一个室友也没意见,她才放心地把狗带了回去。 至于言抒,上次她们俩彻底闹翻以后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第二天就提着行李搬了回来,两人互相当对方不存在。 只不过她还是经常夜不归宿,回不回宿舍全看她心情。 林颂枝用纸盒垫了件不要了的衣服,把养乐多放在盒子里,又给它喂了吃的和水。 担心养乐多到处乱跑吓到其他人,她没和往常一样洗漱完就上床。意外的是其他两人也很喜欢它,和养乐多玩了好一会。 她给谢淮京发微信,问他能不能帮忙带两天狗。 这边还没等到他的回复,宿舍门突然被人敲响,几人还以为是来查房的宿管,手忙脚乱地把狗藏好才让林颂枝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人是言抒。 她见到林颂枝时冷哼一声,侧身往里走。 林颂枝自然也不会去热脸贴冷屁股。 但养乐多到底是只没有意识的小狗,没过几分钟就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把言抒吓了一跳,“哪里来的野狗!” “养乐多过来。”她蹲下身拍了拍手掌,毕竟是自己违反宿舍规定在先,她轻声解释,“是我的狗,明天就会把它送走的。” 言抒却不愿意接受,“什么呀?你忘了宿管说不能养宠物吗?而且我怕狗,我不管你现在就把它给我弄走!” 似乎是感觉到这人不喜欢自己,养乐多气势汹汹地朝她走了过去。 “啊——”宿舍里传出一道尖锐的女声。 第25章 你喜欢她 养乐多倒是没对她干什么, 只不过言抒像是真的怕狗,见它凑近自己就忍不住尖叫,导致小狗也被她的反应吓到了, 冲她“汪”了好几声。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来了宿管的注意,言抒见到宿管的第一眼就哭噎地道:“阿姨, 林颂枝在宿舍养狗!” 她最烦这群学生违反规定给她没事找事,冷着脸让林颂枝立马把狗抱过来。 被吓到的小狗四处乱窜,混乱间还撞翻了宿舍的垃圾桶, 令人更加烦躁,林颂枝费了劲才抓住它, 试图跟宿管求情:“阿姨, 能不能麻烦你保管一晚上,明天早上我就会把它带走的。” 按学校规定, 一旦发现有学生在宿舍私自饲养宠物,一律都要送到宠物店去。 第46章 “我没通报都算好的了。”宿管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她怀里的狗,“你现在立马把它抱到楼下去。” 林颂枝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把它抱到学校一楼给宿管准备的房间,养乐多像是终于知道闯祸了,小声呜咽着趴在她脚上撒娇。 等她回到宿舍时看见言抒的床帘紧闭,看上去没有一点想和她解释的意思,或者说,她觉得自己做了件十分正义的事。 打翻的垃圾桶也已经被处理干净, 柳絮转过身问她:“怎么样?狗还能要回来吗?” “估计不太行。”林颂枝摇了摇头。 “有些人呀,罔顾宿舍明文规定非要把狗带进来, 现在狗被带走了, 不知道又在那里装可怜给谁看。” 林颂枝本来没有想和她吵架的意思,毕竟这件事说到底是她违反规定在先, 但既然这人先阴阳怪气,她也没必要惯着她。 “首先,我只把狗带回来这一晚,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明早我就会带它走。”她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言抒,“但是你先对着它大喊大叫,把它吓到了又引来宿管,这事我也认了。” “你现在在这阴阳怪气是什么意思呢?你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正确,我应该为我的狗冲撞到你而道歉是吗?” “不是吗?”言抒也撩开帘子,“我说了我怕狗你还非要把它带过来,而且不让养宠物也不是我规定的,你非要把狗带进来还不许人说啊?” “停!”柳絮先看不下去了,“颂枝已经说了,小狗是打过针的不会咬人不会乱叫,她也提前打过招呼了。我和周媛都同意她才带进来的,至于你回不回来我们还真的是摸不清楚呢,而且同舍两年,也没听你说你怕狗啊?” “怎么,现在不是你需要我们帮你打掩护了你就开始给我提宿舍规定了是吧?谁没干过几件违反规定的事?” “你们俩就会帮她说话!”言抒用力拉上帘子。 林颂枝冲柳絮笑了笑,谢谢她帮自己说话,她慢吞吞地爬上床,看见谢淮京发来的回复:【可以,谁的狗?】 她还没告诉他自己在学校捡了只流浪狗的事,此刻简单跟他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现在的问题就是,不知道要怎么把狗要回来,总不可能真告诉她是在学校捡到的吧。】 消息发出去之后,她才想起来,如果养乐多真的要被送走的话,那她得告诉陆醒一声。 毕竟他也算是养乐多的主人,她在输入框里删删减减半天才按下发送键。 谢淮京也发来了回复:【要不你明天买点东西给宿管送过去,然后跟她解释一下,让她通融通融把狗还给你?】 林颂枝不知道说什么,宿管是出了名的不好说话,她没有上报这件事都算最好的结果了。 陆醒在消息发出去的半个多小时以后才回复她,没有她想象中的生气:【没事,我明天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养乐多接回来,然后养在我公寓里吧,一直让它待在学校里也不是个办法。】 之前他在学校附近的公寓买了套房,只不过偶尔过去凑合一晚。但自从林颂枝和周渡把话说清楚以后,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他们俩越走越近的事,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周渡对于陆醒有股敌意。 或者是之前就有,只不过在这件事之后表现得更为明显而已。 【我们宿管很不好说话的。】林颂枝发来一个流面条眼泪的表情包。 没等他回复,她又发来一句:【我也好想搬出去,只不过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房子。】 第二天林颂枝起早去校外买了份热腾腾的早饭,毕竟是违反规定在先,又想求得宿管的通融,自然得拿出点诚意才是。 “阿姨。”她小心地敲了敲门,“我是林颂枝,给您买了点吃的,能不能麻烦您开一下门?” 里面的人没反应,等了几分钟她想再敲一次时才听见拖鞋踩过地板发出哒哒声,门从里面被打开,宿管没好气道:“狗的主人已经把它抱走了!” “啊?”林颂枝一时没反应过来,见她又要关门,忙举起手里的袋子,“好的谢谢阿姨,还是热的麻烦您先收下吧。”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宿舍,给陆醒发消息:【是你把养乐多接走了吗?】 另一边,养乐多轻松跳上沙发,背后一盏精致的落地灯照着它皮毛暖洋洋的,地毯上起了毛刺,装潢以黑白灰为主调,静谧之中又不失温馨。 套着件黑色卫衣的陆醒从门口进来,手机放在耳边:“温迎,我记得你在水墨有间房,还空着吗?” “能不能租给我一段时间,顺便帮我个忙。”他抬眼看见养乐多趴在灰色沙发上,沙发套上还有几个黑色的脚印,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把狗抱了下来。 温迎觉得他这话问得莫名其妙,前两年他上大学时,恰逢附近有个楼盘开卖,两人合计后买了上下户,想着就算不住也能租出去当成一笔资金来源。 所以陆醒压根没有理由来租她的房子,“你不住你自己家来租我的房子干什么?” “不是。”小狗在陆醒腿边打转,他揉了揉它的脑袋,“林颂枝想找房子,你低价租给她,至于租金我给你就行,我刚上去看了眼,那里面好像也没人?” 第47章 “那你怎么不把自己那间租给她?”温迎说完这话又反应过来,如果她把房子租给了林颂枝,那他们俩不就是上下户的邻居,“怎么?你喜欢她啊?” 他耳朵迅速染上一抹红色,“没有,我这不是装修好了么。不太适合女生住,而且我也想搬出来了,你就说能不能帮我吧。” 温迎没说好还是不好,“那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我总不能上赶着吧。我一会问问她去。” 挂了电话,陆醒这才注意到林颂枝十五分钟前发来的微信。 他昨晚知道狗被宿管带走了也不算生气,天气突然降温,她不忍心把狗放在外面挨冻也正常,至于被宿管发现也是个意外。 他今早起来就去外面买了东西,临近女生宿舍时看见林颂枝穿着黑色羽绒服往外跑,兴许是他外套遮住大半张脸的缘故,她并没有注意到他。 陆醒提着东西去敲宿管的门,扰了人家的清梦自然得不到好态度,他耐心解释:“阿姨,我的狗前两天跑丢了,是只黑色的哈皮狗。听说昨天发现宿舍里有人养狗,方便让我看一眼吗?我想看看是不是我那只。” 宿管半信半疑,但学校里也不可能凭空出现一条小狗,兴许就是他们男生那边偷偷养着跑过来被捡到的。 她开了条门缝,小狗看清来人后摇着尾巴朝他跑过去,粉舌半吐,陆醒笑了:“养乐多。” “还真是你的狗?”宿管一贯不喜欢这些猫猫狗狗,她也懒得跑一趟宠物店把这玩意送走,再加上男生宿舍不在她管辖范围之内,挥挥手,“行了,今天之内必须把它带走。” “好。”陆醒低垂着眼睫,难得的乖巧,弯身把小狗抱起来,“打扰了阿姨,那我先走了。” —— 林颂枝直到下课时才看见陆醒回了个:【嗯。】 她不知道要怎么说现在的感觉,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和陆醒相处愉快,但她实在是摸不清他是个什么态度。 她不喜欢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得不到回应的人和事上,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被坚定选择,被偏爱的那个,林颂枝也不例外。 但她从来不会纠结自己值不值得被爱,在她看来,爱与被爱都是一种能力,人首先应该爱自己。 临近期末课程变少,林颂枝照例回宿舍,推开门的那一刻看见言抒在阳台上晾衣服。 她将东西放到桌上,两分钟后反应过来,她们其他人昨天晾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收下来,转眼看见言抒压根没把衣服分类,不管干湿程度全部混在一起晾。 “你这衣服是刚洗好的吗?”她走过去,摸了下衣服下摆,一片湿濡,“你不知道湿衣服不能和快晾好的衣服放一起啊?你这样其他的衣服也湿了!” “那你们晾好了又不收怪谁啊?” 林颂枝不知道要说她什么才好,天气一冷衣服自然要晾久一点,她连忙把其他差不多干的衣服拿下来,“我真服了!” 她只能将衣服先找个地方吊着,桌上的手机亮起,是谢淮京发来的信息:【狗抱回来了么?】 林颂枝强迫自己压下心头那股烦躁的情绪:【被一个朋友抱走了。】 【我刚回来看见言抒把刚洗好的衣服和干衣服放在一起晾。】她卸了力趴在桌子上,单手打字,【我真的觉得待在这要憋死了。】 谢淮京过了两分钟发来回复:【要出来么?我这借个房间给你,本来也是空着。】 林颂枝直起身,像是在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她在这种事情不用刻意地去顾及男女有别,毕竟两人认识了十几年,只是好友间的借宿而已。 【收拾一下东西,跟宿管报备声。我过来接你,合适的房子我先帮你留意着。】 第26章 lovesecretly 给林颂枝发信息的时候, 谢淮京正和弟弟谢庭初在一块。 昨天和她把事情解释清楚后他就猜到了是谁告诉她的,直到今天才知道有空和这小子掰扯。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没好气地问。 谢庭初早就料到了他会有这反应,不急不缓地剥了颗夏威夷果:“前天晚上。” “屁股还没坐热就多管闲事是吧?”谢淮京往他坐的位置踹了一脚, “就你长嘴了是不是?” “我不是怕你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给坑了,我可是还记得那人到处说‘谢家大公子是我兄弟’来着。” “那你跟她说个什么劲?”谢淮京是真的想骂他, 又想到林颂枝昨晚跟他说起狗被宿管带走的事,“你再帮我个事,能不能去找江大女生宿管要条狗?” 谢庭初不可置信:“你疯了?” 手机弹出新消息提示, 是林颂枝发来的信息,跟他说狗被带走了, 但是她现在很烦。 “不用了。”谢淮京打字回复她, 拿起车钥匙起身准备往外走。 “哥。”谢庭初喊住了他,他一直都知道因为某些原因谢淮京其实算不上特别喜欢他, 但他从来没因为这些排斥自己,反而是故作冷淡地靠近他。 所以他才敢跟他说这些话,“如果你喜欢她,很多事情你根本没有办法做到朋友那样的无动于衷。” “她早晚有一天会察觉的,跟没有人坐在火堆旁会感觉不到暖意一个道理。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 第48章 他觉得自己的措辞还算是委婉的,甚至不能说是不理解,他压根就不支持暗恋,更别说还要跟暗恋的人做朋友。 在谢庭初看来,暗恋是件几乎看不到回报的事情。跟林颂枝坦白心意这件事, 对于谢淮京来说,不过是被拒绝, 尴尬一段时间, 最坏的结果是两人连朋友都做不成。 可就算没有林颂枝,他的人生依旧很精彩。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离了另一个人就活不下去的。 谢淮京难得没有反驳他的话, 他低垂着眼,车钥匙在掌心转了一圈,只丢下四个字:“说得不错。” 他将自己的心思毫无保留地放在喜欢林颂枝这件事上,就像过山车来到顶端时突发故障,上不去也下不来。 感情从来都是不可控的,他任由自己的喜欢泛滥,但他不希望让它影响到林颂枝。 十几分钟后他来到江大后门,给林颂枝发了信息,告诉她可以下来了。 收到信息的林颂枝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转眼看见背对着化妆的言抒,还有被她挂在角落里的衣服,情绪郁结在心迟迟无法消散。 她从柜子里拉出来两只行李箱把衣服和东西通通塞进去,随后在宿舍群说了自己要搬出去的事。 拉着行李箱走到后门时,她看见谢淮京倚在他那辆柯尼塞格前,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狗怎么拿回来的?”谢淮京走到她跟前,弯腰把箱子抬进后备箱,手下的重量让他愣了两秒,“你这是带了全部家当出来?” “陆醒抱走了。”她从另一边上了车,她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拉开车门时扑面而来的暖意让她心里熨帖了几分,“我怕几天不在,连我的东西被人丢出去都不知道。” 听言,谢淮京默了几秒,他原以为林颂枝说的小狗是她和姜鹿鹿养的。如今从她口中得知是跟陆醒养的,心里莫名感觉有点儿操蛋。 他们俩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逐渐熟悉、亲昵。 林颂枝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养乐多一开始是陆醒发现的,只不过因为他跟自己提了一句,再加上它喜欢往女生宿舍这边跑,她也喜欢小动物才说要跟他一块养。 至于她心里那股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冷淡而难过的情绪,说到底两人只是普通朋友,更何况是自己有错在先,他会生气也无可厚非。 她脑袋一歪,靠着窗户闭上眼睛。 谢淮京也没主动跟她搭话,只是过了几分钟,伸手将车载音乐关闭,又调高了温度。 等到了他家,谢淮京给她分配好房间,林颂枝一头扑进柔软的床被,只觉得浑身的筋骨都舒展了。 心里压着的对于谢淮京解释的半信半疑、因为陆醒的态度患得患失的情绪,全都被她抛到脑后。 早知道现在她一开始还纠结什么住酒店还是在宿舍再熬几天的事,直接投奔他就行,哪有酒店比他这更舒适? 她这么想着,从床上爬起来,抱着衣服去浴室泡了个澡,心里那只因生气萎靡的情绪而黑化的小怪兽在热水的冲洗下偃旗息鼓。 第二天早上林颂枝是被冻醒的,醒来时发现被子被踢到了床下,连嗓子都有点哑,她咽了下口水,捞过手机看见谢淮京发来的信息:【你负责早饭。】 她当然没意见,白蹭了人家的房子还蹭他一顿饭,就算是多年好友也有点过意不去。 林颂枝洗漱完穿好衣服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来几颗鸡蛋打碎在碗里,难得有闲情逸致,她打算做两份厚蛋烧。 拿起手机查询教程,她这才看见谢淮京十几分钟前发来的信息:【做你的就行,我出门了。】 跟他第一条信息隔了近十五分钟。 ……就算是手写也没有这么慢的吧? 谢淮京最近其实挺忙的,香港那边的策划展即将开幕,各种细节都需要他亲自处理。 今早起来时看见另一间紧闭的房门,心头难得泛起些异样的情绪。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小时候都是林颂枝黏着他,跟在他后面说要跟他一起玩。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来深圳上学,后来她有了更多的好朋友,再加上性别意识,不再和以前一样黏着他,但他依然是她最好的朋友。 谢淮京一直以为只要他小心地藏好旖旎的心思,他跟林颂枝之间那点若有若无的暧昧错觉就会消散。 可今天早上,他看见阳台上挂着她的衣服,隐约闻到空气里那股来自她身上的味道,恍然间以为他回到了江宜。 他给她发了信息,出了车库才发现刚才信号不太好,消息没发出去。 林颂枝只给他发了个小狗揍你的表情包。 她今天没课,知道谢淮京走了以后也没有做厚蛋烧的心思,干啃下来鸡蛋就准备去网上找找初中英语好的卷子。 看了半天,林颂枝感觉脑袋一阵晕眩,她也没逞能,给谢淮京打电话:“你家药箱在哪里?” 接到电话时他正在和设计师沟通需要改动的细节,听见这话忍不住蹙眉:“你生病了?” “脑袋有点晕,我睡一觉就好了。” 第49章 在他的提示下林颂枝顺利找到药箱,乖乖泡了杯感冒灵喝下,又吞了颗感冒药,钻进被窝里睡觉。 也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没一会就感觉身体很热,迷迷糊糊间用力蹬掉了被子。 谢淮京接到她的电话以后一直有点儿心不在焉,坐在他对面的设计师还是第一次跟他合作,以为面前这人是喜怒无常还啥都不懂的二世祖,耐着性子想跟他沟通。 “抱歉,设计稿目前看来只有这几个问题,麻烦你修改以后再发给我。”谢淮京站起身,“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他回到家以后看见桌子上半开的药箱,走过去敲了敲客房的门,等了两分钟听见里面一声闷响。 “磕死我了!”林颂枝捂着额头,她睡得迷迷糊糊,感冒变本加厉,鼻子已经不通气,听见敲门声下意识想起来开门,由于意识涣散再加上对房子不熟悉,一转身脑袋就磕上了床头柜。 谢淮京推门进去,看见她捂着额头,心头一紧,跨步过去,“怎么了?” “撞头了。”她没好气道,掌心用力揉了揉额头,说着又要钻回被窝里。 他看见林颂枝泛着潮红的双腮和苍白的唇色,伸手用手背探了下她额头的温度,“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不要。”林颂枝缩了缩身子,“多大点事就去医院。” “……”谢淮京强忍着心里那股想把她拉起来的冲动,“那给你熬点粥喝?” 盖了两床被子,她的呼吸被鼻音压着更加微弱,闭着眼小声哼哼,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他说的话。 知道她睡觉习惯不好,谢淮京站在一旁看了她几秒,果然,睡了没两分钟林颂枝又忍不住蹬被子。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倾身,双手压住被子两端。 男女力量差距大,更何况她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身体乱晃了两下没成功后便放弃了。 谢淮京撑起身子,离她远了点,手下的力度却加重了几分。 她连睡觉也不安稳,眉头皱起,像是很不舒服。 “怎么这么大人了还踢被子?”他笑,声音很轻,把被子往上掖,确定她没再乱动后才准备起身。 他以为林颂枝没听见,她忽然转身,眼睫轻颤,迷迷糊糊地开口:“谢淮京,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你为什么……”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几乎是在呓语,为了听清,他俯下身耳朵靠近到她唇边,呼吸的热气全落在他耳廓上,鼻尖好似萦绕着她身上的味道。 林颂枝没有说梦话的习惯,后半句话都没说出来便坠入梦乡。 但谢淮京猜到了,他站起身,就那样看了她一会。 “我确实有事瞒着你。”他转身离开,剩下的话到底没说出口,我不坦诚也不够勇敢,如果你知道了这件事,我们还会是朋友吗? 他走进厨房,拿了只小锅倒水放米,没一会儿锅里就咕噜噜冒着气泡,担心她觉得没味道,谢淮京又往里倒了点白糖。 煮粥的时候他拿起手机,给一家常去的餐厅打去电话,让他们送几份时令的清淡小菜送来。 等粥煮好装进保温桶,他又进了客房,林颂枝在药效影响下睡得很熟,他往上拉了点被子看见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 是来自陆醒的微信消息。 第27章 我知道 林颂枝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她在床上坐了会,感觉脑袋没那么疼只是鼻子还是有些堵,用体温枪对着额头嘀了一下, 体温降下来了。 看见床头柜上的保温壶,她提到了餐桌前, 拧开,入口时还有些烫,但能尝出来是谢淮京的手艺——只有他会在白粥里加糖。 她照例看了眼微信消息, 看见陆醒几个小时前发来的回复,知道养乐多被他接走以后林颂枝再次跟他道了歉。 他发了个视频过来, 又说:【没有生你的生气, 昨天它刚过来不太适应,到处捣乱。】 林颂枝点开视频, 看见小狗跟陆醒手里的玩具玩得十分开心,翻了个身将肚皮露出来,是十分信任他的表现。 她弯眼回复后又切换到了租房软件,说起来有些奇怪,她跟谢淮京认识了十几年,对于彼此的存在早已习以为常。 但她还是下意识想赶紧找个地方搬出去。 合适的房子也不好找,不是地理位置距离学校过远,就是价格不合适。手指在屏幕上乱划之际,状态栏弹出微博通知, 提醒她关注人发布了新动态。 关注人是谢淮京,找到他其实很简单, 因为他用的就是自己本名, 而林颂枝因为网名被隐匿在他的粉丝列表里面,他也一直没发现。 近些年的绘画艺术一直是以西方国家为主, 出圈的中国艺术家不多,直到前几年有前辈突出重围,这才打破现状。 但艺术活动的关注度在中国的关注度仍不算高,甚至可以说是小众。 谢淮京早年因为其他活动需求开通了个人微博和ins,策展那边还是希望能够在谢淮京身上营销造势,获得一波关注。 于是他发了条相关博文,照片上的谢淮京双指夹着一张卡券,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脸部线条流畅。 第50章 有不少网友在评论区耍宝:【这个姿色不错,先纳入我的互联网后宫。】 还有一条点赞量甚至超过了博文:【我放大观察过了,他双肩内扣!!!来个姐妹把他拿下!*七*七*整*理!!】 如果只是这样也没什么,偏偏谢淮京特地回复了她:【有对象。】 楼中楼似乎能听见一片心碎的声音。 她知道这句话只是谢淮京的一个挡箭牌,但是她更好奇的是双肩内扣是什么梗,转而前去百度,看清第一个跳出的答案后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肩膀内扣是处.男的标志之一。” 屏幕上弹出温迎打来的微信电话,正好挡住了搜索结果。 林颂枝用力揉了揉脸蛋后接起,没等她说话,那边先笑着说:“现在给你打电话方便吗?” “没事呀。” “那天撑死我了。”温迎靠在床上,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和你在一起感觉食欲都变大了。不过那家店真的不错,下次我们还去那。” “你喜欢就好。” 温迎又絮絮叨叨地说了点其他的后才问她:“我听说你要搬出来?房子找到了吗?” 提到这个林颂枝有点丧,把头搁在胳膊上,“还没有,合适的房子不太好找。” 门口传来开门的动静,林颂枝下意识倾身,看见谢淮京提着个塑料袋回来,在玄关低头换鞋。 温迎想到陆醒那天在电话里面和自己说的事,顿了下,“我之前在你们学校附近的公寓买了套房子,装修好了但是我一直没去住,要不然你看看喜不喜欢,我租给你。” “真的吗?”她声音亮了一分,同时,谢淮京提着袋子来到她跟前,拿出里面的凉茶,戳破封膜,推到她面前。 她小时候得了流感一个多星期后还是时不时咳嗽两声,秦书玉带着她去看了中医开了药,连着三天喝苦到嗓子眼的中药后身体才彻底痊愈。 但这也给林颂枝留下了心理阴影。 她左右找话题不愿意挂电话,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找机会不喝。 谢淮京自然也看出来了,手指了下她耳旁的手机,无声地说:“给我。” 吓得林颂枝立马跟温迎道别,她试图跟小时候一样撒娇,“能不能不喝?” “你听听你这嗓子。” 林颂枝撇嘴,唇瓣抵上吸管,苦味迅速在口腔蔓延开来,一口气喝完,她忍不住皱眉,忽觉唇瓣被人塞进了点甜腻的东西。 舌尖尝到巧克力的味道,是麦丽素。 “这个不苦。”谢淮京伸出拇指蹭掉溢出她唇角的黑色液体。 林颂枝看着躺在他掌心上的红色包装的麦丽素,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零食。 “你哄小孩啊?”她嘴上挑剔,手指摸了摸里面少得可怜的巧克力球,怎么这两年涨价了量还是没变? “还有这个,也是甜的。”谢淮京另一只手也在她面前展开,是一颗星球杯,小的时候这玩意刚出来,在江宜还算稀罕东西,母亲每次都会给他寄几桶过来。 林颂枝很喜欢吃,但每次秦书玉都会在她旁边耳提面命地让她吃完立马就去刷牙。 她失笑,感觉到巧克力在口腔化开,内里的饼干碎也是甜的,“你是哆啦a梦吗?” “我也没别的了。”谢淮京低声笑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她身边来,“只有这两个。” “那也够了。”林颂枝又塞了一颗进嘴里,“你要不要?” “林颂枝,我知道你不开心的时候喜欢吃麦丽素。”他抬手把人圈进自己的怀里,其实谢淮京知道她这两天情绪低落,不止是因为小狗被带走了。 她曾经跟他说过,姜鹿鹿是本地人,她每周都能回家,如果是她在宿舍跟其他人闹了不愉快,她随时都能提着行李箱回家。 她会跟其他人一样,放假回家第一天在家享受国宝一样的待遇,过了几天在父母眼里就变成了人嫌狗憎一样的存在。 可林颂枝不一样,她的妈妈有了新的家庭和孩子,她会在不经意的情况下忽略她的感受,譬如这两天,她甚至只能求助他。 林颂枝听见这话抬头看了他两秒,猛地张开双臂环住他的腰身,他抬手覆在她后脖颈上,轻轻揉了揉。 —— 几天后林颂枝租下了温迎的房子,她自然明白这个价格比市场价便宜了不少。 她搬出去时谢淮京不在家,他需要去香港参加策展,也许是因为他不在家的缘故,林颂枝越待越觉得尴尬。 跟温迎商量好以后她就带着自己的东西走了,在微信上跟谢淮京说了一声。 姜鹿鹿最近被关在工作室赶稿,至于温迎,她不好意思喊人来帮忙,一个人提着行李箱来到新住处。 电梯车厢不大,她被沿层进来的人的挤进角落里,手紧拽着箱子,站在她前方的中年男人忽地又往后退了两步,这样的距离几乎让林颂枝感到有些不适。 拥挤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顺势抓住她手臂,往自己跟前一带,转而,变成他在自己身前挡住那些无意识的拥挤。 他轻笑一声:“怎么一个人搬家?” 脚踝感觉到毛茸茸的触感,林颂枝低头看见黑白色的皮毛,她抬眼,看见白皙的脖颈和熟悉的眉眼,是陆醒。 第51章 离得这样近,她这才注意到他说话时喉结微微滚动,突起的喉结旁,烙着一颗暗红色的小痣。 生在这个位置,实在是有些过分的禁欲感。 “其他人有事,不好意思让他们来帮忙。”她别开眼,像是为了刻意转移自己注意力似的去数他毛衣上的条纹,“你也住在这?” “嗯。”陆醒笑着重复了她话里的前几个字,“其他人?” 林颂枝呼吸顿了下,养乐多还一直在她脚边打转。 这趟电梯终于到达她所在的楼层,他们两个最后走出电梯,她看了眼紧闭的对门:“你不会住我对面吧?” 他摇头否认,低垂着眼看她,玩笑一样的语气:“我以为你在跟我生气。” 那天看见陆醒发来的解释和视频,她只是简单回了句好。不知道是为了满足之前自己因为他忽上忽下的情绪,还是她单纯地跟这人生气。 总之,连着三四天她都没再主动跟他说话。 “没有。”林颂枝眼睫轻颤,目光低垂,看见地板上投在他脚步的深灰色倒影。 头顶传来他说话的声音,分不清远近的界限,他摸大衣口袋,拿出小小的藏蓝色绒布色袋子,放进她掌心:“一个小玩意儿,给你赔罪好不好?” “我在楼下,你有事就跟我说。” 说完他便匆匆离开,林颂枝眼看着电梯下落,转身进门,她捏了捏手里的绒布袋子,不规则的形状。 抽开松绳,解开绒布袋子,捞出来里面是个怀表。 金属戒圈嵌六边形戒面,指甲盖大小的一幅画,用玻璃盖子封住,内里是爱丽丝跟三月兔。 林颂枝拿出手机准备跟温迎说一声自己已经住进来了,迎面看见谢淮京半个小时前回复的“好”。 昨天搬家时才看过日历,没过几天便到了他生日,林颂枝想了想,在框内输入:【你什么时候回来?】 【说好了,每年都会陪你过生日的。】 第28章 关于生日 谢淮京没能第一时间看见她的信息, 他在香港这边也没能闲着,策展的事情忙完以后,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尹炀在这边盘了个地方开酒吧, 请了国外的知名dj过来驻场,全场酒水八五折, 让他过来捧个场。 他一开始还想拒绝,这两天精气神不太好,昨晚还莫名其妙发了烧, 起来咽了两颗感冒药又沉沉睡去。 尹炀不信邪,一通电话拨过来问他是不是谈了女朋友, 这会儿两人正浓情蜜意才喊不出来人。 不知道哪个字眼戳中了谢淮京的笑点, 他笑得肩膀都在颤,“那就去给你捧个场呗。” 谢淮京跟周嘉见开车去了海边, 有他俩在的party人自然不会少。他今天难得收起了身上那股不可一世的拽劲,只剩下些生人勿近的清冷气,跟几个眼熟的人打过招呼后直接往沙发上一坐。 周嘉见也是个不喜欢应酬的人,但他酒量好,不仅能喝,也不怎么上脸,这会儿喝了一圈,眼里还是一片清明。 “你今天怎么回事啊?焉了吧唧的。”他在谢淮京身旁的小沙发落座,随口来了一句, “不会是情场失意吧?” 闻言,谢淮京撩起眼皮瞪了他一眼。 他倒酒的手一顿, 还真猜对了啊? 尹炀跟花蝴蝶似的在场子里转了一圈才过来找他, 他成绩有限,揉揉文十八禁纹都在疼训群四尓儿二吴旧意四企高中毕业后被家里人塞到美国混了个大学文凭, 别的没学到,倒是学了一身的社交技能。 几个月不见,上来就揽谢淮京的肩膀,“你坐这不动多没意思啊哥?这么多漂亮姑娘没一个能入你的眼?”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眯着眼想了一下,“冬天是最适合恋爱的季节!” “没兴趣。”谢淮京拍掉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起身想去捞桌上的打火机,感觉嗓子有点痒意,偏过头轻咳了两声。 “我靠你真感冒了啊?”尹炀差点跳起来,“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在家陪女朋友才拒绝我的。” 也许是因为环境原因,尹炀对于男女关系没有太多的界限感,大多数时候是互相看对眼就走到一起。 谈恋爱是为了开心,不谈恋爱也是,就算最后没成也断得清白干净。不过他们这个圈子也是出了名盛产渣男怨女。 但谢淮京不一样,认识他这几年,先不提没见过他跟哪个女生走得近,他像是没有一点谈恋爱的想法。 譬如此刻,他倚在沙发上,眼皮半阖,似乎懒得再跟他讨论这个话题似的:“没兴致。” 他不想在藏着对林颂枝的旖旎心思的情况下跟其他人谈恋爱,在他看来,这种行为不仅仅是对别人的不尊重,也是对这段感情的不负责。 谢淮京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想太过混球。 “你别跟他提这个,提多了少爷要生气。”周嘉见将两种酒液倒入杯中,轻晃混合。 闻言,谢淮京朝着他坐的位置虚踹一脚,他没使劲,但还是让人一个踉跄,也就势注意到舞池中央的动静。 好像有人开了几瓶好酒,气氛瞬间被点燃,几个热场子的女网红围着那人笑眼盈盈地给他捧场。 第52章 “那谁?”谢淮京朝舞池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好像也是深圳来的。”尹炀眯着眼试图在迷离灯光下看清那人的样貌,“没看错的话,好像是盛家的?哎不重要,我好像记得这人前段时间还给我发订婚请帖来着?” 周嘉见听见“盛家”这个字眼时有些好笑,“是不是伴手礼是优惠券那个?” 谢淮京听见这个玩意儿就觉得操蛋,不过射击馆已经不在他名下了,再没档次的东西也跟他没关系。 他注意到是尹炀说这人是盛家的,再加上订婚请帖和伴手礼的事,忽然想起来林颂枝跟他提过这个人。 是温迎的未婚夫? 谢淮京抬眼看向舞池中央和其他人言笑晏晏的男人,修长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沙发皮面。 “他这刚订婚,也不知道收敛点?” 联姻这种事,在他们这个圈子是常有的事,但大多数时候是家族势力走下坡路的时候才会选择让儿女联姻。 至于联姻之后私底下各玩各的这种现象也是习以为常,在媒体面前摆出一副恩爱夫妻的表象,离了镜头两人可能连对方晚上睡在哪都不清楚。 只不过大家一般都不敢太过明目张胆,表面功夫总归要做得漂亮些。 “谁知道?而且他跟他女朋友好像不是单纯联姻,两人高中的时候就有点苗头了,结果你看现在?”周嘉见耸耸肩。 谢淮京无意去八卦别人的私生活,脑子里回想起林颂枝跟自己提起温迎时留下的印象,只觉得她对着这么个人相敬如宾地演戏挺累的。 尹炀是个坐不住的,他对于温盛两家的事情也不敢兴趣,没一会就跑去跟网红们玩游戏去了。 “但说到底娘家那边也有问题,这么早就把女儿嫁出去了不说,好像也没点给她撑腰的意思?不然他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 谢淮京默了几秒,“她好像一直被盛家的人管束着。” “你怎么知道?” “林颂枝跟我说的,她跟温迎认识。”他想起前两天林颂枝一如往常地跟他分享近况,还提到了她那位学姐,说她的画和当年一样有灵气,只是莫名觉得有些压抑,又说她对她那位未婚夫没什么好印象。 周嘉见并不意外这个答案,他有的时候觉得谢淮京这人挺难琢磨,什么事都紧着林颂枝,可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真是疯了才会跟喜欢的人当朋友。 怕被他看出心里的想法,他主动转移话题,“我听说温家和陆家也有点关系,怎么不跟陆家联姻?” “人家是亲戚,没常识就去重修高中生物。”谢淮京滑动打火机的齿轮,荧蓝色的火焰跳动两秒后被金属机盖扑灭。 “我没常识?”周嘉见差点笑出声,林颂枝跟温迎认识,温迎又是陆家的亲戚,这关系顺下来也不比他这个青梅竹马疏远多少。 谢淮京不想再跟他探讨这个问题,转而拿起手机,这才看见她两个多小时前发来的微信。 她还记得他的生日——每年的11月17日。 他恍然间想起来前几年,大概是他12岁生日时,谢庭初刚好要参加省级比赛,连爷爷也跟着去给他加油鼓劲。 没有一个人记得第二天就是他的生日。 谢淮京表面上故作云淡风轻,十几岁的男孩子正是最好面子的时候,不过是一个生日而已,跟其他日子比起来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第二天起来谢淮京没看见爷爷的身影,那天正好是周六,学校不上课,他也没有陪林颂枝玩的心思,一个人窝在家里,本来是应该感觉到逍遥自在的时刻,他心里却烦闷得不行。 谢淮京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换了一个又一个频道,心里那只因为被人忽略而迅速膨胀的小怪兽反复横跳,气得他差点骂人,索性关了电视机。 门铃被人按响,他趿拉着拖鞋去开门,看见面色潮红的少女站在门外,气息微喘:“谢淮京!” “你今天怎么都不来找我?”林颂枝眼睫低垂,像是因为他突然放自己鸽子十分难过似的。 他刚想说点什么安抚她的情绪,看见林颂枝跟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变出一个精致的礼盒,顶上还有粉色丝带系成的蝴蝶结,“生日快乐呀!” 他微怔在原地,穿着蓝白连衣裙的少女侧身从他身边走过,鼻尖还萦绕着她身上那股甜腻的葡萄香气。 林颂枝小心翼翼地从礼盒里拿出蛋糕,上边用黑色巧克力写了他名字的缩写,关了灯,插上数字蜡烛,点燃:“你快许愿!” 她眼眸倒映着烛火,亮晶晶的,像藏着点点细碎的星光。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忘了今天是他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日子,林颂枝还记得,她还特意去买了个蛋糕。 谢淮京双手合十,他并不喜欢把愿望寄托给虚无缥缈的宇宙,但那天,他虔诚而认真地在心里说:“希望林颂枝一生平安喜乐,永远有人爱。” 少年睁开眼,轻轻吹灭了蜡烛。 他把蛋糕分切成了几块,直接用叉子舀了第一口沾着奶油的蛋糕,送进她口中。 林颂枝没有问其他人去哪里了,她只问了他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然后一件件地陪着他完成。 第53章 谢淮京说想坐海盗船,她恐高,但还是咬咬牙陪着他一路跑到了游乐场,买票上船,海盗船晃到最高点时她忍不住尖叫,紧攥着他的手渗出汗水。 从海盗船下来以后,谢淮京撩开黏在她脸上的碎发,“你想玩什么?” 几分钟后,林颂枝坐上白色的旋转木马,耳侧的蝴蝶结衬得她脸颊只有巴掌大,连衣裙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腰身。 谢淮京本来只想买她一个人的票,但拗不过她撒娇,只好陪着她一起坐上去,在旋转木马慢慢启动时,她从包包里拿出一样东西,塞进他掌心。 手心感觉到棱角分明的长方形,谢淮京抬眼看她。 “我知道你在集这个卡片。”她单手环抱着白色木马的脖子,眼眸微弯,“我跟其他人买来的!还有喔,你送我的娃娃,我没有扔,那天是骗你的。” “谢淮京,以后每年生日我都陪你过吧,我不会忘记的。” 第29章 不守男德 另一边的林颂枝正在跟姜鹿鹿通电话, 她前两天在工作室闭关赶稿,得知她搬家以后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啊颂颂,都没能过来帮你一把。” “没事啦。”林颂枝把怀表和上次的流沙奖牌放在一块, “这样的话你明年毕业也有着落了,我还等着你养我呢。” 姜鹿鹿声音很亮:“那我是不是能在你家开个party!” “他们都有事, 你要真想的话估计只有咱们两个,或许能够叫上温迎学姐?” “那走咯。” 家里没东西,林颂枝和姜鹿鹿去了附近的超市采购食物。 瓜果馥郁, 食物在灯光下色泽艳丽,超市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林颂枝压着推车, 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边。 两人提到昨天在楼梯间碰见陆醒的事, “我现在不能离家太久,我怕小狗拆家。” “就是说他住你家楼下?”姜鹿鹿摸了摸垂在肩头的长发, “这跟我上次三天没洗头下楼去买包卫生巾都能遇见前任的尴尬程度有的一拼。” “不修边幅的时候遇见前男友的概率越大。”林颂枝从冰柜里拿了包速食放进推车里,见她没有买其他东西的意思,两人走向收银台。 前面的队伍不算长,她提前拿出手机准备付款,看见谢淮京发来的微信,滑动屏幕的手指一顿:“鹿鹿。” “你一般会给关系要好的异性朋友送什么?” 之前谢淮京的生日都过得很热闹,主要是他有几个朋友是闲不下来的,会找个地方玩几天,但这几年大家都忙, 总归是会聚一下。 姜鹿鹿一下子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她其实想说, 不管她送什么礼物估计那人都会喜欢。 毕竟谢淮京那种人什么新奇玩意没见过? “要不然你跟网上说的一样, 去路边挑个成色好的棍子送给他,我听说男生都喜欢这个。” “……”毫无建设性的意见, 林颂枝摇头,把手机递上机器前付款。 回到家后林颂枝拿出刚买的东西准备简单处理一下,她的厨艺不算好,用姜鹿鹿的话来讲就是:“说不上哪里难吃,但就是不太好吃。” “它叫什么呀?好可爱!”姜鹿鹿和小狗很快就混熟了。 “养乐多。” 食物需要泡在热水里面先解冻,等待的间隙里,林颂枝接到了来自母亲秦书玉的电话。 “妈妈?”自从她上大学以后跟家里的联系就逐渐减少,想来她这次打电话过来应该是有什么事。 秦书玉刚离婚那两年没少把怨气往女儿身上撒,直到她遇见现在的丈夫,再婚后这种情况倒是有所改变,前几年攒下来的钱也全都给林颂枝交学费。 但林颂枝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的,说她心里有怨气,也不像,她大多数时候都乖巧顺心。有的时候丈夫对于这个继女说话不好听,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没跟她抱怨过一句。 可要说她心里完全没芥蒂,秦书玉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她上大学以后跟家里的联系就少了,跟她的关系也不复幼时的亲昵。 “我前段时间跟你叔叔去外地了。”秦书玉不好意思地笑笑,“回来才知道外婆前段时间摔了一跤进医院了,没啥子事吧?” 两周多前的事情她直到现在才打电话问自己,林颂枝走到阳台处,“没有,我那天过去了,轻微骨折。” 当年林颂枝的父亲在外地结婚生子的消息迅速在江宜这个小地方传开来,到底是有点感情,秦书玉冷静下来以后居然还想跟他好好过日子。 林颂枝跟外婆都以为她疯了,出轨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更何况人在外面直接生了个儿子。但秦书玉却表示她一个人带着女儿还有个上了年纪的母亲,以后要怎么过活嘛。 所以为了维持她的第二段婚姻,秦书玉跟丈夫隐瞒了自己还有个母亲在江宜生活的事情。她根本就没有理由去江宜看望外婆。 想到这,秦书玉突然话锋一转,“你一个人回去的啊?江宜有没有陪床的护工啊?我听说这种人都不怎么用心的呀!你外婆肯定也不会跟你讲!” “没有。”林颂枝觉得有点闷,抬手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我朋友跟我一起回去的,没叫护工,我俩轮流。” 第54章 “哪个朋友这么好心?也是个小姑娘嘛?” 林颂枝说:“谢淮京。以前江宜的邻居。” “电视上那个谢家的孩子?”秦书玉的声音突然高了几分,“哎呦他家当年还真是深藏不露,我以为你们俩后来都没这么联系了,没想到你们关系这么好!” 她不怎么想跟母亲提谢淮京的事情,“还好,一直是同学。还有其他事情吗妈妈?” 秦书玉笑了两声,忽略她后半句话,“叫什么同学多生分呀?你们这种不是叫啥子…青梅竹马?妹妹,你跟妈透个底,你跟他真就没点别的关系?” “……没有,人家也看不上我。”林颂枝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濒临极限。 “那你跟他那个弟弟呢?他弟弟看上去比他乖多了,你要是……” 她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索性挂断电话。 林颂枝回到客厅,发现温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门,盘腿坐在地上跟姜鹿鹿聊得正欢,见着她时点了点头。 跟前几次见面不一样,她耳朵上多了两枚耳钉,原先的深棕色的长发也被挑漂成了蓝色挂耳染。 突然其来的变化让她有些不适应,“怎么突然换发色了?” “不好看吗?”温迎摸了摸耳边的蓝色头发,“就是觉得这颜色跟婚纱挺搭的。” “好看呀。”林颂枝在她们俩身边坐下。 “玩这个要不要?”姜鹿鹿点开一个视频将手机递到她跟前,玩法其实很简单,就是石头剪刀布,输的人要给微信最近的联系人带耳机猜口型打电话。 她也刷到过这种视频,有些人借着这个游戏来试探暧昧对象。 姜鹿鹿之前就发现林颂枝有个特别有意思的地方,她算是个游戏黑洞,特别是桌游,你跟她玩石头剪刀布,没几局就会发现她的手势是有规律的。 但林颂枝自己没发现这件事。 玩了几轮,果不其然她是第一个出局的。 林颂枝被套上耳机,手机里解锁后递给姜鹿鹿。微信顶部是谢淮京的对话框,姜鹿鹿刚准备给他拨过去,看见状态栏弹出来自陆醒的新消息。 温迎笑说:“两个都打吧。” 电话很快接通,不明所以的林颂枝看着姜鹿鹿一张一合的嘴巴和手势,有些犹疑地开口:“我打错了?” “那你准备打给谁?”手机开了免提,声筒里传出陆醒带笑的声音。 姜鹿鹿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你是喝酒了吗?喝醉了?”等了几秒没等到她的回复,陆醒试探着问她。 林颂枝看见眼前的姜鹿鹿疯狂点头,也跟着她点了点头,反应过来人家看不见:“嗯。” “那你给我发个定位,我现在出门,马上就到了。”电话那头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温迎忍不住轻笑一声。 没想到被陆醒听见,他停了动作,“你那边还有其他人?” 林颂枝看见姜鹿鹿摇了摇头,伸出食指晃了下,又指向自己,唇瓣一张一合。 她直接说出自己理解的意思:“我不想你跟她走太近。” “我靠我说的是,我不想见你啊啊啊。”姜鹿鹿凑近温迎,“现在怎么办?” “我跟谁走太近了?”陆醒似乎察觉到她在玩游戏,将车钥匙放回桌面,半倚着墙壁,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答案。 林颂枝看见温迎用口型说了句:我讨厌你。跟着她复述了出来。 “你又讨厌我了。”他言语带笑,声线清冽,“那这样,你先告诉我你在哪,见了面再说好不好?” “你是我的……”她看见姜鹿鹿伸出食指指向自己,试探着开口,“第一选择?” “那你是还有备选吗?” 姜鹿鹿朝她点了点头,双手在半空中画半圈,林颂枝终于明白她的意思:“很多!” 这次没等陆醒说话,她看见姜鹿鹿双手比出爱心的形状,又补充道:“但是我最喜欢你了。” “谁啊?” 林颂枝抬手想摘下耳机,姜鹿鹿身体前倾迅速摁住她的手,掉落在地毯上的手机传出陆醒的声音:“你有很多备选,那你又说你最喜欢我了。那可不可以只喜欢我。” 姜鹿鹿想拾起手机,手忙脚乱中不小心摁下挂断。 “打给谁了呀?”林颂枝摘下耳机,揉了揉被海绵压得有些泛酸的耳朵。 “你一会去看看就行了。再戴上,还有一个。” “不是说给最近的联系人打吗?”她有些莫名,却还是依言戴上了耳机,说实话,这个过程还是挺好玩的。 谢淮京接的很快,他似乎在外面,电话那头的背景有些吵:“怎么了?” 林颂枝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巴,试探着开口:“你不要跟……那女的聊了?” “我跟谁聊?我没有跟谁聊啊。”谢淮京像是换了个安静点的地方,“我不是正跟你聊天吗?” “我生气了!”话一出口,林颂枝都忍不住笑了。 “好好好,又生我气了啊。”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带着几分宠溺,“我想想怎么跟你赔罪。” 第56章 很寻常,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很珍惜跟谢淮京的这段感情,说是上天给她的馈赠也不为过。 曾经也有不太熟的朋友知道她跟谢淮京的关系以后,状似玩笑地说:“男女之间的纯友谊,我只相信朵拉跟那只猴子。” 就像那天秦书玉问的一样。 她跟谢淮京之间的经济差距一直存在,但他从来没让她对此感到有压力,心态放平朋友一样做。只是林颂枝不太想跟其他人解释跟他的关系,一来是没必要,二来她不想做抱他大腿占便宜的朋友。 林颂枝在某些方面钝感力很强,但这段时间无论是陆醒还是谢淮京,他们的某些行为都让她无端地警惕起来。 特别是谢淮京,她隐约感觉到他不止自己认识多年所了解到这一面,但林颂枝不知道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在哪里。 她不敢去深想,用力揉了揉脸颊,低头,强迫自己进入马克思的世界。 这晚,林颂枝直到天色彻底昏暗下来才出学校,走在小巷里,脚步轻松地像有几分踩在云里。 晚风微凉,一轮弯月躲在黑云之后,像是用沾了水的毛笔轻轻绘上去的一般,月色朦胧。 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这巷子很静,林颂枝吓一跳,赶紧伸手去掏。 熟悉的备注。 接起来,听见那头男人微沉的声音:“你在哪?” “……回家路上。”林颂枝忽然想起来高中上绘画课时,她和谢淮京也是这样,他陪她绕过昏暗的街巷,老小区的声控灯时灵时不灵,她每上一层都要用力跺两下脚,亮起的灯光便是她抵达的标志。 “你忘了你半副身家还在我车上么?”电话那头隐隐传出汽车启动的声音,“不要了?” 当时为了方便,林颂枝去他家借住时只带了几件衣服,至于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则跟行李箱一起放在他车上。因为也不是什么生活必需品,她直接给忘了。 林颂枝这才一拍脑门:“我就说怎么感觉东西少了好多。” “当然要!”她想了几秒,“算了,反正你生日也快到了,先在你那放着吧,等你生日我去拿。” 谢淮京没说话,晚上的机场人不多,一阵晚风朝他扑来,又平静地消散开。 他故意地没跟林颂枝提起她那个小行李箱,其实是想留她在自己家里多住一段时间。可她在那里,他反而不好意思回去了,怕自己会在她面前露出马脚,怕她察觉到什么。 但现在林颂枝搬走了,他突然又想找点理由看看她。 昨晚她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谢淮京还在尹炀的酒吧里,周嘉见比他先一步看见林颂枝发的朋友圈,将手机递到他跟前,“你看这地眼熟不?” 他嗓子疼得厉害,更何况还在跟林颂枝通电话,敷衍地扫一眼,在看清那个蓝色字体的定位时忽然愣住了。 他没记错的话,陆醒好像也住在那? 谢淮京现在没心情跟他讨论这件事,起身走到个安静点的地跟她讲话,就听见那头的人说她生气了。 他有些好笑,换了只手拿手机,笑说:“那我想想怎么跟你赔罪。” 话音刚落,有个女生拿着个开酒器过来问他能不能帮下忙。谢淮京朝尹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找他,老板。” 然后就听见手机里林颂枝清脆的声音:“我觉得你不守男德。” 紧接着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电话被挂断了,再打过去就是机械的女声提醒他:“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想到这,谢淮京话语里带笑,熟悉玩世不恭的语调:“林颂枝,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哪里不守男德?” “总得让我知道原因才能哄你。” 她倏然觉得有些耳热,鞋尖踢开脚边的碎石:“没生气,玩游戏输了才打给你的。” “话说你想要什么礼物?”林颂枝转移话题,他从小就嗜甜,去年她亲自烤了个蛋糕给他,结果错把盐当成糖,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为了安慰她硬着头皮说好吃。 “丑的不要,没意思的也不要。”谢淮京将手机拿远了些,咳嗽了两声。 “……”林颂枝颇为无语地挂了电话。 —— 谢淮京今年的生日在海岛边租了个别墅,他原打算过来接她,但林颂枝那天早上有事,她以寿星怎么可以迟到为由拒绝了。 车子在海边公路匀速前进,林颂枝坐在后排,总感觉自己怎么也到不了导航上那个红点。终于看见一片别墅群时,她同司机道过谢后下了车。 深圳入冬以后昼短夜长,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了下来,耳旁回响着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无端让她打了个哆嗦。 林颂枝抱紧了怀里的蛋糕和礼物盒,小心地踩在质地绵软的沙滩上,没走几步,看见不远处一个高大身影,指尖夹着一点明灭星火。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谢淮京抬头,黑色大衣衬得他身形更加颀长挺拔,他当然不相信也不会去规避‘生日不能穿黑色衣服’之类的忌讳。 谢淮京一直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除了在关于林颂枝的事情上。 第57章 他阔步朝她走来,好似旧港片里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贵公子,有着蛊惑人心的故事感。 自从上次去他家借住后,算起来这还是两人这段时间第一次碰面。 他们以前也有好几天见不到面的情况,林颂枝以为自己会跟之前一样,但没有,她心里涌动着丝丝缕缕的情绪,让人难以忽略。 “发什么呆?”他走到她身边,手里拿着根枝干粗壮的树枝,长度不短,在沙滩上留下几个深深浅浅的印记。 “这是什么?”她看向他手里的东西,“不会是你童心未泯去树上折的吧?” 说到这个,谢淮京颇为无语地同她解释:“周嘉见送的。” 不知道这缺德玩意怎么想的,说是在网上看见有人问‘预算一千五,送男朋友什么礼物好?’ 底下评论让她把一千五留着,去路边挑一个成色不错的树棍送给他就行。 他说着还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皱巴巴的粉色丝带,“他还在上边绑了个蝴蝶结,真服了!” 林颂枝没忍住,想到姜鹿鹿也给自己提过这个建议,扑哧笑出声,“嗯……我觉得还好啊,正好可以在沙滩上写字。” “走了。”他不想对这根木棍发表过多的评价,顺手去拿她怀里的蛋糕盒。 进屋,其他几人都在忙自己的事,她一眼注意到陆醒背对着她站在开放式厨房,身上是质地薄软的白衬衫,难得一见的居家感。 还有瘫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的尹炀,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染了一头张扬的奶奶灰。 林颂枝把蛋糕放在桌上,提前给他打预防针:“我没买到那个,就买了其他的。” 她跟熟悉的人说话时有个习惯,有的时候想不起来东西叫什么,就说“那个”。 谢淮京跟陆醒都回过头来看她,她在两人的目光之间,像块夹心饼干。 “那个?是哪个?”陆醒问。 她一时间不知道在怎么回答,明明只是个蛋糕口味,睫毛扑闪两下,“没有啦,他喜欢黑森林,没买到就换了一个。” “没有就算了。”他轻嗤一声,看向沙发上的周嘉见,“本来也就只吃你买的蛋糕,比那个狗东西有良心就行。” 后者语调懒洋洋地回了句:“不客气。” 餐食陆续传上桌,人们齐坐下来。 吃完饭,尹炀拖了个箱子出来,里面是个彩色的棋盘,他前两天跟父母闹了矛盾,被停了卡,这会儿正是经济危机,皱着一张脸:“哥,今年只能送你这个了。” 谢淮京笑说:“挺有创意的。这玩意怎么玩?” 听他解释完游戏规则,其他人才明白过来,这是个基于飞行棋之上的特制游戏。棋盘上布满陷阱和问题,可以选择回答问题或者喝酒,喝酒则会自动失去下一轮投掷骰子的机会。 若跳到空白格,则可以选择占领,即按照自己心意填写问题,其他人不可选择喝酒跳过。 关了灯,林颂枝刚想在蛋糕上插数字蜡烛,小臂被他抓住,扭头看见他玩世不恭地笑:“我还用得着许愿?” 她有些无语,把塑料刀塞进他手里:“切蛋糕吧,寿星!” 谢淮京和之前的一样把写着他名字缩写的那块递给她,在她身边坐下,膝盖相接,仿佛有看不见的火星,烧起皮肤温度。 投骰子决定出发步数,还没轮到他们俩,林颂枝握着杯子碰了下他的,“祝你又老一岁?” “我风华正茂好不好?”他笑得恣意,回碰她的杯子。 前面几人遇到问题都选择喝酒,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林颂枝歪着脑袋放话:“我一定回答问题,喝酒多没意思。” 轮到她时一举跳到格子,她瞬间傻眼。 对应的问题是:异性身上哪个部位对你来说最有性吸引力? 其他人起哄,谢淮京单手拿着酒杯,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答案。 林颂枝抬眼,猝不及防地撞进陆醒那双黑如曜石的眸子里,她犹豫几秒,目光下滑到他喉间,“喉结——” 又慢慢转看向身边人,佯装不经意:“和腰胯吧。” 到底是女孩子,其他人也不好太过火,笑着说轮下一个。谢淮京伸出手,接住她递来的骰子,晃晃悠悠地停下,让他的棋子进了格子。 相比之下,他的问题收敛很多:你的理想型是什么? 他下意识看向身边的林颂枝,她似乎是觉得现在的坐姿不太舒服,半起身调整了一下,怔然地回看他,似乎是在说:“怎么了?” 林颂枝不怎么关注别人的感情,哪怕是听说尹炀在美国上学时算得上缤纷多彩的感情生活时,她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自由恋爱,两个人都开心就行。” 她对于谢淮京身边一直没人这件事就更没好奇心了,或许只是他没碰上喜欢的又或者是他喜欢的人却不喜欢他。 她忽然想起来,前两年他上大学时跟个学设计的女生走得挺近,人家不但是服装设计很特别,连模特也是自己亲自上场。 简单来说是个漂亮得很有气质的女生。 连林颂枝都以为她或许要成为谢淮京的初恋,结果不知道两个人因为什么分开了,问起来就是说不合适。如果单纯是这样也没什么,但那个女生很快又跟其他系的同学走到了一起。 第58章 对此谢淮京也没什么反应,只说:“她跟我认识这段时间对于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有了更清晰的认识,现在碰见了更适合的人。这有什么?” 哪怕是那个时候林颂枝也没过问他的感情,但现在,她却好奇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这个发现让谢淮京有点莫名的慌乱。 “我喜欢傻的。”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唇角笑意散漫:“至于理想型,我用得着么?” 一如往日散漫又慵懒的语气,言外之意很明显——碰见喜欢的就是理想型了,哪用得着做什么预设? 周嘉见暗自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从他嘴里撬不出点关于林颂枝的心里话。 相比于他们,陆醒今晚的运气不错,他的棋子遥遥领先往终点跑,却在最后时刻进了格子。 他的问题是:说一件异性让你觉得最心动的事。 “怎么说。”陆醒轻笑两声,“应该不能代指所有异性,每个女孩子都是特别的。她很喜欢记录生活,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好,有的时候有点没心没肺。” “但是她的存在本身就足够让人觉得美好和心动。” 他说这话时,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林颂枝身上,不免让她心间泛起波澜,还有点飘飘然,垂落的手指蜷缩,无意间蹭过身旁人的衣角。 小指忽然被人勾住,她愕然地转头,看见谢淮京轻轻眨了眨眼,又抬手揉,眼尾被揉得泛红,眸子里透着雾蒙蒙的水汽,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眼神有点懵。 像是喝醉了。 林颂枝的棋子不知什么时候跑进第二圈,她又一次抽到十分暧昧的问题:你觉得在场哪位异性看起来最好kiss? 这话翻译过来不就是大冒险里面的:“请跟在场的一位异性接吻”? 她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偏偏谢淮京抓着她的手,像是找到了什么玩具似的,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地揉捏、牵住。 “我喝酒!”林颂枝感觉自己的理智也像是被他拽在手心里揉捏成一团,索性选了个最好的退路。 “酒没有了。”尹炀看向空了的啤酒箱,“储藏室里的酒可以拿吗?” “拿了谢淮京也会付钱的。” “那我去拿吧!”林颂枝挣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站起身。 她顺着其他人的指引来到储藏室,架子上摆放着各式红酒,她踮起脚尖去够,手指刚摸到瓶身,倏然感觉到背后覆上一阵温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在她手背上,稳当地拿下酒瓶。 林颂枝转过身,毫无防备地撞进他泛着湿漉的双眸,谢淮京低垂着头,内里的卫衣领口敞开,颈间皮肤泛红,沁着潮湿的汗意,看着她的眼神晦暗至极,似有暗流涌动。 “你怎么跟过来了?”林颂枝知道他酒量不好,但很少见他喝醉的时候,她明明记得刚刚也没见他喝几杯。 他把红酒放在一旁,敛着眸看她,不说话。 她抬手轻推他的肩膀,下意识想逃出他带着浅淡酒味的温热怀间,“走吧,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 “林颂枝。”他单手撑在储物柜上,他说话的尾音很轻,还带着点平时没有的黏糊劲,眼睛湿漉漉的,额发搭在眼皮上。 她还在等他的下一句话,但谢淮京像是完全没有准备好要说什么,过了几秒,用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牵引着她来到自己的脖颈间:“喉结。” 那一瞬间,她像是被他皮肤的温度烫到一般,下意识地想收回手,谢淮京却紧拉着不放,擦过腰间布料,一路往下,按在了他的腹部。 “谢淮京……”她呼吸起伏,身体全然不受控制。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林颂枝隐约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他还是不放手,双眸紧锁在她身上,“嗯。” “林颂枝。” 细碎的脚步声交织着男声从门外传来,这次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是陆醒的声音,他正在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我们得走了。”她身体往下缩,想用另一种方式逃脱,被他看出意图后一把拉住,谢淮京用另一只手抵上门,阖上,反锁,一气呵成。 突然被人抓住手腕,谢淮京反手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另一只手垫在她肩胛骨上,把人抵在门后,顺理成章地困在他怀里,那瞬间,林颂枝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锁骨上,他声音很低:“别选他……” 第31章 初恋啊 她还是第一次见谢淮京这幅样子, 一时有些无措,抿了抿唇,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不是自己理解的意思, 挣了下手腕,“我没选他……你先放开我, 有人在外面等着呢。” 不知道是不是在密闭空间待久了的原因,林颂枝感觉有点儿头晕目眩,在无人注意的角落, 呼吸间全是他身上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 门从里面打开,林颂枝看见站在门外的陆醒,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刚才的动静。使劲喘了口气恢复情绪, 终于冷静几分,她笑:“你怎么也过来了?” “我怕你找不到。” 她晃了晃手里的红酒, “你知道洗手间在哪吗?谢淮京喝醉了。”欲盖弥彰一般,她补充道:“他之前也是喝醉了就喜欢跟着人走。” 第59章 陆醒刚刚在找他们的时候看见了洗手间的位置,此刻一点头,带着他去了。 等谢淮京从卫生间出来时,他还在外面等着,似乎有话要说。 他满脸的水,看起来清醒了大半,黑发冷瞳,额发往下坠着水珠, “我没事。” “你是不是喜欢她?”陆醒终于问出了这段时间心里的疑惑,他之前就看出了谢淮京对于林颂枝的不同, 只是不确定这份特别是出于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还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如果是后者,谢淮京一直活得随性肆意, 他要是喜欢林颂枝,有无数机会可以告诉她。可他偏偏没有,陆醒原以为是自己想错了,可现在看来,他既没有斩断心意,又跟林颂枝保持着朋友关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对谢淮京无意。 谢淮京低垂着眼,胃里还有点翻腾的酒意,搅得他难受。冷水让他的理智迅速回笼,这会儿否认辩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只丢出四个字:“她不知道。” 他以为陆醒会生气,或许可能会动拳,毕竟这事他确实干得挺混球的。 可陆醒没有,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等谢淮京处理好一切来到客厅时,游戏局已经散了,林颂枝把彩色的棋子规整地收回盒子里,抬眸看他:“还好吗?” “没事。” 几人出门来到沙滩上,陆醒拉了个大纸箱过来,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烟花。 林颂枝适时拿出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对袖扣,主要是想到他接下来需要穿西装的场合应该不少,她就买了这个,相比于其他人的,怎么着也算得上低调有内涵,“谢淮京,生日快乐!” 他收下那对袖扣,从盒子上的暗纹就能看出来质感不俗,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刚才在储藏室的事情,他笑:“破费了。” 烟花骤然在浓郁的夜色中炸开绚烂的色彩,陆醒收了打火机,慢步朝他们走来:“生日快乐,谢淮京。” 一朵朵烟花升入夜空,爆竹声持续不停,烟火的光芒似乎将几人心里暗涌的情绪照得无处可藏。 谢淮京仰头看着夜空中的烟火,身边朋友们的祝福和笑容似乎比烟花还要耀眼,他忽然想起上一次偷放烟花时的场景。 前几年政府便明令禁止燃放烟花爆竹,那会儿他正在年夜饭的桌上,听大人们你来我往的客套,垂着脑袋打字回复林颂枝的信息。 她那会正在给他炫耀今年收到的压岁钱,又说她听见外面有放烟花的动静,问他要不要去看。 他回了一句好,跟其他人打过招呼后穿上大衣往外走,临近门口时又折返回来,拿了个东西塞进口袋里。 两人出来时不知道是烟花已经放完了还是人被巡警发现了,总之,外面已经没有放烟花的动静了。 谢淮京带着她去了一家还有烟花买的店里,大手笔地将老板剩下的烟花全买了。 巨大的烟花升入空中,林颂枝双手拿着仙女棒,裸露在围巾外面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藏着细碎的光芒,“新年快乐!” 他从兜里拿出来一个红包,递给她:“新年快乐,妹妹。” 两人这样大的动静自然吸引了巡警的注意,谢淮京反应过来后迅速拉着她逃离现场,林颂枝穿着带跟的小皮鞋,很漂亮,但是不适合跑动,眼看着骑着摩托车的巡警就要追上来了。 “把你丢在这行不行?反正你长得可爱巡警也不会多说你什么。”他嘴上这么说,手却紧紧拉着她,找准时机躲进了路边的绿化带后。 围巾垂落的流苏被凌乱生长的树枝缠住,林颂枝低垂着眼想解开,奈何缠得七零八落,难度不小,她忍不住小声嘟囔。 谢淮京生怕巡警过来,下意识伸手捂住她半张脸,掌心糊上她唇瓣上的粉色口红,还有无法忽略的柔软触感,让他瞬间怔愣在原地。 直到现在,谢淮京都记得这个有点混乱、狼狈的新年夜,还有她被他无意毁坏的唇妆,他伸手,用指腹揩掉她唇线外的粉色:“这样也很漂亮。” 林颂枝愣愣地看着他,小时候他总是会找理由否认她的外貌,像是男孩子幼稚地试图掩盖什么。 他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还要嘴硬:“什么玩意这么黏?要不是我,你现在早就被巡警拉过去教育了。” 谢淮京收回思绪,看见尹炀和周嘉见站在海边不知道在讨论什么,林颂枝蹲下身,拿着那根木棍在沙滩上歪歪扭扭地写上对他新一岁的祝福。 在她身上,他总是能看见记忆里那个少女的身影,可现实又无数次提醒他,他们两小无猜的那段时间已经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之中。 有人说暗恋喜欢的是记忆和想象里的那个人,是连本尊都难以相比的存在。可谢淮京不这么想,这么多年,他喜欢的从来都是林颂枝,他无比确认这件事。 —— 第二天林颂枝起得很早,今天是她跟那个上初三的男孩约好的补课时间,她不好意思迟到。 她用手机预约网约车和外卖,又给谢淮京发消息,让他一会记得下来取,信息卡在输入框里还没出去,就听见楼上传来动静:“谁这么早?” 他站在楼梯口,逆着光看不清眉目,脖子上戴着银色项链,在暖色灯光下闪着光芒,清绝的过分。 第60章 林颂枝蓦地愣了两秒,见他似乎要下来,站起身:“我叫了外卖你一会记得拿,我今天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又补充,“司机快到了我先走了啊!” 她几步走到门口,即将合上门时听见屋内传来一句倦懒的:“注意安全。” 她上车后回头张望,司机是个热情的大叔,忍不住问她:“姑娘,跟男朋友出来玩啊?” “啊?没有。”林颂枝悻悻地收回目光,没注意到有人站在露台上目送着车子离开。 抵达上课学生的家里已经过了饭点,林颂枝随便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个面包当午饭。 他父母今天有事出门,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林颂枝耐心地指着试卷上的错题给他讲解思路和考察要点,讲了半天口干舌燥,拿过桌上水杯喝了两口,扭头看见男生眼眶通红地盯着桌面发呆。 “喂?”她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我刚刚说的,能理解吗?” 见他一脸茫然,林颂枝只好扯了桌面上的纸巾递过去,这种情况讲了也是给空气听,“有事就说。” “没有。”他用力擤了下鼻涕,“我只是中午没吃饭,有点饿了而已。” 被他这么一说,林颂枝也感觉自己的肚子在唱空城计,但这是在别人家里:“为什么不吃饭?” 男生没回答她的问题,噔噔跑到柜子前拿了两包泡面出来,“你要不要?” 几分钟后,林颂枝跟他一起坐在饭桌后,屋子里只有吃东西的细微声响和男生低低啜泣声,他像是实在忍不住了:“她把我剑网好友给删了!” 剑网是腾讯旗下的一款游戏,之前林颂枝为了让他学习,跟他打了赌,自己也下载了。 这会儿她试探着问:“你女朋友?” 男生一开口就收不住话匣子,将他跟他那位网恋女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讲了出来。 林颂枝听了半天,又心疼又好笑:“她说的没错啊,你初三了要好好学习。”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要分手!” “用网上的话来说就是,失望不是一天攒够的。可能是你在某些方面没办法给她情绪价值,比如说,她希望有人能陪在身边的时候,你只能隔着屏幕安慰她。” 她轻拍男生的后背安抚他,“但你要让我说的话,可能她是觉得网恋太虚无缥缈了?” 其实她这话还算是委婉的,游戏里认识的网恋对象,可能人家只把他当成个游戏搭子,找到了更厉害更聊得来的人把他删了也无可厚非。 “还吃吗?”她问。 男生摇了摇头。 “那就不吃了,卷子下次再给你讲吧,想哭就哭,情绪好点了再说。” 男生愣了,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我爸就喜欢强迫我,不让我干这干那的,我不喜欢英语,他还非要我学!我一中国人一辈子用得上那几个破字母的机会除了考试还有别的地方吗?” 又是一个跟家长存有长期矛盾的小孩,林颂枝忽然想起来自己也是,高中的时候学画画,因为继父说烧钱,再加上同学出了那样的事情,她便放弃了,当时所有人都说她乖巧懂事。 除了谢淮京,那段时间他正好不在深圳,回来以后才知道她退了绘画班也跟学校申请从艺术生名单中划掉她的名字。 他问得很直接:“林颂枝,你为什么要放弃你喜欢的事情?” 她愣了两秒,笑着跟他解释,“喜欢的事情一旦带上强制性,它就没那么令人向往了。” 至于后来为什么学英语,也是因为秦书玉说这个专业以后就业面广。 自从秦书玉离婚以后,她就很少哭,那段时间她一哭就会被母亲打骂,后来她便学会将心里的情绪藏起来,实在崩溃的时候也只能告诉谢淮京。 母亲难以明白,眼泪不一定代表软弱,若无其事也不代表坚强。 但他只会摸摸她的脑袋,说:“情绪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也是需要释放的。” 他对于林颂枝来说,是避风港一样的存在。 等她收拾好桌上的残局,出来后发现男生不知道去哪里偷摸出来两瓶酒,醉醺醺地歪坐在沙发上,絮絮叨叨地跟她说了半天又绕回女朋友的话题上。 “这么喜欢她?”林颂枝有些好笑。 “你不懂。”男生摇了摇头,“她是我的初恋,那种感觉没人能比。” “初恋啊。”林颂枝笑着重复他的话,手机忽然响起。 是谢淮京打来的电话:“我在你家楼下。” 第32章 谢淮京 给林颂枝打电话时, 他正站在一家甜品店门口,想着要不要进去买点小玩意给她,无意间看见靠窗的位置坐着个女生。 发色是漂亮扎眼的蓝色挂耳染, 但比这个,更引人注意的是, 她面前的桌子摆放着八个小蛋糕,有几个只剩下锡纸外壳,女生还在大口吃着手上的那个。*七*七*整*理 谢淮京无意窥探别人的私生活, 只是好奇这蛋糕有什么特别的,能让她一下子买这么多个。 “没事, 你慢慢来不着急。”挂了电话, 他跨步走进店里,隔着玻璃虚指了下, “麻烦帮我拿下这个。” 第61章 他拿出手机准备付款,角落里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手里还拿着盒牛奶。 谢淮京顺势看清了她的眉眼,目光一顿,是温迎。 他跟温迎接触的次数不多,甚至不能说认识,只能说是互相知道名字的关系。但他看见面前女生略微有些浮肿的脸蛋,联想到她刚刚不正常的进食和盛玠之前的所作所为,不由得皱眉:“温小姐?” “啊?”温迎抬眼看他, 脊背下意识挺直,恢复成往日优雅的姿态, “谢先生, 你好。” “喊我名字就行,一起付。”他将付款码递到机器前。 “这个很好吃吗?”谢淮京看向桌面上剩余的蛋糕, 这种食物的饱腹感很强,一般情况下人不会一口气吃这么多。 他不确定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林颂枝,毕竟温迎的状态看上去比半个月多前差了不少。但他不好多管闲事。 温迎像是刚从被人撞见暴食的尴尬状态中出来,用吸管戳破锡纸,“没有,就是想吃点甜的。” 她转移话题:“你是来找颂枝的吗?” “嗯。附近有家药店,你不舒服的话可以买点消食片。”他担心自己在这会让温迎不自在,微点头,“我先走了。” 林颂枝二十多分钟以后才赶到,脸颊红扑扑的,额前的刘海有些凌乱,“不好意思啊,路上堵车。” 话一出口,她突然有些不自在,说不上原因是什么,只是下意识觉得她跟谢淮京之间的相处节奏不应该是这样的。 但他们之间,什么时候有相处节奏这一说? “没事。”谢淮京单手提起她那个小行李箱,皮笑肉不笑地揶揄道:“我直接给你送来了,大忙人啊今天。”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本想去拿行李箱的手收了回来,特意用了敬语:“那麻烦您帮我提上去了。” 许是物业收了钱合作,电梯轿厢里挂着妇科医院和假期冲刺班的广告,谢淮京跟过敏似的拉着她站在角落里,嫌弃道:“我借钱给你买套房好吗?你看着不堵心?” “又不是挂我家里。”林颂枝语调懒洋洋地回应他,还不忘给他找不痛快,“他要一天给我两百,挂我家里也行。” 这几句话出口,她心里才勉强舒坦了点,好像这才是他们认识这么多年的相处节奏。 他进门后把箱子放在一旁,脱了外套,像是随便她使唤似的:“打算怎么放?” “不用,你放那儿我自己来就行。”林颂枝给他倒了杯温水,想起刚刚在男生家里的事,“你懂滑板吗?我想买一个送人,或者你帮我买,我转你。” 说到底男生是第一次谈恋爱,虽然是网恋但是莫名其妙被人删了好友难过也很正常,林颂枝走之前跟他打了个赌,只要他期末考成绩有长进,哪怕进步了一名,她都自掏腰包给人准备礼物。 问他想要什么,这人想了几秒才说:“我想要个滑板,但是我爸不让我玩这些。” 听言,谢淮京拆纸盒的手一顿,用盖子戳破药膏的锡纸,“行。” 说到滑板,他一下子想到了一个人。所以她是为了送给陆醒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身形高大的原因,他往那一坐,林颂枝觉得这个屋子好像确实是有点小,下一秒看见一个长条状的东西朝自己抛过来,下意识伸出双手接住。 “这是什么?”她看见软膏药上的字体。 谢淮京抬手指了下自己的耳朵,想到昨天的事他就觉得操蛋,不仅喝了几杯就醉了不说,还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偏偏昨晚在储藏室,他腕上的手表好像没注意刮到了林颂枝的耳朵,今早起床就被他给摘了。 “这个啊。”林颂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她昨晚就发现了,只是碰水的时候有点疼,一个很小的伤口,估计已经愈合了,“已经不疼了。” 她其实想问他昨晚说的“别选他”,是她心里想的那个意思吗? 对于林颂枝来说,其他朋友跟谢淮京是不一样的。不管是温迎还是姜鹿鹿,那都是她后来认识的朋友,占据她童年大半回忆的人,一直以来都只有谢淮京,她的心里一直都有他的位置。 可如果,这个位置突然发生改变,她一时间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 就像他之前说的“谁干得出来吃窝边草这种事”,好像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谢淮京一直以来都活得随心所愿,放荡不羁。 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问出这个问题,他只会无语地看她一眼:“我说的是陆醒不适合你,你看上去就蠢兮兮的,跟他在一起肯定被他吃得死死的。” “昨天——”他刚说出两个字,门铃突然被人按响。 林颂枝想不到是谁会现在过来,总不能是秦书玉,她发那条搬家的朋友圈时忘记屏蔽她了,虽然她很快发现删除了,但保不齐秦书玉已经看见了。 “你先躲躲吧。”她一时半会不知道要怎么跟谢淮京解释,“可能是我妈,她看见你在这肯定要跟我问东问西的。” 第62章 他一时不太能理解,记得高中那会秦书玉就有意暗示他跟林颂枝保持距离,只不过后来她跟家里人疏远了,他就更没理由亲近,此刻也只是听她的,躲进她房间里。 房间不算大,整体装修以薄绿色为主,床头摆着两个娃娃,被子还没叠,床上凌乱的堆着一团衣服。 林颂枝合上房门后来到玄关处开门,下意识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看见站在外面的姜鹿鹿,她一时间有些怔愣。 “颂颂!我给你发了信息但是你没回,打电话说关机了,我就直接过来了。”姜鹿鹿手里提着个看上去份量不轻的袋子。 “我宿舍出了点状况一时半会住不了人,暂时投奔你可以吗?” “好啊。”林颂枝反应过来后去接她手里的袋子,下意识说,“你把东西放我房间里就行。” 她径直走进厨房准备给她拿点吃的,两秒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房间里有人。 “我靠!”姜鹿鹿一推门被里面的男人吓了一跳,下意识说,“对不起对不起!” 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不对劲,这是林颂枝的房子啊!他怎么在这?该不会她不经意破坏了什么吧? 她推门而入时,谢淮京的目光落在架子上的流沙奖牌,被她这么一嗓子也喊回了神,略微点头:“抱歉。” “我忘记跟你说了。”林颂枝拿着杯子站在门口,又是一个史诗级社死现场。 现在的情况她也不好让谢淮京再多待,转眼看向他:“要不然你先回去?” 他拿起沙发背上的大衣,折在臂弯里,“好。” 等他走后姜鹿鹿才黏上来问:“他怎么在这?” “之前搬家的时候落了东西在他那,他给我送过来。”林颂枝把杯子递给她,转移话题:“你说宿舍咋了?” 在两人聊天的间隙中,谢淮京乘电梯下楼,车厢只下落了一楼便缓缓打开,他就势看清了站在外面的陆醒。 他先开口:“我有话跟你说。” 第33章 误入深林 谢淮京跟他其实不算关系特别要好的朋友, 两人虽然是高中认识的,但这么多年来,跟他算得上关系好的除了林颂枝也就是周嘉见。 在他跟陆醒坦白自己掩藏多年的心意时, 他心里就预感他会生气,这事他确实是干得挺混球。 进了门他没来得及说话, 带着怒意的拳头就迎面而来,直直砸在他脸上。 谢淮京毫无防备,被那力道打得趔趄两步, 脸上神经传来剧痛感,从皮到骨的酸麻, 口腔里隐隐弥漫出血腥味。 “你他妈。”陆醒像是忍了很久, 上前,揪住他的衣领, “所以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如果你喜欢她,你为什么在知道我对她的想法以后说出要帮我这种话? 为什么呢?谢淮京也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某些东西好像在痛觉神经的刺激下一点点抽丝剥茧,变得清晰起来。 他一直把自己放在林颂枝的阵营里,他见不得她在其他人那里受到任何委屈和漠视。她对自己无意这件事,对于谢淮京来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受,相比于此,他更希望林颂枝一生喜乐, 永远有人爱。 他知道陆醒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林颂枝也喜欢他, 他只希望她开心。 谢淮京有的时候觉得就这样过活一辈子也不错, 他会死皮赖脸地找理由一直待在她身边,尽自己所能让她过得开心。但有的时候, 他又感觉自己像是只被温水烹煮的青蛙,在喜欢她的这段感情中反复消耗自己,却逐渐失去了离开的力气。 陆醒的出现,无疑是添了一把火,让他不再甘心于此。 “对不起。”谢淮京说了进门以后的第一句话,“这事是我做的混蛋。我以为她喜欢你,我想让她开心。” 他气笑了,指关节已经破皮,一片紫黑,但在听见谢淮京亲口承认喜欢林颂枝时,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一开始关于林颂枝的事情都是从室友口中知道的,是别人在他心里描绘出了她的形象。 至于后来,或许是在听见她说自己是‘性单恋’的时候。对于林颂枝来说,单方面喜欢一个人像打游戏闯关,挑战欲让她充满干劲,可等到有一天她通过了所有关卡,这盘游戏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但从陆醒的角度上看,让她喜欢上自己这件事,本身也是件具有挑战性的事情,他喜欢她这件事并不单纯。 至于谢淮京,先不提她无法跟人达成感情的双箭头,大多数人从朋友变成恋人时,因为无法接受身份的过渡,在新鲜感褪去时,感情会出现难以修复的裂痕,甚至回不到从前。 谢淮京自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他单手撑在地面上,借力让自己站起来。 “如果她知道了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修长手指搭上门把手,陆醒出声问道。 谢淮京推门的手一顿,只低声说了句抱歉,抬步离开。 —— 年末的日子好像被按下了加速键,林颂枝有几天没跟谢淮京联系,他只告诉她滑板已经让人买好了,会叫闪送送到她家里去。 第64章 接下来的几天,林颂枝和陆醒照常去学校给孩子上课,阿橘他们则去其他村民家里暗访,但是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 一开始为了跟弟弟拉近关系,有人将备用手机借给他玩,结果弟弟无意间看见手机里月亮熊的照片。他大吃一惊,将此事告诉了父母和哥哥,他们拎着棍子就开始在村里找人,并且通知各家各户,前几天进来那波人是奔着月亮熊来的。 林颂枝跟陆醒上完课回来时,便看见提着棍子的村民来势汹汹,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这样,你往那边跑,我先把他们引开。”陆醒朝提岸上还在跟村民套话的同学喊了一声,转身就走,意在引开村民。 村民很快兵分两路追上来,大部分人都追向陆醒的方向去了,林颂枝跑了一小段距离就气喘吁吁,想起来王家弟弟跟自己说过,这里的村民还相信山神的传说,天色一晚他们就不敢上山。 急促的脚步声将停留在枝丫上的鸟儿惊飞,飞行中翅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颂枝喘着气躲到了两颗粗壮的树后,双手抱着膝盖,身体被茂密横生的树叶遮挡住,几个村民四处张望了下,低低地骂了几句,转身走了。 确定他们走远后,林颂枝才敢大口大口地喘气,也不知道陆醒他们那边怎么样了?手臂处传来丝丝痛意,她撩起衣服一看,皮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树枝刮伤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黑夜很快降临,林颂枝缓过气以后趁着天色还没彻底昏暗下来,慢吞吞地沿着原路返回。双腿酸软,但她仍然不敢停下来,直到彻底走不动道时,她一屁股坐到地上。 夜晚的山上有风吹动树叶发出哗哗声和低低的呜咽声交杂在一起,让人心生惶恐,她用手圈住自己的膝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隐约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林颂枝、林颂枝——” 第34章 暗恋回声 林颂枝这两天听王家弟弟讲了不少关于夜晚上山会碰见山神的传闻, 此刻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以为自己惊扰了山神,身体一颤:“你不要过来啊啊!” “?你被什么东西咬了吗?”山区多毒物, 谢淮京一路小心翼翼地找过来,此刻见着人, 还以为她是被什么动物咬着了才这么害怕。 “你别过来……我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啊!”见他凑近,林颂枝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身子,脚踝却被人一把攥住。 皮肤相触的一瞬间, 有细密的电流感从皮到骨传来,他声音很低:“林颂枝, 是我。” “谢淮京——”她身体前倾, 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白松香,这才确定眼前的人是他, “你怎么过来了?我还以为是山鬼。” 他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伸手捏她的脸颊,“我是山鬼吗?” “不是!” 谢淮京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判断出大概位置,四周没有信号,只能借助手电筒照明前行。 他带着林颂枝走了一段路,她体力告罄,再加上光线昏暗难以视物,他找了个背风的地方, 将地上的落叶聚拢起来,拿出打火机点燃。 燃烧的树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火苗蹿动, 林颂枝半圈着膝盖坐在地上,肩膀微颤, 见状,他试探着抬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体力消耗太大,再加上吃了他带来的压缩饼干,她已经有些昏昏欲睡,脑袋一歪靠在谢淮京的肩膀上。 “陪我说话好不好?”这种情况下睡着了很容易着凉,谢淮京想提起她的注意力。 林颂枝揉了揉眼睛,重复了刚才的问题:“你怎么会过来?” 谢淮京前几天躲着她是为了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挂彩的脸,也是为了给自己一点时间,没想到过两天听说她要来山区实习的事情。 这个山区位置偏僻,他让人去查,得知她是跟新闻系的学生一同前往,再加上系里老师前段时间提交的月亮熊相关课题,不难猜出此行的目的。 他说话的速度放缓了几分,像是为了迁就她,“这种断人财路的事你也敢跟着来?你连着两天没回消息,我就过来了。” 谢淮京抵达的时候就听见村民在说前两天来的那波人是为了月亮熊的事,又看见几个村民骂骂咧咧地从山上下来,打听到他们跟丢了一个姑娘,猜测林颂枝可能在慌忙中跑上了山。 “信号不好,发不出去。”她盯着燃烧的枯叶,眼里有火焰跳动,声音很轻,“你找不到我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一个人走吗?” 怎么会没有?谢淮京在密林里绕了三四个小时,也曾有绕回到原点的时刻,自然也想过她摆脱村民后或许已经原路返回,或许她压根就没上来。 可每一次想放弃,只要想到她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迷路在密林中,他怎么能就此放弃? 他甚至想去江宜的寺庙问问佛祖,收了钱不办事是怎么个意思? 所幸,谢淮京还是找到了她。 “我好困啊谢淮京。”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路上看十八禁成人小说来q裙似二尓尓五久易斯期被树枝划伤再加上夜晚的山里气温骤降,她难免成为谢淮京的负担,“要不然你先走吧,说不定你能碰见学校的救援队呢?” 第65章 “不可能。”他揽着她肩膀的手收紧,“林颂枝,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吸了下鼻子,“我知道呀,但是你……” 话还没说完,恍然间她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还有手电筒四处乱晃的灯光,林颂枝转眼看向身边的人,四目相对,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不是幻听,是学校的救援队来了。 他拉着她站起来,让其他人更容易注意到两人的身影,很快,穿着黄色救援服的人员找到了他们。 在确认两人没有外伤能够坚持到下山时,一行人才不急不缓地沿路下山。 “陆……”林颂枝还不忘问,顿了下,“其他同学他们还好吗?” 有人告诉她:“他们有人被村民打到了,现在都在小镇上的宾馆里了,我们就是听说你往这边跑了。” 她低垂着眼说了句好。 那晚两人在小镇的宾馆下榻,大概是谢淮京第一次住这种等级的宾馆,热水器的水时冷时热不说,房间隔音也很差,时不时传出奇怪的声响。 气得他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就带着林颂枝回了深圳。 —— 回去的路上林颂枝几次想问他,那天他说等她回来要跟她说什么。但一直没找到开口的机会,见谢淮京像是忘了这回事,索性也就不说了。 倒是陆醒也说想找个时间跟她聊聊,林颂枝自己也有话想跟他说,便答应了。 只是回到深圳以后,各种大大小小的考试缠得她脱不开身,跟陆醒的约定也就一拖再拖。 月底时一股由北而南的寒潮势不可挡地压低温度,深圳像是一夜之间被人塞进冷冻柜里面,说话呼吸间都能带出一片薄雾。 林颂枝给远在江宜的外婆打电话时听见她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没啥子事,人老了这里那里有点小病很正常。” 外婆转移话题:“倒是你啥时候放假哦!” 她找理由敷衍过去,到底是不放心,第二天就收拾东西坐车回了江宜。抵达时把老太太吓了一跳,拍着她的小臂说:“你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都跟你说没事了!” 老太太表面上是这么说,但见着她回来还是很开心。林颂枝把自己前两天山区实习被村民赶的事当成玩笑跟她提了一嘴,第二天就被外婆推着去寺庙拜拜佛祖。 “你能平安回来跟我上次给你求的愿肯定有点关系!”唐玉抬手赶她,“要不然咱就一起去。” “……”外面寒气重,老人家感冒还没好,林颂枝拗不过她,自己一个人去了上回的寺庙。 听说早二三十年,这个寺庙在江宜颇具声望,供奉香火的人不少。但近些年江宜的人口流失严重,再加上年轻一辈中没什么人信佛,也就渐渐败落了下来。 跟上次过来相比倒是没什么区别,只是来客更加稀少,林颂枝一路往里走,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拿着大扫帚在清扫落叶,扑扑簌簌。 她朝人点了点头,拿着在庙里买的香火进入庙堂,手持三炷香,跪在皮垫上虔诚地许愿,愿望跟上次一样—— “希望外婆身体健康,平安顺遂。希望谢淮京一生喜乐安康。” 抬头看见一旁漆料斑驳的功德箱,林颂枝从包包里摸出几张零碎的现金,悉数塞进去,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施主。”刚才卖香给她的小僧弥突然出声,将桌上的那本黄色的祈愿薄推到她跟前,又指了指桌上的水笔。 见她不解,小僧弥又解释:“凡是在功德箱捐赠者都可在薄上书写愿望。” “谢谢。”林颂枝扯开笔帽,一段时间没拿笔,手感有些生疏,想到自己那手七歪八扭的字,要是留在这上边以后不知道多少人都会看见。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谢淮京知道自己在这给他许愿,指不定要怎么调侃她。 “我字不太好看,就不献丑了。”她合上笔帽,一阵穿堂风吹过,吹起祈愿薄的一角,也就是这时,林颂枝注意到一个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是她的名字,可是谁会在寺庙里给自己祈愿呢? “我能看看吗?”她轻声问。 小僧弥没说话,便是默认了。不是自己的东西,林颂枝的动作很小心,祈愿薄跟功德簿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大多数人更像是把它当成许愿池的王八,有人写希望自己一夜暴富的、还有写想梦见彩票号码的,也有学生写中高考金榜题名的。 但每一页底下都注明了落款人和日期。 林颂枝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字迹还有些幼稚,一笔一划写得又大又工整——希望林颂枝的脸早点好起来,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落款人是谢淮京。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有一次跟他玩跳格子,一个没注意磕在了桌角上,额头划了一道口子,后来结痂时不时就会发痒,她每次都控制不住想去挠。 秦书玉就会来拍她的手,说挠破了会留疤。谢淮京还在一旁附和,说留疤了她就不能在学校的话剧活动上出演白雪公主了。 对于那时的林颂枝来说,能够出演白雪公主是莫大的荣幸,她气得不行,大半天都没跟他说话。 第66章 连她最喜欢的麦丽素还没哄好,他只好去求助唐玉,外婆告诉他,在寺庙里面许愿,只要够真诚,佛祖就会实现他的愿望。 她忍俊不禁,没想到谢淮京还有这么迷信的一面,为了让她消气,连这种法子都用上了。 林颂枝继续往下看,没想到还有后续,还是差不多的字迹写的是:谢谢佛祖,林颂枝的脸好了,但是您能不能不要让她去演白雪公主?我不想让其他男生亲她,假的也不行! 童话里白雪公主被王后喂下了毒苹果,只有王子的亲吻才能让她从睡梦中醒来。她甚至想拿手机拍下来,去他面前鞭尸。 翻了几页,也还是能见到谢淮京的字迹,愿望无非是希望作业少一点,爷爷身体健康、希望她不要跟自己生气之类的。 林颂枝的兴致很高,没想到平日里不可一世拽天拽地谁也管不住的谢淮京,会在寺庙的祈愿薄里写这么多愿望。 随着年龄增长,他的话也渐渐变少,或许是看见自己先前的幼稚发言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谢淮京还是每年都会过来提笔写愿。 ——万事顺意,还有林颂枝中考顺利。 看到这里的时候,林颂枝抽出了去口袋里拿手机的手,看在他给自己保佑考试运的份上,她就不嘲笑他了。 只是翻到下一页时,她一瞬间怔愣在原地。 在她中考结束以后,谢淮京还是每年都会过来祈愿,只是内容变成了——希望林颂枝一生平安喜乐,永远有人爱。 新年快乐林颂枝,一生平安喜乐。 林颂枝高考顺利,金榜题名。 寺庙的香火逐渐减少,祈愿的人也越来越少,可上面还是能看*七*七*整*理见谢淮京每一年的祝愿,越来板正有劲的字体写着同样的内容:林颂枝平安喜乐,永远有人爱。 他是在求什么?为她求什么? 林颂枝跟小僧弥道过谢,迷蒙地走出了寺庙,直到走出了寺庙门口,她回头看着中央庄重的佛像。 她好像看见有个身形挺拔的男人,虔诚地来到寺庙,每一年都提笔写愿。 某些在她无意间忽略的东西,在此刻好像正在逐渐显现出来。 可那到底是什么呢? 第35章 心甘情愿 林颂枝心不在焉地坐上出租车后排, 想到刚刚看见的,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如果是其他人每年都在寺庙给她祈愿,她都能找到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让自己相信。但这个人是谢淮京, 甚至她还看见前段时间他跟自己陪着外婆过来祈愿那天时也写下了一句:林颂枝平安喜乐,永远有人爱。 谢淮京可能喜欢自己, 在意识到这件事时,她是怎么想的呢? 当然不是惊喜,也谈不上害怕、反感, 她更多的是意想不到。林颂枝只是觉得很难过。 脸颊上一片冰凉湿润,喉头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林颂枝想象不到他那样的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能每一年都来到寺庙给她祈愿?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比如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突然就跟另一个女人结婚了, 为什么她突然就有了个弟弟。 她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执着于组建一个家庭,甚至为此不惜隐瞒外婆的存在。为什么她突然就变成了家庭里的局外人, 为什么她再也没有得到过母亲的关注? 再比如陆醒为什么对她若即若离?还有温迎,她在绘画上的天赋是其他人难以企及的,可这样的人,连画画都要躲着家里人,她放任自己在那样一段婚姻沉沦。 可是谢淮京跟他们都不一样,她以为他们永远都会是对方最好的朋友,可偏偏她这个朋友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喜欢了她很多年。 或许是在他高中时开始,又或许更早,林颂枝压根不敢想, 平日那样不可一世的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跟喜欢的人做了这么久的朋友。 眼泪汹涌地下滑,渗入大衣领口, 前头的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她, “咋了姑娘?失恋了?” “没事。”林颂枝用手背蹭掉脸颊上的泪珠,说话时喉头还有点堵, 僵着手指去点通讯录谢淮京的名字,却又在下一秒用力按下挂断键。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知道要问他什么。在意识到他喜欢自己后,这段时间以来,谢淮京做的所有让人难以理解的事,好像都说得通了。 司机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也不勉强,抬手打开了车载电台,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流露出来:“非常感谢这位听众的来电,爱是勇敢者的游戏,但大多数人在爱里最真实的样子,是犹疑不决、举棋不定,反复思考对方是不是也喜欢自己,又生怕是自作多情。” 林颂枝转眼去看窗外被迅速甩到车后的榕树,感情好像一直都是让人拿的起放不下的东西,在固定的相处模式中那些心动被掩藏,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不外乎是如此。 她回到家时外婆已经做好了饭菜,听见动静吆喝着她过来吃饭,“怎么样?我都没让你送只活鸡过去,早些年我们去还愿……” 唐玉絮絮叨叨地说着,抬头看见她通红的眼眶,“哎呦”一声走到林颂枝跟前,“妹妹这是咋啦?被人欺负了?” 第67章 “没有呀外婆。”林颂枝吸了下鼻子,牵唇一笑,“我就是看见有人去往生堂祭拜故人,一下子有点儿难过。” “这有什么这世上被阎罗王收走的人一天不晓得有多少个嘞!”唐玉往她碗里添饭菜,“多吃点,一看就知道你在外面没吃啥好的。” “外婆,我想做一件事。”林颂枝放下筷子,“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我以后会不会后悔,但是我现在真的特别想做。” “想做就去做呗,人在这世上走一遭啊,哪能因为担心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就束缚住手脚呢?犹豫不决能干点啥事哦!” “但是我要回深圳一趟……” 她话还没说完,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是谢淮京回拨过来的电话。 林颂枝走到外边接起,“喂?” “怎么了?我看你刚打电话给我。” “我在江宜,而且我刚刚去了寺庙还愿。”她特意提起这个,想看看谢淮京的反应。 “你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电话那头的人明显停顿了一下,“还什么愿?该不会是你中彩票了?” “我看见你写的东西了。” 这两天气温骤降,屋子里还有股湿气,林颂枝抬手抹掉墙壁上的水雾,鼻尖和眼眶都泛着红。 他沉默两秒:“……那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着给你求点福气而已,毕竟咱俩这么多年交情。你看你去山区实习还能被村民赶,我不得让佛祖多保佑保佑你?” 谢淮京平日里话不多,只有在跟她插科打诨的时候会多说两句,此刻却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和她解释,几乎是一开口就露馅了。 她声音很轻:“真的?”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不过要早知道你那个性单恋的事,我就不说什么你一生有人爱了……” 他听说她去了江宜的寺庙时心头倏然一颤,又听她提到她看见自己在寺庙祈愿薄所写的东西,几乎立刻就明白了。 他费尽心思掩藏多年的东西,到底是被林颂枝发现了。她会跟他预想中的一样,觉得他奇怪、莫名其妙甚至难以理解。 “你没说实话。”林颂枝依旧语调很轻,却是十分肯定的语气,显得他准备好为自己找补的言语都那么苍白无力。 如果说她一开始面对他这段时间的反常还有犹疑,以为他不过是一时兴起,但此时此刻,一切都在验证她心里的想法。 “谢淮京,你为什么要骗我?”她说着,眼泪汹涌地下滑,难以言说的情绪像浓缩的柠檬汁泡得心脏又酸又胀。 “你别哭……”他听见她的哭腔,心也跟着揪了下,“我不在你身边没办法哄你,是我不好,我没骗你。我确实是希望佛祖保佑你平安喜乐……” 过了很久,林颂枝慢慢恢复自己的情绪:“我们见一面吧,就今天。” —— 林颂枝又买了最近的一班车回了深圳,她只告诉外婆学校里有点事情需要处理,过几天便会回来。 她到达深圳时天已经擦黑,跟谢淮京约的地方是在她家里,除此之外,林颂枝一时半会想不到其他地方能让他们坐下来谈谈了。 今天遇见的司机都很健谈,一路上都在找话题跟她聊天,但林颂枝没有说话的欲.望,偶尔附和几句,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谢淮京没有上去,他一如高中时绘画班下课的晚上那样站在楼梯口等着她,他穿着件白色大衣,和她身上这件是同款,单手抄兜,碎发松软地垂落在额前,天生张扬的眉眼都被压得乖巧了几分。 推门下车,他只是抬眸看她一眼,没说话,转身就要往里面走,不知道在拽什么,拽也拽得很别扭,走了没几步见她没跟上来,又折返回来。 “不上去吗?” 他手里的烟管在看见她下车的那一刻便被他摁灭,因为知道林颂枝不喜欢烟味,所以每次忍不住抽完烟时他都会习惯性地吃两颗薄荷糖。 白色的衣角被晚风卷起,他敛着眸,其实来之前谢淮京准备了一番说辞想跟她解释,可真正来到她面前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淮京。”林颂枝主动喊他,声音隔着围巾有点闷,听不太清楚,“我都看见了,如果你还是想说只是想替我求个福气,你没必要每年都去。” 隔了好几秒,林颂枝才听见他发涩的声音:“…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些事都跟你没关系。我保证什么都不会变。”他伸出手,想将她下滑的围巾拉回原位,又强忍着缩了回去。 他还是舍不得失去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颂枝抬眼看他,来的路上她就在想要怎么跟他说这个问题,比起难以接受,她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喜欢了自己很多年。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之前的时间里没能感觉到你的心意,可能是我……” “我不是因为你林颂枝,你别把我的喜欢看得有多重要,你也不用因此觉得愧疚,或者觉得亏欠了我什么,真的。” 他忽然很急地打断了她的话,像是生怕她下一秒要说出什么让他难以拒绝的决定似的,见惯了他平日冷淡散漫的模样,林颂枝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第69章 “所以呢?”他冷声反问,“你觉得林颂枝知道你喜欢她多年以后,她还会喜欢你吗?” “她有知道的权利,至于其他的。”谢淮京唇角的笑意散漫又从容,好像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 两人到底是不欢而散。 —— 林颂枝拿着那条项链研究了半天都没看出个所以然,银链染上她掌心的温度,在灯下泛着别样的光泽。 她忽然把脸埋进枕头里,强迫自己从其中抽身,决定明天去问问姜鹿鹿。 姜鹿鹿在假期之前从学长陈砚池那里赚到了第一桶金,发语音说要请她吃大餐。 两人最后去了一家烤鱼店,锡箔纸包裹着鱼身,在架子上烘烤,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姜鹿鹿絮絮叨叨地跟她分享一下近况,又提到另一件事,“你知道吗?去英国留学的名单里有陆醒。” 这个她倒是真不知道,主要是林颂枝毕业就打算出来工作,其他方面倒是没怎么注意。 去一个以英语为母语的国家留学不失为是一个很好的方式,“刚知道。” 但现在有另一件事更为重要,林颂枝犹豫几秒,从包包里摸出那条项链:“鹿鹿,我昨天想跟谢淮京提谈恋爱的事,但是他…没给我说这话的机会。” 姜鹿鹿差点一口饮料喷出来:“什么谈恋爱?” “我是认真的。” 她在位置上僵了两秒,虽然一直看得出来谢淮京对林颂枝的不同,她也一直没捅破,毕竟感情的事其他人不好插手,可姜鹿鹿也没想过两人会走到一起。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她压低了声音,“你欠他钱了?” 林颂枝禁不住她越说越离谱的猜想,但她也不好意思将这几天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告诉她,只简单说:“他喜欢我很久了。” 哪知姜鹿鹿下一秒就来了一句:“喜欢就要在一起吗?那你喜欢他吗?” “为什么不喜欢?”提到这个问题,林颂枝有些不好意思,将烤鱼翻了个面,“谈恋爱吸引人的无非是外貌、三观性格和相处氛围,谢淮京哪里都不差,他甚至可以比别人做得更好。” “可是颂颂,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姜鹿鹿拿起桌上的项链,手指摩挲着银色吊坠,“你们俩或许现在是互相喜欢,但是你是因为知道他喜欢你所以才喜欢他的还是?而且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万一……” 她的话没说完,林颂枝很快明白她的意思,或许谢淮京也有这样的犹豫:她是因为知道他喜欢自己多年,因为愧疚才想跟他在一起的吗? 还有另一个层面:如果他们发现两个人不适合做恋人,又应该如何自洽? 林颂枝不喜欢给一段感情做过多的预设,跟谢淮京在一起这件事,她只想考虑他们俩会不会开心。 她想象不到自己跟他之间会不会有一天相看两生厌、对彼此心生厌恶或者避之不及。 或许在之前她就不是把他当成普通的朋友,只是在青梅竹马的相处模式中忽略了一个女孩对于一个男孩的悸动。所以她想试试,跟谢淮京谈恋爱。 “算了,你的感情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如果你不开心了或者接受不了,一定要及时抽身。我不是觉得当朋友就一定比恋人更长久,我只想你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肉麻死啦!”林颂枝把剔出来的鱼肉放进她碗里。 跟姜鹿鹿散了以后,她没有打车,一步步走回家,心里那团迷雾被燎开,脚步轻盈地像踩在松软的云朵里。 林颂枝习惯性地弯身在屏幕上输入密码,门锁打开的一瞬间,她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循声看去,男人半醉不醉地靠在墙上,手低垂在身侧,身上的外套依旧挺阔,但内里的衬衫已经皱了,领结也不知被丢在何处,露出泛红的颈间皮肤。 刚才那句话,更像是他的酒后呓语,此刻听见动静,他这才撩起眼皮望过来,眼神有些迷离,过了几秒才辨认出她。 “你喝醉了?”林颂枝上前两步,把他拉进家里,他的步履还算稳,不太确定他喝了多少,反正这人酒量差得离奇。 她阖上门,问:“要不要喝水?” 他没回话,林颂枝以为他是喝醉了脑子反应速度变慢,起身欲离,谢淮京伸手去勾她的手指,身影倾斜,大半个身子倚在她身上,她下意识用另一只手环住他的后背。 “还好吗?”她低下头想去看看他的表情,谢淮京却将下巴搁在她颈窝处,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喷洒在她锁骨上,让人后背紧绷。 勾住她手指的手慢慢收紧,手指强势地跟她十指相扣,谢淮京抬眼看她,像是在用眼神细细描摹她的轮廓。 脚步推搡,衣料摩擦,林颂枝被他逼得慢慢后退,一路跌进客厅。 客厅只留了一盏暖黄的氛围灯,香薰的味道弥漫开来,让人头昏,林颂枝眨了眨眼:“你喝醉了……” “还好。”他双手撑住大理石台面,和储藏室那晚一样,顺理成章地把人困在怀里,再无退路。 第70章 林颂枝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距离过近,思绪混乱成线团,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梳理,她抬手推他的肩膀:“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谢淮京抓住她的手,往上。 蓦地单手环住她的腰,一把将人抱坐在大理石台面上,目光和他平视,臀部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身子,身前却很温暖。 没等她再说话,他忽然又重复了昨晚的问题:“你把我当朋友,还是有可能的恋人?” 这是他第二次试图重新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林颂枝目光游移着,用另一只手拉住他的外套领口,凑近他,呼吸几乎相融,“我现在就想这样,好不好?” 她的目光太过直白,令人心动,也让他有点承受不住,谢淮京一下子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点头:“好。” 他怎么样都好。 黑暗里视物并不清晰,他低颈的那一刻,林颂枝好像看见了欲.望的形状,仅存的光源骤然消失,谢淮京的气息铺天盖地笼住她。 他一只手覆上她的后颈,晕晕乎乎间,她感觉齿关被撬开,热气与酒紧密交缠,她搭在他后背的手慢慢收紧,指尖陷入他皮肤。 迷迷糊糊间她在想,果然,不能太把谢淮京当人看,这个吻无所谓试探与温柔,在触碰到她的一瞬间就带着充沛的情.欲。 这个幼时第一次见面就被她拉着私奔的男人,林颂枝此刻才发觉他身上的气息有让人沉沦的错觉。 第37章 能亲吗 谢淮京根本睡不着, 他酒量不好,可以算得上三杯倒的那种,但醉酒的状态不会很久, 清醒以后根本睡不着,闭上眼就是林颂枝雪腮泛红揪着他衣领的样子。 分开时, 她唇周晕开了一片绯色口红,唇瓣微张,模样无辜又凌乱, 谢淮京伸出拇指,用指腹蹭掉多余的色彩, 想到自己脸上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他也懒得管。 是不是有点太不克制了?可他忍不住,是真忍不住, 好像又回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因为她一句话、一个举动心里就跟泼了墨一般,心动泛滥成灾。 躺在她家客厅沙发上,手脚根本放不开,空气里弥漫着她身上的气息。 他忽然又觉得脑子里闪过残存的画面,凌乱得几乎是以帧为单位,让他犯神经一样地怀疑,是不是他喝魔怔了在做梦?其实林颂枝压根就没想跟他谈恋爱。 夜深时分,万籁俱寂。 林颂枝身上出了层薄汗, 兴许是晚上吃了海鲜的缘故,这会儿感觉后背起了一团团的红疹, 刺刺挠挠的痒得钻心。 她翻身, 趿拉着拖鞋往外走,屋子里时不时响起她指甲挠在皮肤上的刮擦声, 起先还算正常,很快她便开始不耐烦,下手的力道变重,几乎有点恶狠狠的意味,仿佛那不是自己的皮肤。 “背痒了?”坐在沙发上的谢淮京问。 有着之前的经历,林颂枝慢吞吞地朝他那边挪过去,一个劲地点头:“好痒。” 谢淮京习惯性地撩开她睡衣后腰处,客厅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小灯,皮肤已经被她挠得泛红,他有些好笑:“不疼吗?” 感觉到微凉的指尖触碰到皮肤,林颂枝习惯性地塌腰,但她忘了,不自知地引.诱才是最致命的,谢淮京的手指蜷缩了下,更快地将药膏涂满她后腰肌肤。 皮肤的感官反应好像成了引信,从指尖开始,火星一路噼里啪啦地蔓延奔向最终的燃爆点,名为心脏。 她烦躁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困意翻涌,呼吸渐缓,谢淮京将她的衣服拉下来。 他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他跟林颂枝不再是普通朋友了。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第一反应是这也没什么稀奇的,胸腔里下一秒像是跳出来一个小人,被他的想法气得跳脚:“你他妈管这叫没什么?!哪怕第二天丧尸爆发世界末日降临你也是最高兴的那个!” 他知道自己心里或许还会跳出无数个这样的小人,他们或许形态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唯林颂枝主义者。 —— 林颂枝第二天很晚才醒,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晃眼的明线。 她下意识去摸床头的手机,看见姜鹿鹿几个小时前发来的微信:【谈都谈了,总不能搞纯情高中生那一套吧?】 昨晚的记忆纷沓而至,自然跟纯情搭不上边,她记得后半夜自己因为荨麻疹又起了床,谢淮京一下下地帮她挠背、涂药,等她皮肤恢复干爽,他的动作也逐渐收敛。 他将人转过来面向自己,声音很低地喊她:“林颂枝。” “嗯?”她迷迷糊糊地回应。 谢淮京顿了好几秒,时隔这么久,他终于问出了在江宜时没能出口的问题:“能亲吗?” 她脑子里困意翻涌,费劲地抬眼,看见他眼里一片晦涩,几乎要把人席卷进去,险些溺毙其中。 林颂枝双手撑在他肩膀上,起身,鼻息相融,酒香在纠缠间蔓延,越发麻痹神经。 后来的记忆更为混乱,几乎是混乱的电影帧,每一帧都矛盾而割裂,好像是他单手扣住自己的后颈,极为热烈的回应她,晕晕乎乎间不知道是不是她主动迎接他。 第71章 她眼睫轻颤,攥着他衣服下摆的手几乎要扯变形。 感觉到林颂枝的紧张,谢淮京松开手,将她一把合入怀里,下巴虚抵在她头顶上,呼吸很重,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 他捏了下林颂枝的脸颊肉:“晚安。” 房门被敲响,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林颂枝用手顺了顺头发:“啊?” 谢淮京这才推门进来,他身上穿着件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拉到顶,露出一小截脖颈,肩膀宽阔,腰身很细,显得外套有些松垮。 一副清风霁月的模样,让她一时半会没办法跟昨晚那个在她面前失控的男人联系起来。 他淡声道:“买了点吃的。” 林颂枝慢吞吞地下床,自然也就没注意到他泛红的耳根,明明之前认识那么多年也没对他有过其他想法,不过是亲了一下,自己就酒足饭饱思淫.欲,做了个放肆的梦。 两人解决掉早饭,林颂枝问他要不要出门走走,他昨晚喝了酒,车子被留在了会所车库。 谢淮京一愣,到嘴边那句“我可以让我助理来接我”被他咽了回去,点头:“好。” 两人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林颂枝的羽绒服衣摆时不时蹭过他的冲锋衣,发出窸窣的响声,她垂眸,这才发现他们没牵手。 她忽然就想起他生日那天,跟昨晚差不多,也是喝了酒就拉着她的手不放,像小孩找到了什么心爱的玩具一样。 林颂枝有点好奇他现在是怎么想的?是还没转换过来身份?还是不习惯?又或者…不想牵? 余光时不时往下瞥,骨节分明的手被收回在口袋里,还真是不给她一点机会。 她一时间有些气结,像是耍小性子一样往前快走了两步,谢淮京很快追上她,伸出手,弯腰凑近她:“女朋友,能牵手么?” 林颂枝双腮迅速漫上一抹绯色,她晃了晃手,眼里有点狡黠的笑意:“想牵呀?” 他其实都注意到了,衣料摩擦的声音,还有林颂枝偷偷观察的眼神,他知道她不是不满,只是一时半会还没适应身份的转变,身体好像比感情更容易接受。所以她会耍一点小性子。 这是继她有些执拗地问他要不要在一起之后,又一个让谢淮京感到心头一动的瞬间。 或许这种时刻在以往出现过不少次,就像童话里匆匆离开的辛德瑞拉无意间留下的水晶鞋,他只是有幸捡起水晶鞋的人,但此时此刻,水晶鞋的主人也在给予他感情回应。 但这也足够了,足够让他鼓起勇气问她一句——“能牵手么?” “嗯,想牵。”他将林颂枝的手包裹在掌心中,揣进自己兜里。 漫无目的地走着,林颂枝看见路边的一家精品店,挠了挠他的掌心:“女朋友有没有特权?” “嗯?”谢淮京低声笑笑,“有。” 她眨了眨眼,眼里亮晶晶的,像藏着细碎的星光,“那你现在能告诉我那个‘直角7’是什么意思了吧?” “这么想知道?” 谢淮京捏了捏她的掌心,一双眼蕴含着情意似的,连尾音都含着几分拖沓,有点清隽的温柔:“把吊坠倒过来才是对的,不是‘直角7’,是l,是你的l。” 林颂枝一愣,脸“唰”一下就烧起来了,哪怕真正发现他喜欢自己多年,但也许是因为他没露出一点马脚,经他打了个猝不及防的直球,让她久违地感觉到小鹿乱撞的感觉。 脸依旧很热,但没让他看出来,林颂枝晃了晃他的手,多年来的默契让他心领神会,配合的弯下身,她从包包里拿出那条项链,环上他颈间皮肤,“那就物归原主啦。” 两人闹着,林颂枝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用另一只手去摸,看见来电显示的时候愣了一下。 是陆醒。 她感觉到谢淮京牵着她手的力道重了两分,想到他们俩前几天在楼下不知道说了什么,还有他对于陆醒的关注,在他面前挂电话显得心虚,而且万一人家有什么急事。 她拿起手机给他看*七*七*整*理备注:“我接啦?” 谢淮京点头,但明显不高兴的表情把她逗笑,林颂枝不着急去接电话了。她一直感觉得到他对于陆醒有股莫名其妙的敌意,明明这人平时拽天拽地的一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模样,这会儿让她逮到机会:“你是不是不开心?” 他在心里嘲弄一句,面上露出散漫的笑意,既不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朝她手机抬了抬下巴:“快接吧。” “嘁。” 林颂枝在心里吐槽,将滑块滑到底,没等她开口,就听见电话那头陆醒的声音不复往日的冷静,带着急切的喘息:“温迎出了点事,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第38章 泼天狗血 这是林颂枝第一次来到温迎家里, 准确来说是她第一次接触到关于温迎订婚后生活的地方,关于婚后的事情她不想说,林颂枝也就不问。 她匆匆进门时撞见个姿态优雅斜坐在沙发上的妇人, 还有坐在一旁小沙发上的陆醒。 太太见林颂枝步履急促,脸颊泛着红晕, 她没有表现出来半分的不满,手指捏住瓷杯的手柄,轻抿一口, 却没跟她说话的意思,“陆醒, 这位是?” 第72章 陆醒看了眼她身旁的谢淮京, 介绍道:“这两位都是温迎的朋友。” 盛太太朝两人点了点头,“这位我认得, 谢家的大公子。这位小姑娘就有点眼生了,叫什么名字?” 林颂枝迫切地想看看温迎目前的状况,但碍于礼貌,她不得不回答太太的问题:“阿姨您好,我叫林颂枝。” “朋友来探望当然是好的,但温迎这会儿不太舒服,怕是没办法做好待客之道。”她弯身,将瓷杯放回桌面,平淡的语气直直敲打在三人心上——温迎没什么大事, 倒是你这个做弟弟的,喊来两个不相干的人来管我们家的事? 谢淮京站在她身边, 听见这话皱了皱眉, 他知道林颂枝的焦急,但进门的一瞬间也看出了盛太没有让他们探望温迎的意思。 这些自诩为豪门精英的人, 表面上行事优雅得体,其实是个怎么看人下菜碟的性格,他早就了然于心。更何况盛太是出了名的溺爱儿子,否则盛玠怎么可能在外毫无收敛? 他冷了脸,不动声色地挡在林颂枝跟前,“盛太,家事我们自然是不便插手,温迎生病了我朋友想探望一下没问题吧?” 虽然用的是敬语,但谢淮京语气冷硬,话里话外意思都在表达没心思关心你们家的破事,我们只是来看温迎的。 “温迎只是嫁过来了,准确来说她还没进门,太太您先是不让我带她回家,又是不让其他人探望,恕我直言,这跟软……”陆醒把难听的“软禁”二字收了回去,“怕不只是家事这么简单。” 话音刚落,二楼传来有人拾阶而下的动静,林颂枝抬眼看去,是盛玠,相比前段时间的短暂碰面,他这段时间倒是胖了不少,神色透着股刚才灯红酒绿里捞出来的虚浮。 见楼下围着好几个人,他下意识皱眉想发火:“喊这么多不相干的……” 他话没说完,因为看见了站着前头的谢淮京,剩下的话被他咽了回去,错愕几秒,笑说:“谢总,您怎么过来了?” “我朋友过来看看温小姐。”谢淮京颔首打过招呼,现在不是纠结他们关系的时候,他也不想提温迎是他妻子的事。 “叨扰了,盛先生。”林颂枝点了点头。 盛玠顿了两秒,像是在脑子里翻找关于她的信息,脸上挂着假意的笑:“可以,二楼上去第二间就是,阿迎迎跟我闹了点脾气,劳烦林小姐帮我说几句好话。” 林颂枝只是笑笑,没说话,径直从他身边绕过去。 “既然两位都在,不如坐下来喝杯茶,让姑娘家好好聊一会。”盛玠不动声色地挡在陆醒欲上前的脚步,朝茶几抬了抬下巴,“前段时间刚买了点好茶,赏个脸?” 让林颂枝进去已是无奈之举,反正她一个女生知道了他们家那点事也闹不起什么波澜,但陆醒不一样,他是温迎的表弟,目前来看,维持跟温迎的婚姻对他来说很有用。 谢淮京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盛太,盛玠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妈,没什么事的话您先回去吧,我这边还有点事。” 盛太似乎还有点不情愿,面上还要保持优雅,起身抚平裙摆上的褶皱,抬步离开。 谢淮京跟陆醒坐在沙发两侧,面对他的热情只是偶尔附和几句,没有跟他多说什么的想法。 林颂枝敲门以后放轻了脚步进去,她只看见厚重花纹被下藏着个生气寥寥的身影,感觉到来人的靠近,床上的人动了下,发出一声细弱又愤怒的:“滚!” 她脚步一顿,从认识至今,温迎给人的印象都是温柔优雅的,偶尔也能从她身上看出点孩子气,比如她会两种食物中纠结,会为了外卖的满减在心里精打细算好一会儿。 温柔又可爱的一个女生,有一段时间林颂枝都在想,为什么盛玠会这样不珍惜她?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温迎气得骂脏话。 “温迎,是我。”林颂枝轻声道。 听见林颂枝的声音,她这才费劲地转过身,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她心里的崩溃在这一瞬间似乎彻底决堤。 昨天回家的时候她看见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坐在她亲自挑选购买的沙发上,手里的叉子叉着个葡萄,笑眼盈盈地递到盛玠嘴边,言语甜腻地跟他撒娇。 盛玠见她进门,下一秒就推开身边的女孩,嘴上喊着她“老婆”,说要跟她解释,还要去提她手里的塑料袋。 而女孩没有一点被抓包的羞愧,用手整理了下一头卷发,和她擦肩而过时同她问好:“盛太太,你好。” 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挑衅她:“不过这个位置,你可能坐不稳哦!” 后面的事情温迎似乎也记得不太清楚了,那一瞬间似乎是身体比感情更难接受事实,身体发软,重重地磕在地上,半昏迷时她好像听见被喊过来的家庭医生说:“盛太太……” 自始至终,没有人喊过她的名字,她在这段婚姻里失去了什么呢?是所谓爱情,还是她的自我? 林颂枝面对她的眼泪一时间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后伸手抱住她,“温迎我在呢,还有我呢。” 她轻拍温迎的后背,不过大半个月没见,她的身体从原来不正常的丰腴瘦到几乎有点硌人,她甚至怀疑自己抱着个随时可能破碎的玻璃娃娃。 第73章 温迎在她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慢慢从林颂枝怀里退出来,看见她通红的眼眶,破涕为笑:“你哭什么呀?” “我就是……”林颂枝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她就是觉得很难过,“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出来会舒服点,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她摇了摇头,这些事情说出来林颂枝可能一时无法理解底下的错综复杂,毕竟她也不明白,如果说盛玠不爱她,他手机相册里全是她的照片,他可以因为她一句喜欢让人在婚礼现场准备一块心形地皮,种她喜欢的粉玫瑰。 可要是真的爱她,他怎么会出轨?怎么会让其他女人光明正大地来他们家?容忍她挑衅自己? 温迎从床上爬起来,又拉出来两个大行李箱,把常穿的衣物一股脑丢进去,力道很大,像是在以此泄愤。 “你要搬出去吗?”林颂枝忍不住问。 “嗯。”她点头,几乎是强迫自己牵唇露出来一个笑,“在这住下去感觉要被恶心死了。” 温迎将常穿的衣服塞进箱子里,为了不让盛玠发现,又推回了原位。 林颂枝看着她的动作,试探性地问:“那你这段时间要住哪?”想到自己那个房子,“要不然我搬出去吧?那里盛玠知道吗?住酒店的话没人照顾你,很麻烦的。” “那你怎么办?” —— 温迎在林颂枝身后下了楼,谢淮京看见她发红的眼眶,立马起身迎上去。 盛玠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放下手里的茶杯,转眼看见温迎盯着自己的眼神,满是恨意,他熟稔地搂上她的肩膀,亲昵地搓了搓,仿佛两人只是一对吵架的新婚夫妻:“我跟你道歉,你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你买过来好不好?我保证以后……” 温迎不动声色地打掉他的手,冷声道:“我说过了,这件事没这么容易解决。” 盛玠被她当众下了面子,干笑着又要去哄她,被温迎狠狠瞪了一眼。 “那我们先走了。”林颂枝担忧地看着她,但心里也知道温迎有自己的打算,用眼神示意她有事就联系自己。 温迎笑了笑,神色带着点少女的娇纵,像是要给盛玠一个台阶下,但看得出来她意不在此:“那你也出去吧,顺便帮我买那家的板栗过来。” 盛玠听得出来是在赶他出门的意思,只以为温迎还在闹脾气。他这会儿正心烦,这谢家的大公子,圈子里都说是个闲散少爷,不比那个小的受宠,但明眼人都知道,如果不受宠他哪里来的纨绔资本,聊了半天一直跟他打太极,拽得很,一点面子不给。 他在心里爆了几句粗话,等林颂枝他们出门后也跟了出去。 疾步从盛家出来,平白从空气中觉出几分厚重感,林颂枝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身体一个趔趄,被谢淮京及时拽住。 她像是终于忍不住,抱住他的腰身,脸颊埋进他肩膀,发出低低啜泣的声。 谢淮京什么也没问,只抬手揉了揉她的后颈。 几分钟后林颂枝从他怀里退出来,拿出手机准备订酒店,就当这两天应急好了,新的房子她这两天多看看。 忽然想起前段时间的事,她凑近到他身边:“我最近要换个地方住。” 谢淮京其实想过要怎么跟她提这个问题,也不是说住在那里不好,最大的问题就是陆醒住在她楼下。但这个念头一出来,他自己都讶异,以前多少话堵在心里不敢说,哪怕难耐,他也没有吐露半句的念头。 这才第二天,他就要为了这种事情跟林颂枝发牢骚么? “上次在你家,你是不是在躲我?” 第39章 她的画作 “你不也躲我了么?”谢淮京声音里含着笑意, 伸手将她垂落的头发撩到耳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她耳垂。 他感觉自己这段时间有点莫名的矫情,像十七八岁的时候喜欢她又不敢承认, 但又看不惯她跟其他人走得近。 不想让林颂枝看见自己看似潇洒散漫的一面下藏着会因为一点小事耿耿于怀吃醋的丑态。 见他跟自己打太极,林颂枝也起了点狡黠的心思, 躲开他的手,屏幕切换到酒店软件:“那我看看哪个酒店好。” “来我那吧。”他伸手挡住她的屏幕,“你来了我肯定时时到你跟前报道。” 他低沉嗓音里带着天生的玩世不恭, 放荡痞气浑然天成,将林颂枝的神经挑得狠狠一颤。 她别开眼去看窗外飞驰的车辆, 光与影跟着行驶的柯尼塞格在她脸上重复切割, 车厢里忽明忽暗。 今天情绪起伏过大,几乎是掏空了林颂枝的所有精力, 快速洗漱完后便上床睡觉。两人在同一屋檐下的相处模式并没有随着关系有所改变。 第二天早上摁掉手机闹钟,看见谢淮京已经起来,背对着她站在咖啡机前,单手拿着手机举到耳旁。 宽松的灰色家居服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挺拔身段,气息蓬勃而年轻,此刻他正条理清晰地跟电话那头的人列出几个疑问点等待见面确认。 林颂枝在原地怔愣几秒,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拉开椅子坐下来,给自己舀了一碗皮蛋粥。 第74章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用力摁了下开机键,还是没反应, 早上起来就发现它莫名其妙死机了, 这会儿还没恢复正常。 谢淮京打完电话朝她走过来,问她:“喝咖啡么?” “好。”她探出手, “你手机借我一下。” 发觉这话有点查岗的歧义,毕竟手机是个很私人的东西,林颂枝又补充:“手机死机了,你的借我百度下。” 谢淮京像是看出她解释的原因,笑着把手机放进她掌心:“随便看。” 林颂枝懒得跟他继续讨论这个问题,打开浏览器,手机自动跳出上次的浏览界面,看清内容后她差点一口粥喷出来。 【怎么跟前男友把狗要回来?】 这个前男友肯定是说她的,但是她这两年都没再谈恋爱,再加上跟狗有关系,林颂枝很快反应过来这个“前男友”说的是陆醒。 养乐多上次被陆醒带去做绝育以后就一直没见过,她这段时间实在是没空,也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先不说她跟他都算不上前任,让她觉得好笑的是,谢淮京在跟陆醒有关的事情表现出难得的上心。 过了会,谢淮京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过来了,其中一杯颜色明显淡些,林颂枝喝不惯苦咖啡,他给她那杯多加了点奶。 她心思还停留在浏览器界面上,心不在焉地拿过来喝了一大口。 他刚在自己的位置坐下,见状提醒不及,眼睁睁看着林颂枝喝了一口热咖啡后双腮被烫得鼓起。 刻在骨子里的家教让她没有乱吐,反而是捂着嘴想强迫自己咽下去,谢淮京拉开她的手,拿起她的咖啡杯,忽略指尖烫人的温度:“吐出来。” 林颂枝把咖啡液吐出来后口腔还是一片火辣辣的,拼命挥手给自己手动降温,他去冰箱里拿了几颗冰块,让她含着。 寒冷的冰块缓解了口腔内壁的灼痛,林颂枝双腮被撑得鼓起,杏仁眼不满地瞪他。 谢淮京失笑:“怎么这么笨?” 冰块在嘴里慢慢融化,灼痛感消缓。她下意识想提自己刚看见的东西,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反正谢淮京一时半会没有打算告诉她在意陆醒的原因。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想法早就被林颂枝洞穿,见她这会儿没跟自己生气,只以为她是被烫得说不出来话,“要不要看医生?” “我不要。”大概是嘴巴还是疼,她说话速度放慢,像小猫爪子似的挠他,让人觉得灵觉得嗲。 吃完早饭谢淮京依言将她送去见温迎,他还有事要处理,送到楼下看着她上楼以后这才驱车离开。 温迎只说自己跟盛玠说明了这几天不想碰面,其他方面无意多说,她似乎又恢复成以前的大家闺秀风范,礼貌十足,但更显疏离。 紧接着她拧着细眉像是犹豫了许久般:“我不应该多嘴,但是颂枝,如果盛玠想跟谢淮京有生意方面上的往来,尽量不要答应他。” 她没力气笑,“他这人不是个好的合作伙伴,就当我还你这段时间的陪伴吧。” 林颂枝知道她的意思,点头:“他有分寸的。” —— 学校的最后两门考试结束,接下来丞待解决的便是四篇英语论文,从温迎那离开以后林颂枝就回了家。 一开始还好,到后面她写得几乎要怀疑人生,想到谢淮京还有个书房,询问过他确认里面的书籍可以借阅后她这才推门进去。 书房空间宽敞,一色的实木家具,书桌上摆放了三四本书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对面则是个木色书架,靠窗的地方则摆了架黑色的三角钢琴。 林颂枝记得他小时候学习过一段时间的钢琴,只不过谢淮京算不上喜欢,完全是为了讨母亲欢心而学,后来随着年纪增长,他发现母亲只是单纯不喜欢自己,跟他会不会什么技能没关系,慢慢地搁置了。 她在书架上顺利找到需要的书籍,注意到书架中间摆放着一个白色画框,林颂枝踮起脚尖拿下来,里面装着张素描的少年侧颜。 几乎是在看清画作的下一秒,林颂枝怔愣在原地,这个笔触她很是熟悉,纸张已经泛黄,背面用铅笔写着:lsz,20130616。 记忆里平凡的日子在时间的洗礼下,逐渐成为回忆里璀璨的一帧,而她的回忆总是跟谢淮京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绘画班的课程并不轻松,每天上完课后还有额外的作业,林颂枝坐在画室一角,给水粉静物添上最后一笔。 只剩下三张人物素描了,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抬眼在画室扫了一圈准备找一位正在休息的同学来给自己当模特。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谢淮京发来的消息,问她下课了没有?买了点东西。 她探头看了眼正在给学生指出画作不足的李纨,趁老师不注意时,猫着腰偷偷跑了出去。 穿着套头卫衣和工装裤的谢淮京单手抄兜,站在画室门口的不远处等着她,“下……” “还没下课!”林颂枝打断他的话,喘息未定,“要不然我请个假提前走吧。” 少女的声音清脆,此刻带着点自己都没发现的嗲。 第75章 画了三个多小时眼睛都有些迷迷瞪瞪,如果谢淮京没出现还好,她还能哄着自己画完作业,可他一出现,她那颗心就飘出十万八千里远了。 “好。”谢淮京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我这次买了不少,够你分的了。” 他怕林颂枝上完课会饿,每次都会给她带点小零食,但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最容易消耗体能的年纪,她也不好意思吃独食,总得分一部分给别人。 等了几分钟,林颂枝又跑出来:“老师说不行,得画完才能走,但是你可以进来等我。” “行。” “李老师就是有点在画画上严格,但是他平时很好说话的!”林颂枝一如往常地跟他碎碎念。 她口中的李老师全名李纨,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留着一头艺术家的标志性长发,气质算得上温文尔雅,每次提到这人,她总是毫不吝啬地赞美,惹得谢淮京有点烦。 林颂枝的位置在最后一排,但带着他进门时还是遭到了其他同学的起哄,学生时代男女同学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氛围总是最引人注目。 但谢淮京显然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他拖了张没人坐的凳子来到她身边。 李纨给刚刚的同学改完画,走到她身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以后不能带男朋友进来了啊,下不为例。” 林颂枝一瞬间有些局促:“……不是的老师。” “这里……”李纨站在她身后,右手覆上她拿画笔的手,一点点在画纸上修改,林颂枝不自在地想挣开手,但他捏得很紧,从其他人的角度上看,反而感觉她过于忸怩。 “老师,你带着她画她一会就忘了,你说问题在哪让她改,印象更深下次也会更注意。”谢淮京站起身,身高跟穿着白衬衫的李纨相差无几,平白有了几分压迫感。 李纨被他的话说得有些尴尬,松开林颂枝的手,退了几步跟她拉开距离,“休息十分钟,有问题的拿着画过来问我。” 其他同学立马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平日跟林颂枝要好的同学见到她身边站着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场的谢淮京望而却步,悻悻地收回眼神。 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袋薯片,撕开包装,林颂枝将新的画纸固定在画架上,下一秒,薯片塞到了她唇瓣中间。 舌尖尝到调料粉的味道,心跳瞬间加快,她用牙齿咬住薯片,拿炭笔的手在纸上划下一道痕迹。 林颂枝素描画得很快,随便逮了两位同学完成了两张。 炭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她转眼看见低垂着眼眸调试mp4的谢淮京,修长手指正往耳朵里塞白色耳机,灵机一动:“你别动。” “嗯?”谢淮京还以为她也想听歌,拿起另一只耳机。 “你保持刚刚那个姿势就行,我很快就好!” 速写最重要的抓住人物神态,林颂枝拿着笔虚虚丈量了他一下,连灯光都偏爱他,灯下,他的瞳眸深邃漆黑,像是宇宙黑洞一般要直直把人吸进去。 林颂枝摒弃其他干扰自己的杂音,第一次这样仔细地观察他,心下不由得紧张,特别眼部细节,反复修改了几次。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并不容易,谢淮京脖颈发酸,但为了配合她,他什么也没说,直到她出声:“好了。” 他这才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脖子。 她拿着自己的画作等待老师的点评,李纨拿着笔顿两分钟,拧着眉,让她心里无端紧张起来:“笔触很细腻,但是比起素描更像是漫画,个人风格太重了,我跟你说过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谢谢老师……”少女低垂着眼眸,连声音都染上了几分丧气,伸出手想去拿回自己的画,却被李纨躲过。 “我把你们的画挑几张拿出去试试看能不能卖,不能的话也能得到些别人的评价,有利于你们发现自己的不足。” 林颂枝不疑有他,笑问:“好,谢谢老师,那我可以走了吗?” “嗯,注意安全。” 回到座位上时,谢淮京正把零食塑料袋和废稿整理好丢进垃圾桶,注意到她略显失落的神情:“林颂枝,我带你去逛一圈怎么样?” 第40章 贤者时间【修】 那年谢淮京还没满十九岁, 瞒着家里人买了辆机车,林颂枝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这是他们俩之间的秘密。 林颂枝撑着他的肩膀上了后座, 双手紧拉着两侧的铁杆,身前的少年俯下身, 拉过她的手搭上自己的腰,“准备好了么?” 听见她的回答,下一秒启动的车身像一把破空而出的箭矢, 离心力几乎要将她甩出去,林颂枝双手下意识收紧, 感受到衣料底下肌理分明的腹部肌肉又像是被烫到一般。 轮胎曳地摩擦发出焦味, 肾上腺素飙升。 她一头长发飘散,在空中飞扬。上车到现在她甚至都没问过他去哪, 只是直觉跟随。 夜幕降临,扑面而来的晚风将棕榈树的垂叶吹得沙沙作响,斑驳树影也跟着变化万千,隐隐还能听见海浪声。 摩托车慢慢停下来,林颂枝从车上跳下来,“怎么来这?” 第77章 知道她衣着单薄,所以他只虚拢着她,衣料相蹭,并没有和她挨得很严实,但也不会让她觉得冷。 他身上的气息和体温像暖流环绕着她,呼吸喷洒在她头顶上,很轻,林颂枝忽然想起那个在海边的拥抱。 “谢淮京。” “嗯?”他用气音说话,一只手在被褥里穿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捕捉到她垂在身侧的手。 林颂枝发现他对于自己的手好像有种奇怪的依恋,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找她的手,她之前对于牵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现在觉得也挺好的。 “你为什么存着我的画?”反正看不见他的脸,她胆子大了许多,“不是说要*七*七*整*理拿去卖废品换钱吗?” 他捏着她手指的动作一顿,似乎是没想到她连这个也发现了,谢淮京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其实不止是她的画,连当年她丢弃的画笔、画板他都好好地保存着,为的就是如果林颂枝哪一天后悔了,又想画画了,她还有退路可以走。 “那能换几个钱?”他喉结轻滚,感受到她绵长均匀的呼吸,轻笑一声,小心地下了床。 林颂枝睡了没一会,先是觉得身上重的很,把被子用力一踹,冷空气很快席卷而来。 她翻了个身,迷蒙间记得自己跟谢淮京睡在一起手伸出去找他,摸了半天,费劲地睁开眼,身边人已经不见踪影。 屋外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她以为外边下雨了,弯身将被踢到小腿处的被子拉回来。 过了几分钟,床垫再次陷下去,她闭着眼小声嘟囔:“你跑哪去了?” 林颂枝习惯性地贴过去,手指触到他皮肤上的水汽:“你又洗澡了?” “嗯。”他把被踢到的床尾被子拉好。 “你不是刚洗过吗?” 她声音细细的,依赖感很重,含着不自觉的娇嗔意味,谢淮京伸手揽住她,轻拍她肩膀:“你记错了吧。” 他确实是洗了第二个澡,拜林颂枝所赐。 谢淮京自认为不是个重欲的人,算不上清心寡欲,但比起同龄男生他在那方面也算能很好克制自己。 所以在洗完第一个澡的时候,他毫无防备地去搂林颂枝,毕竟那是男人最看破红尘的时候,通俗来说就是“贤者时间”。 但温香软玉在怀,更别提是他喜欢了多年的女孩,轻敌的下场就是败北,事实证明贤者时间跟所谓安全期一样荒谬。 第41章 祝我好运 第二天早上下了雨, 林颂枝在睡梦中听见淅淅沥沥的雨滴拍打在窗楣上的声音,滴滴答答,像是大自然没有节奏的协奏曲, 让她更加不愿从梦境中醒来。 往枕头埋了埋脸颊,谢淮京似乎也没睡醒自然地圈住了她, 也许是因为感冒,也许是因为其他事情,反正她一时半会不愿意起床, 在他怀里卧眠听雨。 再次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但被子盖得很严实, 林颂枝习惯性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看见温迎几个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颂枝,非常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和陪伴, 我已经好转,也抱歉这段时间占用了你的房子。 接下来说的这些希望你能帮我保密,我准备做一件事,我父母大概会觉得我疯了,所以我想去找我外婆得到她的支持,祝我好运吧。 希望你一切顺利。 另外也麻烦你帮我感谢谢淮京跟陆醒,这段时间多亏了你们。】 林颂枝看完这段话,眼眶蓦地发红,她知道温迎说的决定是什么。但国内目前的行情摆在眼前, 女性离婚的代价远高于男性,这是整个社会短期内无法改变的刻板印象。 温盛两家早早放出联姻消息, 不但是给两人高中至今的爱情长跑一个名分, 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在无形之中给温迎套上了枷锁, 将她能够反悔的余地压到最小。 她趿拉着拖鞋往外走,看见谢淮京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铁勺在锅里小心地搅拌着什么。 “早呀!”林颂枝双手圈住他的肩膀,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他反应很快,背过手圈住她的腿弯。 林颂枝瞥见锅里的小米粥:“你还会做这个呢?” “看教程做的。” 她松开手从谢淮京身上下来,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有天分的粥,你要不要尝尝?” 之前谢淮京学钢琴的时候,每天都要两个小时,时间一长免不了会抱怨,更何况那会才十一二岁正是小孩子的爱玩爱闹的心性,林颂枝就在一旁陪着他,疯狂彩虹屁:“你特别有天分,在我眼里就是下一个朗朗!” 他低笑一声,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味道不算好,盐放多了闲得让人忍不住咋舌。 “点外卖吧。” 谢淮京想把锅里剩下的粥倒了,却被她一把拿过去,嘴里还振振有词:“你这样多浪费?兑点水刚好!” 难得见女朋友这么捧场,谢淮京也不再坚持,在林颂枝面前,他从来没什么不可以的,陪着她喝了二十多年来吃过最难吃的一顿早饭。 她状似无意地提起:“温迎说她搬走了,那我也回去了?” 第78章 虽然说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但成为男女朋友之后这么快就搬到了同一个屋檐下,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谢淮京没说话。 “怎么啦?你又不是不能来找我,给你留点私人空间还不好吗?”林颂枝很难双腿放平的坐着,一落座就忍不住想跷二郎腿,在桌下一动,脚踝蹭过他的膝盖。 两人倏然一怔,她想起来昨晚的事,自然也知道他不是个没洗澡就会上床的人,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 从他家到她家来回得一个多小时,原本他不用亲自送的,柯尼塞格在路上缓慢行驶,林颂枝侧眸看了他一会,之前也坐过他的车,也是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但偏偏总感觉这次有什么不一样了。 在红灯前刹车,谢淮京侧头看她,失笑:“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不保证能放你走。” 闻言,她不由得怔了两秒,窗外的雨还在下和车内形成冷暖对流,玻璃上躺着一道道雨痕,绵绵细雨好像落在她心上。 车子到了小区楼下,谢淮京先下车绕到后备箱,撑了把黑伞又绕回来接她:“走吧,送你上去。” 花园道路两侧的路灯像是起了层濛濛的薄雾,他单手撑伞,手背青色脉络明显,腕骨凸起,她注意到生日那天过后,他似乎就把手表给摘了。 伞面一直朝着林颂枝那边倾斜,雨水砸落在地面上深深浅浅的坑里。 到了楼道口,林颂枝走出来,对他说:“你快回去吧,别感冒了。” 谢淮京只是笑,站在原地看她。 楼上有住户的防盗网上盖了铝制的顶盖,被雨滴砸出闷重而有节奏的声响。 林颂枝迎着他的目光看了他几秒,身体前倾,谢淮京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低颈,偏头避开她高挺的鼻梁,只在她唇角落下一个略带凉意的吻。 “妹妹……”谢淮京唇角带着懒散的笑意,话还没说完看见眼前的人身形微僵,错愕的目光盯着某处。 身后传来一道亲昵洪亮的声音:“妹妹,妈妈过来看你啦!” 两人喊她小名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林颂枝甚至疑心自己幻听。 谢淮京回头看见几年不见的秦书玉举着一把红格纹雨伞,身边站着个身型微丰的男孩,应该是林颂枝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这他妈,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刚才那一幕? 几秒后他略显迟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这怎么回事?” 林颂枝从他手里接过伞,她其实也很懵,甚至不知道秦书玉是怎么找到这来的,只能笑着走上前:“妈妈你怎么过来了?” “我过来看看你呀!”秦书玉看向她身后的谢淮京,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楼道口昏暗的灯光下,只一个背影都能让人看出与生俱来的矜贵,“这个是小谢吧?” 谢淮京心里忍不住骂脏话——他跟女朋友在那腻歪,丈母娘就站在后边看,也不知道人有没有看清楚,他上辈子是泄露国家机密了吗?才会让他遇上这种事情? 他面上没流露出半分,低垂下眼睫,难得地乖巧:“秦阿姨好久不见。” 林颂枝带着两人上了楼,她其实也很好奇秦书玉有没有看见刚才的一幕,社死尴尬都还算好的,主要是她不知道妈妈会说什么。 她从来没想过把跟谢淮京的事情藏着掖着,只是怕母亲会不理解。 果然,一进门秦书玉就拉着她进了房间,关上门,倒不是为了跟她说刚才的事,反而问她:“妹妹啊,你今年过年回家不?” 林颂枝愕然几秒,因为母亲再婚时隐瞒了外婆的存在,所以逢年过节她都是要跟着丈夫那边的,找不到理由离开,跟外婆的关系也很僵。 江宜这些年人口流失严重,年味儿也淡了不少,去年街上连个挂红灯笼的都没有,林颂枝自然是要回去陪外婆的。应该还会跟谢淮京一起,他不怎么跟父母弟弟在一块过年。 “回江宜,怎么了?”她问。 “也没什么啦!”秦书玉箍着银手镯的手在空中挥了两下,手皮上的皱纹比前两年又多了些,好像是她这二十多年来的精明象征,“你也知道,你外婆因为当年那件事对我有气,那我能怎么办嘛!” “江宜那么小有一点消息都传得人人皆知了,你都不知道那群长舌的讲话有多难听!”在她言语中已经听不出来江宜口音,秦书玉也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我是想着你大年三十过来吃个饭呗,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多好!” 也许是上次提到谢淮京直接被林颂枝挂了电话的缘故,见她点头答应后,她又压低了嗓音问道:“你跟刚刚那个男孩子没在搞对象吧?” 林颂枝刚想点头,又听见她说:“妈妈刚刚看见你们在楼梯口抱了一下,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不讲究这些,但是还是要注意点的嘛,毕竟你是女孩子跟人家不一样。” 啊?事情的发展偏离了林颂枝的预料,便看见秦书玉透过门缝看了眼进门就问她wifi密码打游戏的弟弟,压低声音道:“上次的话是妈妈没考虑清楚,他那种家庭也不是我们……哎呀反正你年纪还小不要因为一点甜言蜜语就被哄得一愣一愣的!” 第79章 林颂枝听着她的话只是笑笑,客厅里嘈杂的游戏特效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听见弟弟扯着嗓子喊:“妈,什么时候走?” “你们是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你纪叔今晚没回家吃饭,妈妈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红油火锅怎么样?”秦书玉说着拉开房门,“这房子你是租的还是买的?怎么都不跟妈妈说一声?我还是看你朋友圈才知道的。” ……果然。 “租的。” 弟弟听见这话立马从沙发上跳起来,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般得意洋洋道:“妈你还说什么她大学没毕业就自己买房,她要是真买得起怎么会不告诉你!”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秦书玉满脸歉意地朝她笑笑,“他年纪小没情头,别跟他计较啊。” 林颂枝摇了摇头。 秦书玉撸起袖管在厨房里做饭,她就在一旁打下手,开放式厨房跟客厅联通,游戏特效声断断续续地传入两人耳中。 一个多小时后三人围坐不尴不尬地吃着火锅,吃饭时弟弟也拿着手机不放,秦书玉只能时不时停下来给他添菜。 她努力地联络姐弟俩的感情,先是说两人眉眼长得有点像,发觉这话有点怪又干笑着找补:“姐姐英语很好的,纪唯你跟姐姐多学学,以后看电影都不用字幕!” 原来他叫纪唯,林颂枝这样想着时,听见桌上的男孩喉咙间溢出一声嗤笑,听在耳朵里格外刺耳。 她放了筷子,本来她也没怎么吃感冒还没好,不适合吃这种重油重辣的食物,笑问:“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纪唯这才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眼神,几乎像是打量一般地看着眼前这位姐姐。 林颂枝眼眸一弯,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但那笑意不达眼底更像是一种礼貌:“有话可以直说。” “没有啊。”他收了手机,避开她的眼神,大概是处于变声期纪唯的声音沙哑得有点怪,从鼻腔发出一声嗤笑,“妈不是一直说你厉害,今天这么一见,感觉你跟她说得不是同一种厉害。” 她其实一直看得出来这个弟弟不喜欢自己,但林颂枝也无所谓,毕竟家庭关系摆在这她也不喜欢他。听见他这番阴阳怪气的话,她心疑自己是不是跟人有代沟了?他到底是想说什么? 秦书玉见气氛不对,先出声打断:“对了妹妹,你毕业了打算去当老师还是做什么?” “嗯。”林颂枝没打算跟他计较,低垂着眼吃碗里的鱼丸。 吃完火锅,她把脏碗留在池子里泡着,纪唯十分不耐烦地拉着秦书玉准备离开。 但后者似乎没打算这么快走,牵着林颂枝在家里转了一圈才准备出门。 电梯里纪唯在秦书玉耳旁说了什么,中途还看了她一眼,林颂枝不明所以地耸了耸肩膀。 林颂枝把母子俩送到楼下,又给两人叫了辆网约车,等两人上了车,她紧绷了半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转身往回走,她瞥见停车位上有一辆熟悉的车亮起了双闪。 深圳会开这种车的人并不多,更别提是这种张扬的深蓝色,林颂枝慢慢走过去,看见车门打开,谢淮京从车上下来。 “你怎么过来了?”她笑,跑上前去。 谢淮京压根就没走,没跟她上楼是因为不合适,伸手捏了捏她的脖子:“正好在附近,就想过来看看你。” “那你再早一点就好了,还能吃我妈做的火锅,不过你的胃可能不太行。” 他搭在林颂枝脖颈的手一顿,没有说话。 她没有察觉,和他一起往楼里走:“你今年也回江宜吗?我妈刚让我大年三十回家,你也去江宜的话我们……” 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嗬”的一声:“我就跟你说他们俩肯定有一腿!你还不相信!” 林颂枝被这么一吓,心头一颤,肩膀随着身体生理性的颤了下,谢淮京单手揽住她的肩膀,回头看见去而复返的秦书玉和弟弟,而后者正一脸得意地看着他们,那表情像是拍到了什么明星恋情的狗仔。 秦书玉还在错愕中没回过神来,眼神落在她肩膀上的修长手指上,“妹妹,你们俩这是……谈朋友了?” 这母子俩的语气都让林颂枝感到不舒服,还没来得及说话,感觉肩膀一轻,身旁的人收回了手。 她看见谢淮京单手插兜,礼貌地垂首:“阿姨您好。” “欸你好你好。几年不见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啊,这么晚了来找妹妹吗?” “他那是来找她的!分明就是来跟她上……”纪唯剩下的话被谢淮京扫过去的一个冷冽眼神惊得吞回了肚子里。 林颂枝不明白她这个弟弟为什么对谢淮京有这么大的敌意,确实是听说过弟弟妹妹天生看不惯姐夫的存在,但他们俩压根就没有这么深厚的姐弟情谊。 她觉得很奇怪,但目前还有另一件事更为重要,揽住谢淮京的胳膊,笑眼盈盈:“妈,他是我男朋友,刚没来得及跟你说。” 谢淮京垂眸看她一眼。 秦书玉还没来得及说话,纪唯像是终于得到了什么重要证据一样,激动得大喊:“我就说吧!你天天吹她学习好又独立又有本事,要不是抱了他这种大腿,她能一年到头都不跟你联系几次吗?” 第80章 “你看她的吃穿用度,说不定全是靠什么东西换来的?!不然她这么厉害怎么不把你接过去啊?!我他妈要有个这种邻居我也第一眼就缠上去啊,不就是当了十几年备胎终于成功上位了吗!有什么好得意的!他这种人换对象比换衣服还勤快!” 林颂枝被他一连串钢炮似的话语惊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他是愤愤不平她有个谢淮京这样的发小,在嗤她当年在街上第一眼看见他就缠上去,还非常正义对她“给发小当了多年备胎以后终于成功上位”的行为表示出不屑。 她一时间有些想笑,看见母亲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眼神,虽然这在她意料之中,可还是让林颂枝一颗心像是泡在柠檬汁般发酸发胀的。 有什么好难过的呢?她在心里问自己,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谢淮京攥住她的手,声线很低,隐隐带着让人胆寒的压迫感:“阿姨,您就这样放任儿子对自己女儿这样大放厥词吗?” 第42章 是陆醒 秦书玉像是如梦初醒般去扯儿子的胳膊, “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给姐姐道歉!” “我又没说错!凭什么要跟她道歉?我才没有什么姐姐,她不要脸我还要呢!” 谢淮京冷笑一声,说了句“替您代劳了”, 几步上前揪住男生的衣领,冷冽低眼, 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对着他面中就是一拳:“是我先主动的,能跟她在一起是我求仁得仁, 倒是你一张烂嘴比下水道还要肮脏恶臭!” “你他妈也想跟我当朋友吗?”他下手毫不留情,将人扯到一旁的低矮草丛, 拳拳到肉, 直接砸在人鼻梁骨上,“一拳一万, 卸了胳膊五万其他的翻倍,医药费我出,看你这身子骨能跟我当多久朋友?” 秦书玉被他的动作吓得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在儿子惨痛的哀嚎声才回过神来,从小被她舍不得打骂娇惯着长大的孩子此刻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她只好红着眼眶去扯林颂枝的衣角:“你快让他住手呀!你弟弟都快被打死了!” 林颂枝被她晃得手酸,抬手挥开,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被同龄孩子说是被爸爸抛弃的小孩时, 母亲视若无睹,那时谢淮京也是这样语气平淡的同时毫不手软地将人压在地上挥舞拳头。 “别打了。” 她上前弯身去拉谢淮京的胳膊, “可以了谢淮京。” 他很少动拳头, 但他下手知道轻重,此刻纪唯鼻涕眼泪血渍糊了一脸, 疼得倒在地上吱哇乱叫,但其实就是皮外伤。 他停下动作,扭头看见林颂枝默然不语的表情,一瞬间有点慌,“我……” “先送他去医院吧,不然解释不清楚。” —— 医院里护士给纪唯处理伤口时,来人在门口还能时不时听见几句鬼哭狼嚎:“我要报警抓他!” 隔着一堵墙,林颂枝听见一声响亮的“啪”,紧跟着男生的一声惨叫,还有秦书玉咬牙切齿的声音:“这么点事报什么警?你是觉得自己占理还是嫌不够丢人?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姐姐的?你看那人像是会怕警察的吗?你是不是觉得被打的不够?” “我哪里说错了?”护士拿着医用棉签给纪唯上药,疼得他忍不住皱眉,“我都看见了,那男的车就停在楼下他们俩要是正常谈恋爱,怎么可能会避着我们?” “你就对她放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亲爹是什么人?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而且你给她交了那么多年学费,她呢?一年下来电话都没打几个!”纪唯这会儿倒是条理清晰地跟亲妈分析起来,“连自己亲妈都能抛弃的人,你觉得她会喜欢什么人?而且你都说了他们俩四五岁就认识了,以前不喜欢现在就喜欢了?” 林颂枝在门口听见这番话忍不住笑,主要是这个弟弟讲话声音像唐老鸭,抑扬顿挫的,时不时蹦出来的反问句像八卦的狗仔。 她侧眸看见谢淮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五官立体,但其实有点冷感,此刻更像是覆了层霜,他起身想进去却被林颂枝拉住了手指。 她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只是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仰头看着他,只那一眼便叫他顿住了脚步。 “你真在楼下等着?” 谢淮京又坐到她身边,强压住心头那股想打人的怒意,喉间滚出一声:“…嗯。” “那你怎么不上来?”林颂枝抚平他的手,将五指扣入他的指缝。 她其实不太清楚他现在心里的想法,刚刚在她妈妈面前他收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她其实都知道。谢淮京好像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在给她准备好退路,如果哪天她想回头,随时都可以原路返回,更多清水完结最新文在气俄群思而而二无九依思其至于剩下的,他只会用一句“朋友当久了糊涂一把而已”揭过去。 可是她不想这样,跟他谈恋爱就是出于她自愿,因为她喜欢他,仅此而已。 “你们一家人吃饭,我一个外人上去算什么事?” 第81章 “鼻子变长了谢淮京。”她蹭了蹭他的指骨关节,故意逗他:“欸,你是不是因为心里憋着太多话,手才这么长?” 谢淮京没敢去看她,只是牵着她的手慢慢收紧:“我以为你不想说。” 他觉得很正常,普通情侣在一起初期也不会告诉父母,感情不稳定时告知亲友反而会有反效果。另外,他也不确定林颂枝的想法。 她愣了两秒,似乎是意外于他会这样想。 “我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林颂枝牵紧了他的手,“我只是觉得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你看我弟弟那个反应。” “他是个奇葩就不说了,我妈的话她其实这两年变得挺多的,如果她知道我们俩在一起了,她可能会跟你提很多东西,然后找你帮忙。或许还会让我们早点结婚。” 秦书玉在家里对她的那番敲打就是,林颂枝并不觉得她没看出来她跟谢淮京之间的事,但她既不捅破又那样暗示,意思便很明显了。 “这哪是麻烦呢?”他声音很轻,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她没听清,“嗯?”一声,又说:“而且我也跟她说你是我男朋友了,真没有不给你名分的意思喔!” 病房里又传出纪唯的声音:“反正我跟你说,你就别指望着她给你找个金龟婿了,先不说她跟那人不是正经谈恋爱吧。她这种人找到了肯定也赶紧跟你撇清关系!” “我就说呢。”秦书玉叹了口气,“之前跟她提到这人她还挂了我电话,现在就突然在一起了……” “妈,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种就叫捞女,捞够了就找个老实人接盘!” 在他还没明白什么才是爱情的年龄时,谢淮京就已经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林颂枝,这让他怎么能接受喜欢了多年的姑娘被人这样编排。 谢淮京又恢复成以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戏谑地笑,牵着她起身:“我们进去看看吧。” 秦书玉见她进门,被抓包的愧疚神情在她脸上一闪而过,目光下移到两人紧牵着的手上,她皱了皱眉:“妹妹,你跟我过来一下。” 她将林颂枝拉到医院过道里,左右看了眼确定人没有跟上来以后才说:“妈妈不是要干涉你的感情啊,只是觉得你这次真的要好好想想。” “你看啊他这种人就真不是你能管得住嘛?你从小就听话,碰见这种放荡不羁的被吸引了也很正常……” “可是妈妈,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算管得住呢?”林颂枝轻声反问,“而且在纪唯当面或者背后编排我的时候,你都没有做什么实质性举动不是吗?” 秦书玉被她的话问得一愣,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对于这个女儿,她心里的确有亏欠,刚离婚的时候把气撒在她身上;再婚以后她性格独立,很多事情也不需要她太过操心,她把身心全部放在小儿子身上;如今却连女儿恋爱都插不上话。 想到这,她一时间有点眼热,鼻翼翁动:“你弟弟他年纪小,不会说话你别跟他计较……” “好了妈妈,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忍他到现在。” 而另一边的病房内,谢淮京见两人走了单手抄兜站在一旁等着,护士上完药又叮嘱了纪唯一些注意事项,离开时看了倚在墙边的男人,冷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还想跟我做朋友么?” 纪唯昂着头,一脸不屑地看着他。 他也不恼只上前几步,伸出一根食指,戳着纪唯额头上的纱布,一摁,血迹很快渗出,见他疼得龇牙咧嘴,谢淮京也不放手,冷声道:“你妈妈有一句话说的对,我不是会怕警察的人。” “所以你管好自己这张嘴,再让我听见你编排林颂枝一句话。”他抓起男生的胳膊,往后虚扭了一下,“五万块把它卸了,换你一张干净的嘴不亏吧?” —— 那天不欢而散之后秦书玉没再联系她,林颂枝也乐得清闲,几天后在回家路上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她生理性地颤了下肩膀,掏出来一看是姜鹿鹿。 她们俩之前有个约定,谁先谈了对象就要请对方吃饭,只是前段时间两个人都忙,便一直没定下时间。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姜鹿鹿的语气活像个失宠的嫔妃,“本来想着给你俩一点时间,结果你俩直接把我抛之脑后。” 林颂枝卖乖:“餐厅你选,不管人均多少我都请你吃。” “我不要你。”她嗤笑一声,“你把谢淮京叫来,说好请吃饭的是男朋友,让你出算是怎么个事?” “……也可以,我一会跟他说。” 姜鹿鹿心满意足地点头,又转而跟她提起另一件事:“我本来前两天就想告诉你的,但是我那会脑子太乱了,就……我喝多了跟前男友的哥哥……那什么了一下。” “什么啊?”林颂枝不明所以,脑子被她模棱两可的话勾出一堆黄色废料,抬眼看见不远处的颀长身影,怔了两秒。 第82章 是陆醒。 第43章 醋死了 林颂枝停下了脚步。 她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陆醒了, 上次碰面还是在温迎家里,这段时间里她们也有联系,只是默契地没有提到对方的感情, 而她也顺理成章地忘记了跟陆醒约定好有空要跟他聊聊这件事。 他也没有主动联系她。 话说起来他们俩之间的生活节奏好像一直都不同步,更遑论其他, 这样想着,陆醒也抬头看见了她。 “我晚点给你打回去。”林颂枝低声跟电话那头的人解释。 这个年纪的男生好像都不怕冷,这几天深圳都是个位数的温度, 被她和姜鹿鹿吐槽了好一会,他身上只套着件黑色长款外套, 下搭深色牛仔裤, 露出腕骨突兀的脚踝,犹疑两秒后轻声喊她:“林颂枝。” 她露出个礼貌性的笑:“好巧。” “你之前说有话想跟我说, 现在有空吗?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就今天吧,以后可能就没时间了。” 林颂枝其实想说,等过段时间你去英国了估计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其实那天从姜鹿鹿口中听见这个消息时,她觉得有点奇怪,坚持要跟她谈谈的人是他,而他似乎到现在也没有告诉她自己准备去英国深造的事情。 她实在不明白这人是怎么想的。 陆醒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过了今天我也没什么想听的心思了”,也感觉得到她心里对于自己有些不满。 他自然也明白就算说了,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从那天看见她在楼下跟谢淮京的相处时他就知道, 有些事情并不会因为他的话而有所改变。 可想起前几天跟周嘉见碰面,他好像并不知道谢淮京跟林颂枝的事情, 这个发现让他心里燃起了一点希望的焰火——万一呢? “找个地方坐坐吗?”陆醒问。 两人进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推门而入风铃在碰撞中发出清脆的响声,林颂枝有一刹那恍惚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 也是在一家咖啡馆。 她习惯性地点了杯热巧,陆醒则选择了看上去就苦得让人咋舌的不加糖冰美式。 “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落座后,他先一步开口。 “你说吧。” 他迟疑了几秒,“你跟谢淮京真的在一起了吗?” 林颂枝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嗯。” 陆醒的问题也就从另一个方面表示了谢淮京没有把他们在一起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周嘉见他们大概率也不知道。 她心里谈不上生气或者难过,只觉得他不说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七*七*整*理,无论如何,这是她跟谢淮京之间的事情,没必要从另一个人口中了解原因。 陆醒怔了两秒,了然地点点头,抬眼定定看着她,“林颂枝,其实我也有一个秘密。” 穿着统一工作服的服务生将两杯咖啡端上桌,又回到吧台桌后,用拉花缸给咖啡拉花,戏谑地笑:“世上又要多一个伤心少男。” 坐在她前面的周嘉见低垂着眼眸,刚想说他们这店做咖啡的技术怎么往后倒了不少,半杯冰不说,味道也跟刷锅水有的一拼,听见这话倒是来了劲:“谁啊?” “你看那。”女生在咖啡杯里拉出一个白色的爱心,朝林颂枝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嗯……”林颂枝在他再次开口先一步出声,“陆醒,我可能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但是我想正式且真诚地告诉你,跟你认识的这段时间很开心。” 她看见陆醒拿着咖啡杯的手微微打颤,这是他们认识以来她第一次看见他失态的样子,印象里他一直都是沉稳冷静又骄傲的一个人。 “是我这段时间做得不好。”他顿了下,“……我以为只有这样,你才会一直喜欢我。” 林颂枝斟酌再三才开口,“但我觉得,这世界上可能会有很多人对你表现出感兴趣,但很少会有人执着于你。喜欢一个人很正常,不被喜欢也是常有的事,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对不起我或者是其他什么的,你很值得被人喜欢。” 她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什么叫以为只有这样她才会一直喜欢他呢?她不懂,是指他那段时间的若即若离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大多数人都希望自己是被偏爱、被特殊照顾的那个人,连她也难以免俗。 陆醒以为事到如今自己会不在意,可听见她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扣紧了手指。 他忍不住问出了藏在心里难以理解的那个问题:“你不是说,性单恋者没办法接受对方也喜欢你吗?为什么谢淮京是那个例外?” 不远处,小区门口的绿化带旁停着一辆蓝色的柯尼塞格,谢淮京坐在驾驶位上,修长手指伸到车窗外,指骨夹着根点燃的烟管,烟灰掉落在他手背上又很快被风吹散。 十几分钟前他收到周嘉见发来的信息,说他在喝咖啡,他十分无语,刚想把手机丢进副驾驶座,手心跟着机身一颤,对方又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上坐在靠窗位置上的女生正是林颂枝,而她对面坐着的那个则是陆醒。。 第83章 他没回,只是驱车去了林颂枝和陆醒所在的小区,也没有上前去,只是在车里坐着从烟盒里磕出根烟,一口没抽,沉默地看着它燃烧。 没一会儿他就看见林颂枝一个人出来了,脚步轻快地向小区内部走去。 谢淮京下车时正好看见从咖啡馆出来的陆醒,他自然也看到了,朝他的方向走过去。 “怎么?非得她亲口告诉你?” 陆醒对他的嘲讽置若罔闻,径直走到他面前:“那你觉得,林颂枝真的会一直喜欢你吗?” “不喜欢又怎么样?”谢淮京依旧是那副吊儿浪荡的表情,似乎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现在她是我女朋友,你难道准备当小三?” 他笑意放纵驰荡,仿佛陆醒的话对他来说全然不受影响。 但林颂枝对他来说是天边明月,月亮从来都是高悬于夜空之上的,此刻月亮停留在他头顶,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事,他不会想要离开。 “至于我做的事,我确实是混球,我也不介意你告诉她,她有知道的权利,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跟她坦白了。” “当小三”这样的字眼无疑戳中了陆醒的痛点,他尽力让自己保持平和:“好啊,我也挺期待她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谢淮京笑着略微颔首,掠过他径直往前走。 —— 林颂枝回到家就撸袖子做饭,她厨艺不行但总归是会做一点简单的,速冻水饺在锅里发出咕嘟的水泡声,感觉焦躁不安的细胞都被抚平了。 等饺子煮熟的间隙里,她又去调酱料,忽然听见玄关处响动,扭头看去,手下没控制好力道,酱油不受控地往下流。 “你怎么过来了?” 房子的密码她只告诉了谢淮京和温迎,后者不在深圳,谢淮京平时过来也会提前给她打个招呼。 他看见林颂枝身前系着小熊图案的围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种打扮,喉结一滚,面上那股冷霜被他收了回去。 “过来看看你。”谢淮京知道她手上有事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没进厨房,在沙发上坐下后发觉这场景似曾相识。 像他们之前做朋友那样,有的时候林颂枝还会玩笑着说他果然是少爷身子少爷命。 现在好像跟他们做朋友时没什么不同。 谢淮京看着她的背影,到底是没有问她刚刚跟陆醒说了什么。 等饺子上了桌,林颂枝这才得了空看他,发觉他好像看起来好像有点不高兴。 “你怎么啦?” 他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闻言,心里那些不忿搅着拿不出手的酸涩失意在心里翻涌着,他只能用她一贯喜欢的方式——跟她打直球。 “林颂枝,我看见你跟陆醒在一块了,你哄哄我行不行?我他妈快醋死了。” 第44章 女朋友 林颂枝抬眸看他, 额发耷拉在额前,下面一双眼睛漆黑如曜石,眸光熠熠, 难得见他露出几分乖巧。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 跨腿坐到他身上,轻扯谢淮京的衣角便是暗示他低头的意思。 他低颈,下意识以为林颂枝跟小时候一样要抱他, 以前他生气的时候她总是会伸手抱住他,把头埋在他锁骨窝上亲昵地蹭。 这样想着时, 忽觉衣领被她双手抓住, 看见她轻微颤抖的眼睫,仰脸, 贴上他。 她倒不是去贴上谢淮京的唇瓣,这人是有点傲娇在身上的,头垂得不够低,此刻坐在他身上,她也只能够到他颈侧,呼吸温热,往上移,轻轻贴住男人凸起的喉结。 林颂枝明明感觉到身前的人僵了一瞬,离得这样近, 顿觉臀部底下的肌肉骤然收紧。 就几秒的时间,她退开脸, 手也慢慢松开, 歪着脑袋去看谢淮京的表情,轻声跟他解释:“我就是在路上跟他碰见了, 然后……” 剩下的话没能说完,腰身被人掐住,林颂枝看见他喉结微滚,脸上满是放荡痞气的笑意:“宝宝,你在钓我啊?” 没等她回答,谢淮京用另一只手扣住她后颈,侧头吻住她。 林颂枝不知道亲喉结对于男生来说意味着什么,人总是对自己没有的身体部位充满好奇心。 她那天说觉得异性的喉结很有性吸引力也是出于心里的真实想法。 他步步逼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又被他一把捞了回来,圈在她腰上的手倏然收紧,引得林颂枝肩膀一阵颤栗,像寒冬枯枝上簌簌飘落的霜雪。 这个吻跟以往不同,他来势汹汹,追索、碾磨着她的唇瓣,气息纠缠,极尽缠绵。 林颂枝忍不住蹙眉,唇齿间溢出小声的嘤咛,他抱得太紧,双手只能无力地抵住他的肩膀,却也被他强势地插.入五指,牵引着环住他的脖颈。 他慢慢推开,用指腹蹭掉她唇瓣上的潋滟,看着她的目光含着缱绻的情意:“怎么这么会啊宝宝?” 谢淮京刚刚也用了这个让人难为情的称呼,在一起以后他也经常喊她全名,只是偶尔会亲昵地叫小名,再次听见这个称呼让林颂枝的脸颊倏然烧红一片,折颈将脑袋抵在他肩膀上:“…你别说了。” 他难得配合,没再跟她插科打诨,手指卷着她垂落肩头的一缕头发,松开卷起,反复把玩,他对她的身体好像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着迷,但谢淮京很少说出来,他怕吓到她。 第85章 她大一寒假就拿了驾照只是一直没有亲手上路,这会儿她想试试,谢淮京也就随她去把钥匙放进她掌心。 眼看着林颂枝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踩下油门,几分钟后,身旁的男人忍不住侧眸看向她,手指在车窗上轻敲:“林颂枝,你看见那个骑单车的了吗?” 他嗓音带笑:“你加把劲,超过他。” 林颂枝剜他一眼,“讽刺我?” “我哪敢,只是在陈述事实。” 她熟悉谢淮京吊儿郎当满嘴跑火车的样子,懒得跟他多说,只是在前方找了个可以停车的地方缓缓停下来。 “你会不会觉得我对那个便宜弟弟太宽容了?”这句话堵在她心里很久了,她叹了口气,终究苦涩。 林颂枝自认没什么孝心,她知道自己跟秦书玉之间的母女情分可能也就到这了,往后再见面的机会估计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没有。我知道你不能对他做什么,不然你妈肯定要哭天喊地找麻烦。”谢淮京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放纵浪荡,“但是我又不怕麻烦,我看不惯他那样说你,我就要打他,大不了赔钱。” ——其实他前两天又去找了秦书玉,即使知道她不会因为自己一两句话就改变对他的看法,但更重要的是谢淮京不想让她和纪唯再来打扰林颂枝。 “你真好啊……”林颂枝叹口气,脑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小声嘟囔。 第45章 焰火年年【修】 年底的时间过得很快, 林颂枝到底还是要去跟秦书玉吃那顿饭,哪怕她心里再不情愿。 进门打过招呼,坐在沙发上的纪唯像是收到了母亲的信号, 收了手机坐直身子,别扭又小声地说了句什么。 “你一个男孩子跟姐姐忸怩什么呢?”秦书玉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男生立马挺直腰板。 “阿姨,您先去忙吧,说不定您在这他更不好发挥。”谢淮京好整以暇地看着母子俩。 秦书玉低声跟他说了什么, 进厨房前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纪唯低垂着头来到林颂枝跟前,一字一句像是从喉咙眼挤出来似的:“姐, 我不应该在那样说你, 更不应该恶意揣测你的事情,对不起……” “好了。”这场景过分诡异, 林颂枝听不下去了,这些话大概是秦书玉让他说的,跟写剧本似的打好了腹稿的台词,或许和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大相径庭,听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纪唯像是被释放了一般拿起手机就跑进自己房间。 “你跟他怎么了?”她有点儿讶异,看向谢淮京,“他好像很怕你。” “估计是不想挨打了吧。”谢淮京从碗里挑了颗成色好的樱桃给她,“这个好吃,你尝尝。” 上桌吃饭的时候, 秦书玉眼疾手快地往她面前放了碗艇仔粥,顶上还堆着几块小排骨, 林颂枝感觉疲惫的神经突突直跳。 还没等她说话, 继父先拉着秦书玉坐下来:“行了,人家想吃什么自己会夹, 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联系几次,说不定人换口味了你都不知道。” 林颂枝算是知道纪唯那副阴阳怪气的性子是从哪来的了,原来是遗传。 秦书玉又给儿子舀了一碗,“我是她妈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爱喝艇仔粥,爱吃排骨和玉米的!” 她没多说,看着面前满满当当的瓷碗,避开顶上的排骨,执起勺子喝了一小口。 趁秦书玉去照顾纪唯的功夫,谢淮京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和她的碗对调了一下。 等吃完饭,林颂枝想去洗碗,挽起袖口后被母亲拉到一旁,她往外看了眼:“妹妹,要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话。你要是跟他谈得开心也就随你,但你要受了气肯定要跟妈妈说的!妈妈给你撑腰!” “我是觉得过日子嘛找个条件差不多的、性格好的才好过。要是结了婚他欺负你,妈妈立马去跟他理论!闹得多难看也要!” 秦书玉声音大,皮肤已经泛黄发皱,手臂粗短说到情绪上头时在空中挥舞着,看上去十分有力。林颂枝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会为自己出头,直觉告诉她这只是秦书玉出于母女情谊说的话,不能当真。 但她还是弯起眼眸,发自内心的笑了:“我知道的妈妈,但是我觉得他不会让我吃亏的。” 她看见谢淮京站在洗碗池前蓄水,这种事情似乎是他的初体验,面上覆着一层冷意,林颂枝轻声笑了,“就算真的过不下去了,也可以分开嘛,你想哦,万一分开了,我还可以拿好多钱呢!” 难得见她说这么多话,哪怕是满嘴跑火车,秦书玉也扑哧笑了,轻拍她胳膊,“大过年的说什么晦气话呢!见到你外婆帮我问声好,是妈妈对不住她。” 秦书玉没让他俩帮忙,硬是把两人推出了厨房,林颂枝跟剩下的父子俩面对面也尴尬,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 谢淮京习惯性地拉她的手,唇边攀起笑意,颇有兴致地问她:“你妈妈是不是同意了?” “同意什么?”林颂枝没明白。 “同意……你跟我在一起啊?”被她这么一问,谢淮京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低声道,“我听见她说,万一结婚了我欺负你,她就过来跟我理论。” 第86章 林颂枝有些好笑,这人听墙角就算了,怎么还带自动脑补的呢? 谢淮京见她没说话,反应过来是自己自作多情,在心里暗骂多余的脑回路,努力想着怎么找补。 “那你听见我说的了吗?”林颂枝故意逗他,“没想到你连结婚都想了喔?我跟我妈说,万一分开了,我还能拿一大笔钱呢!” 他见她一双杏仁眼里满是笑意,知道她在开玩笑,顺着她的意思往下问:“那你想分多少?” “共同财产平分啊!”她眨了眨眼,想到另一件事情,“你说你妈妈会不会跟电视剧一样,给我一张支票让我离你远点?” 谢淮京捏她的脸,想到自己的父母,其实这几年关系缓和了不少只是仍然算不上亲昵,童年的隔阂难以跨越,但他们也知道林颂枝的存在:“不太行,你要是跟谢庭初一块还有可能。” 话落他又抓紧了她的左手,“不过你还是别想了。” 幼稚鬼!林颂枝在心里暗嗤。 两人闹了会儿便准备坐车回江宜,林颂枝被他按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还把中间的扶手拉起来,他捏着她的左手揉捏了一会,从兜里摸出来一条盒子。 “你刚刚没吃多少。” 林颂枝惊讶地看着他手心里的健达奇趣蛋,是她小时候才有的包装,一整条有概率能够开出灰姑娘套装。 当年这个系列一出来就受到了同龄女生的追捧,大家都是为了开盲盒似的附赠品去的,林颂枝曾经跟他说过:“等我发达了我就把超市里所有的健达奇趣蛋都买下来!” 她随口说的一句话,被他记在心里好久。 林颂枝在手里比了比,撕开包装纸,挖出一颗巧克力球递到他唇边,歪着脑袋看他。 “我知道你喜欢吃巧克力。” 口腔里的巧克力球蓦地被咬碎,甜腻的糖浆爆开,林颂枝怔了几秒,看着他,猛地张开手臂绕住他的腰,头抵在他怀里。 ——我一直都记得你的喜好,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有你的位置。 谢淮京的手抬到半空中顿了下,轻轻覆上她的后脑勺,像安抚小猫似的揉了揉。 —— 这几天气温上升,也是他们运气好,抵达江宜的时候天还没黑,林颂枝回到家时发现唐素不在,问了住在隔壁的秦婶才知道她去找人下棋了。 “那我们去寺庙还愿吧?”谢淮京把她的行李分门别类地归置好。 “可以啊。” 两人上山时距离寺庙关门还有一个多小时,和前两次过来时的冷清不同,今天寺庙里香客熙来攘往,盘旋迎风而飞,大风扬起宝鼎里红纸与香灰,像是吹起了许多人的宏愿。 她似乎在其中看见了谢淮京,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每一年都会来到这里虔诚地为她祈福。 林颂枝跟他一起跪在皮垫上,双手合十,她这次的愿望多了一个:“希望温迎万事如意,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 距离她跟自己说回乡下外婆家已过去半个多月,这期间温迎跟她保持联系,没再提过离婚的事,至于盛玠,听谢淮京说他这段时间老实了很多。 好像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她站起身,看见谢淮京望着前院里的一个古钟出神,这段时间香客繁多也跟它有关系,据说情侣将写有双方姓名的木牌挂在钟下,便能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认识多年让林颂枝跟他之间有种无言的默契,有的时候她在想,他们好像一直都没变,谢淮京对她来说不仅是恋人,也是这世上难能多得的知己。 她走到他身旁,轻声问:“你想挂啊?” 没等谢淮京回答,她自顾自来到一旁的木桌上了解流程以后付款,扯开笔帽后递给他:“我字不好看,你写吧。” “真的?”谢淮京看她一眼,他确实是也想挂一个上去,毕竟在某件事上他已经不能说是愿望成真,而是求仁得仁。 见她点头,他在木牌上写下两人的姓名挂在古钟之下,被一阵穿堂风吹得飘扬在半空中。 之前给林颂枝看祈愿薄的小僧弥这次分别给了两人一根红绳,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话少,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晚上跟唐玉吃过饭,谢淮京主动去洗碗。 林颂枝冲过澡以后想到今晚睡觉的问题,难不成她又要跟外婆睡一起?她睡觉习惯很差,上次为了不打扰老人家睡觉几乎一整晚都是浅眠状态。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选了。 她走出卧室时看见谢淮京在擦灶台,配合唐玉的高度到他这里就不得不弯腰,卫衣下边凸起的宽肩更加明显。 谢淮京把抹布洗过了以后挂在水龙头上,一回头就撞进她的灼热眼神里,“怎么了?” 林颂枝不说话,走上前赤足踩上他脚背上,“你打算怎么跨年?” 零点便是大年初一,中国农历的新年。唐素上了年纪不会熬夜,那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原来是想问这个。 他轻笑一声给她套上羽绒服,牵着她来到他们小时候常来的一个破旧天台上,浓郁的夜色好似画布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来这里干嘛呀?”林颂枝不明所以,鞋尖抵住地上的碎石子,他们前几年放烟花就会来这,今年连烟花都没买,难不成在这里吹晚风? 第87章 谢淮京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没回答,环住她的后背,灼热的男性气息落在她头顶,紧张情绪溢满林颂枝的眼角眉梢。 下一秒他的声音像羽毛般燎过耳廓,“新年快乐,妹妹。” 几乎是在同瞬间,耳畔炸开一声:“砰——” 眼前花火绚烂,星光陨落。 接连不断的烟火升上夜空,一瞬喷射,于巨大夜幕中绽放开,姹紫嫣红,光芒四射,宛若白昼星光。 隐隐听见不远处人群嘈杂的声音,似乎都从屋内跑出来观赏这场突如其来的惊喜。 林颂枝仰头凝望满天星火,这里正对焰火之处。 谢淮京垂眸看着身前被焰火吸引的女孩子,轻勾唇畔,前胸贴上她的后背。 烟火喷射在夜幕之中,“新年快乐”、“万事顺利”的字样逐渐显现出来,林颂枝瞳眸一缩,在新年祝福语中,看见点点星火坠落,径直砸在她心间—— “林颂枝平安喜乐。” 第46章 水晶兔子 “新年快乐, 谢淮京。” 他们又陪着彼此过了一年的光景。 林颂枝仰头满怀希冀地看着夜幕上的焰火,因为脖颈的抬起嘴唇自然微张,隐隐在泛着水光的唇瓣中看见她几颗洁白牙齿的下缘。 他喉结滚了一下。 他清楚记得和她唇瓣相接的触感, 也记得两人气息纠缠的时候,她会扯着他的衣服, 纤长睫毛扑闪,像随时可能起飞的蝴蝶。 谢淮京摇头笑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紧接着林颂枝的手机弹出一声提示音,拿出来一看, 是他发来的转账, 五开头的几位数。 她失笑:“干什么?” “你说过想要仪式感。” 的确是林颂枝说过的话,从前两人在江宜过年, 放完烟花之后都会给对方发个红包,钱不多,也没什么花样,就是想要个新年的仪式感。 林颂枝点了点头,手指轻敲屏幕:“那我也要给你发。” 谢淮京垂眼看着她的动作,口袋里的手机震颤了几下,拿出来一看,是谢庭初打来的电话。 “哥,新年快乐。”电话那头很安静, 听不出来他在干什么,谢庭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 “还有, 恭喜你。” “新年快乐。” 手机屏幕上不断刷新出其他人发来的新年祝福,对话框无一例外的都有个免打扰的标识, 谢淮京点开朋友圈那个红点——是谢庭初点赞了他的背景。 图片是在落日熔金的背景下拍摄的,照片上的女孩单手操控着方向盘,长发飞扬,唇角带笑。 那是十八岁的林颂枝。 几年过去他不知道换过多少部手机,但一直都存着她的照片。 林颂枝往下拉刷新出其他人发来的新年祝语,她一一回复后收了手机。 “走啦,回家。”她去拉谢淮京的手,后者将她的手掌翻了下牵住她。 “我送你回家,然后我去住酒店,明早见。” 她停住脚步,“我想上去看看。” 话一出口林颂枝差点闪了舌头,脸颊倏然烧起来,她本意只是想跟他多待一会儿,怎么被她说得染上了点情.欲的色彩? 好在谢淮京似乎没听出来其他意思,捏了捏她的手:“好。” 他订的不是酒店而是距离她家很近的一家民宿,进了门,谢淮京先拿着手机照了整个房间,确认屋里没有隐藏摄像头。 然后进卫生间里拿了吹风机出来,走到她身边。 林颂枝摸了摸自己的长发,外婆平时不用大功率电器,刚在家里洗完澡出来,她只将头发吹了个半干,这会儿还是半干不湿的状态。 如果他没说,估计她今晚就直接睡觉了。 谢淮京站在她身后,很认真地吹起她的头发来,一丝一缕,不紧不慢。 她怦怦跳动的心脏在风声中慢慢沉寂下来,感受到他手指穿梭在发间的轻柔,也感觉到他对于自己的珍重。 爱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呢?记得她的喜好、订她家附近的民宿、有她姓名的焰火、永远及时出现却不会窥探她跟其他人的沟通,也不会过度干预她跟异性的正常交往,这些都不是明晃晃递到她眼前的爱。 半湿的头发很快就吹干了,吹风机被他关掉,谢淮京又用手指顺了顺她的发尾。 她仰头,黑葡萄似的瞳眸倒映着他的身影:“你是不是不想一起跟我过夜?” 手指卡在她打结的发丝上,谢淮京动作一僵,小心地解开,“怎么可能?” 他伸手大拇指摩挲过她的唇瓣,一双杏仁眼圆润透亮,他倾身,侧额贴上去,跟之前差不多,他一手扣着她的后颈贴近自己,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然后气息相融,撬齿深吻。 林颂枝还没反应过来,纤长的睫毛拂过他脸颊,唇舌被紧紧勾缠,缠绵悱恻。 谢淮京蹭了蹭她的鼻尖,大掌抚着*七*七*整*理她后脑勺坐到她身边,林颂枝把脸埋在他肩窝里,鼻尖全是他身上的气息。 暧昧的欲念在空气中迅速发酵。 “还回去吗?”他手掌下滑,抓着她的手腕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举止并不放肆,但林颂枝埋进他怀里瑟缩了下,他手心温度很烫,只觉相贴的皮肤像燃起星星火焰,顺着血管一路蔓延,烧起皮肤温度。 第88章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谢淮京的胸腔都在颤。 他亲了亲林颂枝的额头,另一只手卡住她的臀部,直起身一把将她抱起来,往洗手间里走。 林颂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声惊呼,双手下意识环紧了他的脖颈,问他干什么。 他把人抱进卫生间,放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 谢淮京垂眸,用目光描绘着她轮廓,所有细微的面部表情都无处遁形,大拇指贴着她的手腕,还能感受到她的脉搏在轻轻跳动。 “你干嘛?”林颂枝被他看了两三分钟,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出声打破沉寂。 “想看看你。”他的手伸到她身后,仔细冲洗了一下。 一水的月亮从窗外洒进来,他们静静地看着彼此,眼眸倒映着一生中最熟悉的脸庞,说起来小时候林颂枝还看过他游泳呢。 夜风将垂落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林颂枝看见身前人红透的耳朵,伸手撩起他衣服下摆,刚触到他腹部肌肉,手就被人猛地抓住压过头顶。 他声音低哑:“别招我。” “我就是…好奇你跟以前是不是一样……” 她话音刚落,忽然听见谢淮京低声呵了一声,单手擒住她两只手腕固定在头顶,偏头吻住她,来势汹汹,比刚才更甚。 “你想磨死我么?”谢淮京的吻逐渐向下,身体迅速感受到他的存在,她呼吸一沉,手腕乱晃,试图挣开他的束缚。 身前被一道灵活而柔软的力量蹭过,全身的感官神经瞬间集中到了那一个点,然后蔓延到全身,林颂枝条件反射地弓起了背。 谢淮京手下动作不停,松开她的手,将人转了个圈,胸膛贴上她的肩胛骨,林颂枝看见镜子里的女孩子双颊泛着红晕。 他恶劣地抓住她的手,圈住自己的名字脖颈,仿佛是她献上去。林颂枝曲起手指,不断地摩挲他后脑勺粗硬的发茬,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缓解在她喉间滚动的呻.吟欲。 等他再抬起头时,唇边挂着丝丝晶亮,手下动作不停。 林颂枝终于忍不住嘤咛出声:“你轻一点……” “宝宝,轻一点不舒服的。”他手指忽然一曲,抬眼看见镜子前的女孩发丝凌乱,双颊泛粉,眼神迷.离又散漫。 林颂枝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他手指的长度和灵活性。 谢淮京收回手,见她双腿发软,一把圈住她的腰,笑意散漫地贴着她的耳廓低声说话。 她抬眼看见镜子里的一幕,身后的人眼神放肆又浑浊,一副开了荤再也不回头的混球样。 “快洗掉……”林颂枝耳垂泛着绯色,赶紧抓着他的手指在水龙头底下仔细冲洗。 他抬手摩挲她被汗和眼泪浸得湿透的鬓角,低低喊她:“宝宝……” 尾音戛然而止,又莫名听出了点意犹未尽的意思,不知道谢淮京要跟她说什么,也可能只是单纯想这样喊她。 林颂枝双腿发软,脸颊绯色未褪,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他说不要招惹他了。 “我去洗澡。”谢淮京揉了揉她的发顶,到底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没再说那些让她受不了的话。 她趴到床上,害羞和情.热还未褪去,脸颊阵阵发烫,听见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像是无风夜晚的海面,看似平静,实则底下藏着窜游的暗流。 有种说不上来的欲。 谢淮京出来的时候看见床上的姑娘已经坠入梦乡,他失笑,上前给她掖好被子,大片月光倾泻而入,他这会儿才注意到他们没有拉窗帘,整面的落地窗就那样敞着。 好在民宿私密性很强,再加上两人并不是在房间里,四周没有一双眼睛能看见这里发生过什么。 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借着月光,将他先前送的那根蓝玛瑙项链褪下,又小心翼翼地另一只手链系在林颂枝手腕上。 粉色的水晶兔子在月光下发出莹润的光芒,谢淮京执起她的手背落下一吻:“新年快乐,宝宝。” 林颂枝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他就睡在她身旁,单手拢着她,似乎是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下,他自然地圈紧。 她摸过床头的手机一看,马上十点了。 “走啦!” 谢淮京眼皮一颤睁开了眼,阳光透过窗户缝隙落在地板上,他几乎能看清她脸上的细小绒毛,手臂撑在她两侧,温热的吻落到她唇上,辗转着加深。 —— 长大以后对于过年的期待就远不如小时候了,更别提还要拜年,年纪小的时候还能指望骗点压岁钱,现在简直毫无期待可言,只能被迫营业,再回应些问候。 两人姗姗来迟,唐玉也没有生气,还笑眯眯地给林颂枝塞了个红包。 “我都多大了还要压岁钱呢?”林颂枝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我还要跟您过一百个新年!” “说什么话呢?过一百个我岂不是成了千山老妖啦?” 谢淮京和她在出门前就准备了一个,他塞进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掌里:“新年快乐,外婆。” 在江宜需要拜年的亲戚并不多,林颂枝原以为跟往年没什么不同,初二早上她接到了来自陆醒的电话。 “你跟温迎有联系吗?”电话接通,他语气有些急促。 第89章 “她凌晨的时候给我发了新年祝福。” “盛玠说联系不上她,她妈妈也找不到她,现在很着急,但是没有办法。我想问一下你现在还能联系得到她吗?” 林颂枝身形一顿,挂了电话转而打给温迎,但手机里只传出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第47章 错身离开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林颂枝的预料, 目前没有人联系得上温迎,也就说明了她是离家出走。 她又回拨给了陆醒:“电话打不通,但是她半个多月前跟我说……” “林颂枝。”陆醒打断了她的话, 缓声解释,“盛玠说半个多月前温迎说想跟他分开一段时间让她冷静一下, 她说会在年前回来,除夕那天联系不上人,直到昨天才跟我坦白温迎离家出走的事。” “可是她跟我说的是, 她是去陪外婆了。她想争取外婆的支持,跟盛玠离婚。” “外婆在两年前去世了, 温迎这么说, 或许是不想让你担心。”电话那头的男人默了几秒。 林颂枝拿着手机的手止不住地发颤,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 也就代表温迎并没有在她外婆那里,并且现在没有人知道她在哪。 在今天之前,她们仍然保持着联系,可林颂枝并没有看出来她的反常。这让她更加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 “你现在有空吗?温迎的妈妈很着急,但是没有帮她,她想见你一面。” 林颂枝掐着掌心的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什么时候?” “现在。” “怎么了?”挂了电话,谢淮京注意到她的异样,忍不住问。 她脸上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迷茫, 懵了几分钟,嗫嚅道:“温迎不见了……我现在得去见一下她妈妈。” “你先别着急, 平时你们聊天的时候她有没有提起过什么地方或者有哪里是她一直想去的?”他抓住林颂枝的手, 不轻不重地揉了揉,“我送你过去。” 林颂枝摇头, 思绪在此刻变成一团浆糊无从寻找起源,“我不知道……” 柯尼塞格在路上行驶得很快,林颂枝陷入长久的沉默,窗外那些从她眼眶里闪过的树影仿佛都在昭示着她心里那个可怕的想法,让她止不住地预设无法挽回的结局。 指甲扣着掌心,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谢淮京注意到她的动作,慢慢降了车速,空出一只手去安抚她,声线依旧坦然镇定:“别自己吓自己,温迎有分寸,她没必要让自己陷入无法挽回的境地,起码不是为了盛玠。” 可林颂枝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可是你说她会不会……”她不敢把脑海里那个词说出来,用力攥住他的手,好似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看着他的侧脸,仿佛得到了一瞬间的安慰,小声地重复,“不会的不会的……” 思绪混乱得像被打翻在地的毛线团,凌乱的线条交织在一起让人头痛欲裂,林颂枝好像又看见了那天在自己怀里哭泣的温迎。 脑海里浮现画面混乱得几乎是以帧为单位,反复地拉扯她不断沉沦,直到她听见谢淮京的声音:“不会的,林颂枝,相信她也相信你自己。” 他捏着身旁女孩子的手,感觉到她慢慢放松下来的身体,踩着油门的脚加重,车子快速在路上飞驰。 抵达温家后,谢淮京牵着她来到了门口,门从里面打开,站在门后的陆醒目光下移到两人紧牵的手掌,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出口,只说:“进来吧。” 谢淮京松开了她的手,低声道:“我在外面等你。” “电话里跟你说的就是目前的大概情况。温迎失踪以后,她妈妈很着急,但盛家主张悄悄找人,不要对外声张。她等到现在都杳无音信,才希望找温迎的朋友帮忙。” 说到这,陆醒顿了两秒,“可是温迎婚后真心来往的朋友,只有你一个。” 说话的功夫,他领着林颂枝来到书房,敲了敲门,冲着门内的人说:“小姨,她来了,我觉得你要是想早点找到温迎,就坦诚点。” “我已经让人去找了,不管怎么样,以前是因为我觉得要以她的想法为主,既然她现在想离婚,这件事就没那么容易翻篇了。” “你进去跟她说吧,我在外面等你。”陆醒的手抬到半空中,又被他收了回去。 几乎是林颂枝进门的一瞬间,她听见身后木门轻轻阖上的声响。 目光转向书桌后的人,这是林颂枝第一次见到温迎的母亲,她穿着白色的西装裙,脸上的妆容雍容华贵,温迎的五官跟她长得很像,但少了温母身上的锐利感。 没给林颂枝开口的机会,温母抬眼平静地看着她,声线平静,朝空位抬了抬下巴:“林小姐,请坐。” “半个月前温迎打电话跟我说她要离婚,我没同意。然后便去了一趟她外婆的墓前,我告诉她就算她外婆还在世也不会容许她这么胡来,她反应很平静,我以为她想通了。紧接着便联系不上她了。” 林颂枝有一霎的愕然,不知道是惊讶于她直到此刻还能如此冷静,还是诧异于面前的女人像是在谈论别人家的事情,不带个人情绪地回忆。 第90章 让她一瞬间无言,过了半分钟林颂枝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姨,恕我直言,盛家说不报警您就真的不报警么?万一……” 温母直接打断她的话,“林小姐,我请你过来不是想听这些无用的话,我没有警方的人脉,听说你跟谢家孩子关系很好,想麻烦你让他查一下温迎最近是否有出境记录或是火车一类的,若是有事情便好办许多。” 她觉得眼前的女人简直冷静到不可理喻,先前盛玠能够在外那样招摇不给温迎留下一点面子,想必跟温母对女儿的态度分不开关系。 “目前最重要的是确认温迎的安全,我觉得报警是……” 温母面对她略微恼怒的眼神只是摇了摇头,似乎洞悉了她心中所想,“报警只会徒生事端,温迎这孩子有分寸,她只不过是在气头上……” 林颂枝心中怒火翻涌,事到如今温迎的母亲无法跟她共情就算了,是怎么能说出她只是在气头上这种话的? “阿姨,我想您是搞错了,如果只是单纯生气的话温迎不会贸然提出离婚。” 温母像是耗尽了最后的耐心,冷脸道:“我最后再说一遍,如果林小姐无意帮忙,也请尊重我们两家的家事,不要擅自报警。” 林颂枝注意到书桌上的相框,照片上是尚且年幼的温迎,身后站着的应该是她的父母。 “您为什么会在她跟盛玠结婚以后对她不管不问?”她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什么叫我对她不管不问?!”温母的眼神陡然提升好几个度,像是耐心告罄,又或是感觉被晚辈冒犯了,“她十几岁就说她喜欢盛玠,想和他一直在一起,我只不过是如了她的愿!为了她我还要给盛家那群蠢货陪笑!她倒好气性一上来就说她要离婚!” 她气势汹汹,林颂枝被吓得倒退两步,但还是让自己保持冷静,“可盛玠在外的所作所为你不是看不见!但凡你为她撑过腰,她也不至于受如此委屈。她也喜欢画画,可是没有人支持她。” “你懂什么?生活又不是为了她画的那些浪漫漫画,你说得倒是容易?她开心了想结就结,想离婚了就跟我说一声得不到支持索性拍拍屁股走人,我温家什么时候教过她这种规矩?!” 她说到这里,忽然鼻翼微动,肩膀打颤,双手撑住桌面,冷眼看向林颂枝:“小姑娘,你又什么资格在这批判我?” 她还想说什么,陆醒像是听到动静推门而入,朝她摇了摇头,表示多说无益。 在陆醒带她离开之前,温母又冷声开口:“不许报警,否则我们之间的不愉快就不是几句话能解决的了。” 林颂枝下楼时心里乱成一团,惴惴不安地回忆她跟温迎之间的对话,试图分析出她会去哪里。 “你这么喜欢攥着别人女朋友的手?”谢淮京倚在门边,他不跟着上去是觉得这是温家的私事,更别说自己是个男人不好插手,此刻看见陆醒拉着她的手腕,脸色和音调都沉了下来。 陆醒也冷了脸,松开她的手:“难道你连她跟谁说两句话都要管吗?” “……那个。”林颂枝被他俩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闹得更加心烦意乱,对陆醒说,“今天没帮上忙很抱歉,等我回去想一下,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我会告诉你的。” 而后没有等陆醒说话,她又走到谢淮京身旁:“走吧?” 他不欲和陆醒对峙,牵着林颂枝走了。 身后响起“嘭”的一声,林颂枝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肩膀,皱着一张脸担忧地看他:“我不知道要不要报警……” 虽然在温母面前能够不顾礼貌地跟她对峙,可她是真的不确定这样兴师动众会不会造成反效果,更害怕报警之后盛玠会先一步找到温迎,毕竟在法律上他是她的丈夫。 “我可以让人帮忙查。”谢淮京抬手揉了揉她的后颈。 “那能偷偷查么?我怕盛玠会找到她。”其实她也知道温母有一句话是对的,不管现在怎么样,十六七岁的时候温迎确实是喜欢过盛玠,她可能去了有着他们共同回忆的地方。 两人陷入了沉默——她能想到这方面,盛玠自然也能,但或许他早就想不起他跟温迎之间存有温情回忆的地方。 当晚谢淮京就打了个电话,拜托对方查询一下温迎的出行记录,“是朋友,她最近情绪不太好,也不跟家里人联系。”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林颂枝仰头看着他,年岁增长以后有不少人都觉得谢淮京是个纨绔散漫的公子哥,不比弟弟谢庭初稳重,毕业了也没进家里公司。 可是她知道,只要她需要什么谢淮京都能第一时间给她提供帮助。在做生意上边,他也没搞砸过任何一件事,他人脉也很广,似乎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几个。 谢淮京只以为她在等自己的答复,揉了揉她的发顶:“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估计明天就有消息了。” “你真好。”她轻叹一声,在他肩上蹭了蹭,小声嘟囔。 他搭在她头顶的手僵了一瞬,心里那点恶劣的占有欲在林颂枝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故意使了点劲揉乱她的发旋,心里那点忿忿不平就算是这么发泄了。 第91章 她每次跟谢淮京在一起的时候,睡眠质量都很好。说不清是出于认识多年的习惯、身体上的契合,还是情感上的依赖,亦或是三者皆有。 可今晚不一样,零碎的梦境像混乱又破碎的电影帧,旧事在眼前一幕幕重现。 她梦见自己从来没有放下过画笔,作品挂在策展里精致的画框里,可下一秒,眼前的场景又变了,穿着单薄的少女从画框中一跃而下,脚步轻盈。 眼前的场景陡然一转,林颂枝看见少女时期的自己小心地推开画室的木门,透过门缝看见两个重叠的人影,听见她颤抖着声音尖叫。 天幕沉沉,雨水将路灯一圈圈晕染,路人的面孔被隐藏在伞面下,零碎的话语不断传入耳中。 “你听说了吗?前边那个画室有个女孩那啥了……” “装模作样!不是说她平时就喜欢穿短裙么?” “这种女生啊……” 林颂枝无助地站在人群之中,脸颊一片湿漉,是雨水和泪水的混合物,脚下忽然被一道阴影覆盖,她抬头望去,是谢淮京。 她听见自己喊他的名字,可谢淮京只是淡漠地看了她一眼,错身走开。 “谢淮京……”她猛地睁开眼睛,转眼发现自己在男人的臂弯里,倏然张开双手圈住他,低声啜泣。 “做噩梦了吗?”谢淮京抬手轻拍她的后背,他觉浅,感觉到身边人不停地乱动,撩起眼皮就看见她眼睫被泪水打湿,估计是陷入梦魇了,轻拍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你一直不理我……” 林颂枝的眼泪落在他锁骨上,拍着她后背的均匀节奏空了一拍,黑暗里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缱绻的温柔:“梦都是反的,只要你出声,我就会回应你的。” 第48章 漫画馆 林颂枝在他怀里阖上眼皮, 像在风雨里漂泊太久的旅客终于归家,疲倦不堪,一股倾诉欲不管不顾地在她心里横冲直撞。 但她还是没想好要怎么说, 起码不是现在,她需要给自己做一点心理预设。 他似乎也没有问她梦见了什么的打算, 只是有节奏地轻拍她的肩胛骨,“林颂枝?” “嗯?”周身都是她熟悉的气息,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把脸埋在他胸膛里,等了两三分钟都没等到他的下一句话。 谢淮京拢着她, 声音低得像喟叹, 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问了句:“你现在, 也是喜欢我的吧?” 话一出口他都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垂眼想看看她的表情,又想再说点什么把这段失控揭过去,只听见清浅的呼吸声,低头一看,怀里的姑娘已经睡着了。 他笑笑,身体慢慢下滑,轻轻贴了下她的额头,安稳地闭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 温迎的微信比谢淮京朋友的信息来得更早。 【抱歉,昨天感觉盛玠和妈妈会一直给我打电话, 暂时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们。】 【让你担心了, 抱歉。】 【我在东京碰见了一个熟人。】 简单说明现在的情况,温迎又发来了一张照片, 橘色皮毛的猫咪趴在窗台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林颂枝坐在床上用力晃了晃脑袋。 谢淮京正好从外头买了早餐带回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气,没离她太近一边走进卧室一边告诉她:“温迎三天前去了日本东京。” 她眨了眨眼:“温迎回我消息了,而且她说在那里遇见了一个熟人。”身体前倾压在棉被上,“缘分有的时候真的好神奇,在这种时候遇见熟人……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我觉得温迎现在可能需要一个真正关注她的人,就感觉不管是家人还是朋友,对她的关注度其实都不高。” 林颂枝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点酸,不只是因为温迎,更因为她忽略了一个在身边关注了自己多年的目光。 “如果说有一个你没在意过的人,在暗处关注你的性格爱好经历,这算什么好事?”谢淮京用湿纸巾擦干净手,伸手把人从床上拉起来,不想她沉溺在这种事情上。 “什么呀?”林颂枝顺势趴在他身上,刚睡醒的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软糯,咕哝道:“他大概也只是希望喜欢的人能被希望和簇拥包围,对方走的路是繁花盛开,人声鼎沸的。” 还有谢淮京,给她求了多年的平安喜乐。 他圈住她的腿弯,嘴上却毫无温情地给她泼冷水:“男人的窥视哪能跟女孩子的比?” 林颂枝被他堵得没了话,忍不住笑出声,想到这个人从她少女时期开始批判起男人的不好就毫不嘴软。 “这么好笑?”谢淮京抱着她去洗漱。 她缓缓凑近到他耳旁,呼出的气息像羽毛般燎烧耳廓,“但是你跟其他人不一样,我知道你很好。” 柔软的手心搂住他的脖颈,谢淮京低头看她,耳尖发红,眼尾泛着一片水色,欲沉难耐的样子,圈住她腿弯的手也收紧了几分,林颂枝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颤,一只手覆住他的眼睛。 “我一直都知道,我也会对你很好的。” 谢淮京低笑一声,“现在就很好了。” 还能更好吗?他心想,又继续抱着她往前走。 第92章 她看见他耳根连着脖颈一片泛粉的皮肤,强压着心里的笑意,就这样的周嘉见那波人为什么会怵他呀?她以前怎么就觉得他拽王脾气谁也管不住? —— 温迎有那么几个瞬间想过模仿影视剧里的主角,在原来先前所居城市时把sim卡丢掉和过去的人失去联系。 但她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且不谈这个做法是否幼稚,温家和盛家想找到她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 但她还是在林颂枝发去新年祝福以后将手机关机,这两天她只是“温迎”,没有了温家的独女的头衔,也没有所谓的“盛玠未婚妻”的名号,她只是温迎,仅此而已。 早上醒来后她在民宿楼下的咖啡厅买一杯咖啡,前台的小姑娘是个很腼腆的中国人,日语说的不好,温迎在除夕那天就发现了,所以她习惯性用中文说:“麻烦给我来一杯焦糖玛奇朵。” 手指抚摸着趴在面包柜上的橘猫,她拍了照片,见对方迟迟没有动作,这才抬眸。 下一秒便撞入一双带着点深蓝色的瞳眸中,男人留着头微卷的半长发,定定地看着她。 “抱歉。”她用日语同人道歉,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意外的是男人用中文说了句好的。 温迎是在等待咖啡的过程中回想起这个蓝色瞳眸的男人,名叫宴驰。纷沓而至的记忆中她记得高二时班里来了个转学生,说话带着很奇怪的口音,据说他爷爷是俄罗斯人,小时候在俄罗斯长大,所以中文不好。 但他并没有因为这个身份受到优待,反而是遭到了班上其他同学的排挤,他们会故作好奇地问他关于俄罗斯的事情又或者是问他俄罗斯语怎么讲,然后用一种奇怪的语调重复他的话。 让温迎印象深刻的是,她就读的是私立高中为了培养学生的语言能力,每年都会推出辩论赛,但宴驰或许是过于紧张面对二辩手条理清晰的列举反问时,他打了近半分钟的磕绊。 最后他们班输了,其他同学都把怨气撒在他身上,从那以后,他的同桌像是刻意排挤他一般,老师分发的资料永远不会给他留一份。 温迎那会儿是英语课代表,注意到这个情况以后,她便会特意给宴驰留了一份,也是那个时候开始,他们逐渐有了交集,她看过宴驰的在课上开小差画的九宫格漫画,带有浓厚的中二少年色彩。 “你画的很好看。”她说的是实话,只是后来她被盛玠“认领”,跟他做了许多肉麻矫情的事情,譬如因为他的占有欲,她远离了很多人。 温迎甚至不愿回想。 “你的咖啡。”蓄着长发的宴驰把咖啡杯和面包放在她桌上,他显然也认出她了,用流利的中文跟她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好久不见。”温迎笑道,语气温和地询问他的近况,“这家店是你的吗?” 她记得前台的女生说她是跟着父母过来的,但是由于日语说的不好在这里也没有朋友,老板是个中国人收留了她在这里打工。 宴驰默了几秒,他其实前两天就注意到了温迎,只不过没想到她直到除夕也没有回国的打算,点了点头:“嗯。” “那你是不是对这边很熟悉?我想去一趟漫画博物馆,但是我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路。”温迎有点羞怯地低下头,“算了,还是不……” “好。”他打断了她剩下的话。 温迎和宴驰在漫画博物馆逛了一天,看见了千寻和白龙买到了她喜欢的原版漫画。 傍晚闭馆时,两人去了当地的居酒屋,等店员推荐完菜品后退步离开,温迎搓了搓木筷,笑着说:“这顿算我的哦,你不要跟我抢。” 宴驰没有和她推拒,从看见她走进民宿的那一刻起,一股想和她互诉近况的情绪在心口横冲直撞。但被他强行压下了,他能说什么呢?说自己一直在暗中窥伺她,甚至第一时间买下了她的漫画? 两人共享了一壶梅酒,喝得干干净净,从店里离开时温迎眼神有点迷蒙,但她感觉心里的一团迷雾终于撩烧开了。 “今天谢谢你。” 居酒屋外檐下的写着日文的灯笼亮起,两人倒映在地上的影子无限拉长,融合,宴驰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相遇。 林颂枝在得知温迎去了日本以后的几天没有再收到她的任何回复,听陆醒说她仍然没有跟温盛两家的人联系,但起码他们现在都知道,她不会做让他们担心的事。 第三天的时候她收到了温迎发来的一张照片,准确来说那是一张过分亲密的床.照。 照片上的温迎穿着件奶白色的吊带睡裙,露出莹润的肩膀和一弯圆月似的弧度,姿势暧昧,身旁躺着个男人,五官被贴纸挡住了。 同时发来的还有一条信息:【我在回去的路上,不用担心我。】 她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睛,再次点击屏幕时照片再次跳出来。 温迎选择了最激进也是最简单直接的方式逼迫他们同意自己的请求,不可否认,确实是有不少人联姻以后各过各的,说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也不为过。 但双方都不会做得太过火,为了维持在外的名声。 第93章 他们也是拿准了认为温迎不会做什么事,她终归是要考虑他人的看法,这也是他们对于女性的刻板印象。 可她有什么好怕的呢?嘴长在别人身上,生活却是自己的。 林颂枝害怕盛玠会恼羞成怒,拿起手机往外跑,正好撞进谢淮京怀里,他伸手握住她肩膀:“怎么了?” 她没给他看那张照片,只两三句解释了事情,“我现在担心盛家会不会恼羞成怒做出什么事。” “你听我说。”他轻轻摩挲她的肩膀,暖意让她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盛玠会同意她的离婚要求,你相信我,他比谁都更在意他们家的名声。但是你现在贸然过去,也没办法知道温迎是怎么想的,她知道要怎么做。” 第49章 制服短裙 温迎落地后给她打了个报平安的电话, 大意是让她不用担心自己,也解释了照片的用意,她语气俏皮:“嗯……等我处理完这些事情请你吃饭, 吃大餐!就当庆祝我的新生活吧!” 林颂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原想着她这样一段婚姻中反复消耗自己是件十分煎熬的事, 温迎想离婚她也会无条件支持,她只希望她能开心,现在只担心盛玠那边会不会弄什么幺蛾子不同意离婚。 她用牙齿轻轻咬了下口腔里的软肉:“我等你的好消息!你真的特别勇敢也很厉害!” 电话那头的女生噗嗤一笑, 笑声清脆:“会的,这段时间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次日林颂枝收到了温迎发来的好消息, 彼时她正跟谢淮京在餐厅里做职业规划。 “我看了一下, 这几个学校也不错,只不过现在教师入职需要……”谢淮京见她收了手机, 将笔记本屏幕转向她,*七*七*整*理林颂枝侧了侧身子,叹口气,然后整个脑袋往他肩膀上一栽,像个被抽走生气的布娃娃。 突如其来的力道撞得他肩膀有点疼,但谢淮京还是下意识伸手圈住了她:“怎么了?” 林颂枝没回答,手指揪着他衣摆处的一根白色线头:“…我就是在想本 文由企鹅 裙死二而而五九一似七整 理上 传,以前跟你一块上学就像太子伴读,现在还要当, 我会不会在作文里看见有人跟谢庭初一样飞去巴黎喂鸽子?” 谢淮京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笑出了声, 胸腔都在震动。 他知道林颂枝只是在用这种方式, 表达临近毕业对于校园生活和学生身份的不舍,那些相处了四年的好友, 毕业以后可能各奔东西,再难相见。 又或是再见面时已经跟过去判若两人,曾经的好友性情大变才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 他只是停顿了一霎,林颂枝吐槽完又猛地抬起头来,转移话题到正事上:“温迎刚刚跟我说她离婚了,盛玠真就这么容易答应了?” “嗯。”谢淮京的语气很是肯定,“就算他想挽留,他父母那边也不会同意。” “发生什么事了吗?” 谢淮京提到这件事不免有些好笑:“我也是刚知道的,温迎去了盛玠他妈妈常喝下午茶的餐厅,人以为她想通了拉着她坐下来聊天。但是太太团里有个人平时就跟她不太对付,这两天也听说了盛家的事,话里话外就在说他们家最近不太安分要多注意着点。” “然后温迎问她:‘可是丈夫不行也很正常吗?’把她们一群人吓得脸色发白。” 林颂枝听他这么说惊得瞪圆了眼睛:“这么炸裂?” “真的。”谢淮京觉得她的表情特别可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肉,“估计盛玠也把照片的事告诉他妈妈了,反正都到这地步了,不同意离婚也没办法。” 她笑得半个身子都倒在他身上,“没想到温迎还有这么一面,兵行险着,这么一来盛玠的名声也算是毁了。” 谢淮京也就势看清了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人影,隔着一壁玻璃,他看见陆醒拿下了耳旁的手机。 他也注意到了林颂枝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又很快停止。 陆醒看见了他从来没见过的关于林颂枝的另一面。 她会跟谢淮京撒娇,会把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也会十分坦然地展现出自己的情绪,她在他面前没有过多的顾忌。 这跟陆醒预想中他们的相处完全不同。 他原以为他们俩会走到一起只是个意外,林颂枝跟谢淮京从朋友变成恋人会和大多数人一样,因为难以接受身份的过渡,在新鲜感褪去以后,感情会出现无法修复的裂痕,甚至回不到以前。 可为什么在他们身上,友情到爱情的过渡并不像被折叠的纸张一般留下明显的折痕,成为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他们看起来是比朋友更亲密的存在。 陆醒自然也看得出来两人对彼此的信任和包容。 谢淮京还没来得及说话,看见人已经走了。 他当然能看出来陆醒心里的想法,都是男人,不过是觉得他跟林颂枝不会长久。 林颂枝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笑够了直起身去拿手机,看见屏幕上的未接来电,指尖微顿,只有两秒,估计是陆醒打错了。 —— 第94章 几天后林颂枝收到了姜鹿鹿发来的求助,她画游戏男女主卡面的灵感卡住了想和她出去逛逛找点东西冲击一下画面感。 两人去了有名的商场,姜鹿鹿手指划过布料柔软的衣服:“只能说还没毕业就当社畜,关于校园的东西是一点画不出来。” “我高中的时候班级篮球赛。”林颂枝回忆了一下,“不知道是谁提议的,说让女生换上统一的服装当拉拉队,然后他们还真的凑钱给全班女生买了套学院风制服。” 她记得自己当时跟谢淮京提起这个事的时候,他颇为不屑一顾。 那天林颂枝在学校卫生间换上了那身制服,在学校穿惯了校服突然穿上这种衣服有点不自在,不太自然地低头整理裙摆。 当时的排课表很巧,她的体育课跟谢淮京在同一天的上下节,他拿着冰矿泉水回到教学楼时,正好看见一道纤长靓丽的身影从卫生间出来。 他跨台阶的脚步一顿,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林颂枝身穿一件白色衬衫,领口坠着个红色的蝴蝶结,下摆扎进黑黄相间的格子裙里,勾勒出纤柔的腰身和笔直的双腿。 “你下课啦?”林颂枝不自然地把裙摆往下拉。 “嗯。”他喉结微动,视线一时间胶着在她身上,直到有个女生走过来亲昵地拉住林颂枝的胳膊拉着她往楼下走,他才倏然回神。 姜鹿鹿把衣服塞进她怀里,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来:“你试试!” “我现在穿这种衣服别人不会以为我在装嫩吧?”林颂枝攥着手里的制服短裙,双腮漫上一层绯色,“你饶了我吧。” “怎么可能?你的女大体验卡又没到期。”姜鹿鹿推着她的肩膀走到试衣间,“而且想怎么打扮是自己的事情!” 几分钟后林颂枝拉开试衣间的门帘出来,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两侧,衬衫下摆被塞进深蓝色的格子裙里,身材高挑纤盈。 “买吧买吧颂颂!”姜鹿鹿打量了一下衣服的上身效果,“真的好看!” 林颂枝转了一圈觉得这裙子挺符合审美,付款的时候腕上的水晶兔子在顶灯下折射出光芒,姜鹿鹿攥过她的手打量了一下。 “这是那个限量20只的兔子吗?”姜鹿鹿说的是某珠宝奢牌前段时间推出的限定款,粉色的水晶兔子手链,眼睛采用未热处理的鸽血红,物以稀为贵,该品牌直接全球限量20只。 林颂枝平时不怎么关注这些,她第二天起床后发现这条手链时也问过谢淮京,他只说觉得好看就买了。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掺杂着笑声的语调,一句话能有八个调。 她被姜鹿鹿说得只想逃命,“他要早跟我说这么稀罕,我就把它当古董挂起来了。” 林颂枝原以为今天肯定要跟她玩到很晚,哪知两人呼呼吃了碗乌冬面,姜鹿鹿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不玩啦?”她很意外,她可是特意给闺蜜留出时间的。 姜鹿鹿却更为意外地看着她:“宝贝,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她顶多只记得今天周几,“什么日子?” “可以合法重色轻友的日子啊!我想着给你留出时间,没想到你直接忘了啊?” 林颂枝很懵,拿出手机看了眼日期——2.14,还真是情人节。 她这段时间很忙,大部分精力都在温迎身上,而且谢淮京又一直在她身边,再加上她之前也没怎么记得这些节日也没觉得两人之间少了点什么。 可是现在——她忘了,那谢淮京呢? 姜鹿鹿朝她打了个响指:“我还以为谢淮京是把你白天的时间留给我哈哈哈。” 林颂枝:“……” 被这么一说,她忘记情人节这件事带来的懊恼和自责被一股没来由的怒意压住。她站起身,拿起手机给谢淮京发信息:【今天是什么日子?】 顶上“对方正在输入中……”闪了一会,发来一句话:【2.14,情人节。】 她差点气笑了,这是什么意思?记得但是压根没打算跟她过是吧?! 第50章 晚安妹妹 林颂枝气得想摔手机, 她不记得情人节,他可以跟她生气,可以让她哄, 可以提出任何要求让她弥补,但是他憋着不说是什么意思? 她越想越恼火, 捏着手机的力道很重,铃声响起,是谢淮京打来的微信电话。 她看着屏幕上的备注冷笑一声, 掐着点等系统快要自动挂断,这才接了起来。 “林颂枝?”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带着试探, 等了半分钟没听到她的回复, 直接抄底道歉,“是我不好。” “干嘛?你准备道完歉然后跟我说情人节快乐?”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跟这个混蛋说话。 谢淮京似乎有点意外, “你记得啊?” “你不要表现得你好像记得的样子!我哪知道你是不是看了手机才想起来的,而且站在我的角度来看,你也是不记得的!”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换了个安静的地方,低低笑了两声,声音通过电介质传播带了几分沉,“嗯,是我错的更多一点,我和你道歉。” 第95章 林颂枝心里忽然泛着点酸意,用力踢开脚边的碎石, 她知道他这个反应就代表他记得,可是他记得又怎么样? 她小声咕哝:“那你还不是……” “我现在回家。” 她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启动车子的声音, 谢淮京语带笑意:“有什么气你当面对我撒好不好?隔着屏幕我哄不好你。” “…谁要跟你撒气。” 话是这么说, 但林颂枝还是坐车回了家,手指无意识地揉着腕上那只水晶兔子, 她忽然想起早上起床后,床头柜上放着个木质的盒子。 她当时只以为里面装着什么小玩意儿,没有过多注意,等回到家时打开,盒子里面还有个心形的盒子,解开以后有一半是个丝绒的首饰盒,另一边则是假日公主和海洋之歌,香槟色和浅紫色的玫瑰交相摇曳。 林颂枝脑海里忽的想起谢淮京虎口处几个细小的伤口。 她觉得胸口有一团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堵得她心里闷闷的,不免纠结起来自己刚刚不管不顾跟他发脾气的行为是不是有点过分。 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响,谢淮京走过来,顿了下,伸手揉了揉她的发旋:“是我不好,我应该当面拿给你的。” “……”林颂枝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见识过不少次室友跟男朋友生气的情况,大多数情况下,很多男生只会象征性地哄几句,哄不好就不哄了,打游戏或者早早睡觉,独留女朋友一个人难过,第二天又能像没事人一样找她聊天。 事后解决问题,他们只会说一句:“我不知道说什么,怕惹你心烦,想让你冷静一下。” 对此姜鹿鹿只是冷哼一声:“不想哄而已,男人就是这个德行,自私自利。” 她知道谢淮京不是这样的人,但毕竟朋友跟恋人之间的区别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她在感情这方面上又有点“懒散”,只是没想到他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心细。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更加难受。 “我以为你不想跟我过情人节。”她语气闷闷的。 “怎么可能?”谢淮京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笑着摇头。 “那你是觉得我不想跟你过吗?我只是……”林颂枝觉得自己好像过于理直气壮,低声解释道,“我就是忘了,你可以提醒我的。” 明明说过了要对他好一点的。 “你不用因为这个难过什么。”他把垂落在颊边的碎发撩到耳后,“忘了就忘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想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过,不想的话……” “我没有不想和你过!”林颂枝忽然拔高音调,感觉自己好像绕进了一个死胡同里出不来,归根到底确实是她忘记在先…… “我知道。”他看出来她的纠结,揉乱她软趴趴的发顶,不想让她继续因为这个问题烦恼,“那你现在知道了,想怎么过?听你的。” 她脸颊倏然烧起来,拿掉谢淮京的手,“那你等我想好了再说吧。” 晚上洗过澡林颂枝换上了下午买的衣服,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大概就是恋爱的时候也希望男朋友能够夸奖自己。 她出来的时候谢淮京正在打电话,他“嗯”了一声,“剩下的明天面谈吧。” 目光在她身上胶着片刻,他朝她伸出了双臂,林颂枝心里一悸,几步上去,搂住他的脖子,脸埋进他颈窝里。 微沉的声音落在她耳朵里,带着点散漫的笑意,那么不急不缓的:“真不生气了?” 林颂枝轻轻地“嗯”了一声,支吾半天,话锋忽的一转,举起手腕:“这个兔子是那个限量款的吗?” “嗯?”谢淮京明显一愣,反应过来以后又点头,“对,跟sophie买的,觉得挺适合你的。” sophie便是大学时有一段时间跟谢淮京走得很近的女生,他本想说同学,但转念一想,这种模糊不清的说辞更容易让人误会。 跟sophie再次碰面是在前段时间的一个设计展览上,她同时作为服装设计师和模特展示自己的产品。谢淮京却注意到她腕上的兔子手链,他知道这个新品,但听说限量20只时轻嗤一声,不过是品牌饥饿营销的一种手段。 可见到实物时,他忽然在想戴在林颂枝手上应该挺好看。 于是谢淮京等展示环节结束以后,主动找到sophie问她是否愿意割爱,她很快认出了面前的男人,当年让她心动的就是这张脸和他身上那股拽劲。 但sophie没跟他走到一起的原因也跟这个有关,她觉得自己在谢淮京那里算不上特别,又或者说,他心里那个特别的位置已经给了别人。 她觉得纠结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毫无意义,但sophie也不想谈这种恋爱,如果他对自己无意,不如早日把话说清楚。 意识到这个情况后她也不算难过,只是第二天便跟谢淮京谈清楚了,他听完之后低垂着眼睫说了声抱歉。 sophie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没想到一周后收到了他送来的赔礼——某奢牌的经典款包包,还有一张手写的卡片,再次跟她道歉又祝她早日遇见合适的人。 难得见谢淮京收敛与生俱来的傲气,她昂着下巴:“限量款,你打算怎么让我割爱?” 第96章 “你报个价,或者不过分的要求都可以。” 这兔子溢价严重,sophie直接狠狠薅了一波他的羊毛——翻了四五倍的价格。 “送女朋友啊?”见他毫不犹豫,末了,她忍不住问。 听见他肯定的答案,sophie走到后台换衣服时笑得差点没踩稳脚下八厘米的高跟鞋。 “就只是跟她买了这个手链,没说其他的。”谢淮京垂眸解释,她坐在他腿上,皮肤温度透过布料迅速传递起来,火星沿着皮肤感官一路奔向名为心脏的终点。 “我知道。”林颂枝小声咕哝,她不喜欢介怀于过去的事情,这种行为只会给她徒增烦恼。 她这种平淡无波的反应倒让谢淮京有一瞬的无措。下颌忽的被人钳住,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住她。 很凶的吻法,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热烈,林颂枝反应不及,双手环上他的脖子跟他气息纠缠。 她被他握着肩膀没办法往后仰,便用手去示威,双手扯出他的衣服下摆,柔软的手指钻进去点火。 林颂枝很快感觉到身前的人僵了一瞬,她抬眼看他,倏然撞进一双沉寂、晦暗不明的眼里。也看见了他发红的耳垂,伸出手,轻佻地拨了拨。 似乎有点点欲念在空气中漂浮着。 她的指尖触上肌理分明的肌肉,放肆的手指也在一瞬间停住,脸颊上感到一点湿润,是他从额头滚落下来的汗水。 林颂枝闭上眼,手指一点点往下滑又猛地被人抓住,力道很大,她难以挣脱索性便学着他上次的动作,拇指轻轻蹭过脉搏。 “你害羞什么?上次……”她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没出来,裙子不长,正好方便了谢淮京的动作。 她被一道柔软灵活的力量抓住,神经倏然集中在那一个点上,条件反射似的弓起了后背。 谢淮京呼吸很重。 绵延起伏的山峦被青筋崩起的手背覆盖,他把脸埋进林颂枝的颈窝里:“上次怎么了宝宝?” 她眼神迷蒙,强压着喉间滚动的呻–吟–欲,泛着潮热的手心被他抓到唇边贴了下,又被温暖的口腔包裹。 终于克制不住,唇间溢出一声难耐的喘–息,意识到是自己发出的声音时,脸颊泛起红晕。 谢淮京顽劣地看着她情动的表情,几乎是在诱哄她:“宝宝好乖,出声。” 林颂枝如他所愿,不再压抑自己。 密林像下过一场雨,潮湿得不成样子。 衣服仍然完整地穿在她身上,只是皱得不像话,他仍然照顾着她的感受,感觉到林颂枝指尖陷入他后肩,又低下头来吻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似乎很喜欢她这身穿着,但多少有些不方便,他撩起下摆送到她嘴边,语调低沉:“衔着。” 林颂枝面色潮红,被他“妹妹”、“颂颂”、“宝宝”叫得脑袋晕沉,最后的理智都涣散,低颈配合地启唇咬住衣服。 唇齿和手分别攀登着她的两座山峦,在起起伏伏的动作中,他欣赏她的情到深处,感觉到她在自己背上留下的一道道锋利。 眼尾忽然泛起湿意,林颂枝感觉到脸颊一片湿意,脚趾凭着本能收紧,身体前倾,一口咬在他肩颈上。 谢淮京心领神会,卡住她的臀部往房间走去,他对她今天的穿着几乎可以说是到了一种迷恋的程度,他好似又回到了那个犹豫着不愿开口的年少时光,进入了一场绮丽又真实的幻境,只凭本能完全占有心爱的人。 那个时候,她见到他只会害羞地扯着裙摆,而他也只是眼神闪躲。 而现在,他清晰地感觉到她在自己身上的动作起伏,咬着衣摆向他袒露出自己。 挺身而入的那一刻,林颂枝感觉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滑,肩胛骨被人圈住,搂进怀里,小腿无力地往下垂,又感觉他亲昵地擦去她的眼泪。 谢淮京抱着她走进浴室,她以为这场战斗到此结束,没想到他又哄着抱着她,水声濯濯,分不清是从哪里传来的。 “我讨厌你。”林颂枝喘着气。 他处理好东西,俯身去抱她,听见这话只是笑,“好好,又讨厌我,那我多喜欢你一点。” 床单已经乱得不能看,谢淮京一手抱着林颂枝,另一只手扯下脏兮兮的床单,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 他手指摩挲着她微湿的额发,在她额间缱绻地落下一个吻,“晚安妹妹。” 第51章 多年默契 暮光透过窗帘缝隙洋洋洒洒地垂坠在地板上, 暗香在雾蒙蒙的空气中浮动,林颂枝眼睫轻颤,被子掖得很紧实, 身边没了人,她翻身下床进卫生间洗漱。 其实她还蛮好奇他是什么时候买的那个东西, 让林颂枝把这种话问出口她绝对会羞愤致死。 脑袋仍然晕沉沉的,被困意拉扯着,她低垂着眼眸往外走, 额头猝不及防撞上来人的锁骨上。 清脆的声响,直接把她瞌睡虫吓跑了。 林颂枝捂着额头, 抬眼看见谢淮京被白毛巾圈着的脖子, 锁骨泛着一片红,她知道他有晨跑的习惯但是从来没注意过他几点回来, 倒退两步:“你还好吧?” “疼吗?”几乎是同一时间,谢淮京去拉她的手,想看看她额头撞成什么样。 第97章 “…还好。”林颂枝看惯了他穿各种各样的潮牌,偶尔也有高级定制的西装,但此刻谢淮京穿着宽松的运动服,因为衣服版型,衬得腰身更细。 她忽然有些心动,微凉的脚踩上他的脚背,抓着他抬起的手臂, 仰头吻他。 谢淮京反应过来后迅速揽着她的腰,应和她, 昨晚的种种似乎残留在身体里面, 两人很快融化对方的节奏之中。 林颂枝在持续的沉沦中想到,这其中是不是有他们认识多年的默契的功劳?聚餐的时候甚至不用问对方想吃什么, 有的时候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来对方的意思,被提到黑历史时也能面无表情地再提出对方的一个…… 诸如此类的种种,她以为这些事这些只会发生在谢淮京身上,没想到有一天,他们的默契能够用在这种事情上。 这个吻持续的时候很长,林颂枝从他身上下来时,佯装嗔怒地看他一眼。 大手还抚着她下颌脸轮廓,谢淮京用拇指蹭了蹭,笑着反问:“不是你先的?” “……”林颂枝懒得理他,侧身就要往前走,感觉到锁骨中间的凉意,她垂下眼,发现脖子上多了根项链。 她愣了两秒便反应过来,“你给我戴上的?” 昨晚经过那么一遭,林颂枝早把那个丝绒盒子抛之脑后,此刻才想起来,忍不住问:“也是跟sophie买的?” “…怎么可能?” 林颂枝手指摩挲着镶嵌着碎钻的蝴蝶吊坠,小声咕哝:“你怎么最近给我买那么多东西?” “之前没给你买?”谢淮京满不在意地反问,用掌心揉了揉她的额头,混不吝道,“给你上个药,豆包小姐。” 她“哇”一声,知道他是说自己额头上起了个包,着急地问:“是不是很丑?” “影响不了公主的美貌。” 他心里疯狂回想包装盒跟包装袋有没有扔掉,还有订货单,会不会让林颂枝发现这其实是他在之前买的。 前几年她收到江大的录取通知书,身边被压抑了整整三年的同学都开始放飞自我,学化妆、染发、考驾照什么的都有,可林颂枝在纠结要犒赏自己一条在购物车待了许久的项链还是沿着热门路线完成她期待已久的毕业旅行。 为此她甚至发了个朋友圈,说点赞双数就去旅游,单数则买项链。 最后的点赞是单双数谢淮京无从得知,那条朋友圈不到半个小时就被她删除,林颂枝选择进行毕业旅行。他则打电话找人订了货。 等到她从最后一站内蒙回来的时候,谢淮京身上带着装着项链的丝绒盒子,本想着以毕业礼物为由顺理成章地送给她,可看见从林颂枝身后出来的杭旗时,他又抽出了手。 他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林颂枝,不是认为她没有知道的必要,而是他从来不想再次提起自己之前因为喜欢她做的事情来讨她欢心。 喜欢她这么多年完全是他心甘情愿的事,林颂枝没有必要因为这些而觉得愧疚或是感动。 更重要的是,谢淮京现在有了给她送礼物的身份,以后所有的心意都不会迟到。 林颂枝倾身去拉桌子上的塑料袋,依然是她喜欢的热巧,她揭开盖子以后放在一旁,拆开厚蛋烧的包装递到他嘴边:“这个好吃,你尝尝。” 谢淮京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倒是没尝出来味道怎么样,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她手腕上的红绳和水晶兔子上。 昨晚缠绵时他牵住林颂枝的手,和她十指相扣,两人跟紧缠的红绳一样融化在对方的身体里。 —— 情人节过后的一周学校基本上都宣布了开学,也是这个时候林颂枝才再次见到陆醒。 他找她的理由很简单,他这段时间比较忙,没有空照顾养乐多,说来也是,本来是说他们俩轮流带,但是上次小狗做完绝育以后就一直在陆醒那里。 “它这两天有点不太舒服,注意别给它吃太多东西。”陆醒把小狗睡觉的垫子和狗粮玩具都整理好放在黑色书包里,不忘叮嘱道,“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养乐多到底只是条小狗,再加上许久没跟林颂枝见面,似乎有种前段时间被她“遗弃”了的错觉,闹着脾气不愿意跟它走,拿零食引诱也没有办法。 两人站在一旁都有些尴尬,其实林颂枝不知道现在要怎么面对他,她对于感情的态度可以说是“从容”,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固然很浪漫让人很心动,可大多数人在人生的各个阶段都可能碰到让自己心动的人。 但她不知道陆醒是怎么想的。 最后陆醒只能牵着养乐多把它骗进她家里。 林颂枝拿了瓶常温的矿泉水递给他,“陆醒,上次有些话还没说完。”她斟酌再三,开口道:“其实那天在楼下,我知道你看见了。” ——她在江宜寺庙里发现谢淮京多年给自己祈愿的那天,在楼下他伸手将那条字母‘l’戴在她脖子上的时候,林颂枝知道陆醒在后面。 毕竟认识了谢淮京这么多年,她当时就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也大概能猜出原因。 可是她为什么放任他故意让陆醒误会呢? 第98章 林颂枝也说不清个中缘由,“我跟你道歉。但是谢淮京现在确实是我男朋友,上次跟你说的也是实话。这段时间很感谢你的照顾,我挺幸运的。” 陆醒在那天看见他们俩之间的相处时,就知道很多事情已经是既定的结局了,他原本以为自己不在意,可听她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收紧了手。 “林颂枝,我其实在他之前就……”陆醒的眼尾微微泛红,平日里那么骄傲有条理的一个人,在此刻却忽然不知道要从哪里跟她说起,他也会失魂落魄,不知所措。 “陆醒。”她轻声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我之前觉得温迎是你姐姐这件事挺神奇的,就好像冥冥之中我和你有什么联系一样,现在她过上了喜欢的新生活。” “所以我们也往前走吧。”林颂枝岔开了话题,弯身拉开柜门,拿出一把黑色的雨伞,那一瞬间她有点怔愣,第一次见面时他借给了她一把伞。 她递给他,眼眸一弯,唇角的小梨涡顺着面部肌肉牵扯而深陷:“英国多雨,想了好久就觉得这个最合适了。祝你前程似锦,陆醒。” 陆醒最终还是败给她,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点点头笑着接过那把伞,“你也是。” 等他走后,林颂枝整理了下情绪,弯身去逗养乐多,它还是记得她的,只是跟小孩子一样闹情绪,整个身子趴在软垫上。 “我没有不要你呀。”她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轻声解释,“只是前段时间太忙了才没有去看你的,你乖乖的,我给你弄点好吃的。” 陆醒刚刚跟她说过,养乐多不会吃大块的食物,她将刀身洗净后在粘板上把肉食剁碎,声音掩盖住了玄关处的动静。 这是养乐多第一次见到谢淮京,它马上嗷嗷叫唤了两声。 林颂枝扭头一看,他身上穿着西装只是顶上的纽扣解开了两颗,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像是刚从什么正式场合离开:“你怎么来了?” 平时她大概会玩笑着说一句‘是不是闻到饭菜味过来的’,但她这会儿心里乱糟糟的,没有力气跟他玩闹。 她弯身把碟子放在地上,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不许叫。” 谢淮京垂眼盯着趴在软垫上的狗,他刚刚碰见陆醒了,这次两人连说话的环节都省了,他大概也猜到了林颂枝跟他碰面的事。 他从来没想过要限制她跟任何人的来往,只是心里泛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谢淮京向来情绪不外露,这话语气也淡:“过来看看你。” 林颂枝莫名觉得气氛有点凝滞,跟他解释:“陆醒就是这段时间有事,把养乐多给我带了,前段时间一直跟你在一起我也没怎么管它。” “我不是说这个。”谢淮京紧接着道,“我是好奇为什么他都不用跟你告白,你就知道他喜欢你?那我……” 话一出口谢淮京就后悔了,更讶异自己会将这种话脱口而出,冲林颂枝发牢骚。以前他多少话憋在心里,不管多难耐,他也没有想跟她吐露半字的想法。怎么这会儿成了她男朋友,他就情绪不受控了? 谢淮京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矫情,轻笑一声,准备将这几句失控的话揭过去:“我是说……” 刚出声,话音跟林颂枝的撞在一起。 第52章 归属感【修】 “我这次告诉你了喔。”林颂枝蹙眉, 像是在思考他为什么那么在意关于陆醒的事情,听见他后面的问题时有些愕然。 “你跟他不一样……”她眨了眨眼,有些无措, 她不知道谢淮京是不是在介意她没有最先爱他。之前那么多年,她确实是没在谈恋爱这方面想过他。 细细数来他们这段时间发展似乎有点太快了, 此刻她必须承认,在跟谢淮京谈恋爱这件事上,她坦然向前的勇气和热情, 似乎一直比感情里需要的细致和关心更多一些。 谢淮京怔了几秒,在她瞳孔里看见一个无措的自己。 他垂*七*七*整*理下眼帘, 声音低沉:“我不是那个意思。可能你不会相信, 但是我没有想过干涉你什么……” “谢淮京。”林颂枝往前几步,“你跟陆醒是不一样的, 我可能一时半会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之前那么长的时间里,我没有看到你。但是我现在很确定,我是真的想长长久久地和你在一起。” 谢淮京眼神一颤,他明白她的意思,他们俩是分不开的,他从来都舍不得失去她,他连“我知道”都说不出口,只是听见她说想跟自己在一起,心里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庆幸。 他低笑一声, 伸手蹭了蹭她的下颌骨轮廓。 林颂枝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残留的感官反应让她以为他在养乐多面前就要不当人, 后退着躲避。 “怎么了?” “我觉得……”林颂枝努力组织措辞, “这方面要有点节制的,而且在狗面前, 对它不太厚道。” 他装听不懂:“我怎么对它不厚道了?” 林颂枝不想跟他在这方面插科打诨,她自认说不过他,所以没有扭捏,看着从窗外投射进来的夕阳光芒:“反正起码等到晚上吧?” 她对这种事情并不反感,情到深处的一种表现而已,但是也没有这么不克制的吧? 第99章 谢淮京推着她的肩膀让她看一整面的落地窗:“我让人贴个单面的防窥膜怎么样?” “干嘛?”林颂枝没明白他的意思,她特别喜欢这面窗户,运气好的时候,傍晚可以看见一大片的晚霞。 “等夜幕降临。”他把下巴搁在她脑袋上。 “…神经!”林颂枝抬脚狠狠踩上他的脚背,早知道她就不要哄他了。口袋里的手机响得十分及时,否则她真的可能羞愤到骂人。 她接起电话:“鹿鹿?” “你吃饭了吗?”姜鹿鹿备份好数据后关闭电脑,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我下班啦!然后发现我还有一家烤肉店的优惠券,我们吃肉去。” “还没有。”林颂枝转眼看见身后的男人,忽然起了点其他的心思,“谢淮京要请你吃饭。” “真的?”姜鹿鹿思索了两秒,“那我不去吃烤肉了,他又用不上优惠券。” 两人在三言两语之间敲定了晚饭。 “我怎么不知道我要请客吃饭?”话是这么说,谢淮京已经拿起手机开始预约餐厅位置。 姜鹿鹿显然是有备而来——她身上穿着件雪纺衬衫,胸前有个垂坠感极佳的蝴蝶结,产自于sophie的自创品牌。 她挽着林颂枝的胳膊,“这个牌子最近在某书上好火,我买的时候码数还断货了,不过感觉用料不是很舒服,但是版型好看啦。” 吊牌早就被她剪掉了,单看一件衣服也看不出来什么,谢淮京自然也认不出来,只是感觉到她语气算不上友好,面上挂着礼貌的笑意。 林颂枝对于服装品牌也没有过多的了解,除了那几个出圈的,拉着她的肩膀看了眼上身效果:“挺好看的,哪个牌子?我也想买。” “……”姜鹿鹿看她一眼,似乎在嫌弃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的闺蜜默契,“我一会发给你,不过我没记错的话,这个设计师跟谢淮京有点交情。” 谢淮京目光从她身上扫过,他之前有一段时间喜欢给林颂枝买东西,比如同款的衣服或是同品牌同系列的饰品,她自己可能意识不到,但在其他人看来,这个女生身上有男朋友的意识投射。 这种行为让他有一种归属感。 他很快明白过来姜鹿鹿的意思,是替姐妹来审他来了。 “你有没有sophie的微信呀?有你的面子能不能打折?”姜鹿鹿眨了眨眼,语气温和,“是不是还能买到她的自留款?” 她倒不是对谢淮京有意见,就是不喜欢姐妹男朋友的心里在作祟,也害怕他只是一时兴起。 林颂枝被她抓着胳膊,一脸兴味地等着看戏,似乎十分期待他俩的唇枪舌战。 “微信没有,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助理应该可以联系到她。但是我的面子应该不太好用,上次跟她买东西价格翻了好几倍。” 他一番话说得十分平静,收起了平日里那股不可一世的傲气,好像没听出姜鹿鹿话里话外的刺意,只回答她的问题。 姜鹿鹿被他的话一噎,她原以为这人会毫不留情地刺回来呢,毕竟上次在酒吧洗手间谢淮京把黄毛打的鼻青脸肿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她只能嘟囔一句:“买东西?那就是你们还有联系?” “兔子手链。”谢淮京轻笑。 吃饭的过程中姜鹿鹿也没消停,毕竟之前她也怵这人的拽王脾气,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自然要好好利用,从他花钱大手大脚毫无节制再到他撬朋友墙角,从头到尾能找到的问题都提了个遍。 条条状状的“罪名”无一例外地被放大了好几倍,但谢淮京只是泰然自若地听着,偶尔恰到好处的风趣接几句,他对着姜鹿鹿也可以有说有笑,但分寸感拿捏得很好,不会让人觉得轻浮。 到最后林颂枝都有点听不下去了,扯了扯姜鹿鹿的胳膊:“要不咱停一下炮火?” “你向着他啊?!”她立马挑起眉头。 “没有。”林颂枝起身给她舀了一碗汤,卖乖道:“我的意思是,你这样都吃不好饭。” 她还不忘给谢淮京使眼色,‘你怎么回事?’但后者只是冲她笑笑,又用公筷往她碗里添菜,“你尝尝。” 见他消极抵抗,姜鹿鹿也觉得没意思,吃完饭跟她道别后上了车,阖上车门前还不忘来一句:“他让你不高兴了就告诉我知不知道?” “我知道啦,到了给我发个消息。”林颂枝挥手,帮她关上车门。 回身就看见结完账出来的谢淮京,他今天套了件灰色卫衣,额发蓬松,眼瞳里含着点慵懒的倦气,看上去像个男大学生。 “你今天怎么啦?”她迎上去,习惯性地揽住他小臂。 “什么?”谢淮京抓住她的微凉的手揣进自己兜里。 “你刚刚怎么就随姜鹿鹿说你?”林颂枝心里好奇得不行,来之前她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个环节,只不过姜鹿鹿有分寸,而谢淮京估计也不会老实任她损,她也就抱着个看戏的心态。 “开玩笑而已。”他又恢复成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凑近她,用混不吝的语气反问道,“现在心疼我了?刚刚怎么也没见你向着我?” “我干嘛要向着你?而且我还帮你说话了!”林颂枝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她本来以为是挺有意思一局,被他这么一搞就不好玩了。 第100章 谢淮京之前也被媒体捕风捉影地拍过照片,只要他身边有个女生都能编出来一个身份,他一开始还觉得好玩,这群人看图写作是不是满分,后面也烦了让助理去联系删除。 但不可避免有几个漏网之鱼,而姜鹿鹿又是个网上冲浪选手,刚才吃饭的时候没少搬出来。可林颂枝呢?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应该说她觉得这种事情没什么好介怀的。 他强压下心里那股道不明的情绪,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好,我下次一定跟她争论回去。” —— 假期结束以后陆续开工,谢淮京有个展览需要他亲自跑一趟上海,两人从在一起后就没分开过几天,林颂枝听见这个消息以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注意到他眼睑低垂似乎有点不高兴。 她倾身凑近到谢淮京面前,长发在重力作用下垂落,一部分落在他肩膀上,柔软的发丝上隐隐还残留着洗发水的香味,几缕黑发在她胸前晃动:“你不是说你最多一周就回来了么?你上次去纽约去了一个多月我都没说什么。” 那会哪能跟现在比?他想。 男人天生对会晃动的东西没有抵抗力,更何况还带着她身上的气息,不管是头发还是耳坠,应该说,在跟林颂枝有关的东西上他都毫无抵抗力可言。 但这种话谢淮京不能告诉她,她脸皮薄,连生气的时候表情都带着几分娇憨。 他伸出手把林颂枝揽进怀里,“那你送我去机场。” 林颂枝点头答应了。 抵达机场林颂枝陪着他办理好值机手续,走到海关入口处,周遭有不少送别的人群,其中也有不少情侣,此刻都有些依依不舍。 把她心里那股不想跟他分开的情绪也勾了出来,但刚刚说不在意的也是她,林颂枝此刻不愿意跟他撒娇。 谢淮京低颈看她:“我走了?” “嗯。”这人怎么没来机场前一副恨不能把她一块带走的模样,这会儿连句其他的话都没跟她说。 他看见后面有几个人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过来,揽过林颂枝的肩膀走到一旁,忽然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我看了你的课表这两天没什么重要的课,你跟我一块去,你不是一直喜欢星黛露?带你去迪士尼?”谢淮京拉着她的手,声音低沉地几乎像是在诱哄。 林颂枝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但她来之前已经答应了温迎跟她去广州参加画室同学的婚礼。就算没有这件事,她此刻一件行李都没带,怎么跟他过去? “不要。”她昂起下巴,有十足的条件拒绝谢淮京,“我答应了别人要去参加她的婚礼的,怎么能因为你鸽了她?人万一以为我是不想给份子钱才临时爽约的怎么办?” 他女朋友还真就一点都不会舍不得他,谢淮京伸手轻轻弹一下她的额头,不等她反应过来,迅速闪身进了海关入口。 林颂枝捂着额头,到底是不敢强闯海关,只能骂他:“幼稚鬼!” 她转身就走,背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颂枝一回头就看见他拉着行李箱又回来了,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蓄力锤在他肩膀。 谢淮京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随她打,单手揽过她的腰,偏过头吻她。 他气势汹汹,吻得很深,交缠着不愿意放开她。 周遭人流稍有驻足,这种亲密行为在机场并不少见,但林颂枝还是有些害羞,没一会儿就用手掌抵住他肩膀,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抗拒。 第53章 破坏欲 她推了两下, 无济于事,身子往后仰,谢淮京又追上来亲她, 体能无法接受这个别扭的姿势太久,只能揽着他的肩膀保持平衡。 他退开脸, 垂眸看见林颂枝潋滟的唇瓣和晕开的色彩,用指腹蹭了下,估计自己嘴上也没好到哪里去。 林颂枝又气又羞, 她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跟人做过这种事,没想到这人这么不要脸, 他低笑着把她揽进怀里, 哄小孩似的语气:“我是不是让你不开心了?” 他说话时喉结贴着她皮肤滚动,有种莫名的欲.感, 林颂枝闷声应,手指下滑:“嗯。” 她刚想掐他腰上软肉,头顶传来谢淮京带笑的声音:“我错了,回来再跟你赔罪。” 机场广播提醒乘客登机,他敛了玩世不恭的神情,正色道:“我真走了。” “离陆醒远一点,你也看到了,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真有人拿自己当反面教材啊? “你管我呢,你前脚走后脚我就去广州找个……” 林颂枝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忽然捏了捏她的脸颊,快速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没有后脚, 拜。” 没等她反应过来,谢淮京走得大步流星, 进了海关又把手机搭在耳边,示意落地以后给她打电话。 —— 两天后林颂枝便跟温迎一同前往广州,这是温迎离婚后两人第一次碰面,她已经恢复到正常身材,脸颊不再透着不正常的红,披肩的头发也被染回了黑色。 “染了黑色是不是很难染发了?”林颂枝忍不住问。 “也可以的,但是需要漂,漂头发好疼的。”温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意温柔,“我之前染蓝色就是因为盛玠限制了我很多东西啊,可能激起了我身上的反骨。” 第101章 她已经可以不带情绪地提起那段时间的经历了,难过不甘心的那段时间似乎把她所有的情绪都耗尽了。那段时间被盛玠以“为她好”的名义否认了太多东西,几乎让温迎喘不过来气。 “你是不是跟谢淮京在一起了?”温迎岔开话题,之前因为她的事情两人一直都有意避开感情的话题,但她自然看得出来她跟谢淮京之间的不同。 林颂枝点点头。 “我还记得当时上完课都快十一点了他还过来接你。”温迎回忆起之前的事,深圳的夏天蚊虫颇多晚上更甚,有的时候能看见谢淮京等得胳膊上被咬了好几个包。 当时也有女生大着胆子想去跟他要个联系方式,但无一例外地被拒绝了。温迎想到陆醒,之前她也能看出来他对于林颂枝的不同,只是事情发展到现在,其中原因或者只有他们清楚。 林颂枝笑嘻嘻地应声:“那会觉得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啊?说不定就是怕我一个人走夜路碰到鬼了。” “我感觉他像无神论者。”温迎笑着,跟她一起上了出租车后座前往婚礼现场的酒店。 婚礼跟林颂枝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司仪先是说了不少煽情的话语,末了又让新娘再回头看一眼娘家人,化着精致妆容的女生面上露出肉眼可见的尴尬神情,被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牵着上了台。 “我听说他们俩是相亲认识的,真真正正的没有任何感情基础。”温迎把椅子往她那边拉近了点,“不过我当时在国外办的订婚宴,当时一群人坐在下面看,估计我跟盛玠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跟林颂枝提起婚宴上的趣事。 “我还以为婚礼都很浪漫。”林颂枝压低了声音,看见台上的司仪一直在努力走流程,奈何两位新人不是很配合,场面一时间很尴尬。 新娘平时是个很细心的女生,估计是怕宾客不熟会放不开,林颂枝坐的这桌都是当年一起学习绘画的同学,久别重逢大家都习惯性地谈起了当年的事情,难得一聚,话格外多,林颂枝和温迎在其中稍显安静,也没人主动拉着她们俩讲话。 饭吃到一半,两位新人过来敬酒,大家都举着酒杯站起来,红光满面地笑说几句祝福语,林颂枝只抿了一口酒。毕竟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谨慎点总归没错。 等新人去下一桌敬酒,有人随口提了一句:“我前段时间去深圳出差碰着李纨了。” “当年给咱上课那个李纨?” “不然还有哪个李纨?”先说话那人摇了摇杯中的酒液,酒意上头,说话间的顾忌也少了许多,目光在桌上转了一圈:“许清月是不是没过来?怎么没看见她人?李纨当年可是把她夸上天了。” “谁知道啊?也没见谁当年跟她玩得好啊?” 许清月是当年和林颂枝一同学习绘画的同学之一,但她跟班上的其他人都不太一样,她穿着打扮是跟名字相反的热辣张扬,但性格比较内向平时也没怎么看见她跟其他人说话。 除了李纨,他是个很少夸奖学生的人,当时林颂枝也因为经常被他否认而有些自卑,可许清月不一样,李纨经常夸她有天赋。 “李纨不是说有几个学生是他的灵感缪斯吗?”最先说话那人笑着反问,目光满不在意地打量过桌上的女生,“就是不知道咱们班有几个女生有幸成为他的缪斯女神咯。” 林颂枝忽的站起身,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桌上的其他人忍不住看过来,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水龙头濯濯的水声让林颂枝混乱的思绪慢慢平复下来,当年她离开画室不久,李纨便以要准备婚礼相关事宜无法兼顾学生为由而关闭了画室,婚后的第二年他创作出了‘少女系列’的画作并以此迅速走红,成功跻身中国近现代画家名列。 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常常提到:“我很感谢当年在一个小画室听我上课的学生们,有一部分人是我的灵感缪斯,如果没有他们,也就没有今天的我。” 他因为这段发言也收到了不少圈内人士的好感。 “还好吗颂颂?”温迎的声音将她从混乱的思绪里拉出来,“我看你刚吃饭的时候好像不太舒服?” 林颂枝回过神来,关上水龙头,笑着说:“我没事就是坐车坐久了脑子有点晕。” 等她们俩回到餐桌上时其他人已经换了话题,婚宴接近尾声,人群各自散了。天色已晚,林颂枝和温迎在提前预约的酒店里歇下。 睡前跟谢淮京聊天,她不是喜欢打字聊天的人,前两天他一下机就给她打电话,一直打到他回酒店。 进了电梯,通话自动中断。 等谢淮京来到酒店房间,又重新给她拨回去。 “刚刚怎么了?”她忍不住问。 “电梯信号不好。” 林颂枝小声咕哝:“我还以为是我网不好呢。” 他跟哄小孩似的语气逗她:“怎么能打扰我给女朋友打电话?真是罪该万死。” “……” 今晚她洗完澡爬上床,确定谢淮京那边忙完以后才给他打电话,提到刚刚在婚宴上的事情,她小事嘀咕:“本来就挺烦李纨说什么缪斯的事,他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无语死了。” 第103章 “如果她的水晶鞋也消失就没有后面的故事了。”谢淮京淡声道出真相。 她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点头,“也对,水晶鞋是心动的象征。” 谢淮京在后来的日子里曾无数次拾到过她的水晶鞋,那是少年心动涟漪的象征。 他从睡梦中醒来是早上八点多,差不多到了起床上班的时间,谢淮京拿过手机给她发了条微信:【我醒了。】 林颂枝秒回:【早。】 紧接着她便被手机突然跳出来的语音通话吓得手心一跳,深呼一口气,她清了清嗓子,“喂?” 声音很细,带着刚睡醒的倦懒,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出几分压抑不住的慌张。 “我昨晚梦见你了。” “不要脸!”林颂枝脱口而出。 谢淮京默了几秒,而后低低笑出了声,笑声通过电子介质传播以后更低了几分,像羽毛般撩烧她耳廓:“我都没说我梦见了什么。” 她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紧接着听见他问:“林颂枝,你是不是梦见我了?还梦到跟我做不要脸的事情了?” 第54章 很想你 林颂枝的脸颊温度倏然烧起来, 虽然说这不是第一次了吧,但是她刚从让人大汗淋漓的梦境醒过来时就收到了他的信息,梦里那些让人意乱情迷的画面帧帧在脑海里回荡, 还没做好准备这人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她把脸埋进身前的被子里,强行给自己找补:“我是说你这种人能梦见我什么好事?” 就算她做了这种少儿不宜的梦又怎么样?那还不是他勾.引她的?更何况她梦见的是自己男朋友, 合情合理。 她以为谢淮京肯定要逮着这个机会跟她贫嘴,但没有,低沉的声音通过声筒, 好像他就在她身边:“林颂枝,我很想你。” 思念隔着千山万水通过电子介质不断翻涌, 像表面平静无波的海面忽地被人掷入一颗石子, 泛起阵阵涟漪。 林颂枝攥紧了手机,小声道, “你这种话别让其他人听见,我不想被人当成让昏君不上朝的妖妃。” “展览前期准备差不多就结束了,我去找你吧。” —— 考虑到谢淮京过来陪她在这玩几天太过不划算,她让他忙完以后直接回深圳,林颂枝则跟温迎表示她想提前回去。 广州到深圳的距离不远,考虑到接机时可能碰上的飞机延误可能,林颂枝找个了司机半自驾游,在剩余车程一个多小时的时候,她接到了谢淮京的电话。 “我落地了。”虽然她昨晚说人还在广州, 但谢淮京还是有点不放心,怕她跟上次一样没打招呼就过来接机。 林颂枝倾身看中间的导航版, “我在路上了, 估计还要一个多小时吧。” “嗯,我等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十几秒, 他忽然听见林颂枝颤抖着声调说:“谢淮京,我碰见道路塌方了。” 谢淮京也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并未表现出慌乱,“前方车辆多么?” 他的冷静将林颂枝心里的不安压下去几分,她看了眼窗外:“还好。” “姑娘。”司机回过头来,告诉她一个更大的噩耗,“我车子好像出了点问题,刹车突然没反应了。” “麻烦您挂一下空挡,然后告诉我现在的车速和油量。”谢淮京听见了司机的话,快速说了一些临时解决手段和注意事项,又问,“你现在在哪?” 知道她的大概方位后,谢淮京用了另一部手机报警,又叮嘱道:“别怕,我现在过去找你,别挂电话,我陪着你。” 即便他现在赶过去也没办法去到林颂枝身边,但他没办法就这样等着她回来,只要能多靠近她一点,就代表可以早一分钟接到她。 报警电话接通,他将两部手机都开了免提,快速将情况跟对面的接线员说明情况。 交警告诉他们会立即对该路段进行交通管制,迅速划定安全区,然后有序疏离车辆,请她跟司机按照指示行驶。 由于道路塌方,前方不远处有一辆大货车被困险境,如无意外,他们在车里等待警方解救遇险司机出来就能通行。但现在车辆处在刹车失灵的情况下,司机的精神需要保持超高度的警惕性,等待的过程相当于拿着钝刀在割磨神经和体力。 在了解情况后,交警告诉司机:“你需要在4公里后的路口离开当前高速,我们会为你留出超宽通道。” 谢淮京听到这里心下一沉,高速公路收费站的超宽通道也就三米多,他并不清楚林颂枝所乘坐车辆的宽度,更何况司机大多数驾驶经验都在开阔的城市公路上,遵循交通规则,快速冲闸的风险是难以估量的。 司机回过头来看她:“姑娘你放心,我肯定尽我最大努力带你出去啊。” 他心里的害怕不比林颂枝少,他家里还有个刚上小学的儿子,和等着他回家的妻子。 这要是一个不注意,估计今天就是他这一辈子里接的最后一单了。 “考验您车技的时候到了。”林颂枝故作轻松地说,屏幕弹出电量不足的提示、一片汗湿的掌心却出卖了她害怕的心理。 第104章 路边悬挂的指示牌不断提示着她,距离出口越来越近。 “林颂枝,我到了。我在出口等你,你会平安出来的。” 说话间车子拐过一个弯道,林颂枝随着惯性肩膀撞上车门,眼睛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的收费站。 她的心跳迅速加快,耳畔充斥着自己的心跳声,捏着手机的力度很紧。不知道是不是林颂枝的错觉,她竟在听筒里传出的男声中听出一丝破碎的哽调:“我这个人没什么愿望……” 谢淮京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倏然黑屏,自动关机。 司机收起了两边的后视镜尽量缩小车子的宽度,黑色的出租车像一颗子弹在黑夜里疾驰。 警车和救护车在出口严阵以待,闪烁的灯光将路面照出霓虹的色彩。 林颂枝双手攥着车辆的安全把*七*七*整*理手,双眼死死盯着前方的通道,下唇被咬得发白,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她其实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跟谢淮京说。 她也害怕没有机会告诉他了。 汽车带起的强劲气流跟收费站对冲,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林颂枝有一瞬间以为是车身撞站发出来的动静。 心脏倏然一紧,没有她预想之中的翻车或是血液模糊视线的画面,车身剧烈晃动了一下,车胎仍然稳稳抓着地面。 其他人的欢呼声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司机似乎也不敢置信,他成功了,在刹车失灵的情况下成功带着乘客安全通过闸口。 林颂枝注意到车窗外的一个颀长身影,没有她记忆里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模样,他双手合十,跪在路边,隔着不远的距离和她四目相对。 汽油还未耗尽,车子仍在前进,那道身影只在眼前倏然一晃,就被迅速甩到车尾。 谢淮京何止是没办法冷静,他简直就是快要疯了,他从小就是个无神论者,不相信一切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只相信事在人为。做过最迷信的事就是给她求了多年的平安喜乐,以及将写有两人名字的木牌挂在树上,以祈愿跟她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可是在她身处困境的一个多小时里,当他发现他无能为力甚至没办法去到她身边陪伴她时,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个世界上有神明的存在,如果佛祖能听见他的愿望,他双膝微曲,献上他所有的虔诚和信念,请保佑她平安健康。 因为他真的不能失去她。 林颂枝不知道车子行驶了多久,随着燃油告罄,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在路中央慢慢停下来。 “谢谢您!”她朝司机道谢后拉开车门往后跑,有警察阻止了身边同事迎上去的动作,林颂枝飞快地往前跑去。 为了安全起见,周遭的道路都被封锁,不允许警方之外的车辆乱入,她看见谢淮京被隔在警戒线外面。 直到确认她安全以后才被放行,谢淮京张开双手接住她,林颂枝把脸埋进他颈窝里:“还能见到你好幸运啊。” 他抱着她的双手不断收紧,他甚至不敢想象见不到她会是什么情况。 事故后续需要的处理事宜还有很多,警方需要了解情况,车辆品牌方希望能够跟林颂枝和司机洽淡,除了想问清楚车辆故障的原因,更重要的是紧急公关,想在事情发酵起来之前压下来。 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只是象征性地抱了他一下,因为后边还有很多事情承待处理。 谢淮京的手摩挲着她后脑勺,一股失而复得的惊喜在心头翻涌,他刚刚是真的以为自己要失去她了。 “我这不是没事吗?”林颂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胛骨。 当晚道路塌方的事情便上了热搜。只不过司机跟她商讨着能不能接受品牌方私下和解的请求,毕竟两个人都没有出什么事,闹大了对彼此都没好处,倒是谢淮京站在一旁冷着一张脸,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是不满。 “刹车失灵有很多可能性,如果不是我的话也可能是别人。退一万步说,或者出厂后存在问题的汽车并不止您这一辆。”林颂枝轻声道出真相。 她并不想跟品牌方索要什么赔偿,但出厂的部分汽车存在问题是事实,哪怕这次是她不走运碰上了小概率事件。 “可是姑娘,你也知道这是概率问题闹大了对咱也没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司机还想劝她。 “谢谢您把我女朋友安全带出来。”谢淮京走到她身边,插声道,“但如果这次坐在车上不是她,又或者其他司机的技术并没有您的稳定,遇见这种情况又该怎么办?在是否同意与品牌方私下和解之前,我想总得先查明车辆故障原因吧?” 他已经退了一大步,没有跟车辆品牌方追责到底已经是谢淮京目前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忍耐。 见两人不愿意退步,品牌方只能选择折中方案——先查清车辆故障原因,并给予林颂枝和司机合理的精神赔偿费用。 从警局出来以后,谢淮京把她护在身后,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 两人上了车,谢淮京拉着林颂枝左右打量,又问她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有些无奈:“你都问了好几遍啦!” 第105章 他用力把她揽进怀里,额头重重磕在他锁骨上,有点儿疼,但林颂枝没出声,只是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肩膀。 “我真的没事啦,中途挂电话是因为手机没电了。”林颂枝轻声安慰他。 谢淮京不知道要怎么跟她形容当时的感受,心脏疼到生理性的痉挛,只有这样抱着她,感觉到她的心跳和体温,才能稍稍放下心来,确定她真的没事。 回到家,林颂枝注意到他黑裤上不明显的痕迹,“你膝盖怎么了?” 刚刚在车上跟他对视的时间并不长,甚至可以说是一闪而过,林颂枝只是凭直觉认出他,至于他的站姿还真没看清。 “没事。”谢淮京起身后就拍掉了膝盖上的沙土,没想到这会儿还是被她注意到了。 她很快反应过来那代表着什么,心脏顿时软成一片,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上前两步,径直踮脚去咬他的嘴唇,谢淮京也毫无防备,滑腻的触感一闪而过。交缠好一阵,林颂枝站不住了,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大半的重量都在谢淮京身上。 林颂枝的手指在他身上流连,没有什么比激烈的拥有更加能够确定彼此的存在,她想把前几天的梦境变成现实。 谢淮京怔了下,轻声笑了,没有不配合她的道理,单手环着她的腰把人抱进了卧室。 在他克制着起身说等他冲个澡时,林颂枝抱着他不愿意放手。 他有点意外,俯下身,贴在她耳边低声道:“乖,我身上脏。” 平时如果他不洗澡就上床林颂枝肯定要跟他闹几句,但今天她只是说反正不是我家,而且她也还没洗澡,都一样脏。 “我也要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想看他情.动的神情,在这件事上林颂枝算不上害羞,但她很懒,再加上谢淮京又做得足够好。可今天,她想当一次舵手,驾驭一次情–热海潮。 “…确定?”没等她回答,谢淮京俯下身给她套好衣服抱起来,径直进了浴室。 推拉玻璃门上热气氤氲,林颂枝如愿看到了男朋友的身体,后背冰凉的瓷砖和身前的热意形成强烈反差,她呼吸急促,含糊不清地开口:“谢淮京……我腰好酸。” 他停下动作,扶着她的肩膀将人转了一圈,“那我抱着你?” 在濯濯水声和不断氤氲的热气中,她听见谢淮京一遍一遍地喊她,也听见自己破碎的回应声。 谢淮京感觉耳侧被淌湿,偏过头去看她的表情,她脸上粉潮一片,睫毛上还挂着点点晶莹,“又哭了宝宝。” “……” 他轻笑一声,让林颂枝挂在自己身上,而后单手收拾了地面上的狼藉,又抱着她回到了卧室。 林颂枝太累了,几乎是沾枕就要睡着。 她眼睫轻颤,迷蒙间问了个压在心里一晚上的问题:“我手机关机之前,你打算说什么来着?” 在车上的时候,林颂枝手机关机的前一刻,她听见他说:“我这个人没什么愿望……” “你真想听?”谢淮京把她搂得更紧,将黏在她脸上的碎发撩开,既像喟叹,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说,给她求了多年的平安喜乐,希望您在这一刻满足我的心愿。” 他顿了下,“因为我真的很爱她。” 说完才想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跟林颂枝说这种话,多少想听听她的回答,垂眸却看见怀里的女孩子阖上眼皮睡着了,清浅的呼吸落在他身前。 谢淮京笑笑,眷恋地抚了抚她的后脑勺,他们的以后还很长,也不差这一刻。 第55章 我相信她 原本计划得很完美, 林颂枝想把埋在心里的事告诉谢淮京,可再次听见在其他人口中听见许清月的名字,她发现自己好像没能迈过心里那道坎。 她想知道现在许清月怎么样了, 但林颂枝并不打算去让谢淮京去打听,那太别扭了, 一时半会没想好怎么告诉他当年的事情又要麻烦他帮忙。 于是她转而给温迎发了消息,后者没有过问原因,只说了句好。 大四的课程很少, 主要是要提交毕业论文和完成各类实习活动,后者林颂枝在寒假之前已经做过了, 得了一段时间的空闲。 她的重心主要放在入职前要通过学校的考核。几天后她接到班长的电话, 告诉她,学校原定的毕业晚会主持人意外扭到了脚, 问她愿不愿意替补。 “宣传册已经印好发出去了,没办法改成你的名字。”班长其实没抱太多希望,他知道林颂枝平时比较好说话,但主持人这个活基本上谁都能上,会接梗会走流程就行,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问了好几个人都被拒绝,理由很简单——我社恐上台面对那么多人我害怕。 距离毕业晚会的时间只剩一周多,留给新主持人了解名单和彩排时间都不多, 宣传册上还没有名字,谁都不想接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大抵是上次山区实习的时候他想拉着林颂枝去另一个旅馆的事让他心里对她有点亏欠, 这会儿又要找她帮忙, 见她沉默不语,主动给她找台阶:“你不用有压力, 大不了只要一个主持也行。” 第106章 “抱歉,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自从上次她费心费力为学校的活动准备了半天,结果被言抒顶了角色,这会儿想让林颂枝毫无芥蒂地接下这件活是不可能的。 可心里又有另一个想法,想在离开之前完整地参与进学校之中。林颂枝纠结了好一会,习惯性地想去问问谢淮京的想法。 彼时谢淮京正在尹炀的酒吧里,他跟父母服了软,为了庆祝自己恢复“经济自由”开了个party,他跟谢淮京念叨前段时间听来的八卦:“盛玠确实是同意离婚了,但是他好像还想提点要求,直接被温迎给反驳了。” “她这人之前确实是被低估了,跟娘家关系僵也影响不了她一点。”尹炀自顾自说着,没等到他的回应,抬眼看见谢淮京单手拿着酒杯轻晃,酒液的颜色是很通透的蓝色。 得,这就是根本没听他说话的表现。 “帮我尝尝味道怎么样。”谢淮京把酒杯推到他面前,他酒量差很少喝酒,但他最近喜欢上了调酒,调完了就让其他人试试味。 他刚刚其实听见了尹炀说的话,他跟林颂枝都默契地选择了不去探究,她没再过问温迎后面的事情。作为朋友关心到这里就够了,再过就会让人觉得冒犯。 尹炀把那杯酒一饮而尽,咂咂嘴,说了句对他来说没什么用的话:“挺好喝的。” 谢淮京看见屏幕上的信息,捞起车钥匙起身准备离开。 难得见他这样,周嘉见挪揄道:“你还真是对她有求必应啊。” “滚。”他抬脚往周嘉见做的位置虚踹一脚,后者提前抓住椅子的两边,身子还是趔趄了下,谢淮京轻嗤一声:“你最好别让我逮到你谈恋爱的时候。” 他知道周嘉见最近跟个女生走得近。 “说真的,你不怕她喜欢你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你喜欢她这么久吗?”周嘉见忍不住问,他知道谢淮京喜欢林颂枝这事完全是自己看出来的,也一直以为这俩人没戏,“这对你们俩来说都不好。” 跟林颂枝在一起以后,也有平时交往不多的好友凑上来想看看当了十几年的朋友怎么就能突然变成了恋人,被谢淮京冷着一张脸无声劝退,只能悻悻离开。 也就周嘉见跟他玩了多年的,能问他这种问题。 一开始谢淮京也纠结过这个问题,他害怕林颂枝完全是因为知道自己喜欢她而跟他在一起,他从来不希望她这样委屈自己。 可是她说不是,跟他在一起只是因为她开心,她也喜欢他,也想对他好,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拒绝不了林颂枝,只要她想要,只要他有,他从没吝啬过。 哪怕是他自己。 所以一开始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在给她铺后路,不想让她留下遗憾,却造成了反效果,林颂枝反复地用各种方式告诉他,她不需要这种保护。 “我相信她。”末了,谢淮京只撂下这四个字。 在谢淮京回来之前,林颂枝收到了温迎的信息。 【许清月的信息不太好找,画室解散以后她去了外省,只听说她生病了。】 林颂枝的信息刚发出去,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动静,谢淮京提着个塑料袋进了门,她一眼看出来是某家餐馆的皮蛋瘦肉粥,她之前有一段时间喜欢,只不过这家不送外卖,也就很少特意过去。 “不知道你吃饭了没有。”谢淮京弯身把粥拿出来,揭开盖子放凉。 “吃过了也要留肚子呀。”她收了腿,把下午的事情原委跟他说了一遍,又补充这个人选不是非她不可。 “那天不是周末嘛?你要是有哪里想去的话,我就跟班长说算了。” “我很想你陪着我啊。”谢淮京直接道出心里的想法,没等她说话,他话锋一转,“但是我更希望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林颂枝拿着勺子往嘴边送的手一顿,他握上她的手顺势喂进她口中,“我知道你想去的,毕业之前想最后一次融入学校的活动里,毕竟以后再次见到他们可能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不用因为一些不喜欢的人和事而放弃自己想做的事,那样不值得。” 他说得很认真,是正儿八经地跟她讲人生道理的态度,但语气仍然漫不经心,这让林颂枝很受用,“嗯”了声,呼呼地喝了大半碗粥。 面对最后一场由学生全权负责的大型活动,同学们都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前前后后忙活了两个多月。 帷幕缓缓拉开,穿着香槟色礼服的林颂枝站在礼台中央,裙摆繁复的褶皱宛如一朵绽放的蔷薇花在灯下闪着别样的光芒,背部是镂空设计,凸显出她的蝴蝶骨。 她拿着话筒看见台下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深深体会到毕业的脚步越来越近。 毕业晚会进行得很顺利,每个上台表演的同学都尽了自己所能赢得了满堂喝彩。 最后一个节目是大合唱,倒数第二个节目是大一新生的友情客串时间,也是留给大家的准备时间。 后台几乎乱成一锅粥,大家都挤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妆容或者是发型,林颂枝刚换回自己的常服,就被姜鹿鹿拉着往外走:有人找你啦!” 第107章 “啊?”林颂枝不明所以,今早出门之前谢淮京告诉她临时有事,不一定能赶得过去,她也让他不用刻意过来,反正也没有她单独上台的时候。 被牵着走到后台时她愣住了,谢淮京身上还穿着挺正的西装,明显是刚从什么场合赶过来的,半张脸被笼罩在阴影里,更显五官深邃立体,他笑:“我是不是没赶上啊?” “没有。” 时间匆忙林颂枝没能跟他多说几句话,只是拉着他在前排的空位坐下,然后按着之前排好的队形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们唱的是七里香,茫茫人群里谢淮京的视线只落在她身上,灯光下,她双眸是近乎琥珀色,一头长发顺直地垂在身后,粉唇黛眼。 他忽然才意识到,早在他还没真正认识到感情是什么的时候,他就已经无师自通地喜欢她了。 伴奏进入尾声时,台上已经成了眼泪的海洋,随着最后一句歌词的结束,他们在尾奏中给台下的观深深地鞠了一躬。 等情绪慢慢平复,台上的同学拿出手机自由合照,林颂枝几个同学合过照后噔噔跑下台来找他。 “他们说订了位置要聚餐,你要不要一块去?”林颂枝挽着他的小臂,精致的眼妆在灯光下光芒熠熠。 “我跟着去算怎么个事?”谢淮京把她颊边碎发整理到整理到耳后,“我等你出来吧。” 她眼眸一弯;“学长呀哈哈哈!”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个称呼,这让谢淮京很是受用,跟着她一块去了吃饭的地方,过程中也有人想八卦,只不过还没开口就被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给慑退了。 他注意到林颂枝没动几下筷子——跟太多人在一起吃饭会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等聚餐结束,两人上了车,他长指轻敲方向盘,用混不吝的语气地语气问她:“为了聚餐不跟我一块吃饭是不是后悔了?” “哇!那你要是说不去我肯定跟你走好吧?” 她说这话时下巴微抬,声音带着丝若有似无的的撒娇意味,不免让人觉得娇觉得嗲,像小猫爪子一般狠狠在他神经挠了一道。 谢淮京轻笑一声,将车驶了出去。 沿路的香樟树光影斑驳,不起眼的铸铁闸门打开,喷泉水声环绕耳旁,深红色的瓦顶缀着一轮明月。 服务生领着他们在靠窗的位置落座,木桌上摆放着用玻璃杯盈承香薰蜡烛做成的台灯,餐厅里只有他们这一桌,静得仿佛能听见烛火摇曳的声音。 林颂枝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惊得她心头一跳。 “麻烦端上来吧。”他深邃眼眸在烛火倒映下好似有细碎的光芒,连平日里略显冷沉的五官此刻都柔和了几分。 她心脏怦怦直跳,生怕真是自己想的那样,那也太尴尬了。 穿着制服的主厨推着餐车过来,放下餐盘,用法语跟谢淮京打招呼。 林颂枝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餐盘上的食物吸引,雾气从盘底氤氲而上,奶白色的慕斯作为兔子的身体,中央则用小小的红色布丁作为双眼,一只耳朵耷拉着,另一只竖起,她认出来这是谢淮京从纽约回来那天请她吃的兔子甜品。 但跟那天不同,主厨用喷枪对着兔子耳朵烘烤数秒,表面融化变成暗红色,中间凹进去不规则小洞,巧克力浆从流出,沿着兔子的弧度往下淌。 等主厨离开,林颂枝用银勺舀了一口倾身送到他口中,谢淮京反应不及,浆果和巧克力在味蕾爆开,她压低声音,是开玩笑的语气,却问得小心翼翼:“你不会在这求婚吧?” 少女时期自然幻想过未来男朋友跟自己求婚的场景,但林颂枝每每想到偶像剧里男主角将戒指藏在食物之中,等待女主角一脸惊讶地吐出嘴里的硬物,然后单膝跪地…… 她真的感觉自己的脚趾干了一场大工程,先不说脏不脏的问题吧,抛开影视剧的剪辑和滤镜氛围,简直毫无浪漫感可言。 林颂枝甚至在想如果他也用的这种方式,自己要什么反应才能显得不那么尴尬。 “你在想什么?”谢淮京被她的想法逗笑了,“我求婚会搞这么磕碜?” 他用新的银勺舀了一口“兔子身体”送到她口中,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还是说你准备好嫁给我了?” 她知道自己想多了,被他逗得又羞又怯,双颊温度倏然烧起:“谁要嫁给你这种混球?!”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方式。”谢淮京朗声笑,连胸腔都在颤,难得没跟她贫,他只说,“宝宝你总得让我好好准备一下。” —— 林颂枝当晚睡得很不安稳,她又一次梦见了尚处于少女时期的自己,她坐在画板前,画纸上的笔触很凌乱,拿着炭笔的手心不断渗出汗水,说不清是因为画不出来想要的感觉还是因为站在她身后的教师李纨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还真是个努力又听话的女孩。”他的手即将覆上林颂枝的手背时,她猛地缩回手,见状,他皱了皱眉,仍在笑,声线温柔,“又笨又没有基础,那就多练习一点吧。” 那整晚林颂枝都不敢去看前方的李纨,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画室的所有学生似乎都不太满意,总是说他们既没有天赋、基础也不扎实,除了许清月。 第108章 他总是会毫不吝啬地夸奖她,一开始林颂枝也有点自卑,毕竟谁不希望得到老师的肯定呢? 可就算没有李纨,她身边有另一个人,连夸人的调调也是漫不经心的,却让林颂枝十分受用。 在逃离李纨后,林颂枝为自己套上一片一片的盔甲,如今它们又一片一片地掉落,好像在嘲笑她这些年的自欺欺人,露出底下从未愈合的伤口。 “我是唯一一个了解你不足的人,也是最能带你成长的人,你为什么要害怕我呢?” “听我说,你昨天看到的那些都不算什么,那只是艺术创作很正常的一个环节,就像你那天让你男朋友当模特一样。” 一句句话语像是有看不见的触手,缠绕住林颂枝的四肢,拽着她往旧日行去。 她竭力地想逃出这种掌控,可是无济于事,可是林颂枝好像感觉到有另一只手拉着她,温热又熟悉的,拽着她往反方向跑,一遍遍地告诉她:“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林颂枝猛地睁开眼睛,腰间被男人的手臂习惯性地揽住,后背感觉到温热的胸膛。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陷入梦魇了。 她忽觉口干舌燥得厉害,小心地拿开他的手准备下床,谢淮京却很快睁开眼睛,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哑:“怎么了?” 他刚刚发现林颂枝似乎又做噩梦了,脸颊一片潮湿,但不管他怎么喊她似乎都没有醒来的征兆,只是胡乱地摇头。 “我想喝口水。” “好。”谢淮京翻身下床,倒了杯热水又往里兑了几颗冰块,用手背试过温度以后才递给她。 他没有问林颂枝梦见了什么,她不愿意告诉自己的事情,谢淮京也不会逼问,那是她的自由。 林颂枝喝完水很快在他臂弯里沉沉睡去,后半夜她没再做梦,第二天醒得很早,习惯性地拿过床头的手机,看见屏幕上躺着好几通未接电话,全都来自温迎。 她回拨过去,温迎接得很快:“颂颂你看到新闻了吗?” “什么?我刚醒。” “有个女生指控李纨……” 第56章 她的愿望 林颂枝挂了电话, 点开温迎发来的相关博文链接。 一名叫陈佳雯的高中女生指控李纨以“恋爱”为名对自己进行身体侵犯。 她说自己在机构老师的介绍下认识的李纨,一开始,他对她很好时不时会手把手教她画画, 还会指出她目前存在的问题。 他也会时不时跟她聊天,时间一长, 陈佳雯对他有了一种依赖感,习惯性地跟他分享日常琐事。她告诉李纨自己因为前卫的打扮不被同学理解,后者则安慰她很有自己的特点, 又带出他最近陷入创作瓶颈。 便开始有意无意地邀请她作为自己的模特,能够得到年长者的赏识让陈佳雯很开心, 她欣然接受。 李纨一开始是绘画人像和静物为主, 后来凭一副少女人像走红后创作内容便转移到了人体,或要求她穿着指定的衣服, 摆出他所提的姿势等,这对于模特一职来说是十分稀疏平常的事情。 后来陈佳雯将重心全部放在艺术联考上,和李纨的联系也就停留在软件交流上,他时常会鼓励她,缓解她面对即将到来的联考压力。 但事情的转机也就发生在联考结束之后,李纨以提前庆祝为由邀约她,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陈佳雯毫无防备地吃下了他准备的零食和饮料酒,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猝不及防。 她没有足够的力气推开高大的成年男性, 拼命地抵抗只换来了更为暴戾的动作,她四肢无力地垂下, 空气里弥漫着油画颜料的味道, 一点点侵蚀掉她试图挣扎的意识。而事后,李纨又安抚她, 说他们只是在做很正常的事情。 陈佳雯不敢将此事告诉其他人,包括她的父母,但午夜梦回的场景无疑是对她濒临崩溃的神经元上反复进行刮擦,她无法正常接受学校的课程进度,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有老师和相熟的同学注意到她的反常并告知了她的妈妈,陈佳雯这才吐露实情。她家只是普通的个体户,外加考虑到她的名声,原本想私下和解,可李纨拒不承认,并且拿出了准备联考期间两人的聊天记录。 略显暧昧的言辞,他顶多只能被人斥责是不懂跟学生保持距离的教师,由于没有直接证据,报警也无果。 最后他们无计可施只能试图将此事发布成帖希望能够引起他人关注,起初有不少人表示心疼亦或是为其遭遇打抱不平、出谋划策,但随着时间推移,也有人质疑是用别样的方式在引流吸粉,舆论持续发酵,陈佳雯的私人信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扒了个底朝天。 【她带手机上学、打耳洞,耳朵上带了四五个耳钉,追求时髦,冬天也穿短裙,难道不是她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吗?】 此条言论一出评论区立马沦陷,出现了一时间划不到底的高楼回复,有人质疑楼主的想法就是在别样的保护男性,按这个道理说,抢银行的是不是只要说因为他太穷了就可以无罪释放? 也有人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李纨也算青年艺术家之一,他为什么要去侵犯自己的学生?更何况这个女生长相平平。 第109章 于是讨论重点转移到了对陈佳雯本人的批判上,有人从她的穿衣打扮上说她经历这种事是活该,甚至还有人声称是她的同班同学,说曾经见过她在学校厕所抽烟,也有人提出质疑女生为什么会喝酒? 讨论的话题五花八门热度持续上升,但大多数人都是以一个看戏的心态亦或是觉得陈佳雯没有站得住脚的证据怎么就能污蔑老师侵犯自己? 她本就因为此事深陷情绪漩涡之中,各种各样的猜测更是将她直接推向情绪崩溃的边界,她长时间没再更新博文,时间一长关注度也逐渐下降。只不过一段时间后陈佳雯的妈妈出面发了长文,字里行间全是母亲对于女儿遭此惨待的心痛。 林颂枝一路看下来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让她难以呼吸,她将手机丢至一旁,双手环抱着膝盖,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唯有这样才能给自己一点难得的安全感。 她醒来时谢淮京已经不在身边,估计是出门了,但这会儿,她想要有一个人陪着,又希望能一个人待会,矛盾的情绪反复拉扯着她。 不知道这种姿势保持了多久,血液几乎没办法循环,林颂枝僵硬地下了床,跑进卫生间干呕了几声,醒来之后她还没来得及进食,此刻只能吐出些酸水。 四肢发软,林颂枝趿拉着拖鞋往外走,床上的手机震动着,她捞起来看见是谢淮京打来的电话。 “喂?”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往日的平静。 谢淮京知道她一旦忙起来就不管不顾,三餐也顾不上:“来提醒你吃饭。” “我吃啦,我今天买到了特别好吃的酸汤面,下次和你一起。”林颂枝笑笑,将湿漉漉的掌心在水龙头底下仔细冲洗着。 “今天怎么这么开心?”他听出了她语气中略显奇怪的雀跃。 其实一点都不开心,但林颂枝心里有点莫名的平静,甚至感觉有细碎的光落下来。也许当一个人特别想做一件事的时候,这种决心本来就能带来一种极佳的心境,与外界环境无关。 “谢淮京,你记得新年的时候你答应我一个无条件要求的事吗?”她眨了眨眼,新年那晚他问林颂枝有什么愿望,当时她笑着反问怎么这么多年过了还把她当小孩哄。 他语气难得认真:“我说真的,你把我当成许愿池的王八也行,愿望不灵我很灵,我肯定想办法帮你实现。” 她顿了几秒,最后只让他答应自己一*七*七*整*理个无条件的要求。 这是小时候谢淮京惹她生气跟她服软常用的方法,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他们这种独有的和好方式。 “记得,怎么了?”谢淮京其实当时想告诉她,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用不着这个玩意。 “等明天吧,明天我跟你说一件事,但是你不能生气,你答应我的!”林颂枝话锋一转,“我今晚有点事一个人住。” 谢淮京没说话,过了几秒才出声:“行,那你晚上早点睡。” 她自然地挂了电话。 陈佳雯的博文让林颂枝想起了那段她一直跨不过去的往事。 谢淮京读高三时中途请了半个月假,陪着弟弟谢庭初去纽约参加一个竞赛,也是那段时间,李纨因为一副少女人体的画作而进入大众眼界,逐渐有了名气。 从那以后他便转变了创作方向,作品主要是以少女的身体或肖像为主,描绘的笔触大多温柔细腻,体现出少女的纯真无邪。 林颂枝是后来才知道这幅画像的,但她不可否认,当时因为多种因素的叠加,她对于李纨是有一层仰慕滤镜的,他会跟他们讲艺术史,讲创作偶尔也讲生活趣事,在女生们眼里就是风趣幽默又温润儒雅的代表。 一开始她只是对李纨偶尔对于自己的贴近十分不舒服,她从小便有点抗拒他人过分的亲昵,但李纨很会拿捏程度,他在无形中对林颂枝进行服从性测试,如果只是简单的碰手都会躲,那就打压她。 林颂枝一开始被他打压得有些气馁,但认为进步的前提是发现自己的不足她便没有多想,直到李纨问她能不能当他的模特,而要求是穿上他提供的衣服做他指定的姿势。 他给出的照片里女生双眼低垂,略显迷离的眼神,还要一只手绕过后肩拉住另一只手,而且衣料单薄,这太奇怪了,林颂枝自然不愿意答应。 “这很正常,很多艺术家都会以女性的身体为蓝本进行创作,这代表你们很漂亮。”李纨试图跟她解释,又提到那天她给谢淮京作画的事情,“和你画你男朋友是同一个道理。” 可我也没有让谢淮京摆出什么奇怪的姿势,她想。 林颂枝被他说得有些动摇,但看见那套衣服时她还是摇了摇头:“抱歉老师,我不喜欢这个衣服,我也不喜欢那个眼神。” 见她态度强硬,李纨也不好意思逼迫她,只这样便放她离开了,又叮嘱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她觉得很奇怪,但谢淮京不在,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告诉谁,她已经习惯了将某些不愿意告诉妈妈的事情跟他说,她对他有一种出于本能的信任。 第110章 即便林颂枝拒绝了李纨让她当模特的请求,但课程仍要继续,那天她将自己的东西遗漏在了画室,路上想起来后又折返回去。 在画室的木门前,林颂枝停下了脚步,她听见了木门里面传来某些不寻常的喘息声,她放轻了脚步,小心地推开门看见两道重叠的身影,更准确的说,是李纨将大半个身子压在许清月身上,而在他身.下的女生,面色潮红,看见她时表情十分惊恐。 林颂枝下意识低叫一声,又迅速捂住嘴,阖上门往外跑,她感觉刚才的那一幕荒唐而又不可理喻。 她跟许清月的关系并不算好,但第二天下课时后者主动找到她,要跟她一起回家。 路上许清月从书包里拿出那种一圈圈彩色的看上去就知道是劣质糖浆制成的棒棒糖递给她,“颂枝,你昨天看到的事情能不能帮我保密?” “啊?”她拿着棒棒糖的手一颤,糖果掉落在地上,瞬间碎成几块。 许清月捡起来丢进垃圾桶,眼神不复那日看到的惊恐,而是有种空洞感,“我下次再买给你。麻烦你帮我保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也没什么,只是一周后许清月的妈妈找到画室来目标明确地说自己来找李纨,那天没有上课,许母跟他在办公室里说了很久,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只是第二天许清月就没再来画室,她跟所有人都断了联系,据说去了外省,也八卦的同学说,他听见许清月妈妈说她家孩子生了啥老什子病就是因为李纨,跟他要了一大笔钱。 事实是否如此林颂枝并不清楚,她希望事情不是她猜想的那样,可越想越觉得许清月的反应十分奇怪,心里也越歉疚。 而没等林颂枝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秦书玉告诉她,李纨私下跟她说孩子并不适合绘画,再这样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把精力放在文化课上。 她就这样半推半就地放弃了绘画,可那之后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有人传出许清月自杀的消息,但当时李纨跟妻子即将结婚,许清月的妈妈每天都会过来说要讨一个公平。 她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将这件事压了下来,到最后,画室解散,李纨则什么事也没有,跟妻子去国外订了婚。 后来她甚至在想,如果她当时为许清月做点什么又或者她勇敢一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两个女孩对抗一个人成年男人,即使胜算很小,也算她们有抵抗过。 所以她听见许清月的名字时,希望能够得到关于她的好消息。她不知道要怎么说出这件事情,她害怕看见别人对自己露出奇怪的表情,她是个胆小鬼,以为自己早已跨过那道坎,但实际上并没有。 在许清月的时候她退缩了,她现在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为陈佳雯做点什么。妄想用自己的力量拯救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未免太不自量力,林颂枝想。 她随便吃了点东西解决晚饭,洗漱完又吞了两颗褪黑素,辗转反侧地睡去。 但林颂枝忘了,跟李纨有利益牵扯的公司已经在思考用什么对策来平息这场网络闹剧。 “为她好”【修】 李纨的公关团队咬死了是因为陈佳雯的精神本就存在问题, 而对老师产生了一种朦胧的情感,而他只是没有跟女学生保持好距离罢了。只是一晚上的时间,舆论就变了风向——“女学生插足老师婚姻”、“模范夫妻因女学生感情破裂。” 指向性明确的标题, 文章一经发布便热度飙升,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目的是将“猥亵女学生”转变为“女学生插足老师婚姻”,这样一来过错方变成了陈佳雯,至于后续要怎么挽回人设, 他们自有办法。 只不过李纨的公关团队没想到有人将他之前开画室的事情也曝光了,并表明:“他跟女学生关系暧昧的行为并不止一次。” 每个女生的资料都被翻了个遍, 自然也包括林颂枝, 先前跟谢淮京在一起被拍下的照片,他早已让人去联系删除, 这会儿又被拿出来当作饭后谈资。 隔着屏幕各种恶意揣测不堪入目,谢淮京无所谓,反正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可是他忍不了别人造林颂枝的谣。 “写好了么?”谢淮京看向对面的人。 律师点头,一大早就被律所叫到这里来,被会议室的低气压影响得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听同事说起谢淮京时下意识以为是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半夜飙车撞了人,没想到竟然是让他过来拟律师函。 他刚不过是在声明里写了一句“关于我女友被造谣一事”,就听见谢淮京冷声反问:“她没有名字么?为什么要写我女朋友?”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 一晚上没睡,细看能发现谢淮京眼下的一抹淡淡的青色, 但没影响他的精气神, 眼里不见半分疲态,整个人看上去仍然从容不迫。 谢淮京远没有面上看起来的冷静, 手机解锁后又被他摁灭,他不敢给林颂枝打电话,他只希望她能多睡一会,晚一点看到网上那些人乱七八糟的事,起码等他处理好。 林颂枝很早就醒了,她当然看见了网上的事情,只不过过了一晚她也被牵扯到了舆论之中,文章里将她们跟自己老师的暧昧写得绘声绘色,如果她不是当事人,估计也要相信了。 第111章 黑色屏幕倒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色。 手心一震,弹出来自温迎的语音通话,她接起:“喂?” “你还好吗颂颂?” “我没事呀。”她声音带笑,剩下的话犹豫了下才开口,“我知道他以前的一些事情,但是我不确定要不要说出去。” “是许清月的事吗?”在她意料之外,温迎竟然轻声反问,等了半分钟没听到林颂枝的声音,她又说,“当年你走了以后,她妈妈拿着医院开的抑郁症诊断证明来找李纨,说她女儿本来好好的全是来他这里以后想东想西才得了这种病,要他赔偿。” 林颂枝并不知道这件事,“然后呢?所以当年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吗?我是说其他同学。” “你是说她有抑郁症的事情吗?这倒是她妈妈来找李纨我们才知道的。但是……”事到如今,再加上网络上的新闻温迎也猜出来七八分,“颂颂你是不是想说但是他之前侵犯过许清月是吗?” 当时李纨一直对许清月比较特殊,也就给其他人营造出来一个喜爱天赋异禀学生的假象,而他说不定也利用这个对许清月进行了长时间的侵犯。 林颂枝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她看不见后又“嗯”了声,“她让我保密……然后我就……我不知道也不要说出来……” 她语无伦次,温迎听的很仔细,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以后,轻声安抚她:“可是颂颂,害怕他人的看法并不是你们的错,凭什么他的错要让你们承担呢?你之前跟我说,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那么现在也一样。” ——就像你之前告诉我的一样,不要怕他们,去做你想做的事。走出这个困住你的牢笼。 半个小时前,谢淮京用个人账号发出了声明和律师函,同时起诉了数位带头造谣的博主。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反转又出来了。 谢淮京在确认声明发出之后又给林颂枝打了个电话,没打通,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她不可能睡到现在,起身准备离开。 助理突然匆忙推开玻璃门,将ipad递到他跟前,“谢总,一个说自己是李纨前妻的女士出来了,我想您需要看看……” 他一早上就围着这些事团团转,先是把那几个带头造谣的博主起诉了,又是要准备发声明,好不容易闲下来准备叫个外卖,旁边的实习生又说有反转了,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李纨的前妻通过一家媒体公司公开指控他利用职责之便对多名女学生进行猥亵。 谢淮京顿时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并不确定这其中有没有林颂枝,他高中时有一段时间请了两周假,回来以后她便丢了绘画工具和所有作品。无论他怎么问,她都说不喜欢画画了也不想画了,现在想来,或许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你先出去吧。”谢淮京接过他手里的ipad。 李纨的前妻说自己姓庄,跟他是经由熟人介绍相识的,认识半年后两人互生情愫走到一起,同时李纨也在她的推介下,凭借一副少女人像作品进入大众视野,逐渐有了名气。 但就在两人商讨结婚事宜时,许清月的妈妈拿着女儿的抑郁症确诊记录找上门来索要赔偿,当时她并不知道女儿被长期侵害的事情,庄女士当时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什么胡搅蛮缠的家长,赔了一笔钱给她。 可那不久之后又传出许清月自杀的消息,幸好她被及时发现送到医院才没能酿出惨祸。这个时候许清月的妈妈才通过她的日记得知自己女儿长期被侵犯一事,她很快报了警。 李纨坚称是许清月把自己当成了恋人,又跪在地上请求女友的原谅,说自己本来只是不愿让学生沉溺情绪之中,不料她却倒打一耙。 当时庄女士也考虑过分手,却同时发现自己怀孕,她只好利用许清月一家没有确凿证据的事动用关系将男友捞出来。又带着人去了法国,不久后结婚,在妻子和岳父的帮助下,李纨顺利成为中国青年艺术家之一。 直到她某次在丈夫的电脑中发现一个存满不堪入目视频的文件夹,她这才发现自己身边人是个怎样的怪物。庄女士提出离婚,这次李纨没有拒绝,只请求她帮忙保密,她不想让女儿知道自己有个这样的父亲,便同意了。 在末尾她表示自己已将证据拷贝递交警察,又给那些素未谋面的女孩道歉。文章热度持续上升,各路媒体争相报道。 谢淮京觉得自己像是在一瞬间坠入冰窖,手脚冰凉,血液却在皮肤底下快速涌动,各种情绪交织在心头横冲。 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从小到大他跟林颂枝分开的时间最多也不超过三个月,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所以她根本不是性单恋,她只是觉得自己不值得被人喜欢,所以感受到他人的喜欢时林颂枝会自卑,会下意识地想退缩。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无力过。 身体瘫在椅子上默了半分钟,谢淮京忽然又拿起手机打电话,五官像覆上一层冷霜,“我他妈让你现在把人弄进去!” —— 林颂枝自然也看见了李纨前妻发出来的文章,事到如今,现在的情况或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第112章 门铃被人疯狂按动,林颂枝被吓了一跳,趿拉着拖鞋过去开门,看见站在门外的谢淮京,他脸色阴沉得骇然,手还搭在门铃上,电子屏幕像是下一秒都能被他戳烂。 林颂枝伸手去拉他,他的手一片冰凉,她明明记得谢淮京不管什么时候手掌都很热,之前还喜欢用他的温度来给自己暖手。 她阖上门,张了张嘴十几秒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有被他侵犯,嗯…他可能确实这么想过,但是被我逃掉了。我只是,撞见了他跟另一个女生……” 谢淮京伸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下巴蹭着她头顶,抱得她有点疼,好似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对不起,我当时没注意到你的情绪,让你一个人承担了这么久,真的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呀?”她抬手轻拍他的后背,声音很轻,“不怪你的,我当时也没有勇气跟你说……” “我早一点知道就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么多年了。”谢淮京想看看她,林颂枝却抱得很紧,脖颈处感觉到一点湿漉,像是在他心口撩烧出一个小洞。 “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这几天我纠结了很久,但是我是胆小鬼……” 话语断断续续,谢淮京要很仔细才能听见她说什么,她看见李纨跟另一个女孩……女孩也看见了她,一脸惊恐。 不仅如此,李纨也一直在贬低她,从绘画到她的能力,各种方面,他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你还真是个勤奋的女孩子,没有天赋,那就多努力一点吧。” 说到最后,林颂枝趴在他身上,肩膀抖动,无助地流下眼泪。 “宝宝,他只是将他对你的贬低伪装成善意,让你接受他善意的同时,接受他的贬低。”他一下下地轻拍她后背,“你从来不需要跟李纨、跟任何人证明什么,你不需要他的认可。” “你可以很轻易地逃离他,但他的否定会一直跟着你。可是林颂枝,我们去直面它就好了,因为它原本就是假的。” 谢淮京蹭掉她的眼泪,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英气的眉眼,这是她最熟悉的一张脸,很早以前她就知道谢淮京长得好看,也有人看上了他的皮囊,她总是说:“可是他好凶的!” 此刻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在自己眼里好像变了一副模样,眉眼依然略显锋气英挺,可在她眼里,却多了几分柔软包容。 “我没办法告诉你,不要害怕。害怕与否并不是你的错,你从来都不是胆小鬼,你做得很好。那个女生或许也不敢将此事公之于众。” 他撩开她被泪水打湿黏在脸上的鬓发,唇瓣轻轻贴了了下她额头,“但现在林颂枝,别担心,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谢谢你。”林颂枝猛地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腰,那团在她心头萦绕许久的薄雾此刻终于撩烧开来。 她之前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被贬低,打着所谓“为她好”的名义一点点打压她、否认她。可这本质上也是对方没有能力的表现,他只能从她的脆弱里、难过里获得力量,可也是他塑造了她的脆弱。 林颂枝慢慢平静下来,用纸巾擦了擦发红的鼻尖,瓮声瓮气道:“我还以为你会生气。” “我确实生气,你有事不愿意告诉我?一个人憋着,还把我想的跟其他人一样,我是摆设么要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么久?” 他确实是生气,但更气自己竟然没看出来她那段时间的不对劲,让她一个人纠结难过怀疑自己这么多年。 林颂枝抿了抿嘴,她想过他会生气,所以提前打了个预防针——让他答应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不能生气。她那会儿很害怕,特别是许清月走了以后,她完全不知道她的情况,也害怕她做出什么事…… 她微微凑近他,谢淮京别过脸,连下颌线条都带着冷意,“你真的很生气呀?” 他一时无言,他都直接说出来了她怎么还问?! “对不起,我那会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你,我不是觉得你会跟别人一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林颂枝先道歉,然后认真地跟他解释,她伸手戳了戳他的锁骨窝,小声道,“因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而且你答应我不生气的……” “我也没有不告诉你呀,如果不是他前妻出来的话,我本来是要跟你说的,就是被人抢先了一步,你也算是第一个知道的。” 谢淮京差点被她一连串的道理气笑了,胸口那股气上上下下地徘徊,被他强行压下去,他哪里是跟她生气,不过是心疼她又在气自己蠢。 “那你答应我,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 “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林颂枝哭的口干舌燥、头疼欲裂,他倒了杯温水,给她喂了止疼药,抱着她轻声细语地哄着,她慢慢阖上眼皮,手指攥着他的衣服:“你不会走的吧?” “不会。”谢淮京收紧了揽在她肩膀上的手,“我在这陪着你呢,宝宝。” 确定她睡着以后,谢淮京放轻了动作下了床,给她掖好被子,拿起手机,半个小时前有人发来李纨已经检察院带走的消息。 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往外走,车子在夜色中一路疾驰,势不可挡的趋势。 第113章 与此同时,李纨被关在狭小的审讯室里接受调查,他坐在桌后,除了沉默就是摇头否认,这样消极的态度让检察官心烦不已,他用力锤了下桌面:“到现在了你还不愿意坦白?是真不知道自己惹上什么人了?!”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门被用力推开顺着惯性晃了几下,谢淮京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抓住桌后的人领子,屈起膝盖往他腹部狠击一记,桌椅瞬间被掀翻在地,这还不够,又对着他的下颌骨狠揍一拳,发了狠的力道,唾液混着血液从口中顺势而流。 这个过程快到检察官来不及反应,他下意识站起来,谢淮京已经把人狠摔在地上,他抬脚还要踹:“你他妈以为自己是什么人?谁给你的脸贬低她啊?!” 警察连忙进来拦住他,检察官将地上的李纨扶起来,另一只手拿手机打急救电话,审讯室乱作一团。 “放开!” 谢淮京用力甩开警员的手,见他似乎还要打,警员小声提醒:“再打就出事了,我们不好交代。” 他咬牙看了眼检察官臂弯间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李纨,嗤了声,“你放心,这事没完。” 他转身往外走,衣角被穿堂风吹得扬起,摸出大衣口袋里的烟盒,阖出一根拢火点燃,刚抽上两口,手机便响了。 李纨迅速被捕的事轰动一时,自然也传到了谢淮京父亲耳朵里,他本来不屑一顾,结果没想到这事跟自己儿子有关系。 “你闹够了没有?被抓了就走司法程序,你跑到检察院把人打了一通算怎么回事?!你真是腰板硬了,这事传出去别人怎么想?”父亲气得在电话那头大吼。 “我不管别人怎么想。”呼出的烟雾氤氲模糊了谢淮京的五官,他将燃到一半的烟管摁灭在垃圾桶顶上的灭烟器,“他要是请得到黑白不辨的律师也算他的本事,但这事我跟他没完,我他妈用什么法子都要让他把牢底坐穿。” 谢淮京听见那头的人被自己的话气得呼吸粗重,又笑着开口:“不好意思啊爸,或许我之前是靠着你和妈妈,但现在我不是小孩了,没了你们我也一样可以。这件事您就别管了,我有分寸。” 第57章 寄件人 没等对面再开口, 谢淮京直接挂了电话,他也知道这种行为过于不尊重长辈,但他现在顾不上其他的。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习惯性地往口中抛了两颗薄荷糖,驱车回家。 到家时床上的林颂枝还没醒, 他走近,看见她睡颜恬静,确定她没再和前段时间一样做噩梦, 这才进了洗手间。 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林颂枝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盯着白色的天花板, 从谢淮京离开的时候她就醒了,她也知道他去做什么。 她好像终于想通了一件事——她所有的脆弱和害怕都是李纨给予的, 他在她身上得到力量。林颂枝一直希望得到他人的肯定和关注,可当她真正得到时,她又会下意识地自卑,试图逃避,可实际上逃避只会让她变得软弱,反复地摧毁她。 十几分钟后她感觉到床垫的另一边下陷,林颂枝凭着本能挪过去抱住他,感受到他身上的潮气,语气闷闷的:“你怎么身上总是湿漉漉的?” “没有。”谢淮京回抱住她, 随口跑火车,“外面下雨了。” 神经, 她忍不住笑, 枕着她喜欢的肌肉刚好的胳膊,闭上眼沉沉睡去。 —— 林颂枝第二天发现这位少爷护犊子的本性再度发作, 这次直接在全国人民面前。 昨天发的声明是用的工作室的微博号,今早他转发喊话—— 【非常抱歉占用大家的公共资源,近日关于林颂枝小姐和我的不实传言,除我们属实的情侣关系之外,其他均已走相关程序。 另外关于网络上的热议事件,我只想说,外貌和穿搭从来不能成为攻击一个人的工具,也不是她遭到伤害的理由,每一个女生都是自由而热烈的。我没办法告诉受害女生们,要勇敢面对,不要害怕他人的看法,勇敢与否并不是她们的错。我们只能去告诉其他人,别让自己成为她们害怕的因素之一。 最后,对于某些人,我只有一句话:去你大爷的。】 林颂枝手指下滑到评论区,果然热议一片: 【我算是发现了,有能力的男人更懂得怎么尊重女性,反而是自身没能力的才需要通过贬低女性来抬高自己。太搞笑了。】 【这波好感拉满呜呜呜。】 在评论区看见有人说谢淮京有绅士风度的言论,但其实他特别讨厌这种行为下所包裹的欲望,也不屑于用这些行为来体现自己什么。 她忽然想起来一件很小的事,上学时她身体不太好体现最大的就是每个月不准的经期和疼得她在床上打滚的小腹。 某次准备去上体育课她碰上准备回教室的谢淮京,象征性地点头打了个招呼,他却忽然叫住了她:“林颂枝。” “嗯?” 她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见谢淮京脱下校服外套,裹住她的腰身,扯着双袖一拉系了个结,“你去洗手间等我一下,记得告诉我你在哪间。” 那会儿上课铃声已经打响,洗手间里只有她跟另一个洗手的女生,后者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抬步往外走,刚走出几步就被一个男生伸臂拦住了。 第114章 “抱歉。”他气息微促,把手里的黑色塑料袋递过去,“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个拿给第二间的女生?” 女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说了句“好”,又转身进去,里面只有第二个隔间紧闭着。 彼时她已经发现自己身上的不对劲,急得双颊泛粉时便听见有人敲门:“你好?外面有人让我拿个东西给你,方便接一下吗?” “谢谢。”林颂枝拿过来一看,差点没笑出声,估计那是他第一次接触这种卫生用品直接买了三四种。 等林颂枝处理好出来时,他把水壶递给她:“刚打的水,温的,我让你同学给你请假了。” 她接过来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感觉到小腹的暖意,忽然问:“你帮我拧盖子啦?” “不然呢?”他不明所以,难道还要看她脸色苍白地自己拧盖子? “你不懂,没有女生愿意自己男朋友给别的女孩子拧瓶盖的。”林颂枝合上水壶用力拧紧,在心里腹诽不知道这种行为算哪门子的绅士风度,“不过看在你舍下面子帮我的份上,以后我多教着你点,免得你被其他人嫌弃是直男。” 那时各种偶像剧和韩剧盛行,其中的各种情节成了女孩们心中理想男友的“标杆”,“不给其他女生拧瓶盖”就是其中之一,这是林颂枝每每想起就脚趾抓地的社死瞬间。 不过后来遵循这种“分寸感”的人成了谢淮京,她随口说的一句话,被他放在心上许多年。 “猫猫头!”她出了卧室,像只树袋熊一样跳进他怀里,双臂紧紧圈住他,“你这波有一点man到我欸!” 林颂枝给他的微信备注是猫猫头。 “只有一点点?”谢淮京反应过来后迅速接住她,好笑地反问。 “嗯呐。”她凑近到他耳边重复,“亿点点而已啦。” 谢淮京本来想跟她插科打诨几句的,对上她清澈的双眸,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他原本还担心她心里会不会不舒服,不知道要怎么排解,可现在看来她比自己想象中的淡定多了。 “我想去看看。”林颂枝从他怀里下来,他肯定知道她说的是谁。 “他在检察院。”谢淮京不紧不慢地给她舀了一碗粥,知道自己劝不动她,有些东西她不想再逃避了,也明白她想自己面对,“吃完饭就带你过去。” 昨天的警员见到谢淮京时明显有点无措,生怕他又一言不合进去把人大打一顿。 “我不进去,昨晚情绪过激抱歉。” 林颂枝再次见到李纨时,他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下巴处的青色胡茬十分扎眼,身上裹着厚外套,眼神混沌,听见动静,他慢慢抬眼,费劲地睁开眼皮看清眼前的人。 审讯室天花板的白炽灯照得她宛如从地狱走出的鬼魅少女,清丽的脸庞明明带着笑意,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眼神却凶狠决绝,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没想到林颂枝还有这幅面目。 “你来干什么?当年我就应该把你……”李纨被固定在桌椅之间,嘴上却不服软地还要争上风。 “把我什么?”林颂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平时很少穿高跟鞋,今天出门时从柜子里拿出双八厘米高的尖头鞋,她并没有庞然无尽的勇气,她需要一点外力的支持。 只要一点儿就够了。 谢淮京似乎洞穿了她心里的想法,拉着她在鞋柜旁的沙发上坐下,蹲身,给她系上脚背上的蝴蝶结,还不忘告诉她:“别怕他,我就在外面等你。” “其实我本来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她收回思绪,抬眼扫过墙角的黑色摄像头,语气颇为遗憾,“你猜是什么?高压低流的电棍,只可惜你现在被抓了,我没机会用的上。” 小时候她在江宜看见过养猪场,恶臭熏天的环境里不止一次看见有个妇女眼神嫌恶地拿着赶猪神器来回徘徊,她说:“这玩意倒是不会伤猪,但可以让它听话,还真挺好用的。” 后来林颂枝在想,赶猪神器用来电人会是什么感觉呢?只可惜她没有机会见到了。 “你看你活都活不出来个人样,你知道你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变吗?因为呀——”林颂枝笑着拉长了声音,“你*七*七*整*理在同龄人之间毫无吸引力,你根本就得不到同龄女性的青睐,所以你只能用所谓的阅历和年长者的魅力来乞求低龄女生的喜欢,从而欺骗她们。” “你懂什么?就算你说的没错又怎么样?你当年不也一样被我骗了?” 她一点都不讶异于他的嘴硬,笑着点了点头:“对我承认,但是你不觉得好笑吗?而且你也只能通过贬低我来满足你所谓的优越感,你是得有多差劲啊?而且几年过去了,原地踏步的人只有你!不对,你现在连原地踏步的机会都没了,你大概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还有啊老师。”林颂枝走上前提醒他,“你以前就喜欢给别人讲什么生活趣事,只不过以后在监狱里可能就没人愿意听你讲那些废话了。” 撂下这句话,她转身便往外走,只要是李纨待过的地方,她心里都有种浓重的嫌恶感。 “好了?”谢淮京走过来,给她递了瓶矿泉水,看着她颊边深陷的梨涡忽然又收回胳膊,“你拧得开么?” 第115章 林颂枝愣了下,十分配合:“可能吧?” 最后一个字音拖长,听起来就有点像“不”,谢淮京轻笑,拧开塑料盖以后递给她。 先让林颂枝上了车,他又走到后排拿了个鞋盒出来,折返回去拉开车门,弯身抬起她的脚踝,脱下那双高跟鞋,动作一气呵成,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换好了鞋子,忍不住笑:“你干嘛?” “用不着这玩意了。”谢淮京语气难得认真,“你以后都不会怕他了,妹妹。” 两人都没再管剩下的事,林颂枝纯属是烦得再听见这人的名字,几经周转她也算是得到了许清月的消息,知道她现在很好,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谢淮京有没有从中做什么,这件事的后续流程走得很快。她索性也没再多问,李纨这些年做过什么恶心事也自有法官来定夺。 一周后他说自己要去外省一趟,林颂枝有了上次的经验,索性连送他去机场都拒绝,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你这人太不要脸了!我才不要跟你丢第二次人!” “真不送我?”后备箱缓缓阖上,谢淮京挑挑眉。 “…你又不是不回来了怎么一天到晚都要黏着我?!”林颂枝满脸黑线,她是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人从小到大就喜欢黏着自己。 他没回答,攥着她手腕拉近,封住她的嘴唇。 谢淮京很少能够浅尝辄止地吻她,每次都是强势地攻城略地,掠夺她的气息。林颂枝仅剩的氧气只供她思考,以后再也不要送他了,小区停车场也不行!这要是被人看见也太丢脸了。 等他松开手,林颂枝含羞带嗔地瞪了他一眼:“你快滚吧!!” 他装看不见,“那你记得给我打电话。” 林颂枝下午去给之前的初三男生上最后一节课,算了算他距离中考也没几天了,上次之后他便说自己要“封心锁爱”,连带着剑网三也卸载了。 他家小区花园里有个小型喷泉,大片的粉紫色晚霞倒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林颂枝拿出手机拍了下来,又分别发给了姜鹿鹿和温迎:【见者有份,快许愿啦!】 她点开顶上的猫猫头,选中图片后准备发送时手指一顿,又取消了,变成一句:【我拍到了很漂亮的晚霞,某人看不见好可惜。】 谢淮京秒回,她几乎能够通过文字想象出来她的表情:【不给我看?】 【不给不要脸的人看!】 这次等了几分钟才得到他的回复:【你当我稀罕。】 林颂枝没回把手机揣进兜里,略显幼稚地沿着地面上的直线往前走,在心里倒数几个数,果不其然,半分钟后手机颤了一下:【真不给我看啊林颂枝?】 她憋着笑,这才把图片发过去,话卡在输入框说了一半,突然跳到通话界面,是个本地的陌生电话。 “你好,请问是林颂枝同学吗?” “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那头声音嘈杂,男生跟她解释,“你之前有一个已签收的快递落在我们这里了,但是由于我们的工作疏漏它被压在最下面,抱歉啊现在才提醒你,想问一下你什么时候方便过来取?” “啊?”林颂枝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快递忘了拿,而且她买的东西肯定不至于忘到现在,难不成是谢淮京买的? 想到这她问了一句:“现在就可以,在哪个快递站?方便问一下寄件人是谁吗?” “这好像是个私人件,寄件人是陆醒。” 第58章 时间点【修】 林颂枝挂了电话便去了学校, 内部确实放有一个快递驿站,校园墙也常有人吐槽驿站管理不好,经常有丢快递的情况出现。 给她打电话的男生忙得满头大汗, 卫衣袖子被撸到手肘处,他翻出来林颂枝的快递, 又跟她道歉,“被压在架子角落里了,但是我找了半天又显示已签收, 没耽误你事情吧?” “没关系。”林颂枝摇了摇头,接过来又说麻烦你了, 快递单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 但仔细看还是能看清,寄件人确实是陆醒。 但他从来没跟自己提过这件事。 林颂枝带着快递盒回到家后拍了个照发给他, 【抱歉,刚刚驿站的人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过来取一下?】 她没有拆,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总觉得不合适。 注意到指尖不知何时长出来的倒刺,她猛地一扯,点点血迹渗出,手机屏幕亮起, 林颂枝扯了几张纸巾盖住倒刺,看见手机上的信息—— 【你今天才收到吗?】 【明天吧, 有点事想和你说。】 她感觉有点儿莫名其妙, 大概率是被快递员自动签收了,阴差阳错之下她直到今天才知道陆醒给自己寄过一个快递。 林颂枝本想请他吃饭, 但陆醒坚持说不用,她也就不再推拒,两人约在一家上次的咖啡馆见面,她提前了十五分钟到。 推开门,一只橘色的猫咪懒洋洋地趴在玻璃柜上晒太阳,她伸手揉了揉猫猫头,给自己点了杯热可可,至于陆醒,等他过来了再问吧。 她忽然反应过来,哪怕是跟姜鹿鹿在一起她也没办法越过对方直接给她点餐。但是谢淮京不一样,他们聚餐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不会问对方想吃什么。 第117章 当时他在想,在关于林颂枝的事他似乎一直都做不到坦荡,那就交给命运好了,如果她还是发现了这个遗漏的快递,那就是她跟陆醒的缘分。 生日那天他知道自己喝醉了,但不至于不省人事,谢淮京只是在混沌思绪的指引下道出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别选他。”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但林颂枝明白他的意思。 他会记得这么清楚,估计免不了在心里唾弃了自己好几句,也难怪他喝醉了以后会拉着她不放。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林颂枝转而问道。 谢淮京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他低垂着眼眸,默了半分钟:“估计后天吧。” “等你回来,我们谈谈吧。” “好。”他挂了电话。 林颂枝给自己泡了碗面当作晚饭,纠结万分后她给姜鹿鹿发了信息,确定她空闲后才打了个电话过去,一接通,两人的声音撞在一起。 “你先说。”又是异口同声。 “算啦算啦你先说,难得见你还有什么感情问题要来找我。”姜鹿鹿说的是真心话,她能感觉到谢淮京包容自己的闺蜜,最直接的体现就在于——她从没跟自己提过两人之间的不愉快。 林颂枝省略了那只刺猬的事,只说自己下午跟陆醒见了一面,他说谢淮京压了给她的快递。 “就……嗯怎么说我要是陆醒我肯定生气,半路被人撬墙角了。”姜鹿鹿换了个姿势,慢悠悠地给她分析,“不过谢淮京这会儿可能以为你生气了哦?” “我为什么要生气?”林颂枝嗦了一口面,“就因为他压了我的快递吗?” “……”姜鹿鹿被她的脑回路搞得无语凝噎。 她直起身:“我也不清楚他现在是怎么想的,但是颂颂,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你们俩见面把这问题说破。” “我知道啦,所以我说等他回来再说,他应该不至于觉得我在生气啊?毕竟我俩认识了那么久。”林颂枝把锅沉进水池里,转移话题:“那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提到自己姜鹿鹿一下子有些害羞,支吾片刻后才说:“就是之前那个弟弟他撩骚,然后我才知道学长是他表哥,这些啥亲戚关系我也分不清,反正就是这样。” “前段时间游戏公测的时候,我们不是在一起吃饭,喝多了我就跟他亲了一下……” “啊?然后不想谈恋爱吗?”她一针见血。 姜鹿鹿差点暴走:“我才没有!我就是觉得好尴尬啊,万一分手还是吵架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两人照例闲聊了一会儿,挂了电话,林颂枝没看见谢淮京再给自己发信息,心里突然涌起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转而点开朋友圈,一一点了赞,直到在一条自动播放的视频看见谢淮京的身影,颀长挺拓,直到看见他手里酒杯的深红色液体时,忍不住皱眉——他什么酒量啊也敢跟外人喝酒? 第59章 主导我 她放心不下, 拨了个电话过去,等了半分钟多才被接起,谢淮京的声音在酒精的浸泡下变得更低:“林颂枝?” “…嗯。”她莫名其妙地打了个磕绊, “你喝酒了?” “我没醉。”像是怕她误会什么,谢淮京刻意强调。 醉鬼的典型说法, 林颂枝在心里轻嗤一声,没跟他计较只是轻声道:“别喝了,你照顾好自己。” 他似乎又说了句什么, 但林颂枝没听清,最后只知道他几乎呓语般道:“你等我回来听我说好不好?” “好。”她挂了电话。 江岸的晚风窥面迎来, 谢淮京感觉身上的黏腻瞬间散了大半, 抬眼发现今夜不见星月,夜幕像覆着层朦朦的黑色薄纱, 倒映出每个人心里各异的心思。 他将手机随手丢在玻璃桌面上,卸力将身子摔进沙发中,衬衫领口大开,露出一片沁着潮红的肌肤,一派落拓的不羁。谢淮京阖上眼皮,心想,月亮永远不会驻足不前,她只会暂缓地停留几瞬。 “喝醉了?”周嘉见从里屋走出来,将酒塞放回瓶口, 见他这幅模样拧了拧眉头,“你要在这睡, 明儿起来人没事我敬你是钢铁侠。” “估计就这样了。”他用胳膊压住眼睛, 声音几分暗哑。 “什么?” 谢淮京没重复,他不知道回去以后林颂枝要跟他说什么, 但脑海里有个他让他害怕的念头反复沉浮,心烦意乱地猛地一甩手,腕上的红绳开了,掉落在地。 他捡起来,低声骂了句,又拿过手机长指在屏幕上轻划,再抬头时已经恢复成平日的散漫不羁的模样:“我要去江宜,你去么?” 人果然比自己想得贪心,他一开始只是不想失去她,哪怕一辈子都只能打着挚友的名义对她进行恋人般的关心,无形之中的越距行为,连他自己都看不上,可是谢淮京忍不住。 周嘉见没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只觉得他喝多了说话让人云里雾里的听不懂什么意思,又瞧见他想一出是一出的动作:“你搞什么?” “重新求个绳。”他撂下这句话,转身起屋。 第118章 —— 林颂枝当晚睡得不太.安稳,脑海里时不时回荡起他那句“你等我回来听我说好不好?”,一股想立刻见到他的冲动在心头横冲直撞。 她打开购买机票的软件查看航班,正好下午有一趟。 考虑到他说后天回来,林颂枝没有提前告诉他,准备给男朋友一个惊喜,虽然她可能会让自己成为千里送炮的大冤种。 买了个面包解决早饭,她带着行李箱赶往机场,临近登机时,林颂枝却感觉心里莫名有点不安——万一他提前回来了呢? 想到这,她准备给谢淮京打个电话,刚点开联系人界面,周嘉见的电话先一步弹出来。 林颂枝接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电话那头的人问:“有空来接你对象么?” 没等她回话,对面的人开了免提,林颂枝听见手机传来呼呼的风声,还有谢淮京哑得不像话的声音:“喂,你要跟你原来那个爹还是我?” 她正好奇他这话是跟谁说的,又听见谢淮京给小狗分析利弊:“陆醒肯定不会跟我一样天天给你买罐头,他也不会让你上.床,你也挺惨,活了没几年就换了两个爹。” 林颂枝顿感无语凝噎,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此刻听他发牢骚的就是养乐多。 她立刻明白过来谢淮京反常的原因——以为她会因为他在自己跟陆醒之中从中作梗而生气吗?还是以为她会因为这件事跟他分手? “能不能麻烦你让谢淮京接电话?”她问。 “林颂枝要跟你说话。”周嘉见把手机塞进他手里,顺手抱走了他怀里的小狗,毫不夸张地说,感觉谢淮京再多说几句养乐多就要强行挣脱他的怀抱了。 他接过来,难得对手机露出无措的神情,默了几秒就听见林颂枝轻声问:“谢淮京,你以为我在生气吗?” “…嗯。”他很诚实。 “我就算生气也是因为你胡思乱想还不告诉我。”林颂枝看着机场来来往往的人流,广播传出提示乘客准备登机的声音。 谢淮京听见提示音,语气立马急了几分:“你在哪?” “我在机场啊,你知道吗?我本来早上买了票准备去给我男朋友一个惊喜,结果登机前他朋友给我打电话,说我男朋友在分割狗的抚养权。”她忍不住笑,起身拉着行李箱往外走,“你在哪啊?都怪你,害我浪费了一张机票。” “…我在江宜。”谢淮京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我现在就回去,你等我一会。” “那你回家吧,谢淮京,我很想你。”她轻声说。 返程的路上,林颂枝心里那股情绪慢慢消散,脑海里又浮现出他抱着养乐多说了一堆毫无逻辑可言的牢骚话,之前也看见过他抱着小狗反复强调自己现在才是他爹的模样,把林颂枝逗得乐不可支。 她开始细细回想他们之间的事情。 谢淮京好像一直再关于陆醒的事情表现出格外的在意,或许他一开始以为她喜欢陆醒也说不定。林颂枝原以为他只是在吃醋,只是对她有着难以解释的占有欲,她都能理解。 可是现在她好像终于明白,谢淮京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什么。 从他们确定关系到现在,林颂枝只抱着一腔真心和情意和他在一起,她以为谢淮京也一样,他的真诚不会比自己少一星半点。至于剩下的,时间自然会证明。 所以她问他:“跟我在一起,你会开心吗?” 可是她忘了谢淮京这样潇洒恣意的人,偷偷地喜欢了她那么久,连关心都要打着朋友的名义。他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可偏偏不愿意相信,她也很喜欢他。 林颂枝感觉眼角忽然泛上点点湿润,他对她来说一直都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存在。父母的失败的婚姻经历让她发现,有些人在一起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交心,但他们不是,她跟谢淮京在成为恋人之前,是朋友更是难得的知己。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模糊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林颂枝以为他们之间发展得很快,所有亲密的事情都在水到渠成的感情中顺势而为。可是她好像在无形之中忽略了男朋友的感受。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甚至没能跟他有一场正经的约会,哪怕她忘记了情人节,他也依然在包容她。 林颂枝垂眸看见手指上被自己撕开倒刺的地方略微红肿,稍微一按还有点疼。感情中的误会似乎就是在一朝一夕中积累的,就像指尖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倒刺,看见了也就拨掉了,顶多流一点血。 但是她跟谢淮京是分不开的,因为太过了解和信任对方,也因为他们对于彼此的珍重。 谢淮京一直对她坦荡地开放自己,做朋友时她会下意识不想跟其他人说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可他不一样,当朋友时,他永远恣意地用混不吝的语气说:“我发小,说好听点就是青梅竹马。” 等他们成了情侣,他却像是被束缚住了手脚。所以这一次必须要她主动,由林颂枝来解开他的心结。 由于路上堵车,她到家时比谢淮京慢了一步,他身上穿着件灰色卫衣,下摆宽松,反而更容易让人注意到底下的宽肩窄腰。 第119章 他注意到林颂枝眼尾有些泛红,一时间有点儿不知所措,别开眼,先跟她解释:“抱歉,我没想到你会来找我,我就是……之前那根红绳开了,我去求根新的。” “谢淮京。”她往前几步,仰头看着他,“有没有什么需要我跟你解释的?你不是最会打直球了?” 到底是有这么个环节。谢淮京垂下眼睫,“我压你的快递是因为,他说他喜欢你是因为觉得你性单恋很有意思。那时候我在想,你又不是什么宠物,还能用有没有意思来说?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如果他真的喜欢你,就应该当面和你说。” “可能你不会相信,但是我不是想干扰你谈恋爱什么的,或者破坏你的生活……我就是希望你能遇见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不是我也没关系,我就希望你能开心。” 他甚至不敢去看林颂枝的眼神,怕她会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神情看着自己。谢淮京还有一句话没能说出来——他其实很害怕,如果她跟陆醒走到一起,也就意味着他们会渐行渐远。 这是谢淮京最不想见到的场景。 “可是我就希望这个人是你呢?”林颂枝踮起脚,双手抚住他的下颌骨,微用力让他正对着自己,撞进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柔声道,“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是其他人给不了的开心,因为他们都不是你,也永远不会有你了解我。” 谢淮京彻底怔愣在了原地,见他不说话,林颂枝便接着说,“我一直想对你好一点,但是可能有的时候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从来不是因为你喜欢我而喜欢你,我就是因为喜欢你,跟你在一起让我很开心,现在是,以后是,未来更是。” “我觉得我跟你是分不开的……”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谢淮京伸手抱进怀里,下巴轻轻磕在他肩膀上。 他说话时喉结蹭着她的锁骨滚动,有种莫名的欲.感:“林颂枝,我从来都舍不得失去你。”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两人的气息湿漉漉地绞着,交缠着。 等再次接触到充足的氧气时林颂枝已经被扔到了床上,身体顺着惯性反弹,他倾身靠近。 感觉两只手腕被皮质的触感固定住,她惊讶得瞳眸都瞪圆了几分:“你干什么?” 谢淮京没回答,吻一路往下。 他手下的动作几乎要把她化成一滩水,分开她,肌肤神经传递按压感,用双手承托住她,退出来,又再进几寸,往复到–底。 皮带绑得并不紧,林颂枝用力一挣便挣脱开了,身体凭着本能后仰,她压抑着喉头滚动的欲–望,在他肩膀上留下自己忍耐的痕迹。 林颂枝听见了玻璃纸撕开的声音,眼前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身位已经对调。 低头看见他眼里翻–涌的海潮,却被压抑着,声音沉沉地诱哄她:“宝宝你主导我好不好?”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谢淮京几乎可以算得上恶劣的一面,这个人把她勾得不上不下的时候又撂挑子丢给她了。 手指撑在他小腹上紧实的肌肉。 林颂枝慢慢俯下–身子,用柔软湿润的唇瓣含住他的喉结,另一边缓缓抬起自己去迎接他。 她听见身下的人低哑的闷哼,代表帆船起航前的低沉号角。 海浪不断起伏,直到将她送到顶端。 彻底竭力之后林颂枝看见一地狼藉讶异于自己的疯狂,转眼看见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雨滴,玻璃像被蒙上了一层硫酸纸,她用指尖在玻璃面上写下了他的名字。 “喝口水。”谢淮京倾身过来,将玻璃杯递给她,“我试过了,刚好。” 她咕噜噜地喝了大半杯,看见他背对着自己,上身背肌明显,有汗水顺着肌肉线条一路下滑,深陷进他的腰窝,林颂枝忍不住笑,状似无意地提起:“你不好奇昨天发生什么了吗?” “陆醒昨天跟我表白了。” “是么?”谢淮京兜头套上卫衣,颀长的影子跟她的融合在一起,倾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那他看见我亲你了吗?” 他生日那天在地下酒窖,陆醒慢慢走近,谢淮京却拉着她不放手,黑暗里她的唇色潋滟得过分,他有一瞬间恶劣地想,如果他现在克制不住地亲她,会不会被他发现? 可他怕那样做会让林颂枝生气,最后也只是十分克制地将脸埋进她肩窝,闷闷地说:“你别选他。” 第60章 春日颂歌 林颂枝生日的前几天被谢淮京拉着去了香港, 她平时也不怎么关注日历上的日期,自然也忘了时间已经逐渐临近。 真正让她想起来的是,生日当天醒来后接到了外婆的电话, 她迷蒙地把脑袋埋进枕头里:“怎么啦外婆?” “妹妹生日快乐,哎呦你今年没过来没法子给你煮长寿面了。”电话那头的外婆絮絮叨叨地说着, 大抵是告诉她要煮一碗面,记得放鸡蛋,不能咬断之类的。 林颂枝还没从睡梦中抽身, 听见这话顿了两秒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手指下拉屏幕, 今天还真是她生日。 她出生在双鱼座的最后一天——3.20。 “我知道啦, 我明天回去陪你喔。”双手揉了揉脸颊让自己清明几分,林颂枝这才发现身边没了人。 第120章 洗漱完从房间出来, 迎面撞上来人,没等她问,谢淮京先开口:“吃完早饭跟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不就知道。”他卖关子。 林颂枝忍不住笑:“给我过生日的地方吗?” “…算是吧。”谢淮京还以为她忘了,抬手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尾音被拉长听起来既像“吧”又像“不”。 出门时被晨雾遮挡的太阳光线这会儿全部萌发,金灿灿的光落在地面上,空气中的浮尘纤毫毕现,视觉温度陡然拔高。 谢淮京带她来到一家位处海边的酒吧,非周末再加上不是热门营业时间段, 林颂枝预料到人会很少,却没想到进去以后连个人都看不见, 连服务生都没有。 “你包场了?”林颂枝扭过头看他。 “嗯。”谢淮京朝中央的香槟塔轻抬下巴, “要不要玩这个?” 高脚杯层层垒叠,足足垒了七八层, 林颂枝得仰起头才能看见最顶上的*七*七*整*理,香槟色的酒液在灯下折射出别样的光芒。 “哪有人跟寿星拼酒啊?”她第一次搞不懂谢淮京的脑回路,“而且你酒量那么差。” 谢淮京没回答,不知道他从哪里拿过来一个金属色的杯子,半蹲下身,她心领神会地坐上他一侧肩膀,双腿被紧紧搂住,他稳稳站起来,将她向上举。 脱离地心引力的一瞬间免不了有点儿心悸,谢淮京将杯子往上递。 他的身高绰绰有余,林颂枝慢慢放松下来,视线正好跟第一个杯子齐平,她将杯口倾斜,几乎是液体触碰到酒液的瞬间,荧蓝色的火焰迅速往上蹿。 焰火跳动,隐约可见有点点火星冒出。 “这是什么?”林颂枝觉得好神奇,还拿出手机来拍视频。 谢淮京无奈地笑了一声,“你还真是胆大啊。”他这样稳稳抱着她,都生怕一个不小心会让她摔着。 “反正你又不会让我摔。”她小幅度晃了晃小腿。 “林颂枝,要不要玩个游戏?”他弯身,将人稳稳地放回地面。 液体顺着酒杯下滑而荧荧燃烧的香槟塔,荧蓝色的火焰倒映在谢淮京的瞳眸中,眼眸深邃,端的是绵绵情意。 “玩什么?” 她原以为谢淮京会拿出点什么新奇玩意让自己开开眼,满怀期待地看见他从柜子里拿出来个小孩玩的鳄鱼牙齿玩具。 林颂枝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你多大了呀?跟我玩这种逗小孩的游戏?” 她拿过来,用掌心按住鳄鱼的所有牙齿,果不其然被“咬”了一口,“幼稚死了你。” “玩点新鲜的。”谢淮京忽略她后半句话,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幼稚的话也只能请寿星多多担待了。” “第一次单膝跪,第二次双脚跪,连着三次都被咬的话……” “你闭嘴!”林颂枝下意识以为他要说什么少儿不宜的话,先断了他的后路,“怎么可能连着三次都被咬?真要这么倒霉,你干脆脱衣服吧。” “输三次脱一件?” “嗯呐。”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有些意想不到,怎么会跟他玩这么无聊的游戏? 第一回合林颂枝研究了半天按下了最里面的牙齿,不知道这“鳄鱼”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她等了十几秒都没见它有反应,刚想收回手,就感觉食指猛地被夹住了。 愿赌服输,她用纸巾擦了擦地面,单膝跪地。 第二回合谢淮京按了她对面的那颗,也被鳄鱼咬了,面对着她单膝下跪。林颂枝忽然噗嗤笑出声,“你别跪我面前,这个姿势搞得像咱俩在夫妻对拜。” “行。”他今天格外配合,没有跟她跑火车,只是朝鳄鱼玩具的方向侧了侧身子。 接下来的回合决定了谁会是第一个朝对方双膝跪地的,林颂枝很谨慎,每一个都小心挑选,最后只剩下两个,她在心里疯狂祈祷谢淮京被“咬”。 谢淮京甚至能听见她闭着眼睛小声嘀咕的声音: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保佑我……” 塑料牙齿随着力道下陷,鳄鱼没有跟她想象中的一样,答案不言而喻,林颂枝很郁闷,但还是接受惩罚,膝盖微微下弯时,谢淮京抓住她的小臂把她拉了起来。 “哪能让寿星给我跪?”他笑说,垂眸看她,“重新来?” “也行。”林颂枝没意见,有便宜她干嘛不占? 下一把,她抱着‘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把戏’的心态双手环胸站在一旁,只见谢淮京伸出手指,刚按下第一个牙齿就被鳄鱼咬住。 没等她开口问‘你今天怎么回事’,耳畔忽然听见一声“砰”,林颂枝循声抬头,天花板弹射出一团亮闪闪的彩色纸带,盈盈飘落在地,被灯光反射出一片碎光。 几乎是在同时间,林颂枝听见角落里的音响播放起了音乐——是她之前反复单曲循环的《only look at me》 从前聊天软件流行的还是q.q,那会儿她跟其他人一样喜欢装扮自己的空间,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谢淮京进过很多次,伴奏中的韩语男声让人心潮澎湃:“i can only trust you.(我只能相信你一个)。” 怔愣几秒,林颂枝很快反应过来,他在她的眼神中缓缓屈下膝盖。不太确定要不要告诉她,玩具是他提前动过手脚的,连按下哪个牙齿就会被咬他都一清二楚,为的就是能够精准输给她,只可惜他女朋友一猜一个准。 第121章 这算不算他们之间有些无用的默契? “林颂枝,生日快乐。”她对上谢淮京含着情意的温柔笑眼,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一个丝绒盒子,“本来呢是不打算这么磕碜的,但是我等不及了。” 他等不及想跟她求婚。 “我一直都欠你一句谢谢。”他声线低沉而温柔。 她摇头,喉头像是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但谢淮京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要说没有。”他仍然笑着,英气的眉眼在灯下被渡上一层浅金色的光圈,“你在街上拉着我说要带我‘私奔’,也是你说要跟我当最好的朋友,虽然我后来先食言了,我不够坦荡,之前的日子里我一直在想,如果你知道了这件事,我们还会是朋友吗?” 谢淮京回想了一下,低低笑出声来,以前的心境,拿到现在看不免觉得尴尬又中二。 “我一直觉得你是特别厉害又闪闪发光的女孩子。”他语气仍然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却让她更加受用,“因为我们颂颂这几年把自己保护得很好,才让我有机会走到你身边。” 林颂枝眼尾泛红,点点晶莹在眼眶打转。 “我可能还比之前退步了不少。”谢淮京挑了挑眉,戏谑地看着她,“我想娶你,你愿意嫁给我吗?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就再想想其他办法。你现在要是跟我分手我肯定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没你我就活不下去了。” 他说的是你愿意嫁给我吗?而前一句话,则是他的多年夙愿,或许在之前喜欢她的漫长时光里,他也曾期待过她的回应,可最后还是败了自己的不够坦荡。但此时,他真正说出了心中所想。 “…真的吗?”林颂枝被他满嘴跑火车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故意逗他,“那我不同意了,谁要嫁给你这种混球?” “那你试试?”他打开盒子,直起身,戒圈用的是波浪纹设计,顶端是一颗六芒星形的粉钻,周遭环绕着几颗切割成星形的副钻,在灯下光彩熠熠,他慢慢将它套上林颂枝的无名指。 他的气息落在她脸上,林颂枝往后缩了缩手,打量自己的手指,“你笨死了,你真的好败家,知不知道钻石贬值很快的!” 谢淮京被她的话逗得低低笑出声,很早以前他看见过一句话,喜欢一个人最直接的表现是会心疼他的钱,他伸手把人搂进自己怀里:“那以后只能让你管钱了。” “谢淮京,我也很喜欢你。”她伸手回抱住他,清灵的声音落在他耳畔,“谢谢你出现在我的春日颂歌之中。” “那我应该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无论过去,现在还是以后,我能想象到的未来都有你。” 在他和世界之间,她是春日颂歌,是昭昭明月,更是映入梦中的灯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