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初夏时的你(GL)》 分卷(1) 《告白十七岁的你/告白初夏时的你》作者:沐枫轻年 文案 七年前,颜未以自己是直女为由拒绝了同班女生江幼怡的告白。 高考前夕,江幼怡吞服安眠药送往医院抢救无效死亡,遗物只有一本日记和十七岁生日那天没有送出去的告白信。 七年后,颜未一觉醒来,回到那年江幼怡生日的第二天。 距离高考还有一年零三个月。 她想试着,留住她。 入坑需知: 1、慢热,高甜,糖刀九比一,he担保 2、回炉重造假直学霸vs隐忍叛逆炸毛傲娇,偏现实向正剧,双向救赎高中生日常恋爱文,有逆天改命成年后甜饼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颜未,江幼怡 ┃ 配角:苏辞,颜初|接档姊妹文《姐姐大我十一岁》欢迎提前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假直撩姬火葬场 第1章 又是一年冬天,临近春节。 颜未今年也选择留校没有回家,她从学校图书馆出来,先回宿舍换了一身衣服。 临行前,她翻开放在书桌上的日记本,提笔在抬头写下日期:2020.1.17。 现在要出发去高中的同学会,今年徐老师亲自打电话给我了,还是去看看吧,但已经太久没见,怕都不认识了,希望一切顺利。 笔尖在纸面犹豫地留下一个小点,再沉重地滑落。 如果可以,我更想和你一起去。 颜未合上本子,从书桌最显眼的位置抽出另一本日记,放进随身携带的挎包里。 靠近南方的城市冬天没有那么冷,颜未上身米白衬衫搭配淡紫色藤纹毛衣,下穿一条深蓝休闲西裤,外套浅灰色的长风衣,衬得体量修长,稳重又不失风韵。 自然垂落的黑发发端微卷,散在肩后,加上一张颇有辨识度的脸,走在路上频频有人回头。 打车前往市中心,刚下车就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呀!这不是颜未吗?颜女神也来了! 颜未闻声回首。 并肩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刚才叫住颜未的是那个个子只到男人肩膀的女人。 颜未回了女人一个得体的微笑,随手关上车门,顺便花了两秒从记忆里搜索与这个女人匹配的名字,等两人走过来,她也自然而然地出声:难得有时间,大家很久没见了。 哦,搜索失败。 是好久了!上次同学会你也没来,但是感觉你都没怎么变,还是那么漂亮!女人感叹一句,然后介绍身边一身正装的男人给颜未认识,这是我老公,他姓傅。 傅先生朝颜未点头,非常绅士地打招呼:你好,颜小姐,我听晓晓说起过你。 颜未这下想起女人叫什么了,周晓晓,高中的时候做过她的同桌,她们还是一个宿舍的舍友。 老同学相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寒暄后周晓晓就抛弃了自家老公,跑过去挽住颜未的胳膊,好姐妹边走边叙旧,傅先生沦落为拎包背景板。 什么时候结的婚?颜未随口问了一句。 上个月领证,还没办婚礼,计划明年春天请客,到时候给你发请柬!周晓晓看起来很开心,说完还补了一句,女神的时间太金贵了,我听他们说每次聚会请你你都推了,咱俩这么铁的关系,你不能拒绝,一定要来啊! 都说到这个份上,就算不铁颜未也没法说不:好,一定。 话说着没一会儿就到地方了,班长文谭在楼下充当门童,二十四五岁的男人收拾得干干净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领带也一丝不苟,看见迎面走来几个人,他眼前一亮,视线定在最左边穿灰色风衣的女人身上就挪不开了。 哎呦!班长这么多年过去还对女神念念不忘!还没走近,周晓晓被班长炽烈的目光晃得眼睛疼,玩笑地凑近颜未,小小声,颜女神,要不你就给个机会呗? 他们这一届班里哪个不知道每次同学会班长守在外面一直到开局才进去是在等谁? 颜未朝她一笑,同样小声:沉迷学习,无心恋爱。 周晓晓笑得好大声:学霸就是学霸,一心只有学习,男人全都靠边站! 探明了颜未的态度,周晓晓朝文谭投去一个爱莫能助又同情的眼神。 颜,颜未你也来了。刚才还成熟稳重的男人突然连话都不会说了,开口就是这么没有营养的一句,不知道是尴尬还是害羞,白白净净的脸上浮起一层薄红。 周晓晓恨铁不成钢,要不是他这么怂,能七八年了还追不到人吗? 班长!你不够意思啊,我和颜女神一起来的,你眼睛里就只能看见女神,没有我们这些普通人!周晓晓故作可怜地控诉,顺道松开颜未,挽起自家老公,我呢就不自讨没趣了,班长你招呼女神吧,我和我老公先上去了啊! 周晓晓溜得比兔子还快,颜未和文谭相顾无言。 颜未等了一会儿没见他说话,再待下去蛮尴尬的,适时打断沉默:先上去吧。 哦哦,好。男人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沮丧和懊恼,颜未视而不见,与之保持着不远不近的两步距离,跟着走进提前定好的轰趴馆。 开门之前,男人停下脚步,背对颜未说:我没想到你能来,希望你今天玩得开心。 嗯,谢谢。颜未淡淡地应了声,说完似乎感觉自己这样的语气太生硬了,她又补充,你也是。 大门推开,喧嚣声扑面而来,纷乱的笑闹声中,几个同学小声讨论着什么,间或夹杂着一个引起颜未注意的名字。 是颜未!别说了!这件事待会儿谁也不要提!嘈杂中不知是谁打断了他们的话题,颜未装作没有听见。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但馆内已经聚了十几个人,颜未走进去,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来,立时响起一片惊呼。 颜未其实不喜欢热闹,以前这种聚会她总是能推就推,这次来,还是因为文谭说动高中班主任打了电话给她,她能推老同学的邀,却总要顾着老师的面子,想说过来坐一坐就走,只是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这些老同学们居然都还记得她。 高中毕业六年了,那时的同学不少已经结婚,拖家带口来参加同学会。颜未高中时代就是班花,几年过去,褪去少年青涩,更加成熟漂亮,又是单身,少不得未婚男性挂念打听,一进门就引起热议。 过来和颜未打招呼的,不论男女,颜未都礼貌性地聊几句,尽管这些人许多她都叫不出名字。 你们这些男生真的烦,人颜女神来了都没坐下你们就堵在这儿,难怪人家不爱搭理你们!周晓晓把自己老公扔到一边,将颜未从一群油腻的男同学中解救出来,扎进女人堆里,颜未松了一口气,小声对周晓晓说了句谢谢。 服务生送了酒水来,周晓晓问颜未喝什么,颜未从托盘里拿了一杯橙汁,这时有个女生问:颜未现在在哪儿工作?还没考虑交男朋友啊? 女神沉迷学习,没工夫谈恋爱。颜未还没吭声,周晓晓先开口了,回头看向颜未,现在读研几?算时间应该是研三吧?之后继续读博吗? 研二,可能会先工作。颜未语气平静。 一个女生突然接话:我想起来,那年高考出事之后,颜未好像复读了吧? 刚说完,旁边的女同学怼了她一胳膊,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短促地啊了声,忙向颜未道歉:对不起! 没事。颜未摇头,抿了一口橙汁,笑笑,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的确读了一年高四才考上大学,你们都成我学姐了。 颜未高中时品学兼优,大考小考从未掉出年级前三,结果高考的时候惨遭滑铁卢,二本线都没上,又回去复读了一年,这件事当时让她的父母和老师都非常惋惜。 如果不是刚才说错话的女生小声嘟囔,后半截没说完,被男同学的呼声打断了,来局狼人杀啊!把颜女神叫上! 文谭来请女同学加入游戏,周晓晓第一个跳起来:我要玩!我要玩!说着拽着颜未的胳膊就过去了,颜未心不在焉,等牌发到手里,再想拒绝已经来不及了。 颜未不擅长这种游戏,连续两局都很快被投出去,同学们笑闹不停,周晓晓大跌眼镜,跟着起哄:女神的技能点全贡献给学习了! 一桌子人哈哈大笑。 闹了一阵,按照行程安排,晚上通宵k歌,包厢已经定好了,班长来说时间差不多,可以过去了,颜未起身准备去趟洗手间。 文谭端着半杯啤酒从她身边走过,本想向颜未敬酒,没料到她突然站起来,不小心撞掉了颜未挂在椅背上的包。 搭扣弹开,一个浅蓝色打底白条纹的小本子露出褪色的边角,看着有点眼熟。 对不起!我帮你捡!文谭一个劲道歉,连忙放下酒杯,弯腰去捡被他弄掉的包。 可颜未却先他一步按住日记本,文谭指尖碰到颜未的手背,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颜未摆摆手示意他没事,然后飞快捡起包,低声说了句失陪,穿过喧嚣的人群将自己关进洗手间。 班长!你那么喜欢颜未怎么还不告白?!旁边有同学起哄,文谭收回出神的目光,苦笑着摇了摇头。 同学见他这样,不满地打抱不平:颜未也太高冷了,我们班长那么优秀她也看不上。所有人都看出来文谭喜欢颜未,从学生时代到现在,没道理颜未看不出来。 话不能那么说。文谭制止道,他想起颜未包里那个日记本,心情很复杂,当初她最好的朋友出事,对她打击很大,她一直不愿意面对我们这些同学,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走出来没有唉,算了,不说这个。 终于摆脱窒息的喧闹获得了短暂的清静,颜未扶着盥洗台舒了一口气。 她对着镜子补了口红,解开搭扣时又看见那个小本子,于是顺手拿了出来。 是一个学生时代很普通,很常见的日记本,封面颜色斑驳,有十足的年代感,即便被人用心保存,依然不可避免地留下了岁月碾过时清晰的痕迹。 侧边线用签字笔写着日记本主人的名字,江幼怡。 字和人一样叛逆。 颜未随手一翻就到最常看的那一页。 2013年3月27日 她说我们只能是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新气象! 后续章节每天会定时发布,更新有保障哦,不点一个收藏吗? ps:这里的2020没有疫情,人间太平_(:3」)_ 第2章 颜未盯着这行字看了一会儿,听见洗手间外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她合上日记,收回包里,抚了把脸,用小指抹去眼角湿润,从洗手间出来和前来找她的周晓晓汇合。 你没事吧?周晓晓担心道。 这个看似神经大条的老同学心思细腻得让颜未有点吃惊,见颜未不说话,周晓晓走过来拍了拍她的手背:大家难得聚一下,不要想不开心的事情。 嗯。颜未点头,我没事,可能最近天太冷了,有点感冒。 那你还穿那么少啊?周晓晓像个老妈子似的絮絮叨叨,颜未无可奈何,任由她拉着自己走了。 ktv包厢里,颜未喝了点酒,其实这点酒根本不算什么,而且她只喝了两杯就被周晓晓拦下来了,周晓晓毫不客气地赶走试图继续劝酒的男同学:去去去,一边儿去,女神感冒了喝不了酒! 说完男同学她回头放了一杯蜂蜜水在颜未面前:你说你,身体不舒服还喝什么酒啊!喝这个! 颜未应声,周晓晓点的歌到了,被她老公叫走,颜未听着耳边喧嚣,突然觉得有点困。 她靠在沙发角落休息,没想到闭眼就睡着了。 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陌生又遥远,像高中时期的起床铃。 颜未翻了个身,顺手扯起被子盖住脑袋。 被子?她不是在ktv吗? 颜未睁眼,入目是斑驳的天花板,为了文艺寝室特地贴的心形纸片和用卡纸裁剪的星星月亮,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又叫颜未觉得陌生。 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她竟然可以清晰看见墙角没来得及清理的蜘蛛网和不知哪一届学姐在床头写下的数学公式。 发的呆有点久,直到有室友叫她:颜未,再不起早读要迟到了。 还有早读? 颜未攀着床沿不可置信地看着在床下忙活的舍友。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一边收拾自己的小包包,一边抬头看上铺的颜未,那张稚气未脱的小圆脸带着可爱的婴儿肥,熟悉的眉目和长大后的周晓晓重合起来,颜未一阵恍惚。 明明前一个小时周晓晓还在和她谈论自己的婚后生活! 她们高中一间寝室八个人,七人都起来了,各自忙活着收拾东西,其中两个人起得早,这会儿已经去教室了,只有以往最早出门的颜未至今还在床上。 学霸如此反常,舍友终于感到奇怪,周晓晓看见颜未奇差的脸色,担忧道:颜未,你是不是生病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我们帮你请假你就在宿舍休息一下? 真实的场景,熟悉的环境,简直像真的一样。 颜未猛掐了一把指腹。 会疼。 不用了,你们先走,我马上起来!后知后觉的回答因为惊慌变了调。 周晓晓突然站起来,踮起脚尖,伸手探了一下颜未的额头。 颜未: 还好,没发烧。周晓晓松了一口气,不要逞强哦,如果不舒服你就请假休息。 原来周晓晓以前读书的时候就那么照顾她吗?不对,这明明就是一个梦啊! 舍友走完之后,颜未迅速下床,去洗面池扑了把水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透过布着水痕的镜子,颜未看见一张秀气的瓜子脸,浓密的睫毛载着水花,有点青涩,眼神懵懂,刘海上也沾了点水,水珠顺着发尖一滴一滴往下淌。 分卷(2) 颜未抬头四顾,晾衣杆上用好几种不同衣架晾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窗户外边设了生锈的铁丝网,学生三三两两笑着闹着从楼下经过,空气中混杂着洗衣粉的味道和早春花草的芬芳。 不是梦。 她在学校,读高中。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她高考失利、复读、研二时和同学聚会这些事,才是一场梦吗? 不可能,如果是梦,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晰? 那现在又该怎么解释? 颜未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遇到了宿管阿姨清人,阿姨正要关门,突然发现屋里还有人,惊讶之余把颜未叫了出来,让她快点去上课。 颜未不记得今天上午是什么早读,她回去穿上校服外套,拿了自己立在枕边的保温杯和压在枕头底下的几本书准备走,临行前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课本封面。 高二下册。 去教学楼的路上浑浑噩噩,担心迟到的同学加快脚步,陆陆续续超过颜未,有个男同学认出女生的背影,笑嘻嘻地跑上来,欲从左侧经过,却故意拍了一下颜未的右边肩膀:颜未! 颜未手里拿的书哗啦啦掉在地上。 男同学吓了一跳,赶忙道歉:哎呀,抱歉抱歉,我帮你捡! 颜未却没看他,她顿在教学楼前,看着上面led横幅上滚动的时间。 2013年3月28日。 颜未?男生伸手在颜未眼前挥了挥,你怎么了? 颜未从他手里接过书,闷声说了句谢谢就匆匆走了,连人是谁都没看清。 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早读课老师还没来,颜未站在教室门口,花了几秒钟回忆自己的座位在哪里,同时看向教室里闹哄哄的学生们。 就像冥冥中有所安排,颜未的眼神扫过后排座位,不经意间和靠窗角落位置上的女生交汇,然后错开。 剪着乖巧学生头的女生迅速低下脑袋,拿着笔在稿纸上装模作样地写着什么。 刚才那名男生跟上来,一脸迷惑,正想开口,高跟鞋鞋跟叩击走廊地面清脆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颜未回神,看了眼挡在面前的男生:让一下,谢谢。 男生下意识地让了一步,颜未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愣在这儿做什么?英语老师出现在男生身后,严厉地皱起眉,课文背好了?待会儿你第一个检查。 男生:欲哭无泪。 颜未的座位在前三排视野最好的位置,同桌周晓晓看着她走过来,顺手替她拉开椅子:你没请假啊?早饭吃了吗? 没有,时间来不及。颜未放下书和保温杯,坐好后又回头向后排窗边看了眼。 江幼怡保持着写字的姿势,没有抬头。长长的齐刘海挡住了她的眼睛,颜未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再回头,桌上多了一颗阿尔卑斯。 新出的口味。周晓晓说完就继续埋头背书。 颜未道了谢,剥了糖纸塞进嘴里,可乐味的阿尔卑斯,很久远的味道。 学生时代有做笔记的习惯,颜未在要背的课文章节序号前面都加了特殊记号,虽然内容已经忘光了,但英语一直到研究生还在用,捡起来倒不是很难。 听见同桌背课文,周晓晓表示非常震惊。 怎么了?颜未嘴里含着糖,话音含糊。 哦,没有,就是学霸居然没提前准备好课文,有点惊讶。周晓晓低头在书上勾勾画画。 颜未笑了笑,没应声,视线落回课本。 一上午颜未都心不在焉,挨了两节课才渐渐缓过来,期间她数次试图让自己脱离梦境,但头磕在桌上会痛,牙咬着舌尖也会痛,越痛反而越清醒。 周晓晓看着精神失常的同桌忧心忡忡:颜未,发生什么事了?你别想不开啊! 上节数学课随堂小测,周晓晓眼睁睁看着颜未把空了大半的试卷交上去,整个人都不好了。 颜未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不知道第几次回答周晓晓这个问题:我没事。 她只是被迫接受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事实。 她回到了过去,带着记忆回来的。 今天是江幼怡生日第二天,昨天晚上她才拒绝了江幼怡的告白。 距离高考还有一年零三个月。 除了忐忑,还有点 侥幸。 大课间,离上课还有十来分钟。 颜未做好心里建设,起身。 江幼怡正好路过,看着突然站起来挡路的女同学,脸上表情有点微妙。 让让。江幼怡开口。 颜未没挪步,她动了动嘴唇,干巴巴地问:你去哪儿?洗手间吗? 江幼怡终于抬起头,黑色玻璃珠似的眼瞳看过来,视线和颜未对上。 颜未一只手扶着课桌,拇指紧张不安地按着桌沿线。 半分钟后,化学老师端了个茶缸走进教室,将测验卷放在讲台上,朝不远处的女生招手:学委,把卷子拿去发一下。 学委,老师叫你。这是江幼怡说的第二句话。 颜未泄气让路,江幼怡越过她走上讲台,扫了眼化学测验卷。 最外面一张就是颜未的。 满分,啧。 江幼怡出去了,颜未拿起讲桌上的试卷,几个男生争先恐后要来帮忙,班长也过来领了一小叠,他似乎想和颜未搭话,但颜未没注意到他。 第四节 是体育课,学期初,难得没有老师占课,体育老师让体委组织同学们跑圈,跑完就解散自由活动。 一共三圈,刚跑了两圈,女生队伍里有个人突然倒下,引起一阵骚乱。 是颜未,颜未晕倒了! 呼声刚落,一道人影像阵风似的奔过来,赶在所有男生之前背起颜未,冲向校医室。 颜未醒的时候陪在床边的是同桌周晓晓。 你可算醒了!周晓晓站起来,头还晕不晕?我帮你叫校医过来看看? 还好,不用。颜未回答着,视线在空荡荡的校医室绕了一圈,问,是你送我过来的吗? 不是我,是江幼怡,她还叫我不要告诉你。周晓晓爽快地出卖了刚刚让她保密的同学,奇奇怪怪的,又不止我一个人看到,做了好事还不让人说?!我偏不! 颜未心情豁然开朗,没忍住笑了:你好叛逆啊。 你才叛逆!周晓晓翻了个白眼,有低血糖早上还不吃饭? 颜未笑笑,不以为意:没那么严重。 都晕倒了还不严重?周晓晓怒了,你是不知道刚才班里那些男生急成什么样!我跟你打赌明天开始一定有人给你送早餐! 哪有那么夸张。颜未觉得自己休息好了,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走吧,午饭刷我的卡。 刚下体育课,她们比其他班的同学早几分钟来食堂,颜未和周晓晓打好饭菜,一眼就看到孤零零坐着吃饭的江幼怡。 颜未端着餐盘过去,江幼怡放下筷子起身,没给颜未说话的机会,直接走了。 她盘里的饭菜还剩一多半。 颜未:可能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不至于,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3章 江幼怡怎么回事?你跟她闹矛盾了?周晓晓后知后觉,发现事情好像不简单。 刚才急吼吼的送颜未去校医室跑得比谁都快,这会儿突然又不理人。 颜未抿着唇叹了口气:是我惹她不高兴了。 啊?周晓晓一脸疑惑。 颜未没有多说,放下餐盘,在江幼怡刚才用餐的位置坐下。 午休回宿舍,颜未找了个借口去走廊尽头,从江幼怡的宿舍外面刻意路过,朝江幼怡的床位看去,只能瞥见一扇拉起来的帘子。 颜未一下午都没和江幼怡说上话,两个人隔得远,不像上学期那么方便。 高二上学期刚分文理科,颜未和江幼怡做过一学期的同桌。 这学期开学,班主任徐老师按上学期末的成绩重新排了座位,作为差生的江幼怡被无情地扔到后三排,而优生颜未则留在前三排。 而且男生和女生不能做同桌,当时不少同学都对这个座次安排颇有微词,闹了两天没用,也就消停下来。 晚自习下课后,颜未拿了本五三,刚站起来就被班长拦住了。 你早上没时间吃饭的话,就吃点零食。班长把一口袋零食塞到颜未手里,说完就跑了。 与此同时,江幼怡慢腾腾地从颜未座位旁走过去。 颜未: 她看了眼手里的零食口袋,转手拿给周晓晓:你帮我还给班长,他不要的话你就自己吃。 等她走出教室,江幼怡早不见了。 颜未扶着走廊的栏杆,下了晚自习的同学三三两两从她身后走过,周晓晓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宿舍,颜未摇了摇头:你先回去吧。 周晓晓哦了声,先走了。 颜未踩上栏杆下的小台阶,俯身看楼下的花台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矮树和花草。 2013年3月27日晚,江幼怡在这里向她告白。 从这一刻的时间往回推,不过二十四小时之前,但在颜未的记忆里,已经过了七年。 那一天的告白明明非常遥远,可这一瞬间,又好像真的发生在昨天,每个细节她都能回想起来。 教学楼的人已经走光了,只剩几盏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她们俩一个站着,一个坐在地上,在走廊吹着夜风。 还不回宿舍?待会儿熄灯了。颜未低头,轻轻踢了一脚扶手下的栏杆,噔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得特别远。 江幼怡手里拿着个装礼物的小盒子,翻来覆去地把玩,闻言抽开左手别了一下耳发:多待一会儿怎么了? 不怎么,你生日你最大。颜未也背靠栏杆坐下来,坐在江幼怡身边。 江幼怡右手伸过来,牵起颜未的左手:那我想唱歌,你听不听? 你唱吧。颜未任由她牵着,背靠栏杆闭上眼睛。 一片寂静中,响起江幼怡小声哼唱: 寄没有地址的信 这样的情绪有种距离 你放着谁的歌曲 是怎样的心情 能不能说给我听 颜未不懂音乐,这首歌她也听过原唱,可她觉得,江幼怡唱得更好听,具体哪里好,又说不上来。 我可以陪你去看星星 江幼怡的声音很低,很柔,轻飘飘的,像这天夜里微凉的风,在倾诉着什么。 颜未感觉到不对劲了。 江幼怡的情绪有点奇怪,颜未有种说不出的紧张和焦躁。 一首歌唱完,颜未收回手,又站起来,捧场道:很好听。 江幼怡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抬头看向颜未。 寂静持续了一秒,两秒 颜未抿起唇,撇开脸:该回去了,再不走宿管要记名的。 她想走,但江幼怡拦着不让。 颜未,我喜欢你。江幼怡突然单刀直入,一副豁出去,不成功便成仁的表情,我想做你的女朋友。 颜未不确定自己沉默了多久,久到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对不起,我不会喜欢女生,没有这方面的兴趣,我想,我们只能做朋友。 她的话没留余地,连尝试的机会也不允许。 江幼怡也许早就猜到会这样,她不太失望,只是长出了一口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那就这样吧,颜未,到此为止了,我不会再提,也不想和你做朋友。 说完,她又咧了咧嘴:一起回去吗?今天的生日我想开心过,就当你明天才拒绝我吧。 颜未对那天晚上记忆到此为止,从那之后,江幼怡刻意疏远,而她听之任之,她们再也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那一幕幕曾经发生过的冲突,矛盾和不愉快,忽然间就好像成了上辈子的事。 颜未一个人在教学楼待到很晚,保安巡逻时看见她,把她赶回宿舍。 宿舍楼里已经熄灯了,宿管阿姨守在楼梯口,拦住她:去哪儿了这么晚? 有点不舒服,去了校医室。好学生颜未张口就来。 阿姨狐疑地瞅着她:昨天你和江幼怡也去了校医室。 猝不及防,这个她真忘了,不过还有救:昨天是陪她去的,今天我自己不舒服。 应付完宿管阿姨,颜未身心俱疲,不知不觉走过了自己的宿舍,停在江幼怡那间寝室门外,她步子稍顿,半秒后被屋里不相干的说话声惊醒,又急慌慌地转身走开。 宿舍里七个人都躺在床上偷偷玩手机,周晓晓听见动静,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等颜未走到床边来,小声问她:怎么这么晚呀? 颜未把用不着的五三扔床上,闻言低头,同样小声地回答:没注意时间。 周晓晓以为颜未说的是后来又回教室看书忘了时间,当即哦了声,竖起大拇指:学霸就是学霸,废寝忘食啊! 知她误会了,颜未没解释,钻进洗衣室摸黑洗漱完了爬上床。 颜未没像舍友们一样玩手机,她的家教很严,父母认为玩手机一定会影响学习,所以根本没给她买,也不允许她自己攒钱,还会时不时翻她的东西。 她在家没有自己的隐私,卧室里除了学习相关的辅导资料,甚至连一本小说也没有。 所以她从小不写日记,一直到高中毕业她都没写过日记,倒是叛逆的不良少女小江同学有着这样一个不符合她气质的小习惯。 颜未心里在想些什么,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 颜未枕着一只手侧躺在床上,难以入睡,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乱糟糟的记忆,越是夜深人静,想的东西就越驳杂。 她睡着后,明天醒来会在哪里?是回到灯红酒绿的ktv包厢,还是继续这场重回过去的梦? 分卷(3) 如果她现在真的回到过去的时空重活一遍,那她所知的未来是不是也都会发生? 在颜未的记忆里,她拒绝江幼怡后,她和江幼怡的友谊就结束了,尽管她还会在别人口中提到这个名字时被吸引注意,但她也没有尝试修复彼此的关系。 这学期结束之后,到了高三上学期,江幼怡变得更加沉默。 她因性格孤僻叛逆遭到同学孤立,完全自暴自弃,隔三差五逃课出去上网打游戏,抽烟喝酒,交些校外三教九流的朋友,受到学校通报批评仍然不服从老师管教,学习成绩也一降再降,沦为年级垫底。 徐老师找过江幼怡的家长,结果就是她爸觉得很没面子,一怒之下在走廊上当众给了她一耳光。 没过多久,学校里有人传她妈妈死了,死于丈夫家暴,头磕到茶几角上,送到医院去的时候呼吸都停了,没救回来。 法院开庭审理,给这件事定性是意外事故,没给她爸判刑。 同学们在路上碰见她就绕路走,没人愿意和她说话,一个个都把她当成瘟神。 那时候颜未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震惊,她想关心一下江幼怡,可她在走廊上把江幼怡拦下来后,江幼怡却告诉她,她很好,也不需要别人可怜。 颜未已经被她归类为别人。 面对如同一潭死水的江幼怡,颜未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有意义的能安慰人的话。 再之后,江幼怡就死了。 高考前几天周末放假,收假回来后江幼怡的状态就很不对劲,直到考试前一天晚上,江幼怡吞服了安眠药被送进医院。 一开始颜未是不相信的,大晚上不顾校规翻墙跑出去,见了江幼怡最后一面。 可直到心跳停止,江幼怡也没有睁开眼睛。 医生说江幼怡的衣服兜里有两样东西,一本日记和一封信。 颜未以替医生将遗物转交给江幼怡的父亲为借口把东西截下来,却意外看到那封信上写的是她的名字。 不是遗书,是一年前的告白信。 日记里写着信没有送出去的原因,而那本日记,也清清楚楚记录了江幼怡一步步走向绝望和自我毁灭的全过程。 日记的最后,缭乱地写着几行字: 他喝了酒,像个疯子,不,他本来就是疯子。 他打我,骂我,把我认成被他杀死的那个女人,扯我的头发,撕我的衣服 我活不下去了。 也许,最令江幼怡绝望的不是她的父亲,而是日记扉页那三个字: 她是光。 颜未抱头蜷缩起来。 那束光来了又走,何尝不是行刑的刽子手。 可其实,她不是光,她是影子。 江幼怡三个字,才是她的光。 那年3月27日,她把本该属于她的光,亲手舍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4章 29号是周五,颜未醒来看着宿舍的天花板,有种莫名的心思蠢蠢欲动。 江幼怡继续躲着颜未,课间为了不分心思东想西想,居然开始认真写作业了。 数学课,昨天的随堂测验试卷发下来,数学老师让同学们先自己看看错题,然后点了颜未的名:颜未,你拿你的卷子出来一下。 周晓晓有点担心,昨天她看着颜未交卷,卷面上空了好多题,颜未肯定要被骂了。 被担心的人却是一脸坦然,颜未粗略扫了眼试卷就把它对折,拿着它起身,脚跟碰到椅子腿儿,咯嗒一声响。 好几个同学看过来,很快又低头继续看错题,但有两道视线跟着颜未走出教室,目睹走廊上数学老师神态严厉地批评教育学习态度松散的好学生。 其中一道属于周晓晓,另外一道来自后排靠窗的女同学。 江幼怡坐在教室另一侧,听不见走廊上的声音,只能依据老师和学生交流时的神态推测颜未大概是在接受批评。 稀奇。 没一会儿,颜未躬了躬身,像在承认错误,数学老师摆手,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回教室。 江幼怡适时低下头,装作无事发生。 颜未回到座位,周晓晓立即凑过去小声关心:你没事吧? 颜未失笑,不就是交了白卷被老师拎出去单独教育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作为一名学生,不交几次白卷的话,几年书就算白读了,失去了青春应有的肆意,才是真正的遗憾。 这是后来颜未上了大学才悟出来的道理。 如今能重新体会一把青春的感觉,颜未觉得还不赖,虽然她也不是故意要交白卷的。 不过好像在周晓晓看来,这真的是很不得了的一件事。 为了让同桌不要大惊小怪,颜未一边整理试卷上的错题,一边对周晓晓说:以后这种事常有,你尽快习惯习惯。 哈?周晓晓一脸懵逼。 颜未不再解释,她没跟周晓晓开玩笑,这些试卷对现在的她而言几乎等同于天书,不是不想好好做,是她根本做不了。 她高中毕业都六年了,高中选理科是她父母的硬性要求,后来江幼怡出事,她一夜之间变得特别叛逆。 高考一败涂地复读一年高三,不顾父母责骂中途插进文科班,拿着市状元的成绩放弃首都的菁华大学,考进位在本地,全国最著名的法学院。 她大学时期学了律法,研究生继续深造,彻彻底底转型成为文科生,把高中理数化生课本上的知识忘得差不多了,捡起来需要时间。 颜未开始比对错题翻书求解,周晓晓神情恍惚地转过头,整节课都不在状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颜未也没去管她。 下课后颜未被下节课的老师叫去办公室,江幼怡拿了水杯到教室前面接了杯热水,回来路过颜未的课桌,那张白卷就大大方方地摊在桌上,熟悉的红叉和低分,还有熟悉的名字,可这两个元素凑在一起,真是天大的新闻。 周五一整天颜未也没和江幼怡搭上话,江幼怡是本市人,周末不住校,下午上完课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却在教室门口被人堵住了。 干什么?江幼怡看着挡路的女同学,脸上没什么表情。 颜未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又干巴巴地问了句:要回家了? 江幼怡: 她抬了抬肩,单肩背起的书包要落不落,难道还不明显? 学霸这两天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该去食堂吃饭了。江幼怡说。 拒绝交流的态度过于鲜明,颜未只坚持了五秒就迫于尴尬的气氛退开,江幼怡快步从她身边走过,转角下了楼。 又失败了。 颜未有点沮丧,情绪低落。 周五的晚自习查得不严,不少学生翘了晚自习跑去校外上网,教室里空座儿有一多半。 周晓晓晚饭后路过教学楼下的小卖部,多买了一瓶酸奶拿进教室,意外发现同桌的学霸这个点儿居然没在自习。 她转过身问后桌的女同学:颜未没来? 女同学抬头,看了眼周晓晓身边的空位:没注意,好像没看到她。 学霸这两天真的很不对劲。 周晓晓趴回自己的课桌,转着笔出神,没一会儿就喝空了一盒酸奶。 她把空盒子扔进课桌边上临时放垃圾的塑料袋,看着桌角上多出来那盒叹了口气,然后埋头写了两道题。 实在心烦,浮躁。 写不下去作业,周晓晓干脆放下笔拿起那盒酸奶回宿舍。 后桌的女同学看到周晓晓起身走了,疑惑地眨眨眼,学霸们今天都不上自习? 颜未不去教室也没在宿舍,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回来的时候接近熄灯,没和人交流,洗了澡直接上床睡觉。 下铺的周晓晓睡前又扔掉一个酸奶盒,刷了牙躺在床上,望着上铺的床板若有所思。 江幼怡周一早上才回学校,在陆陆续续去上早自习的人群中,她一个人特立独行地往宿舍走。 上楼的时候宿舍里基本上没人了,她像以前一样打算先睡两节课再去教室,没想到在楼梯口碰见了才出门的颜未。 江幼怡: 她转身想走,颜未却大步跑过来拦住她。 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颜未着急,语速比平时快,没给自己思考犹豫的时间。 江幼怡没答,反问:你怎么还在宿舍? 你先告诉我。颜未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幼怡嘴角淤青,好大一块,下嘴唇还破了皮,结了一块痂。 江幼怡被盯得不自在,两条眉毛微微拧起来,语气又冷又硬: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再不走早读课就要迟到了。 颜未还是不走,一副不得到答案不肯罢休的倔样。 是她没见过的样子,有点心动。 啊呸,不准心动。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代表同学们表示慰问吗?江幼怡的耐心持续消耗,语气明显焦躁。 颜未这次却没退缩,一口气说出来:不管怎么样,只要你愿意跟我说,我就一定站在你这边。 这是重逢后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江幼怡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嘴角勾起来笑了笑,那个笑容充满了讽刺的感觉,让颜未很不舒服,好像无声地问了她一句:你又知道什么? 但这句话江幼怡没问出来,她换了一句说辞:作为朋友想帮我?打抱不平? 颜未:嗯。 其实,她想说不全是,可她没有立场。 江幼怡的笑容渐渐消失,一字一顿地说:我不需 要。 她侧身想从颜未身边绕过去,同时扔下一句:管好你自己,不要爱心泛滥,不是谁都和阿猫阿狗似的需要别人怜悯。 江幼怡耐心耗尽,话说得很重,也很伤人,换成以前的颜未,肯定就被刺到不敢说话了。 可她是七年后的颜未。 她想改变这一切。 江幼怡没能成功脱身,因为颜未抓住了她的手腕:如果我答应你呢?那我就不是别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江幼怡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 颜未专注认真的眼神真的很吸引人,就像上学期她们刚成为同桌那会儿,有一次她逃课被颜未抓包,颜未拦在路上告诉她逃课是不好的行为那样,认真到有一点拗,还有点可爱。 但很快江幼怡就反应过来,用力眨了眨眼,眨去眼底酸酸的湿意,语气比刚才更冷更疏离:今天是愚人节,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说完她甩开颜未的手走向楼梯口,不回宿舍了,直接去教室。 她未必不明白颜未不是在和她开玩笑,可如果颜未只是可怜她,她觉得毫无必要,甚至想发火。 颜未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她也不是需要被拯救的可怜人。 看着江幼怡的背影在转角处消失,颜未突如其来的勇气像被扎破的气球,一瞬间就瘪了。 她好像知道江幼怡为什么生气,可仔细一想,又根本不明白。 也许,她其实不了解江幼怡,所以她自以为是的理解和关心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反而狠狠刺伤了江幼怡的自尊心。 早读课颜未毫无意外地迟到了,语文老师让她站在门口,点了一篇古文叫她背,颜未理科知识记不住了,但文科类记得还不错,没当众出糗。 周晓晓对学霸同桌的异常表示非常担忧。 大课间颜未起身去洗手间,走之前看了眼江幼怡的座位,人没在,刚才出去了。 江幼怡脸上有伤,太招摇了,肯定不会去人多的地方。 颜未爬上教学楼顶层,这层楼都是实验室,人少,角落里有个水龙头坏掉的洗手间。 她要找的人果然在这里。 江幼怡背靠白瓷砖墙面在抽烟,见颜未找来,有点惊讶,又不那么惊讶。 这个地方上学期她们常来。 江幼怡没躲,扬了扬手里冒着白烟的烟蒂,抖落烟灰,半是玩笑半是讽刺地开口:被抓包了,好学生要不要去告诉老师? 颜未来之前就做好了深呼吸,早有心理准备,她面不改色地朝江幼怡走过去,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烟蒂,然后放进嘴里抽了一口。 火星亮了又灭,燃到底,颜未吐出烟圈,喷在江幼怡脸上。 江幼怡看着颜未潇洒地按灭烟蒂,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完了又转头拍拍她的肩:这个牌子的烟不好,味儿大,而且太呛了。 颜未从校服兜里掏出一个未开封的精巧烟盒,塞到江幼怡手中,这是一款近些年刚出来,还不是特别有名的女士香烟,也是颜未自己后来钟爱的牌子。 这款淡雅些,留味儿不明显,也不容易被老师发现。颜未说完,拍拍手转身就走。 江幼怡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5章 颜未回到教室整理笔记,不知不觉哼起江幼怡那天晚上唱的歌。 她没唱词,只是小声哼着旋律,但她在音乐这方面真的没什么造诣,周晓晓愣是没听出来她哼的是什么调子,于是凑近了问她:这是什么歌? 蔡旻佑的《我可以》。颜未回答的时候没抬头。 周晓晓颇感兴趣的样子:原来是这一首!我说听着耳熟呢!你也喜欢这首歌? 颜未点头:嗯,喜欢,挺好听的。 虽然原唱也好听,但她更喜欢江幼怡唱的。 唱歌的时候,江幼怡的声音和平时有点区别,更柔和纤细一些,很温柔,也很有磁性。 当然,在颜未的回忆中,江幼怡唱歌给她听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印象里的歌声被她的潜意识美化了也说不定。 周晓晓看见颜未说完好听之后眼睛就弯起来,不自觉地笑了笑,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了。 她低头用抽屉挡住手机,搜索,加入歌单。 这样就拥有了一首颜女神喜欢的歌同款,嘻嘻。 江幼怡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从颜未身旁路过时,刘海垂下来挡住她的眼睛,颜未不再哼歌,也没有抬头,两人形同陌路,好像刚才顶楼角落的短暂交流从未发生。 接下来两天也都无事,颜未渐渐找回了高中的学习节奏,虽然短时间内成效不丰,但毕竟都是以前学过并掌握的知识,合理安排一下时间,高考前恢复到正常水平还是很有希望的。 分卷(4) 清明节前一天是周三,学校组织了远足踏青的活动,高一和高二的班级都要参加。 活动的地点在郊外,是学校附近比较有名的景点,叫岳东湖。参加活动的同学从规定的起点出发,步行绕湖一周,到达目的地,就算完成任务。 周晓晓上网查过,岳东湖边的绿道全程大概十七公里。 对于高一第一次参加远足活动的同学而言,这十七公里在他们的脑海中大概只是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数字,但是对去年已经参加过一次远足活动的高二学生来说,这十七公里简直是一个噩梦。 不过,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同学们对可以离开牢笼的户外活动依然热情高涨。 高一的同学上午就出发了,高二的学生则迫于老师们的威严,心浮气躁地听了半天课,下午才在各班班主任的带领下乘上学校租来的包车,前往活动地点。 虽然率先抵达终点的部分学生会有丰厚的奖励,前三名还会发奖状,但绝大多数同学对夺得名次毫无兴趣,只是趁着学校难得良心发现好好放松一下。 徐老师在包车上清点人数,等车子停下,靠近车门的几个男同学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颜未等着急忙慌的同学走得差不多了才不急不缓地跟着下车,抬头看了眼明媚晴朗的天空,心情也跟着开阔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幼怡人已经不见了,周晓晓和颜未搭伴儿,跟上同班其他同学边走边聊。 岳东湖沿岸的景色很好,道路两旁青山绿水,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三两成群,一路上欢声笑语,入目所见,是一副青春靓丽的图景。 走着走着,颜未就没有了欣赏美景的心情。 可能真如周晓晓说的,她的技能点全部点在学习上,不仅在音乐上没有造诣,运动能力也很低下。 后来上了大学,因为她的外形气质出众,常有男性意图骚扰,于是她特地去兴趣班学了一段时间的自由搏击,身体素质才有所改善,可现在高中时期,她的体质很差,一身毛病,走两步就开始喘。 周晓晓回头看她:很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没关系。颜未摆摆手。 班长和几个男同学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一眼,男生你推我搡地怂恿着,不一会儿,班长被推了出来,面红耳赤地走到颜未面前,鼓足勇气:颜未,你背上的包是不是很重?要不我帮你拿吧? 男生们起哄让他拿!让他拿!,颜未有点无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围观一场告白,并闹着让女主角答应下来。 真是幼稚。 不用了,谢谢。颜未礼貌地拒绝道,不是很重,我自己拿得了。 男生们一阵唏嘘,班长的脸更红了,两只耳朵几乎要烧起来,口齿不清地说了句什么,颜未没听清,但他人已经跑了。 春末夏初,虽然不是很热,但走过一段路后,颜未也开始出汗,便脱了校服外套挂在臂弯。 看着那几个男同学笑闹着跑远,周晓晓忽然小声说:班长好像喜欢你。 颜未当然也看得出来,就算高二时她还不懂这些,从未来回到现在的她不会不懂。 我不喜欢他。颜未的回答清楚明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算被人听见把她的话原样转述给班长,她也还是这个态度。 她觉得可能就是她在读书的时候没有明明白白地告诉班长不可能,那个男生才会一直等。 周晓晓听她说得如此果断,倒是笑起来,调侃道:班长长得帅,人又好,我们年级好多女生都喜欢他那款的,颜女神真的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颜未耸肩,都还是学生,早恋违反校规。 退一万步说,班长那种文质彬彬又腼腆认真的男生,七年前没有吸引她的注意,七年后就更不可能了。 颜女神真的是校园楷模。周晓晓乐了,也就是说,毕业之前你都不会谈恋爱咯? 颜未嗯了声,算是答复。 她刚说完,之前消失的江幼怡突然从她身边走过去,手里拿了一瓶可乐,边走边喝。 原来刚才是买水去了。 那她刚刚和周晓晓那几句对话,多半让江幼怡听见了吧。 这时,已经走开的班长去而复返,红着脸递给颜未一瓶矿泉水:没开过的。 颜未朝班长笑了笑:真的不用班长,我有,你自己拿着喝。 说完,她朝江幼怡喊:幼怡,水给我。 江幼怡在两步开外暗中观察,猝不及防被颜未点名,没反应过来,顺手就把自己刚才喝的那瓶可乐递过去。 等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颜未接过可乐,拧开瓶盖,喝一口再盖上,一气呵成。 江幼怡:!!! 作者有话要说:  颜女神:抽同一口烟,喝同一瓶水,计划通! 第6章 没有参加过远足的学生不能切身体会步行十七公里的痛苦,高一那些不以为然,兴冲冲跑在前面的同学一个个都得到了惨痛的教训。 一开始跑得有多欢快,最后不得不跪着爬完全程的时候就有多痛苦。 不过,早有准备的高二生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前半截路欢声笑语,后半截你拖我我拖你,都不想走了,又非得继续。 颜未走到一半就受不了了,脚掌磨起泡,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干脆在路边找了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歇一会儿。 这场户外活动简直是对体力和意志力的双重考验,颜未可以在教室里学一整天不分心,身体却屈服于远足的十七公里,不得不停下来按一按小腿,让自己休息休息。 江幼怡经历了颜未劫水事件,早就一声不吭地跑了,半个字也不多说,现在可能都快到终点了。 周晓晓在颜未身边坐下,周围同学陆陆续续超过去,也有像颜未一样走不动的,三三两两停下来歇脚。 颜未,你家是不是在怡州?这儿远足结束下午就放假了,你要回家吗?周晓晓喝了口水,和颜未闲聊。 怡州与阜都之间有四五个小时的车程,平时颜未住校不怎么回家,一个学期也就小长假才回去,清明节三天假,除去高速路上跑的时间,还有两天休整。 嗯,要回。提及回家,颜未的情绪有点低落,没让周晓晓看出来。 周晓晓家就在本市,只不过家里不怎么管她,所以平时周末也都住校,但清明节应该要回去的。 哦。周晓晓应了声,好像有点失望。 颜未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周晓晓摇着腿叹了一口气,就是清明节我爸妈都回老家了没带我,让我自己住校,宿舍人都走光了,女神也要走,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好难啊! 颜未忍俊不禁,可惜她不得不回去一趟,否则留下来和周晓晓搭个伴儿也挺好的。 隔壁宿舍有几个同学离家远,应该不回,到时候你约她们一起玩啊,两三天一会儿就过去了。颜未休息好了,站起来抖了抖腿。 周晓晓耸肩,没表态。 剩下的半截路颜未走得特别艰难,如果不是顾及形象,她都想直接放弃并原地躺下装病,叫巡逻的老师让她搭一波顺风车。 不过最后她还是坚持走完了全程,赶在六点之前,与周晓晓一起跟着最后几个不认识的学生回到停车的地方。 十一班的同学已经到齐,就差颜未和周晓晓了,经过十七公里的摧残,女生明显憔悴了,靠着座椅玩手机的玩手机,聊天的聊天。 学校对手机的管理比较严格,平时老师绝对不允许学生带手机上课,但难得一次的户外活动,徐老师也对这些玩手机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了。 男生们一边呜呼哀哉地嚎叫,一边又在车里打打闹闹,一点也看不出有多累的样子。 颜未和周晓晓上了车,发现车上仅剩的两个空位是分开的,一个在车厢中间,另一个在车尾,一前一后。 两名女生靠窗坐着,其中后边座位上坐着江幼怡。 先来后到,颜未和周晓晓后来,没道理让别人去坐靠过道的位置,颜未扫了江幼怡一眼,回头对跟在身后的周晓晓说:我跟张雨桐不熟,不好意思坐过去,要不你坐她旁边吧? 周晓晓对颜未的安排没有意见,前面比后面好一点,颜未是在让她。 可是 江幼怡好像心情不太好,你没问题吗?周晓晓有点担心,江幼怡的情绪表现得太明显了,自从刚才莫名其妙生气后就不怎么理人。 颜未笑了笑:没事的。 好吧。周晓晓将信将疑。 颜未和周晓晓谈妥,径直往车尾走去,江幼怡塞着耳机在听歌,身处喧闹的环境中,她独身一人偏头看窗外的风景,显得格外安静。 身边的空位有人坐下,江幼怡没回头,直到车子启动,她才发现坐在她旁边的人居然是颜未。 颜未把背了一路的书包取下来抱在怀里,拉开拉链在里面翻找东西,她低着头,别在耳后的长刘海逃了几缕,半掩着她的脸。 额头、鼻梁、嘴唇和下颌骨勾勒出一条柔和又富于变化的曲线,稚气未脱的脸孔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却又比绝大多数的同龄人更稳重成熟。 而且优秀。 江幼怡在心里补了一句。 在颜未找到东西抬头之前,江幼怡适时转开脸,仿佛刚才的偷看只是不经意的一瞥,瞳孔中的倒影消失时,也抹去了别处的痕迹。 一只手拿着两张创可贴递到她眼前:刚才那一下膝盖是不是擦破了? 江幼怡的裤子上有个小破洞,边缘渗了点血。 先前她被颜未套路,恼羞成怒地走开,连刚买的可乐都不要了。 颜未远远看见她摔了一跤,虽然她立即就爬起来,并且以更快的速度走过弯道,颜未却细心地发现她的脚步一轻一重,有点跛。 提起刚才的事江幼怡就来气,颜未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能接受身为同性的女生表白,又非要和她做朋友,做出一些引人遐想,却囊括在友谊范围内的暧昧举动。 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保持距离,因为无法成为恋人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以朋友的关系相处,不过是自欺欺人,害人害己。 她不想骗自己说不在意,所以她要和颜未撇清关系,可是颜未,她怎么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颜未递过去的创可贴没有人接,江幼怡无视了眼前的东西低着头玩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好像在玩某种节奏类的音频游戏。 江幼怡从刚才开始就无法集中注意力,屡次操作失误,一关结束,评价创造历史新低,既烦且躁,她很想发火。 那只手终于收回去了。 江幼怡按灭屏幕把手机塞进校服衣兜,偏头靠窗准备睡觉。 身边的人突然俯身,毫无预兆地掀起她的裤腿。 江幼怡猝不及防,惊大于怒,下意识要抽回自己的腿,却被颜未驾轻就熟的按住:别动。 颜未的话就像一句咒语,江幼怡果然不再挣扎,但她小腿肚紧紧绷着,手指抠着裤缝线,像一只驯服却警惕的猫。 江幼怡穿的是一条版型宽松的九分牛仔裤,她人本来就瘦,裤腿一掀,轻易就卷到膝盖,露出拇指大小一块擦破皮的伤口。 伤口已经止血,比正常的肤色红一些,蒙着一层薄薄的血痂。 颜未没有表示毫无意义的关心,只沉默地撕开创可贴,轻轻盖住伤口,拇指仔细压平两翼,再把裤腿放下来,对江幼怡说:这两天洗澡的时候小心一点,伤口不要沾水。 江幼怡: 颜未说完,退回自己的座位,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车程半小时,好像一闭眼就回到学校了。 等前面的同学陆陆续续走了,颜未站起来,脚踩实了,脚底钻心的疼,扶了一把前座的靠背才站稳。 下车后,江幼怡一语不发地越过颜未,从旁边走过去。 还没到七点,天将将擦黑,学校门口守着许多接学生放假的家长。 颜未要乘校车回家,得先回宿舍收拾行李箱。 周晓晓等着颜未一起回宿舍,看江幼怡走远了,她才靠近颜未,小声说:刚才江幼怡往你包里塞了个东西。 嗯?颜未意外,是什么? 她按周晓晓的指示从书包侧边的小兜璃掏出一支崭新的药膏,看了眼药膏的主治功效,不由眉毛一弯笑起来。 外伤消毒的药膏,不留着自己用,偷偷塞给她。 颜未和江幼怡高一就同班,还是同一个宿舍,只是平时没什么交集。 去年清明节连续下了几天雨,远足活动就安排在节后,那天颜未脚下也磨起泡,破了皮,晚上疼得睡不着,第二天脚底感染发炎,还去了一趟校医室,这件事当时宿舍的女生都知道。 让颜未意外的是,江幼怡连这件事都记得。 抬眼没看见江幼怡的人影,周晓晓疑惑:她给你药膏做什么? 颜未把药膏放回书包,笑道:是我拜托她帮我买的,刚才忘记找她要。 周晓晓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比起江幼怡态度的违和,她更关心颜未买药膏的原因:你受伤了? 嗯,算是吧。颜未不在意的说,就破了点皮,不严重。 周晓晓哦了声,不再多问。 颜未和周晓晓回到宿舍,江幼怡背了个包出来准备走了。 江周晓晓正要和江幼怡打招呼,岂料江幼怡躲闪地偏了偏头,快步错身过去,转过拐角下了楼。 周晓晓皱眉:江幼怡怎么回事? 一会儿给颜未送东西,一会儿又不理人。 颜未却愉快地勾起嘴角。 你笑什么?周晓晓感到人间迷惑。 颜未收了笑,摇头:没什么。 她只是,刚才看见了一只脸红的江幼怡。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7章 七点半发车,四个多小时才抵达怡州,到站的时候接近十二点,学生家长提前得到消息,已经在站点等候,颜未一下车就从人群中看见了自己的父母。 他们都是体面的文化人,比多年后的他们年轻,妈妈眼角的皱纹少了,爸爸的鬓发也还没有变白。 分卷(5) 可颜未看着他们,心情很复杂。 很多感慨,下意识地畏惧,参杂了几丝同情,又有无可奈何的悲哀。 情绪来不及发酵,她妈妈看见了她,激动地扬起手:未未! 颜爸爸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颜未拖着轻飘飘的行李箱,跟着父母走出车站,颜廷樾抢着接过她手里的箱子放进后备箱,颜未坐进后座,将副驾驶留给她妈妈何萍。 未未,坐车累不累?你们学校怎么回事?这么晚才让你们回来?何萍一上车就开始絮叨。 颜未靠着车窗闭目休息,含含糊糊地也不知道应了句什么,颜廷樾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劝阻身边的妻子:坐车四五个小时能不累吗?你少说两句,让未未歇一会儿,平时这个点儿早该睡觉了,回去就直接洗漱休息,免得影响白天的精神,破坏生物钟。 何萍觉得丈夫说得对,转头对颜未道:你睡吧,到家了叫你。 颜未嗯了声,脑门贴在车窗上,半眯着眼看车窗外飞速移动的风景。 未未,明天去看奶奶,不能睡懒觉。回到家,颜廷樾一边脱鞋,一边把明天的安排告诉颜未,你记得定一个闹钟,七点起来吃早餐,我们早去早回,不影响你做作业。 颜未像以前一样,对他们早已做好的决定不发表任何看法,只顺从地点头:我知道了。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熟悉又遥远的陈设,虽然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来,地面仍然干净,桌子纤尘不染。 颜未看着书立间夹的几本书,想起些什么,走过去抽出其中一本,快速翻了翻。 夹在书页间的涂鸦果然不见了。 何萍每周周末都会打扫颜未的房间,整理她的书桌,把所有她认为不该出现在高二女生房间里的东西全都扔掉,哪怕只是几张毫无意义的涂鸦。 她的父母很少责问她为什么会在应该学习的时间搞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但他们看似温和包容的态度下,行动却更加专横直接且蛮不讲理。 上辈子,不知道这个梦还会不会醒,姑且就把记忆里的经历叫上辈子吧。 她大学后就很少回家,有时候寒暑假也留在阜都打工,与父母每见一次面都会发现他们又老了一些,可心里来不及遗憾,一开口又回到现实,说两句就会吵起来,最后多是颜未夺门而出,彼此不欢而散。 留校读研究生那两年,她一次也没有回过家。 做了太久的乖乖女,一旦叛逆起来就势不可挡,过往堆积的委屈、怨气和因为江幼怡的死带来的迷茫、悲伤冲破阈值,让她感到疲惫倦怠,不愿再为了讨谁欢心或者躲避惩罚继续演一个听话的孩子。 也或许,她只是单纯地发泄情绪。 闹到最后不相往来的地步,谁都有错,只是没有人甘心退让,特别是她专横了二三十年的父母。 可至少现在,他们还会因为担心她的安危,大半夜跑去接车,她从不怀疑他们爱她,从他们的角度和立场来看,撇去那些不能自我觉察的私心与强人所难的意愿,他们的的确确,将所有的爱和希望都倾注在她身上。 只是他们从不自省,也不明白,这样霸道且充满控制欲的爱,像枷锁一样禁锢着她,让她一直想要逃离。 她性格里有着与他们如出一辙的骄傲,又因为长期压抑自我而产生自卑、畏缩与胆怯,这些矛盾扭曲了她的价值观,令她在逆来顺受的生活中不断积压叛逆,与内心深处另一个自己博弈,最终不顾后果地爆发出来,将曾经烧得干干净净。 何萍没有敲门直接进来,给颜未递了一杯热牛奶。 她看见颜未手里翻开的书,什么也没问,也什么都不说,一切显得理所当然。 颜未放下书,一口气喝完牛奶,把空杯子递回去:谢谢妈妈,你和爸爸也要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何萍微笑着出去了,顺手带上房门。 第二天,闹钟一响,颜未立即睁眼,毫不拖泥带水地起床。 大约两分钟后,房门被何萍推开,她望向正在叠被子的颜未,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未未,早餐已经做好了,快去洗漱一下吃饭。 好。颜未答应着,同时用手压平被角。 五分钟后,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坐下用餐,颜廷樾和何萍并排坐在长桌一边,颜未的视线扫了眼左侧空座,没表露任何情绪,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吃完属于自己的那份早餐。 七点四十从家里出发,颜廷樾驱车带着妻女去郊外的陵园扫墓。 今天是清明节,天色灰蒙蒙的,下着小雨,颜未远远看见奶奶的墓前站着一道人影,手里撑着把黑色的伞。 颜廷樾和何萍也看见了,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对方似有所感,回头瞥见不远处的一家三口,漠然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视线在颜未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钟,然后错开,转身从另一侧走下长阶,从始至终没有一句话。 阶下有个女人在等她。 何萍深吸一口气,侧头看了眼脸色铁青的颜廷樾。 她还有脸?颜廷樾的额角青筋凸起来,居然敢把人带到这里来?家门不幸!丢人现眼的东西! 颜未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理智地保持沉默。 年轻的女人叫颜初,是颜未的姐姐,比颜未大三岁,而她身边那位,是她的爱人,两个人在一起好些年了。 在颜未的记忆里,她读初二的时候,颜初正好是她现在的年纪,在学校念高二。 颜初早恋,被老师发现,对象竟然是一个比她大了十一岁,几乎可以称做她长辈的女人。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颜初一直是父母的骄傲,也是颜未的榜样,她品学兼优,初高中时期参加了许多数学物理相关的竞赛,获奖无数,是老师们的心头好,名副其实的宝贝疙瘩。 恋情被撞破后,她毫不犹豫地向父母出柜,那一架吵得惊天动地,颜未从未见过温柔体贴的姐姐爆发出那么汹涌澎湃的力量,斯文体面的父亲也发了疯,一巴掌落在颜初脸上,却扇不灭她心中的倔强。 最后,颜初摔门走了,上了那个女人的车,学校也不去了,从此再也没回过家。 颜廷樾和何萍不是没找过她,可直到她被迫退学,她也没有和女朋友分手。 从那时候起,家里就默认没有这个人,不论颜廷樾还是何萍,对颜初的事都闭口不谈,只是在学习和生活的各个方面,管颜未管得比以前更严。 很多时候,颜未觉得,也许父母对她的爱,还参杂着一些别的东西,比如,他们想从她身上,找到从前颜初的影子。 可她不是颜初,没有任性的底气,更不敢带着这样牢固的枷锁接受江幼怡的告白,把那个本就遍体鳞伤的女孩拖进另一个深渊。 上辈子,直到江幼怡死了,她才想明白。 她不是真的甘愿。 努力不一定能圆满,但不主动争取,留下的就只有遗憾。 她羡慕颜初的叛逆和勇敢,人生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哪怕只是做梦,她也不想放过。 不只是想留住江幼怡,也是为了她自己。 在压抑沉闷的气氛中结束扫墓,回到家后,颜廷樾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看新闻,何萍去准备午饭,颜未则自觉地回到房间写作业。 高中生的假期从来不缺少作业,作业量甚至比在学校的时候更多,各科老师在压榨学生的休息时间这一点上,总是能达成不可思议的共识。 清明节三天假,一科两张试卷,共计十二张卷子,加上清明节后即将到来的月考和期中考的复习,课业繁重,除了学习似乎也没有别的空闲时间。 而在这个家,只有学习才能被认为是时间的有效利用,也只有闷在自己的房间里学习这段时间,她才能收获短暂的自由。 在这样表面平和却缺少理性沟通的相处模式下与父母一起度过十几年,她早已习惯,并摸索出内在的规律,门外脚步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她就能做出判断,预测来人还有几秒推开她房间的门。 颜未合上抽屉的同时,何萍的声音伴着手柄转动的咯嗒声响起:未未,休息一下,出来吃饭了。 这题写完就来,两分钟。颜未回答。 房门又关上了,颜未重新拉开抽屉,厚厚一沓相册再翻了两页,找到一张特定的照片,取出,背面用圆珠笔写着一串手机号。 这是初中的毕业照,领照片那天颜初来了学校看她。 颜未不知道近两年过去,颜初的电话换没换,但这是她如今唯一可能联系到颜初的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8章 清明节收假后,学校没给学生喘息的时间,立即安排了月度考核,连续两天考试,将放假玩野的心打击得体无完肤,嚣张的气焰被冷水扑灭,收心效率惊人。 结束最后一科测验,颜未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教室走,周晓晓正和跟她一个考室的张雨桐聊着这次数学多难,生物出题老师多么阴险,远远瞥见颜未,立即招手喊了声:颜未! 颜未驻足回头,周晓晓小跑过来问她:学霸感觉怎么样啊? 凉了。颜未很平静,实事求是地回答了她。 凉了是什么意思?张雨桐疑惑。 哎呀,颜未有点尴尬,她居然用了一个几年后才在网络上流行的词。 好在她很擅长掩饰,立即找补道:就是完蛋了。 太谦虚了吧!周晓晓没注意到颜未眼里的不自然,只觉得她在开玩笑,张雨桐也笑着附和,就是,学霸就算发挥不好也是年级前三。 颜未笑笑,没继续这个话题。 三人并肩往回走,周晓晓和颜未做了两个月的同桌,知道颜未没有考试后对答案的习惯,就不再提刚才的月考,笑说:清明节我出去玩,发现咱们学校附近那个商场新开了一家书店,环境挺不错的,周末一起出去看书啊? 好啊!张雨桐爽快地答应下来,与周晓晓一同看向没说话的颜未,颜未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颜未摇头,一脸歉意,这周末有点别的事情。 周晓晓觉得遗憾,但颜未有事也不能强求,只好和张雨桐约了时间,之后就没再提这事儿。 教室里怨声载道,这会儿同学们私下里对过答案了,考没考好自己心里都有数,答得还行的偷着乐,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和周围的同学同甘共苦,考差的就抱着桌子鬼哭狼嚎,暗地里又藏了两分侥幸,不等到科任老师发放标准答案不死心。 一片喧喧嚷嚷的气氛中,江幼怡塞上耳机,趴在桌子上听歌,越过桌前来来往往的同学看见颜未和周晓晓有说有笑地出现在教室门口。 颜未每回进教室,都会习惯性看看江幼怡在不在,这次也一样。 她看见江幼怡脑袋枕着两条胳膊趴在桌上,没睁眼,好像在睡觉,也不知道这么喧闹的教室里,江幼怡怎么睡得着。 因为清明节假调休,这周有六天工作日,两天用来考试,剩下四天时间过于充裕,各科老师争分夺秒,当天就出了两科成绩,最迟的到了第二天,批改后的试卷也分发到学生手里。 十一班突然掀起一场地震,很快这场地震就蔓延到整个高二年级,连高一的学生都有所耳闻。 怎么可能?!是不是老师给你号错了?!周晓晓嚎这一嗓子几乎破了音,一把抓起颜未的试卷翻来覆去地看。 卷面上大片大片的空白伴着醒目的红叉和问号明晃晃地扎得周晓晓眼睛疼。 一张如此,两张也一样,除了英语和语文,其他科目简直一塌糊涂! 后排学生大都对成绩不怎么在意,分数下来了意思意思了解一下,试卷就扔进抽屉里吃灰,比起分数本身,他们更喜欢聊别的东西,男生聊游戏,女生聊八卦,今天却破天荒的不论男生女生统一偷偷讨论着一个话题:颜未考差了! 常年霸榜年级前三的颜女神这次月考居然总分不足四百,成绩跳崖式下跌,别说前十没有她的名字,年级排名直接跌到中下游接近垫底。 从公布各科成绩开始,耳边一直传来窃窃私语,他们以为自己很小声,可事实上,隔了好几个座的江幼怡听得一清二楚。 吵吵嚷嚷烦得不行,有个成绩不怎么样却整天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女生把玩着她新涂的半透明指甲,漫不经心地发表看法:女神嘛,长得好看就行了,偶尔考差一次也不能说明什么,过几天还有期中考呢,是吧? 前座男生被她推了一把,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笑呵呵地回了句:对啊! 砰 一声摔书的巨响震得教室里静了几秒,所有人同时看过去,江幼怡站起来,对她同桌的女生说:让让。 同桌被吓了一跳,忙不迭起身给江幼怡让路。 颜未和周晓晓也听见了教室后面的动静,不约而同地扭头,眼睁睁看着江幼怡从旁边走过,从始至终,江幼怡一个正眼也没有。 江幼怡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外,颜未听见刚才酸葡萄的女生骂了一句:靠,拽什么拽!神经病啊! 江幼怡是不是也考差了才心情不好?周晓晓疑惑地呢喃,像在自言自语。 颜未趁周晓晓发呆时取回自己的试卷,正拿书翻看没答上的知识点,闻言笔尖一顿:可能吧。 小小的插曲带来的影响很快过去,教室里恢复了往常的气氛,上课铃响之前,徐老师来了教室,轻轻敲了敲颜未的桌子:来一趟办公室。说完就走了。 周晓晓一脸担忧,上次数学随堂测验颜未交白卷就被任课老师教训过,这次月考可不比随堂检测,颜未到底怎么回事? 徐老师没有上来就教训颜未,只是问她最近学习状态怎么样,生活上有没有不适应,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最后,徐老师开始旁敲侧击地问她和班上的同学相处如何,特别是那些闹闹嚷嚷的男同学,有没有闹矛盾,是不是哪个同学欺负她。 颜未是高中部出了名的好学生,品学兼优,又听话懂事,成绩突然下跌,还是交的白卷,很难不让老师往她情绪方面想。 何况,颜未和颜初上的同一所中学,几年前颜初早恋那件事,高中部闹得沸沸扬扬,虽然三年过去,知道这件事的学生都毕业了,可老师却继续留校,颜未这一届又恰好和颜初是同一批老师。 老师们都很担心颜未会不会变得和她的姐姐一样。 徐老师经常接到颜未父母来电,他们请徐老师多多关注颜未,除了成绩还有她的生活情况,与同学们相处,不论男生女生,有没有过分亲密的举止,是不是经常往校外跑。 分卷(6) 他们的原话是:我们未未就拜托徐老师上心了,她现在正在人生最重要的阶段,我们不希望她变坏,请徐老师一定不要嫌我们麻烦,理解一下我们做父母的一番苦心。 徐老师表示理解,她也不希望一个可以上菁华邶大的好苗子被早恋耽搁了,所以一见颜未成绩出现异常,立即就把颜未叫过来谈心。 颜未大多时候都保持沉默,不管徐老师说什么,她都听话点头,即便她听明白了徐老师的言下之意,她也要装作不懂,并托词说:考试那两天我来例假了,肚子疼,所以有些题没写完。 原来是因为例假身体不舒服,女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说这个,徐老师提起的心放下一半,又关心了几句,问颜未要不要去校医室看一看。 颜未再三表示自己没事后,徐老师才放她回教室,并嘱咐道:身体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及时去医院,你自己不方便就告诉老师,老师带你去。 颜未道过谢,带上办公室的门,感觉身心俱疲。 下堂课是颜未擅长的英语,英语老师正在讲解月考的试卷。 颜未在教室外小声打了报告,老师朝她点头:回座位吧。 周晓晓趁颜未找笔记的间隙小声问了句:你还好吧?徐老师怎么说? 没事啊。颜未翻到空页,揭开笔盖迅速在老师讲的题旁批注,就是些老生常谈的话题,好好学习之类的。 颜未回答得云淡风轻,周晓晓心说自己皇帝不急太监急,无奈地叹了口气。 后排窗边的人抬头看黑板,低头时又不经意地往余光处瞥了眼。 高二的学生课业虽然不及高三繁重,但时间也闲不下来,霸榜女神月考失利带来的震动就像一阵风,吹过也就散了,除了个别几个人,也没谁真正放在心上,到了周末,已经没有人再讨论这件事了。 在学校里关了六天,一到周末,学生们作鸟兽散,能到校外透透风就绝不待在宿舍,周晓晓约了张雨桐去那家新开的书店,下课后就立即收拾书包。 颜未,我和张雨桐去商场,你需不需要我帮你带什么东西?周晓晓把周末的作业塞进包里,顺便问道。 以往颜未周末很少离校,大多时候都在宿舍学习,周晓晓以为这周也一样。 不用,我待会儿自己出去。颜未写完最后一道错题,漫不经心地回答周晓晓。 啊?你要出校?周晓晓没来得及问颜未要去哪儿,江幼怡背着包从旁边过,撞掉了颜未放在桌角的笔袋。 江幼怡停下来,回头看了眼地上摊开的帆布笔袋。 灰绿色布艺的小恐龙钥匙扣掉出来半截,在地上沾了灰。 不帮我捡一下吗,江同学?颜未合上错题本。 江幼怡抿着唇,顿了两秒才蹲下去。 书包侧边的挂件随着她俯身的动作轻轻滑开,小铃铛发出叮当一声很轻的脆响,同时露出一只丑萌丑萌的鳄鱼钥匙扣,和颜未笔盒里那只小恐龙的配色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9章 周晓晓也瞅见了江幼怡书包上的钥匙扣:哇!江幼怡,你也买了这种钥匙扣啊!没想到真的有人审美和颜女神一样奇葩! 江幼怡捡起颜未的笔袋,抓住小恐龙塞回笔袋里,面无表情地否认:不,只有她的审美才是这样。 不等周晓晓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江幼怡扔下笔袋就走了。 唉?她怎么走了?周晓晓一脸无语,江幼怡总是这样,对人爱答不理。 她彻底放弃和江幼怡好好沟通的打算,准备问问颜未周末离校要上哪儿去玩,回头却见颜未起身,提上不知什么时候收拾好的书包:晓晓,我就先走了,祝你和雨桐周末愉快! 颜未步履匆匆地走出教室,周晓晓看见她朝江幼怡刚才离开的方向追过去,脸上好像带了点笑。 女神和江幼怡的关系这么好吗? 周晓晓合上书包,看了眼颜未已经收拾干净的书桌,难不成江幼怡那个钥匙扣是女神送的? 幼怡!颜未快步追上江幼怡,你现在要去哪儿? 江幼怡莫名其妙:我去哪儿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不过很快就有关系了,我们打个赌,你输了的话就陪我去个地方,怎么样?颜未并在江幼怡身边,领先两步,面朝江幼怡倒退着走。 我为什么要跟你赌?江幼怡脸上写满了拒绝,脚步也停下来,直直望着跟她一起驻足的人,颜未,我已经说过我很多遍了,我不想再和你做朋友,请你不要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用这么亲近的态度和我说话,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颜未脸上扬起的笑容慢慢消退,她抿起唇,像做错事的小朋友垂下眼睫,神态好像有点失落,又有些委屈,夹着一些复杂的,江幼怡看不真切的情绪。 江幼怡差点就想改口。 可颜未在她犹豫挣扎的这段时间里调整好了心情,重新露出振作的微笑:那好吧,是我强人所难,对不起,你别生气。 说完,她转身要走,却因为没看路一头撞在路过的男同学身上。 !男生反应很快,在颜未摔倒之前扶住她的胳膊,并主动道歉,不好意思,同学,你没事吧? 颜未迅速低头,连续说了两句抱歉,绕过他快步下了楼。 江幼怡伸出一半悬在空中的手僵硬不自然地收了回来。 离开学校后,江幼怡没有直接回家,她漫无目的地朝前走,不知不觉错过了公交站,又懒得回去,干脆继续沿街散步,直到走过两站路,又恰好有平时坐的那一趟公交车停靠,她就上了车,一路颠到市区。 出校门的时候天才擦黑,下车时马路上灯都亮了。 市中心的商圈这个时间点娱乐项目才刚刚开始,江幼怡轻车熟路地走进商城,坐直达电梯上五楼,右拐再走几步,有一家网咖。 网咖对面新开了一家书店,两家店在对门,但是目标受众完全不一样,来往的行人也好像被无形的屏障隔开,分成两个截然不同的阵营。 江幼怡推开玻璃门,年轻的网管一见她就笑:来了?机子给你留着呢!好不容易挨到周末,怎么愁眉苦脸的?喝一杯? 拿铁吧,双倍糖和冰。江幼怡把书包随手扔在旁边的椅子上,拖了个小椅子坐下,你今天发什么神经?笑那么猥琐? 你才猥琐!网管笑骂一句,却掩不住满面的春光。 江幼怡嫌弃地撇开脸,视线在厅里漫无目的地绕了一圈,突然顿住。 你的拿铁好了!网管的声音拉回江幼怡的注意力。 江幼怡看着吧台上一个托盘里两杯咖啡,一杯多糖加冰的拿铁,还有一杯热的拉花卡布奇诺,目露疑惑:搞什么?买一赠一? 就算要因为她凄惨的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恋情安慰她,这也过去太久了。 何况,她并不喜欢卡布奇诺。 花里胡哨的,矫情。 网管朝她挤眼睛:你机子旁边那个女生,看校服是你同学吧?咱们这么好的交情,你帮我送过去,就说是我请,你这杯也算我的! 江幼怡心里蹿起一股无名火:要送你自己送,叫我干什么?!没见过追人还那么怂!骂骂咧咧地说完,江幼怡抓起包转身就走。 诶!网管没叫住人,瞅着桌上两杯咖啡一脸无语,不帮忙就算了,怎么还发火了? 椅子腿儿被人用力踢了一脚,颜未回头看见江幼怡,惊讶地摘下耳机:幼怡? 她才吐出两个字,对面一叠声的质问就迎面砸来:你闲的没事来网吧干什么?书背好了吗?题刷完了吗?成绩都掉到哪儿去了你没数吗?居然还有心思来上网? 旁边几个都是网吧熟客,自然认识江幼怡,听了她这番话都忍不住笑起来,这个每周都在网吧过夜的不良少女居然在管别人的成绩,真是破天荒的趣事儿。 嗨,美女,别听她逼逼,她自己成绩就不行还管上别人了!一个穿皮马甲的小光头咧嘴一笑,下唇边上一颗黑色的唇钉闪闪发光,年纪不大,但看得出来是个社会人,从颜未坐下他的眼睛就没挪开,这下总算有了搭话的机会,交个朋友呗?请你们吃夜宵! 谁他妈跟你们交朋友?!江幼怡怒了,一把拽起颜未的胳膊,走!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颜未无可奈何,任由江幼怡将她从椅子上提起来,乖顺极了。 你不在学校来网吧干什么?江幼怡拽着颜未径直去了卫生间,劈头盖脸地质问道。 颜未平静地反问她: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 江幼怡:你一个人! 颜未:你也是一个人。说完她略略低头,有点委屈,何况,我本来想叫你一起的。 江幼怡想起下午走廊上那个无疾而终的赌局,险些一口气上不来,重点是这个吗?!怎么还委屈上了? 不等江幼怡反驳,颜未持续补刀:你还说你去哪儿与我无关,那我来网吧也和你没关系。 江幼怡气得浑身发抖。 颜未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比了一个耶。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10章 江幼怡说不过颜未,很气。 最近颜未的确很不正常,不仅成绩跳崖式下降,还学会了抽烟,正常情况下这个点她应该在学校上晚自习的,可她居然翘了晚自习跑到校外来上网。 自江幼怡生日之后,颜未做了太多颠覆江幼怡过往印象的事,江幼怡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她那天说的话对颜未造成了不好的影响,颜未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人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她这团泥坑里出来的烂泥还是把好学生带坏了。 是她的错,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江幼怡突然不说话了。 颜未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从江幼怡的沉默中感受到风雨欲来的恐慌。 她是不是把江幼怡逼得太紧了? 适得其反怎么办? 颜未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平时灵光的脑子这时候却不听使唤,她太怕搞砸这件事,以至于过于紧张,反而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江幼怡对她说:颜未,如果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让你变成现在这样,我跟你道歉。 我不该来招惹你,也不该对你说那番话,你就当我脑子进水了哦,我那天其实喝了点酒,喝醉了,所以,那晚上我说的话你不必当真。 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我们两个格格不入,也没有共同话题,我之所以借酒装疯,是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拒绝,你这样的好学生怎么可能早恋?何况我们都是女生,这样我就有借口疏远你了。 所以我想了这个很恶心的办法让自己一身轻松,不用担责,但是现在事情发展超出意料,我觉得很累,不想再演了,你大可不必因为我这种恶劣的行为愧疚,再来委屈自己迎合我的喜好,和我这种人继续做朋友。 我就是个垃圾,烂人,我根本不配。 江幼怡看起来很平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一直望着颜未,让颜未可以看清她那一双乌黑的眼睛。 颜未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慢慢平复了心情,她站得腿都僵了,耳朵里钻进江幼怡的最后一句话:咱们一拍两散,互不影响,你回去继续做你的好学生,我和你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好吗? 胸口有点闷,像压了一块石头,快喘不过气了。 颜未心想:江幼怡,你真的很绝,要不是我看过你的日记,我差点就信了! 虽然今天不是愚人节,但你说的这几句,我一个字都不会信。颜未倔强地站着,挺直了背,江幼怡,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但我有几句心里话,希望你可以耐心听我说完。 我不知道你心里对好学生的定义是什么,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学生,我只是不敢放纵,也不敢轻易许诺,不管你信不信,但现在这个,才是真实的我。 我没有为你改变我自己,你不用对我的行为负责,如果你是因为看清我的本性开始讨厌我,我也无话可说。 颜未有点分不清梦和现实了,如果这真是一场梦,至少在梦里,她想勇敢一点,不要再因为自己的懦弱而遗憾。 哪怕这样做于事无补,她只是想求得心安。 那天晚上的拒绝已成定局,但如果现在让她重新做决定,她还是会拒绝,只是会选择更温和的方式,避免后来的尴尬难堪和彼此的决绝。 她对江幼怡的感情其实很复杂,江幼怡喜欢的,是那个品学兼优,性情温柔,被各种光环包裹的她,她不确定从七年以后的时空回来的自己,是否还能继续被江幼怡喜欢。 更重要的是,她也不确定自己对江幼怡是喜欢多一点,还是执念造成的遗憾多一点,所以她一直小心试探,没敢将自己的意愿坦白,是想给她们各自留一段缓冲的时间。 朋友就是最好的借口。 她没有非要和现在的江幼怡成为恋人,也不觉得恋爱才是唯一的圆满,她所期望的,是江幼怡能走出困境,平安度过高考,这样她们才有更充裕的时间展望未来。 再者,她的父母如果知道江幼怡的存在,必定会将她的叛逆和一切他们以为不好的改变都迁怒于江幼怡,说不定会给江幼怡带来更多的伤害,这一点她绝不允许。 在她羽翼丰满可以保护江幼怡之前,她会保留心意,审视自己,但同时,她也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不会再放手了。 一场名为交心的谈话结束得莫名其妙,似乎谁也没有达到最初的目的,但又有些看不见的东西悄然改变着。 周晓晓和张雨桐在商场里逛了两个小时,刚从书店出来就看见江幼怡和颜未一前一后地从网吧旁边的洗手间走出来。 颜未!周晓晓一脸惊喜,手里提着刚买的书,一摇一晃地向颜未打招呼。 张雨桐的注意力则落在颜未身旁的江幼怡身上,又看看旁边闪烁着电竞灯光的网咖,若有所思。 分卷(7) 颜未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周晓晓,她的视线越过周晓晓和张雨桐看向她们身后的书店,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周晓晓说的那家新开的书店就在这个商场。 你们买了好多东西。颜未挂上礼节性的微笑。 这种笑容常在颜未脸上出现,但江幼怡已经见过颜未的另一面,再看颜未这样笑,就觉得很虚假了。 嗯,有点敷衍。 但她就是很喜欢,甚至,好像比以前更喜欢了。 周晓晓在商场路遇颜未,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开心,她自动忽略了对她爱答不理的江幼怡,向颜未搭话:颜未,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我们可以和雨桐一起打车! 这就要回去了吗?颜未有点惊讶,转头问江幼怡,几点了? 江幼怡看了眼腕表:八点半。 那还早啊!宿舍的门禁是十点,打车回去最多二十分钟。 颜未不想这么早回去,江幼怡肯定不会回家,她一走,江幼怡又要去上网。 虽然这家网咖还算干净,可在颜未看来环境实在不怎么样,而且他们刚才闹了点不大不小的矛盾,保不准那些三教九流的人会不会找江幼怡的茬。 她还想劝江幼怡干脆办理住校,所以剩下的一个小时,她有别的安排。 一周只能出来一次,回去了就要等到下周,好不容易离校,怎么甘心这么早回去?颜未笑着转移了话题,你们饿不饿?前面那家芋圆还不错哦,要不要尝尝?我请客。 说完她指着芋圆门店前面挂的新品宣传广告,对江幼怡说:试试这款招牌,你会喜欢的。 江幼怡酷酷地撇开头。 只有距离她最近的颜未看见,从头发缝隙间露出来的,微微泛红的耳尖。 是巧合吧。 颜未怎么会知道她喜欢吃甜点。 作者有话要说:  颜未:芋圆啵啵奶,不要芋圆不要奶,要啵啵。 第11章 这个时间点,甜品店里人还很多,颜未问过周晓晓和张雨桐要吃什么,让她们先去占座,然后和江幼怡一起到前台点餐。 颜未给江幼怡点了一份招牌芋圆,特意嘱咐加冰和小汤圆。 还点不点别的?颜未扭头朝江幼怡笑,他们家的双皮奶也不错。 她们俩的关系僵了半个月,虽然江幼怡还是别扭,可她总算不摆出一张臭脸,颜未的心情好极了。 比起颜未的轻松愉快,江幼怡却满脸复杂:你是在喂猪吗? 我可没说。颜未笑眯了眼,给自己点了一杯红豆双皮奶。 周晓晓和张雨桐在靠近落地窗的位置找到一张空桌,等餐过程中,周晓晓低头刷了会儿消息,张雨桐这时轻轻推了一把周晓晓的肩:晓晓,你看那是不是三中的胡浩? 啊?谁?周晓晓朝张雨桐所指的方向看去,一时没反应过来,胡浩是谁? 就是三中那个出了名的刺头。张雨桐有点害怕,缩了缩脖子,从手机聊天记录里搜出一张照片递给周晓晓看,上个月班群里说三中学生打群架,差点闹出人命,还有人发了打人学生的照片,你不记得了? 周晓晓看了照片,终于想起来张雨桐说的是谁了。 她平时不怎么关注班级群,但上次群架事件闹得挺大,加上刺头学生长得很有辨识度,所以周晓晓也有些印象。 光头?皮马甲那个?周晓晓透过落地玻璃望向不远处双臂搭在扶栏边抽烟的不良少年,嘴里啧了声,听说他上次打架是因为女朋友劈腿,他带一帮人去找场子,结果对方家里有背景,反倒是他被揍了一顿,还因为打架和早恋挨了学校处分,也是蛮惨的。 颜未和江幼怡端着东西过来,正好听见她们两个小声嘀咕,没想到一直不爱说话的江幼怡这时突然接了一句:他惨?人早几个月前就跟他分了,是他先骗人说他没在读书,后来对方发现他未成年就跟他掰了,他气不过一直死缠烂打,最后还去堵人,没想到踢了铁板,被揍了也是他活该! 周晓晓虽然惊讶这件事背后还有反转,但她更惊讶江幼怡居然赏脸说话,还是那么长一句,稀奇得很! 张雨桐从颜未手中接过自己那份芋圆,向颜未道了谢,听完江幼怡的话后注意到另一点:江幼怡,你是不是认识胡浩? 嗯?怎么?江幼怡坐了靠窗的座位,放下手里的东西,把颜未的双皮奶推回去。 张雨桐又看了眼颜未,摇头:没什么,随便问问。她本来想说这种不学无术的人还是少打交道,但是江幼怡跟她不熟,而且这句话说出去还可能得罪颜未,她就放弃了,没有多管闲事。 哦。江幼怡毫无意义地应了一个字,拿小勺子舀了一颗紫薯芋圆送进嘴里,又软又糯,凉凉的,很甜,果然好吃,合她的口味。 喜不喜欢? 江幼怡听见颜未问她,她咬着勺子嘟了嘟嘴,把含在嘴里的一小口芋圆咽下去,才冷冷淡淡地回答:还行吧。 那就是喜欢了。 颜未根据江幼怡的态度在心里自动修订这句话真正的程度副词,忍不住笑得眯起眼,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周晓晓点的是和江幼怡一样的新品,不过没加颜未偏心的小料,她尝了一口来自女神推荐的招牌,顿时爆发吃货感言:哇!这个也太好吃了吧! 我也觉得。张雨桐赞同道。 江幼怡撇开视线,勺子舀起一枚小汤圆,送进嘴里的时候,嘴角没绷住,不明显地勾了勾。 颜未与江幼怡并肩坐着,一小勺双皮奶入口,果然还是以前的味道。 那个网吧是不是经常有三中的学生过去?大家都在吃东西,话题突然被颜未捡起来,她微侧着头,问江幼怡。 江幼怡搅了搅碗里五颜六色的芋圆:就胡浩那伙儿。 颜未:你今天呛了他,他会不会找你麻烦? 江幼怡眼皮都没掀一下:那就让他来。 不就是打架,她没在怕的。 颜未:突然语塞。 他们一群混混,你一个女生,来什么来?颜未有点生气了,那伙人什么都做得出来,你不要和他们闹。 江幼怡突然放下勺子。 颜未以为她要反驳自己,结果江幼怡只说了一个字:好。 突如其来的顺服让颜未有点不适应,江幼怡如愿以偿地在颜未脸上看见呆滞的表情。 她弯了弯唇,忽然伸手到颜未碗里撬走一勺双皮奶:你可别得意。 这句话意义不明,只有颜未听懂了。 江幼怡是在说这段时间被颜未逗着玩屡次出糗,这下她看明白了颜未另一副面孔,当然不会再天真地以为颜未以前都是无心。 她这个人可记仇。 江幼怡含住双皮奶时扭过头去的瞬间,颜未又瞅见了发隙中露出的一小段红红的耳尖。 颜未没吭声,脸上的笑收不住了,只好把脸埋下去,沿着碗壁,在江幼怡撬开的小洞旁边贴着舀了一勺起来含进嘴里。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张雨桐偏头,不解地吐槽。 颜未唇角弯弯,笑答:没什么的。 周晓晓收回目光,低头盯着自己的小勺子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颜未趁江幼怡转开脸,也去江幼怡碗里蹭了一勺,挑走了江幼怡最喜欢的紫薯芋圆,同时还不忘提了一句:那你晚上别去网吧了,不然跟我们一起回学校吧。 江幼怡家不是就在阜都么?周晓晓这时突然开口。 江幼怡没应声,颜未接过这句话:她父母又不常在家,一个人挺无聊的。说完,她看向江幼怡,是不是? 嗯。江幼怡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我习惯了。 说完她低头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们去外面打车。 那个光头已经盯着她们好一会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12章 才坐下说几句话,时间就差不多了? 颜未以为江幼怡不愿意聊起家里,想结束她刚才提起的话题。 她对没能劝服江幼怡回校略感遗憾,只是试探了两句江幼怡的态度就遭到了明显的抵触。 颜未不好再坚持,她和江幼怡好不容易稍稍修复的友情经不起太激烈的折腾,只好顺着江幼怡的意思说: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回去了。 来日方长,徐徐图之。 周晓晓率先拎包站起来,张雨桐无奈两口吞掉芋圆,跟着颜未三人离开甜品店,乘扶梯下楼。 江幼怡陪着颜未在楼下打了车,颜未避开周晓晓和张雨桐,又小声问江幼怡:你真的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回学校?要在网吧过夜吗? 你突然关心这个做什么?在哪里不是一样?江幼怡面露疑惑,双手揣进裤兜,我晚一点会回家。 颜未被江幼怡一问也突然反应过来,她那么急切,就好像知道江幼怡的家庭关系不愉快,可事实上,江幼怡从未与她说起过她家里的情况,她也是后来才从日记里知道江幼怡的爸爸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继续这样下去很可能让江幼怡起疑心,颜未心想江幼怡家里虽然不和睦,但情形真正恶化是在今年暑假,江父入股的公司出了问题,赔了一大笔钱,导致江父人渣本性彻底暴露。 现在才四月份,江幼怡回家住应该问题不大。 颜未没再劝,周晓晓打到车,招手让颜未过去,江幼怡送颜未上车,忽然转头对后座里边的周晓晓说:你存一下我的电话吧,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周晓晓一脸吃惊,慢了两秒才摸出手机,存下江幼怡报的一串数字。 颜未手指在掌心划了几下,江幼怡回头看她,她也正好结束比划,收起五指,虚虚捏起拳头,看起来就像握了什么在手心里。 你们路上小心。江幼怡替颜未关上车门,说话时她一只手扶着车窗,视线落在颜未身上。 司机点火,车身震动起来,江幼怡就退开两步,再次两手插兜,晚风吹起她的刘海,路灯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在她身后拉出一道孤独的影子。 校服外套的拉链只到胸口,颜未看见江幼怡外套的领子下面露出一件浅橙色的t恤衫。 车开上路,江幼怡的身影在颜未的视野中拉远,与商场的大门重叠。 穿着黑色皮马甲的光头领着两个杀马特从商场出来,远远看见江幼怡站在路边,吆喝着人朝她冲过去。 车还未走远,颜未看见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停车!颜未突然拍着车窗大喊。 司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踩了一脚刹车,车还没停稳,颜未猛地推开车门跳下去,将司机的谩骂和周晓晓的惊呼都甩在脑后。 颜未撒开腿在马路上狂奔,几十米的距离,有两辆车从她身边擦过,司机叫骂着转开方向盘,轮胎擦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江幼怡没想到颜未会跳车。 她听见了胡浩那帮人的叱骂,早就猜到他们来者不善。 她和胡浩互看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迟早要爆发,今天的口角,只不过是溅在油锅上的一点火星罢了。 她已经做好准备和他们大干一场。 颜未就这样从纷乱的车流中冲过来,在胡浩抵达战场之前,一把拽住江幼怡的胳膊,拉着她朝前跑,穿过疾行的车流,硬把她塞到出租车的后座上。 车门嘭的一声关上,隔绝了街道上的喧嚣和整个世界的吵闹,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 司机也通过后视镜看见后面追来的不良少年,到了嘴边的责骂突然消声,出口时变成一句:都坐稳了! 出租车迅速起步汇入车流,后视镜里,胡浩气得一脚踹翻了路边的垃圾桶,被看到这一幕的环卫工人追着跑了一条街。 我胳膊快被你捏青了。 江幼怡坐在周晓晓和颜未中间,从她被颜未塞上车到现在过去五分钟了,颜未一直死死拽着她的胳膊,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颜未额头抵着江幼怡的肩,激烈的呼吸早已平复,却久久不肯抬头。 江幼怡一说话,颜未把手松了,脸也迅速转开。 温热的水滴随着颜未扭头的动作落在江幼怡的手背上,烫得她五指缩了缩。 江幼怡以为颜未生气了,却没想到她在哭。 车厢里明明有五个人,她们却好像和其他人分隔成两个世界,江幼怡看见颜未背过脸时湿润的眼睑,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晓晓犹疑着,小声打破沉默:你们没事吧? 江幼怡摇了摇头,她没事,但不知道颜未有没有事,她觉得颜未可能是被吓到了,至于罪魁祸首到底是胡浩还是她自己,江幼怡拿不准。 一直到下车颜未也没说话,周晓晓付了车费,一行四人回到学校,沿着校园里的小路朝宿舍走。 已经这么晚了,江幼怡只能临时住校。 张雨桐的宿舍就在楼梯口,江幼怡则住在走廊尽头。 江幼怡把颜未送到房间,颜未背墙站着没进去,周晓晓识趣地推开宿舍门:我先去洗漱了。 走廊上安静下来,颜未和江幼怡面对面局促地站着。 这个时间点,学生们大都已经洗漱上床,躺在被窝里玩手机,只偶尔一两个串门回来的学生从她们身后路过。 你回去吧,我没事。颜未揉了揉眼睛,她没哭多久,最多五分钟,过了情绪最汹涌的阶段,从悲恸中平静下来,就有些难以名状的尴尬和窘迫。 江幼怡捏着书包的肩带,犹豫了几秒才转开脸说:今天谢谢你了。声音很小,如果不是距离足够近,颜未差点听不清。 你不去洗漱吗?周晓晓出来咯。下铺玩手机的同学抬起头,颜未端着玻璃杯在饮水机前站了好几分钟了。 嗯,要去。颜未放下水杯,和刚刷完牙的周晓晓擦肩而过。 关上盥洗室的门,颜未背靠门板捂住脸。 上辈子,江幼怡四月份的日记里有这样一句:网吧有人找事,打了一架,t恤被他们扯坏了,妈的,越想越气,问候他们全家。 分卷(8) 那件橙色的t恤是上学期刚入秋的时候颜未和江幼怡周末一起出去买的,颜未也有一件不同颜色的同款。 在颜未的印象中,她们闹掰之后江幼怡就再也没穿过这件t恤了。 后来看过日记颜未才知道,原来那件t恤被人弄坏了,虽然破的地方打了补丁,但江幼怡不敢穿出来给颜未看见。 记得也是清明过后不久的周末,收假那天江幼怡一瘸一拐地回了学校,别人问起,她就说是自己摔了。 时间和今天吻合,颜未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好像又濡湿了眼眶。 与颜未隔了一道走廊和两间宿舍的另一边,江幼怡从书包里取出一个蓝色的日记本。 床头小桌子上亮着一盏充电的台灯,她翻开日记,在3月27日的那一页顿了顿,视线扫过这一页上孤孤单单的一句话,很快又往后翻,直到出现空白的页面。 江幼怡左手按住日记本,右手从床边的缝隙里摸出一支签字笔,咬开笔盖,抬头飞快写下日期。 笔尖稍顿,像在思考,几秒钟后又潦草地行进。 人生三大错觉之一:你以为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 可你喜欢的人是个直女。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13章 江幼怡不太合群,所以很少住校。 以前周末,她大都在网吧玩到凌晨,或者ktv唱歌到深夜才会回家,有时候实在不想回,就随便找个地方过夜,等她爸找到她,少不得一顿揍。 这还是她这学期开学来第一次周末留校。 这所中学外地学生很多,超过一半的同学周末都住在学校,宿管阿姨对纪律的要求没有平时严格,哪怕现在已经熄灯,走廊外面仍然吵吵嚷嚷。 江幼怡翻了个身继续玩手机。 这个点儿根本睡不着,如果不是颜未把她拽回来,她现在还在网吧上网。 哦,说不定她已经躺进医院了呢。 她爸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一个也没回,一直专心致志地玩游戏,通知栏弹出来几个未接来电提醒,她看都没看。 新开的关卡进行到一半,通知栏突然跳出一条短信:颜未问你睡了没。 发信人是一串陌生号码。 江幼怡暂停游戏,跳转到短信界面,先点击那串手机号,新建联系人,键入周晓晓,保存好后才回:还没。 紧接着两条新的短信又进来了。 周晓晓:颜未问你明天去不去打羽毛球。 周晓晓:不下雨的话她去器材室借球拍。 江幼怡:她作业写完了? 对面不远处另一间宿舍,接收到周晓晓反馈的颜未: 过分。 第二天江幼怡睡到上午十一点半,之所以会醒过来是因为她睡相不好,脸硌在没来得及收拾的几册漫画书上,有点疼。 她起来的时候宿舍里另外两个留校生已经走了,不知道是去食堂吃饭还是去教室学习了。 江幼怡临时留校,柜子里没什么吃的,又懒得去食堂,简单刷了牙,拿冷水泼了把脸,从小柜子里扒拉出一盒泡面,勉强应付一顿早午饭。 这时有人敲门,江幼怡嘴里叼着塑料叉去开门,被门外一道青春靓丽的身影晃花了眼。 颜未白底黑纹的棒球服外套里是件浅蓝色的t恤衫,下边搭了条低腰的小脚牛仔裤,左手提着两个饭盒,朝顶着一头鸡窝的江幼怡灿然一笑。 不知是不是穿搭品味比较好的缘故,颜未明明没有非常刻意地打扮,可随便一套衣服穿在她身上就堪比衣架子,再加上她那一张素颜可以打八分的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真的很犯规。 江幼怡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那件皱巴巴的t恤,明明是同款,还是同一个码,可在她俩身上,硬是变成两种截然不同的款式。 江幼怡有点沮丧,还有点抓狂。 她早上起来为什么要偷懒,抓起昨天扔在床头的衣服就直接套在身上?如果换一件,哪怕是穿校服也比这件好啊。 你干嘛来的?江幼怡半推着门,没有要请人进去的意思。 颜未扬了扬手里提的塑料袋:不明显吗?送饭来的。 江幼怡撇撇嘴,拿下嘴里的泡面叉子,明知故问:给谁送?屋里除了我没别人。 你们宿舍除了你我还认识谁呀?颜未笑眯眯的,有问有答,一点也不介意江幼怡的态度。 江幼怡刚想嘴硬说自己不饿,不需要送饭,肚子却不争气一阵咕咕咕。 江幼怡: 不知道颜未打了什么菜,还有点香。 两分钟后,江幼怡把自己狗窝似的床铺简单整理一下,枕头边几本卷边的推理小说和漫画书叠起来扔到床底的皮箱里,被子一卷贴墙放着,抚平床单,搭上一张原木色的移动小桌板,和颜未隔着桌面对面坐下。 颜未眼珠子转了转,这个用餐环境稍显粗糙和拥挤,但在学生时代真是司空见惯。 江幼怡抛弃了自己刚开封没来得及加开水的泡面,把桌上两个并排放着的白色泡沫饭盒依次揭开,热饭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 青椒肉丝、莴笋木耳肉片,还有一个凉拌黄瓜和清炒时蔬,可以说是很丰盛了。 学校的大锅饭伙食痕迹很重,但是单独这样盛出来,似乎卖相还不错。 一个盒子装菜,另外一个盒子盛的是米饭,看起来好像是一人份,可为什么饭盒旁边插了两双筷子? 颜未赶在江幼怡之前拿走其中一双,撕开外包的塑料纸,夹了一筷子时蔬塞进嘴里。 江幼怡:这饭不是给我带的吗? 颜未嚼着蔬菜,含糊地回:是啊。 那你江幼怡欲言又止。 颜未白她一眼:你一个人吃得完吗? 看这量是吃不完,但是 吃不完。 那不就得了。颜未拿筷子在盛米饭的盒子当中戳开一条三八线,指着对面那一坨,这,你的。 江幼怡: 三八线两边的饭坨坨一样大,好像很公平,可就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江幼怡抱着自己的筷子双手合十,在心里暗示三连:她不是故意的,她没在撩我,她是直女!直女!直女! 直女的友谊,很纯洁的,不要多想,也不要自作多情。 一抬眼,又看到颜未身上那件t恤。 哦,去他妈的直女的友谊。 还是觉得好气,这搁谁受得了? 江幼怡陷入莫名的人生困惑,昨天晚上她和颜未到底说了些什么?为什么就和解了? 她现在想起来,突然觉得她们好像根本没聊到点子上。 可事已至此 你再不吃待会儿菜凉了。颜未夹了一大块肉放在江幼怡那坨饭上,油蹭在米饭上,金黄透亮。 江幼怡夹起肉片,包了几粒米送进嘴里,嚼了两口,挺香,比食堂阿姨做的好吃。 啊呸,这本来就是食堂的饭菜。 算了,就这样吧。 挺好的。 下午去打羽毛球吧。江幼怡扒了两口饭,低头在手机上戳戳戳,故意不看颜未,今天给你留了一个早上,作业该写完了吧? 呵,把自己睡懒觉不早起说得冠冕堂皇,如果不是她十点多来过一趟,碰见江幼怡两个舍友出门,她都要相信江幼怡信口胡扯了。 写完了。颜未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但是下午不打羽毛球。 江幼怡意外,抬起头来:为什么? 外边好像没下雨? 刚路过小卖部看见柯南出了新的单行本,下午在宿舍看漫画。颜未说得理所当然。 江幼怡:??? 颜未最喜欢的难道不是学习吗?什么时候居然喜欢看漫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颜未:因为你喜欢呀。 第14章 你喜欢看漫画啊?以前没听你说过。江幼怡按灭手机屏幕,把最后一块肉片夹起来一口吃掉,瓮着声问,除了柯南还看别的吗? 颜未笑起来:看啊,小说漫画都看,有时间的话也会追番剧,比较偏好悬疑推理的类型,恐怖的也可以。 真的啊?江幼怡惊掉下巴,同时也来了兴趣,一叠声问道,你看过哪些小说?福尔摩斯?达芬奇密码?东野圭吾看吗?蔡骏呢? 你说的这些都看。颜未回答得很从容,除了这几个,国内外有名的推理著作我都看过,不过,我最喜欢的作家是阿加莎,她的作品太有灵气了。 其实,她学生时代是不看这些的,她那时没接触过,哪里谈得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就算她喜欢,她的父母也不允许她读这些闲书。 但江幼怡喜欢。 颜未喜欢读书,也擅长读书,只是碍于父母管的严,小说漫画看得很少。 高中毕业之后从家里搬出去,颜未得闲就去书店或者学校的图书馆,从江幼怡日记里提到的东野圭吾开始,把曾经落下的青春补了回来,硬是把江幼怡的爱好养成了自己的爱好,包括写日记的习惯。 在江幼怡的印象里,颜未的课余时间不是在写题就是在看教辅资料,从来没见她买过课外书,真没想到颜未居然喜欢悬疑推理。 她们多了一个可以聊得下去的共同话题。 江幼怡很意外,又有点开心。 那短篇看吗?杂志看不看?像这种!江幼怡坐在床上,上身往下倾,拉开床底的皮箱,把刚才收起来的几本推理杂志找出来。 一看桌上没地方放,江幼怡说了句等等啊,三下五除二打包好空饭盒扔进垃圾桶,她收拾的时候,颜未从她床头抽出一张湿巾,把桌面擦干净。 颜未一边擦桌子,一边回答江幼怡:杂志倒是很少看,你有没有推荐? 她看小说的时候杂志已经不怎么流行了,网络上铺天盖地的电子平台和虚拟读物,江幼怡喜欢的这几套杂志后来都停刊了。 江幼怡从乱糟糟的书堆里飞快抽出几册:要我推荐的话就这个,都是短篇的小故事,连载比较少,但是单篇质量高,有几个专栏我很喜欢,我给你翻。 一阵哗啦啦的书页响,江幼怡熟练地翻到其中一个栏目递给颜未:你看喜不喜欢,喜欢这几本都拿去! 这些目录上做了记号的是什么意思?颜未看完其中一个小故事,倒回去翻到目录页,发现一些故事标题旁边打了标记,这些记号形状还不一样,但看得出来有一定规律,不是随便画的。 江幼怡翻开一本新书,闻言头也不抬:哦,那是我标的,做参考用的,一些是我觉得文笔好的,另一些是结构和逻辑挺出彩的。 标这个干什么?颜未好奇了,做什么参考,你要写小说吗? 江幼怡放下书:怎么?不可以吗?横眉竖目,语气恶劣,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别别扭扭的。 不过也变相承认了颜未的猜测。 没有不可以啊,写小说多好。颜未还是第一次了解到江幼怡隐藏的爱好,立即来了兴趣,你写什么类型的小说?悬疑推理吗?我能不能看看? 不能!江幼怡跳过前面两个问题,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颜未。 颜未一声嚎,没骨头似的趴在小桌板上,可怜兮兮地瞅着江幼怡:为什么啊? 江幼怡板着脸:没有为什么,不能就是不能!她用手里的杂志盖住颜未的脸,以此掩盖自己羞得通红的耳尖。 颜未扯下脸上的书,睁大眼忽闪忽闪地盯着江幼怡,恳求和好奇都娇软地藏在眼睛里。 在颜未过于灼热的眼神炙烤下,红晕很快从江幼怡的耳朵蔓延到脸颊。 说不行就不行,你不要这样。江幼怡语气软下来,脸却拉得老长,皱着眉偏开头,装模作样地翻了两下杂志。 颜未笑得两条眉毛弯起来,故意逗她:不要这样是哪样? 江幼怡把脸埋进书页里。 颜未最终也没能看到江幼怡写的小说,在这一点上,江幼怡的态度格外坚决,颜未拗不过她,只好投降:好吧好吧,但是我想知道,有人看过你的小说吗?除了你自己。 没有。江幼怡回答。 颜未又高兴起来:那我是不是第一个知道你写小说的? 江幼怡很无语,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 她翻了个大白眼,又把杂志拿高了些,挡住脸上通红一片。 是。 颜未来劲了,揪住江幼怡的袖子:那你答应我,如果公开发表,我要做第一个读者! 江幼怡沉默了几秒钟。 颜未见她脸色变了,心里蓦地一咯噔,以为江幼怡会拒绝自己,但是过了一会儿,又听江幼怡回答说:好。 颜未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里哪个字踩了雷,但是江幼怡的心情好像忽然变得很差。 送饭套近乎的努力前功尽弃了,颜未懊悔不已。 她沮丧地从桌板上爬起来,无奈道:我回去了,这几本杂志借我? 嗯。江幼怡低着头,视线钉在字里行间不知哪个点儿上,半天也没翻页。 颜未回到宿舍,爬上床后背垫着枕头靠墙坐下,翻开从江幼怡那儿借来的杂志,怀揣复杂的心情看故事,没一会儿就沉进去。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另外几个同学回来,还没进门颜未就听见周晓晓的声音:诶?谁放的奶茶在这儿? 几秒钟后,周晓晓推开宿舍门,扬着手里的塑料袋喊颜未:不知道谁送的奶茶,有张叠起来的纸条,背面写了你的名字! 是不是哪个男生托女生带进来的情书啊?舍友在旁边起哄。 周晓晓激情吐槽:连个信封都没有,如果真是告白信,也太直男了!这种水平怎么追我们班花? 宿舍里一阵笑。 颜未放下手里的杂志,朝周晓晓招手:纸条拿我看看。 分卷(9) 周晓晓把奶茶袋子一起递过去,颜未从侧边抽出周晓晓说的那张纸条,展开来看,字迹潦草得很眼熟。 礼尚往来。 噗。颜未笑出声,这个弯女明明也很直男。 一直暗中观察的周晓晓和两位舍友都听见了颜未的笑声,宿舍里诡异地静了两秒。 周晓晓瞳孔地震,爆发惊天动地的嚎叫:卧槽!有情况啊!快如实交代到底谁送的奶茶!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15章 周晓晓没能从颜未口中问到纸条的出处,更没有看见纸条的内容,闹了一阵就消停了,之后也没有神秘人再送东西过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四月末,学校在期中考之前展开为期三天的春季运动会,运动会结束立马就是考试,作为学生简直悲喜交加,连玩都不能尽兴,可见学校领导的险恶用心。 偏偏逢运动会就要下雨的诅咒今年没有凑效,从运动会第一天起,艳阳当空,之后又持续了整整三天,把最活跃的学生都晒到没脾气。 提前一周就要提交报名表,文谭在大课间通知运动会事宜,同学们短暂地喧闹了一阵,但他请大家踊跃报名的时候,却回应者寥寥。 班上同学或抬着头发呆,或低头忙自己的事情,大都对报名事不关己。这件事本来应该体育委员出来主持,但不巧体委这两天请了病假。 文谭白净的耳根有点发红,他的好哥们看不下去,嚷着:运动会为班级争光啊!班委是不是要做表率?!班长你先报一个!学委呢?我们学委在哪里? 男生故意发出很大的声音,全班同学都能听得到。 下边顿时笑声一片,同学们都跟着起哄,学委是颜未啊,要说班级代表,颜未的名字可比文谭响亮多了。 颜未猝不及防被点了名,她在运动方面真没什么天赋,甚至因为身体素质比较差,体育课都只能勉强及格,这类活动除非强制参加,颜未都避之唯恐不及。 上辈子运动会的时候,江幼怡腿伤没好还报了个一千六百米长跑,她怕江幼怡跑不下来,于是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拒绝参报项目,又因一己私心包揽了后勤工作,结果江幼怡硬撑着跑完全程,也没接她递过去的水。 颜未内心唏嘘,忽然从课本中抬头,朝讲台上的班长展颜一笑:那给我报个长跑吧,一千六。 喧闹的教室静了一瞬,周晓晓一口热水没来得及咽下去,噗的一下全喷在讲台上。她来不及收拾自己面前的烂摊子,惊恐地转过身去按住颜未的肩膀:真的假的?不是开玩笑吧?你低血糖还要跑一千六? 低血糖又不是心脏病,为什么不能跑?颜未好笑地拍开周晓晓的爪子。 周晓晓神情恍惚。 好!不愧是女神!一来就选了个最难的项目! 突然间教室里喧闹更甚,刚才起哄的男同学笑得好大声:班长!听见没有!学委要跑一千六,快记上! 文谭就没见颜未这样笑过,晃神之下差点出糗,他也记得颜未低血糖的事,犹豫了几秒,小声劝了句:要不你还是换个项目吧?一千六太难了,像什么跳远、跳高、实心球这些都还没有人报。 班上同学哈哈大笑,越发来劲:班长!你也太偏心了吧! 文谭神色窘迫,可他难得倔强地望着颜未,希望她能改变主意。 我想好了,就一千六,麻烦班长帮我记一下吧,谢谢。颜未说完就低下头继续梳理笔记,没理会任何人的调笑与喧闹。 文谭劝不动颜未,只好先记录下颜未参报的项目,笔尖顿了顿,两秒后,又在男生组两千米后的空格里写下自己的名字。 两个名字在报名表上位居同一排,整整齐齐。 这时有个女生从他身边过,看了眼压在他手掌下的报名表,嘴里说着笔给我,我要报名就抽走他手里的签字笔,在表格上某一栏刷刷落下自己的大名。 文谭呆滞的表情有点好笑,江幼怡放下笔走下讲台,回座位的途中被人拦下,那个好看的女同学很不合形象地伸出一条腿占着过道,问她:你报了什么项目? 你猜。江幼怡卖了个关子,说完轻轻踢了一脚颜未的鞋跟,然后跨过她的小腿去了后排自己的座位。 文谭看着报名表出神,表格上多出来几个张牙舞爪的字眼,紧紧跟在颜未的名字后面,笔画溢出边框,横在原本并排的两个名字中间,就像一堵爬满荆棘的墙。 晚自习下课,江幼怡早早走了,颜未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桌子,拿起一本错题集,想了想,又放下,听周晓晓问她:一起回宿舍吗? 不了,我去操场。 去操场跑步?周晓晓想起颜未报的一千六百米,还是觉得无法理解,不过她自己也报了四百米短跑,顺势改变了主意,我也要去,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颜未笑她:不回去复习?马上期中考了。 一天两天不打紧,锻炼身体也很重要!周晓晓义正言辞,理直气壮。 两人结伴去了操场,颜未简单热身,踏上跑道,慢悠悠地进入练习状态,短跑选手周晓晓没加速,跟在颜未身边并肩而行,随便起了个话题:你和江幼怡关系挺好啊,她那么不爱说话的人,你们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 颜未偏头想了想,这个问题对现在的她而言太久远,具体怎么认识也说不清了,倒是有一件记忆深刻的事情,至今难忘。 高一没分文理,她和江幼怡凑巧同班,还是同一个宿舍,彼此维系着不冷不热的同学关系过了一个学期,对对方的了解也就到知晓姓名的程度。 但作为宿舍里成绩最好和最差的两个人,在其他同学眼里,她们势如水火。 高中学生最容易因性格不合产生偏见,江幼怡不合群,我行我素,特立独行,也不会主动向谁表示友好,自然成了其他女生闲来无事的目标。 不知道是谁带头排挤江幼怡,午休趁着江幼怡回来晚一点,就把门反锁了不让她进去,恰好那天颜未也留在教室多做了几道题,回来就赶上江幼怡被挡在宿舍门外的一幕。 门内还隐约传来几声不加掩饰的嬉笑。 我来吧。颜未站在江幼怡身后,这也许是她们第一次说话。 不用。 江幼怡很酷,回答她的时候都没回头。 颜未眨了眨眼,她其实只是赶时间,并不是要帮忙,但是江幼怡好像误解了她的意思。 然后,嘭一声巨响,颜未两只耳朵有几秒失聪。 门开了,锁坏了,门内笑声消失,几个女生吓得发抖,居然下意识地让到两边。 江幼怡收回踹门那只脚,抖落肩上的包,若无其事地走进去,把书包扔到自己的床上,然后进盥洗室梳洗。 她不说话,也没人敢开口,宿舍里落针可闻。 颜未站在门外,心跳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快跃动。 这个女生,好嚣张。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16章 刚才的动静吸引了不少学生上前围观,宿管阿姨很快赶到现场,拍着门板问:你们的门锁是怎么回事? 江幼怡关上盥洗室的玻璃门,没理会外面的动静,几个女生挤眉弄眼,互相推搡,看起来是想告状。 刚才锁坏了,里外都打不开。颜未放下书,捏造了江幼怡动粗的原因。 她说得从容淡定,不仅唬住了宿管阿姨,连宿舍里那几个女生都愣住了。 一个女生嘴唇动了动,试图把话带到江幼怡身上:那个门是 颜未面不改色地打断她继续说:可能是锁芯里卡了东西,关门的时候没注意,里面拧不动把手。 宿管阿姨不疑有他,颜未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肯定不会说谎。 她检查了坏掉的门锁,估计得叫人来修,无奈教育这波性子急躁的高中学生:下次再遇上这种情况,一定要先找老师,不要自己踹门。 宿管阿姨走后,领头闹事的女同学气势汹汹地逼到面前兴师问罪:颜未你什么意思? 同宿舍几个女生也都朝这边望过来。 颜未认真整理自己的复习资料,迅速勾画重点,闻言头也没抬,漫不经心地回答:什么什么意思? 女生一把抽走她的笔,随手扔进床边的垃圾桶: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你想袒护谁?门怎么坏的你不清楚?瞎和什么稀泥? 颜未终于仰起脸来,不躲不避地与她对视:那你难道要我说,你们故意把我和江幼怡锁在门外不让我们进来?如果她不踹门,换我去叫老师,你猜结果会怎么样? 你!女生气得眼睛倒吊起来,一副想吃人的样子。 她们根本不知道颜未会和江幼怡一起回宿舍。 算了算了,大家都是同学。另一个同学走上来拉她的胳膊。 一边劝,她还转头看向颜未:颜未,别以为你成绩好就可以给我们甩脸色,同学间开个玩笑而已,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哦,没意思?你们觉得这样玩很有意思?颜未把书放下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回敬她,那我建议你们去好好翻翻词典,弄懂开玩笑和欺负人的区别,学会尊重别人,再来跟我谈有没有意思。 女生还想说什么,里间的玻璃门哗啦一声打开,江幼怡抄着手倚靠门框冷眼看着宿舍里几个人。 空气寂静两秒,午休的铃声适时响起,没人再说话,各自憋着气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 耽搁了二十几分钟,什么都没来得及看,资料白拿了,还弄丢了一支笔。 生活不易,颜未叹气。 啪嗒! 一支崭新的签字笔凌空飞来,落在颜未的被子上。 颜未抬头,江幼怡正好收回手,扭过头去继续玩手机。 笔盖上夹了一张碎纸条,上书几个狂放不羁的草字: 谢了,笔赔给你。 操场偶遇计划失败,颜未和周晓晓一起跑完四圈也没看见江幼怡,估计江幼怡下自习就直接回宿舍了。 也是,江幼怡的运动神经很好,腿受伤了一千六百米的项目还能跑进前三,根本不需要提前准备。 回去的路上,颜未心想,其实经历了上周末的谈心,她和江幼怡的关系有所缓和,她完全可以在确认江幼怡报的项目是不是一千六之后,主动约人一起上操场跑步。 可不知道怎么的,她有种难以启齿的尴尬。 也许是因为周末和江幼怡闹了莫名其妙的不愉快,她现在情绪有点微妙,既想借机进一步在江幼怡面前刷刷脸,又不太想和江幼怡面对面说话。 踩着熄灯铃回到宿舍,颜未洗漱完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颜未腰酸背痛,起床困难,难得赖了五分钟,去食堂就晚了点,排在点餐的队伍末尾,周晓晓先颜未一步,点走了最后一根烤肠。 颜未痛心疾首,周晓晓坐在颜未对面,笑嘻嘻地问她:想不想要?笔记借我的话,这根烤肠就跟你对半分! 颜未正要说不用,江幼怡就端着餐盘过来,在颜未这张桌子旁边顿了顿,挑起一根烤肠扔进颜未的盘子里:点多了,吃不完浪费,你帮我解决。 说完她又端着盘子走了。 靠!周晓晓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颜未笑得差点把咬进嘴里的包子喷出来,赶紧喝口豆浆囫囵咽下去。 这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小可爱? 回到教室,颜未在课桌的抽屉里发现一盒没开封的医用葡萄糖,是那种能从校医室拿到的液体葡萄糖,单盒有五支,可以直接喝。 周晓晓眼尖,哇的惊呼一声:是谁这么贴心?有没有写名字?是不是班长? 没有,不知道谁放的。 颜未拿着葡萄糖转头问身后比她先来教室的同学:你有没有看见是谁拿来放我桌子里的? 女生摇头:没看见,你问问别人。 颜未心里有个猜测,她越过一众喧闹的同学看向靠窗的后座,江幼怡也正好抬头,被颜未精准捕捉。 颜未扬了扬手里的方盒子,江幼怡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涂涂画画,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颜未无声地笑起来,她知道昨天晚自习下课后江幼怡去哪儿了。 江幼怡端着马克杯去教室前面接热水,走到中途再一次被坐在第一排的女同学拦截。 晚上陪我去操场跑步吧? 颜未揣着五支葡萄糖的底气,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句话里有多少撒娇的味道。 江幼怡顿了顿,马克杯口偏向颜未,晃了晃杯底两块夹着姜末的黑糖:懂? 浓烈又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颜未顿时无话可说。 这罐姜茶还是她给江幼怡买的,痛经克星。 江幼怡见颜未吃瘪,想笑又强行忍住,去讲台边接了杯热水回来,轻轻晃着勺子路过颜未,小声说:下晚自习等我,我去当监工,看你们跑。 颜未没来得及高兴,立即发现了江幼怡这句话里的重要线索。 你们? 江幼怡昨天晚上一定去过操场,而且看见她和周晓晓在跑步! 可她居然一声不吭偷偷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葡萄糖味。 第17章 晚自习下课铃响了,周晓晓把笔一撂,转头问颜未:还去操场吗? 去。颜未也合上资料夹,等江幼怡一起。 她也去跑步?周晓晓感到意外,你跟她约好了?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 颜未收拾好桌子站起来:课间,就你出去那会儿。 一阵风从半闭的窗户透进教室,空气湿凉,颜未担心晚上可能会降温,走前抓起挂在椅背后的校服外套。 江幼怡关上她负责的那扇窗,又接了半杯水,然后跟着颜未两人一块儿去了操场。 操场上凉风习习,学生三两成群穿过大草坪回宿舍去,也有几个女生为了减肥坚持夜跑,在校园灰蒙蒙的夜色中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分卷(10) 江幼怡找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坐下,认真当起监工:你们可以开始了。 周晓晓疑惑:你不跑?不跑来操场做什么? 不用管她。颜未把外套扔给江幼怡,拉着周晓晓的袖子上跑道,她就是来看我们跑的。 啊?周晓晓始终在状况外,对这波操作表示不理解,江幼怡那么闲的吗? 但颜未没给她解释,转头跟江幼怡说:你冷的话就把衣服穿上。 天气凉飕飕的,江幼怡出来身上只有一件短袖,颜未看着都觉得冷,何况江幼怡还在来例假。 她有点后悔叫江幼怡来操场上吹冷风了。 颜未今天的速度明显比昨天快很多,周晓晓跟着她跑都快跟不上,最后一圈跑完整个人累到虚脱,吭吭哧哧直喘气。 颜未自己也累得不行,最后几步几乎是拖着过线,一跑完就扶着膝盖大口呼吸。 年轻的时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换成七年后,以这个速度跑完四圈她脸都不会红。 别站着不动,跑完再走几步。江幼怡拿着水杯从看台上跳下来,身上披着颜未的校服外套。 颜未依言撑着站起来又朝前走了一小段,接过江幼怡递来的水杯,水还是温的,颜未自然而然地对口润了润喉,江幼怡看见了,但没说什么。 有水?我也要!喉咙快冒烟了!周晓晓本来已经动不了了,但被场上唯一一杯水唤起一点生机,挣扎着走过来,嘴里还抱怨着,颜未你跑太快了吧,我都跟不上! 颜未朝江幼怡递了一个眼神,手里的杯子扬了扬,询问江幼怡是否愿意把水给周晓晓。 江幼怡的神情有点不自然,不情愿地撇了撇嘴,可三个人一起来的,她若拒绝就显得太小气,而且此地无银三百两。 颜未失笑,压着杯嘴儿把上半截卸下来,只留一个敞口,江幼怡的表情又微妙地好看了一些。 诶!你都没揭壶嘴儿为啥给我揭了?我又不嫌弃你们!周晓晓对颜未区别待遇的行为表示抗议。 颜未把剩下半杯水塞到她手里:是我嫌弃你行不行? 靠!周晓晓感觉自己受到了亿点伤害。 颜未被周晓晓的反应逗笑了,催促道:快喝完回宿舍了,反正杯子她拿回去肯定要洗的。 江幼怡回去的确洗了杯子,壶嘴就冲了两下,但是下边的敞口洗了好几遍。 周晓晓一口气把剩下的半杯水全喝了,感觉自己好像活过来了一样,递还杯子时开口对颜未说: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实水平,一千六你肯定可以拿名次! 不见得。颜未谦虚道,学校里藏龙卧虎,还有不少体训生。至少在场就有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江幼怡感觉颜未说话的时候看了她一眼,有点莫名其妙。 走了,该回宿舍了,不然待会儿宿管阿姨又要点你的名。江幼怡拧上杯盖,率先朝操场外走。 颜未快步追上她:什么叫又点我的名? 颜未自认非常守时,几乎没有晚于熄灯铃回宿舍的情况,例外只有一次。 哦不,两次。 一次她和江幼怡一起晚归,第二次嘛,她是一个人。 可江幼怡这个语气,很明显上次宿管盘问颜未的时候,江幼怡也听见了。 这个人住在走廊尽头,耳朵这么好使? 江幼怡不自然地偏开脸,没接这话。 颜未笑嘻嘻地凑过去,几乎贴着江幼怡的耳朵,小小声地问她:你是不是一直偷偷注意我啊? 江幼怡耳朵尖像着了火似的,唰的一下红透。 颜未! 江幼怡恼羞成怒,追着颜未要打。 颜未哈哈笑着一蹦三跳地朝宿舍跑,淑女形象完全垮掉。 你们两个等一等!周晓晓很服气,她真是累得动也动不了了,没想到颜未那么快就恢复行动能力,这样岂不是衬得她很菜? 颜未没跑几步就被江幼怡追上了,肩膀上结结实实挨了两拳。 其实江幼怡也没怎么用力,可颜未发出很夸张的痛呼,惊得江幼怡立马收手。 她还真以为自己不小心给人打坏了,结果颜未像条泥鳅似的从她手里一缩溜出去,转头就撞树上。 嘴里一声闷哼,颜未抱着脑门原地蹲下。 好痛。 明天铁定一个大青包。 江幼怡: 周晓晓: 哈哈哈哈哈哈操!江幼怡和周晓晓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颜未硬生生把涌到眼眶的泪水憋回去。 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让这两个人笑成这副德行?! 江幼怡快步走过去拉颜未的胳膊,想看一看她的脑袋,口头上还在施放嘲讽:可真是活该,叫你躲! 噗唔,哈哈哈,没事吧?周晓晓忍笑忍得实在辛苦,又有点担心颜未真的把脑子撞坏了,还是凑上来勉为其难地关心了一句。 死不了。颜未气哼哼地站起来。 她没哭,但一双眼睛红透了,看得出来确实疼。 江幼怡扶住她的胳膊,想笑又不敢太明目张胆,憋红了脸颊:好啦,快去医务室看一下,及时冰敷,应该不会肿。 颜未甩开她的手,哼声:我才不去校医室,待会儿宿管点我名!说完就飞快跳下台阶,不等后边两个幸灾乐祸的人。 颜未!周晓晓追了两步,回头见江幼怡朝另一个方向去了,疑惑喊她,江幼怡,你干嘛去?! 你们先回!江幼怡背着她挥了挥手,只留下一个小跑远去的背影。 周晓晓一头雾水,只好先跟颜未回宿舍,追到寝室的时候颜未已经钻进盥洗室,拿冷水浸了毛巾敷额头。 没一会儿,宿舍门被人敲响,周晓晓恰好在门边,拉开门一看,站在外面的人是江幼怡。 周晓晓朝宿舍里偏了偏头:颜未在里面。 我就不进去了,这个给颜未。江幼怡把一个塑料袋塞给周晓晓,谢谢啊! 说完她转身回了自己的宿舍。 颜未捂着脑门出来,见周晓晓递了一个塑料袋过来。 看清里面的东西,颜未愣了下。 五毛钱一支的红茶冰,这一口袋,得有十支。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18章 颜未?你找谁?女生拉开宿舍门,意外地望着出现在门外的人。 颜未顺着门缝朝里瞅了眼:江幼怡在吗? 她去洗手间了,要不你进来等? 谢谢。 颜未在江幼怡站在床边等了两分钟,江幼怡白着一张脸从洗手间出来,胳膊下边夹了一包纸,拉开玻璃门时看见颜未,愣了一下:你来干什么?要熄灯了。 她没往前走,靠在门框上放松发麻的四肢。 来跟你道谢,顺便把我衣服拿回去。颜未说着,从江幼怡的床头捡起自己的校服外套,扔了两片巴掌大的暖宝宝在江幼怡的小桌子上,附赠一小盒益母草,意有所指地笑了笑,礼尚往来。 走廊上响起熄灯铃,颜未摆手: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说完她就拉开门走了。 江幼怡用半杯热水泡开益母草,喝完小腹的坠痛感有所缓解,好像手脚也跟着暖和起来。 她一边说着这个天儿谁要贴暖宝宝,一边把暖宝宝袋子撕开,隔着一层睡衣贴在肚子上,然后爬上床卷起被褥缩成一团。 痛经的时候不要百米冲刺,真是血一般的教训。 第二天颜未课间偶遇江幼怡,跟她打招呼,顺便提了一句:今天晚上|你就别去操场了,早些回去睡觉。反正江幼怡的运动神经很好,就算不练习也可以拿名次,她还在例假期,应该好好休息。 江幼怡没说什么,嗯了声就转身回教室了。 晚自习下课铃一响,颜未就和周晓晓结伴上操场跑步,一连三天都是如此。 一晃眼又到了周末,江幼怡收拾好书包要走,颜未半道上把她截下来:去哪儿?网吧吗? 关你什么事?江幼怡看起来不太高兴,态度很生硬。 颜未愣了愣,她是不是不小心又得罪了江幼怡? 你怎么了?颜未问。 没什么。或许是意识到刚才那句话语气太冷了,江幼怡撇开脸,做了个深呼吸,语气和缓一些,今天不去网吧,直接回家。上周没回,我妈把电话打到徐老师那儿,徐老师待会儿要亲自送我回去。 颜未知道江幼怡妈妈和徐老师以前就认识,倒是没想到关系这么好。 你不想回家为什么不找徐老师办理周末住校?颜未压低了声音,疑惑地问道。 有徐老师去跟江幼怡的妈妈说,住校手续应该很容易办下来。 江幼怡没回答,沉默了两秒转移话题:人都走光了,你再不去食堂待会儿没菜了。 抗拒的态度太过鲜明,颜未第二次试探也以失败告终,她没继续劝,再说这个话题恐怕待会儿江幼怡要跟她吵起来,何况她的确有多管闲事的嫌疑。 但她还是不明白江幼怡在生什么气。 好吧,我们一起下楼。颜未耸肩,拿起桌上一叠模拟卷。 两人走到楼下即将分道扬镳,江幼怡突然开口:下周就要期中考了,你复习好了没? 江幼怡难得关心她的成绩,颜未心虚地打马虎眼:还行吧。 还行吧是什么意思?江幼怡对颜未最近的学习状态表示怀疑。 以前每天在教室多学二十分钟的好学生最近半个多月每天准点下晚自习,周末又看小说又看漫画,还会出来窜门到处闲逛。 虽然可能她有那么百分之一推波助澜的成分,颜未也义正言辞地告诉她她自己不是好学生,可江幼怡还是觉得反常,并且为颜未的成绩感到忧心。 一直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你操太多闲心了。颜未尴尬地推了推江幼怡的肩,快走吧,待会儿徐老师等着急了。 江幼怡没再说什么,扶了一把背包肩带,转身走了。 江幼怡一走,颜未忽然感觉百无聊赖。 这段时间,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时不时还能说上一两句话,颜未险些忘记了那些没有江幼怡的孤单的日子。 现在江幼怡只是回家,颜未却觉得好像整个校园都变得空旷起来,连四月的风吹在脸上都不再和煦,随着沉寂的心情多了几分清冷的凉意。 有点想她。 劝说江幼怡周末留校,未尝不是因出于她的私心。 到底是不是执念,她有点分不清。 她只是,想随时都见到她而已。 颜未没有胃口,去食堂点了一个时蔬就着米饭吃了两口就回宿舍。其他几个留校的同学都去外边玩了,颜未一个人在寝室,搭着小桌板认真做题。 周晓晓回来的时候颜未正好做完一套数学模拟试卷,许久没见到颜未投进入这样的学习状态,周晓晓既惊讶又欣慰。 总算重视起来了,学霸毕竟是学霸,哪有学生真的不在乎成绩呢? 颜未不知道周晓晓那个小脑瓜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对方看着她,突然嘴角一勾,嘿嘿笑出声的样子有点神经,怪瘆人的。 颜未突然放下笔,拿起一包薯片朝周晓晓哗啦哗啦晃:吃不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周晓晓圆圆的脸上一双眼睛虚起来,警惕地瞅着颜未,上下打量几秒钟。 颜未一脸诚恳,宿舍灯在她的瞳孔上打出高光,像一泓盈盈秋水。 周晓晓深觉自己词汇匮乏,有一瞬间脑子完全放空,无法思考。 她抓过薯片,拆包,品尝一气呵成:说吧,什么事? 吃东西的时候,她一边腮帮子鼓起来,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响,像个囤过冬粮的小仓鼠。 颜未俯身趴在桌上,对周晓晓说:想让你帮我问问,江幼怡现在在做什么? 嘴里的零食突然就不香了,周晓晓眼睛瞪得溜圆:就这? 对啊。颜未眼睫忽闪忽闪的,双手合十请求道,拜托啦~ 周晓晓低下头,又朝嘴里投放一叠薯片,然后当着颜未的面拿出手机,编辑短信,熟练地按下一串开头颜未问你,联系人江幼怡,发送。 嗡 短信发出去几秒钟就收到回复,内容很短,只有两个字,就算周晓晓没打算看具体内容,也一眼就扫完了。 她把手机递给颜未:喏,回了,你自己看。 在忙。 颜未: 颜未盯着周晓晓的手机屏陷入良久的沉默。 江幼怡还在生气,颜未有点抓狂,到底什么时候又把这只爱炸毛的猫咪惹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19章 周晓晓好像感受到颜未身上隐而不发的气势,小心地退了两步,试探着问:要不你给她打个电话? 算了。颜未泄了气,她在忙的话就不要打扰了。 周晓晓哦了声,退回去坐在床边拿了本书看,一边看书一边嚼薯片。 过了几分钟,周晓晓成功一个人解决掉一大包薯片,扔了袋子去盥洗室洗手,出来就看见颜未一脸幽怨地盯着她。 你干嘛?周晓晓背抵着门框,如临大敌。 颜未:手机借我下。 啧,就知道不会那么简单。 周晓晓内心一声笑,掏出手机递过去。 颜未从上铺下来,拿了手机就钻进盥洗室,还特意拉上玻璃门。 周晓晓坐在床沿上,瞅着颜未侧倚窗台低着头的身影,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分卷(11) 颜未这个状态,好像陷入恋爱的小女生。 啊呸。 周晓晓及时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把这个诡异的念头掐灭在摇篮里。 学霸怎么可能早恋!何况对方还是女的! 周晓晓噗通一声倒在床上,扯起被子盖住眼睛。 周晓晓的父母担心智能手机影响学习,所以给周晓晓用的是老版本的按键手机,只有打电话和发短信的功能,翻盖,有个两寸的小彩屏,还挺潮。 颜未没怎么用过这种老式的机子,操作起来有点生涩,好在道理都是相通的,试了几次之后就明白了键位规律,简单打字没有问题,就是速度有点慢。 本来想发短信,但是一条短信删删改改,反反复复,颜未始终不满意,最后一狠心,电话就拨了出去。 嘟嘟几声响,然后接通,对面传来江幼怡被电流篡改后略显低沉的嗓音:喂? 第一次通过电话听到江幼怡的声音,颜未脑袋里一片空白,胸腔中突然传来扑通扑通的震鸣,先前打好的腹稿一句也想不起来。 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紧张,竟然丧失了基本的语言能力。 颜未也没想到,忐忑来得猝不及防,她在江幼怡面前竖起来的伪装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听筒里的呼吸声拉远一些,应该是江幼怡拿开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随即她的声音又传过来:周晓晓?有事吗? 是我。颜未终于出声。 对面静了几秒,时间被拉长,又像心跳落在地上。 颜未听见江幼怡重复道:有事吗? 没事不能打电话给你吗?颜未调整了一下呼吸。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点撒娇和委屈。 对面咯哒一声响,像把什么东西放在桌上,随即又传来关门落锁的声音,然后颜未才听到回复:可以打。 通话又陷入短暂的寂静。 颜未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江幼怡更加无话可说,但她们都不想让沉默扩大尴尬,所以不约而同地开口:你 你先说。 不知道是不是颜未的错觉,她感觉江幼怡这句话语气有点温柔。 气氛微妙,颜未握着手机倚靠在墙脚,心里砰砰直跳。 她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我就是想问问你到家没有? 这句话和她的初衷相差十万八千里。 嗯,到家了,徐老师直接把我送到单元楼下。江幼怡耐心地回答颜未,你呢,在写作业吗? 已经写完了一套题。颜未说。 江幼怡捧场:那很厉害啊! 颜未: 通电话是要计时缴费的,不知道一包薯片可以抵多少分钟。 颜未还想说什么,听筒里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江幼怡语速飞快:我这里有点事,晚一点给你回短信。说完就挂了电话。 颜未听着手机里节奏加快的嘟嘟声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神,然后窘迫地捂住脸。 心跳依然很快,是一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明明对方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女生,而她来自七年后的未来,灵魂年长江幼怡整整七岁,为什么打个电话气势居然弱那么多? 她在紧张什么? 把手机还给周晓晓,颜未爬回床上陷入沉思,半小时后,她突然问:晓晓,江幼怡有给你发短信吗? 周晓晓拿起手机看了眼:没有啊。 哦,谢谢。颜未握笔的手顿了顿,补充道,如果她发消息给你,麻烦跟我说一声。 一个小时过去,颜未先后问了三次,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复。 周晓晓被她问烦了,直接把手机递过去:你是不是找江幼怡有事?要不拨个电话问问? 颜未正犹豫要不要听从周晓晓的建议,手机屏就在她眼前亮起来,有一条新消息的提醒。 她接过手机,点开最新的未读短信,发信人果然是江幼怡。 你现在能不能出来? 颜未心里一咯噔,江幼怡这句话明显不是对周晓晓说的。她想起电话挂断前江幼怡那儿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心里没由来蹿起止不住的慌乱。 她点击回复,磕磕绊绊地键入几个字:你现在在哪儿? 没来得及按发送,江幼怡第二条短信就进来了:刚才短信发错人了,对不起。 江幼怡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颜未不回短信了,干脆一个电话拨过去。 嘟声一下都没响完就被接起,颜未劈头问道:你现在在哪儿?!由于太过焦急,她骤然抬高的喝问险些破音,把周晓晓吓了一跳。 对面明显顿了顿,像没想好说什么,又手快接了电话的犹疑,过了几秒才回答:家里。 放屁!你家把车开进客厅还响喇叭?!快说你现在在哪儿! 颜未气势汹汹地从上铺翻下来,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抓着扶梯快步落地,听江幼怡报了条街名,她急道:你等着,我现在去找你!我到之前你敢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学霸气急败坏口吐芬芳的样子给周晓晓吓坏了,电话对面江幼怡也被镇住,没敢再吱声。 颜未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到周晓晓怀里,拿了外套和一些零钱就跑出去,留周晓晓在宿舍独自凌乱,呆若木鸡。 作者有话要说:  周晓晓:我是谁?我在哪儿? 第20章 诶!同学!已经太晚了,住校生不能出校门了! 颜未一路小跑到校门口,被警备室的保安拦下来,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离校申请凭条,递给门卫大叔:我只是去一趟坡上的小超市,买点日用品,半小时就回来! 门卫看过凭条,见颜未神情恳切,又生得乖巧,心软了,嘱咐她:那你搞快些,九点半之前必须回校。 谢谢叔叔!颜未双手合十俯首道谢,这声叔叫得毫不含糊。 门卫不由笑了笑,摆手:快去快回。 颜未大步跑出学校,绕过拐角,正好有趟去市区的公交停在站台前。她迎着车跑过去,边跑边挥手,司机看见她,好心地等了一会儿。 顺利上车,颜未向司机师傅道了谢,去后边找了个空座坐下,这才来得及喘口气。 他们这所中学位在阜都郊外,不好打车,学生去市区只能坐公交,颜未运气好,不然错过这一班,还得多等十来分钟才有下一趟公交车。 四月下旬,白天就不热,夜里偶有习习凉风,颜未小跑了两步,现在坐下来背上有点发汗。 公交车一路过了七八个站,颜未等得心慌意乱,到了车多人多的地段,她立即下公交车转乘出租,抵达江幼怡电话里说的那条街。 绕是颜未已经最快赶来,依然在路上耽搁了半个多小时,天空从灰蒙蒙变成黑压压,风有点大,搞不好今天晚上可能还要下雨。 小街道路不宽,机动车道两侧栽种着茂密的梧桐树,人行道地面铺设的方砖东一块西一块地翘起来,一旦下雨,砖缝中会积水,脚踩下去,污泥溅得满身。 颜未以前没来过这里,看路段应该是老城区,并排着很多小商铺,夜啤烧烤的霓虹灯笔划不完整,将行人的脸孔照成花花绿绿的颜色。 稍稍宽阔一些的空地上,大爷阿姨们三两成群在树下乘凉,晦暗的夜色也掩不住街上浓厚的生活气息,可颜未却没有欣赏的心情。 她在路边寻了个没打烊的报亭,借公用电话拨通烂熟于心的号码,嘟声响过两次,对面的人就接通了电话。 我到玉平街了,王记烧烤旁边的报亭。没等江幼怡吭声,颜未一口气把话说完,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江幼怡沉默了几秒,颜未好像听见她叹了口气:你过马路向红色的居民楼这边再走几步,有家修手机的,我在这儿外边等你。 颜未挂了电话,按江幼怡说的过了马路,沿街走了百来米,终于看见蹲在街边吞云吐雾的江幼怡。 江幼怡远远望见颜未,拿下烟蒂吐了口烟圈,把还剩一多半的烟卷直接按在地上掐灭,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站起来跺了跺脚。 等颜未走近,她身上的烟味已经几不可闻。 其实你可以不过来的江幼怡别扭地转开脸,真没什么事。 颜未不听,犀利反驳:没事你为什么要躲? 江幼怡: 脸转过来我看看。 快点,我耐心有限。 江幼怡忍不住吐槽: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暴躁? 那可不,你再不转过来我就生气了!颜未咄咄逼人,分不清是真生气还是做做样子,江幼怡没办法,只好正脸看向颜未。 颜未嘶了声,眉头皱起来:怎么搞的? 她伸手要摸江幼怡肿起来的半边脸,被江幼怡后退一步躲开。 颜未这才意识到刚才她想摸脸动作有点过于亲近了。 有点不自然地收回手,颜未四下看了看,不远处正好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 你等我一下。颜未说着,转身要去药店。 江幼怡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 颜未回头:你的嘴角破皮了,要消毒,我很快就回来。 用不着,不要去。江幼怡说,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她再次撇开脸,颜未看见她嘴唇开合,小声说了句什么,可街上有点吵,她没听清。 你说什么?颜未追问。 江幼怡躲闪地避开颜未探究的眼神:没什么。 颜未不依不饶,打破砂锅问到底:没什么是什么? 这时,旁边修理店的老板朝江幼怡招了招手:小江,手机屏换好了。 江幼怡答了声好,转头对颜未说:我去一下,你等会儿。没等颜未应声,她像怕被继续追问似的,飞快逃走。 颜未望着她快步走进店里,拿回修好的手机,把临时换到别的手机里的电话卡取出来插回去,检查了基本功能,没有问题就付了钱。 临走时店老板看向街边原地等待的颜未,笑了笑,问她:你朋友? 嗯。江幼怡没抬头,飞快回了两条短信,然后把手机揣回兜里,暂时没什么问题,我就先走了。 行。店老板送她到外面,小江啊,别怪叔多嘴,你也不要老跟你爸对着干,一家人还是要和和气气才行。 这话你去和他说,跟我讲没用。江幼怡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摆了摆手,转身朝颜未走过去。 手机也弄坏了?颜未背着手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石子,瞅着那家修理铺子,我看你和老板很熟? 江幼怡抿着嘴唇,看起来不太想说话,但颜未问了,她还是回了句:不熟。 哦。颜未不再继续,换了个话题,你吃晚饭没有?饿不饿? 江幼怡:没胃口。 那就是没吃。颜未望着路边一排烧烤夜啤,附近有没有好吃的店铺推荐?我晚上也没吃什么,现在有点饿了。 江幼怡对身边这位故意听不懂人话的女同学很无语。 去王记吧,就报停旁边那家。江幼怡领着颜未朝前走,他们家烤五花和泡椒牛肉卷在附近挺出名的,我带你去尝尝。 颜未眨眨眼:你嘴唇破皮了吃泡椒能行吗? 为什么不行?江幼怡挑眉,为了芝麻大个口子放弃烧烤?不可能的。 颜未笑出声。 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没胃口。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21章 烧烤店这个点儿生意正好,颜未和江幼怡来的时候店里人满为患,连门外临时搭的桌子都不剩两张了。 你有没有什么其他想吃的?江幼怡找了张空桌让颜未先坐下占座,自己准备去店里点单。 颜未摇头:随便什么,你决定就好。 江幼怡没有坚持:那行,你坐一会儿。说完就进了店门。 颜未抽了几张纸巾擦桌子,街边烧烤摊的条件大同小异,桌面油腻腻的,单用纸巾擦一下用处不大,也就起个心理安慰的效果,如果上手去摸,还是滑的。 江幼怡点完单,手里提着两瓶开了盖儿的豆奶出来,其中一瓶放到颜未手边:除了招牌的几样,我还点了四季豆和烤大茄。 行。颜未往豆奶瓶里戳了根吸管,微笑着抿了一口。 这家店人虽然多,但上菜速度不慢,十来分钟,江幼怡点的菜就上齐了,摆满了不大的小方桌,香味扑鼻。 颜未试着尝了一口江幼怡推荐的牛肉,泡椒的汁水融进肉里,又被高温削弱了尖锐的口感,入口唇齿留香,的确很不错。 或许有心理暗示的效果,颜未觉得这味道比她记忆中绝大部分烧烤都更出彩。 很香。颜未实事求是地评价道,可惜离学校有点远。 如果就在学校附近,每周都能尝到同样的美味。 烧烤偶尔吃一下就行了,你要是想吃这个,我可以买了带去学校。江幼怡并不觉得遗憾。 她咬了口烤五花,嘴角的伤口沾到辣椒粉,眉头都没皱一下。 颜未笑起来,故意刁难:烧烤店早上不开门吧?你难道头天晚上买了第二天早上拿去学校? 江幼怡放下手里的烤串,好像陷入短暂的思考。 颜未心里一咯噔:不会吧?真的打算这样? 我可以周天回去,在学校住一晚。江幼怡很认真地考虑过后,提出了更合理的解决方案。 如果不是场地限制,颜未就笑出声了。 分卷(12) 这个无论如何都不会提前回校的女同学,现在为了每周给她送一顿烧烤,愿意改变自己的原则了。 颜未再一次为自己上辈子失去了和江幼怡好好相处的机会懊悔,江幼怡果然是人间宝藏。 不用啦,哪有每周都吃烧烤的。她笑了笑,拿起一串烤得焦黄的金针菇送进嘴里,换了一个话题问江幼怡,你今天下午为什么生气? 江幼怡拿筷子的手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回答她:没有生气。 真的? 嗯。 那你笑一个。 江幼怡: 看吧,你果然在生气。颜未断言。 江幼怡:她选择夹起一枚掌中宝,咬下去嘎嘣脆。 颜未双手抱着玻璃瓶,小口啜着豆奶,笑嘻嘻:你就告诉我嘛。语气不知不觉软下来,像在撒娇,你不说我就只能瞎猜,猜不准就容易搞事情。 江幼怡被她这个说法逗乐了,神态柔和了些,好奇道:你要怎么搞事? 比如啊,我说的是比如。颜未晃了晃四季豆烤串,送进嘴里咬掉三分之一,我会去打听是不是有谁最近又跟你过不去要找不痛快,就收拾她! 江幼怡笑了:怎么收拾? 递恐吓信,书包里面放虫子!再不然就找人去揍他!颜未义正言辞,把恶作剧说出了正义浩然的气势。 你是小学生吗?江幼怡槽道,笑容收不住,我以为学霸整人会有更高明的办法。 颜未不以为然:招不在老,有用就行。 江幼怡无法反驳,笑笑没说话。 颜未动了动腿,轻轻碰了下江幼怡的膝盖,问她:你到底说不说? 你要我说什么?江幼怡装作听不懂,朝颜未的小碟里夹了一枚鹌鹑蛋。 嘁。颜未看明白了,不管她怎么软磨硬泡,江幼怡不想说的绝对不会开口。 现在比起上辈子两人不相往来的局面已经好太多,欲速则不达,她们的关系缓和才几天,江幼怡不愿意让她干涉自己的私事,她也不想强求。 这次就算了。颜未说,但是,如果你有不开心的事,一定要告诉我。 只要江幼怡开口,她一定会放下一切到她身边去。 不仅仅只是她的决心,她甚至觉得,也许这就是她穿过七年的时光回到这里,必须去做的事,这是她的使命。 江幼怡嘴里咬着一块排骨,闻言看向颜未,那黑玻璃珠似的眼珠子在一个位置定了许久,嘴里唔了声,好像应了,又似乎只是被烤串烫到。 下雨了。江幼怡说。 她话音刚落,一滴冰凉的雨点就滴在颜未的手背上。 颜未抬头望天,烧烤店的老板抱着一架雨棚从店里跑出来,招呼店里的人帮忙搭架子,雨棚刚搭好,肉眼可见的雨幕垂在地上。 初夏时节,少有这样的急雨,雨滴砸在雨棚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街上乘凉散步的行人开始急匆匆地往回走,店外的食客三三两两地招呼店员将没吃完的烧烤打包,可他们没来得及动身,大雨就封了路。 就近路过的行人全都聚到烧烤店的雨棚下躲雨,不一会儿,颜未和江幼怡身边就挤满了人。 你家远不远?颜未放下烤串问江幼怡,如果这雨不停你怎么回去? 不回去。江幼怡的语气很平静,说完就从容吃掉碟子里最后一根四季豆。 她和慌乱的人群形成鲜明的对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急雨漠不关心,似乎也没有考虑过自己处境。 甚至明天,未来的漫长岁月,她都得过且过,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也鲜少会真正在意什么。 江幼怡细嚼慢咽,然后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垂落的刘海挡住了她微微蹙起的两条眉毛。 颜未盯着江幼怡的脸有点出神,江幼怡忽然抬头,与颜未的视线撞个正着。 江幼怡愣了一下,好像忘记了想说的话。 两人对视两秒,江幼怡率先败下阵来,低头挑起一撮刘海,装模作样地拨了两下,连声音也变得没有底气,小得差点被掩进雨里:现在不好打车,待会儿我找人拿把伞过来,送你去公交车站吧。 她从刚才那种处变不惊的境界里脱离出来,一下子融入喧闹的坏境,沾染了凡尘俗世的气息。 颜未突然无法描述这一刻的心情,心跳有点快,又藏着酸涩的情感和对过往的怀念。 所有的怅然与心动都只是她偷偷藏起来的秘密,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22章 先不急。颜未放下筷子,朝江幼怡伸手,手机借我一下。 嗯?干什么?江幼怡疑惑地掏出手机,放进颜未的手掌心。 颜未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江幼怡眨眨眼,视线扫过周围躲雨的人群,心里槽道:有必要? 颜未没理会江幼怡古怪的眼神,低头迅速按下一串号码。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对面传来一道低柔轻缓的女音:你好,请问是哪位? 姐,是我。颜未出声,这是我同学的手机。 对面的人静了一瞬,再开口时,语调轻微上扬:未未?你没在学校上自习?她听见了落雨和人群喧嚣的声音。 没有,翘了。颜未不以为耻,语气轻松,姐,你还在阜都吗? 嗯,怎么?为什么翘了自习?颜初笑起来,有点惊讶颜未也会逃课。 没什么,先不说这个。颜未朝江幼怡眨眨眼,嘴上对颜初说道,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颜初回答她干净利落的两个字:你说。 我和同学出来玩,在烧烤摊被雨困住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想回学校,你有没有住的地方收留我们?颜未一口气把话说完。 噢,你等等。颜初捂住话筒,颜未隐约听见一点说话声。 片刻后,听筒中再次传来颜初的声音: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和苏辞去接你们。 苏辞,是姐姐的女朋友。 颜未挂掉电话,先把地址发过去,然后又给周晓晓去了一条短信,让她帮忙向宿管阿姨请假,说自己去了姐姐家,周末两天不回学校了。 你的作业怎么办?江幼怡拿回自己的手机,既意外颜未还有个姐姐,也震惊颜未那么果断地决定不回学校,还有颜未都没和她商量就敲定了晚上的行程,简直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吐槽。 好学生颜未毫不在意这个问题,漫不经心地说:周天回去再赶嘛,来不及就借晓晓的抄一抄。 江幼怡险些不敢相信这是颜未说出来的话,她扶额一叹,感觉自己以前对颜未的认知可能真的存在不小的偏差。 等颜初来的过程中,颜未和江幼怡把剩下的几根烤串分了,颜未抽了张纸擦去嘴角的油污,终于想起来问江幼怡:我擅自决定叫你跟我一起去我姐那儿,你会不会生气? 江幼怡白了她一眼,这会儿才问可见诚意。 生气了。她面无表情地说。 颜未受到惊吓似的啊了声,收腿时没注意脚下,鞋底蹭过江幼怡的白色板鞋,在边缘留下一道灰痕。 江幼怡: 不好意思颜未道歉,一脸尴尬。 江幼怡好笑地瞅着她:你不仅惹我生气,还故意踩我鞋,你说怎么办吧? 我不是故意的。颜未据理力争,但是语气虚弱。 江幼怡哦了声:那你还有理了? 颜未举手投向,决心英勇就义:你说怎么办吧! 唔江幼怡刚才气势汹汹,颜未示弱,她又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拿着筷子敲了敲碗边:我不去行不行?见颜未的家人,她有点紧张。 你又不回家。颜未偏头,难不成露宿街头啊?我姐又不吃人,去嘛~ 颜未一声娇嗔不自知,江幼怡抖落满地鸡皮疙瘩,根本扛不住:去,去还不行吗? 她们在烧烤店等了半个小时,雨稍微小了一点,有人着急回家,顶着包冒雨跑走,一出雨棚就淋成了落汤鸡。 路边停靠一辆白色轿车,打了双闪,几秒后,江幼怡的手机响起来。 颜未接过电话,来电显示不知什么时候加了备注:颜未的姐姐。 姐。颜未没压住笑,嘴角情不自禁地弯起来。 微微扬起的语调透过话筒传到另一侧,颜初跟着笑了:我们到了,你在哪儿?这么高兴啊? 要见姐姐了当然高兴。颜未嘴上抹了蜜,朝江幼怡挤挤眼,就报亭对面的王记烧烤,我们在雨棚里。 在哪儿学的这么贫?颜初嘴上说着,眼睛里却满是笑,乐不可支地开口,行,看见了,我过来接你们。 颜初撑着伞出现在烧烤店门外的时候吸引了很多路人的目光,她的衣品很好,又还在读书,浑身透着股青春的朝气,细眉柔目,微微笑起来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很温柔。 颜未和颜初长得像,只是眉眼间少了两泓温软的秋水,眼神更明亮一些。外人一看就能认出来她们是姐妹,但如果颜未身上穿的不是校服,到底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就不太好辨认了。 江幼怡越过人群看见她,好像看见了颜未长大几岁的样子,脸上一阵恍惚。 姐!颜未一声欢快的轻呼惊醒了她,随即她就被颜未攥住手腕,带到颜初面前,我同学,江幼怡。 你好。颜初朝她笑,我是未未的姐姐,我叫颜初。 颜、颜姐姐。江幼怡的舌头突然打结,你好。多的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几个字说完,她的耳根迅速红了,就算有头发挡着也藏不住。 她感觉颜初和善的微笑好像有点意味深长。 回车上那几步路,颜初走在前面,颜未和江幼怡合撑一把伞跟在她身后,江幼怡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毫无意外收获了颜未一顿嘲笑:你怎么这么紧张啊? 我没紧张。江幼怡死鸭子嘴硬。 颜未想笑,但忍住了:没紧张就好,不要紧张。 江幼怡绷着脸没说话。 诶,你这样看起来很凶哦。颜未抬起手肘碰了碰江幼怡的胳膊,多笑一笑嘛,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猝不及防被夸了一句好看,江幼怡不仅耳朵红了,脸也红了。 颜未还要逼逼叨,江幼怡回头瞪了她一眼:你快闭嘴!声音小到只剩眼神了,显然是怕被某位姐姐听见。 如果不是颜初在前面,颜未恐怕得笑断气,忍笑也太辛苦了。 江幼怡怎么会那么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第23章 路边白色轿车的驾驶位上坐着一个穿黑色西装的女人,戴了一副金边半框的眼镜,酒红色的衬衫领口解了一颗扣,披肩长发染成不明显的深棕色,鬓发别在耳后,露出纤长白皙的脖子和耳垂上月牙形的蓝宝石耳坠。 女人今年三十一岁,但看起来只有二十四五,工作忙碌,等人的几分钟里,她左手手虚虚扶在方向盘上,右手还在操作手机回复工作上的消息。 后座的车门被人拉开,一个模样乖巧,和颜初长得很像的高中女生站在门外,向女人甜甜地笑了,礼貌寒暄:苏辞姐姐,晚上好! 苏辞放下手机,神态柔和地回以微笑:未未,好久不见,你们快上车,雨又下大了。 两人上次见面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那时候颜未刚刚结束中考,她和颜初一起去学校,来去匆匆,没怎么说上话。 颜未和江幼怡依次落座,颜初也收了伞坐到前排副驾,刚刚关上门,苏辞便递了两张纸巾给她,同时对后排两名小朋友说:后面有纸巾和水,你们需要就自己拿。 好,谢谢苏辞姐姐。颜未一边答谢苏辞,一边收伞,江幼怡从车门侧边摸出一个塑料袋,帮她把湿漉漉的折叠伞装起来。 这时,颜初系好安全带,回头问她们:听歌吗? 都行。颜未不挑。 江幼怡附和点头:客随主便。 文化人。 颜未嘴角勾起,无声笑了。 颜初打开车载音乐,大都是柔缓舒适的慢歌,像水一样在车厢中流淌,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行车中途,颜未偏着脑袋枕在靠背上昏昏欲睡,耳边忽然响起一阵熟悉的前奏,她意外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朝江幼怡看去。 江幼怡低着头,短发遮挡了半边脸颊,她的肩膀抵在车门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如果耳朵没红的话。 苏辞把车停进地下车库,侧身替颜初解开安全带,习惯性地靠近颜初想讨点什么好处,结果被颜初按着脑门推开:未未和她同学在后面,你注意一点。 果然妹妹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苏辞一脸受伤。 颜初抿唇一笑,伸手过去捏了捏苏辞的脸:好了,你快去工作,不要加班太晚,早点回来。 苏辞只好放弃心里的小九九,却还是在颜初收手的时候迅速捉住她的手腕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 刚刚按开锁扣的江幼怡手松了一下,差点被回落的车门夹住脚。 小心一点啊。颜未越过她的肩膀扶住玻璃窗,在她耳边小小声,走啦,下车。 楼梯间很暗,鞋跟敲在地面上,响动惊醒了楼里的灯。 颜初掏出钥匙开门,招呼两名未成年的小朋友进屋。 分卷(13) 会不会打扰你们啊?颜未乖巧地站在门厅,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小心又拘谨地问了一句。 颜初笑着揉乱了她的发,嗔道:别装了,真怕打扰我们你现在才问?我说打扰你就走吧,让你同学留下来住。 颜未笑着拍开她的手,噗噜噜地吐了吐舌头:才不要! 江幼怡从颜初手中接过一双崭新的拖鞋,拘谨地道了谢,就听颜初道出安排:侧卧只有一间,看你们介不介意挤一挤,不行就未未睡沙发将就一下。 这套房子不小,得有一百四十平,是三居室,其中较小一些的侧卧被改造成书房,余下卧室就只有两间,平日里一间侧卧备用,但其实,极少会有朋友在这里留宿,所以基本上侧卧就一直空着。 还是我睡沙发吧。江幼怡主动争取当厅长,让颜未住侧卧。 客厅的布艺沙发很大,睡一个人绰绰有余。 可她刚说完,颜未就怼了她一胳膊:让什么让?一起睡不行吗?还是说你嫌弃我? 啊?江幼怡脸上浮现可疑的红晕,不是,我没有 颜未没给她继续辩解的机会,一锤定音:那就这样决定了!她一边换鞋一边将友好商量的结果告诉颜初,我和她一起睡侧卧,麻烦姐姐帮我们拿两床被子。 颜初好奇地打量了两眼自家妹妹和她身边扭扭捏捏的女同学,似笑非笑的眼神烫得江幼怡把头埋得更低了。 你们先坐一会儿,茶几上有水果和零食。颜初适时收回目光,转身去侧卧收拾床铺,路过客厅时顺手拿遥控器开了电视。 广告的声音冲淡了屋里拘谨的气氛,江幼怡站在门边,有点手足无措。 鞋换好了怎么不进去?颜未牵起江幼怡的手腕拽着她走进客厅,江幼怡像个提线木偶,被颜未强行按着肩膀坐下。 直到颜未拿起一颗牛奶糖撕了包装,她还一脸恍惚。 江幼怡侧头看向颜未,好像想说什么,颜初的声音恰好从屋里传出来,打断了她的思绪:未未,过来帮我个忙。 颜未把糖纸扔进桌面垃圾桶,拍拍手站起来:来了! 颜初正在换被套,等颜未进屋,她示意颜未牵住被套两角,自己埋头收拾另外一边,随便起了个话题:什么时候学会逃课了?爸妈知道吗? 他们要是知道我腿都被打断了。颜未无所谓地耸耸肩,配合颜初抖开被套,再把枕套也换上。 颜初有点意外,不由笑起来:你就不怕你们老师告你状? 告就告吧,什么事比见姐姐重要?颜未逮着机会就说好话。 颜初不吃她这一套,嫌弃地拖长声:咦 颜未哈哈大笑。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颜初食指点住颜未额心,她跟其他同学不一样吧? 颜未唔了声,没反驳,算是默认了。 颜初长叹一口气,为那对固执的夫妻心疼三秒钟。 其实我不希望你走这条路,挺难的。她拍拍颜未的肩膀,小声说完后半句,但是,你开心才最重要,要不,姐姐帮你把把关? 颜未动容,但又有些好笑,还有一点点害羞,她抱着自家姐姐胳膊一阵乱晃:这说哪儿去了呀,八字没一撇呢! 颜初挑眉:那你想不想有一撇? 颜未: 想。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看看有多少人想看姐姐的故事,留言区大声告诉我,我考虑这本写完要不要开一本姊妹篇 第24章 颜未从侧卧出来,手里拿了两条睡裙和换洗的内裤。 幼怡,你先去洗澡吧?她把兔子印花的黑色t恤裙卷着一条浅蓝色波点小裤裤扔给江幼怡,自己留了条灰色的小雏菊碎花吊带,内裤是新的,没穿过。 江幼怡下意识接过睡裙,然后害羞地把小裤裤裹起来,盯着颜未手里的吊带发了会儿呆。 颜未扬了扬碎花小裙子:你想穿这件? 不是要不你先洗?江幼怡脸上浮现可疑的红云,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怎么?颜未问完就看到江幼怡红了脸,很快反应过来,揶揄地笑了,你不好意思啊? 江幼怡噎了一下,或许觉得扭扭捏捏的样子过于丢脸,她板着脸摆出英勇就义的表情:洗手间在哪儿? 颜未想笑,硬生生忍住了,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指路:就走廊过去,左边那个玻璃门。 江幼怡绕过颜未往里走,突然听颜未补了一句:其实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一起洗也可以。 江幼怡左脚绊住右脚,险些摔倒。 怎么这么不小心?颜未故作担忧实则藏了坏心,走过来要扶江幼怡的胳膊,一双眼睛却在笑。 江幼怡没敢让她扶,触电似的绷紧身板,同手同脚地跑了,装作没听见颜未刚才那句话。 待洗手间的玻璃门咯嗒一声关上,颜未啧啧嘴,乐不可支。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江幼怡这么可爱,上辈子错过太多了。 高兴什么呢?颜初从厨房探出头,恰好看见颜未一个人站在客厅对着走廊笑,怪诡异的。 想到点有趣的事情。颜未说着,嘴角也弯起来。 颜初更好奇了:什么事?说来听听? 不要。颜未果断拒绝,朝自家姐姐挤眼笑,是秘密。 咦!颜初嫌弃地抖落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不说我也能猜到,肯定和小江同学有关对不对? 嘻嘻。颜未笑而不语。 不说就不说,谁稀罕。颜初不再追问,转身从冰箱里拿了盒牛奶出来,喝热的还是凉的? 热的,我来吧。颜未跟进厨房,熟练地取出小奶锅,将一大盒牛奶倒入约三杯的量,开小火加热一分半钟,关火倒进玻璃杯。 颜初惊讶了:哟,是个熟手,你在家还自己热牛奶呀? 她们的父母虽然在学习上管她们管得严,但生活方面还是照顾得很细致,除了学习,其他什么事都不让她们经手,哪怕是热牛奶这样的小事。 颜初也是离开家后才慢慢学着做家务,她还以为颜未跟她高中的时候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 倒是没想到,颜未手到擒来,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果然是她高中的时候太懒了吗? 颜未背对着颜初,听了这话动作一顿,牛奶险些洒出杯沿。她及时稳住,含糊地应了声:偶尔,可能我比较有天赋。 热牛奶的天赋。颜初笑了,挺不错的。 颜未倒好牛奶,一边清理小奶锅,一边没话找话地转移话题:苏姐姐每天都那么晚回家吗? 也不是经常这么晚,她最近手里有个项目时间比较紧,又跟我约了明天要去看电影,所以今晚只能加班。颜初端起牛奶抿了一口,皱着鼻子说,跟她说了忙就不用陪我,她不听,非要逞强。 颜未被猛喂半斤狗粮,噎得牛奶都喝不下了。 得得得,过分了啊!颜未轻轻踹了自家姐姐一脚,一言不合就撒狗粮,你妹妹我还是单身人士!请关爱一下未成年人幼小的心灵好吗? 还没成年单身不是天经地义?颜初理直气壮地怼回去。 颜未翻她一个白眼:你说这话脸不臊吗? 不臊。颜初笑嘻嘻,反正我现在成年了。 颜未: 这什么人间疾苦。 颜未听见走廊里传来开关门的响动,立马端着杯子一饮而尽,把空杯推到颜初面前:帮忙洗一下,谢谢!说完不等颜初回答,她拿起最后一杯牛奶朝门外走,不跟你聊了,珍爱生命,和非单人士保持距离。 颜未穿过走廊,洗手间已经熄灯。 她站在侧卧门外,轻轻敲门:幼怡,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江幼怡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颜未推门进去,江幼怡已经换上睡裙,正坐在床边擦头发。 她脱了内衣,拘谨地含着胸,睡裙上那只小兔子印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悠。 过耳的短发被水打湿,一缕一缕地垂在额头,她那双大而黑的眼睛半遮半掩地藏在头发后面,眼睑垂下一半,似要把脚尖前的地板盯出花来。 本来挺正常的一个画面,颜未走近了闻到江幼怡头发上淡淡的香气,突然心跳加快。 把牛奶喝了吧,热的,我去找我姐拿吹风机。颜未把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快步走了,有点仓皇而逃的味道。 合上门,颜未懊恼地扶额叹了口气。 这么快就出来了?颜初抄着手站在不远的地方,看颜未这样有些好笑。 她这个妹妹从小早熟,心思也重,她很难见到颜未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稀奇得很。 颜未既尴尬又好气,颜初不给她出主意就算了,还看她笑话! 吹风机在哪里?颜未决定装作看不懂颜初似笑非笑的表情。 再逗下去可就急眼了,颜初点到为止,朝颜未笑笑:在主卧,我去拿给你。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颜未背对房门站了一会儿,用力搓了把脸,给自己打气:同床共枕的机会得来不易,刷脸的大好机会,千万不能掉链子! 你在这里干嘛? 侧卧的门突然打开,江幼怡端着空玻璃杯站在门内,望着颜未的背影既惊讶又懵逼。 颜未膝盖一软,差点原地跪下。 好在颜初及时现身,送来了救场道具。 颜未从江幼怡手中接过玻璃杯,再把吹风机塞进她手里:你吹头发吧,杯子我拿过去。 话没说完人就化作一道风从走廊吹过,很快厨房里传来一阵乒铃乓啷的声音。 颜初困扰地拧起眉,她妹妹不是要把厨房砸了吧? 走廊上,江幼怡和颜初面面相觑。 颜初问:她一直这样吗? 江幼怡表情微妙,疑惑地抬起半边眉毛:这不是你比较了解? 额。颜初竟然无法反驳,毕竟她才是颜未的姐姐。 颜初选择放弃这个话题:你去吹头发吧,天还比较冷,又刚下过雨,不及时吹干容易头疼。 江幼怡乖巧应好,拿着吹风机进了屋。 等颜未调整好情绪洗完澡出来已经是半小时后,她站在侧卧门前攥紧拳头,为自己刚才的表现怒其不争。 一只手按在门把上,颜未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吊带裙。 她体型偏瘦,但又比江幼怡多长了几斤肉,身材发育尚不完全,在这个年纪,有种含苞欲放的青涩。 刚才她在洗手间时已经对着镜子反复整理过,吊带领口非常心机地露出一点点若隐若现的沟壑,可临到门前,她又觉得不妥,紧张且忐忑地拉着衣领往上提了提。 犹豫了好几分钟,始终不能下定决心。 早知道就不要选吊带裙了,太啊啊啊啊! 再次碰巧开门的江幼怡: 太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颜未:qaq 第25章 颜未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小脚趾都觉得尴尬,简直整个人都要炸了。 她撇开眼不敢与江幼怡对视,没话找话地朝门内的人打招呼:我洗完了,吹风机拿回去了吗? 江幼怡发现颜未换了衣服,入眼就是肤质白皙的脖颈和锁骨,她没敢细看,匆忙低头,握住门把手的五指不安地捏紧又松:还没有,就放在床头柜上,你进来吧,我去接杯水。 她侧身让颜未进屋,然后逃也似的跑开了。 颜未走进卧室,神情恍惚,毫无形象地往床上一摊。 几秒钟后,她懊恼地扯下擦头巾,抓狂地在脑袋上一阵乱揉,搓得头发乱成一团。 怎么会这么紧张啊?大学毕业论文答辩她也没紧张成这个样子,爱情使人失去理智吗?可她明明还没收获爱情。 想到今晚和江幼怡住一个房间的机会得来不易,她的表现却仿佛失了智,颜未就很沮丧。 江幼怡这杯水倒得有点久,等她回来,颜未已经吹干发根,正拿着梳子梳理过肩的长发,发尾还有点润,随意地散在肩膀上,挡住一部分柔白的肌肤。 你要不要喝点水?江幼怡递了杯水过来,眼神飘忽,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看颜未。 窗户纸没捅破之前,她们相处还算自然,可从江幼怡生日至今,两人每每独处总各怀心思,都怕安静下来应付不了微妙的尴尬。 颜未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润喉,问她:你平时都几点睡? 江幼怡走到床铺另一侧,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不到九点,说睡觉还太早,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事可做。 十一点吧。江幼怡回答,最后一个字很灵性。 颜未笑出声,拘谨荡然无存:学校十点五十熄灯,你说你十一点睡觉,我就勉强信了,那周末呢?也睡这么早啊?不玩手机?不看漫画?为什么你早自习还老打瞌睡? 偶尔会晚一点睡。江幼怡脸红了。 颜未又问她:多晚?是不是经常通宵? 不经常,一个月也就一两回。江幼怡拇指掰着手机壳,抠开又按回去,把话题往回抛,那你呢?是不是还跟上学期一样每天晚上看书看到十二点? 啊?我有那么刻苦吗?颜未惊讶。 仔细回想一下,刚分科的时候她怕数理化跟不上,的确每天晚上都会自习到很晚。 分卷(14) 高中毕业后,她很少再把自己逼那么紧,几乎已经忘记了熬夜备战高考时艰苦的日子。 江幼怡被颜未这个轻飘飘的语气酸到了,啧嘴怼她:你还不刻苦?如果你都不刻苦的话,咱们班里就没几个刻苦的学生了。诶,是不是学霸都觉得自己还不够努力啊? 那就有努力吧。颜未笑起来,这不是怕高考考不好吗?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现在好好学习,以后才能实现经济独立! 可惜最后她还是考砸了,与努不努力根本没关系,那时候,她连坚持下去的意义都弄不清。 江幼怡对颜未说的这番话似懂非懂,或者说,她没有那么长远的打算,日子能挨一天是一天,到底怎么才算过得好,她心里没有衡量的尺标。 也许她曾有过想做的事,但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一定要考大学才有出路吗?江幼怡坐在床边低头望着脚尖。 当然不是。颜未肯定地回答她,很多人都以为高考成绩决定人的一生,考好了未来就优人一等,考差了一辈子也就毁了。 可每年参加高考的学生有多少?能被重点院校录取的又有多少?那些高考失利的学生,难道除了复读补考,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颜未被这个话题勾起回忆,想了很多,有感而发:我觉得不是这样。尽管她高考落榜后也选择了复读,但这是因为她想从事律法工作,必须拿到相关资格。 江幼怡不知什么时候抬起头,与颜未对视,神情专注。 颜未没有躲避她的目光:就算一个人平均只活七十年,十八岁参加高考,人生才刚起头,剩下五十几年都因为一个破高考就定性,不是很可笑吗? 也许高考可以算是通往未来的一条捷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人活着不仅仅只是为了活着,认识自我和不断学习不断思考,从信任的人身上汲取力量,利用所长摆脱困境,在生活中得到成长收获感动才是一辈子的事。 这番话是颜未的肺腑之言,但也多多少少夹杂了一些私心,她渴望江幼怡能听懂,不要再委屈自己,不要再把难过的心情藏在漆黑的角落里。 上辈子,江幼怡死了颜未才真正认清自己,才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可那时已经太晚太晚了。 人生有很多中可能,不应该被禁锢在笼子里,命运既然重新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哪怕到头来只是一场梦,她也想好好努力一次,把自己的想法认真传达出去。 江幼怡沉默了许久,久到颜未有些不自在了,不禁反思自己刚才那番话是不是太自以为是。 气氛开始变得尴尬,颜未想再说点什么打破沉默,不料江幼怡却在这时朝她笑了笑:你刚才好像徐老师啊,一句话一碗鸡汤,我都被镇住了,太可怕了,我果然对学霸的力量一无所知。 颜未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但她被江幼怡这句话逗笑了:聊到这个话题了就发表一下我的看法,不一定对,你随便听听,反正每个人有自己的活法,不管怎么样,都要开心。 这是她最大的愿望。 她希望江幼怡开心健康地活着。 可开心也不容易。江幼怡感慨地叹息,说完又觉得这样不像自己,于是靠着床头在背后垫个枕头,拿起手机,不如及时行乐,多打两把游戏。 颜未不置可否,拿着擦头巾和吹风机站起来:我去找我姐借本书看。 江幼怡手里的游戏已经开局,闻言应了声好。 苏辞十点左右到家,带了一点夜宵,几个人围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然后各自回房。 江幼怡结束一局,大获全胜,放下手机,搁床头充电,卷起被子躺下。 颜未手里的书翻过一页,听见动静回头看她:几点了? 江幼怡从被窝里伸出胳膊,让颜未看她的手表。 十一点?这么快? 颜未有点惊讶,然后后知后觉。 不是,江幼怡真的十一点就睡觉吗? 小江同学已经闭上眼睛,还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看起来是真要睡了。 颜未合上书,按灭床头的灯,也躺下来。 她有点择床,挺不习惯的,而且,现在江幼怡就躺在她旁边。 黑暗隐藏了不可言说的情绪,同时也烘托了暧昧的气氛,无限放大了心跳声,都担心对方会听见。 颜未。江幼怡的声音很低,像在试探颜未到底有没有睡着。 颜未睁眼扭头:嗯? 江幼怡: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姐和 是情侣。颜未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姊妹篇《姐姐大我十一岁》已开放预收,文案暂时没想好,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移步专栏提前收藏 第26章 卧室里安静下来,江幼怡没再说话,沉默的黑暗中只有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颜未有点难以入睡,鼓动的心跳在胸腔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她用力深呼吸,试图让自己产生困意,可她越调整,反而越清醒。 每到深夜,如果不能及时睡着,思绪就变得非常驳杂,好的坏的全都在脑子里过一遭,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的胳膊放在身侧,指骨碰到另一个人手背微凉肌肤。 江幼怡没动,颜未猜她已经睡熟了。 注意力集中在手背方寸间,颜未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面朝江幼怡。 窗帘遮光效果很好,小区路灯的光只能从缝隙间零散地透进几缕,朦胧的视野中,颜未看见江幼怡侧脸模糊的轮廓,依稀和她记忆里那日星空下的侧影重合。 胸口鼓噪的喧嚣渐渐安静下来,颜未闭眼,借这一抹夜色,偷偷抹去眼角湿润的痕迹。 她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是医院空荡荡的走廊,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和酒精刺鼻的味道,耳朵里全是仪器嘀嗒嘀嗒的警报声。 她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手里翻着日记,和日记的主人隔了一层透明的窗玻璃。 普普通通的病房突然亮起急救灯,护士一拉帘子,玻璃窗后的人就不见了。 场景一转,穿白大褂的医生戴着和啤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拉开已经被汗水和呼吸湿透的口罩,神情哀默地对她说:我们尽力了。 颜未猛地惊醒,卧室里不知什么时候开了灯,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大脑空白好几秒才渐渐恢复知觉,她看到江幼怡焦急的神情,随后才听到声音:颜未!你怎么了?快醒醒! 幼怡?颜未恍恍惚惚地找回神志,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沙哑。 她不是在医院里吗? 江幼怡担忧地望着颜未,一只手还按在她的肩膀上:你哭得好大声,做噩梦了吗? 噩梦? 如果真的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颜未看清江幼怡身上那件兔子印花的睡裙,终于想起来她现在是在颜初家里,和江幼怡一起过周末。 她刚才在梦里嚎啕大哭,把江幼怡吓了一大跳。 颜未揉净眼角的泪水,胸口闷闷的,有种劫后余生的怅然情绪久久不能平息。 你还好吗?江幼怡有点担心,颜未现在脸色很差。 她从床头柜上取来颜未睡前没喝完的半杯水,耐心温柔地劝她:喝点水吧? 颜未双手接过水杯,却只把杯子抱在怀里,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江幼怡,没有别的动作,把江幼怡盯得极不自在。 怎么这是了江幼怡抿起唇,不知所措,要不你起来坐一会儿? 颜未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凉开水,放下水杯,突然毫无预兆地朝前一扑,抱住江幼怡。 江幼怡猝不及防,被颜未这一下打破平衡,身体仰倒,肩膀嘭的一声抵住床背板,磕得有点疼。 颜未死死抱着江幼怡不撒手,吊带裙松松垮垮,一根肩带沿着肩线滑下来,要落不落地倚着江幼怡的胳膊。 女孩子年轻的身体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紧紧相贴,无法阻止对方的体温从衣料间传递过来。 这温暖来自一个鲜活存在还未消逝的生命。 梦里的曾经,她不想再经历。 江幼怡彻底懵圈,左手撑在身侧,右手撑着颜未的肩,想推不能推,想躲不好躲,怎么放都不是。 要了命了。 你到底怎么了?江幼怡声音干巴巴的,眼睛不敢看着颜未,只好仰头看着天花板。 她以故作镇静的倔强掩饰无所适从的慌乱,试图藏起紧张,可左手五指又将薄薄的被单攥得变了形。 颜未像对空气中的暧昧毫无觉察,哽咽着将脸埋进江幼怡的颈窝,火上浇油地说:我梦见你跟我闹脾气,然后永远都不理我了。 你怎么能不理我啊颜未小声控诉,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下来,温热潮湿的触感在江幼怡脖子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江幼怡噎得说不出话,心跳快得像是刚刚跑了一趟一千六百米,明明臊得不行,又为颜未那么直接地坦白对她的在意而窃喜。 窃喜中,还夹着失落与惆怅的复杂心情。 为了这个就哭成这样啊?江幼怡试图推开颜未的肩膀。 可颜未抱得太紧,不仅不退,还更加用力,伴随着一叠声的质问,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这样还不够吗?江幼怡你是不是太残忍了? 江幼怡无话可说。 她心里清楚,颜未的在意和她所希望的隔了十万八千里,这份友情会叫人引火烧身,尝遍所有暧昧,走的时候也干净决绝。 在她一腔孤勇捅破窗户纸之前,颜未未必没有觉察到她的心意,但女孩子的友情太容易模糊界限,让人分辨不清心里想占有对方一切的欲望是出于人性的自私还是纯粹懵懂的心动。 被拒绝的那一刻她才明白,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自作多情,欣喜与难过都与对方隔了一层不透风的墙,真正想得到的,却遥不可及。 江幼怡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她的确曾经下定决心永远不要再搭理这个人。 即便告白失败,她也不想让自己表现得过于难堪,趁泥足还未深陷就完完整整地抽离出来,从此对方的一切事不关己,就算还在意,也要强迫自己漠不关心。 可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颓然地认清现实,她做不到她预想的那么勇敢潇洒,进退自如。 江幼怡别扭地撇开脸,盯着窗帘上流动的车灯,小声说:我不会不理你。 颜未抬起头,两只眼睛像兔子似的,倔强地问她:真的? 嗯。江幼怡点头,真的。 颜未:那你怎么不看我?是不是只是哄我开心才这么说,事实上你根本不这么想?你恨不得躲我躲得远远的。 江幼怡: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我猜中了?颜未化身作精,咄咄逼人。 江幼怡举手投降:你到底想怎么样? 颜未直愣愣地看着她,几秒钟后语出惊人。 抱我。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咳。 第27章 啊?江幼怡表情空白。 抱我。颜未咬字清晰地重复一遍,现在,你抱我一下,我就相信你。 江幼怡心跳如鼓。 直女真是一种毁天灭地的可怕生物,这么能撩真的要命。 就算预感到自己未来会很惨,江幼怡还是克制不住地心动了,她一边唾弃自己毫无底线,一边又心甘情愿地妥协,扭扭捏捏地抬起胳膊,轻轻环住颜未的腰。 这么轻也太虚假了。颜未槽道,用力一点。 江幼怡满脸通红,这到底是什么虎狼发言。 心里臊得不行,但身体还是很诚实,江幼怡突破了内心的防线,鼓起勇气收紧双臂,给了颜未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躁动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谁也没有说话,但雷鸣般的心跳似乎出卖了她们各自的私心,以及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还没来得及享受短暂的宁静,房间门毫无预兆地被人敲响,门后传来颜初的声音:未未,这么晚了你们还没睡啊? 刚才侧卧喧闹的动静惊醒了颜初,她披了件薄外套从主卧出来,透过门缝看见里面亮着灯。 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像触电似的弹开,各自心虚地缩进被窝里,江幼怡拿起手机装模作样地看了眼时间,颜未抓起水杯作势要喝,尴尬地发现杯里根本没水了。 她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端着杯子去开门,朝颜初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我口渴起来想去接杯水。 哦。颜初不疑有他,今天的夜宵是有些咸,但你水少喝点,眼睛都有点肿了。 颜未尴尬:好,我知道的。 早点睡。颜初侧身进了主卧,轻轻关上房门。 颜未趴在门板上,尬得都快虚脱了。 背后传来一声闷笑,江幼怡提着被子挡住半边脸,两只眼睛都弯起来。 颜未回到床边,抓起枕头朝江幼怡扔过去,恼羞成怒:你笑什么笑! 江幼怡小声喊冤:又不关我事,为什么打我? 怎么就不关你事了?颜未脸红脖子粗,幸好刚才危险发言没被颜初听见,否则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但是也不能保证颜初没听见啊。 颜未生无可恋。 江幼怡没再辩解,她机灵地把自己团成一团,只露出两只眼睛:你不是口渴要去倒水吗? 眼睛都肿了还喝什么水?颜未气咻咻地往床上一躺,裹紧自己的小被子,睡觉! 江幼怡哦了声,心说你眼睛明明是自己哭肿的,可她没敢真去老虎头上拔毛,非常善解人意地侧身去按床头灯:那我帮你关灯。 啪嗒一声响,世界回归黑暗。 颜未: 好可惜。 分卷(15) 颜未以为自己刚刚梦里想起往事会很难入睡,没想到闭上眼不一会儿就有了困意,后半夜睡了个安稳的觉,没有再做奇怪的梦。 第二天早上,良好的生物钟不到七点就把她叫醒了。 颜未醒的时候江幼怡还在睡,她睡相不太好,除了肚子上搭着毛巾被的一角,四肢全露在外面,特别是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及膝的睡裙边角卷到腿根,简直形同虚设。 浅蓝色波点小裤裤若隐若现。 有点可爱。 颜未只扫了一眼就撇开脸,脸颊发烫,感觉自己像个偷窥狂。 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拿起床边的衣服,为了不吵醒江幼怡,她把拖鞋拎起来,赤脚走出卧室,去了洗手间。 油烟机在响,颜未洗漱完简单扎了个马尾,到厨房一探究竟。 苏辞换了件居家的宽松打底衫,袖口卷到手肘,腰间绑了条可爱的小熊印花围裙,正在做四人份的早餐。 她左手撑在台面上,指尖点动几下,看着锅里煎蛋成色差不多了,右手拿着锅铲利落翻面,起锅之前洒了两滴酱油调味。 听见门边响起的脚步声,苏辞回头看见颜未,朝她笑了:这么早就起来了? 苏姐姐更早。颜未乖巧地道了声早安,主动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那你来帮我切点葱花。苏辞没跟颜未见外,早餐煮面,你跟你同学葱姜蒜有没有忌口? 颜未拿了两根小葱,掐根后洗净泥污,想也没想就回答了:我不吃蒜,幼怡那份少放辣椒。 好。苏辞从柜子里取了四只碗,开始打底料,十分钟就好了,你去叫她们起床。 颜未一边答应一边往外走,到厨房门前停下步子,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苏辞:苏姐姐,家里有没有红霉素啊? 嗯?苏辞打调料的动作停下来,你看药箱里有没有,茶几下面第二个抽屉。 谢啦。颜未快步走出厨房。 她去了一趟客厅,拿了药回来先敲了主卧的门,得到颜初应声后才到侧卧。 江幼怡换了个睡姿,不知道是不是冷,她抱着被子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嘴唇抿得很紧,睡得不安稳。 心窝里像被什么撞了一下,颜未皱起眉,刚才她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她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俯身拍拍江幼怡的肩:幼怡,起床了。 江幼怡听见颜未在叫她,可她眼睑颤了好几下才睁开,黑色玻璃珠似的眼瞳盯着一个地方发呆,两秒钟后动了动,看向颜未:几点了? 七点十五。颜未回答。 江幼怡抬起眉毛,不可置信:这么早啊? 嗯,苏姐姐做了早餐,让我叫你们起来吃饭。 颜未还在担心江幼怡刚才的状态,江幼怡已经自己调整好了,翻身坐起来打了个呵欠,眼角瞥见自己卷边的裙角,呵欠打到一半突然中断,险些把自己呛到,忙扯着裙边往下压,闹了张大红脸。 她偷偷摸摸地瞥了眼颜未,颜未已经站起来去拉窗帘,好像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江幼怡放宽心,又低头扯了扯衣领,没看见颜未背着她辛苦忍笑的表情。 你先换衣服吧,我去厨房帮忙。颜未将窗帘拉开一条缝,清晨柔和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在实木地面形成形状规整的光斑。 颜未出去了,江幼怡整理衣服时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支消毒软膏。 她下意识抿起唇,拿手机当镜子看了眼嘴角破皮的伤口。 不是很严重啊,都消肿了,真是小题大做。 心里唧唧歪歪地吐槽,但她还是把那支药膏抓在手里,抱着衣服去了洗手间。 作者有话要说:  嗐 第28章 四个人围着方形餐桌坐下,颜未和江幼怡并排坐在一边,江幼怡尝了一口,不辣,再偷偷看一眼颜未那碗,好像颜未的汤更红一点。 江幼怡撇了撇嘴。 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啊?苏辞挑起一只煎蛋放进颜初的面碗,话是对颜未和江幼怡说的,今天周六,你们应该都没有课吧? 颜未停下筷子,笑道:时间当然有,但是会不会打扰你们啊? 苏辞和颜初要去约会,她们两个大灯泡似乎,不太好? 颜未笑得狡黠,苏辞哑然失笑,回头朝颜初嗔了句:你都给你妹妹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颜初咬开成色绝佳的煎蛋,蛋黄还是溏心的,闻言毫不犹豫地甩锅: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自己长歪了。 江幼怡低头笑,往嘴里塞了一口面条。 太无情了,太无情了。颜未啧了两声,昨天苏辞还说妹妹对颜初才是最重要的,事实胜于雄辩,颜初明明就只要老婆不要妹妹。 就无情,怎么了?颜初理不直气也壮,你跟着来确实蛮打扰的,我要跟你苏姐姐约会,反正也买不到同一场的票了,你们两个小屁孩爱看什么看什么,自己一边儿玩,晚上回来给你们报销。 颜未吐出一口气,转头愤声问江幼怡:你看看,这说的是人话吗? 江幼怡但笑不语,专心吃面。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结束早餐后,江幼怡主动钻进厨房洗碗,颜初回卧室化妆,苏辞则拿出钱包数了一千块钱给颜未:先拿去用,不够再找我拿。 颜未其实不好意思直接拿苏辞的钱,她带着江幼怡又是寄住又是蹭饭的,给苏辞添了不少麻烦,如果不是她确实缺钱,她肯定会拒绝。 这钱算我借的。颜未捏着一沓红钞扬了扬,会尽快还你。 苏辞被颜未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你跟小初果然是亲姐妹。 颜初高中那会儿也跟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别看这两小姑娘温温柔柔,看起来不争不抢的,但在原则事情上都拎得清清楚楚,坚决不会让步。 行,怎么都好,不着急。她没跟颜未争。 虽然起了个大早,但是并没有让人变得勤奋,除了苏辞去书房里待了两个小时处理昨天遗留的工作,余下三人玩游戏的玩游戏,看电视的看电视。 颜未把昨晚借颜初的那本书小说读完,墙上挂钟就走过了十点半。 书房门开了又关上,苏辞回卧室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走到客厅招呼沙发上一窝小年轻:都起来了,你们中午想吃什么? 问你们。颜初没有发表意见,把决定权让给了两位小同学。 江幼怡赶忙在颜未开口之前说了句:我都可以。 颜未: 得,她已经把这些人全看透了。 苏姐姐决定吧。颜未朝苏辞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把绕了一圈的皮球扔回去。 苏辞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那就吃日料吧,有没有反对意见? 她捡起颜初放在沙发上的小皮包,把一小瓶便携花露水放进去。 夏天快到了,蚊子多。 没有。小年轻们异口同声,聚到玄关来换鞋出门。 周末,上午商场人也不少,才刚过十一点,已经有一些餐厅门前开始排队。 苏辞提前预定了座位,日料店楼下就是电影院。 吃过午饭,颜未以不打扰姐姐约会为由拖着江幼怡一溜烟跑了,先去楼下商店逛了一圈。 在精品店闲逛时路过一只粉绿色小恐龙公仔,江幼怡停下脚步多看了一眼。 你喜欢这个娃娃?颜未突然凑上来问,笑容不怀好意。 这只恐龙和她的钥匙扣长得特别像。 江幼怡躲开颜未的目光,反驳道:这么丑的公仔怎么会有人喜欢? 颜未从货架上把仅剩的一只小恐龙拿下来,戳戳它圆滚滚的肚子:可我就喜欢这种啊,丑萌丑萌的,多可爱,你不要的话我就买了? 江幼怡一脸嫌弃:你不是有一只钥匙扣了吗?买一样的做什么? 哪里一样了?颜未笑,这只不是大几号么? 江幼怡:竟无法反驳。 她又看了一眼被颜未蹂.躏的小公仔,转头走开:你喜欢的话就买吧。 颜未望着江幼怡的后脑勺,两只眼睛弯起来。 又随便逛了一会儿,去前台结完帐,刚走出店门,颜未转手就把小公仔塞到江幼怡怀里。 ? 江幼怡顿住脚步,疑惑地歪了歪头。 送给你。颜未笑着说,你不喜欢也要收好。 江幼怡抓着小恐龙,左右手拇指绕圈圈:这是你喜欢的,给我做什么? 比起小恐龙,我更喜欢你。 话到嘴边差点脱口而出,可在最后关头又生生止住。 她没有底气,也不敢冒昧。 不该在毫无作为无法担负未来的年纪,用轻飘飘的情话撩拨一颗诚挚而温柔的心。 你不是说它丑嘛,遇见不开心的事情,就揍它!颜未转过身,双手交叠背在身后,低头一步一步数脚下的瓷砖。 江幼怡看了眼小恐龙咧开的嘴巴里两排柔软的大白牙。 丑是丑了点,但也不至于挨揍。 怪可怜的。 走出去没几步,颜未突然回头朝江幼怡笑:反正也没什么事,不如我们去看电影吧? 你想看什么?江幼怡问的同时也掏出手机,查最近上映的电影类目。 随便什么都行。 她只是一时兴起,想和江幼怡一起去看电影,至于看什么倒不重要。 颜未面朝江幼怡退着走,正好从一张超大的电影横幅边上路过。 她在广告牌前站定,指着宣传图上唯一一部动画片,非常随便地拍板做了决定:不如就这个吧! 《疯狂原始人》。 江幼怡: 好,很可以。 她以前到底为什么会觉得颜未比同龄人稍微成熟一些呢? 现在她知道了,是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更比一个怂。 第29章 去电影院的路上碰见一个同学,颜未没听见人叫她,还是江幼怡戳了戳她的胳膊,提醒她往旁边看,她才发现不远处站着文谭。 文谭手里拿着爆米花和可乐,身后不远处还有几个男同学在偷偷朝这边看。 是班长啊?这也太巧了!颜未心情愉快,看谁都顺眼,你们出来看电影啊? 周末在商城偶遇颜未,文谭的惊喜溢于言表,脸上露出腼腆的微笑:他们约我出来玩,说我一天天光看书把脑子看傻了,我本来不想出来,但没想到能遇见你们。 出了学校,仿佛卸了一层枷锁,文谭说话时的语调也比平时轻松一些。 我觉得他们说的没错,只学习不放松精神绷太紧了迟早崩断,要劳逸结合才行,周末本来就是用来休息的。颜未顺着他的话说了两句,身边江幼怡掏出手机,低头面无表情地刷微博。 你说得对,要不 文谭话说到一半,颜未突然挽住江幼怡的胳膊,翻起江幼怡的腕表看了眼:哎呀,电影快开场了,我还想去趟洗手间,班长你们玩得开心,我和幼怡就先走了! 说完,不等文谭反应,颜未拽着江幼怡快步跑开了。 一直跑过拐角,钻进洗手间,颜未才喘着气松开江幼怡,江幼怡好笑地看着她:你这么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怪物在追你。 不重要不重要。颜未扶着膝盖笑,等他们进去我们再去买票吧。 江幼怡按灭手机屏,低头整理跑乱的刘海,状若不经心地问她:你为什么要躲着班长?他刚才好像还有话要说。 可我不想听。颜未坦白回答,那群青春期躁动不安的小男生好讨厌的,班长过来多半是被他们怂恿的,再聊下去,后天回学校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我得躲得越远越好。 江幼怡嘴角弯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主动结束这个话题:你不是要去洗手间吗?快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等颜未出来,江幼怡朝她扬了扬手机:票买好了,十五分钟后开场,你想不想吃爆米花? 吃!颜未爽快地说,再来一杯珍珠奶茶,我请你。 动画电影的观众席上有很多小孩子,江幼怡选的座位在最后一排,灭灯后一片寂静,周围还有不少空座,留足了两个人相处的自由空间。 江幼怡观影的习惯很好,坐在座位上安安静静的,哪怕是她不怎么感兴趣的动画片,她依然看得很认真。 颜未看过这个电影,对剧情大致有些印象,就不如江幼怡那么专心了,她的视线总不经意地从荧幕挪到江幼怡身上,看着江幼怡侧脸映出电影画面花花绿绿的光。 电影放到一个有趣的情节,江幼怡脸上出现细微的表情,嘴唇轻轻抿起,柔和的唇线弯出恰到好处的弧度。 颜未之前没有开玩笑,江幼怡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认真观影的江同学终于注意到颜未的目光,她歪着头,以为颜未拿爆米花不顺手,拿起盒子递到颜未手边。 别人一起看电影叫约会,她们看电影就是看电影。 颜未捡了两粒爆米花塞进嘴里,笑得江幼怡莫名其妙。 电影散场后她们又去了一趟书店,江幼怡在新书区逛了一会儿,看见颜未抱着一摞书过来,最上面竟然是一本民事诉讼法。 你买这书干嘛?江幼怡不太理解,按理说颜未不该挑几本辅导资料吗? 颜未非常坦然,拿早就想好的理由回答江幼怡:对这方面感兴趣,想了解一下。 江幼怡哦了声,把两本推理小说推给收银员结账。 轮到颜未,她选的基本都是律法相关的专业书籍,五六本,合起来一大摞,最后一册画风突变,叫《经典人物原型45种》。 分卷(16) 颜未付完钱把打包好的书抱在怀里,唯一风格迥异的一本往江幼怡臂弯里一塞:我听说这本书挺好的,希望能在写作方面给你提供一些思路。 江幼怡愣住,抱着这本新书半天没吭声。 颜未送给她的小恐龙咧着嘴笑得开心,江幼怡的心情却非常复杂。 这时,江幼怡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颜初打来的电话,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走吧,上楼,晚上吃川菜。挂掉电话,颜未把手机还给江幼怡。 她抱着书走了两步,发现江幼怡没跟上来,回头就听见江幼怡说:我就不去了,我妈已经打了两个电话给我催我回家。 颜未惊讶:这么突然?不吃了饭再走? 她心里忽的蹿起不妙的预感,刚才那本书是不是送错了? 上次也是,提及江幼怡自己写的小说,她的态度就急转直下。 不吃了。江幼怡还是摇头,你上去吧,顺便帮我和颜姐姐说一声谢谢,祝你们用餐愉快。 她朝后退了两步,背起双手,脸上挤出一个微笑:这个周末谢谢你,我很开心。 说完,不等颜未回应,她转身朝商场外走,开始还能维持平静,过了拐角,她脚下步子越来越快,最后跑着出来,被地面凸起的石砖绊了一下,书跌了一地,连小恐龙也沾上灰。 她连忙捡起小恐龙,昨夜下过暴雨,地缝没有全干,小恐龙尾巴尖儿上糊了一点褐色的稀泥,擦不干净。 一团糟,所有事都被她搞砸了。 她原地蹲下,弓着背把脸埋进臂弯,指缝间渗出一点湿润的水痕。 幼怡 颜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幼怡蜷成一团,缩得更紧了。 对不起。颜未率先开口,我没注意到你的心情,所以想当然了,刚才如果哪里冒犯到你,我跟你道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蜷在地上的人用力摇头,沙哑的声音夹杂着一点哭腔: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你没关系。 是她太矛盾,太懦弱了。 颜未很好,特别好,好到她忘了之前的教训,好不容易调节好的心态前功尽弃。 对不起,我现在可能没法好好说话,你去吃饭吧,我一会儿就自己回去了。江幼怡做了个深呼吸,但话说出口,语气还是难以平静。 颜未怎么可能放心,她走到江幼怡身边蹲下:我陪你。 江幼怡想说你不要这样,求求你了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但这些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吞进肚子里,最后什么也没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好啊。 哪怕颜未只是表现出一点不耐烦,一点点就可以,她就能彻底逃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不算刀吧这,勉强就是一酸,调节一下口味,下章继续吃糖_(:3」)_ 第30章 颜未捡起散在江幼怡脚边的几册书,陪江幼怡蹲了十来分钟,这才小声问她:你好一点没有? 江幼怡的脸埋在臂弯里,闷闷地回答:嗯。 那你要起来吗?颜未拿不准江幼怡现在的情绪,问话的语气小心翼翼。 这次,江幼怡沉默了一会儿。 颜未以为她可能不想理人,或许不会回答她时,突然听见身边的人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腿麻了。 ?颜未愣住。 江幼怡双手撑着膝盖试图站起来,腿没伸直反而打了个晃,颜未赶忙扶她的肩膀。 可她忘记了自己刚才也是一直蹲着,两条腿使不上力,不仅没扶住江幼怡,自己也没站稳,脚下踉跄,半边身子就朝江幼怡靠过去。 江幼怡下意识地抱住她的腰。 颜未: 江幼怡: 我脚也麻了。颜未有点不好意思。 江幼怡双腿恢复知觉,情绪也稳定下来,立时发觉这个搂抱太过暧昧,想松开胳膊,又担心颜未站不稳,两难时她只好选了个折中的法子,改成扶住颜未的肩。 她不着痕迹地后退几公分,把彼此的距离拉开一些:你能自己上去吗? 听江幼怡的语气,她的心情应该好一点了。 颜未心里快速计较,厚着脸皮说:不知道,感觉不太行,要不你跟我一起过去,吃了饭再走?说话时,她直直望着江幼怡的眼睛,瞳孔高光像一汪清澈的潭。 好像这样就可以掩盖拿了鸡毛当令箭的心虚。 江幼怡看穿真相,沉默几秒,撇开脸不与颜未对视,嘟囔道:拿你没办法。 她不闹别扭了,颜未长出一口气。 颜未把江幼怡那几本书也装进自己手边的口袋里,反手握住江幼怡的手腕,拉着她健步如飞地往回走:那我们要快一点,她们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江幼怡:说好的不能走呢? 她不再挣扎,任由颜未拽着她走,另一只手拿着颜未送她的小恐龙,看着尾巴尖一点泥渍,心想:回去洗一洗,应该不会留痕迹吧。 商场顶楼的美食区挺大,好在颜未熟路,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地方,领着江幼怡进去。 姐,苏姐姐,你们久等了。颜未和江幼怡并排落座,主动把迟到的原因往自己身上揽,我们刚才在书店多逛了几分钟,没注意时间。 没事,看看吃什么。苏辞把菜单递给颜初,颜初又转手交给颜未。 江幼怡想躲,结果颜未把菜单递到她跟前去:你们不能老这样,来,一人点一个。 最后,按照颜未的提议,一人点了一个菜,谁也没法偷懒。 江幼怡点了个中规中矩的小炒肉,颜初和苏辞各点了酸菜鱼和水煮肉片,颜未又加了一个清炒时蔬、一盘凉菜,满满当当一大桌。 有两位姐姐在,江幼怡比较拘谨,不如和颜未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放得开,规规矩矩地一口菜两口饭,鲜少说话。 晚餐结束后江幼怡要回家,主动拒绝了苏辞开车送她的提议,自己拿了东西去商场外的公交车站。 颜未不好意思再打扰颜初和苏辞的二人生活,借口回学校写作业,也脚底抹油要溜了,没让苏辞送,和江幼怡结伴去搭公交车。 她们沿着马路往前走,彼此间距离不远也不近。 机动车道上偶尔有汽车鸣笛,路边两个并行的女生谁也没说话。 江幼怡踢了一脚地缝里的小石子,扭扭捏捏地开口: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情绪有点失控,对不起啊。 颜未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江幼怡说的应该是她们跑出商场那会儿短暂的不愉快。 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颜未扭头看她,没有一件伤心事毫无道理,刚才就我们两个人,你不开心必然有我的原因。 江幼怡不爱与人交流心里的想法,一来是她性格使然,二来也是她的生长环境造就了她现在不愿意轻易相信别人。 颜未经历过失去她的那一世,更懂得陪伴能给予人不可估量的勇气,她总能等到江幼怡再向她敞开心扉。 你真的很讨厌。江幼怡突然停下脚步,恶狠狠地瞪了颜未一眼。 颜未不明所以,眨巴着眼有点委屈。 江幼怡抚胸做了个深呼吸,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说:你再这样,我怕我会爱上你。 在这之前只是喜欢,如果喜欢变成爱,不说颜未,可能她自己会先崩溃。 颜未笑出声:爱上我怎么了?我不配吗? 嘁。江幼怡撇开脸,没接这话。 江幼怡回家和颜未回校是相反的方向,江幼怡坐的那趟车先到站,颜未送她上车时听她说:你到学校给我打个电话。 好。颜未回答,你路上也要注意安全。 送走江幼怡,又多等了两分钟,公交车到学校外的站台时天还没有完全黑。 宿舍里只有周晓晓一个人在看书,颜未回来和她打了个招呼,把新买的书扔上床,转头就去走廊上用公用的ic卡话机给江幼怡拨了一个电话。 得知江幼怡已经顺利到家,又随便聊了两句,电话挂断的时候听筒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江幼怡昨天出什么事了?周晓晓从床头探出半个身子,向颜未打听。 她也看见了江幼怡发的那条短信,后来颜未学校都没回。 没什么大事。颜未抓着扶梯朝上爬,她一个人闲得无聊,找我出去吃烧烤。 江幼怡家里的情况是江幼怡的隐私,颜未不会不经江幼怡的同意就和别人说这件事。 周晓晓觉得困惑,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剩下的时间百无聊赖,颜未选择埋头学习,心无旁骛。 寂静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去教室自习的舍友们陆续回来,宿舍里才多了几分活力。 周末一晃而过,周一上课时,透过教学楼的窗户可以看见有教职工在操场上搭建运动会的场地,跑道和草坪上都新画了许多白线。 大课间,班主任徐老师拿着一摞练习卷走过讲台,把试卷放在讲桌上,而后敲了敲颜未的桌面:来一趟办公室。 颜未放下笔合上书,心里无可奈何,该来的总要来。 作者有话要说:  颜未:爱我,别怕! 第31章 我听你们宿舍的宿管说你周五没住校。徐老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没上次谈话时那么耐心,我记得你是报了住校的,父母都不在阜都,那你出去住哪儿呢? 颜未早就想好了说辞:周五我出去玩,大概七八点的样子下起了暴雨,打不到车回来,我就联系了我姐,去我姐姐家里住了一晚。 和谁一起?徐老师又问。 颜未不动声色:就我一个人。 虽然徐老师认识江幼怡的妈妈,但颜未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江幼怡不会把和她在一起的行程告诉家长。 这算不算心照不宣的默契? 徐老师盯着颜未仔细看了一会儿,没从颜未脸上找出破绽,继续问下去又显得过于苛刻,只好暂退一步:以后不要这样了,如果要在外留宿,需要提前跟我说,我好确认你的安全。 你还没成年,父母又没在身边,尽可能不要往校外跑。 说完,她拍了拍颜未的胳膊,语重心长地说:你不要嫌老师唠叨,老师这是为你好。 嗯,我知道的,谢谢徐老师。颜未顺从地垂下眼睑,态度十分乖巧。 徐老师如释重负,笑道:那你回去吧,好好听课。 颜未前脚刚走出办公室,徐老师拿起手机,点开通话记录前列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片刻后,电话接通。 你好,颜未妈妈吗? 我是颜未的班主任徐老师,颜未周末没住校的事情我已经找她谈过了,是这样的 上了一天课,晚自习的时候外面落了几颗小雨,同学们纷纷对明天运动会能不能按期举行表示担忧,颜未也没上操场跑步,下课后还多留了二十分钟,把上次月考的错题又过了一遍。 等到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江幼怡合上日记本,拿起单肩包,从颜未桌旁走过时顿了顿,难得主动问她:一起回宿舍吗? 周晓晓先颜未一步抬头,看向站在颜未另一侧的江幼怡。 江幼怡注意到她,两人视线在空中相交。 一起吗?江幼怡朝周晓晓露出和善的微笑。 颜未一边说着等等一边迅速盖上笔帽,简单收拾干净自己的桌面,拿了本睡前复习资料站起来,也看向周晓晓:晓晓,再不走待会儿宿舍熄灯了。 我还有道题没写,你们先走吧。周晓晓又低下头,继续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颜未没注意到微妙的气氛变化:那好吧,我们就先走了。说完,和江幼怡有说有笑地离开了教室。 周晓晓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新的酸奶,插上吸管盯着卷面上的空题发呆,直到巡逻的保安来检查门窗,发现教室里还有人,敲着门喊她:同学,该回宿舍了! 砰砰的声响把她惊醒,周晓晓扔了酸奶盒站起来,胡乱卷了本书拿在手里。 到宿舍的时候熄灯铃已经响过,除了颜未没玩手机,每个被窝里都亮着一小团白盈盈的光。 周晓晓轻手轻脚地去盥洗室洗漱,再出来,颜未从上铺伸出脑袋:什么题做那么久?解决了吗? 她心情不错,还有闲情关心同桌的学习进度。 嗯。周晓晓点头,一开始思路错了,浪费了点时间,后来翻了书看了公式就能解了。 那就行,恭喜恭喜。颜未笑着把头缩回去,翻了个身准备睡了。 第二天早上阳光明媚,运动会如期举行。 高三同学学业繁重,留在教室参加模拟考,无缘这次运动会,高一和高二的学生则到提前划定的区域内集合,准备参加入场式。 运动会入场式各班重视程度不一样,高二十一班是重点班,徐老师主要抓同学们的学习成绩,没像隔壁几个班那样精心设计入场队形,只允许十一班的学生在体育课练了几次方阵。 别班同学们都穿得花枝招展,每个班都有不同主题,轮到十一班就是清一色的校服,班上同学颇有微词,但也只敢私下里抱怨。 班长文谭站在队伍前面默不作声,他不是没跟徐老师提过建议,只是一直没敢开口,唯一开口的那次无功而返。 好在入场式只是一个过场,尴尬就几分钟,走完了队伍一散,没谁再记得这件事,都兴致勃勃地到各个比赛场地外面抱团,给报了项目的本班同学打气。 跑步相关的比赛项目都排在同一天,颜未和江幼怡报的长跑安排在周二下午,是当天最后一个项目。 再之前,是周晓晓参加的四百米短跑。 跑道全长四百米,起点就是终点,以跑完一圈的时间判定成绩。 分卷(17) 颜未拿了瓶水等在跑道外,给即将上跑道的周晓晓加油。 等周晓晓听到哨声过去集合,颜未用手肘碰了碰身边不声不响的江幼怡:待会儿有一千六的项目,要不你先去准备? 虽然她也报了一千六,但相比江幼怡,颜未感觉自己只是个凑数的。 没事。江幼怡开口,我问过了,一千六的赛道起点也在这儿,等周晓晓跑完了,我们再去报道也来得及。 颜未瞅着江幼怡笑,江幼怡觉得莫名其妙:你干嘛? 没有。颜未摇头,小小声,就觉得你挺可爱的,而且,还很可靠。 什么?江幼怡追问。 周围太吵了,刚才那一句她没听清。 颜未提高声音,省了前半句:我说你可靠! 江幼怡脸上腾起可疑的红晕,拘谨地看向跑道,含糊地嗯了声。 裁判员一声哨响,跑道上整齐排列的女生像离弦的箭矢冲出去,颜未摇着水瓶大喊加油,不知什么时候,江幼怡偷偷转过视线,安静地望着颜未的侧脸。 周晓晓跑进小组前三,颜未高兴,递上矿泉水表示祝贺,但还没来得及说两句话,江幼怡突然拽住她的胳膊拉着她脱离人群:时间差不多了,再耽搁待会儿错过比赛,我们该去报道了。 颜未后知后觉,任由江幼怡拖着她走,一路都在笑。 江幼怡不知怎么的就生气了,秀气好看的眉毛皱起来:马上上刑场了你还这么高兴?吃错药了? 我高兴不行啊?颜未笑眼弯弯。 江幼怡松了手:懒得管你!说完就一个人闷声朝前走。 诶!你等等我! 玩脱了! 颜未赶忙追上去,凑近江幼怡状似不经意地嘟囔道:我想通了之前困扰我挺久的一件事情。 言下之意,她高兴不是因为周晓晓。 江幼怡不置可否地哦了声,表面上没什么反应,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 颜未朝江幼怡倔强的后脑勺吐了吐舌头。 江幼怡上周末那个脸臭的,跟现在一模一样。 在为她吃周晓晓的醋,还不准她高兴一下,小气。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江回头。 未未:咳今天天气不错。 第32章 他们学校虽然一个年级二十几个班,但是参加长跑项目的学生每个班只有一两个,所以一千六百米长跑只分了高一和高二两组。 高一学生先跑,颜未和江幼怡来报道的时候,高一的同学们已经出发了。 文谭领了几个同学过来给她们加油,顺便做好后勤工作,替她们送水拿外套。 班长待会儿不是要跑两千米吗?江幼怡突然开口,你这边忙完过去来不来得及? 文谭想起那张报名表,心情复杂:来得及的,高一组会先跑。 他说完,张雨桐抱着两瓶水走过来:该去签字了,裁判员在喊你们集合清点人数。 颜未和江幼怡接到通知,和同学们打过招呼,找裁判员签了字各自领了一个挂在身上的号牌,恰好是1314。 居然拿到这么特殊的号牌,江幼怡揣着某种异样的心思,确认号牌的时候心里窃喜,耳朵又偷偷红了,但当她看见颜未脸上的表情,顿时像被一瓢冷水迎面泼在脸上,好心情散得一干二净。 颜未脸色不太好看,她眉头紧锁,死死盯着江幼怡手里那张号牌,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江幼怡心里泛酸,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这块布,被粗糙的绳子勒红了拇指。 这时,犹豫了好一会儿的颜未问她:我们换个牌子好不好? 这个号码牌一点也不严格,只是用于区分选手,可以向裁判员申请换成别的数字。 她拿的十三号,江幼怡手里那张是十四。 江幼怡没作多想,眼睑垂落,面无表情地嗯了声,把手里的号牌交给颜未。 换成什么都不重要,反正也只是她一厢情愿。 然后,颜未就把自己的十三号递给江幼怡,拿了江幼怡的十四号牌往脖子上挂。 等江幼怡反应过来颜未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要和她交换号牌,颜未已经在系绳子了。 一个人操作不方便,她转过身背对江幼怡,露出背后两根白色的粗布绳子:我够不到,你帮我系一下吧。 江幼怡一脸懵逼,只是交换她们俩的号牌吗? 这操作好迷,有什么实际意义? 颜未发现江幼怡半天没动静,好像没听到她说话,于是稍稍抬高了点声音:幼怡,帮我系一下绳子! 江幼怡如梦初醒,一边应好,一边走过去两步,抓起绳子熟练地绑了个活结。 绑好了,颜未伸展四肢试了一下松紧。 江幼怡绑得绳子刚刚好,不勒,也不会掉。 你快把号牌戴上啊,发什么呆?江幼怡有点愣,颜未拿了她手里的号牌,帮她穿上身。 为什么要换牌子呀?江幼怡问出心中疑惑,不都一样吗? 颜未绕到江幼怡背后去系绳子,江幼怡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她平平淡淡地说了句:不一样,我不喜欢十三号。 啊?江幼怡还是很懵,为什么啊? 颜未:因为它是个质数。 江幼怡: 哦,学霸的思维不能理解。 颜未说她不喜欢,那就不喜欢吧。 戴好号牌做了简单的拉伸,颜未和江幼怡一起上了跑道。 八条跑道上二十几个学生挤在一起,还是有些拥挤,颜未往后面让了一点,避免和身边陌生人肢体接触。 江幼怡看见她往后挪,也跟着退了一步。 颜未:你去前面抢好位置啊。 没关系。江幼怡心情又好起来,名次不重要,再说了,长跑考验的是耐力,一开始快几步慢几步不要紧。 江幼怡说得有道理,颜未没再让她到前面去。 哨声一响,前面一排女生争先恐后地跑出去,抢占内侧跑道,颜未和江幼怡则不紧不慢地并肩出发。 颜未在跑道内侧,江幼怡靠外。 要不你进来一些?或者到前面去?颜未担心江幼怡这样跑有点吃亏。 没事,不要紧。江幼怡说,你跟着我跑,开始慢一点没事,关键是最后一圈,太累了就不要勉强。 道理都懂,但是听江幼怡再讲一遍,颜未一点都不觉得不耐烦。 江幼怡不着急,和颜未一起匀速朝前跑,不断有人从她们身边超过去,颜未还听见了跑道边有她们班的同学在喊加油。 第一圈跑得非常卖力的人到了第二圈明显后劲不足,速度开始变慢,反而是像江幼怡和颜未这样的,慢慢反超,进入第三圈,她们的位置在中间靠前,前面还有十来个人。 怎么样?累不累?头晕不晕?还能坚持吗?江幼怡抽了个空叠声地询问。 她跑了两圈下来好像一点都不累,只是脸颊微红,额头上布了层薄汗。 颜未满头大汗,气息也有点急,闻言没说话,怕一开口乱了呼吸节奏,就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好。 比赛前半小时喝了一杯葡萄糖水,她现在除了有点累,没有别的不适感。 她和江幼怡的身体素质真是没得比,学习之余还得多锻炼才行。 江幼怡看她状态还行就没问了,只是叮嘱道:如果受不了就算了,不要逞强。 颜未还有低血糖,身体跑坏了得不偿失。 嗯。颜未发出一个鼻音,但脚步没停。 第三圈结束,前面选手还剩八个人,速度最快的女同学最后一圈已经跑出去百来米。 试试冲名次吧。颜未喘了一口气,努力调整状态,最后一点了,我想试试。 坚持到现在不容易,真正比赛的时候强度比前几天的练习大多了,颜未嘴唇发白,两颊绯红,看起来很累。 江幼怡想劝,颜未朝她笑了笑:相信我,没事。 颜未坚持,江幼怡很快妥协,她朝颜未伸出左手,牵起颜未的右手:一起吧。 江幼怡带着颜未开始加速,她没跑太快,尽量和颜未的步调保持一致,冲出两百米,又超过三个人,前面还有最后五个人,除了排在第一位的女生,其他四个人距离她们很近。 周晓晓已经恢复了体力,站在跑道边狂喊加油,张雨桐也把矿泉水瓶举起来左右挥。 一个,两个,三个 不断超越,不断突破,颜未越跑越快,和江幼怡手牵手一路飞奔。 哪怕喉咙痛得好像肿起来,肺也要炸了,可她精神头很足,跑得酣畅淋漓。 距离终点还有三十米,她们与排在第一位,速度渐渐慢下来的女生齐平。 加油!加油!跑道两边的声音越来越大,震得颜未耳朵疼。 汗水糊了眼睛,她有点看不清地上的线。 最后十米。 被握着的手突然松了,颜未眼前晃过一道黑影,江幼怡从她身边扑出去,翻倒在地抱膝蜷成一团。 另一个女同学头也不回地跑过终点线。 场面静了一瞬,所有人同时失声。 事发突然,颜未没反应过来,是周晓晓一声震怒的高呼惊醒了她:裁判!刚才那个女生推人!!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怕有些读者没看懂,解析一下颜未这章换号牌的心理。 14号,在方言里有不好的谐音,音同要死,触及颜未敏感神经,她本来是不信邪的,但是经历了穿越的事情,看到这个数字反应过激,所以提出换牌,并没有宣传封建迷信思想_(:3」)_ 另外, 这位推人的女同学,你完了。 第33章 颜未抹了把浸进眼睛里的汗水,再睁眼就看见跑道上围了好些人,连副裁判也跑过去,驱散围观的同学们。 周晓晓去拉江幼怡的胳臂,扶着她站起来。 江幼怡膝盖上则是一片血淋淋的擦伤,还有细沙嵌进伤口,被刚刚渗出来的血粘住,光是看着就觉得疼。 后面的选手从颜未身边跑过,江幼怡轻轻推开周晓晓,不要任何人搀扶,一瘸一拐地朝颜未走过去:没多远了,先跑完再说。 颜未望着江幼怡腿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眼圈倏地红了:还跑什么?去医务室啊!你能不能走?不能走我背你去! 她说着就要背过身去让江幼怡趴她背上,江幼怡拽住她的手:颜未。 颜未回头,江幼怡认真看着她:我想跑完。 这是她们第一次一起参加这样的活动,凑巧拿到意义非常的号码牌,就算中途出了意外,她也想有始有终,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了。 有几个人追上来,路过她们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又神态各异地跑走了。 颜未没再坚持,她拉起江幼怡的手,陪着她走完最后几步,迈过终点线。 至于这次比赛的名次,已经不重要了。 文谭带着后援的同学过来,几个男生争先恐后要送江幼怡去医务室。 颜未已经没有多的体力帮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江幼怡抬走,她追了几步,没追上。 周晓晓同裁判起了争执,老远就能听见她气急败坏的声音:就是推人!刚才那么多同学都看见了!凭什么还记她的成绩?! 裁判没来得及开口,跑第一那名女生的同学就先和周晓晓吵起来:你们班的人牵着手跑是作弊!裁判没判你们违规你们还来找事,要不要脸啊?! 到底是谁不要脸?!周晓晓气得脸都红了,张雨桐拽她根本拽不住。 双方互不相让,眼看就要动手打人。 裁判控制不住局面,立即让身边帮忙的同学去叫这两个班的班主任。 一片喧嚣喝骂声中,突然有人拨开人群走到被簇拥的女生面前,旁边的同学没反应过来,啪的一声脆响就盖过了所有争吵,让周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女生左边脸颊飞快肿起来,一脸错愕地望着眼前的人:你敢打我?! 她话音未落,颜未反手又是一个巴掌扇肿了她另外半边脸。 颜未一声不吭,但通红的双眼和脸上狰狞的表情无疑不宣示着她的愤怒。 其他人终于反应过来,颜未这一举动无异于捅了马蜂窝,几个学生一拥而上,被周晓晓和张雨桐挡住,两边人又拉又扯,叫骂不停。 对方有个男生要给女生出头,从人群中挤出来,上前推颜未的肩膀。 颜未上辈子练过自由搏击,有男生靠近她条件反射,抬手就是一个肘击,不偏不倚地打中男生的下巴,上下牙齿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男生痛到表情扭曲,双手捂着下巴蹲下。 余下的同学都惊呆了,包括周晓晓和张雨桐,谁也没想到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生盛怒之下战斗力那么可怕。 先前推人的女生吓得脸色惨白,比起男生挨那一下,颜未给她两巴掌都算轻的。 颜未朝前走,女生往后退,周围的同学想帮忙,又都怕挨揍,犹豫间颜未已经抓住女生的手腕:你今天如果不道歉,我跟你没完! 女生被颜未的表情吓到,哇的一声哭出来。 颜未根本不怜香惜玉,拽着她就朝医务室走,把人拉得一个踉跄。 远处有老师过来,对面的同学又鼓起勇气在颜未面前聚了一排人墙,拦着不让她走。 让开!颜未没有耐心继续耗,你们再拦着我现在就撕烂她的脸! 任谁都听得出来,这句话绝对不是开玩笑。 颜未现在正在气头上,没有人知道她会做出些什么过激的举动。 挡路的人僵着像几根木桩子,颜未蛮横地撞开他们,在老师赶到之前拖着女生走了。 颜未,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医务室外的走廊上,徐老师气得声音都走了调,你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就这么给同学做榜样的吗?!什么问题非得用打人来解决?! 分卷(18) 江幼怡腿上包了纱布在长椅上坐着,颜未低着头站在她身边,已经被徐老师批评了十分钟。 她们身上的号码牌都没来得及取下来。 先前推人的女生被颜未生拉硬拽地到医务室给江幼怡道了歉,没多久就被赶过来的老师领走,走之前那位老师还扬言要把颜未打人的事情告到教务处,让她等着被记过。 颜未撇撇嘴,冷着脸反驳:明明是她先动手,推了人就该道歉!江幼怡的腿伤成这样,她还拿着第一沾沾自喜,说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解决了?哪有那么容易! 江幼怡偷偷往旁边看,视线落在颜未的侧脸上,久久没有挪开。 她推人是该道歉,但这事自然会有老师来处理,你是学生,学生的任务只有学习!你打人就是错的!你不仅打了刘佳,你还打了郭新,错上加错!徐老师脸色严肃,气息急促。 颜未没再吭声。 徐老师。江幼怡的声音响起,我有点渴,能不能让颜未帮我倒杯水? 估计也是骂累了,徐老师长叹一口气:你回去写一千字检讨,明天早上跟我去道歉,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颜未回答。 徐老师:那你去吧。 颜未朝徐老师欠身,转身拿了一次性纸杯给江幼怡接了半杯温水。 瞅着徐老师走远,江幼怡没立即喝水,而是双手捧着纸杯小声对颜未说:老古板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今天谢谢你了,干得漂亮。可是真闹到教务处去了怎么办? 她有点担心颜未被记过。 听见这话,颜未走到她身边坐下:没事,不会的。 怎么不会? 周晓晓她们都看见了她推你,这事儿闹大了她脸上也不好看,真要深究她好不容易偷的第一就作废了,她肯定会说服老师私下解决。 哦。江幼怡还是不放心,她打算晚一点去找徐老师问一下。 徐老师说得没错,我打人是不对。颜未诚恳地认了错,但下一秒就转了话锋,可有些人不把巴掌扇在脸上,她就不知道痛!再遇见这样的,我还揍! 颜未打了人发了火,早就知道这事儿不会善了,被徐老师逮着教训一通,她也心平气和,但看着江幼怡膝盖上包的纱布,还是心疼,还是生气,只可惜当时人多,没能多扇两巴掌。 江幼怡看颜未气鼓鼓的样子突然笑出声来,颜未瞪她:你笑什么? 没。江幼怡一个劲摇头,不肯说。 颜未继续瞪,用犀利的眼神试图逼江幼怡回答。 江幼怡咬了咬唇,收起笑,还是不开口。 颜未和她对视一会儿,无奈泄气:算了。看在江幼怡受伤的份上,不跟她计较。 没想到,颜未刚刚放弃,江幼怡却来了一句:我觉得你好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颜未:没你可爱。 第34章 被江幼怡夸可爱,颜未猝不及防,小心脏有点不受控制,跳得越来越快。 她安抚好心里乱撞的小鹿,大着胆子回了句:没有你可爱。 江幼怡像被这话砸了脑门似的,眼睛微微睁大,有点呆,然后很快耳尖飞一抹晕红,抱着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小声道:可爱是这么用的吗?太虚假了吧,我有自知之明,你不用这样。 哇,这是什么纯情小可爱。 颜未在心里吐槽的时候,似乎忘记了刚才扑通扑通快得好像要飞出胸腔的心跳。 江幼怡不敢继续这个话题,把纸杯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我想回去了,这里味道好难闻。 颜未适可而止,扶着江幼怡站起来。 长跑是今天的最后一个项目,班长已经帮她们请了假,不用再去操场集合,可以直接回宿舍。 看着江幼怡一瘸一拐地走,她有点担心这样擦伤的膝盖会痛,提议道:要不我背你吧? 江幼怡抿唇:你背得动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 颜未扶江幼怡站好,绕到前面去,下了两步台阶,半蹲着示意江幼怡趴她背上。 江幼怡试着扶住颜未的肩膀,迟疑道:你真要背我啊? 回答她的是颜未一声催促:来!快点! 江幼怡耳尖红红的,脸颊也浮上一抹红云,好在颜未背对着她,看不见她羞涩的小表情。 身后的人磨磨蹭蹭好半天,颜未正要再催,江幼怡终于有所行动,俯身在她背上趴好,胳膊轻轻环住她的脖子,不好意思地说:背不动就算了,不要勉强。 颜未也以为以现阶段她的身体素质,背起一个大活人多多少少会有点累。 可事实上,她背起江幼怡朝前走了几步,很轻松。 江幼怡不算矮,一米六五的正常身高,可背在背上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你体重多少啊?颜未问。 江幼怡惴惴不安:太重了吗?要不你还是放我下来吧?我自己慢慢走也可以的。 不是。颜未摇头,是太轻了。 轻得让她觉得心疼,胳膊架着江幼怡的腿弯儿好像都有点硌。 颜未边走边说:太瘦了不好,风大点儿就给刮走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肉? 可她明明记得江幼怡喜欢吃甜食,而且擅长运动,还这么瘦,有可能是体质的问题。 也没有不喜欢。江幼怡趴在颜未肩头,偷偷观察颜未耳廓上一枚小小的痣,闻言回答,可能是因为吃饭不规律,零食吃得多。 别老这样。颜未絮絮叨叨,正餐要好好吃,零食不能当顿,你还在长身体。 江幼怡哭笑不得:你这语气简直跟我妈一模一样。 乖女儿,要听话。颜未立马接上。 靠!江幼怡照着颜未肩膀拍了一巴掌,你占我便宜! 颜未哈哈大笑:你把我打坏了待会儿松手了别怪我! 我自己可以走!江幼怡大声反驳,但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反而搂紧了颜未的脖子。 呼吸里全是颜未头发上淡淡的香味。 颜未的肩膀不宽,不厚,但是她背着江幼怡,走得非常稳。 虽然嘴上说着不想麻烦颜未,可趴在颜未背上,江幼怡又想这条路能一直往前延伸,走不到尽头才好。 然而事实上,医务室到宿舍的距离并不远,平时五分钟就能走完全程,就算颜未背着江幼怡,速度再慢,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儿,不知不觉就抵达了宿舍楼。 路上越来越多从操场回来的学生,都在提醒江幼怡短暂的梦该醒了。 放我下来吧,你都背着我走那么远了,肯定累了,而且不好上楼。眼看到了楼梯口,江幼怡想下地自己走。 颜未没撒手,脚步平稳地踏上台阶:平路我都不让你走,你还想走楼梯? 江幼怡被颜未这个逻辑虎住了,等她反应过来,上二楼的两段楼梯颜未已经走了一半。 她们的宿舍一共就三层楼,从上到下分别住着高一到高三的学生。 之所以是从上到下,据说是因为高二学生晚自习的学习时间比高一学生长,高三更长,所以为了晚自习下课后不因为上下楼喧闹打扰低年级学生休息,校方就定了这样的入住顺序。 走都走到了,江幼怡没再坚持,任由颜未把她送到宿舍,当着寝室里另外几个女同学的面把她放到自己的床铺上。 江幼怡这间宿舍是混寝,十一班的女生包括江幼怡在内一共只有两个,另外一个走读,每天只有午休回宿舍,晚上不住校。 所以这些女生看见江幼怡被颜未背回来,腿上还包了纱布的时候非常惊讶,她们还不知道江幼怡长跑比赛摔倒受伤的事,纷纷聚过来慰问伤情。 江幼怡的舍友们听说江幼怡因为这次意外事故错失了拿名次的机会,都觉得不可思议,了解完真相更是义愤填膺。 靠,怎么会这样? 刘佳也太不要脸了吧?她居然是这种人! 把薯片给你,小江江快点好起来! 颜未看着江幼怡收下吃剩到一半的薯片,自己没尝两口,身边慰问她的女同学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把薯片吃没了。 江幼怡习以为常,甚至又自己贡献了一包零食,开封后第一口给颜未。 颜未哭笑不得,入乡随俗尝了一口,陪着聊了会儿天,感觉江幼怡这一届的舍友都还挺热情,比高一的时候好太多了。 我好像听说了这件事。有个女生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三班那个刘佳虽然拿了第一,但是被人打了,听说打人那个女生特别厉害,三班去了一群人,硬是没把她拦下来。 另一个女生接话:我也听说了,刘佳那个不算什么,搞笑的是郭新想英雄救美,结果牙都差点被打掉! 女生们笑作一团,江幼怡看了眼颜未,想笑又不好太明目张胆。 颜未瞅见她笑吟吟的眼神,突然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捏了一下她的耳朵。 江幼怡一愣。 指尖传来陌生的触感,颜未猛地惊醒,顿时就忘记了她这一举动的初衷,但她已经提住江幼怡的耳廓,微微的凉意跟过电似的,酥酥麻麻,一路蹿到她心里。 现在把手收回来又显得过于突兀,颜未冷静两秒,摆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想笑就笑,不用憋着! 江幼怡一阵恍惚,大概是颜未的指尖太烫,烫红了她的耳朵。 她牵起嘴角也笑了起来,故作自然地拍开颜未的手,转头对舍友说:你们别笑了,正主就在这儿呢! 舍友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其中一个人抬高了声音,一脸震惊:你说打人的那个女生就是颜未?! 不然嘞。江幼怡笑得见牙不见眼,你们是不是忘了之前我说过颜未跟我一起跑一千六?女神文武双全,为朋友两肋插刀,就说你们羡慕不羡慕? 作者有话要说:  啧 第35章 宿舍里响起一片艳羡的惊呼,舍友们纷纷表示嫉妒,其中一个女生笑问:江幼怡,你跟颜未关系那么好,帮着说两句好话呗,让女神也罩着我们? 江幼怡高冷地一挑眉毛:那得看我心情。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颜未笑得不行,侧身靠着江幼怡,手肘轻轻搭在她肩膀上。 江幼怡只要稍微偏头,脑袋就能倚上颜未的胳膊。 可她没敢那么做。 女同学们闹了一会儿,颜未收回手站直身子,转头对江幼怡说:你先休息一下,我去食堂打饭,待会儿拿过来我们一起吃。 颜未说完这句话,宿舍里嘘声一片,好像发现了地下恋情似的一脸调侃,听得江幼怡心里有点慌,怕被人觉察她的心思,可惊慌之外又有些道不明的复杂心情。 此时此刻的她们,就好像回到了上学期同桌那会儿,她不顾一切把窗户纸捅破之前她们相处的状态。 足够亲密,足够默契,可也永远与对方的心隔了一点距离。 从前她不理解,现在却突然懂了。 以朋友的名义待在她身边,或许就是她能得到的最圆满的结局。 颜未打完饭回来,宿舍里人都散了,江幼怡已经搭好小桌板,床上杂七杂八的杂志和漫画都收起来,给颜未留足了空间。 像之前一样,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依次拆开两个饭盒,果然一个装的是菜,另一个则是满满一盒米饭。 可能是因为今天运动会,食堂弄了红烧牛肉和闷猪蹄,配两个素菜,闻起来特别香。 江幼怡掰开一双一次性筷子,自然而然地撬了一小团米饭塞进嘴里,连画三八线的步骤都省了。 颜未又拿了瓶可乐出来,给江幼怡的马克杯倒满,剩下半瓶自己留着对瓶吹。 一口可乐一口肉,江幼怡满足地呼出嘴里的热气,吃了这顿饭,好像膝盖都不疼了。 她唇上沾了点亮晶晶的油渍,又夹了根四季豆咬掉半截,忽然想起一件事,嘴里没停,含含糊糊地问颜未:你想好检讨怎么写了吗? 颜未摇头,有点犯难:没有,我连检讨书的格式都不知道。 从小优秀到大的好学生,在写检讨这件事上真的一点经验都没有,上辈子过得那么惨,她都没写过检讨。 看在你帮我报仇的份上,我也帮你一个忙。江幼怡好像早有所料,主动开口,检讨我帮你写,写完你誊一遍就行,我有经验。 颜未没想到还能这样,差点被嘴里没来得及吞下的可乐呛到。 等她缓过劲来,忍不住笑:你经常写检讨啊? 江幼怡也有点不好意思,含着筷子尖儿说:不经常,一学期两三回吧。 一学期拢共也就四五个月,照江幼怡这频率,平均下来差不多一到两个月写一篇检讨。 嗯,是不经常。颜未一本正经,这叫偶尔。 江幼怡哪里听不出来颜未打趣,用没受伤那条腿踹了她一脚:再笑就自己写! 颜未喊冤:我没笑! 眼睛都弯成一条缝了好意思说自己没笑。江幼怡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筷子戳起一块土豆,狠狠咬了一口。 颜未哪里憋得住,噗的笑出声,也没再狡辩,从饭盒里挑了一块最大的牛肉送到江幼怡面前:小江同学行行好,帮我写个检讨呗? 江幼怡哼了声,朝颜未翻了个这还差不多的白眼,收下了颜未进贡的牛肉。 第二天早上,颜未带着誊好的检讨书去了教务处,见到了被她打了的刘佳和郭新,当着众位老师的面做了深刻的检讨,又被迫听了半个小时的教导,终于有惊无险,没挨处分。 不过,刘佳一千六百米的成绩也因为她推人作弊被取消,怄得她跑到厕所哭了半个小时。 周三周四都没有颜未的项目,加上江幼怡腿上受了伤,两个人堂而皇之地远离人群,跑到最远的看台角落待着,看书的看书,玩游戏的玩游戏。 分卷(19) 江幼怡看见颜未从书包里拿出来的东西,眼睛都瞪圆了:天,你这个人,运动会诶,你居然在写模拟卷! 颜未膝盖上垫了几本很厚的练习册,把刚拿出来的试卷铺在上面。 这套卷子题做了一半,剩下有几个大题知识点记不太清,她得翻一下资料找找看例题。 你是不是忘记了运动会结束就是期中考?颜未一脸理所当然,手里书页翻得哗啦啦响。 由于五一节调休,这周的课一直上到星期天,运动会结束后紧接着就要考试,虽然成绩退步在所难免,她还是不想考得太难看。 期中考完了还有家长会,到时候一场血雨腥风是躲不了了,她只求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做到最好,不要让江幼怡因为她受到牵连。 看见颜未这么努力,江幼怡实在没办法继续玩游戏,她摘了耳机把书包拖到面前,想找本小说看。 拉链拉开,一本很厚的新书夹在乱糟糟的小说杂志之间,特别显眼。 是颜未送她的那本《经典人物原型45种》。 颜未参考着例题的思路把第一道大题做出来了,正要继续往下一道题看,忽然听见身边响起书页翻动的声音,一回头就看见江幼怡抱着她送的那本新书,正在查阅目录。 江幼怡习惯从一本书的目录开始看,只挑自己感兴趣的章节。 她往后翻了两页,右边胳膊突然一沉。 颜未不知什么时候朝她靠过来,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越过她的手跟她一起看书上的内容。 不知道是不是太阳太大了,江幼怡感觉有点热,耳朵也烫。 你不写试卷了?她目不斜视,故作平静地开口。 颜未的脸几乎和她贴在一起,是一个她转头就能亲上的距离。 累了,待会儿再写。颜未好像没发现江幼怡的拘谨,语气十分自然,这一页看完了,要往后翻吗? 她话音落下,江幼怡听话地翻过一页。 颜未不转眼地继续往后看,看到一半笑起来:写得挺有意思。 江幼怡捏紧书页:嗯,这书很有名,我也听说过。 闻到颜未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江幼怡眼神有点飘,书上每个字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变成句子,她挨个字念过去,脑子里愣是什么都没留下。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颜未应该又看完了一页,她才看到第三行。 没等颜未开口,她主动翻页,还故意用手压在段落边缘,做出认真阅读的样子。 可江幼怡不知道,颜未只看了前三页。 她的视线顺着压在段落间的五指飘到手背上,偷偷描摹那只手修长的形态和恰到好处的骨节,得出一个结论。 小江同学的手好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江同学:攻受分明 未未:??? 第36章 颜未看了一小会儿,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有点变态。 自觉盯着人家的手老半天似乎不太好,她脸红心跳,怕被江幼怡发现,于是掐在江幼怡又翻过一页,第一个人物原型概述结束的间隙主动撤退,装模作样地喝了口水,继续低头做自己的试卷。 颜未一走,江幼怡偷偷松了一口气。 虽然第一轮阅读的时候什么都没记住,可她也不好当着颜未的面就翻回去不打自招。 她悄悄扫了颜未一眼,然后就着刚才翻到的位置继续往后面看。 两个女生并肩坐着,一个看书一个做题。 安安静静,十分和谐。 三天一晃就过去了,运动会顺利结束,期间滴雨未落,史无前例,可这也意味着,期中考也要如期举行。 虽然颜未已经很认真地进行了复习,可七年间遗忘了太多书本知识,不是认认真真学个三两天就能捡起来的,这次期中考,她的成绩毫无疑问又是一塌糊涂。 虽然比起上次月考进步了几百名,位在班级中列,甚至还稍微靠前,但是距离她以往耀眼的成绩依旧差了两个银河系。 颜未连续两次失利,从成绩下来到现在,周围一直有人窃窃私语,不时就有隐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周晓晓没再去抢颜未的试卷,盯着空白的桌面发呆。 张雨桐从她身边走过,看了一眼不为喧闹的环境所动,还在认真改错题的颜未,小声对周晓晓说:恭喜啊,第一! 这次期中考,班级第一又易主了,正是颜未的同桌周晓晓,第二名则是班长文谭。 周晓晓没抬头,嘴里含糊地应了声唔。 尽管考了第一名,可她一点也不高兴。 之前月考就阴阳怪气嘲讽过颜未的女同学这次运气好,选择题多蒙对了几道,考下来成绩还不错,班级排名公布之后就得意洋洋地跟前座的男生说: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的名字居然能和女神排在一起,太荣幸了。 她不像张雨桐有所顾忌,声音一点没压低,听起来像在故意挑衅。 前座的男生是个粗神经的,丝毫没听出来女生话里的含义,乐呵呵地应道:恭喜恭喜! 不管周围人怎么说,怎么笑,颜未该干嘛干嘛,有条不紊地改错题,翻看知识点,拿红笔在卷面上一点一点做标记,凡是没弄懂的地方,都打上记号,老师讲的时候重点听。 徐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闹哄哄的同学们顿时安静下来。 颜未适时合上笔帽,果然见徐老师朝她走过来,这个月第三次敲她的桌:来一趟办公室。 看得出来,徐老师很生气,除了愤怒,还有失望。 一次考差也就罢了,颜未可以用生理期精神状态不好当借口蒙混过去,可第二次呢?两次考试隔了十来天,总不能一直在生理期。 她这个状态糟糕透顶,甚至可以用史无前例来形容。 颜未听话地跟着徐老师离开教室,窗边江幼怡一直看着她背影消失。 你说说,这个成绩到底是怎么回事?徐老师手里拿着打印好的成绩单,从上到下按次数过去,在二十三名的位置找到颜未的名字。 他们班一共就五十二个学生。 徐老师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神态极其严肃,像暴风雨前压在低空的厚重乌云。 没复习好,最近有点松懈。颜未坦言,承认自己不够努力,但我会调整好心态,下次考试不会这样了。 到底是心目中的好学生,颜未诚恳地认错,徐老师怒气散了大半,眉头也松开一些。 她叹了口气:这学期学习紧,任务重,偶尔有松懈是正常的,老师也理解,但这个状态必须好好调整,不能一直这样。 你看这几个科目。徐老师把成绩单放到颜未面前,语文和英语应该算正常发挥,数学和生物倒也没差太多,但你物理化学这两科都将将擦过及格线,比平均分还低,是不是学习上遇到了什么困难? 颜未摇头:没有,老师讲得很清楚,是我自己偏科,课后复习不到位。 那你这两科要好好抓一抓,不懂的就找老师问,如果不好意思跟老师开口,问班上同学也行。徐老师苦口婆心地劝她,下学期就高三了,千万不能懈怠,各个知识点一定要弄懂,高考可不是闹着玩的,老师希望你以后不要为现在的不努力而后悔。 希望你以后不要为现在的不努力而后悔。 颜未被这句话触动,低下头不吭声。 徐老师不忍心再说重话,只拍了拍她的肩:下午家长会结束,你带父母来一趟老师办公室。 从明天开始就是五一假期,今天下午要召开家长会,学校已经提前两天给学生家长都发了短信通知。 好。颜未只能答应。 就算她不愿,她爸妈也会在到校后第一时间来见徐老师。 从办公室出来,顺手带上门,颜未情绪有点低落。 考试成绩好坏不能影响她的心情,但家长会她却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的双亲。 在教室门口碰到江幼怡,江幼怡没让她进,而是抬了抬下巴,朝走廊示意:聊聊? 颜未退到门外,倚靠在围栏上,望着楼下花台新长出来的白色小花,等着江幼怡开口说话。 心情不好?江幼怡问她,因为考试成绩吗? 颜未摇头:不是。 被徐老师骂了? 没有。 那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家长会。江幼怡吐出一口气,神态萎靡,你爸妈是不是很凶啊?考差了他们会怎么样?打人吗? 颜未抿唇。 如果只是打人倒还好了。 江幼怡注意到颜未的表情,好像听到了颜未的心里话。她踹了一脚栏杆,小声说:挨打其实不好受。 嗯。颜未认同,她想起江幼怡从家里出来返回学校,身上时常青一块紫一块,就借着这句话问她,你是不是经常因为成绩挨打? 江幼怡做了个深呼吸:他打人的理由一抓一大把,拿成绩做借口,是最卑劣的一种。 颜未望着江幼怡的侧脸,半晌没接话。 莫名就多愁善感起来,没安慰好颜未,反而自己也难过了。 江幼怡趴在扶手上,自嘲地想。 颜未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脑袋,像揉小狗似的揉散了她的头发:我们迟早会长大,拥有天高地远的未来。 所以,不要害怕。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黑暗。 江幼怡想逞强说自己没在怕,但颜未一只手轻轻按着她脑袋,似乎也一同镇压了她的倔强,让她觉得,偶尔不那么坚强也可以。 有一瞬间,江幼怡有一种错觉,好像颜未其实大她很多,也比她成熟。 那双眼睛望着她的时候,仿佛能从中读出些什么。 但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反应过来颜未这个动作像在摸狗头。 江幼怡一巴掌拍掉颜未摸她脑袋的手:血可流,头可断,发型不能乱!你别摸了! 颜未的心情多云转晴,江幼怡还在她身边,她没什么好怕的,又有什么能比失去这个人更难过? 那要不你摸回来?颜未把自己的脑袋递过去,一脸开心。 江幼怡推着她的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你这人怎么回事,刚才还在郁闷,现在笑得像个傻子。 颜未笑:摸了一只小狗,心情突然就好了。 江幼怡大怒:你说谁是小狗! 谁凶谁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嗨呀,明天入v了!能赚到一杯奶茶钱吗! 高亮:接下来连续三天零点更新~ 第37章 不管多么不愿见面, 该来的总要来。 上午半天课结束,下午两点召开家长会,颜未收拾好课桌和书包, 准备回宿舍。 今天日子特殊, 颜未和江幼怡表现得格外默契,谁也没主动说要一起走。 颜未刚出教室门就看见颜廷樾和何萍从楼梯口上来, 正沿着走廊挨个教室看过去,寻找颜未所在的班级。 其他同学的家长都还没到, 在涉及颜未教育的方方面面,她的父母总要比别的学生家长积极一些。 颜廷樾先看见颜未, 小声告诉身边的何萍。 何萍转身也望见她的女儿,老远就开始挥手, 脸上是久别重逢的激动在颜未看来或许算不上久别,毕竟他们清明节才见过面,比起上辈子两年不见, 现在的频率应该说是频繁。 颜未调节好情绪,为接下来可能降临的狂风暴雨做好心理准备, 然后挂上程式性的微笑,加快了脚步去迎接她的爸爸妈妈。 爸,妈。颜未走到他们面前, 例行和他们挨个拥抱, 你们开车过来累不累? 颜廷樾微笑摇头:你妈上车就睡, 一路睡到校门口, 怎么会累? 何萍被颜廷樾揭老底也不恼,装作听不见没理他,拉着颜未的手左看看右看看:未未,你是不是瘦了呀?我感觉你下巴好像尖了点。 学校伙食那么好, 胖了还差不多。颜未笑着转移话题,家长会两点才开始,你们是不是没吃午饭?我们一起去食堂吧。 离开教学楼去食堂的路上,被颜未刻意忽略的成绩问题还是没逃过,被颜廷樾主动提了起来:我记得你们前两天期中考是吧?成绩下来没有?发挥得怎么样? 颜未静了一瞬,而后硬着头皮开口:这不太好。 不太好是什么意思?何萍问她,是不是没考第一?成绩起起落落是正常的,偶尔也要给别的同学机会嘛,反正我们家未未总不可能掉出前三。 颜未:不止掉出前三,三前面还要加个二。 颜廷樾从颜未的沉默和脸上为难的表情中发现了端倪,突然停下脚步,语气严肃起来:成绩单在哪儿? 哪怕从七年后的时空回来,这 一刻,颜未依然从颜廷樾身上感受到无法抗拒的压迫,经年累月的顺从形成条件反射,内心的胆怯翻涌上来,无孔不入。 这种感觉从小到大如影随形,深深刻进她的骨髓里。 上辈子她高考失利,同样面对过这样的局面,但是那时她失魂落魄,江幼怡去世带来的悲恸和悔恨激发了她内心深处的孤勇,让她不顾一切。 然而现在,被父母权威笼罩的恐惧再一次占了上风。 何萍也意识到事态不对,但她不想让颜廷樾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像审犯人一样审问颜未,于是出言缓和气氛:你那么着急做什么?刚见面就提成绩,把未未都吓到了,先去吃饭,吃完饭送未未回宿舍再说。 颜廷樾也注意到周围人多,顾及脸面,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到了食堂,颜未让颜廷樾和何萍先找地方坐,然后自己跑了两趟打了饭回来。 桌上气氛非常凝重,颜未没吃几口就想放下筷子,颜廷樾却突然开口:吃完,谁教的你那么浪费? 颜未低着头,默默把剩下的饭菜全部吃完。 何萍想说什么,最后没能开口,只是把手边的一次性汤盒朝颜未推过去,叫她再喝点汤。 分卷(20) 吃完饭,颜未把筷子放下,语气平静:我这次考得很差。 颜廷樾脸上没什么表情,问她:有多差? 二十三。颜未说,班级二十三,年级四百五。 啪 颜廷樾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整个食堂都能听见声响。 周围还在吃饭的同学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过来,但扫见这桌沉重的气氛,又都识趣地收回视线。 没一会儿,距离比较近的几桌同学都走了。 何萍也失了言语,眉头揪成一团:怎么回事啊?怎么考到二十几名去了? 还能怎么回事?颜廷樾阴着脸怒道,一天天的正事不干,周末出去疯,学校都不回,还学会了和人打架,她不考差谁考差?!怎么不直接交白卷,还读什么书?! 颜未放在桌下的双手拉扯着衣摆,指甲嵌进掌心,压出几道白痕。 徐老师果然什么都说。 你少说两句。何萍制止颜廷樾,转头牵起颜未的手,问她,最近状态不好吗?我们听说你周末去你姐那儿了,你怎么和小初联系上的?她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言下之意就是,颜未成绩下降,又在外留宿,是不是被颜初带坏了。 没有。颜未低着头,神情落寞,无可奈何地撒谎,我是出去买书,因为突然下雨打不到车,碰巧遇见她,她带我回去住了一晚,第二天我就回学校了。 颜廷樾一脸不信,何萍也试探着追问:她真的什么都没跟你说?你们之前没有联系过吗? 颜未闭上眼睛:没有,就这一次,之前我都不知道她在阜都。 那你为什么会和人打架?何萍又问。 颜未从小就乖,性子也柔,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颜未会和人动手,而且还是颜未单方面把人打了,他们主观认定,如果不是被人教唆,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因为运动会上,那个女生比赛的时候把我朋友推倒摔了。颜未陈述前因,而且她不肯道歉,我太生气了才打起来的。 生气就可以打人吗?颜廷樾还在气头上,说话很冲,什么问题不能找老师解决?好的不学尽学些莫名其妙的,书没看几本,成绩不怎么样,打架倒挺来劲! 我们平时怎么教你的?我和你妈妈都是有教养的人,怎么到了你这儿就不学好? 颜未没再吭声。 反正不管她怎么说,颜廷樾都会把话绕到成绩上去。 成绩下降,没拿第一,就是万恶之源。 颜廷樾数落颜未的时候,何萍就坐在旁边唉声叹气。 等颜廷樾收声,扶额皱眉,她才开口:未未啊,你考差一次两次没关系,但是你要明白自己为什么考差。你现在高二,正是关键时候,不能松懈,等你高考结束,考上大学,爸爸妈妈也不会再管你了。 你别怪你爸说你,爸爸妈妈供你读书也不容易,辛辛苦苦一辈子,在你身上投入那么多精力,还不就希望你以后能出人头地,过上比别人好的生活吗? 何萍似乎回忆起过往的艰辛,又有些恼颜未不争气,用压着心酸和委屈的语气劝说颜未:听话,回去好好想想,啊? 颜未点头,心如死灰。 宿舍楼外来往的都是女同学,现 在还没放假,男士不能进女生宿舍,颜廷樾就站在楼外等着,何萍跟颜未上了楼,说要帮她收拾行李箱。 颜未的妈妈来了,同宿舍的女生纷纷上前问好,周晓晓从课本里抬头,扬起笑脸唤了声何阿姨。 这是晓晓吧?怎么大中午还在学习呀?何萍认出周晓晓,她记得周晓晓是颜未这学期的同桌,学期开学的时候见过。 周晓晓再大大咧咧的性子见了同学家长也不由拘谨起来,腼腆一笑:我基础比较差,得多花点时间。 何萍听后一脸慈爱:晓晓太乖了,未未,你跟人家多学学,你们还是同桌呢,学习上要互相帮助,不懂多问。 颜未只应了一个字:嗯。 任谁都看得出来颜未不高兴,何萍也没再当着同学的面继续絮叨,她径直拉开颜未的储物柜,整理一阵忽然从中翻出一本推理杂志。 颜未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看见何萍手里的东西霎时变了脸色,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把把书夺下来背在身后。 拿来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何萍看起来依然和颜悦色,但颜未知道这一切只是假象。 颜未没应声,也没交出手上的东西。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宿舍里说话声都小了。 唉,颜未。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周晓晓像没发现异样似的,语气轻快地说,刚才回来我一直在找这本书,忘记是借给你了,你看完没有啊? 颜未心领神会,立即把杂志抛给她:没看完,你想看就先看。 那行。周晓晓应声,放我这儿,你要看再找我拿。 说完她就自然而然地翻开封面,连课本都不看了。 何萍将近半分钟没说话,先看了眼立在一旁的颜未,然后朝周晓晓走过去,语气和善:晓晓,这本书能借给阿姨看看吗? 噢,好啊。周晓晓合上杂志递给何萍。 何萍把书拿在手里随意翻了几下,颜未紧张得心提到嗓子眼,如果不是周晓晓给和她打配合,何萍很有可能当着她的面直接给它撕烂。 好在何萍真的只是随便看看就递还给了周晓晓,还微笑着问她:晓晓平时经常看课外书呀?你们学业这么重,哪儿来的时间哦? 休息的时候会看一点小说。周晓晓看起来很擅长应付这种局面,她那张讨喜的小圆脸上眉眼舒展,笑容乖巧,劳逸结合嘛,休息是为了有更多精力好好学习。 你说得对。何萍附和道,不过,你们平时看书已经用眼过度了,阿姨觉得小说还是少看一点,有休息时间可以出去散散步,打打羽毛球乒乓球什么的,你说是不是? 是,我以后会注意的。周晓晓十分顺从,说什么是什么。 何萍拍了拍周晓晓的肩膀,起身看向颜未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淡了:未未,你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说完她率先转身出去了。 周晓晓朝颜未递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颜未朝她点头道谢,快步跟出寝室。 书到底是谁的?何萍开门见山,是不是你的?做家长的过的桥比孩子走的路还多,哪里会看不出周晓晓和颜未那点小伎俩。 颜未就没抱希望瞒过何萍,但好歹保住了那本杂志。 反正她不可能告诉何萍书是江幼怡的,就没吭声,默认了何萍的猜测。 从见面到现在,始终保持着微笑的何萍终于冷了脸:我跟你爸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你现在是高中生,那小说能看吗?!等你以后考上大学有了稳定的工作,想看什么小说不可以,非得现在偷偷摸摸挤占学习的时间?! 你看看你现在的成绩,继续这样下去,你迟早有一天要后悔!爸爸妈妈都是为你好,你怎么就听不进去?我们能害你吗?! 走廊上人来人往,不时有学生从她们身旁路过,何萍的声音不大,但空气中近乎凝滞的气氛还是让周围的人敏锐地觉察不妙,没有学生敢在附近逗留。 直到午休铃响,打断了何萍的控诉,颜未才抬头:我得进去了,不然待会儿会打扰她们休息。 颜未到现在还没有认错,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 何萍从颜未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倔强,忽然间神情有点恍惚。 但不论是何萍还是颜廷樾,他们不会希望颜未破坏规则,打扰别人的午休,或许教养也是其中一个缘由,但在颜未看来,更大程度是因为这样有失体面。 所以何萍没 再多说什么,放颜未回了宿舍,临走时还说:家长会结束之后,我不希望再在你的柜子里看到任何不务正业的东西。 要么送人,要么销毁,这是何萍没说完的话里暗藏的两个选择。 你还好吗?周晓晓探出身子,把刚才收走的杂志递过来,你妈妈好严格啊,她都不准你休息时间看小说? 一直是这样。颜未叹了一口气,也不打算多说自己家里的情况,转头问宿舍里其他同学,你们现在有谁要睡觉吗? 舍友们纷纷摇头,一致回复:暂时还不睡。 颜未就开始整理东西:我占用几分钟时间,可能有点吵,很快就好。 她翻箱倒柜把江幼怡借给她杂志、小说和漫画都找出来,拿袋子打包,其他不被何萍所接纳的小玩意儿也都通通收拾好,那些不重要的,可有可无的东西,全当着舍友的面一通扔掉。 周晓晓愣愣地看着颜未把几个吃肯德基儿童餐送的小玩具收起来,零食也全部分给她们,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难怪颜未至今没有一部属于自己的手机。 并不是她们家没钱,而是她的父母不允许任何可能影响她成绩的事情占用她的时间。 这一发现让周晓晓感到震惊的同时,还很窒息。 颜未倒是对此习以为常,她面无表情地清理了所有她父母认为多余的东西,把那一包课外读物拿去走廊尽头的宿舍还给江幼怡。 回来之后不声不响爬上床,倒头就睡。 周晓晓望着上铺的床板,盯了一整个午休没闭眼。 一点半起床铃响,颜未迅速起身,很快洗漱完离开宿舍。 她到教学楼的时候,颜廷樾和何萍已经到了教室,正在走廊上和其他同学家长聊天。 颜未走近,听见其中一位家长语气艳羡:听说晓晓这次期中考得了班级第一,年级排名也进了前二十,真是可喜可贺,晓晓妈,你们家晓晓平时放假在家是不是也特别爱学习啊? 被问到的女人看起来很年轻,周晓晓遗传了她的小圆脸,母女俩眉眼神态很像,眼睛微微弯着,看着总像在笑,给人的感觉很亲近。 我们晓晓才不爱学习。她笑着说道,回家睡懒觉看电视看小说打游戏忙得根本停不下来,哪有时间学习? 周围听到这句话的家长反映完全一致:晓晓妈真的太谦虚了。 没人相信周晓晓在家不爱学习,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的臆断,如果不是特别特别努力,怎么可能考第一? 对于这些虚假的称赞,周晓晓的妈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恰好眼角余光扫见从楼梯口上来的颜未,她笑着朝颜未招了招手:这不是未未吗?快过来阿姨看看。 颜未走过去,听她继续说:晓晓在家经常跟我提起你,说你学习用功刻苦,十个她也赶不上,还说你是她偶像!晓晓上学期还在班上十多名,就是和未未做了同桌成绩才突飞猛进。 真是谢谢你啊,未未。她拉起颜未的手腕,一脸真诚地道谢。 颜廷樾和何萍神态有一瞬间很不自然,显然颜未这次的成绩让他们觉得非常丢脸。 颜未倒是坦然:晓晓很用功的,她比我聪明,学什么都快,我才是学了不看就容易忘,这不,稍微放松一点成绩就一落千丈,比不得晓晓发挥稳定。 周晓晓和张雨桐几乎踩着颜未的鞋跟上楼,颜未说这话的时候,她们也听见了。 开玩笑!胡说什么呢?周晓晓跑过去一把环住颜未的肩,你最近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我拿一次第一是意外,你考第一才是常态,得感谢你让我啊! 张雨桐也附和道:颜未是让晓晓体会一把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期中考算什么呀,又不是高考,高考考好了才是真本事。 周晓晓的妈妈被这三个小姑娘逗得忍不住笑:雨桐说得对,你们一个赛一个聪明。 其他几个同学家长也笑呵呵地附和,商业互吹对方家的小孩如何聪明乖巧。 走廊上一片其乐融融,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徐老师提前五分钟抵达教室招呼家长和学生落座,颜未没看见江幼怡,借口去洗手间爬上六楼,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了蹲在地上的小江同学。 虽然今天学校人很多,但六楼实验室还是非常清净的无人区。 马上家长会就开始了,你在这儿干嘛呢?颜未走过去,用一样的姿势并排在江幼怡身边蹲下。 江幼怡 整张脸埋在臂弯里,听见声音就知道谁来了,闻言瓮声瓮气地回:我爸来了,不想见他,等打铃再下去。 我爸妈也来了。颜未叹气。 江幼怡:我看见了。她还看见周晓晓揽了颜未的肩。 你都不知道今天他们听说我这次考试的成绩后,表现有多夸张。颜未抱紧膝盖,她也是第一次和江幼怡说起这些,我爸在食堂,差点把桌子拍烂,我妈在我柜子里看到你借我的那些书,都快气疯了。 所以你才把书还回来么?江幼怡问她。 颜未无可奈何:暂时放在你那儿吧,有些已经看完了,剩下的我要看再找你拿,我怕我妈待会儿过去看见那些书还在,直接给撕了。 你爸妈看起来那么温和的人,也这么暴力吗?江幼怡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不会打人,但是很擅长语言暴力。颜未总结道,我都能把他们要说的话全部背下来,可是每次听,还是很烦。 不仅烦,而且心寒。 有时候言语的杀伤力甚至还要超过真正的暴力,上辈子,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一度让颜未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 只要是她想做的,都会被否决,并且冠上不务正业的标签。 唯一被允许的只有学习。 江幼怡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颜未也没再开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独属于两个人的清净很快就结束了,伴随着一声刺耳的铃响,颜未和江幼怡不得不回到教室去,接受不同形式的公开处刑。 厕所都能上那么久,做事拖延,难怪成绩会下降。颜廷樾毫不客气地斥责。 分卷(21) 虽然他压低了声音,但与颜未同桌的周晓晓还是能隐约听见,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没一会儿,江幼怡从后门钻进教室,后排隐约传来男人低声叱骂,不少学生家长回头去看,颜廷樾和何萍也在此列。 这女孩儿是未未上学期的同桌,叫江幼怡是不是?我记得她成绩好像不太行。何萍小声嘟囔。 颜廷樾接过这句话:哪里是不太行,是太不行,幸好这学期未未没和她继续同桌,徐老师在这些方面还是很上心的,是个负责任的好老师。 他们说这话的时 候一点没避着颜未,在他们看来,成绩好的学生和成绩差的学生分开坐才是理所当然的。 颜未从始至终没吭声,但扶在腿上的手把膝盖掐得生疼。 徐老师清了清嗓子,家长们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长达两个小时的家长会,期中考获得良好成绩的同学享受荣誉和掌声,成绩有所下降的同学则如坐针毡。 以前每次家长会都能念到颜未的名字,大部分学生家长都认识颜未,这一次却十分意外地没有听见徐老师提及,颜廷樾二人承受了比刚才江幼怡回教室时更多的视线,脸色都不太好看。 好在徐老师顾着各位学生家长的颜面,报喜不报忧,考得好的大力表扬,考差的也没有批评,而是委婉地鼓励几句,希望他们积极努力。 还有就是一些老生常谈的话题,动员家长一起督促学生学习,五一放假在家不能懈怠,出去玩也要注意安全等等。 好不容易挨到四点打铃,所有学生齐齐松了一口气。 不少家长都带着儿子女儿去找徐老师详细了解自家孩子在学校的学习情况,三四平米大的讲台被一群学生家长围得水泄不通。 坐在第一排的颜未和周晓晓只觉得喧闹,桌上的水杯都差点被人挤倒。 徐老师请你们去办公室等。颜未把徐老师今天上午交代她的话转告给父母,她这里忙完了会直接去办公室找你们。 就算颜未不解释,颜廷樾和何萍也知道为什么徐老师要单独见他们。 颜廷樾寒着脸往外走,何萍牵着颜未跟在他身后,边走边叹气。 刚出教室,男人粗哑的声音从教室后门传来,同时还响起一声清脆的耳光。 颜未一回头就看见男人暴躁地撕了江幼怡的试卷,把碎屑揉成团扔在她脸上,骂骂咧咧地呵斥:这点分还读个屁的书!你那么不想学就别学了!明天就给老子滚出去打工! 江幼怡脑袋偏向一边,左侧脸颊上浮现几根清晰的手指印,眼神漠然又倔强。 她不肯服软的态度无疑在男人的怒火上浇了一瓢油,他指着江幼怡的鼻子怒道:你再瞪!就你能是不是?信不信老子揍死你?! 眼看又是一巴掌要落在江幼怡脸上,旁边突然蹿出来一个人,硬是把江幼怡撞得后退两步,男人挥下来的手啪的一声扇在女生小臂上,印出几道红痕。 颜未!刚才任打任骂不吭声的江幼怡认出来人的一瞬间脸色大变。 她拉住颜未的胳膊拖着她后退,看清颜未白皙的小臂上迅速显形的几道刺眼的红杠,气得浑身发抖,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朝面前的男人吼,江康国!你这个疯子怎么不去死啊! 男人误伤了人原本有点错愕,结果江幼怡这句话直接点了炮仗,他大步走过去伸手就要揪江幼怡的衣领,嘴里骂骂咧咧:你他妈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颜未眼疾手快,用力推开男人的胳膊打断他:你怎么在学校打人?! 你谁啊管我们家的闲事?!江康国额角青筋暴跳,横眉竖目,一副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了他揍人的样子,她是我女儿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我劝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揍! 你讲不讲道理啊!颜未也很愤怒,江幼怡每次回家身上那些伤就是这个男人打的! 她死死护着江幼怡,一点形象也不要了:你再闹信不信我报警了! 江康国被颜未这句话气笑了,讽刺道:你报啊!你倒是报警我看看,我管教我自己的女儿,看那些警察管不管这家务事! 双方争吵不休,江康国还要来抓江幼怡,颜未做好要还手的准备。 这时,颜廷樾和何萍突然大步走过来拽住颜未的胳膊,要把她往旁边拉:你在干什么?!人家父女吵架你关你什么事?跟我们去办公室! 放开我!颜未用力甩开颜廷樾的手,心底的愤怒和委屈通通压不住了,徐老师找你们又不是找我!要去你们自己去! 她要是被拖走,谁还管江幼怡的死活? 反了天了是不是!你这是什么态度?!颜廷樾攒了几个小时的怒火上溅了油星,瞬间爆发出来,几乎把理智都烧干净,你是不是翅膀硬了,觉得我们管不了你了?! 走廊乱做一团,眼看收不了场,何萍拉住自家丈夫,谨防他盛怒之下跟颜未动手,一脸焦急地劝说颜未:未未,你说你这是在干什么?!有你这么跟爸妈说话的吗?还不快点认错?! 我做错什么了?!颜未觉得不可思议,荒谬至极,我该眼看着同学挨打吗?!这是家暴!犯法的! 她双手张开把江幼怡护在身后:今天我看见了,我就要管,谁也不能动她! 要是江康国再动手,她宁肯跟他拼命! 气氛剑拔弩张,颜未和颜廷樾互不相让,这时,江康国突然一个箭步上去把挡在江幼怡面前的颜未推开。 颜未被颜廷樾和何萍分走注意力,江康国这一推她没站稳,踉跄着往后倒,嘭的一声撞在铁栏杆上。 江幼怡骇然失色,下意识要扶颜未,结果手伸到一半被她爸用力拽住,啪啪两个巴掌扇得她眼冒金星,耳朵里都是嗡嗡嗡的声音。 江康国突然来这一下不仅颜未没反应过来,颜廷樾和何萍也是猝不及防,等颜未倒在地上,颜廷樾才恍然惊觉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何萍惊呼一声朝颜未扑过去,把她从地上抱起来,一个劲喊着未未。 颜廷樾反手一个勾拳揍在江康国鼻子上:你个杂碎竟敢动我女儿!他长相斯文,但现在被气得脸色铁青,神色狰狞,像一头护崽的猛兽。 江康国吃痛,被打得踉跄退了几步,鼻血涌出来滴两两滴在地板上。 他抹了干净嘴边的血,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也是怒火中烧,嘴里谩骂着要你们多管闲事,然后和颜廷樾扭打在一起。 两位学生家长在走廊上大打出手,附近胆子小的女生吓得放声尖叫,这动静很快惊动了教室里的徐老师,走廊里挤满了看热闹的学生和家长。 周晓晓甚至找来了学校的保安,把颜廷樾和江康国强行拉开。 江康国不服气,一边挣扎一边怒声叫骂:我艹尼玛! 颜廷樾也是怒气冲冲,原本干净整洁的衬衣都被扯掉了两颗扣,但他没江康国那么疯,看到老师和保安都来了,理智恢复了一些,稍微冷静下来。 他自觉刚才的事情太冲动了,但现在人都挤在走廊上,打都打了,他绝不可能当众示弱。 颜廷樾朝江康国呸了一声,高声放着狠话:我们家未未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就等着蹲局子吧!说着,他转身抱起颜未,快步走下楼。 何萍跟徐老师打了个招呼,顾不得多说什么,紧跟着颜廷樾去了校医室。 江康国挣开保安的手,这才发现江幼怡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连人影都找不见。 周围全是看热闹的学生和家长,江康国气不打一处来,暴躁地喝道:你们看什么看啊?! 走廊上人群一哄而散,校保安和徐老师本来想留江康国谈一下,结果对方手机突然响起来,江康国理都不理他们,接着电话就骂骂咧咧地往楼下走。 徐老师和保安面面相觑,一脸为难。 颜未在去医务室的路上醒了,还没睁眼,耳边先响起她妈妈何萍呜呜咽咽的哭声。 现在想起来要送未未去校医室,早干嘛去了?!何萍声音哽咽,你都是多大的人了还学人家打架?!你教未未不要打人,你就是这么做榜样的?!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颜廷樾气还没消,要不是你心软,当时跟我一起把她拉开,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何萍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你还怪起我来了?! 你们不要吵了。颜未睁开眼,神态萎靡,她爸就是个人渣,家暴的没一个好东西。 刚才那一下撞到肩膀,现在肩后面还在疼,如果没伤到骨头,估计明天要青一片。 说起这件事颜廷樾就来气,暴喝道:闭嘴吧!你惹的事,你还好意思说! 颜未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了。 校医给颜未做了简单的检查,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撞到栏杆上的部位可能会淤青,和颜未料想的一样。 从医务室出来,他们在医务室外面的长椅上坐下,何萍给颜未倒了杯水,三个人谁也没说话,各自冷静了一会儿。 颜未瞅着医务室外面的水泥路,感叹自己最近真的很倒霉,时不时就到医务室逛一圈,这个月都来三趟了。 她脑子放空,不自觉地小口抿着水喝,忽然听颜廷樾问她说:你跟那个女生关系很好? 这问题在颜未脑中拉响警笛,她猛地回过神来,大脑开始活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咬着纸杯边缘反问:谁?江幼怡吗? 别装傻!颜廷樾冷下脸来,不喝水就把杯子放下! 颜未撇嘴,拿下水杯抱在手里,闷声回答:还行,算是朋友。 朋友啊?何萍接过这句话,我听说你运动会和人打架就是因为她。家长之间,有什么消息都传得飞快,就算颜未不说,也会有其他学生告诉父母。 颜未把跟徐老师说过的理由重复一遍,颜廷樾又有要发怒的迹象,何萍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冷静,接着又问颜未:那她家里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颜未摇着头说:不知道,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看见她爸。 她这话不是说谎,虽然她已经和江幼怡做了两年同学,但高中几次家长会,江幼怡的父母都没来,这次江康国突然出现,颜未也和江幼怡一样意外。 不过上辈子这时候她和江幼怡的关系已经决裂,家长会的过程中她一直和父母在一起,一结束就去了办公室和徐老师聊了很久,不知道江康国来过也是没办法的事。 至于江幼怡日记里提及的她家中的情况,颜未当然不可能说出来。 见从颜未嘴里问不出什么,何萍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 她刚走,颜廷樾就突然开口对颜未说:你以后要和这个女生保持距离,学习成绩不行就算了,家庭教育也不怎样,这种学生不会有什么出息。 颜未低着头,刘海挡住她的眼睛。 紧咬的牙关尝到了一点铁锈的味道,她的手几乎把一次性纸杯捏变形。 像有一只手攥住她的心脏,心口传来锋利的绞痛,理智和暴怒在她的胸腔里激烈交锋,尖锐的嘶吼和咆哮就要脱口而出,撕裂虚伪平和的表象。 但她什么也没做。 这一刻她但凡表现出任何对江幼怡的在意,最后都会是刺伤江幼怡的武器,她尚没有能力反抗她的双亲。 颜未嘴里发出一个沉闷的单音,算是应了这句话。 还有,少管这种闲事,被牵连了遭殃的是你自己,别怪我们没提醒你。 颜廷樾还在继续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诫颜未,他的女儿一句话也不说,低垂着头,好似在诚恳认错。 颜未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只觉得四周一直有嘈杂的声音,一路过来像个行尸走肉。 直到周晓 晓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正在帮颜未收拾行李箱的何萍,小声对她说:雨桐在外面,说有事找你。 颜未把刚拆下来的枕套递给何萍,知会了一声就转身出去。 见到张雨桐,颜未问她:找我什么事? 张雨桐没立即回答,而是朝颜未做了个去那边的手势,然后带着颜未拐过楼梯口。 颜未一脸疑惑,但看张雨桐凝重的表情,心里隐隐有点不安。 到了僻静人少的地方,已经看不见寝室的门了。 张雨桐终于开口,可她说出的话却让颜未瞬间窒息。 我刚才在医务室旁边的洗手间外面看到你妈妈和江幼怡在一起,她们两个好像在吵架。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本书感觉好像在写回忆录,明明写的是没经历过的事,但所有的细节又都是从我的记忆里挖出来进行戏剧化加工的产物,提及父母,我想尽可能写轻松一点,但其实好像真的不那么容易,感谢大家陪伴我走到这里,期望以后也能继续在评论区和各位讨论剧情,各抒己见,谢谢你们。 感谢以下读者 美人如画你如梦扔了1个火箭炮 aqutt扔了1个地雷 苏清欢扔了1个火箭炮 南风不宁扔了1个地雷 积极废人扔了1个火箭炮 阿莲扔了1个地雷 庄陆扔了1个手榴弹 苏清欢扔了1个地雷 穹妹安好,便是晴天扔了1个地雷 庄陆扔了1个地雷 1025扔了1个地雷 牛牟哞扔了1个火箭炮 牛牟哞扔了1个地雷 耶耶糖扔了1个地雷 牛牟哞扔了1个地雷 弯仔码头扔了1个地雷 弯仔码头扔了1个地雷 苏清欢扔了1个手榴弹 庄陆扔了1个地雷 牛牟哞扔了1个地雷 弯仔码头扔了1个地雷 有始不见终扔了1个地雷 有始不见终扔了1个地雷 有始不见终扔了1个地雷 有始不见终扔了1个地雷 40333478扔了1个地雷 来日方长扔了1个地雷 牛牟哞扔了1个手榴弹 牛牟哞扔了1个地雷 弯仔码头扔了1个地雷 弯仔码头扔了1个地雷 大鱼扔了1个地雷 分卷(22) 大鱼扔了1个地雷 牛牟哞扔了1个地雷 余黎沫扔了1个地雷 弯仔码头扔了1个地雷 牛牟哞扔了1个地雷 穹妹安好,便是晴天扔了1个地雷 苏清欢扔了1个地雷 弯仔码头扔了1个地雷 沈木九扔了1个地雷 好鸽鸽扔了1个浅水炸弹 好鸽鸽扔了1个浅水炸弹 江南云绯扔了1个地雷 江南云绯扔了1个地雷 江南云绯扔了1个地雷 第38章 何萍单独见过江幼怡?她为什么要见江幼怡?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蹿上天灵盖, 颜未霎时方寸大乱。 脸色刷的变白,血液倒灌,手脚冰凉, 心跳也顿了一下。 她安静了几秒试图理解张雨桐这句话的意思, 然后迅速转身,拔腿跑过走廊, 抵达江幼怡的宿舍。 来不及敲门,直接推开。 门内几个和女同学和家长齐刷刷地扭头, 江幼怡的舍友认出颜未,微笑着跟她打招呼:颜未啊, 你找江幼怡吗?她刚走大概十分钟。 谢谢啊!话音未落,宿舍门已经重新关上。 颜未头也不回地跑出宿舍楼。 等在园区铁门外的颜廷樾远远望见她, 正要招手,颜未却像一阵风从他面前刮过。 脑子里乱糟糟的,颜未沿着那天背江幼怡回来时走过的水泥路, 从宿舍跑到学校大门,路过无数学生和家长, 也收获了数不清的瞩目。 她焦急地穿梭在人群里,像失了魂似的。 直到门卫把她拦住,让她出示放假出校的凭条, 她才停下来。 她要找的人已经离开了学校。 颜未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呆滞地站在校门口, 看眼前人来人往, 感觉一颗心不断往下掉,拖着她像溺水的人,沉进无底的深渊。 呼吸将尽之际获得了片刻喘息,她脑中灵光一现, 又飞快跑回宿舍,再次与颜廷樾错身而过,也没看见颜廷樾阴云密布的脸色。 颜未没上二楼,在一楼找到公用的ic卡话机,按错了两次号码才把电话拨出去。 嘟声一响,电话接通。 江颜未才吐出一个字,听筒里传来一声异响,电话陡然挂断。 再拨过去,人声替换成机械僵硬的女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颜未切断通话,不死心又拨了两次,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答。 她弯下腰,双手捂住眼睛,需要极大的努力才能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不敢猜何萍到底对江幼怡说了什么,除了颜初,没人比她更了解她的妈妈。 何萍表面慈和的笑脸下,藏着无与伦比的苛刻与偏执。 有颜初的前车之鉴,哪怕她和江幼怡其实根本没有超乎寻常友谊的接触,她的父母也会为了杜绝一切隐患把事做绝,就像过往十几年那些被他们扔掉的玩具和撕毁的涂鸦。 来自父母扭曲的、美其名曰为你好的保护和爱遍布生活各个角落,她无处可躲,像有一只手掐住她的喉咙,让她感到窒息。 她以为她的妥协可以暂时稳住局面,至少不要让他们伤害江幼怡,可事实上,他们比她预想的更加荒唐。 高三的学生从她身边走过,看见她蹲在地上都觉得奇怪,好奇地打量两眼才走开。 未未,你在这里做什么?何萍从楼上下来,找到蜷缩在话机旁的颜未。 颜未没反应,何萍走近发现她脸色煞白,顿时表情一变,叠声地问道: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好差,衣服都湿透了,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被何萍的声音惊醒,颜未一个劲地摇头,什么都不肯说,最后问得急了,她才勉强吐出几个字:我突然肚子痛,想回宿舍睡一会儿。 东西都收拾好了,床单才撤了还没铺,怎么睡啊?何萍一脸焦急,严不严重?怎么会突然肚子疼呢?是不是今天摔到哪儿医生没检查出来?要不你去车上休息,让你爸开车送你去医院? 耳边吵吵嚷嚷的,颜未只觉得聒噪,不仅耳朵疼,脑袋也疼,浑身都不对劲。她想甩开何萍一个人静一会儿,何萍只是站在她面前就让她难以呼吸。 但仅存的理智又约束着她,不能让事态变得更糟糕了。 何萍是真的非常着急,她让颜未等一等,然后迅速上楼一趟把颜未的行李箱拿下来,回来的时候身边跟着周晓晓。 她请周晓晓帮她把行李箱拖到宿舍外,自己扶住颜未的肩膀带她出来,和等在外面的颜廷樾碰面。 颜廷樾站起身,从周晓晓手里接过行李箱,面无表情地扫了眼颜未苍白的脸色,因有周晓晓在,他没说什么。 何萍向周晓晓道了谢,和颜廷樾一起连拖带拽把颜未弄出校门,塞进车后座,关门前对她说:你先躺一下,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不用,直接回家吧,我想回去了。颜未倒在车座上,脑袋沾着靠枕眼睛一闭,眼角就有滴泪滚下来没入阴影里。 何萍没再说话,关了车门绕到副驾坐好。 汽车发动机一声轰鸣,车离开学校驶上马路,拐过弯道时的离心力拉扯着身体,让颜未觉得恶心想吐。 她脑子放空睡了十来分钟,醒的时候听见颜廷樾和何萍在小声说话。 转学?会不会太过了?何萍有点不赞同颜廷樾的提议,未未现在高二,好不容易适应了这边学校的环境,这个关口转学对她的影响你考虑过没有? 她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心思学习?颜廷樾说着,忍不住抬高声音,年级四百五十几名!我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她能考出这个水平! 意识到说话声有点大,他双手把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还在睡觉的颜未。 高速路上车速控制在一百码上下,开得非常稳。 可阜都好的学校就那么几所,短时间内办不下来。何萍也为颜未的状态感到焦虑,我已经跟那位同学打过招呼,让她不要纠缠我们家未未,要不再观察一下吧? 那就再看看,这段时间你关注一下这个事情,比较知名的学校都参考参考,选一选,做好准备。 颜廷樾话音顿了下,又想起一件事:徐老师那边也要常联系,今天搞得最后办公室都没去,你现在就给徐老师打个电话赔罪,收假我们送未未过来再去拜访。 一直到进了市区颜未都没醒,颜廷樾把车停进车库,何萍叫醒颜未:未未,你好点没有?该下车了。 颜未睁眼,愣了几秒钟,然后用力搓了把脸,彻底清醒过来。 虽然躺了三四个小时,可她的身体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觉得更累了。腿脚发麻,她慢腾腾地下了车,落地险些没站稳,及时扶了把车门。 颜廷樾已经取出行李箱,锁了车招呼颜未:快点儿,别磨磨蹭蹭的。 何萍怼了他一胳膊:未未身体不舒服,你凶什么? 颜未没理会他们,按照自己的节奏走过去,短短几步路仿佛走在刀尖上,每一步都很难受。 颜廷樾从她身上收回目光,转身提着箱子走进楼道间。 何萍拉住颜未的手,关心地问她肚子还痛不痛,真的不去医院看看之类。 颜未疲于应付,勉强 打起精神挤出一个笑:我没事,已经好很多了,妈你不用担心。 何萍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电梯门适时打开,颜廷樾拖着箱子进去,按住开门键,催她们:上楼了。 跑出一身汗,先洗个澡。颜廷樾见颜未一进门就拖着箱子去卧室,朝她说道。 颜未注意到颜廷樾的用词,五指握紧门把手,应了声好,然后推门进屋。 房门一关,仅剩的一点力气也被抽空,颜未顺着门板滑下来,抱膝坐在地上。 过了几分钟,房门被何萍敲响,未未,晚上煮饺子,你吃几个? 颜未其实没胃口,但她绝对不能说不吃。 她做了个深呼吸整理情绪,开口时语气平静:五个吧,刚下车胃有点不舒服,随便吃点就行了。 何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颜未爬起来打开行李箱,何萍帮她的收拾的箱子干净整洁,所有东西一目了然。 她把作业取出来放在书桌上,再打开衣柜拿了件睡衣,去简单冲了个澡。 从洗手间出来,饺子已经端上桌,何萍站在桌旁边解围裙边招呼:忙了一整天,已经过饭点了,你们都饿了吧?快来吃饺子! 颜廷樾收起手上的报纸,颜未也规规矩矩地坐下,面前满满一碟饺子。 不出所料,何萍给她煮了十五个,那句看似听她意愿的问话根本毫无意义。 她像以前一样默不作声地把饺子吃完,哪怕撑得下一秒就要吐了,她还是得维系体面,向何萍道一声辛苦。 颜未放下筷子,何萍正要起来收碗,颜廷樾突然出声:未未,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吗? 何萍犹豫了一下,又坐回去。 沉默持续了将近两分钟,颜未抬起头,开始自我检讨:这次期中考我考得很差,是因为最近一个月松懈了,学习没有以前上心,分了心思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 颜廷樾打断她:比如? 看课外书,周末不回学校,运动会和别人打架。颜未依次承认,是我错了,我会端正学习态度,以后不会这样了,请你们相信我,给我改正错误的机会。 不是我们不愿意相信你,但不基于行动的承诺没有可信度。颜廷樾说着,手指敲了敲餐桌桌沿,我和你妈妈已经商量过了,下次月考,如果不能让我们看到你的表现,我们会考虑给你换一个学习环境,免得你被那些三教九流的人带坏了。 他抬高声音,每个字都像石头似的砸在颜未身上:必须是第一!拿成绩证明你说的话,听明白了吗? 颜未冷静地和男人对视,过了大约半分钟,她听见自己回答道:我明白了,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为@好鸽鸽同学的□□加更一章! 刀了两天了,下章回甜!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郑秀妍我老婆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清欢、弯仔码头、慕 2个;旋炫bb、荣殇、爆炸番茄、倾君、夏逸qwq、拒绝剧透、just、不明觉厉的大葱、风球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有沈梦瑶你有吗、如果 38瓶;terj、梦幻魇 20瓶;一只闲鱼 18瓶;辰佑、東雲、42774736、46113092 10瓶;余黎沫 6瓶;吃瓜瓜、第八当铺 5瓶;秦唐盛世 3瓶;h踢踢、磕代表 2瓶;小白白白、爱吃糖的小逗比、45884637、頤思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回到房间, 颜未身心俱疲。 她开了台灯,借着冰凉的灯光从书包里拿出笔袋,小恐龙的身体埋在笔袋里, 没有完全合拢的拉链尽头露出一小截灰绿色的尾巴。 她把小恐龙抓在手里, 埋头伏在桌子上。 五一节三天假,她只出了一趟门, 是去楼下的小卖部帮何萍买一瓶酱油。 她借小卖部的座机给江幼怡拨了个电话过去,对方听到她的声音就立即挂断, 然后又是关机,一副完全拒绝和她沟通的态度。 颜未没办法, 只能等假期结束。 度秒如年地挨过五一,颜廷樾开车送颜未回学校, 何萍提前给徐老师打了电话,双方约定见面时间,到了学校, 连行李箱都来不及放,颜未先跟着父母去了办公室。 颜未认错态度良好, 徐老师关切地鼓励她加油努力,答应颜廷樾夫妇好好照顾颜未,有异常情况立马告知, 双方达成共识, 谈话过程愉快。 除了颜未。 好不容易送走了颜廷樾和何萍, 颜未第一时间去了江幼怡的寝室, 却被告知江幼怡还没回校。 绕了一圈回到宿舍,颜未站在床边,感觉视线一阵模糊。 拿手揉了揉眼睛,放下来还是有点看不清楚, 她可能需要去配一副眼镜了。 上辈子她高中时期用眼过度导致视力下降,因为一直坐在第一排,看黑板上的板书没有明显的感觉,还是高三冲刺阶段,何萍发现她看书低头越来越厉害,带她去测了视力,才知道她原来已经有两百多度的近视。 在等江幼怡回来的这段时间,颜未把行李箱打开,干净的衣服和何萍给她准备的水果、牛奶之类的东西全部拿出来,铺好床,又默记了半个小时理化知识点,做了会儿题,时间就过了五点半。 六点钟得去一趟教室点名,晚上要上自习。 颜未整理好书包,五点四十从宿舍出来,又去了一趟走廊尽头的寝室,江幼怡还是没来。 可能又像以前一样,得到了第二天上课她才会回学校。 她努力维系的关系就像一串泡影,她想保护的人,总是被别人刻意伤害。 敏锐地感觉到江幼怡的疏远,颜未心里说不出的失落,像上辈子她拒绝江幼怡之后那段时间,甚至比那时候更糟糕,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何萍对江幼怡说了多么过分的话。 晚自习的时候江幼怡的座位空空,下课铃响了,周晓晓约颜未一起回宿舍,但颜未没听到她说话,拿起书包就走。 颜未回到宿舍第一件事是给江幼怡打电话。 嘟声响了很久,在自动结束前几秒,电话通了。 幼怡,是我,颜未。颜未说完这几个字就闭上眼,像等待裁决似的,等那一声异响。 她以为还是会和假期时一样,江幼怡听到她的声音,立即就会挂断电话,然后关机,她再也联系不到她。 可这次没有。 嗯。颜未听见江幼怡回答,有事? 简短的两个字,经过转换处理,比面对面说话听起来低一些,也更冷漠。 心提起来,颜未左手拿着听筒,眼睛盯着斑驳的墙面上,不知谁写的两串意义未明的字母,小心翼翼地问道:明天收假,你要回来上课吗?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颜未好像听见了江幼怡有节奏的呼吸。 大约过了两分钟,谁也没有说话,但通话还在继续,就在颜未坚持不住,想结束这次无意义的沟通的时候,却听江幼怡开口:我已经到宿舍了。 分卷(23) 与此同时,颜未身后响起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回头,看见江幼怡右手举着手机站在楼梯口,左手上还提着一只塑料袋,里面装着个白色的饭盒。 颜未有点懵,江幼怡按断通话,听筒里传来快节奏的嘟嘟声。 吃烧烤嘛?江幼怡把手里的塑料袋里朝颜未扬了扬,我买了泡椒牛肉和烤五花,打车回来的,应该还没凉。 颜未突然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 傻站着干什么?五一放个假怎么魂都没了?江幼怡反常地比平时话多,试图营造和以前一样轻松的气氛。 忍了好几天的眼泪到底还是没忍住,倏然落了下来。 颜未没说话,却不转眼地盯着江幼怡,陆陆续续有学生回来,从她们身旁走过,看见颜未在哭,都投来奇怪的视线。 江幼怡望见颜未脸上两行眼泪,突然语塞,提着烧烤的左手慢慢落回身侧。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颜未质问她。 压在心里的委屈像决堤的洪流,逐渐淹没溃散的理智。 她担心得快死了,可江幼怡却连她问候是否还好的机会都不给。 江幼怡沉默着,明明不断有人从她身边走过,可她看起来形单影只,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好像随时都可能从眼前消失。 这种感觉,让颜未心悸。 以后别找未未玩了,她还要认真学习,参加高考,你想想,如果不是你,未未会受伤吗?会打架闹到人尽皆知吗?成绩会下降得这么离谱吗? 你别怪阿姨说话难听,阿姨相信你也是个好孩子,但我们家未未和你是不一样的。 未未以后会上菁华邶大,还会继续读研究生,博士,甚至出国留学,你们未来的发展方向完全不同,阿姨是过来人,高中时期再好的朋友,到了大学也会渐渐减少联系,你们年纪还小,更多的精力应该放在学习上,你说是不是? 我们未未不需要朋友,她只要成绩足够好。 那天下午,江幼怡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学校的,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脱离了喧闹的人群,站在大马路上。 她站在车流之间,不断有车从她身边经过,司机破口大骂,然后远远绕开她。 那时候她曾想,倘若有一辆车就这样朝她冲过来,她是不是就不用再忍受活着的折磨。 可最后,她想起颜未,那个宁肯被江康国误伤也要护在她身前的女孩子,曾摸着她脑袋对她说不要怕。 她们总会拥有天高地远的未来。 她还想到被她连累的司机可能会坐牢,但真正让她痛不欲生的人好端端地活着,还会继续伤害其他人,她就不想死了。 她沿着这条街道往前走,抵达网吧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没接家里的电话,在网吧过了一个通宵,第二天江康国找到她,当着网吧无数人的面扯着她衣领把她带回家,回家后,她肋骨都差点被打断。 她妈妈想拦着江康国,也被反手扇了一耳光。 那时候,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颜未妈妈说的那些话,不是毫无道理。 她和颜未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没有和颜未成为朋友的资格,遑论肖想其他。 如果一开始她没有招 惹这位品学兼优的同学,可能现在就不会这样了,颜未也不会因为她被江康国误伤。 是她拖累了颜未。 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颜未,所以她懦弱地回避了交流。 可心里难以释怀,不能甘心,她想见她,这颗心没法撒谎。 我江幼怡的眼睛里似乎有悲伤要溢出来。 她只说了一个字,颜未突然打断她:明天晚上文艺汇演结束,小松林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宿舍走廊上来往的学生很多,一些话没办法直说。 明天青年节的文艺汇演,高中部除了埋头复习的高三学长学姐,所有学生都要去大礼堂观摩演出,颜未想借着这个机会和江幼怡单独聊聊。 她抹尽脸上的泪痕,快步朝江幼怡走过去,不由分说一把抱住她。 你一定要来。 在更多的视线落在她们身上之前,颜未松开手,顺便接过江幼怡手里的烧烤盒子,晃了晃塑料袋:去你宿舍怎么样? 文艺汇演,是每年青年节的必备项目,当然,像高二十一班这种只重学习的尖子班,通常都不会参报节目,但徐老师也没有苛刻到不允许他们去观看演出。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周晓晓把晚上回宿舍要拿的东西收进书包,转头对还在做题的颜未说:上节课课间班长来找你你没在,让我转告你,说礼堂那边他在前排占了两个坐,让我们吃完饭一块儿过去。 颜未放下笔,特地多拿了一套物理模拟卷,闻言回答:不用给我留,你和雨桐一起去吧。 不是吧?你看演出还要写试卷?周晓晓感到十分震惊,有点难以接受,你说你都这么刻苦了,你爸妈怎么还那么苛刻?就大礼堂那个灯光,你不怕把眼睛写瞎啊? 虽然上个月颜未是有一点点懈怠,可是这会儿努力得也太过了,比上学期还要夸张。 不一定写。颜未一边回答周晓晓,一边把笔袋里的小恐龙拿出来挂在书包上,拿上就代表写了,图个心理安慰。 说不定今天文艺汇演结束,她整个人就废了,还写什么模拟卷? 周晓晓没想到是这么个回答,没忍住笑出声。 她们说话的时候,江幼怡背着书包从颜未身边走过,钥匙扣上的小铃铛叮铃响了声,颜未突然叫住她:幼怡。 江幼怡回头,脸上表情有点不自然。 她嘴唇紧紧抿着,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好像谁欠她钱没还。 可颜未没错漏她吞口水的小动作,抓在书包背带上那只手恨不得把带子捏断。 看见她这样,颜未觉得好笑,怎么,她看起来是要吃小孩吗? 作者有话要说:嗨呀!未未快a上去! 第40章 你别忘了我说的话。颜未叮嘱江幼怡, 如果我先到,等你十分钟,过时不候。 江幼怡抓在背带上的手松开:我先到呢? 那你就等着。颜未蛮不讲理地说。 江幼怡嘴角颤了下, 没应声, 转身走了。 周晓晓一脸迷惑,望着江幼怡离开教室的背影, 奇怪道:你们刚才说什么呢? 颜未啧了声:我晚上约了小江同学谈心,打算督促她好好学习。 不良少女小江同学看上去高冷得很, 路子野人又狂,可事实上, 背地里就是只怂且傲娇的小猫咪,约她私下见个面都能紧张成这样。 周晓晓双手抓着书包拉链, 闻言哦了声,颜未没注意她脸上的表情。 吃过晚饭,颜未没和周晓晓同路, 说要先回一趟宿舍。 周晓晓只能带着张雨桐去了观众席前排,文谭得知颜未把位置让给张雨桐, 也没说什么。 文艺汇演有十几个节目,持续两个半小时,颜未踩着点儿钻进大礼堂, 到最后一排找了个空位坐下。 不知道江幼怡坐哪儿去了, 颜未一眼望去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人头, 没找见江幼怡。 她拿了个mp3出来, 塞上耳机听课文。 这是她仅有的电子设备,里面除了英语听力和课文,还存了几首歌,其中就有江幼怡给她唱过的那首。 徐老师只在节目开始之前清点了一下班级人数就走了, 没一会儿,有个人在颜未身边坐下,颜未回头看了眼,发现居然是班长,顿时觉得尴尬。 你怎么坐在这里?这么远看得见吗?文谭大着胆子向颜未搭话,可能因为最后一排灯光很暗,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所以文谭说话比平时顺溜些,也少了几分拘谨。 颜未只好暂停听力,回答他:还好,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文谭也看见了颜未手里的mp3,又问:你喜欢听歌啊?平时都听些什么歌? 民谣吧。 颜未感觉浑身不自在,好像整个大礼堂里都充满了尴尬的气氛。 我在家写作业的时候也会听歌,民谣我也喜欢。文谭好像没觉得哪里不对,还在继续说,那你有没有比较喜欢的歌手?我就喜欢老狼、宋冬野,特别是老狼那首《同桌的你》,单曲循环很多遍。 颜未心里吐槽:这么喜欢《同桌的你》那你去找你同桌聊啊,找我干什么? 不过按十一班男女生不能做同桌的规矩,文谭的同桌也是个男生。颜未悟了,文谭怕不是个隐形gay?拿她当幌子? 不过这话她也就敢在心里想一想,说出来就是造谣,指不定把这小男生的玻璃心打得支离破碎。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以民谣开局,一直聊到颜未上个月的学习状态,文谭隐晦地表达了关心,还说如果学习上有需要,他可以帮忙。 不时有同学朝他们看过来,间或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颜未觉得很没意思,以去洗手间为由开溜。 距离汇演结束还有一个多小时,颜未不想回厅里继续和文谭尬聊了,准备提前离开大礼堂,去小松林散会儿步。 好巧不巧,她刚走到侧门就看见江幼怡。 你怎么在这儿?颜未惊讶,出来上厕所吗? 江幼怡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跟着颜未出来的,她抿了抿唇:节目太无聊了,我想提前走。 颜未一脸狐疑:难道想溜号?被我抓现行? 江幼怡气结,垮起脸:我想溜还能被你抓到?没看见我在等你吗? 你等我?颜未眼里藏着笑,继续演,等我干嘛? 江幼怡懒得理她,转身就朝礼堂外面走。 颜未笑出声。 她跟在江幼怡身后,相隔两步,不远不近。 她们一前一后走过僻静无人的水泥路,江幼怡书包上的小铃铛随着脚步叮铃叮铃地响。 操场边上有条斜坡,坡道两侧种满了松树,学生们管这地方叫小松林,林里的松树四季常青。 据说林子里还有小松鼠,旁边教学楼里,靠窗坐的学生偶尔还能收到松鼠送来的松塔。 小家伙们很聪明,用这样的方式从学生手里换取花生瓜子和小零食。 夜风吹过江幼怡的发梢,卷起树上一片枯叶,盘旋落在颜未脚边。 这个点儿,高三的学生还没下自习,高二和高一的同学们又都在大礼堂看演出,整个操场上都没什么人,她们藏在小松林的树荫里,不会被人发现。 说吧,找我什么事? 江幼怡还是一副很拽的态度,好像这样就能掩饰她内心的紧张和别扭。 颜未撇撇嘴,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她约江幼怡出来是要跟她打一架。 她背起手,一点也不着急,朝江幼怡靠近一步:约法三章。 江幼怡愣住:啊? 颜未没理会她,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不管我待会儿说了什么,你都不能中途逃跑。江幼怡跑步速度非常快,如果不约定好,人跑了她追不上。 江幼怡:你受什么刺激了?看起来有点不正常。 第二。颜未自顾自继续说,放假那天下午,无论我妈妈跟你说了什么,请你忘掉那些话,我代我妈妈向你道歉,她就是那样一个不讲理的人。 江幼怡沉默下来,神情黯淡。 哪怕她的眼睛藏在阴影下,颜未还是看见了她悲伤的表情。 她又朝前迈了一步,把最后的距离缩短到近乎于无,她和江幼怡面对面站着,鞋尖抵着鞋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轻轻浅浅地拂过脸颊。 颜未比江幼怡高两公分,站得这么近,好像朝前一倾,她的嘴唇就能碰到江幼怡的鼻尖。 江幼怡想躲,颜未却突然伸手把她拦腰抱住。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像个木桩子似的一动不动。 颜未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第三,我要跟你坦白。 你生日那天我说谎了,我其实没有那么直。 我也喜欢你。 很喜欢,超级喜欢,特别喜欢。 喜欢到七年后,她的日记里依然写满了她的名字。 她曾以为那是失去后无法释怀的执念,可回到现在她终于明白。 不是执念,是爱。 作者有话要说:嗐,本来想再写一点,但又觉得这章放到这个位置最合适,就不写了,考虑到七夕,还是要甜一点,就提前放出来吧,明天正常更新,周四我就请一天假不更了哈! 另外,告白就是打强心针,毕业之前是不会确定关系的,还是要以学习为重,下章未未就真的要督促小江同学好好学习了! ps.我明明是个甜文作者! 第41章 你刚才说了什么?江幼怡还在状况外, 脑子有点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怕是她执念太深都产生幻觉了。 我也喜欢你。颜未双手捧起她的脸,又重复一遍, 江幼怡, 我说我喜欢你! 迎面被一道光砸中,江幼怡感觉自己快不行了。 颜未发现她眼神飘忽, 即将羽化登仙,忙按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把她拉回现实:请你振作一点! 江幼怡表情空白, 好半天才勉强回神,愣愣地望着颜未:我没做梦? 颜未哭笑不得:不就是个告白, 你至于吗?上次江幼怡跟她告白的时候,还挺正常, 角色一换,怎么变得这么憨? 确认了自己没在做梦,江幼怡恍惚了一会儿, 有点手足无措。 颜未把她拉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陪她慢慢消化。 大概过了十分钟, 江幼怡差不多缓过劲来,扭头发问:颜未,你没跟我开玩笑?她实在是害怕, 万一颜未说的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她空欢喜一场, 可能真的要疯。 跟你开这种玩笑很好玩吗?颜未握住江幼怡的指尖, 再次确认,我喜欢你,就是你理解的那种喜欢。 分卷(24) 江幼怡心跳越来越快,盯着颜未与她相握那只手不敢抬头, 脸红得像刚刚煮熟的大虾:那,那我们这算是哪样? 幼怡。颜未把扭扭捏捏的江幼怡脑袋强行掰过来与她对视。 江幼怡被迫望着她的眼睛,两人视线交汇,颜未明亮的眼瞳清澈如水,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暧昧,也让江幼怡紧张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 颜未神态认真:你听我把话说完,这很重要。 嗯。江幼怡乖巧点头。 颜未从没见过她这么乖的样子,险些就把持不住亲上去。 心里默念阿弥陀佛,把杂念抛开,颜未开始整理腹稿,把已经在心里过了无数遍的长篇大论尽量压缩成简短的言语说给江幼怡听。 她做了个深呼吸,把挤在胸口的气缓缓吐出去:幼怡,我很喜欢你,可是 江幼怡没来得及为前半句话高兴,后面跟来那个可是仿佛当头泼来一盆凉水,让她热络的心猝然凉了半截。 颜未感觉到江幼怡微妙的表情变化,相握的手稍稍用力,唤回江幼怡的注意,这才继续往下说:可是我暂时不能跟你谈恋爱。 暂时?江幼怡没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字面含义,暂时。颜未肯定地说,我爸妈管我管得很严,他们不会允许我早恋,何况交往对象还是女生,被他们知道的话,以他们的偏执,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她想起前两天的经历还觉得头疼:这次期中考成绩不理想,我爸居然想让我转学,他简直是个疯子。 江幼怡被颜未这句话震惊了:转学?这么夸张?她以为颜未的妈妈让她远离颜未已经非常过分了,没想到颜未的爸爸更加离谱。 颜未当然不会把颜廷樾真正的顾虑告诉江幼怡,她耸耸肩,一脸无奈:他们真的做得出来,所以,我不敢惹他们。 江幼怡沉默下来,她能理解颜未,可是她心里不舒服。 按照颜未话里的意思,哪怕互相喜欢,她们还是只能做朋友。 以她的成绩,肯定不可能和颜未考同一所大学,这样的话,她们还有未来吗? 颜未朝江幼怡靠过去,偏头倚在江幼怡的肩膀上:我喜欢你,是希望以后我们能永远在一起的那种喜欢。她的声音舒缓而平静,自然而然地说出来,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她希望江幼怡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江幼怡半悬的心也跟着颜未这句话落回肚子里。 颜未左手拇指抚过江幼怡右手手背上的骨节,小声述说:今年我们十七岁,距离法定成年还有一年。 在这之前,我们所有主观意愿都不被法律承认,我们的爸爸妈妈能以监护人的身份替我们做任何违背我们意愿的决定,就像转学,他们不必问我同不同意。 颜未这段话说得很绕,听起来有点深奥,江幼怡花了点时间理解才听明白。 那你的意思是?江幼怡试探着问,她觉得颜未话没说完。 颜未掰开江幼怡的手,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嵌进江幼怡的指缝,与她十指相合。 高中毕业以后,我们可以远走他乡,去同一个城市。颜未道出心里小小的愿望,如果那个时候你还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当然,如果你移情别恋了,这句话当我没说过。 说到最后,她咬牙切齿,好像江幼怡真的移情别恋了似的。 江幼怡怔了会儿,回头望着颜未乌黑的发顶,心里话脱口而出:不会的,我只喜欢你。 颜未笑起来,扬着脑袋向她挑眉:第二句,再说一遍。 江幼怡反应过来,大窘,抿着唇不吭声了。 再说一遍嘛。颜未开始撒娇。 江幼怡绷着脸,看起来像不高兴,颜未却知道她这是在害羞,那双红到滴血的耳朵就是铁证。 不管颜未怎么折腾,江幼怡嘴巴跟缝起来了似的,就是不开口。 颜未不高兴了,嘟囔:小气! 江幼怡机智反驳:我们没有谈恋爱,说这个不好。 颜未比她更机智:那你以对朋友的态度说。 江幼怡: 春末夏初,夜里的风很柔和,吹过小松林里细密的针叶,发出柔软的沙沙声。 颜未和江幼怡并肩坐在长椅上,谁也没说话,但她们的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静谧美好的感觉。 今天天空很高,没有乌云,仰头能看见悬在夜色中的一牙弯月。 颜未仰头望着月亮,江幼怡望着她。 正出神,江幼怡忽然听见颜未说:你这次回家,你爸有为难你吗? 没有。她转开脸,神态平静。 身侧传来一声叹息,颜未突然凑近,拎住她的耳朵。 柔软的指腹与耳廓接触,微凉的感觉化作一股电流,电得江幼怡四肢僵硬,挺着背不敢乱动。 你、你干嘛?!她紧张得舌头打结,话都说不清。 颜未冷笑,揪着江幼怡的耳朵轻轻拧了拧:小小的惩罚,因为你说谎。 江幼怡梗着脖子争辩:我没有。但语气虚弱。 脸上指甲印还在,你还不承认?颜未笃定地指着江幼怡耳根的地方,有一道指甲的划痕,还是新的。 江幼怡: 她心里浮现出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颜未这个样子活像个抓到丈夫出轨,在对方脸上发现陌生口红印的妻子。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晃了一圈,强烈的求生欲叫她按捺住拿这件事开玩笑的冲动。 颜未松了手。 你可以跟我说。她看着那道伤口,所有不开心的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 江幼怡低下头:其实没什么 话音稍顿,她眼角余光瞅见颜未抬起右手,又要拧她的耳朵。 咳。江幼怡灵活改口,五一放假我去了网吧,第二天被江康国抓回家,然后就被打了。 说完,她挤出一个笑:就是这样,没别的,我早就习惯了,真的,我没事。 她话没说完,颜未已经抱住她。 两臂张开,环住她的肩,让她的脑袋完全陷进臂弯里,是一种保护者的姿态。 江幼怡用力眨眼,好像这样就可以把涌上眼眶的酸涩压回去。 你这各样子,搞得我觉得我好像很脆弱。说到最后几个字,尾音里带了点不自觉的哭腔。 颜未把下巴压在江幼怡的脑袋上:就是我想抱你,没别的意思。 小江同学一点都不脆弱,她特别特别坚强。 过了大概两分钟,江幼怡调节好心情,在颜未怀里蹭掉眼角的湿痕,闷声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颜未: 她对小江同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们不是女女朋友的关系很无语。 虽然,但是。好朋友抱一下怎么了? 颜未松开手重新坐好,顺便掰着江幼怡的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八点过了。 文艺汇演大约八点半结束,她们独处的时间所剩无多。 江幼怡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嗯。 颜未扶额。 静了半分钟,她主动开口:我爸让我下次月考必须考第一,还有半个多月,你周末留校好不好?我们组个学习小组,互相监督。 以前每次颜未提出这样的建议,都会被江幼怡生硬地回避。 颜未其实知道原因。 这次也一样,江幼怡没有立即回答。 颜未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愿江幼怡回家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她不想江幼怡每次回学校身上都有新的淤痕。 脸上的她还能看见,但其他被衣服遮挡的地方,江幼怡不说,她就不会知道。 眼看着就要到八点半,等同学们从大礼堂那边出来,陆陆续续就会有人经过操场,她们也就该回宿舍了。 颜未心想,她可能等不到回答了。 算了,你实在 她话没说完,被江幼怡打断了:我提前回校吧。 颜未回头,江幼怡正看着她,两人视线交汇。 我妈身体不好,我得每周回去看看她。江幼怡终于打开心扉,我每周周五回去住一晚,周六下午就回学校跟你一起学习,行不行? 浅浅的微笑爬上她的嘴角,颜未的声音里透着些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雀跃:那就这么说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周四)冲榜不更,么么哒(づ ̄ 3 ̄)づ爱你们!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好鸽鸽、東雲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爆炸番茄、46083344、夏逸qwq、昵称0、just、46679170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拾肆 20瓶;薄凉 17瓶;46113092、cxr、昵称0 10瓶;隐青、46083344、吃瓜瓜 5瓶;朴彩英的圈外女友 4瓶;秦唐盛世 2瓶;枕梦寒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因为五一节放假, 收假回来第一周只有两天课,下午铃一响,江幼怡收拾好书包要走, 路过颜未的时候破天荒跟她打了个招呼:我走了啊, 明天见。 嗯,明天见。颜未抬头, 顺手拨了一下江幼怡书包上的钥匙扣,小铃铛叮铃叮铃地响。 江幼怡笑了:你烦不烦?嘴上说着烦, 但语气完全听不出来。 颜未推她的书包:快走吧你,我要去吃饭了。 那一起下楼?江幼怡主动邀约, 抖了下肩,把快被颜未推掉的书包重新背好。 还有道题没写。 晚一点再做, 先吃饭。 颜未果断合上资料:行。说完回头招呼周晓晓,一块吗? 周晓晓应了声好,拿上英语笔记跟她们一起走出教室。 三人一起下楼, 在教学楼下分道扬镳。 送走江幼怡,周晓晓小声说了句:我怎么感觉江幼怡有点变了。 嗯?颜未听她这话来了兴趣, 哪儿变了? 周晓晓摇头:说不上来,就是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她跳上花台,脚踩在方格瓷砖上, 你没发现吗?大概就是比以前好相处一些? 以前江幼怡对谁都是爱答不理的, 大概除了颜未, 没人能和她连续说上几句话。 而且她不合群, 总是形单影只,偶尔会和颜未一起回宿舍,但也只是偶尔,从来不会主动邀请谁同路。 我觉得还好诶。颜未笑着打哈哈, 她当然发现了,总不能跟周晓晓卖弄是她的功劳吧? 周晓晓走过一段独木桥,轻盈地跳下来,顺着踢了一脚花台边上的落叶,小声嘟囔:她跟你和对别人不一样,你当然感觉不到。 颜未心虚,笑呵呵地说了句:是么。 周晓晓一只手揣进裤兜,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件事儿:啊,我差点忘了,颜未,昨天晚上文艺汇演结束,班长找过我,问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文谭找她原来是想问她生日,然而他们尬聊了半个小时也没说到点子上。 为什么要问你?颜未一脸奇怪,你不是也不知道么? 对啊!所以我跟他说我不知道,他就托我 委婉地问问你。周晓晓说。 颜未被周晓晓逗笑了:你可真够委婉的。 周晓晓也笑起来,顺着接下去:那你生日到底是几月几号? 颜未做出认真深思的样子,单手拖着下颌:告诉你可以,但是你不能转头就告诉班长。她可不想在生日那天收到奇奇怪怪的礼物,然后被父母追着问,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当然了!周晓晓满口答应。 八月六号。颜未微笑着说,既然你问了这个问题,礼物就不能少,我不介意你暑假结束之后再给我。 你的生日在暑假呀?周晓晓有点意外,心道难怪她都没听颜未说起过,那我到你家去给你庆生,欢不欢迎? 唔。颜未沉吟。 她还没邀请过同学到家里玩,但是周晓晓这么热情,不太好拒绝。 她妈妈不喜欢江幼怡,倒是挺欢迎周晓晓的。 明明都是同学,到了她爸妈眼里,仅仅因为成绩高低就有了优劣之分。 当然欢迎咯!颜未犹豫的时间很短,利落地答应下来,不过庆生就不必了,我生日都不怎么过,你假期有空去怡州的话,什么时候联系我都行。 那我怎么联系你?周晓晓问出关键问题。 不知是不是颜未的错觉,她好像看到周晓晓眼睛里闪烁着小星星。 颜未:你可以联系我妈妈,我把她电话给你。 周晓晓:这和她想的不一样,难道颜未放假都不玩电脑,不上小企鹅? 又过了一会儿,周晓晓突然一脸困扰地说:那万一班长拿零食贿赂我,我要不要告诉他你生日?她问得很认真,很犹豫。 周晓晓!颜未感到绝望,无力地扶住额头,我们的友谊居然比不上几包零食吗? 周晓晓笑得两只眼睛弯起来,蹦蹦跳跳地朝后退:开个玩笑嘛,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说完她眼珠一转,补充道,当然如果你愿意拿双倍的零食当封口费我也不介意。 颜未冷笑:我现在就跟你绝交。 说着食堂就到了,两个人排队打好饭,颜未刚坐下就听周晓晓问她:你昨天不是说要和江幼怡谈心吗?谈得怎么样? 分卷(25) 还不错。颜未挑起一个蒜瓣放到餐盘空格上,这不,她明天就回来,准备发奋图强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周晓晓想起上周家长会的事,有点感慨:她也的确该好好学习了,不过她爸真的太凶了,怎么动不动就打人呢? 颜未不想聊这个话题,含糊地应了两句,没多说。 我记得你好像也被她爸推了一下,伤没伤到?周晓晓一脸关心。 我没事。颜未夹了枚鱼丸扔进周晓晓的餐盘,用来堵她的嘴,快吃饭吧,我向我爸立了军令状,待会儿回去还要复习呢。 吃过晚饭,颜未和周晓晓结伴回教室上自习,到最后一节课打铃,颜未写完四套模拟卷,数理化生各一套。 周五晚上的自习人少,基本上到了倒数 第二节 课人就走光了。 周晓晓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颜未又拿了一叠自己买的测验卷塞进书包,于是问她:明天要不我们一块儿到教室来自习?也叫上雨桐。 颜未不假思索:好啊。 她整理好今晚要用的复习资料,和周晓晓一起回宿舍,她们是最后走的,走之前还检查了窗户有没有关好。 周晓晓睡前喝了半杯水,夜里被尿憋醒,睁眼竟然发现上铺亮着小夜灯。 她迷迷糊糊地瞪着眼睛醒了会儿瞌睡,伸手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两点三十六。 钻出被窝,果然看见颜未搭着小桌板伏案写题,周晓晓震惊了。 颜未,你怎么还不睡?怕吵醒其他同学,周晓晓声音很低,像在小声哈气。 颜未听见动静,头也没抬:写完这几道题就睡。 这也太晚了。周晓晓觉得匪夷所思,你可以明天再做嘛,熬夜不好。 嗯,我知道了,你先休息吧。颜未回答着,手里笔没停。 周晓晓翻了个白眼,佩服极了,信你才有鬼。 她轻手轻脚地去了洗手间,回来颜未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动都没动一下。 重新躺下后,周晓晓睡意全无,望着上铺床板边缘透出些微白光,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颜未喜欢听的那首歌,情绪也跟着旋律越跑越远。 颜未写完最后几道题,翻开答案订正对错。 主要的知识点 都记住了,错题着重标记,梳理完的和没解决的分开放进不同的文件夹。 所有任务完成,她翻开英语课本找到一张对折的打印纸。 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规律排列成十六个方阵,是一张手工制作的简易月历,从今年三月开始,到明年六月结束。 六月份七号和八号两天,上辈子高考的时间,被红笔圈了起来。 颜未结合自己的回忆和江幼怡的日记,在一些重要的节点打上记号,其中,代表十一月十四号的数字上画了两个红圈,这是江幼怡的妈妈因故去世的日子。 五月大体上风平浪静,但是不知道她和江幼怡关系的改变会不会对上辈子经历过的这些事造成影响,或者产生新的问题。 她成绩下降,提前激化和父母的矛盾就是其中一个不可控的变数。 在她做好准备之前,把学习成绩提起来,稳住父母的情绪,让他们不过多干预她的生活,是眼下最要紧的任务。 直到忙完,颜未还是没有睡意,但她不得不躺下休息一会儿,不然明天提不起精神好好学习,会把身体拖垮。 颜未的生物钟第二天依然正常工作,准时把她叫醒。 周晓晓洗漱完就去找张雨桐,两人站在楼梯口聊着天等颜未出来。 时隔一周,颜未再次见到张雨桐,彼此心照不宣,笑着寒暄一声早安,对上周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但颜未觉得,张雨桐可能已经看出了点什么,否则她没必要把何萍私下见过江幼怡的事偷偷告诉她,这个女孩儿心思细腻,很擅长察言观色。 结伴去食堂吃过早饭,到教室的时候刚过八点半。 颜未拿出刚刚在楼下小卖部买的雀巢咖啡,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尝了一口。 也不指望这玩意儿真能提神,求个心理安慰。 过了九点,陆陆续续有学生来教室自习,文谭也来了,看到颜未有点意外。 他本来想找周晓晓打听昨天没问出来的消息,但是顾及颜未在场,没好意思开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规规矩矩地看书做题。 颜未以为江幼怡下午才会回学校,但是没想到距离上午自习时间结束还有半小时的时候,她就背着书包出现在教室门口。 这么早啊?颜未非常惊喜。 江幼怡撇嘴:怎么?不想看见我?说完她拉开书包抓出一把大白兔,给周晓晓散了两颗,剩下的全扔在颜未的习题集上。 周晓晓对这种明显的差别待遇已经免疫,能有她的份就不错了。 两颗大白兔她也没吃独食,还分了一枚给张雨桐。 颜未笑:那你作业写完了? 这不明摆着废话吗?江幼怡自己也拆了一颗糖塞进嘴里,含糊地说,不会写,你教我。 作者有话要说:周晓晓: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明天恢复九点更新了哈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7025468 2个;弯仔码头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合骑士团团员艾拉 52瓶;阿镜呀、1025、季艺 20瓶;七五崽 14瓶;本色、旋炫bb、cxr 10瓶;蓝白色风车、零零碎碎 5瓶;aqutt 3瓶;陌羽小怪兽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上午的学习时间所剩不多, 江幼怡随便捞了张椅子搭在颜未课桌旁,准备拿作业出来写。 颜未把江幼怡给的奶糖连习题册一起收进抽屉,腾出桌面空间。 她的桌子很整洁, 没有堆放资料, 课本都收纳在纸箱里放在椅子旁边,抽屉里顺手能拿到的全是习题册和模拟卷, 倒是方便了江幼怡。 江幼怡摸了张数学卷子出来铺在桌上,然后在书包里掏半天, 颜未瞅她:怎么了? 笔盒忘拿了。江幼怡有点不好意思。 她没有提前回来上自习的习惯,昨天晚上写日记把笔盒取出来了, 走的时候没检查书包,估计放家里书桌上没拿。 颜未失笑, 把她正在用的笔递给江幼怡,自己又从笔袋里抽了支备用的出来。 江幼怡捏着笔转了转,感觉有点眼熟。 她拔掉笔杆末端的笔帽, 果然看见签字笔的尾巴上有个记号。 啊这笔是我给你的对不对?江幼怡想起件高一时候的事儿,惊讶地说道。 她喜欢写日记, 除了爱收集各种各样的日记本,同样也会收集各种各样的笔,而且她还有个习惯, 新买来的笔会用小刀在尾巴上刻个记号。 这支笔外壳是原木色的, 和普通的签字笔不一样, 是当初在她家附近的文具店淘到的, 学校里的小卖部没卖,所以才引起她的注意。 颜未没想到江幼怡这都记得,不过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大大方方点头:对啊。 江幼怡觉得不可思议, 高一的时候她随手送的笔,颜未留到现在,外边的木纹都褪色了还在用,上学期她跟颜未做同桌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到呢? 颜未:你干嘛啊,别笑了,待会儿吓到人。 经颜未一提醒,江幼怡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盯着手里的笔发起呆,而且还露出了可疑的微笑。 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低下头开始认真做题。 听完全程的周晓晓扭头看了眼颜未,颜未正好从江幼怡身上收回目光,注意到周晓晓的视线,她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没事。周晓晓在草稿纸上画了根横杠。 那支笔颜未从来不会借给别人。 有次考试她向颜未借笔误 拿了这支木纹,颜未特地追到她的考室,给了她一支崭新的中性笔把木纹笔换回去。 颜未对江幼怡是不同的。 江幼怡没写几道就不会了,盯着一道三角函数的选择题抓耳挠腮,她算出来的答案根本不在题目给出的四个选项里。 纠结了几分钟,她决定求助外援:颜未。 嗯?颜未抬头。 江幼怡:你有空吗?这题不会,给我讲讲? 拿我看看颜未凑过去看了眼题目,心里有数了,正好是她昨晚复习过的。 昨天就把作业写完,顺便把错题都过了一遍真是明智的做法,不然,万一江幼怡问她的时候她也不会,岂不尴尬? 颜未有条不紊地在稿纸上画草图,给江幼怡讲解画辅助线的规律,从一道题讲完一类题,江幼怡听得似懂非懂。 不过,颜未讲得比数学老师教的好懂就对了。 我再算一遍。 江幼怡照着颜未画的图自己打了一遍辅助线找感觉,按照颜未教她的方法去算,果然算出来了。 她在空格的地方潦草地写下答案,居然体会到一点点解题的乐趣。 但快乐持续时间不长,因为下一道题她也不会。 江幼怡: 下课铃响成功解救了她,江幼怡果断放下笔,抬头却发现其他上自习的同学没一个要走的。 在这种浓郁的学习气氛里,她讪讪地把笔捡了起来装模作样地拨了拨刘海。 不过话说回来,她半个小时就写了五道选择题? 再看看颜未,正在做物理模拟卷最后一道大题,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才她来的时候,颜未的大题还一道没写。 高下立判,学霸就是学霸。 江幼怡心里有种只属于学渣的淡淡忧伤。 好在颜未很快把最后一道题写完,放下笔提议:时间差不多了,去吃午饭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幼怡感觉颜未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像憋着笑似的。 不过她没工夫深究,因为周晓晓也合上了资料。 加上张雨桐,四个女生结伴离开教室,直到她们都走了,文谭也没找到机会单独跟周晓晓说话。 下午自习之前,颜未给了江幼怡一本笔记,是这周作业里面经典题型的解题思路汇总。 江幼怡捧着笔记如获至宝,参考笔记再去看那些不会做的题,就算一时半会儿解不出来,也能从中得到一点启发,找到思考的方向,不知不觉就静下心,越写越顺,一连解了好几题。 自习只上到四点多,颜未提议出去打乒乓球。 她举起胳膊伸了个懒腰:一直坐着写题,身上骨头都僵了,还是要劳逸结合,去操场运动一下吧。 江幼怡举双手赞成,天知道她已经多久没有这么认真地上过自习了。 周晓晓和张雨桐也同意,全票通过。 颜未后座的女同学听说她们要去打乒乓球立即请求加入,消息传开,在教室上自习的几个同学都表示想去。 最后,四人小组变成十来个学生的团队,大家开开心心结束自习,浩浩荡荡地去了操场。 文谭主动请缨去器材室借球拍,顺便叫上了周晓晓。 颜未看着男生的小心思,感到无奈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幼稚。 等周晓晓他们拿器材过来的时候,江幼怡撑着球桌轻轻一跳,坐在桌沿上,吊着两条腿一摇一晃。 颜未出声提醒:你小心点,这个球桌不太稳,别待会儿摔了。 你是在说我胖?江幼怡角度刁钻。 颜未:我没有。你是etc吗?自动抬杠! 张雨桐跟周晓晓一块儿拿器材去了,其他同学站得远,现在这里只有她们两个,没别人。 江幼怡朝前倾身,靠近颜未小声说:我现在有理由怀疑,是你先喜欢我的,真没想到你居然藏那么深。 之前拒绝她的告白,还说自己不会喜欢女生,演起戏来一套一套的,她当时真的信了。 颜未回头看她,同样非常小声:你怎么这么肯定? 她神态平静,那天拒绝告白的时候也是这样。江幼怡这次没再被她骗,言之凿凿地拿出证据:我赔给你的笔你留到现在。 虽然也可以有别的解释,但她直觉,答案就是这个。 颜未没回答,因为周晓晓他们回来了。 乒乓球拍和羽毛球拍各借了两副,外加一个篮球。 看见颜未,周晓晓问了句:你脸怎么这么红? 颜未拿手扇风:有点热。 周晓晓不疑有他,开始 分发器材。 张雨桐视线在颜未和江幼怡之间逡巡一圈,又自然而然地收回去。 江幼怡忍不住笑,为防被揍,跳下球桌去拿球拍,颜未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 其实那只笔她之前收起来了,有一回被同学误拿,她以为弄丢了差点急哭,后来就干脆放在家里没带来学校,最近才又取出来用。 以前的事情,没人去追溯,但她们都记得。 男生抱着篮球跑了,颜未几个人手一只乒乓球拍,分两张球桌各玩各的。 江幼怡运动神经很好,乒乓球打得也六,颜未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实力悬殊,几次扣球没接上捡球跑得满头大汗之后,颜未终于恼羞成怒:江幼怡!你再扣球,球飞了自己去捡! 江幼怡: 呵,蛮不讲理。 旁边另一球桌的两个人也听见了颜未蛮横的要求,张雨桐笑着提议:晓晓打得挺好,让她帮你报仇啊! 周晓晓也说:要不我试试? 颜未看向江幼怡。 江幼怡果断点头迎战:那就来! 周晓晓接替了颜未的位置,颜未和张雨桐在旁边观战。 江幼怡和周晓晓对视,颜未好像看见空气中凭空爆开一朵电花,两个人似乎都比刚才瞎打着玩认真。 球在周晓晓手里,由她开球,江幼怡接得很稳,轻松回击。 白色的乒乓球在球桌两侧来回横跳,两个人都很有技巧,球压得低,几乎次次擦着网面过去,击球速度越来越快,颜未和张雨桐都跟着紧张起来。 分卷(26) 特别是颜未,想想刚才江幼怡和她对打,简直跟玩似的,估计江幼怡得非常努力才能让她不要输得那么快。 周晓晓瞅着机会一发扣杀。 江幼怡迅速后退蹲身,快而准地把球拉起来救活。 周晓晓连打三个进攻球,江幼怡防得滴水不漏。 眼看江幼怡退离球桌快有两米了,周晓晓突然攻势一转,吊了江幼怡一记短手。 江幼怡扎着标准的马步,下盘很稳,脚一动速度快得跟兔子一样,一个箭步冲回去,球拍一掂,有惊无险。 同样也是一发短手球。 周晓晓速度也快,球落到桌面的时候她就就位,伸长手去接。 岂料那球在桌面上一弹,居 然转向扑上球网,偏离了周晓晓预判的轨迹。 靠!旋球!周晓晓抓狂,刚才节奏一紧一松,她没看清江幼怡接球的动作,错漏了江幼怡给球加旋的瞬间。 江幼怡赢得痛快,哈哈大笑,朝颜未挤眉弄眼:你找外援也不行! 颜未也在笑,很给面子地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 周晓晓大意失荆州,不甘心,大喊一声:再来!三局两胜! 来就来!给你打服!江幼怡脱掉校服外套,顺手扔给颜未。 五月的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勾勒一圈金边,映出一张干净柔和的笑脸。 颜未触景生情,鼻头泛酸。 愿你此生阅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我居然有点难过。 第44章 周晓晓乒乓球玩得不赖, 第二局成功反杀,比分拉平。 最后决胜负的一球,两个人注意力都高度集中, 攻球快如闪电, 防守密不透风,硬是把一场友好的切磋打出了国际比赛的阵势。 球点的声音又急又密, 操场上别的同学也被吸引过来,围在球桌两边, 一个个大气都不喘,生怕一眨眼看漏了哪个球就分了胜负。 江幼怡一记漂亮的扣杀, 乒乓球飞快旋转,精准点过球桌边缘的白线。 球速太快了, 周晓晓没压住,接回去的球飞过了桌沿线。 围观人群呼声一片,周晓晓含恨败北, 气得又蹦又跳,手舞足蹈。 太牛了!厉害厉害!颜未拍着手笑, 很是捧场。 江幼怡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扬起球拍问她:还玩儿吗? 颜未摇头:我太菜了,你玩儿吧。 她说不玩, 江幼怡转手就把拍子给了旁边跃跃欲试的同学, 功成身退。 有个不认识的男同学跑过来找江幼怡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神情激动, 颜未看见江幼怡摇头,那男生转身又去找周晓晓。 这人是干什么的?颜未瞅了眼那人的背影,给江幼怡递了瓶矿泉水。 高一的学生,乒乓球社团的。江幼怡拧开瓶盖, 刚才过来说请我加入他们社团。 颜未挺开心,江幼怡身上闪光点那么多,被人发现受到欢迎也是很正常的。 那你拒绝了?她猜到了江幼怡的回答,有点惋惜,不是下学期才高三吗?现在还有空闲可以参加社团活动,为什么不去? 江幼怡:沉迷学习,没多的时间。 这也可以?颜未笑到不行。 同样沉迷学习的还有周晓晓,男生两次邀请无功而返,走的时候一脸遗憾。 从操场下来已经五点半了,一群学生运动过后都是满头大汗。 周晓晓无法忍受身上的汗味儿,饭都不吃就拉着张雨桐回宿舍洗澡。 颜未和江幼怡则先去了食堂吃过晚饭,然后到教室拿了书包和复习资料才回去,各自洗了澡换了身衣服。 周晓晓下午输了比赛,心里憋着股劲儿,拿了副牌出来说要玩斗地主,还非把江幼怡找过来拉着她一块儿,回回让她当地主,伙同张雨桐斗她,江幼怡十几分钟下来连续输了好几把。 颜未没参与她们的游戏,坐在上铺背化学方程式,听见周晓晓大呼小叫,江幼怡又输了,她哭笑不得,忍不住吱声:周晓晓,你至于吗?她不就赢了你俩球? 至于啊!怎么不至于?周晓晓想起自己那场惨败依然痛心疾首,我输的那是两个球的问题吗?唉,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来来来,再来!地主洗牌! 江幼怡好像也不介意,乖乖把牌洗了。 不是?什么说了我就不懂了?颜未一脑门小问号,从上铺探出脑袋,看见江幼怡好像很淡定的样子,连输数局发牌的动作还是很稳,更加人间迷惑,幼怡,难道你懂? 江幼怡抬头看她,无所谓地摇头:不懂。 颜未转头问另一个人:雨桐,你懂吗? 不知道。张雨桐笑着说不知道,却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周晓晓,谁晓得她一天在想什么。 就是,莫名其妙。颜未深以为然,不再管她们,自己到知识的海洋里划着小船来回徜徉。 头天晚上玩得疯,第二天那三个人清早都没起,埋着头呼呼大睡。 颜未没吵她们,一个人去食堂买了早餐回来,默认给周晓晓和张雨桐各带了一份,江幼怡的和她自己的并在一起,拿到走廊尽头那间宿舍和江幼怡一起吃。 今天还去自习吗?江幼怡穿着一件宽松的皮卡丘印花睡衣,困得两只眼睛眯成缝,迷迷糊糊咬了一口油条,差点把豆浆的吸管喂进鼻子里。 颜未看江幼怡这个样子觉得好笑又可爱,可惜没有相机给她拍下来。她伸手过去帮江幼怡把吸管往下按一点,送进她嘴里,笑道:早上就不去了,你补一下觉。 江幼怡哦了声,吃完早餐就往被窝里一滚,准备休息了。 你昨天写的作业拿回来了吗?趁她还没睡着,颜未轻拍她的肩问。 带回来了,书包里。江幼怡抓了把放在枕头旁边的书包,试图拉开拉链,但她太困了,摸了半天没摸到。 颜未倾身过去:你睡吧,我自己来,帮你看看题。说完她伸手越过江幼怡去拿包。 江 幼怡偷偷睁眼,看见一条柔和的下颌线,怕被发现她在偷瞄,颜未低头之前她就把眼睛闭好。 颜未的呼吸扫过她的脸颊,又很快离开,伴随着书包被拿走的声响。 江幼怡抿起唇,心里有点可惜。 如果她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刚才那个瞬间,是不是有可能亲上? 可是,毕业之前恐怕都难以达成心愿。 颜未背对着江幼怡坐在床边,低头拉开书包拉链,垂落的长发牢牢挡住她泛红的耳尖。 那么近的距离,好险。 而且江幼怡闭着眼睛睡觉的样子好可爱,她差点没忍住亲过去。 两人各怀心思,谁也没再说话。 书包里一样东西吸引了颜未的注意。 它夹在各科练习册和乱糟糟的测验卷之间,并不明显,但颜未却一眼看见了它。 是一个蓝底白纹的日记本。 这本日记曾充斥颜未的生活,在她手中珍藏六年之久。 现在,日记本还很新,封面没有褪色,里面藏着江幼怡所有的心事和秘密。 颜未挪开目光,取出江幼怡昨天写的作业。 等江幼怡一觉睡醒,颜未已经走了。 书包放在床尾,作业都订正过,有问题的地方用铅笔做了批注。 看了眼时间,刚过十一点。 她起来洗漱换了衣服,把乱糟糟的床铺简单整理一下,差不多就该吃饭了。 颜未搭着小桌板在做题。 想提高成绩,除了理解书本上的知识点,还离不了大量的练习。 好在她虽然毕业好几年了,但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学习习惯,所以几套题下来,也渐渐找回了高中时期的感觉,最近做的模拟卷已经看出明显的效果了。 江幼怡来的时候她正在写一套化学卷,昨天背过的方程式今天有了用武之地,解题速度提升了不少。 周晓晓和张雨桐先去了食堂,本来也约了颜未,但是被沉迷学习的颜未无情拒绝。 江幼怡看见颜未还在学习,探头问她: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啊? 没呢。颜未没抬头,继续奋笔疾书。 她打算在去食堂前把最后两道题写完,预计得要个十来分钟。 宿舍里没别人,江幼怡沿着扶梯往上爬,挂在上下铺相连的地方,伸长脖子看颜未正在写的模拟卷,但很快她就放弃了,因为根本看不懂。 颜未往里挪了挪,给她腾出空间,方便她坐。 你饿不饿?颜未问。 如果江幼怡已经饿了,也可以先去吃饭。 江幼怡在颜未身边坐下,伸手去抓床尾的晴天娃娃,闻言摇头:还好。 那你等我一会儿。颜未不知从哪儿摸出一袋小熊饼干递给江幼怡,如果饿了先吃点饼干垫垫,我写完这两道题我们就去吃饭。 你忙你的。 江幼怡接过饼干,掏出手机开始玩游戏,为防吵到颜未,没开声音。 没一会儿,周晓晓回来了,身后跟着张雨桐。 两个人去了一趟小卖部,买了一大包零食,推门就看见上铺并排坐着两个人,一个忙着写题,一个低头玩手机。 明明做着毫不相干的事情,却又莫名有种和谐宁静的感觉。 张雨桐下意识地看了眼周晓晓。 薯片吃不吃?周晓晓从塑料袋里摸出一包薯片,递给上铺两个人。 颜未没开口,江幼怡不好接,她跟周晓晓没那么熟。 先放这儿吧,我们马上去吃饭了。颜未写完最后一道题,接过薯片压在小桌板上。 诶!说起吃饭我就来气!周晓晓把剩下的零食全塞进柜子里,又翻了一盒泡面出来,愤声号道,我建议你们别去食堂! 怎么了?颜未疑惑,瞅了眼憋笑的张雨桐,今天都有什么菜啊? 青椒肉丝、土豆烧肉、炒青菜和萝卜汤。张雨桐回答得很快,脸上的笑比刚才更明显。 颜未觉得这些菜式挺正常,然而周晓晓却一脸沮丧:别跟我提青菜!我现在想到青菜就难受! 江幼怡好像明白了,猜测道:吃出不明生物了? 对。张雨桐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她打了饭没吃两口就从青菜里面吃出半条小青虫。 周晓晓拆开泡面盒子,拿了水正在喝,被张雨桐过于详细的描述勾起不可名状的回忆,脸色跟那青虫一样青,半口没咽下去的凉白开全吐出来,忙到洗手间刷牙去了。 哈哈哈哈哈!!颜未和江幼怡同时爆笑。 这也太惨了,吃出半条虫。 这有什么?高蛋白啊!颜未探出上半身瞅着玻璃门后的周晓晓,调侃道,食堂常规操作,你都快高三了,还没习惯呢? 江幼怡冷静补刀:至少说明青菜上没打农药。 作者有话要说:周晓晓实惨。 第45章 周晓晓含着牙刷神态狰狞地控诉:你们到底有没有同情心?! 宿舍里一阵大笑, 张雨桐也加入了颜未和江幼怡的阵营,对周晓晓的遭遇表示虽然同情但是好好笑哦。 周晓晓满脸生无可恋,扬言要和她们绝交! 颜未:那行, 幼怡我们去吃饭。 江幼怡:好。 周晓晓:你们不是人! 张雨桐笑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拍着周晓晓的肩安慰她节哀顺变。 颜未和江幼怡去了食堂,有周晓晓前车之鉴, 两个人默契地都没点炒青菜,随便吃了点东西, 回宿舍的时候路过小卖部,顺便带了两只雪糕回去, 安抚周晓晓受伤的心灵。 午休后又去教室上了几个小时自习,连续两周, 颜未的时间安排十分紧凑。 周晓晓偶尔起夜,三次有两次碰见颜未在挑灯夜读,一开始颜未熬到一两点就睡了, 越临近月考,她休息的时间就越短, 有一回周晓晓四点多醒过来,发现颜未居然还在做题,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颜未学起来跟不要命似的, 晚上熬再晚第二天都不会偷懒, 不熟悉她的人可能看不出来什么, 但不论是周晓晓还是江幼怡, 都发现颜未的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 江幼怡有点担心,继续这样下去,恐怕等不到月考,颜未先把身体拖垮了。 她委婉地建议颜未注意休息, 颜未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事实上还是会按照自己的节奏走,每天的日程安排地密密麻麻,连去洗手间的时间都要靠挤。 即便如此,颜未的学习进度依然堪忧,成堆的复习资料和模拟考卷放在哪儿,作为颜未的同桌,周晓晓都替她感到痛苦。 在这样高强度的作息安排下,距离月考还有三天,颜未病倒了。 早上起床铃响,周晓晓换好衣服发现颜未没起,以为她终于熬不住想睡个懒觉,也没叫她,而是等洗漱完了,再不起得迟到,才踩着自己床沿叫颜未起床。 喊了几声没动静,周晓晓发觉不对劲。 颜未床尾的小桌板都没收,上面摊着张没写完的数学模拟卷。 周晓晓二话不说顺着扶梯爬上去,用力扯了把颜未的被子,颜未终于动了一下,但还是没醒,脸颊红扑扑的,看起来不太好。 周晓晓意识到坏了,手脚并用爬到上铺去,探手抹了把颜未的额头,滚烫得像刚烧开的热水壶。 正好江幼怡从她们宿舍门口路过,像之前一样敲门打算约颜未一起去教室,开门却发现周晓晓在拽颜未,而被扶起来的人已经烧得神志不清。 宿舍里人都走光了,周晓晓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把颜未从上铺挪下去,看见江幼怡,她简直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江幼怡!你快过来搭把手!颜未发烧了! 颜未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务室躺了半个小时,左手上挂着点滴,周晓晓和江幼怡都在。 瞅着江幼怡不善的脸色,颜未虚弱又尴尬地缩了下脖子,这两个星期以来,江幼怡和周晓晓不止一次提醒她不要经常熬夜,好好休息,可她还是为了复习进度选择了透支身体。 分卷(27) 她以为她至少可以撑过月考,然而在学生时期她羸弱的程度超过她的想象,人算不如天算,这打点滴起码一两个小时,如果不在医务室里耗着,她可以写完两三套题。 晓晓,你帮我个忙好不好?颜未不敢和江幼怡对视,只好退而求其次,可怜兮兮地看向周晓晓。 周晓晓预感颜未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但本着颜未是个病人,她得多点耐心的原则,还是回答了:先说什么事? 你回教室帮我把抽屉里的理综测验卷拿过来一下吧? 有一瞬间周晓晓觉得颜未简直疯了。 江幼怡也震惊到无话可说。 这一刻,周晓晓和江幼怡战线异常统一,不约而同地回答:不可能! 江幼怡比周晓晓更急一点,几乎当场就要发火,得十分克制才没让自己在医务室里大声喧哗,可说话的语气还是冷硬又严厉:你现在最好先把早餐吃了,然后好好睡一觉,别想什么模拟卷了,不然后果自负! 颜未这才发现床头的柜子上放着食堂的打包盒,里面分别装着两个包子和一份小米粥。 江幼怡说得对,你现在什么卷子都不能写,只能好好休息!周晓晓附和道,你昨晚肯定又熬夜了,熬夜最伤身体,抵抗力下降不说,现在又在换季,最容易感冒,校医说你这两天都不能去上课。 你如果不听医嘱,继续这样下去,身体养不好,别说上课了,你恐怕都不能参加月考。江幼怡知道颜未最在意什么,一刀切中要害。 她当然希望颜未能在这场考试中取得理想成绩,但这不代表她能眼睁睁地看着颜未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 颜未:好吧。 我饿了。她说。 因为生病,她说话带点鼻音,神态虚弱,楚楚可怜。 看她这个样子,再大的气都发不出来。 江幼怡摇起病床床头,对周晓晓说:你去上课吧,医生说她烧退了就没事了,这儿有我就行。 周晓晓在这儿的确没什么事,也不坚持:那好,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两个都请了假,不用着急。 等她走了,江幼怡端起小米粥,自己先尝了一口试了温度。 从食堂拿过来已经十多分钟,不烫。 颜未伸手过来要接盒子,被江幼怡躲开了:规矩点,别乱动,待会儿针头回血了! 哪有那么容易回血?颜未对江幼怡的霸道非常不满。 不让她回去上课就算了,居然也不让她做题,简直就是她学习路上的绊脚石。颜未在心里小声逼逼叨。 江幼怡舀了一勺小米粥送到颜未嘴边,颜未扫了眼勺子,没张嘴。 怎么?你嫌弃我?江幼怡挑眉。 颜未噘嘴:我想回去做题。 说了不行就不行,你放弃吧。江幼怡铁面无私,与其想这些不实际的,不如好好休息养病,争取后天还能顺利进考场。 颜未从来没觉得江幼怡口才这么好,以前都是江幼怡说不过她,现在她被江幼怡拿了把柄,居然完全无法反抗。 张嘴。江幼怡继续喂颜未喝粥。 清楚地意识到反抗无效之后,颜未乖乖认命了。 换个角度想,江幼怡现在在照顾她,虽然看起来凶,但其实非常耐心,这种经历可遇可不求,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经常生病。 颜未的心情豁然开朗,就着江幼怡喂过来的勺子喝了两口粥,又咬了一口包子,酸豆角馅儿的。 等颜未吃完早餐,江幼怡利落地把食品盒收拾起来扔了,转头接了杯温水放在床头:你要不要睡会儿? 那你呢?要回去上课了吗? 江幼怡拉了把椅子在颜未床边坐下:我在这儿看会儿小说,等你点滴打完送你回宿舍。 颜未:哦。 江幼怡又帮她把床头放下去,动作熟练,像做过很多遍。 颜未想起了江幼怡的妈妈。 许多有关江幼怡妈妈的事都被江幼怡写进日记里,颜未看过江幼怡上辈子的日记,所以知晓一些内情。 江幼怡的妈妈身体不好,经常住院,江康国从来不会去照顾她,自以为给了钱就算尽了义务,甚至有时候他喝了酒发疯,骂骂咧咧还要动手,江幼怡常常为了护她妈妈被江康国打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有几次江幼怡逃课,其实是去医院给她妈妈送饭。 学校里同学们只知道江幼怡性格孤僻,各科老师也觉得她叛逆不服管教,没人深究她身上担负了什么,她的喜怒哀乐在他们眼中,那么微不足道。 没人心疼她,包括上辈子的颜未。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颜未永远不会知道,她自以为克制是对江幼怡的保护,可事实上,她说的那些话,却是压垮江幼怡的最后一根稻草。 妈妈去世后,江幼怡的生活就彻底陷入黑暗。 公司破产,江康国变本加厉,终日酗酒,一言不合就动手,好几次江幼怡都被打到爬不起来。 她不去学校,徐老师就把电话打到她家里,江康国说她跟朋友在一起,根本不知道上哪儿疯去了,挂了电话又继续揍她。 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江幼怡在日记中写下最后一行字:我活不下去了。 颜未至今还能回忆起那天从医生手中接过日记的绝望,因为她的自以为是,她永远地失去了她暗恋的女孩。 如果她能勇敢一点,如果那么多彼此错过的瞬间里,她有一次回头,江幼怡可能就不会死。 然而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江幼怡去世后,整整六年,颜未难以释怀。 她以为她会怀着悔恨过完一生,她想用自己残存的价值尽可能做些什么,帮助那些和江幼怡一样身处水深火热中的女孩脱离苦海。 然而这种变相的赎罪也只是她一厢情愿,想让自己好过一点。 可她没想到,上苍还愿给她一次机会,让一切从头来过。 江幼怡按灭屏幕放下手机,抬头视线和颜未交汇。 从刚才开始,颜未就一直这样盯着她,像有什么话要说似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江幼怡板起脸:你到底在看什么? 看你啊。颜未不假思索,你好看。 江幼怡猝不及防,红晕刹那爬满她的脸颊,连耳朵和脖子也没能幸免。 你闭嘴!快睡!说好不谈恋爱的!瞎撩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有话说。 第46章 颜未在医务室待了将近两个小时, 一共打了三瓶点滴,期间江幼怡一直守在病床边,除了去过一趟洗手间, 中途没有离开。 直到校医来把针取了, 颜未的精神也好一些,她才稍稍放心。 从医务室出来, 江幼怡提议:我背你吧。 上次颜未也背着她走过这条路,现在轮到她背颜未了。 颜未想试着自己走, 结果没两步就头晕,扶着柱子动不了。 就你这个状态还想去上课?江幼怡开始施放嘲讽, 抱着膀子在旁看戏,一副你不听话看你现在怎么自己走回去的表情。 颜未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坦白说你担心我不行吗? 谁担心你!江幼怡被怼, 耳朵飞快红了,还犟着不肯服软。 好好好,你不担心。颜未没脾气了, 朝江幼怡摊开手,那麻烦小江同学, 背我回宿舍好不好? 江幼怡撇撇嘴,勉为其难转身过去原地蹲下,让颜未趴到她身上。 稳稳背起颜未, 感觉到颜未前胸贴住她的后背, 江幼怡脸上发烫, 下意识把头埋低。 是不是我太重了?你怎么这么热?颜未发现江幼怡开始出汗, 手伸过去摸了摸江幼怡发红的脸。 江幼怡像被踩着尾巴似的,险些跳起来把颜未抖地上去,吓得颜未猛抱紧她的脖子,惊慌失措:怎么啦? 颜未两条胳膊勒得江幼怡喘不过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 小江同学睁眼说瞎话:刚才跑了只老鼠过去,差点踩我脚上。 啊?颜未惊了,下意识回头去找,哪儿呢?她什么都没看见。 不知道。江幼怡停下来站稳了,伸长脖子倒气,你先松松胳膊,我快断气了。 哦。颜未稍微松手,关心道,你还好吧? 江幼怡重获新生,故作平静:我没事。只不过,她那点旖旎的小心思已经散得一干二净。 颜未不疑有他,牢牢环住江幼怡的脖子,生怕再有类似的意外发生。 后面半程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虽然江幼怡看起来又瘦又柔弱,但事实上她的力气比颜未大很多,体能也好,背着颜未从校医室到宿舍,一口气爬上二楼,大气都不喘。 到了宿舍,颜未眼睁睁地看着江幼怡把她桌子上没写完的数学卷子收起来,顺带还拿走了她的书包和枕头底下压的单词本,一脸严肃地对她说:你今天除了休息,什么都不能做。 幼怡颜未可怜兮兮地拽住江幼怡的衣角,好歹留个单词本啊? 江幼怡不为所动,提着一大包东西要下扶梯,非常无情地开口:撒手,我得去上课了。 打个商量呗?颜未不松手,两眼水汪汪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江幼怡:没得商量。 你都不知道我要说什么!颜未控诉,太过分了! 江幼怡:好吧,说来听听。 如果这次月考我拿第一,六一节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就我们俩。颜未揪着江幼怡校服外套的衣摆,似有江幼怡不答应她就一直拽着的架势。 江幼怡:这难道不是约会?不是说好不谈吗? 好像从江幼怡的表情里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颜未理直气壮地说:朋友就不能一块儿出去玩吗? 有道理。 好。 颜未笑嘻嘻:那,为了能考第一,测验卷留给我呗。 原来在这儿等着。 江幼怡冷笑:今明两天你好好休息,然后月考拿第一,我才答应你。说完掰开颜未抓在她衣服上的手指,抱着颜未的书包走了。 颜未:嘤。 所有学习资料都被清干净了,颜未除了睡觉就只能望着天花板发呆。 中午江幼怡回来,监督颜未吃了药,晚上换周晓晓轮班,坚决不允许她熬夜。 颜未被迫休息了整整两天,第二天下午,终于好说歹说叫江幼怡把物理化学两科的课本拿给她看看,明天就考试了,月考时间安排紧凑,上午考数学和英语,下午语文和理综,已经没时间再复习。 紧赶慢赶把重要知识点都过了一遍,眼看着要打熄灯铃,颜未手里的书被周晓晓无情抽走:该睡觉了,颜同学。 还有两分钟才熄灯!颜未讨价还价。 周晓晓:你不洗漱吗? 摸黑去也行! 不行! 颜未感到异常绝望。 小学毕业以 后,她就再也没有为了考第一付出那么多的努力心里依然没底。 她好紧张,但她必须能行。 由于考前过于紧张,颜未当天晚上失眠到一点多,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做梦梦见自己在考试,拿到试卷全是不会做的题。 一开始好歹还知道题目的意思,可怎么都算不出答案,后来干脆连题干都看不清,颜未又气又急,吓出一身冷汗,天不亮就醒了。 醒来心里怦怦直跳,额头上全是汗。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是在做梦,考试还没开始,她把手盖在脸上,后怕极了。 外面天还是灰的,但颜未已经睡不着了,她手上没书,干脆闭上眼睛默记,右手食指当笔在墙上比划,从物理开始, 第一章 有些什么内容,重点是哪些,常考题型第二章 背到化学最近在学的地方,起床铃响了,宿舍灯也亮了,世界苏醒过来。 颜未默完最后一点,迅速起床穿好衣服。 周晓晓刚坐起来还在伸懒腰打呵欠,颜未已经从扶梯上跳下来,拉开玻璃门钻进洗手间。 稀里哗啦一阵流水声后,颜未洗漱完毕,随手绑了个马尾,转头来找周晓晓拿回自己的课本,飞奔跑出宿舍。 周晓晓: 是什么飞出去了? 周晓晓收拾好书包,出寝室门就碰见江幼怡。 颜未走得太急,没等她。 颜未人呢?江幼怡问。 先走了。周晓晓一脸恍惚,太可怕了,这才是真正的学霸。 张雨桐半道加入,跟她们一块儿去教室。 路上谈起颜未最近的学习状态,周晓晓和张雨桐都啧啧称奇,只有江幼怡低头走路,默不作声。 到教室,颜未果然已经进入复习状态,周围同学都在收拾考试要用的东西,只有颜未旁若无人地认真看书。 江幼怡在颜未课桌旁站定,颜未抬了下头,被江幼怡重新按回去:你继续看。 然后她拿起颜未的笔袋,仔细检查了涂卡铅笔、替芯、象皮,还有中性笔的墨水量。 发现颜未的备用笔快没墨了,江幼怡立即拿了根新的笔芯帮她换好,确保常用笔书写顺畅,备用笔至少两支,涂卡铅笔也没有断芯,她才拉上笔袋的拉链,给颜未放回去。 做完这些,她抓了下颜未的马尾辫,小声说了句加油。 颜未仰头朝她笑:我会的。她话音稍顿,手指笔袋,还有,谢谢啊。 这句谢谢不是客套,她相信江幼怡能懂。 她会好好努力,一定不会再辜负这份期待了。 分卷(28) 江幼怡拍拍颜未的脑袋,转身回了座位。 预备铃声响起,班上同学纷纷出去寻找自己的考室。 他们学校模拟考试的考场通常都是按照学生姓名首字母来排的座位,颜未和江幼怡的考室在两个不同的方向,江幼怡已经先一步出发。 周晓晓跟颜未打过招呼之后就走了,颜未也收起课本,把江幼怡帮她整理的笔袋抱在怀里,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 加油。 在教室门口碰见文谭,他叫住颜未,非常郑重地给颜未打气:预祝考试顺利! 颜未礼貌点头:班长也是。 找到座位,颜未坐下后翻开笔袋例行检查,意外在角落发现一颗手折的小星星。 是江幼怡送给她的幸运星,浅蓝色,上面还有史努比的印花。 紧张的情绪像被什么神奇的力量抽走了似的,颜未的心情忽然放松下来。 她把小星星抓在手里,握拳贴近额头许了个心愿。 考第一,儿童节和小江同学约会。 答题过程比颜未预计的要顺利,整场考试下来,基本上考的知识点都是她背过的,有个别拿不准的,她也结合之前做题的经验,详写解题步骤,尽最大的努力拿到能拿的分。 最后一堂考试结束,答题卷被监考老师收走,颜未脱力地趴在桌上,好半天没能起来。 陆陆续续有学生从她身边走过,还有同班的同学认出颜未,临走的时候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等教室里的学生都走完了,颜未坐正,扭头就发现江幼怡抄着手倚靠围栏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等她。 不声不响的,来了也不叫一声。 颜未心里吐槽,眼睛却藏不住笑,抓起桌上的笔袋朝江幼怡走过去,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快,最后几乎跑起来。 江幼怡没问她考得怎么样,从校服兜里掏出一根阿尔卑斯棒棒糖塞给她:吃点甜的补补脑子。 颜未拆了糖纸,含进嘴里,巧 克力味的,和小江同学一样甜。 六一咱们去游乐场怎么样?我们去坐摩天轮!含着糖,她的声音有点含糊。 江幼怡剥了另外一根原味的,闻言斜眼瞅她:这么有信心啊? 那当然。颜未笑起来,凑过去揽住江幼怡的肩,像说悄悄话似的贴近她的耳朵,声音很小,我今天早上收到了一颗神秘的幸运星,它告诉我这次我肯定能拿第一。 江幼怡毫不客气地推开她的脑袋:封建迷信! 颜未:你不迷信为什么脸红? 江幼怡恼羞成怒:把糖给我吐出来! 她就该拿去喂狗!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一直没有话说,今天想跟大家讲两句心里话。 或许新的读者对我不太了解,但是看过我以前书的读者可能知道,我的每一本连载都能精准踩中时下冷门,校园也是巨冷题材之一,写实向非纯甜冷上加冷。 我是比较古板不太会示弱也不怎么会聊天的那类人,离开职场的原因是社恐,和喜欢的大大聊天即便已经很努力表达善意和喜欢,依然能瞬间把天聊死,虽然一直都有努力学习撒娇卖萌的技能,但是收效胜微,所以我总是不太能写好两人互动时甜甜腻腻的情节,好在近两年阅读量提升,从前人优秀的作品中汲取经验,这种尴尬状况还是有所改善。 我骨子里有股倔劲,不愿意过于迎合时下热题材、纯甜党(类似快穿、娱乐圈、带球跑,看见这类标签我会生理性条件反射地规避,不是说这些题材不好,我偶尔会看,一些比较知名的作品也都有收藏,单单只是我个人的原因,不愿意写这类大家趋之若鹜的题材,ps.好像找到自己一直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原因了(雾))。 当然,我自身阅历和格局的不足也是影响我做出规避性选择的重要因素。 如果单单是为了赚钱,像我这样比较偏爱剧情流大长篇不愿意迎合热门自身又实力惨淡的全职写手,为什么不去写流量更大,受众更广的耽美或者言情? 说到底,我只是在坚持自己喜欢的,但是因为心里的一点倔强,哪怕微不足道,并不成熟,我也想在这本书里表达一些值得思考的东西,让它能称之为作品而不单单只是一种看过就忘的娱乐消遣。 即便如此,我也不得不为生计考虑,受限于自己有限的文学素养和拙劣的文笔,我没办法像大神一样写什么火什么,所以只能尽可能在温饱和成全自己的任性两者之间找到平衡,再慢慢磨练提升,这就是为什么这本校园会蹭重生的热标签,当然,这个故事适合这样写也是原因之一。 你们的评论每一条我都会看,并且每天都在期待你们的留言,参考百家之言才能从中发现自己的不足,扬长避短。 算不上吐苦水,仅仅是讲一下我在写作这件事上态度,我还会继续写百合,哪怕她伤我体无完肤,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可能梦想始终遥不可及,也可能会渐渐被现实磨平棱角,但至少现在,我还是想再坚持一下,谁让我死心眼不知变通呢? 最后,谢谢你们的支持,希望大家多多留评讨论,剧情、人设,或者单纯只是灌水聊天,什么都可以。 另外,之后日常更新时间改到八点,方便早起九点开工的小可爱们。 我爱你们。 第47章 学校老师在批改试卷出成绩这方面的效率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当天晚自习结束,前三堂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 向来对考试成绩不怎么在意的颜未今天表现得格外反常,一回教室立即找周晓晓对答案, 特别是理综三门和数学卷。 第一科出分数的是英语, 主观题较少,客观题全部机读录成绩, 晚自习上课之前颜未就接到通知,去办公室把他们班的英语试卷抱到教室来。 她的英语一直很不错, 几乎次次都能拿到满分,就算前阵子状态不好, 成绩最差的时候一百五十分的考卷她也能考到一百四十五以上。 虽然这段时间她的复习重心在数理化生四门,英语相对放得比较松, 堪堪记了几遍单词,最后成绩出来,也只因为作文书写失误扣了一分。 数学卷子紧跟在英语后面发下来, 颜未提前和周晓晓对了答案,心里有底, 不负她这些天熬夜掉的大把头发,卷面干净清爽,满分一百五。 语文也还不错, 作文得了五十八的高分, 客观题没有失分, 主观题总共扣了七分, 发挥算是比较好。 理综是颜未唯一拿不准的科目,有两三道大题她都不确定自己的解题过程能否得分,其中有一道题她写的答案和其他同学不一样,肯定做错了。 颜未作为十一班的学习委员, 每个课间都往办公室跑,然而理综统分比较慢,试卷阅完了也不能下发,晚自习下课之前没能拿到批改后的试卷,颜未被迫多失眠了一天。 第二天上午大课间,颜未再次去办公室问进度,理综的成绩终于出来了。 颜未拿到自己的理综卷,心情有点忐忑。 虽然她昨天信誓旦旦地告诉江幼怡自己能拿第一,但是看见这个理综成绩,心里还是忍不住开始打鼓。 班级排名还没下来,就这两天颜未听到的班上同学的成绩,总分和她差不多的可能有两三个,其中就有周晓晓和文谭。 周晓晓是她同桌,分高分低立马就能算清楚,但是文谭的成绩,颜未不好去打听。 正苦恼着,江幼怡突然走过来问她:怎么样? 颜未把自己的成绩报给她听,江幼怡挑眉:可以啊。 经过两周高强度的复习,颜未前一个月怠慢的成绩有了显著提升,基本上已经恢复到她以前正常发挥的水准。 看颜未心不在焉,周晓晓意有所指地扫了眼班长,再联系桌上那张扣了十六分的理综试卷,江幼怡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你等会儿。她说完转身走了,去教室另一边截住要去洗手间的文谭。 两分钟后,江幼怡回来,报给颜未一个数字。 颜未一脸震惊:你怎么问的? 江幼怡不太理解颜未惊讶的点,不明所以地回答:就直接问啊。 颜未愣了几秒,然后反应过来自己过于焦虑,智商都拿去喂狗了,江幼怡又没有和她一样的顾虑,怎么问都可以。 和颜未一起震惊的还有周晓晓,她刚才怎么没想到帮颜未问呢?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 颜未的总分只比文谭高一分,比周晓晓高三分,不出意外的话,班级前三应该就是他们了。 虽然很险,但是大概率保住了第一的位置。 班上吵吵嚷嚷,月考的热度还没退,一多半的人都在讨论成绩,直到上课铃响,徐老师手里拿着个蓝色的资料夹和语文课本出现在教室门口,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徐老师走上讲台,往台下一扫,视线有一瞬间和颜未交汇,颜未紧张得滑了下喉咙,清晰地听见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教室里难得这么安静。 颜未,你待会儿下课把排名表贴一下。徐老师从资料夹里取出一张打印好的成绩单,递给坐在第一排的颜未。 他们班黑板旁边设了个公告栏,专门用来发放通知和公示成绩。 颜未双手接过成绩单,徐老师朝她笑:考得不错,但是还要继续努力,你这次都没进年级前十。 说完又看向周晓晓:晓晓排名下降了啊,颜未一认真你就考不过了,这样不行,争取超过她,多拿几次第一。 周晓晓龇牙咧嘴,乖巧地应了声好。 没出什么狗血意外,成绩单上顺位第一是颜未,第二名文谭,周晓晓是第三。 心里大石头落地,颜未如释重负,绷了半个多月的神经终于放松。 继续往下看,一个名字撞进颜未的视野。 哇,江幼怡 进步这么大?周晓晓震惊的声音在颜未耳边响起,她伸长了脖子瞅颜未手里的成绩单,看见江幼怡排在第二十九名。 江幼怡的成绩在班上几乎回回垫底,怎么波动都出不了倒数前十,这次居然考进前三十名,跻身班级中游的水准,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颜未也有点惊讶,但更多的是开心,比她自己考了第一更高兴,因为江幼怡的状态在慢慢变好。 徐老师清了清嗓子,颜未和周晓晓赶忙坐好,成绩单收进抽屉,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结束交头接耳。 这堂课听得迷迷糊糊,中午和江幼怡一起去食堂吃饭,颜未心情大好,还伸筷子到江幼怡的餐盘里抢了两片回锅肉。 回到宿舍,颜未忍不住再次提醒江幼怡:说好了六一一起去游乐场啊! 你要说几遍?江幼怡啧了声,快去洗漱吧,你感冒还没好,记得把药吃了。 颜未叠声答应,吃了药洗漱完爬上床,钻进被窝里拿出mp3打算听会儿歌。 这时,宿舍门被人敲响,有个不认识的学生从门口探出脑袋:你们谁是颜未?有人打电话找。 仿佛兜头一盆冷水迎面泼在脸上,颜未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会打电话到宿舍公共话机找她的人,除了颜廷樾和何萍,颜未想不到第三个。 时间卡得那么准,多半一出成绩徐老师就打电话给她爸妈报喜了。 颜未阴着脸拿起听筒,刚喂了声,便听对面何萍一叠声地问道: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才来接电话? 刚刚在洗漱。颜未闭上眼睛平复心情。 尽管隔着一条电话线,她依然对与父母沟通感到难以言喻的抗拒和反感。 她做了个深呼吸,言简意赅:我月考成绩出来了。 嗯,考得怎么样?这次是颜廷樾的声音,对面开了免提。 又像以前一样,明知故问。 一般。颜未违心地回答。 哪怕她心里对这次考试的成绩满意得不行,面对父母,她依然要表现出很遗憾,很失落,明明可以考得更好,却没有达到预期的样子。 多少名?颜廷樾问。 第一。颜未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但只比第二名多一分。 颜廷樾语气不善:我问的是年级排名,班级排名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 颜未愣了下。 心突然往下沉,背上浮起一层尖锐的凉意,喉咙也有点发干。 怎么不说话?颜廷樾冷声,不敢说吗? 颜未攥紧话筒,手背上起来一层青筋。 十二。她硬着头皮回答。 听筒里传来扔报纸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颜廷樾的严厉的呵斥:连前十都没进,你怎么好意思沾沾自喜?我让你考第一,是年级第一!你没达到我的要求! 颜未额头抵在墙上,刹那间红了眼睛。 委屈、愤怒以及不堪忍受的屈辱积压在她胸口,几乎把她的心脏撑爆。 她这些天几乎不眠不休,所有时间都在学习,短短半个月,从年级四百五提升到第十二名,还因此病倒了,可颜廷樾一句话就否定了她的努力,把她打回原形。 忘了是怎么挂的电话,颜未蹲伏在墙脚,午休铃叮铃铃地响,震耳欲聋。 你考第一了,你爸妈还会为难你?江幼怡出现在颜未身后。 先前那同学找颜未的时候号那一嗓子,她就注意到了这边。 颜未把脸埋进臂弯,声音哽咽:说我没考年级第一,没达到他们的要求。 江幼怡语塞,竟无话可说。 他们一个年级一千多名学生,考到那么靠前的名次,颜未的父母还不满意。 颜未是他们的女儿,又不是他们博得虚荣的工具,他们凭什么对颜未那么苛刻?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现在颜未可能没心情去游乐场了,没达到颜廷樾的预期,后果不堪设想。 江幼怡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安慰颜未。 这时,宿管阿姨巡寝,见她们还在走廊上逗留,毫不留情地打断她,把她们各自赶回自己的寝室。 直到颜未失魂落魄地走进宿舍,江幼怡都没能说上一句话。 周晓晓见颜未接了个电话回来整个人精气神都不对了,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到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想起上次见到颜未父母时颜廷樾咄咄逼人的态度,周晓晓非常担心,于是踩着床沿去拽颜未的被子:你还好吧?怎么了?你爸妈又说你了吗? 分卷(30) 颜未愣了下,这不和江幼怡去校医室的时间撞了? 徐老师找她多半是要跟她说转学的事,能不能劝服她的父母,可能还要再问她一些比较关键的问题。 但她已经和江幼怡约好了,颜未不想爽和江幼怡的约,哪怕这个约定看起来似乎很小。 下午剩下两堂课,中间隔了一个课间,一下课颜未就去了办公室,被别的老师告知徐老师下午两节连堂,在七班。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时间,颜未小跑下楼,找到七班教室,徐老师站在讲台上,正在给一名同学讲题。 等学生拿着卷子走开,颜未站在门外朝徐老师招手:徐老师。 徐老师听见声音,抬头看见她,非常意外,合上文件夹到走廊上来。 我听周晓晓说徐老师你找我?颜未语速飞快,为了节省时间,她尽可能言简意赅,下节课结束我要去一趟医务室,所以就先过来了。 徐老师关心道:怎么又去医务室啊?身体不舒服吗? 去拿药。颜未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之前医生只开了三天的药给我,但我感觉没好全,还有点流鼻涕,打算请校医再帮我看看。 是应该看看,不能症状都没消失就停药,容易复发。徐老师点头认可,然后说起她下午找颜未的事,我找你来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给你父母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下他们对你转学的看法和意愿。 颜未认真听着:那他们怎么说? 这件事暂时还没有决定。 徐老师推了推眼镜:你爸爸的意思是,有让你转学的意愿,但也可以再观察一下你的成绩,如果你期末考也能稳定发挥,就相信我们学校的教学水平。 具体做了些什么思想工作,徐老师没有细说,但这个结果已经足够理想了。 说完,徐老师拍拍颜未的肩:你放心,只要你喜欢这里,愿意留在我们学校继续学习,我会尽可能劝说你的父母不要让你转学。 江幼怡应该已经和你说了,你们下学期高三,转学条件比较苛刻,你的父母那么在乎你,肯定也会做全方面的考虑,你只需要好好读书,认真考试,其他的都交给老师。 除开教学理念不说,颜未觉得徐老师的确是一个负责任的好老师。 上课铃响,徐老师还有课,颜未鞠躬道谢,也快速回了教室。 最后一节下课,颜未和江幼怡去食堂吃完饭立即去了校医室,校医拿着手电筒检查了江幼怡发红那只眼睛,给出结论:刘海太长了,扫着眼睛有点发炎,回去把头发剪一下,滴点眼药水就行了。 江幼怡拨了下自己的刘海,试图挽救它:我觉得这个长度挺好的,没感觉扫到啊,不剪行不行? 可以啊。医生回答很快,你找个发夹夹起来,别挡着眼睛就行,刘海扫着眼睛不仅容易感染发炎,还会影响视力,要注意。 他一边说,一边快速开药单,签上根本认不出原形的名字,撕下来递给江幼怡:去旁边取药吧。 颜未陪江幼怡去药柜拿了眼药水,回教室路上,江幼怡问颜未:你有发夹吗? 书包里可能有,我回去给你找找。 到教室,颜未从书包夹层里找到一只米黄色的小发夹。 江幼怡接过发夹比划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左试右试,怎么都不满意。 哎呀,太丑了! 为了符合校规,也为了让江幼怡看起来像个学生,江康国强行拖着她去理发店剪了个学生头,已经让她非常崩溃。 她好不容易适应了这个齐刘海的发型,现在为了不让头发扫到眼睛,必定要把刘海刮成偏分,露出一条半的眉毛,简直没眼看。 颜未觉得还蛮可爱的,但江幼怡现在很暴躁 ,她不敢明说。 本着尊重江幼怡意愿的原则,她小声提议:要不你先戴发夹凑合几天,周末抽空我帮你修一下刘海?不会剪很多,把可能扫到眼睛的几根剪短一点,对你现在的发型没影响的。 江幼怡一脸狐疑:你会剪刘海?不会给我剪残吧? 不信我?颜未笑,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自行修剪刘海对女生特别是长发女生而言,完全是必备技能。 毕竟很多时候,头发长长了没什么感觉,但刘海变长了就很容易挡眼睛,需要经常修剪,仅仅为了剪几根刘海去一趟理发店花掉和正常理发一样多的钱,对学生时期的女生来说是一笔极为亏本的买卖。 颜未上辈子高考结束后就没再管家里要过一分钱,连大学的学费都是她自己贷款交的,平时省吃俭用,同时打好几份工,绝不可能为了剪个刘海而去理发店,所以她早就掌握了这项非常实用的技能。 江幼怡还是不太敢信,但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好吧,试试。她同意了。 周五江幼怡回了趟家,第二天中午回校,在宿舍找到正在看书的颜未,拿出了她精心挑选的小剪刀。 虽然她现在的发型不好看,但她对自己的外貌还是很在意的,剪头发这种大事,当然需要非常郑重的仪式感。 颜未接过小剪刀,空剪了几下试验手感,然后撩起两根自己的头发,没犹豫,一剪子下去,剪掉几毫米的发尖。 不错,很锋利。 能用不?江幼怡双手攀着颜未的床沿,看起来有点小期待。 下定决心的事情她就不会再犹豫,剪刀都买了,她也很想看看颜未老师的理发技术怎么样。 颜未笑着给她肯定的答案:可以。 那现在就剪?还是说你要先午休? 就现在吧。 为了方便待会儿清洗刘海,颜未跟着江幼怡去了走廊尽头的宿舍。 宿舍里一半的人回家了,有两个去上自习没回来,江幼怡就剩一个舍友团在被窝里看视频,听见动静探出脑袋和她们打了个招呼,又很快缩回去。 颜未拿了根小板凳到洗手间去,让江幼怡面对镜子坐下。 宿舍里面设施简陋,碎发掉 到地上会很难打理,颜未让江幼怡手里捧本教材,接住剪下来的碎头发。 等江幼怡坐好了,她低头仔细观察江幼怡刘海自然垂落的长度,与江幼怡之间隔了一本书的距离,四目相对。 四周好像静了一下,直到江幼怡把视线挪开,时间才重新开始流动。 颜未也拿起剪刀准备动手了。 闭眼。 江幼怡庆幸她手上还有本书,不然脸红根本挡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我认识的女生好像没有不会剪刘海的_(:3」)_甚至还有会自己染发烫头的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牛牟哞、yuki、好鸽鸽 1个;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不明觉厉的大葱、将离、1025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弯仔码头 3个;stg猫、不明觉厉的大葱、本色、牛牟哞、46679170、1025、将离、图南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淡 180瓶;为啥我的名字全是?? 100瓶;苏清欢 30瓶;:(、木木田园卜卜苗 22瓶;不明觉厉的大葱、ivy、dreamcatcher、滺泽 20瓶;頤思 15瓶;tsao_、图南、慕、庄陆 10瓶;人泪 6瓶;非也、hallu 5瓶;余黎沫、爱吃糖的小逗比 3瓶;将离、h踢踢、修姱、雨霖 2瓶;小白白白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颜未直勾勾的注视, 江幼怡的耳朵红了,脸也红了。 颜未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吊着一点理智悬崖勒马, 强行把视线从江幼怡脸上撕下来, 眼观鼻鼻观心,不然这刘海没法剪。 仿佛第一次拿剪子, 颜未手都在抖,还真的有点怕给江幼怡剪毁了。 她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 小声说:我开始了啊。 像在知会江幼怡,更像是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嗯。江幼怡鼻子里哼出一声回应。 她没睁眼, 但眼珠子动了下,睫毛微颤, 好像随时会睁开。 颜未听见她喉咙滑动,咽了口口水。 剪个刘海搞得像上刑场似的,她们一个比一个紧张。 说要帮江幼怡剪刘海的时候, 颜未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心理素质居然那么差。 如果一开始就有预料,她必定提也不会提。 颜未暗示自己专注, 尽力控制住手抖,左手挑起最左侧一缕刘海,稍稍剪掉两毫米。 轻而细的沙沙声有效舒缓压力, 迈出了第一步, 后面就好很多了。 依次往右分出小搓头发, 颜未每一剪都控制着剪去差不多的长度, 比起一两根头发的长一点短一点,她注重整体的效果。 先全部修掉短短一截,看着长度合适了,又再调整一下细节, 整个过程其实也就几分钟。 修理后的刘海只比原来短一点点,没到眉毛,却让江幼怡的眼睛完全露出来。 颜未仔细清理了落在江幼怡鼻尖上的碎发,退开一点整体观察。 不知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总觉得江幼怡过分可爱,没忍住就多看了两眼。 薄薄的课本挡住江幼怡半边脸,让露在外面的眼睛更加鲜明。 江幼怡的眼睛很大,整齐的刘海盖住眉骨,贴着眼睑上沿,黑长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似的,把她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珠子藏起来。 颜未的目光被微颤的眼睫吸引过去,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 鬼使神差,等她反应过来,她的鼻尖已贴近江幼怡的额头,嘴唇距离江幼怡的眼睑只有两厘米,眼看就要亲上。 呼吸扫过江幼怡的眼睛,吹开了教材封面上的碎发。 很痒,江幼怡没忍住, 手抖了下,书从手里滑落掉到地上,为了避免打扫地板做的努力功亏一篑。 颜未惊醒,慌慌张张向后退了一大步,腰嘭的一声抵住洗手台,退无可退。 她做贼心虚,紧张到语无伦次:已、已经剪好了,你自己看看满不满意,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逃也似的拉开玻璃门跑出去。 舍友听见动静,探出头问江幼怡:怎么了? 没事,书掉了。 江幼怡把课本捡起来,拍干净封面上的小碎发,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刚刚修剪过的刘海整整齐齐,没有破坏她原来的发型,发尾末端距离眼睛刚好一毫米,既不会扫到眼睑,又能恰到好处地遮住她的眉毛。 技术真的不错。 一切都好,除了她脸红得像煮熟的大虾。 颜未一阵风似的刮过走廊,回到自己的宿舍,手脚并用爬上床钻进被窝,抱起枕头把脸捂住。 极度羞耻和紧张让她想放声尖叫,但宿舍里还有人,她不敢叫出声,摇摇欲坠的理智克制澎湃的情绪,她只能像条虫子似的蜷在被窝里扭来扭去。 她刚才想干什么?她想亲一下江幼怡的眼睛! 犯案未遂,被江幼怡抓了现行。 如果书没掉,是不是很可能就亲上了? 啊啊啊啊! 颜未的情绪很复杂,兴奋有,紧张也有,但更多的还是窘迫和懊恼。 她气自己一点定力也没有,明明是她主动和江幼怡说毕业之前不谈恋爱,她们俩得保持距离,以免不经意的暧昧被别人发现,但她却差点没克制住冲动,差点打破了规则,这下有点难以收场。 肯定把江幼怡吓到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她们六一儿童节去游乐场的约会,颜未非常懊悔。 现在该怎么办呀? 颜未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中午没睡着,下午要去教室上自习自从江幼怡决定每周周六回学校,颜未这几周的时间安排都很规律,她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去敲走廊尽头那间宿舍的门。 开门的是江幼怡的舍友,她告诉颜未江幼怡已经先走了。 完了,江幼怡肯定生气了。 颜未悔不当初。 周晓晓很惊讶颜未居然没有约到人,去教室的途中,颜未一直低着头想事情,周晓晓和张雨桐路上聊了些什么她也没注意。 到教室,颜未下意识往后排靠窗的座位望过去。 坐在江幼怡四周的同学都没有上自习的习惯,周围一大片乱糟糟的空座,把努力刻苦的江幼怡衬得格外显眼。 江幼怡正在做题,非常认真,头都不抬。 自习时间,大家各忙各的,颜未课间屡次试图向江幼怡搭话,皆以失败告终。 颜未都要以为她们的关系是不是回到了上个月月初那种不冷不热的状态。 但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 这几堂自习颜未上得心不在焉,五点五十响铃下课,大家都收拾东西准备去食堂吃晚饭,周晓晓邀约颜未被拒,转头就叫上张雨桐先走了。 江幼怡坐在位置上没动,像没听见下课铃,还在继续写题。 来了个人在她同桌的座位上坐下,不用转头也知道是谁。 去食堂吧?颜未语速平稳,听起来很自然,一点都不紧张。 江幼怡手里的签字笔顿住,突然忘记了接下去要写什么。 sin a = 1/2 , a = 30。颜未提醒她。 江幼怡: 她扔下笔,扭头看向颜未。 教室里人都走了,只剩她们两个,走廊上也安安静静。 颜未深呼吸,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突然双手合十向江幼怡低头:对不起,我错了,我为我今天中午冲动的行为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 她千不该万不该色迷心窍,差点就亲上了。 直面这样的过错,真的好羞耻。 江幼怡半天没吭声,颜未不敢抬头。 周围安静下来,窗户外面的蝉鸣声变得格外清晰。 温温软软的触感蜻蜓点水地掠过颜未的眉心。 颜未呼吸停止。 江幼怡转过脸去望着窗外,耳朵到脖子红成一片。 扯平了。她小声说。 之后几天一切如常,宁静和谐的相处中多了点让人脸红心跳的气氛。 临近六一,颜未和江幼怡不约而同地减少接触,就连中午下课都不一起走了。 回宿舍的路上,周晓晓看见颜未一个人走在前面,感到非常奇怪,她问跟她同路的张雨桐:你发现没有,颜未和江幼怡是不是闹矛盾了? 分卷(31) 啊?张雨桐疑惑, 你怎么看出来的? 颜未这两天晚自习下课没和江幼怡一起回宿舍。周晓晓笃定地说。 张雨桐哦了声,朝颜未的背影扬了扬下巴:要不你去问问? 周晓晓:还是算了。依据之前的经验,就算她问了颜未也不会说。 晚上睡前,周晓晓轻轻敲了敲颜未的床板,听到上铺传来颜未的声音:怎么啦? 周末有空吗?周晓晓问,班长过生日,约我们出去玩,也叫了张雨桐,你来不来? 颜未:我有安排了,你帮我跟班长说声抱歉,礼物我之后会补上的。 哦。 儿童节那天是周六,颜未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从有限的几件便服里找了条裙子出来。 整理东西的时候她看见和江幼怡一起买的那件t恤,犹豫几秒后放弃,考虑到她和江幼怡的关系不太明朗,而且要肃清暧昧,还是别太高调了。 她穿上裙子简单梳了下头发,感觉披着更好看就没扎起来,带了跟发圈缠在手腕上,有需要再随便绑个马尾。 不到八点就出了校门,坐了一个小时公交抵达欢乐谷。 和江幼怡约定在游乐园门口见面,但是颜未没想到她刚下车就看到了想见的人。 江幼怡戴了顶白色的鸭舌帽,穿了那件颜未很熟悉的橙色的t恤衫,搭配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干净清爽,充满了少年人的蓬勃朝气。 她的腿细而直,显得身量匀称修长,颜未怦然心动,快步朝她走过去。 颜未长相很出众,混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瞅见。 江幼怡眼底划过一抹惊艳。 她们平时在学校里,大多时候身上都套着校服,江幼怡很少见到颜未穿裙子。 刚走近,江幼怡听见颜未问她:你怎么在这里?等很久了吗? 没有很久,我刚到。江幼怡朝她笑,昨天你不是说了今天坐公交车过来嘛,反正公交站到游乐场不远,我就来这边看看。 说完她从裤兜里掏出两张门票:票买好了,我们可以直接进去。 颜未震惊:我信你个鬼哦!儿童节加周末你居然刚来就买到票了?你到底几点来的?还有,我约你出来玩为什么是你买票? 江幼怡笑着打 哈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她转移话题,吃不吃冰淇淋? 吃!我要两个球的!颜未挽住江幼怡的胳膊,既然你买票了,那今天吃吃喝喝都归我,你不要跟我抢! 江幼怡欲言又止,颜未打断她:我们还是学生,谁的钱都不是自己的,该aa就aa! 觉得颜未分得太清,江幼怡有点不高兴。 颜未突然凑过去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了两句悄悄话。 江幼怡脸一红。 等以后毕业了,咱俩在一起,你的都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啧。 第51章 颜未和江幼怡排队去买冰淇淋, 前面有许多小朋友,今天六一儿童节,小朋友们跟爸爸妈妈一起到游乐园玩, 大家都很开心。 有个三四岁的小妹妹被爸爸抱在怀里, 看到身后的漂亮姐姐,瞪着一双好奇天真的小小圆眼睛:姐姐你好漂亮呀, 你是公主吗? 颜未猝不及防被夸,笑得两只眼睛弯成小月牙, 回答她说:不是哦,你这么可爱, 你才是小公主。 小妹妹高兴得咯咯直笑,她的父母听见自家女儿童真的发言, 笑得合不拢嘴,附和道:姐姐说的对,你是爸爸妈妈的小公主。 小朋友的妈妈拿着刚买的冰淇淋, 向颜未两个和善地点头笑笑,与爸爸一块儿抱着小朋友走了。 江幼怡打趣她:漂亮公主, 轮到你了。 颜未被江幼怡这一句漂亮公主逗笑了,攀着江幼怡的肩膀前仰后合。 快点儿,别磨蹭, 后面还有人等着呢!江幼怡推了一把颜未, 好笑地催促她。 颜未还没笑够, 但也的确不能让别人久等, 她勉强平复心情,笑吟吟地回瞪江幼怡,半嗔半恼的,这才转头对工作人员说:麻烦给我巧克力和香草双拼球。 江幼怡被颜未刚才那一眼电得心里发麻, 耳根子红红的,只能依靠东张西望来摆脱紧张。 她远远看见一座巨大的圆形设施,是爱情小说里的必备元素之一,常见于告白和约会的场景,充满浪漫神秘的气息。 摩天轮。 据说如果和喜欢的人在摩天轮升到最上面的时候接吻,两个人就能长长久久,永远不会分开。 接吻。 颜未回头看见江幼怡脸越来越红,有点呆,更多的是可爱。 你在想什么? 她手里拿着冰淇淋,两种口味的冰淇淋球垒在一只小小的蛋卷里,看起来像一不注意就要塌下去似的。 没。江幼怡躲闪地回避,在颜未追问之前及时点单,结束了这个话题。 她没有颜未那么贪心,只挑了一个牛奶味。 我想尝尝你的。从人群里出来,没走出几步,颜未突然提出要求。 江幼怡:两只冰淇淋球还不够你吃? 没吃过这家的牛奶味。 颜未眼睛亮晶晶的,张口就来,我的也可以给你尝尝。说着就把冰淇淋递到江幼怡嘴边,笑着说,试试嘛,很好吃。 江幼怡觉得好笑,她哪里看不出来颜未就是借机想跟她吃一个冰淇淋。 以前不知道颜未也喜欢她,她还自怨自艾过一阵子,委屈又气愤地把那些自以为是的暧昧归结为直会撩。 但是,当颜未也跟她告白,她才发现原来那些她以为自己误会颜未喜欢自己的细节,竟然都是真的。 就比如剪刘海的时候,颜未差点亲到她的眼睛,又如现在,颜未笑得一脸无害,实则觊觎她手里的冰淇淋。 江幼怡想到之前的事情,还觉得有点意难平,于是低头不客气地咬掉一大口,巧克力味的冰淇淋球上出现一个清晰的牙印。 哇!你你你!颜未目瞪口呆。 江幼怡含着一大口冰淇淋,冻得太阳穴有点痛,但是忍不住笑,呵呵哈哈地跑开。 颜未追上她,拽着她的胳膊也在牛奶味的冰淇淋球上咬出同样的牙印,两个人笑笑闹闹地朝前跑,没一会儿就看到过山车的项目。 江幼怡问:玩不玩? 颜未看了眼密密麻麻的人群,笑道:玩啊! 玩过山车的人多,一来因为靠近园区入口,二来则是闻名度广,许多游客进了园子就直奔过山车,队伍都快排到围栏外面来了。 排队半个小时,冰淇淋吃完了,轮到颜未和江幼怡的时候,工作人员把栏杆划到颜未和江幼怡之间,颜未哭笑不得,转头跟他说她和江幼怡一起的,问后面有没有人要先去。 颜未成功换到后面等下一轮,这一波结束,她和江幼怡上去就挑了第一排,保险杠还没按下去,颜未扭头问江幼怡:你怕不怕? 有一点。江幼怡坦然,但以前也玩过,所以还好。 过山车开始爬坡,到顶要飞出去的时候,颜未突然一把抓住江幼怡的手。 她们顺着车道俯冲下去,速度越来越快,风把颜未精心打理过的长发吹得一团乱。 颜未放声尖叫,用力攥紧江幼怡的手。 江幼怡听见她大声喊:啊啊啊!我好怕呀!!! 她的声音传出好远,江幼怡一时分不清到底耳朵和手哪个更痛一点。 从过山车上下来,颜未哈哈哈笑个不停,江幼怡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有点担心,该不会坐了一趟过山车,大受刺激之下脑子坏了? 颜未不仅脑子没坏,甚至还想再来一遍,兴奋得两眼冒着明晃晃地精光,脸颊也红红的,非常随便地甩了下头发,拽着江幼怡直奔前面的跳楼机。 随便玩了几个惊险刺激的项目就到中午了,颜未维持高度亢奋的状态两三个小时,一歇下来顿时觉得好饿。 吃点东西吧?正好前面就有一家主题餐厅。 江幼怡没有异议,正好她也有点饿。 颜未负责点单,江幼怡手里拿了杯奶茶跟颜未一块儿看菜单,忽然听颜未跟工作人员说:要一份情侣套餐。 江幼怡被珍珠奶茶呛到,颜未立马从柜台上抽了张纸递给她。 工作人员好奇地看了她们一眼,颜未云淡风轻地解释:我想要那个套餐送的玩具。是一对巴掌大小的企鹅公仔,非常可爱。 如愿以偿地拿到玩偶,颜未和江幼怡人手一只。 餐厅还送了原味甜筒当餐后甜品,两个人从餐厅出来,肩并肩继续朝前逛。 颜未手背碰到江幼怡,视线却落在别的地方。 江幼怡神色如常,悄悄勾起颜未的小指尖。 心跳有点快。 颜未做了个不太理智的深呼吸,猛咬了一大口冰淇淋壮胆,反手握住江幼怡。 十指相扣。 江幼怡耳朵红了,脸也红了,还要装作好朋友牵个手很正常的样子故作不经意地东张西望。 周围人很多,她们只牵了十来秒,不知道是谁先受不了,又偷偷松开。 感觉指尖火烧火燎,像要被烫起泡。 再往前,就是摩天轮。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惊呼:颜未!江幼怡! 颜未差点心跳猝停,庆幸刚才手松得快,抬头就看见周晓晓和张雨桐并肩走过来。 她们身后还跟着文谭和其他几个同班同学。 周晓晓?颜未意外扬眉。 真是没想到昨晚周晓晓说的文谭约她们出去玩居然也是来游乐园,这样的情形下碰面,有点尴尬。 颜未你不够意思!周晓晓一走近就愤声控诉,单独和江幼怡出来玩,都不跟我们一起! 颜未笑起来,从容喊冤:我哪儿知道你们也要来欢乐谷?我跟江幼怡上周就约好了,这不能怪我! 寿星上前打圆场:是我不好,应该提前说清楚的。尽管文谭心里明白,提前说清楚的话,大概率今天就不会在这里碰见颜未了。 颜未在躲他,他看得出来。 班长,生日快乐啊!颜未大大方方地笑,丝毫没有表现出窘迫,没来得及准备生日礼物,改天给你补上! 文谭当然不会介意,事实上游乐园偶遇颜未是他生日的意外之喜。 早上听周晓晓说颜未不来,他还有点失落,以至于一上午都不太能提起兴致。 或许是日子特殊给了他底气,既然机会主动出现,他还想再努力一下。 下午你和江幼怡跟我们一块儿玩吧?文谭提议。 周晓晓附和:就是,碰都碰到了,一块儿呗? 人一多,江幼怡的存在感迅速下降,所有人都盯着颜未,好像颜未一个人就可以决定她们俩的去留,不用征询她的意见。 只有张雨桐的视线和江幼怡对上,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江幼怡把脸撇开。 刚才还晴朗的天色突然暗下来,急而密地落下几个雨点。 颜未没来得及回答,文谭身后有个男生大呼小叫:下雨了! 这雨来得快,像有人从天上泼了盆水,一会儿就在衣服上留下几点清晰的水痕。 去旁边鬼屋! 周晓晓拉住颜未的手腕,一行人躲到鬼屋入口处的棚子下面。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不如咱们先进鬼屋看看?队伍里有人提议。 其他人一致赞同,颜未却说:我怕这个,不敢进去,你们玩吧。 她刚说完,江幼怡也开口:我也怕。 文谭的好哥们哪里能放颜未走,他们高声笑着起哄:人多就不怕了,来欢乐谷怎么能不进鬼屋?一起吧一起吧!就这样决定了! 就是,颜未给班长个面子,他今天生日,寿星最大,让他保护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颜未再拒绝不合适。 尽管文谭看出来颜未有点不高兴,他犹豫着要不要阻止男生起哄,但私心作祟,他没能开口。 江幼怡的不满已经写在脸上,但这些人显然不会放颜未走。 他们不达目的不会罢休,除非颜未和他们翻脸。 大家都是同学,平时一个班上课,抬头不见低头见,颜未不可能真的和他们闹翻。 不想让颜未继续为难,江幼怡说:你跟他们去玩吧,我在外面等你。 颜未是颜未,他们是他们,江幼怡分得很清。 可颜未不愿意让她一个人待在外边,她拉住江幼怡的手腕:我们一起。 只有她和江幼怡才是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嘤,你们都猜到了!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gony 2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穹妹安好,便是晴天、zvi 20瓶;西顾 10瓶;aqutt 5瓶;46062346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从那双眼睛里, 江幼怡读出点恳求的味道。 她是真的不想去鬼屋,不愿意和这些嘈杂的同学待在一起,但如果她不去, 其实是变相给颜未施加压力。 她不必赌颜未会不会为了她和这波人闹翻, 不管颜未怎么做,大概率都会引发不好的后果。 江幼怡与颜未对视两秒, 低头妥协:好。 加上颜未和江幼怡,他们一共八个人, 没达到单次进入鬼屋的人数上限。 鬼屋的入口设计成山洞的样子,里面很黑, 配合非常阴间的音效,还没看到什么就先烘托出恐怖的氛围, 让人望而却步。 等他们走进山洞,工作人员把门关上,视野整个暗下来, 只有天花板上亮着一点红光,一个等身骷髅模型吊在半空, 头骨上两个黑洞洞的眼窝对着鬼屋大门,仿佛在阴森森地望着他们。 分卷(32) 刚才起哄很大声的男同学突然怂了,不太敢走前面, 又不想让人看出来他在害怕, 就故意大声说话, 给自己壮胆:也没有什么嘛! 颜未:才刚进来, 你想有个什么? 文谭也有点害怕,但颜未在队伍里,他主动走到前边,和刚才说话的男生并肩开路, 周晓晓和张雨桐抱团,瑟瑟发抖,整个人几乎挂在张雨桐的胳膊上,还说如果有鬼出来了,张雨桐一定不能丢下她自己跑了。 颜未还握着江幼怡的手腕,在外面牵住后,她就没有松开。 她们走在队伍中间靠后的位置,前面是文谭、周晓晓他们四个,后面跟着两个男生断后,大家口头上说着不怕,事实上都跟得很紧,唯恐自己脱离人群。 江幼怡的情绪明显不高,颜未有点担心,想着待会儿找个什么理由带着江幼怡单独走开。 她和江幼怡难得的一场约会,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你刚才说的怕,是真的假的?颜未凑近江幼怡,很小声地问。 江幼怡回答:假的。 鬼屋里的鬼不过是假扮成鬼的工作人员,就算真的有鬼,鬼能比人更可怕吗?有着无数悬疑恐怖小说阅读量的江幼怡表示,没在怕的。 话音刚落,周晓晓突然爆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她像蚂蚱一样猛地跳起来,率先扔下张雨桐朝后退了一大步,撞在颜未身上。 颜未被她撞得松开江幼怡,下意识扶住她的肩膀,问她:怎么了? 那边!那边有东西!!周晓晓鬼哭狼嚎,转身就一把抱住颜未,抖得跟筛糠似的。 黑暗中伸出来一只手,试图抓住周晓晓的脚踝,被周晓晓强行挣脱逃开,它的目标又转向张雨桐。 张雨桐:这和刚才说好的似乎不一样。 她朝后挪了两步,那只手跟了一小段距离后主动放弃,退回阴影里藏起来。 周晓晓弄出来的动静也惊动了前面的文谭,他回头看向身后聚在一块儿的四个女生:你们还好吗? 不太好!周晓晓愤声哀嚎,刚才那一下太可怕了,她的脚踝现在还残留着奇怪的感觉。 颜未好笑地说:你看人家雨桐多淡定。说完扒拉一下周晓晓环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松开,独立一点,你应该学会自己面对。 周晓晓哭唧唧:不管,我快吓死了!她越抱越紧,死活不撒手,我要跟你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颜未: 江幼怡: 颜未尝试推开周晓晓无果,扭头看向江幼怡。 江幼怡撇开脸,不与她对视。 张雨桐看破不说破,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文谭:那我们继续往前走咯? 他身边那个男生不耐烦地跺着脚:快走吧!他已经想出去了,没被地上突然出来的东西吓到,倒是被周晓晓那一声嚎吓得不轻。 文谭看了眼颜未,没再说什么,转身继续朝前走。 小小的插曲很快过去,鬼屋里甬道比较窄,基本上两个人并行已经是极限,周晓晓打死不肯松开颜未,江幼怡没地方落脚,只能走到前面去,替换周晓晓刚才的位置,和张雨桐比较近。 周晓晓全程惨叫,有鬼影子晃过她要叫,软绵绵的不明生物扫过手肘她要叫,可能是因为她胆子太小了,反应又有趣,好多机关都在周晓晓路过的时候开启,把原本恐怖的氛围硬生生变成了搞笑的感觉。 鬼屋最后一个区域叫百鬼夜行,是一个面积大概两百多平的山洞,里面立着很多妖魔鬼怪的模型,他们要从这些模型中间穿过才能出去。 周晓晓吓到腿软,赌咒发誓自己再也不会来鬼屋,谁请她也不来了,同时抓紧颜未的胳膊,拧得颜未手都快青了。 这时,一个背对着她们的吊死鬼突然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猩红的长舌头在转动过程中甩起来,打到周晓晓的脸。 啊!!!!!周晓晓就地晕厥。 她猛一扎进颜未怀里,整张脸都埋进颜未颈窝。 颜未双手按住周晓晓的肩,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但徒劳无功。 后边看热闹的男生哈哈大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颜未和周晓晓身上。 诶!江幼怡!文谭的声音突然响起,颜未心里一紧,匆忙抬头,只看见一个背影。 江幼怡突然脱离人群,一个人快步穿过阴森森的鬼屋,没一会儿就走到出口。 颜未大喊:幼怡! 江幼怡没回头,掀开遮光门帘出去了。 颜未再顾不上周晓晓,她用力推开周晓晓把她交给张雨桐,抬高声音询问文谭:怎么回事?!江幼怡怎么了? 文谭一脸懵逼,讷讷道:不知道,本来好好的,刚才突然说有事就走了。 她也太不合群了。文谭身边那个男生抱怨道,不想玩一开始就别进来啊,甩什么脸色? 颜未心里压的邪火彻底爆发:你要不会说话就tm闭嘴! 说完她没再理会这些人,拔腿朝出去口追江幼怡。 文谭第一次见到颜未发火,愣住没反应过来,他身边那个聒噪的男生也安静如鸡。 周晓晓吓傻了,甚至觉得鬼屋好像都没那么可怕了。 颜未飞快跑出鬼屋,抬眼张望。 外面阵雨停了,人来人往的,根本找不见江幼怡的人影。 她快急疯了。 江幼怡肯定不高兴,她就不该答应跟他们一起,好好的两人独处变成这个样子。 颜未向鬼屋的工作人员打听江幼怡去了哪个方向,往前追了一小段,没见到江幼怡,倒是发现一个小卖部,颜未借小卖部的公共座机给江幼怡打了一通电话,响一声挂断了,之后就是关机。 打不通江幼怡的电话,颜未想江幼怡多半是要坐车回家,她一路追出欢乐谷大门,始终没有找到人。 颜未不确定江幼怡去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江幼怡的家在哪儿,她喘着粗气在游乐园门外一张长椅上坐下,双手掩面。 不知过了多久,颜未听见远处有人在叫她,她抬头,却发现小跑过来的是周晓晓和张雨桐,眼里的惊喜瞬间消失,变成失落和迷茫。 她们从鬼屋出来之后担心颜未,和文谭那几个男生分开,打算到外面来碰碰运气,颜未果然在这里。 颜未没仔细听周晓晓说什么,神态疲惫,敷衍地应了两声。 张雨桐见她状态奇差,问她是不是联系不上江幼怡。 嗯。颜未点头,沮丧得快哭出来,我不该勉强她的,她本来就不喜欢人多的场合。 周晓晓抿着唇,好像隐约猜到了江幼怡为什么突然生气。 有可能是回学校了。张雨桐猜测道,她上个月不是每周周六都会回学校吗? 颜未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对!你说得对!我回学校看看! 她说完就到路边拦车。 但是欢乐谷人很多,短时间根本打不到车,倒是公交车先到站。 颜未急着回校,管不了那么多了,排在队伍后面挤上公交车。 周晓晓和张雨桐也跟上来,路上谁也没说话,摇摇晃晃过了两站,周晓晓手机震了下,低头一看,惊呼出声,忙把界面递到颜未跟前。 有人说看见江幼怡跟人打架,民警过来调解,人被带去警察局了。 短信是文谭发的。 颜未心一紧,忙抓过周晓晓的手机把电话拨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不等对面应声,颜未抢先开口:班长,她现在人在哪儿?哪个警局你知道吗? 对方愣了两秒才报给她一个地址,颜未在心里过了一遍记下,然后说: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徐老师,江幼怡是我的朋友,我来处理,拜托你了,谢谢。 说完挂断电话,正巧公交车驶进一个站台,颜未把手机还给周晓晓,和两人知会一声就跳下公交车,第一时间到附近的报亭,借共用话机按下一串号码拨出去。 等颜未打到车赶到江幼怡被拘留的警局,已经是半小时之后。 路过审讯室时,颜未听见里面传来谈话声。 她扭头去看,苏辞正和穿着制服的警察沟通,拿笔在文件上签字,除此之外,角落里还有几个奇装异服的杀马特男生。 有个眼熟的光头恰好看向颜未,冷冷地嗤了声。 颜未收回视线,快步从门口走过。 江幼怡默不作声地垂着头坐在审讯室外的长椅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也肿起来。 听见转角处的脚步声,她掀了掀眼皮,看见是颜未,神态躲闪地把脸撇开。 作者有话要说:我!昨天回家忙了一整天,忘了把存稿放上来_(:3」)_ 第53章 江幼怡从鬼屋出来, 漫无目的地穿过人群,没一会儿就远离了鬼屋的区域。 一阵风吹过她的脑门,她渐渐冷静下来。这样突然走掉很不好, 会让颜未左右为难。 她犹豫了下, 还是决定掉头回去。 这时,手机响了。 江幼怡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没缘由的,她下意识想到可能是颜未在找她。 正要接,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抢走手机,当着她的面迅速按了挂断, 然后啪的一声,将手机扔到地上砸个稀巴烂。 江幼怡抬头, 三中的胡浩和他几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兄弟堵在路上,笑得一脸挑衅。 冤家路窄。 惊不惊喜?咱们这都能碰上,多难得的缘分!胡浩嬉皮笑脸地伸手要摸江幼怡的脸, 被江幼怡躲开他也不恼,嘴里继续逼逼,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怎么,以为躲着不去网吧我就找不到你? 江幼怡: 她小说里都不敢这么写这么蠢的台词,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智障。 傻逼。江幼怡冷静嘲讽。 胡浩怒了, 抡起拳头作势要动手:你tm有种再说一遍?! 江幼怡不玩这些虚的, 甩起一拳头就锤塌了胡浩的鼻梁, 冷声:没想到还有那么喜欢讨骂的, 别说一遍了,我再说一百遍都可以,你个没妈教的傻逼!傻逼傻逼傻逼! 她正愁心里憋着火没地方撒气,胡浩简直是硬往枪口上撞。 另外几个男生不料江幼怡会突然动手, 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然后一拥而上拳打脚踢,游乐园的保安接到消息很快赶了来,强行把两拨年轻人拉开。 江幼怡一身伤,鼻青脸肿的,再看胡浩,光头上全是指甲印,另外几个男生也好不到哪儿去,有个人黄毛都被揪掉一撮,头皮上有血渗出来。 直到被带进警局,这几个学生还是不服气。 民警一个头两个大,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最让人头疼。 分别询问了他们的姓名年龄,又做了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民警揉着太阳穴说:打电话叫你们家长来接人。 颜未见到江幼怡,悬起来的心落下一半,忍不住加快脚步朝她走过去。 江 幼怡远远看见她来,眼神躲闪,脑袋垂得更低了。 幼怡。颜未在江幼怡面前蹲下,双手扶住江幼怡的膝盖,仰头看向她的脸,我们去医院好不好?让医生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不去。江幼怡小声拒绝。 颜未:嗯,那就不去。说着,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找出一瓶红花油和一小袋医用棉签,来我帮你涂点药酒。 江幼怡稍稍抬头,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猜到我会说不去? 大概吧。颜未说,我觉得你可能不愿意去,所以做了两手准备。 江幼怡抿唇:你怎么知道我被抓进局子了? 颜未没提文谭,只说是自己打听到的,她听文谭在电话里描述,事情闹得挺大,不少园区工作人员和游客都看见江幼怡和胡浩一群人斗殴。 当时文谭非常愧疚,和几个男生在鬼屋外面大吵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他觉得今天这件事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只不过过个生日,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颜未现在肯定特别讨厌他。 兴致缺缺,打算回学校了。 这时,他远远看见前面围了一群人,游乐园保安极力维持秩序,几个人被警察带走,其中有个女生很眼熟。 橙色t恤、学生头牛仔裤,背了个黑色的斜挎单肩包,包包背带上还有一个企鹅玩具。 就是江幼怡。 我猜你或许不愿意叫你家里知道这件事,所以才找了我姐。颜未诚恳地说,我又擅自做主了,你不要不开心。 唔。江幼怡用手捏书包背带上的小企鹅,闻言轻轻吐了一口气,我没介意,还有就是,谢谢你。 事实上颜未猜得没错,江幼怡就没打算给家里打电话,拖到最后大概率会是警察查到她的家庭信息,直接通知江康国来警局领人。 她回去又少不了挨一顿揍。 正聊着,苏辞从审讯室里出来,手里拿着张签了字的文件。 苏姐姐。颜未站起来,郑重朝苏辞鞠了一躬,今天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苏辞摆手,小初今天有课,就让我过来了,你看看你同学需不需要去医院? 江幼怡说没怎么伤到,不用看医生,苏辞 于是领着她们离开警局,上车后问:你们去我那儿还是回学校? 她话音顿了下,又补充说:我建议你们还是到我那儿住一晚,观察一下有没有伤到。 她从头到尾没问颜未为什么不找江幼怡的家长,十分体贴照顾两位小朋友的情绪。 那打扰了,就去姐姐家吧。在江幼怡开口拒绝之前,颜未替她做了决定。 江幼怡不太情愿地瞪了她一眼,颜未朝她吐了吐舌头。 苏辞从后视镜里瞥见两个小朋友无声的交流,失笑摇头,平稳启动座驾,驶上川流不息的柏油路。 第二次来到苏辞住的地方,江幼怡还是很紧张,但拉开鞋柜,她发现上回来这儿用过的拖鞋还在,和颜未用的那双并在一起放着。 分卷(33) 除此之外,还有她们的毛巾、漱口杯和其他洗漱用品,一样不落地收在柜子里。 苏辞将车钥匙扔进床头柜上的收纳盒,一边换鞋一边对两位小朋友说:你们先自己看会儿电视,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待会儿等小初下课回来,我们一块儿出去吃饭。 颜未笑容乖巧:谢谢苏姐姐,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苏辞去书房继续工作,颜未拉着江幼怡去沙发上坐,打开电视调低音量,荧幕上正在播放一部历史纪录片,电视的声音明显缓解了江幼怡的紧张拘谨。 先前在警局没来得及擦药,颜未又把药油拿出来,举着棉签示意江幼怡闭眼。 江幼怡没拒绝,乖乖闭上眼睛。 颜未望着江幼怡脸上青紫,心里针扎似的,上齿在下唇上咬出白印。 可能会有点痛,你忍一忍啊。她小声嘱咐,用棉签蘸了点红花油,轻轻涂在於伤上。 嘴角有点破皮的地方,颜未改涂了红霉素,弄完后江幼怡一张脸花花绿绿,有点搞笑,更多的是心酸。 颜未扔掉用过的棉签,拧紧药油的瓶盖,问江幼怡:你不是很注意形象吗?怎么还和人打架? 她隐忍一路的情绪终于藏不住了,低下头,用手背抹了把眼睛。 江幼怡难得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了一句:不是我找事,我没想到会在欢乐谷碰见他们,胡浩还摔了我的手机。 说完她从书包里掏出警察帮她找回来 的手机,一大片蛛网状的裂纹,几乎占据了整个屏的三分之二,触目惊心。 这手机刚修好没两个月又被人摔坏,以江幼怡的脾性,不揍人就怪了。 颜未能理解江幼怡的愤怒,但心里还是难受。 她抱住江幼怡的脑袋,轻抚她的后脑勺,小声抱怨:那你下次能不能不要一声不响就走了? 江幼怡这种拒绝沟通的行为,真不是一般的难搞。 不要动不动就失去联系。颜未的说话声越来越小,我会担心。 不仅担心,还会着急、焦虑。 颜未的拥抱安抚了江幼怡的情绪,但拍拍脑袋这种仿佛哄小孩的动作让人有点难为情。 江幼怡没拒绝,脸和耳根却忍不住发红。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整张脸埋在颜未肩上,声音几不可闻:嗯。 这时,防盗门钥匙孔传来咯哒一声响。 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瞬间分开,江幼怡坐直,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作势要换台,颜未则转身捡了瓜果盘里两颗炒花生,装模作样地剥壳。 颜初开门进屋,望见沙发上两位小朋友,笑道:你们来啦?苏辞呢? 苏姐姐在书房工作。颜未回答,顺手把花生壳扔进垃圾桶。 书房的门应声开了,苏辞到玄关来接过颜初手里的帆布小包,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颜初瞥见江幼怡脸上的伤痕:就在家里吃吧,我去弄,你工作进度怎么样? 还行,再有半个小时可以收工。 那你先去忙,弄好了叫你。 自然而然的家常,充满柴米油盐的味道,有一种亲密的氛围将这两个人紧密联系起来,平静美满,不是寡淡无味千篇一律的生活。 江幼怡从她们身上看到了一段健康幸福的感情应该有的样子,有点羡慕。 她站起来和颜初打了个招呼,对方朝她友善温柔地笑笑,让她不要客气,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晚饭四菜一汤,两荤两素,汤里打了肉圆子,放了点菌菇,鲜美可口。 颜未对自家姐姐的手艺赞不绝口:这也太厉害了!说着就夹起一枚圆子放进江幼怡碗里,自己打了小半碗汤抿了一口,好喝! 颜初对她浮夸的演技很是不屑,眼里带笑,嘴上却说:差不多得了啊!说完也给苏辞夹了一筷子菜。 苏辞笑眯眯地看这姐妹两个斗嘴,眼角余光扫见默默低头吃东西的江幼怡,突然开口来了句:小江和未未在谈朋友吗? 江幼怡半口肉圆子卡在喉咙里,一张脸憋得通红,颜未递了张纸给她,她咳了几声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又听颜未非常坦然地接过这话:还没有,但是应该快了。 江幼怡:!!!你真敢说! 作者有话要说:嘿 第54章 江幼怡被颜未的大胆发言惊到, 差点被半颗肉圆子呛死。 你闭嘴吧,不要说话了!好不容易缓过劲,江幼怡夹了一大筷子白萝卜塞给颜未想堵住她的嘴,却不料颜未就着她的筷子就咬了一大口, 还含糊糊地说了句谢谢。 江幼怡手一抖, 这块萝卜差点浪费。 颜未朝江幼怡吐舌头、做鬼脸, 江幼怡好气又不敢太大声和她理论。 小江, 你这样不行啊。颜初笑得眯起眼,未未性格恶劣,你不能老让着她,回头把她宠坏了, 有的是你苦头吃。 江幼怡:说得好像她跟颜未已经在一起了似的。 她脸羞得通红, 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我没有吃苦头。 颜未忍不住笑出声来,江幼怡也太可爱了吧!这是什么人间瑰宝? 颜初和苏辞对视, 同时心领神会, 也都笑起来。 饭桌上氛围很轻松, 颜未和姐姐们聊天不时会把话题抛给江幼怡, 江幼怡从一开始不怎么爱开口,到后来开始渐渐能融入对话, 和姐姐们相处越来越融洽,只是从刚才到现在她都没敢再看颜未。 饭后, 江幼怡主动要求洗碗, 颜未帮她把碗碟收进厨房,陪着她在厨房待了会儿, 热了几杯牛奶。 颜初在客厅看电视,颜未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思考后决定去一趟书房。 苏辞正在书房整理文件,明天不用去公司, 但有些工作需要安排,听见门响以为是颜初,但是门后传来的却是颜未的声音。 颜未推开门,端了杯牛奶进来,站在桌边笑容乖巧:苏姐姐,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事想跟你单独聊一会儿。 有空啊,你先坐。苏辞合上文件夹,示意颜未找个椅子坐下。 颜未就拿了只小凳坐到苏辞旁边。 苏辞问她:什么事呀? 是这样的颜未整理了下腹稿,上次家长会,我爸妈到学校去了。 苏姐姐你是知道的,他们很不讲理,趁我不在对幼怡说了些难听的话,虽然后来我和她和解了,但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语言能带来的伤害有多深,颜未深有体会,所以她不能任由父母继续这样下去,至少,不能给他们继续伤害江幼怡的机会。 听颜未说起这个话题,苏辞的表情也很郑重: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高中毕业之前我打算和幼怡保持朋友关系,免得被他们抓到把柄,但是,幼怡家里也有点阻力。 她情况和我还不太一样,上次家长会我看见了她爸爸,有暴力倾向,最坏的情况,我们以后可能都会脱离父母,要尽可能快的实现经济独立 江幼怡洗完碗出来,发现颜未不在客厅,侧卧和洗手间也没人,有点疑惑,小声问沙发上的颜初:颜未呢? 给苏辞送牛奶去了。颜初本来是斜躺着的,江幼怡过来她稍微坐直了点,遥控器从左手换到右手,正在选台。 哦。江幼怡在单人沙发上落座。 颜初瞅了她一眼,笑着拍拍自己身边的空座:你过来坐这边吧,那儿看电视画面是歪的。 江幼怡单独面对颜未的姐姐还是有点拘谨,她坐着没动,也不敢看颜初的眼睛,稍稍低头小声回答:我不看电视,坐这儿就好。 知她内向认生,颜初没再劝,又换了两个台,最后停在湖南卫视,里面正在播放快乐大本营。 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电视里几个主持人和嘉宾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在这样的氛围中,江幼怡有点不知所措。 手机坏了,她无事可做,正想着要不找个借口回卧室去,突然听颜初问她:你觉得未未怎么样? 江幼怡耳朵腾的红了,她偷偷把头埋下去,耳边落下几缕头发稍微挡住她的脸,几乎连她的回答也一起挡住了。 她很好。 颜初笑起来,带着点过来人的狡黠:怎么个好法? 江幼怡:颜姐姐你放过我吧。 她的头越埋越低,很小声地说:她很有耐心,擅长照顾别人的情绪,而且很聪明,成绩好,什么都会,颜未她特别特别优秀。 明明说的都是事实,也不是当着颜未的面夸,江幼怡还是不好意思极了,怕被颜未听见。 颜初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已经笑得不行,小江同学真的太可爱了,明明是个能一挑五的猛将,讲话却细声细气,很容易害羞。 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 颜未会喜欢这位女同学。 她和颜未姐妹两个骨子里有些东西还是很像的,就比如,钟爱反差萌。 颜初又问:你知道她喜欢你吗? 江幼怡头埋得更低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两个字:知道。文艺汇演那天晚上的告白,她记忆犹新。 这两个字细如蚊吟,如果不是颜初听得仔细,可能就错过了。 颜初在心里给自家妹妹竖了个大拇指,看这形势,小江同学被颜未拿得死死的,在不在一起真就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这条路不好走,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开始,更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 你们的事我不会干预,必要的时候我愿意给你们提供帮助。颜初正色,眼睛盯着电视屏幕,语气却语重心长,但我们家里的情况有点特殊,爸爸妈妈管得特别严。 说到这里,颜初想起了一些往事,眉头皱起来,又很快松开,继续说:如果以后你们有可能在一起,万一他们做了什么不讲理的事,我希望你能将他们和未未分开看待,不要把他们的错怪在未未头上。 江幼怡猛地抬头,不由自主抬高声音:我不会的! 父母是父母,颜未是颜未,江幼怡分得清,因为她也长在一个特殊的家庭,深刻地明白父母的意愿绝不与孩子等同。 气氛突然变得沉重,江幼怡两只手都下意识捏紧,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颜初笑笑,打破拘谨的气氛:我相信未未的眼光,你不要紧张,我只是跟你说明一下我们家里的特殊情况。 当然,现在你们还没开始谈,有些话言之过早,我没有要破坏你们关系的意思,只是防患于未然。颜初放下遥控器,扭头看向江幼怡。 可能话说得不太入耳,但她是我妹妹,我祝愿她能收获幸福,这条路注定不会好走,如果你愿意和她在一起,我希望这是慎重考虑后的结果。 这样不论对你还是对她,都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你说是不是? 嗯。这段话江幼怡无法反驳。 颜初说得没错,一旦下定决心就不能轻易反悔,所以,为了杜绝不必要的矛盾,在作出决定之前把所有问题想清楚,想透彻,是非常有必要的。 见江幼怡表态,颜初没再多说,她从茶几上拿了个苹果,亲自削皮切成小块拿盘子装好,推到江幼怡面前。 江幼怡小声说了句谢谢。 书房门开了,颜未端着只空杯出来,看见自家姐姐和江幼怡都在客厅,但没人说话,都在看电视。 她把杯子拿去厨房清洗了,走回来靠着江幼怡坐在沙发扶手上,顺手拿牙签戳了一个苹果块递给江幼怡:你吃不吃? 江幼怡不好意思让颜未喂她,就从颜未手里接过牙签。 颜初一脸牙酸的样子,阴阳怪气地朝另一个出现在书房门口的人说:怎么都没有人来问我吃不吃苹果? 江幼怡耳朵爆红,颜未嘴里啧啧有声,又拿了根新的牙签,扎起苹果递给颜初:给给给,快点拿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颜初痛心疾首,先叼走送到面前的苹果,咀嚼两下,继续控诉,还有没有一点对姐姐的尊敬了?! 颜未:真是亲姐姐。 苏辞觉得好笑,走过去拍了下颜初的脑袋,笑着说了声别闹,把附体的戏精从颜初身体里拍出去。 她在颜初身边坐下,新摸了个苹果削好,同样切成块,拿牙签挑起来喂给颜初。 颜初心满意足,还朝颜未挑衅地扬了扬眉毛。 颜未实在忍无可忍:你这个作精受! 颜初翻了个白眼,再这么没礼貌,今晚你就出去躺大街。 为了不被扫地出门,颜未吃了两块苹果就拉着江幼怡去洗漱。 江幼怡不解:不多聊一会儿吗? 颜未:她都要把我们赶出去了!我们要统一战线,先去卧室踩点。 可颜姐姐没说让我也出去。江幼怡一脸无辜,去躺大街的是你,我可以留下来的。 颜未: 为什么江幼怡叛变了?刚才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趁她不注意,颜初给江幼怡灌输了什么不得了的思想? 你你你!颜未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江幼怡没忍住,笑出声。 她主动上前牵起颜未的手,两个人一起去了洗手间。 小朋友们都走了,苏辞揽着颜初的肩,伸手捏了把她的鼻子,拿颜未刚才的话笑着打趣她:作精受! 颜初呵了声,斜斜乜了她一眼:我给你个重新考虑措辞的机会。 事实还不让人说?苏辞死不悔改,大改先前稳重的形象,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 行。颜初拍拍手站起来。 苏辞以为她不高兴要回卧室了,但是没想到,面前这人突然转身,伸出魔爪,架起她的胳膊,一脸邪笑地挠她的痒痒。 分卷(34) !苏辞猝不及防,坐起来一半又倒下去,哈哈哈哈哈!你住手!别闹! 还在客厅呢,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作者有话要说:啧,所以谁才是作精受? 第55章 颜未帮江幼怡挤了牙膏, 牙刷递到一半,江幼怡伸手来接的时候,又突然抽回去,问了句:刚才我姐姐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啊。江幼怡神色如常, 连耳朵都没红。 颜未直觉肯定有事, 江幼怡瞒着她呢, 但看江幼怡这表现, 又不太像。 难道是她猜错了?颜未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江幼怡趁她分神一把抓过自己的牙刷,接了杯温水开始刷牙,顺便也给颜未的牙杯把水倒上。 刷到中途,江幼怡吐了一口泡泡, 接着刚才的话说:硬要说你姐姐跟我说了什么的话就是她让我不要那么简单就答应跟你在一起, 得好好考察一下你的诚意。 卧槽!颜未抓狂。 她就知道不简单! 好你个颜初,坑妹一流! 说的人和听的人好像都忘记了, 一开始明明是江幼怡先主动的。 颜初在客厅, 正和苏辞闹着, 突然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感冒了吗?苏辞伸手去拿纸巾。 不知道。颜初摇头, 接过纸巾捂住口鼻,含糊地说, 可能换季有点影响吧,待会儿我喝个板蓝根预防一下。 洗漱之后, 颜未和江幼怡先后去冲了澡, 出来借颜初的手机给徐老师去了个电话,以请教颜初学习方法的理由劝服了徐老师, 让她不要担心。 今天一整天都没闲着,上午玩得痛快,下午忙忙碌碌, 时间紧凑倒没觉得多累,但颜未洗完澡放松躺在床上,绷紧的神经忽然松懈,顿时觉得疲惫。 你要睡了?江幼怡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点。 颜未感觉自己随时都能睡着,听见江幼怡问,她闭着眼回:困。 但你头发还没吹。江幼怡提醒她。 颜未试图睁开眼睛,奈何上下眼皮直打架,睁也睁不开,坚持了三秒钟,果断放弃:不想吹了。 她今天累惨了,不止身体,心里也是,真的动也不想动。 可不吹干的话湿气重,你要不好吧。话说到一半突然拐了个弯,江幼怡语气里有点无奈的味道。 得了首肯,颜未意识开始涣散。 但涣散没一会儿,吹风机呜呜的声音响起, 颜未眼睛掀开一条缝,江幼怡坐在她边上,右手拿着吹风机,左手拨弄她的头发,耐心细致地帮她吹干发根。 颜未心里有一块塌陷下去,软绵绵的,情绪上来了,脑子却不清醒,没多想,转头就扑进江幼怡怀里,脑袋枕上江幼怡的大腿。 江幼怡坐下的时候没讲究,睡裙裙摆掀起来一点,几乎贴着腿根。 颜未这一扑毫无预料,直接把脸埋进她的小肚子。 哎!你别动! 江幼怡没有准备,惊慌之下吹风怼到颜未脑袋上,烫卷了一撮毛。 颜未:她醒了。 江幼怡望着颜未右边脑袋上一撮翘起来的卷毛,心怀愧疚的同时又有点想笑。 我自己来吧。颜未认命,坐起来从江幼怡手里拿过吹风机。 江幼怡不跟她争,怕再把另外一边也给她烫卷咯。 吹风机呜呜的声音一直响,颜未微垂着头,长发挡住她半边脸,浓密的眼睫和精致的五官在细密的发丝之间若隐若现。 江幼怡双手撑在身侧,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仿佛欣赏一张举世闻名的画。 吹完头发,颜未把吹风机收进床头,这只吹风机很新,刚拆封,是颜初特地给她们俩准备的。 重新躺下,睡意没有刚才那么明显了,颜未打了个浅浅的呵欠,扭头看见江幼怡还坐在她身边,保持刚才的姿势,只不过裙摆拉下去了一点。 啧,看不到了,她记得今天江幼怡穿的是条浅灰色的条纹小裤裤。 颜未心里掠过这么个有点猥琐的想法。 像有把刷子从她心上拂过,她越喜欢这个人,就越想靠近,每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都能带来无尽的惊喜。 可她又要藏着,克制着,免得她时不时冒出来的唐突的想法把小姑娘吓到了。 江幼怡好像在发呆,颜未的动作惊醒了她,她慌慌张张退开一点,钻进自己的被窝。 颜未心里叹了一口气,小白兔跑了,没给她再次凑过去贴肚子的机会。 你不困吗?她翻了个身,面对江幼怡躺着。 我还好。江幼怡脑袋缩在被子里,挡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比平时睡觉的时间,现在稍微有点早。 颜未想起来,江幼怡上次跟 她说通常都是十一点睡,还有一个多小时。 那聊会儿天吧。 江幼怡:嗯。 颜未想了想,随便起了个话题:你平时周末在家都做什么? 我妈好的话,我就自己做自己的,看小说、打游戏,但基本不出门。江幼怡回答得很快,没有刻意隐瞒什么,她有时候会住院,我就去陪她。 她身体不怎么好,据说是当初怀我生我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我外婆说她月子的时候被还江康国打了,那是江康国第一次动手,后来就没养好,换季容易受凉,一发烧就要到医院打点滴。 江康国倒也不是每天都发疯,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他酒量不行,还要硬喝,醉了就是条疯狗。 本来以为这个话题会很沉重,但江幼怡语气平静,表情也是淡淡的,好像在说别人家里的事。 因为这些对她而言已经成为家常,她固然讨厌憎恨江康国,但已经不再会轻易动怒了。 她不是没想过她爸她妈离婚,但她妈妈不愿意。 江幼怡看得出来,她妈妈对江康国早就没有感情了,之所以一直不离婚,其实是为了她。 以她父母双方的条件,加上她妈妈身体差,平时看病开销比较大,而她又没成年,父母离婚的话,大概率她会判给她爸。 再有另外一点,江康国是个无赖,他不会同意离婚,争执起来没好处。 家里的事只聊了一会儿,江幼怡把话题转到小说电影上去,颜未聊着聊着就困了,后来,江幼怡讲完一段剧情,半天没听到她应,这才发现她已经睡了。 当天晚上,江幼怡失眠了。 不全是因为颜初那番话,她还考虑到自己家里的情况。 江康国绝不会允许她喜欢女生,但她妈妈还在遭受迫害,她不可能毕业就一走了之。 她和颜未真能在一起吗? 以前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心里的想法比较简单,觉得两个人互相喜欢就行了,现在越喜欢,反而越多的顾虑,好像一夜之间就成长了似的,开始思考一些从未想过的现实问题。 看了眼时间,指针转过一点了。 江幼怡打算强行入睡,不过睡前她先去了趟洗手间。 路过主卧,江幼怡脚步顿了 下,好像隐约听到点奇怪的声音。 主卧房间门是关上的,隔音效果还不错。 江幼怡在门前站了十来秒,没再听见什么动静,心说刚才应该是她听错了,大晚上没睡着,意识还清醒,但精神已经快崩溃,都产生幻听了。 她正要走,奇奇怪怪的声音又从门后透了点出来。 这次比刚才清晰,江幼怡确定自己没听错。 嗯啊别小初唔! 尾音戛然而止,偷偷听墙脚的江幼怡突然惊醒。 反应过来那克制而难耐的呻。吟意味着什么,江幼怡尴尬极了,脸一刹那就红成番茄,她没敢多待,为防被门内的人发现,她轻手轻脚地走开回到侧卧,连洗手间都没去。 回到床上躺下,江幼怡满脑子都是刚才听到的动静。 由于阅读量极为丰富,思维也非常活跃,和谐的画面很快在她的脑海里成型,无异于一版高清无。码。 江幼怡把脸埋进枕头里,好羞耻。 平时看起来那么成熟稳重的苏姐姐,原来是被压的那一个。 脑子里的画面挥之不去,江幼怡喉咙有点干,她拿被子把脑袋蒙起来,就这么耗着。 身体起了点微妙的反应,特别是两条腿贴着那一块儿,江幼怡非常绝望,心想今晚可能都不要睡了。 但她没想到,才捂了一会儿脑袋,睡意就卷了上来。 梦里有点东西。 像有温热的水流盖过脚背,轻轻软软的,风吹过树梢,卷着一片绿叶落在水面上。 水波旖旎,反射着五彩斑斓的阳光,又浮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挡住眼睛,等她发现的时候,水面已经漫过膝盖,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一朵浪,哗啦一声拍在她的腿弯。 有个人过来,扶住她的肩,她们不知怎么的就抱在一起,双双沉进湛蓝的水中。 她的呼吸有点困难,下意识想挣脱那人的手,直到她看清对方的样子。 耳边不住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水位继续升高,没过一寸寸裸。露的身体,本来应该是沁冷的水,梦里却给她一种温柔缠绵的感觉。 江幼怡险些窒息而亡。 醒过来时眼前一片漆黑,被子还捂在脸上,她呼吸急促,喉咙干得不行。 回了会儿神,她发现身下滑滑腻腻 ,立即绝望地双手盖住眼睛。 时间刚过两点,她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江幼怡偏了下头,黑玻璃珠一样的眼睛透过指缝看向躺在她身边的颜未。 颜未侧身对着她,睡得很香,什么动静都没发现。 夜里这张熟睡的脸,和她刚才梦里梦见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梦是好梦,虽然羞耻,但引人遐思,而且回味无穷。 唯一让她觉得不满意的,她居然在下面!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这章稍微修了一下下,晚了几分钟。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苏清欢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qiaip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球、弯仔码头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ada 22瓶;給个火、木木的mum、hallu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再后来江幼怡不记得是怎么睡着的, 她醒过来的时候天都亮了。 颜未昨天是真的累到了,生物钟都没起作用,一觉睡到比江幼怡还晚,更巧的是, 住在主卧的姐姐们也不约而同赖了床。 惯常喜欢睡懒觉的江幼怡今天居然是第一个醒, 看了眼腕表的时间, 已经过了九点。 她翻了个身, 又伸长手脚抻了个心满意足的懒腰,然后才慢悠悠地坐起来。 她昨夜入睡困难,又有一小段奇妙的经历,好在后来没再继续做奇奇怪怪的梦, 后半夜的睡眠质量不错, 补足了前半夜熬夜的亏损,倒没有显得精神不济。 江幼怡一动, 颜未也醒过来。 没有拉开窗帘, 看不见外面耀眼的日光, 她摸不清时间, 见江幼怡醒了,就随口问了句:几点了? 江幼怡回她:九点十六。 啊?颜未懵懵的, 脑子顿了几秒才慢慢开机,惊讶道, 已经这么晚了吗? 除开上次高烧, 她鲜少睡过头,还睡到这个点儿。 不过她也不在意, 揉着眼睛翻身下床,拉开窗帘,让窗外明媚的阳光照进屋子里。 她们俩一前一后从房间出来, 发现颜初和苏辞都没在外面,颜未小声咕哝:她们是出去玩了还是没起? 江幼怡抱着衣服准备去洗手间换,听见这句话,立即联想到昨晚的小插曲,脸上神态有点微妙,装作没听见,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她换好衣服出来,颜未正在厨房忙活,她从冰箱里找了袋三鲜味儿的速冻饺子,听见动静探出脑袋问:自力更生,弄点吃的,煮饺子,你吃几个? 十个。江幼怡回答,她的食量不大,不然也不会那么瘦。 颜未应好,随后厨房里传来一阵流水和开火的声音。 江幼怡无所事事,也跟着钻进厨房,见颜未在烧水,就说:你先去洗漱吧,这儿我帮你盯着。 颜未想了想,点头:行,水烧开了叫我。 等颜未洗漱完再进厨房,速冻饺子已经下锅,待水烧沸,江幼怡打了一瓢冷水进去,又继续煮,像模像样的。 后续颜未接手,江幼怡拢共煮了二十个饺子,盛在一个碟子里。 颜未另外兑 了两个蘸水碟,一块儿端上桌。 她俩没计划姐姐们的份,饺子煮早了凉了不好吃,打算等她们待会儿起来再弄。 江幼怡和颜未都没见过对方下厨,虽然这次煮的是速冻水饺,但过程顺利,蘸水碟也兑得好吃,能看到她俩都有点下厨的功力。 江幼怡吃完一个饺子,夹第二个的时候问颜未:你会做饭啊? 会一点家常的,青椒肉丝、小炒肉什么的。颜未尝了下,是记忆里常吃的味道,比较大的烧菜炖菜需要看菜谱。 毕竟她上辈子独居过好长一段时间,寒暑假学校不能住,就在外面租房子,打短工,收入有限,总不能顿顿都点外卖,所以学着做了一些小菜。 那也很厉害了。江幼怡由衷赞叹。 颜未笑:我觉得你才是深藏不露。江幼怡那么熟练是她没想到的,回想她自己高中的时候,真就十指不沾阳春水,远不及江幼怡那么会下厨。 江幼怡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含糊道:我不怎么会做饭,平时大都吃速食,能煮个粥下个面条,还是生活所迫,但要我自个儿张罗几个菜就有点难度了。 她们边吃边聊,吃完饭,颜初两人还没起,颜未和江幼怡一起收了碗筷,分工协作,一个人打泡一个人用水清,很快就把几只碗碟洗干净放在沥水架上。 收拾好厨房又去客厅待了会儿,找了个法制节目看了半小时,颜初率先从主卧出来,看见客厅里坐着的两个人,神态自若地和她们打招呼,问了句:快中午了,你们早饭吃了吗? 分卷(35) 吃过了,煮的速冻饺子。颜未回答,你们要吃点吗?还是直接准备午饭? 颜初:直接吃午饭吧,待会儿出去吃,吃过午饭我们去逛会儿商场,下午让苏辞送你们回学校。 颜未和江幼怡对颜初的安排没有异议,两个人继续聊天看电视,颜初就转身去了书房。 大概十一点的时候,苏辞也收拾好了来到客厅,看了眼客厅里两位小朋友,问她们:小初呢? 江幼怡手里的遥控器差点没拿稳,表情有点不自然,颜未没注意到,实诚地回复苏辞:姐姐去书房了。 苏辞道了谢,没一会儿就把颜初 约出来,一行四人下了楼,苏辞开车带她们去了附近最大的商圈,就是上次颜未和江幼怡去买书的那个。 和姐姐们相处没有那么的拘束,想吃什么菜,想买什么东西可以直接开口。 江幼怡不愿意做主还可以说是客气,但颜初就是纯粹的懒,什么都不介意,所以什么都可以接受,颜未只需要考虑自己就行。 所以最后基本上都是颜未和苏辞在点单,余下两个人,一个看手机,另一个在发呆。 等菜上来的时候,颜初对颜未说:待会儿去给你买个手机,你拿着,方便联系。但是前提是不能让爸爸妈妈知道了。 行。颜未没有拒绝。 她现在的确需要一部手机,公用话机不是哪哪儿都有,也不可能动不动就找别人借手机。 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江幼怡这会儿开口了:我也要顺便修一下手机,昨天摔坏了。一整天没开机,江康国生气倒在其次,她妈妈联系不上她会很担心。 虽然昨天晚上趁颜未给徐老师请假,她也拨了个电话回家,告诉她妈妈她在同学家留宿,但还是要尽快把手机修好才行。 苏辞点头:那待会儿就一块儿。 她们今天来的是一家西餐厅,颜未点了个七成熟的西冷,配了点简单的素菜沙拉。 江幼怡不常吃西餐,也不懂怎么点菜,比起这种比较高档讲究的餐厅,她更愿意去kfc将就,所以她就照颜未的点了一份相同的。 吃过午饭,颜未跟着姐姐们逛商城,选了个价位合适的手机,存下几个比较重要的号码,又等江幼怡手机屏修好,她们就坐苏辞的车回了学校。 回到学校后,她们的关系又恢复平常,晚上自习之前,两人一块儿去的教室,江幼怡进门看见周晓晓,对昨天的事还是有点介怀,连招呼都没和颜未打,径直回了自己的座位。 昨天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都浪费了,摩天轮也没去成,颜未心里非常惋惜。 她想另外再找个时间约江幼怡出去,但眼看着期末临近,短时间内可能没有合适的机会了。 颜廷樾跟徐老师说参考她的期末考试成绩决定是不是要让她转学,所以她期末要拿到一个令颜廷樾满意的年级排名来稳住父母的情绪,其次才能考虑她自己的事。 颜未情绪不高,坐在位置上整理这周末的作业卷,冷不丁从身旁递来一个草稿本,空白的稿纸上写着一句:有事想和你聊聊,我们去走廊吧。 稿纸上是周晓晓的笔迹,字如其人,笔画有点圆,像她那张娃娃脸,没有特别明显出众的特色,却能让人看着就产生亲近的好感。 颜未点头,没打扰其他同学,和周晓晓一块儿到走廊上去。 后排靠窗的座位,江幼怡抬了下头,望见两个人走出教室去了外面,像要说什么事情,她没多看,在颜未下意识回头望向她之前,她便垂下视线,继续自习。 颜未,周末的事情,我想跟你道歉。周晓晓开门见山,没有犹豫,显然已经打了很多遍腹稿。 颜未抿唇,没应声。 她的确在为昨天鬼屋的经历闹情绪,但硬要说似乎怪不到周晓晓头上,周晓晓也是热心才会帮着文谭说话。 真的很对不起。周晓晓还在继续说,其实昨天文谭邀请你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和江幼怡都有点不高兴,但因为当时人多,而且我也想叫你和我们一起,所以就隧了私心帮了腔,导致大家不欢而散。 是我处事不周,强人所难,我跟你道歉。 周晓晓把心里话吐出来,立即觉得轻松多了,但同时,又陷入另外一种矛盾中。 颜未会怎么回答她? 是就此揭过既往不咎,还是从此与她产生隔阂,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然而然地交流了? 颜未低着头像是在思考,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有三分钟,她才开口:嗯,我接受你的道歉。 周晓晓黯淡的眼睛里浮现出欣喜,却在这欣喜扩散开变成笑容之前,颜未突然话锋一转: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但以后如果还有类似的活动,我和江幼怡都不会参加,希望你能理解。 如果班长再向你问起我,就请你让他有什么事当面和我说。 另外最后一件事,虽然我们是朋友,但我觉得朋友之间也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我个人不太喜欢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 听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周晓晓脸色发白,眼眶都红了,看起来好像随时会哭出来似的。 虽然颜未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但她的态度很明显,昨天在鬼屋时,她因为周晓晓的一些举止感到不悦,并且希望这种事别再发生。 看到周晓晓大受打击的模样,颜未皱了皱眉,回想刚才这番话中表述的内容,自认没有偏颇,也足够坦诚,可能有点不近人情,但比起顾及文谭周晓晓这些人的情绪,她更在意江幼怡。 她喜欢江幼怡,就是偏心。 作者有话要说:请多多留言,近来诸事不顺,逛逛评论区充充电。 第57章 颜未刚说完, 晚自习的上课铃就响了,她向周晓晓欠身,以一句我先回教室了结束这场短暂的交流。 周晓晓留在走廊,响铃过去好一会儿她都没有挪步, 呆呆地盯着栏杆掉漆后斑驳的痕迹。 这些漆痕零零散散遍布栏杆, 就算后来翻新, 再次上漆, 看起来一样的地方,摸过去也能感觉到明显的凹凸不平。 她于颜未,就好比其中一道刚刚脱落的漆痕。 晚自习值班老师来得比较迟,周晓晓在走廊上冷静了几分钟, 回来的时候眼睛有点红, 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埋头认真学习。 摒除所有不相干的暧昧, 她们之间的气氛突然静了, 一晚上下来居然没有几句完整的交流。 那些话不是为了划清她们的界限, 全看周晓晓对这件事的态度和理解。 颜未并非毫不惋惜, 周晓晓是个很贴心的朋友,自她三月底回到学校, 一直在接受周晓晓的关照,也渐渐觉察到一点周晓晓藏在关心里不同寻常的心意。 或许人之本性就是容易自作多情, 一些她不太在意的细节莫名浮现, 不论她是否误会,周晓晓有意还是无心, 她都选江幼怡。 晚自习下课,颜未收拾好东西,语气平常地开口:一块儿回宿舍吗? 周晓晓整理资料的动作顿了两秒, 转头朝颜未笑笑:不了,我和雨桐一起。 那我先走了。颜未拿着两本资料站起身,对周晓晓说了声再见。 江幼怡在教室外面等着,见颜未来,她越过颜未的肩膀看向低头合上书包的周晓晓,感觉两人之间气氛怪怪的,就问了句: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啊。颜未笑容坦然,和江幼怡并肩走向楼梯口,晚自习她为昨天的事情跟我道歉,我就告诉她我不太喜欢肢体接触,以后尽量保持距离,可能打击到她了。 女孩子之间牵个小手,搂搂抱抱什么的,实在太正常了。不过颜未说的也没错,亲密举止的接受度因人而异。 江幼怡唔了声,下了一段楼梯,周围人少,颜未听见她很小声地问:真不喜欢啊? 什么?颜未没听懂。 江幼怡低头:就肢体接触 。 噗!颜未反应过来江幼怡的意思,没忍住哈哈大笑。 被笑得羞红脸,江幼怡有点恼,加快脚步往楼下走。 颜未小跑了两步追上她,凑上去撞了下她的肩,食指点进她的掌心,画了个暧昧的小圆圈,趁机咬着耳朵说了句悄悄话,然后笑嘻嘻地跑开。 江幼怡原地驻足,双手掩面,耳朵尖红到滴血。 我只喜欢你。 要命。 颜未对待周晓晓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态度,不靠近也不疏远,给了周晓晓足够调节情绪的时间。 周晓晓不再主动找话题和颜未聊天,颜未并不强求,虽然交流变少,见面还是会寒暄,偶尔也会四人组队一块儿去食堂。 彼此间的关系看上去和以前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发现变化的人只有张雨桐。 某天晚上,张雨桐把周晓晓单独喊出去,两人说了什么不得而知。 只不过,那天周晓晓回来的时候眼睛红彤彤的,还有点肿,看起来像哭过。 她不声不响地洗漱完,上床蒙在被窝里,谁叫她都不应。 但第二天她的情绪就好了,甚至掀开被子起来还朝颜未笑,非常振奋地道了声早安。 没等颜未回,她已经飞快整理好自己,拿上早读资料出了门。 一切回到正轨,颜未开启认真学习冲刺期末考的模式,上次月考为了拿到第一付出的努力没有白费,高强度的复习让她找回了大半被时间遗弃的知识,几次课堂模拟的卷面成绩都还算满意。 所以接下来这个月,她不必像上回月考那样殚精竭虑透支身体,只需要好好规划进程,合理安排休息时间,足以确保她的复习效率。 早睡早起,认真复习,间或趁休息时间偷偷给江幼怡发条消息,晚上睡前钻在被窝里互道晚安,再刷几遍有限的聊天对话笑半天,第二天起床又是淡泊清冷的颜学霸。 时间在这样紧迫的节奏中过得很快,也很顺利。 不知不觉又到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打了下课铃,学生们蜂拥而出,颜未送江幼怡到校门口。 对这样短暂的分别习以为常,谁也没有表现出多么依依不舍,江幼怡说了句明天见,转身走了。 她背着书包穿过人 群,颜未远远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出校门,拐过街角,再也看不到。 说好的明天见没有兑现,第二天江幼怡没来学校。 下午自习结束,颜未到六楼洗手间角落给江幼怡拨了个电话,嘟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听筒里确切传来江幼怡的声音,略略有些歉疚:我现在在医院,我妈做手术,突发状况,我忙忘了没发短信告诉你,今天可能不回去了。 颜未很吃惊,追问:阿姨在哪个医院? 市医院。说着对面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江幼怡语速飞快,我妈出来了,待会儿空了给你发消息。 说完就挂了电话。 颜未心焦地来回踱了几步,给江幼怡去了几条短信。 阿姨没事吧?做什么手术?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你今天住哪儿? 没有回复。 颜未心想江幼怡应该在忙,又补了句:记得吃晚饭。 没有吃东西的胃口,颜未去教室拿了两本资料和习题册就直接回宿舍了。 她在床上架了小桌板,一边写题,一边等江幼怡的短信。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手机震动起来,颜未啪嗒一声搁下笔,点开新进的短信。 江幼怡:胆结石,做胆囊切除,人没事,已经醒了,我今天应该就在医院陪床,这里离不开人。 江康国从来只负责给钱,其他什么都不管,只有江幼怡一个人在医院照顾妈妈。 颜未回复:什么时候出院? 江幼怡:说不好,医生说看恢复情况,大概三四天。 颜未拿着手机犹豫了下,斟酌字句,反反复复修改措辞,几个字的短信编辑了十来分钟,最后眼睛一闭,发出去。 颜未:我明天可以去探望阿姨吗? 江幼怡坐在病床边,拿着手机盯了半天。 病床上的妇人睁开眼,她脸色蜡黄,神态萎靡,眼尾有很深的皱纹,身体的不适让她看起来精神状态也不好。 但她目光平静柔和,看向床边的女生,眼神慈爱。 从刚才到现在,江幼怡已经看着一条短信愣了三分钟。 看什么呢?目不转睛的。声音细而轻,却一下把江幼怡惊醒。 她按灭手机屏幕,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消息,下意识地掩饰:没什么。 真没什么?薛玉微笑着追问,我们家幼怡有自己的秘密了,什么事不能跟妈妈说? 江幼怡咬着唇没吭声,表情不太自然。 她不想说,薛玉就没继续追问,换了个话题:周六不是要回学校吗?我这里已经没事了,要不你回学校住? 我留在这儿,今天不走。 江幼怡说着,把手机揣进裤兜,拿上搪瓷杯接了半杯温水,用医用棉签沾了水给薛玉润唇。 从进手术室到现在,薛玉还没吃东西,但医生叮嘱过江幼怡,病人两个小时内不能喝水,五小时内不能进食,实在口渴了,也只能用棉签沾一点点温水给她润一润。 这种细致的看护工作,她走了就没人来做,薛玉大概率宁愿忍着难受,也不会按铃麻烦护士来帮她处理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 会耽搁你学习吧?薛玉温声劝道,不是说要和同学一起上自习吗? 我成绩怎么样你又不是不清楚,多学一天少学一天有什么区别?江幼怡有点不耐烦,你刚醒就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会儿不行吗? 薛玉不再开口,安安静静的,神态落寞。 江幼怡话刚说完就后悔了,心里揪成一团,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 她老是这样,不善言辞,态度也别扭,明明是关心的话,非要说得苦大仇深,伤人伤己,又抹不开面儿放软姿态缓和气氛,最后只能这样僵着。 尽管薛玉了解她的性格,不会与她较真,但说出去的话就像刀子,伤了人淌了血,不是不在意就能不痛的。 病房里安静下来,江幼怡背对薛玉坐在床边,又把手机拿出来。 最后一条短信接收时间是十分钟前。 分卷(36) 她看着这条短信好半天,久到薛玉快睡着了,忽然听江幼怡小声说:明天我有个同学过来看你。 薛玉惊醒,有些晃神: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明天有个同学过来看你。江幼怡没转身,低头抱着手机回短信,编辑一个好字发出去,顺便问了颜未过来的时间。 是我们班的学霸,就我跟你说辅导我学习那个同学。 不是面对面,交流都变得容易了些,江幼怡一口气把话说完:刚才她打电话问我为什么没回校,我就跟她说在医院陪床,她知道你住院,说想来看看,我答应了。 江幼怡说完后没听见回答,放下手机转头,意外看见薛玉红了眼睛。 怎么了?江幼怡手足无措,你怎么还哭上了? 薛玉回神,迅速抹去眼角的湿痕笑起来:瞎说什么?没哭,高兴的。 江幼怡撇嘴:谁高兴是你这样?再说了,有什么好高兴的? 薛玉抿着唇微笑,没和叛逆的小刺猬争。 作者有话要说:见家长! 第58章 颜未第二天早上起来, 洗漱好了,绑了个简单的马尾就出门。 打车前往市医院,在几百米外提前下车,沿街走过去, 路上给江幼怡拨了个电话, 问她们吃没吃早饭。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 颜未拐进一家包子铺, 随便买了些早点,又在旁边的果摊儿选了几斤当季的水果,这才提着东西走进医院。 江幼怡提前把薛玉病房的楼层和房号发给颜未,上辈子颜未来过市医院, 熟门熟路地找到住院部三栋, 怀着忐忑的心情上楼,却意外在楼梯口就碰见下楼来的江幼怡。 你怎么下来了?颜未一脸惊讶, 紧张情绪因为看见江幼怡放松了些。 江幼怡抿唇, 不大情愿地说:刚你不是打了电话吗?我妈说怕你找不到地儿, 叫我下来接你。 颜未笑起来:阿姨也太客气了。 还好意思说?你不客气?江幼怡瞪她, 从她手里接过最重的两个袋子,埋怨道, 大包小包的,拿着不累啊? 她以为颜未只是帮她妈妈带了早饭, 充其量顺便也买了她们的份, 结果一见面,发现颜未手里起码十几斤水果, 哪怕就在医院门口买的,提进来也累啊。 颜未有点不好意思:这不来看阿姨嘛,第一次见面, 我不拿点东西说不过去,太不礼貌了。 你就是太讲礼了。江幼怡拎着口袋上楼,边走边说,我妈听说你要来,很高兴。 颜未意外,她不认识江幼怡的妈妈,难道江幼怡跟她妈妈提起过她? 江幼怡咬着唇哼声解释:她老觉得我没朋友,爱旁敲侧击问我跟同学相处怎么样,上回跟她说我周六要提前回校和同学一起上自习,她二话没说就撵我走了。 原来是这样。 所以薛玉听见江幼怡说有同学要来医院,才会那么高兴。 知女莫若母,薛玉对江幼怡的了解胜过任何人,以江幼怡内向又不太友好的性格,的确很难交到朋友,她担心江幼怡说在学校过得好,和同学相处融洽是在哄她。 江幼怡从小到大在老师和同学眼中都是异类,她太安静了,总是一个人待着,不会主动和班上同学说话。 幼儿园时期,孩子们都小,老 师管着,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但上了小学,老师渐渐管不到那么多,有男生欺负她,叫她哑巴,往她书包里放虫子,她闷声不吭打掉男生两颗门牙。 对方家长把事情闹到校长那儿去,江康国赶来学校揍得她鼻青脸肿,老师和校长都没拦住。 虽然被江康国打得很惨,但她就是不哭,一直恶狠狠地瞪着那个男生和他妈妈,把人吓得够呛,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小朋友敢来闹她,那个男生更是见到她就躲。 江幼怡从江康国身上唯一学到的东西就是暴力,不能用语言解决的矛盾,转化为暴力则更加直接,把那些冒犯她的人打服,就算打不过,也要让他们知道她不好惹。 幸运的是她被江康国影响的同时还接受薛玉的教育,才没让她的价值观彻底长偏。 薛玉和别的家长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她不会一味制止江幼怡打人,因为她明白就算她阻止了眼前能看见的,也不能完全避免江幼怡背着她和别人打架。 所以她一直教导江幼怡,要能分得清善恶好坏,守住道德底线,她可以用暴力保护自己,但绝不能用暴力伤害别人。 江幼怡很讨厌江康国,却格外听薛玉的话,哪怕她总是表现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拐角过去第三间病房门外贴着江幼怡妈妈的姓名条,颜未在门前驻足,刚刚退下去的紧张卷土重来。 江幼怡回头看她,不知是不是觉察到她紧张,江幼怡手握住门把手,却没用力推门,还问了句:进去咯? 嗯。颜未点头,再紧张也不能不去。 病房里面两张病床,其中一张没人,薛玉在靠窗那张床上躺着,听见动静睁眼回头,见到一前一后进门的两人,脸上露出慈和的微笑。 阿姨。不等江幼怡开口,颜未主动叫人,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我是幼怡的朋友颜未,阿姨叫我未未就好。 薛玉微笑,应道:未未啊,过来坐。 颜未和江幼怡一块儿走近,江幼怡把颜未买的水果堆在床头柜上。 薛玉见了,无奈笑了:你带什么东西呀,还这么多,人来就好了,待会儿拿回去,啊? 颜未将早点一并放柜子上,闻言一笑:第一次来拜访阿姨,不带点什么不合适,也不是多贵的东西,下次再见阿姨我就不拿了,这一点小小的心意,阿姨不要再推辞了。 她笑得乖巧,话也说得好听,薛玉为她那句下次再见笑得开怀,便顺着收下了她带的见面礼。 颜未坐到床边江幼怡先前坐的小凳上,主动关心薛玉:昨天听幼怡说阿姨动了手术,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不舒服? 一个小手术,没多大事儿。薛玉笑着说。 颜未也露出微笑:没事就好,但还是听医生的注意观察,希望阿姨能早日康复出院。 借你吉言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江幼怡在边上听了会儿,发觉早餐要凉了,便出声打断她们:吃点东西吧,颜未带了早点过来。 对。颜未附和,我猜你们都没吃早饭,正巧我出门比较早,也没来得及,就在医院外面随便买了几样。 眼见薛玉又要道谢,江幼怡打断她:妈你别那么客气,老谢来谢去的,多尴尬呀。 薛玉瞪她,不高兴地板起脸:怎么说话呢?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呀?人家大老远过来,还带了那么多东西,你连句谢谢都不说,像话吗? 江幼怡被教训了,没像被江康国骂的时候那样奋起反抗,就只低着头,默不作声。 颜未连忙开口打圆场:不是的,阿姨,我跟幼怡关系可好了,平时没怎么在意这些,幼怡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随便一点,客套多了就显得生疏,阿姨您说是不是? 江幼怡看向颜未,颜未也正巧朝她看过去,两人视线对上。 颜未挤了挤眼,江幼怡唇角一勾,没搭理她。 薛玉将这两个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眼里笑意更加真挚:未未说的对,是阿姨太拘礼了,那阿姨就不说谢谢了。 说着,她接过盛着皮蛋瘦肉粥的打包盒,颜未和江幼怡各拿了个大包子,就着豆浆吃。 薛玉做了手术,只能进点流食,还不能吃得太急。 颜未叮嘱她慢慢吃,然后笑着说:我在学校常常受到幼怡的关照,时不时也听她提起阿姨,我心里对阿姨一直非常崇敬,能把幼怡教得那么好,阿姨一定是个特别温柔的人。 薛玉 止不住笑,她被称赞倒在其次,颜未这话里分明主要是在说江幼怡好。 江幼怡也听出来了,被颜未夸得脸红,害羞地怼了一把她的肩。 颜未笑笑,嗔她:怎么还不好意思了,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眼看江幼怡害羞都有要落荒而逃的趋势,薛玉笑着挽救她:看看你朋友多会说话,你多跟未未学学。 江幼怡撇嘴道:她那是天赋异禀,人聪明,哪方面都优秀,我可学不来。 颜未拿胳膊肘怼她后腰:你再说我天赋异禀我可走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为了这个天赋异禀,我上个月打吊瓶的事儿你忘了? 好吧,我不说了。江幼怡妥协。 颜未笑:这还差不多。 薛玉看着她们斗嘴,神态柔和,鼻尖泛酸。 吃过早饭,江幼怡拿起打包盒要出去扔,薛玉对她说:你去看邓医生来了没有,问问我这吊瓶是不是要换了。 好。江幼怡应声出门。 她一走,病房里只剩颜未和薛玉。 刚才有江幼怡在,颜未还能稍微放得开一些,现在独自面对江幼怡的妈妈,颜未紧张得头皮发麻。 为了找点事儿来做,她从装水果的塑料袋里摸出一个苹果,问薛玉:阿姨,有没有水果刀? 有的。薛玉拉开床头柜第一格抽屉。 颜未看见了,怕薛玉手够不着,忙主动去拿:我自己来,阿姨您休息。 她拿出水果刀低头削苹果,沉默大概持续了两分钟,颜未一个苹果快削完了,忽然听见薛玉对她说:幼怡的性格我很了解,她肯定和同学相处不好,难得交上一个朋友,我很高兴。 颜未抬头,神情真挚:阿姨,事无绝对,我就很喜欢幼怡的性格。 江幼怡出去了,颜未话说得毫无负担,十分自然:她直来直往,坦率真诚,细心又温柔,只是不太会表达,如果连包容她了解她的耐心都没有,那也不适合做朋友,她没因此改变自己的个性,实在难能可贵。 薛玉为这一番话动容,愣愣地望着颜未许久。 忽然,她伸手轻拍颜未的手背,哽咽道:虽然你不喜欢听我说谢谢,但我还是得说一句,谢谢你对幼怡的照顾,真的,谢谢你。 她眼圈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江幼怡这段时间改变那么大,不仅愿意主动学习了,还和她说起学校里发生的事,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房门打开,薛玉迅速揉了下眼睛。 江幼怡发觉薛玉异样,疑惑道:眼睛怎么红了? 有点涩。薛玉回答,不在意地笑笑,看向跟进来的医生,邓医生。 江幼怡将信将疑,颜未把刚削好的苹果塞进她手里:吃苹果,别打扰医生看诊。 怎么就打扰看诊了?江幼怡感到人间迷惑。 作者有话要说:嘿 第59章 邓医生说薛玉恢复状况良好, 江幼怡在旁边问了句什么时候能出院,邓医生回答她不出意外的话,后天就可以, 一周后再来拆线。 江幼怡一一记下, 等医生走了,薛玉说想去洗手间,她手上还打着吊瓶,一个人肯定不行, 江幼怡自然而然地开始忙活。 颜未见她一只手扶着薛玉, 另一只手还要拿点滴架,主动上前帮忙,接过点滴架道:你扶着阿姨就行,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江幼怡实在忙不过来, 也怕中途弄不好扯到薛玉的伤口, 所以没有逞强。 有颜未搭把手, 江幼怡轻松不少,两个人协作把薛玉送到厕所隔间,江幼怡不放心薛玉一个人, 问她:要不我还是到里面扶着你吧? 不用。薛玉摆手,多大个事儿?我自己能行。 见劝不过, 江幼怡妥协, 还不忘嘱咐:我们就在门外, 你有事直接叫我们。 长期照顾别人才能有这样的耐心和细致,因为薛玉身体不好,江幼怡很早就学会了这些技能。 颜未问她:那平常只有你在,忙不过来怎么办? 偶尔会让护士帮忙。江幼怡说,医院里人多, 倒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自己做。 话虽是这么说,但大多时候自己能解决的问题,她都不愿主动麻烦别人,在这一点上,倒是和薛玉很像。 薛玉没有在洗手间待太久,江幼怡听见她轻敲门板,立即会意,打开隔间门扶她出来。 颜未继续举着点滴架,三人像来时一样慢慢地走,一步一步踩稳踩实,花了点时间才回到病房。 才刚扶着薛玉到床上躺好,病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江幼怡本来以为是旁边病床即将入住病人,没想到抬头就看到一个脸色不善的男人快步走到薛玉床边。 你把东西藏哪儿了?男人不分青红皂白,开口就是一叠声的质问,上次张老板送的几瓶酒,是不是你给藏起来了? 薛玉没来得及开口,江幼怡一把拦在床边,怒道:江康国你还是不是人?! 颜未也觉得震惊,薛玉刚做完手术,伤口都还没长合,江康国来医院没说关心两句,一心只记着他那两瓶酒,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态度恶劣到超出颜未的想象。 有你什么事儿?滚一边儿去!江康国扒着江幼怡的肩将她推开,又朝病床迈了一步,要伸手去抓薛玉的衣领。 颜未下意识地站起来,试图拦住江康国。 江康国认出她,顿时气笑了:你居然也在这儿,还真是爱管闲事,都管到医院来了!上次我就是下手太轻,才没让你记住教训! 江幼怡一个箭步上前撞开江康国,怒不可遏地咆哮:江康国!你是不是不会说人话?! 关你屁事!江康国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甩在江幼怡脸上! 被江幼怡撞那一下,他感觉自己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遭到冒犯,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外人颜未在看戏,更让他觉得颜面扫地。 他每次动手都毫无预兆,特别突然,颜未眼睁睁看着江幼怡被打,她却帮不上什么忙,双手成拳死死攥着,指甲嵌进掌心都不觉得痛。 分卷(37) 江幼怡脸上飞快起来几条红印,薛玉霎时红了眼睛: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打孩子! 那你就把你藏的酒交出来!江康国死性不改,牢牢抓着自己失踪的几瓶酒不放。 薛玉也吵出火,语气里夹着几斤炸。药:我哪儿去藏你什么酒?见都没见过! 不说是不是?!一言不合江康国就挥起拳头,作势要打人的样子威胁薛玉,不说我揍死你! 颜未忍无可忍,一把按下床头护士铃。 刺耳的铃声彻底激怒江康国,他指着颜未的鼻子骂骂咧咧地叫嚣:要你多管闲事!敬酒不吃吃罚酒! 粗糙的巴掌呼向颜未,颜未上辈子有格斗经验,条件反射躲了一下。 江康国一巴掌扇空,气得表情扭曲,还要继续动手,胳膊挥下去却猛地吃痛。 江幼怡护在颜未面前,手里不知何时抓了把水果刀。 江康国皱巴巴的衬衫袖子撕开一条口子,布料很快被血水染红,手肘被水果刀划出一条五厘米左右的伤口。 他显然没料到这个场面,短暂的愣怔后就是更加暴躁的愤怒,声嘶力竭的吼叫整个走廊都听得见:你tm敢拿刀捅我?! 护士医生鱼贯而入,见惯了医闹的护士叫来保安,手忙脚乱地拦住江康国了,病房门口凑了不少人围观看戏。 两个保安注意着江幼怡的动向,示意她先放下水果刀,有什么话好好说。 好好说?江幼怡一脸嘲讽,站着说话不腰疼!只要这个男人不肯好好说话,我也不可能好好说! 她不肯放下水果刀,所有靠近她的人都被她谨慎地挡回去。 她像个疯子似的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男人:江康国,我告诉你!你那些酒早没了!是我趁你不在家的时候全砸了,你要找酒别来问我妈,自己去垃圾桶里捡啊! 她这句话无疑火上浇油,江康国气得原地爆炸:你找死是不是!他一身蛮力,保安都差点拦不住他。 薛玉是市医院的常客,基本上这里的护士都认识她,也大概了解他们家里的情况。 旁边还有人在劝江幼怡,什么一家人没必要、不管怎么先把刀放下、你爸打人是不对,但是你也不该砸他的酒,这一类的话说出来,还不如不劝。 就如江幼怡那句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些人全都事不关己,还自以为很懂。 你们知道什么呀开口就劝?!颜未忍不住了,积压的怒火几乎喷出胸口,她爸爸家暴没见你们劝一句,她正当防卫你们就在这儿逼逼,凭什么让她忍,叫她让?你们都瞎了吗?! 刚才劝江幼怡的人被颜未一噎,脸色青白交加。 双方争执不休,谁也不肯让步,这时,一道虚弱声音却从江幼怡身后传来:幼怡,把刀放下。 江幼怡一愣,回头望见薛玉苍白的脸色,讷讷地唤了声:妈 放下。薛玉态度坚决。 纵使不甘心,不理解,但她不得不听薛玉的话,合上刀扔进颜未提来的水果口袋里。 跟你爸道歉。薛玉又道。 江幼怡觉得不可置信:妈! 道歉。 平平淡淡的语气,却不容置疑。 江幼怡一口咬碎的牙吞进肚子里,委屈得眼圈通红,咬牙切齿地开口:对不起,是我错了。 薛玉追问:哪儿错了? 江幼怡不情不愿地回答:我不该偷摸砸了他的酒。 江康国挣开拦住他的两个人,朝 薛玉尖酸刻薄地冷笑:你以为道歉就能解决问题? 江康国,我劝你适可而止。薛玉平静地回视着他,如果你觉得幼怡道了歉不能解决问题,还要继续胡搅蛮缠,我不介意先弄死你再去自首。 江康国被薛玉的眼神吓到了,背上无端起了一层冷汗,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反正我一条烂命,如果不是还有幼怡,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薛玉脸色蜡黄,虚弱且毫无血气,明明是病房里看起来最孱弱的人,却硬生生把房间里所有人都震慑住,包括不可一世的江康国。 颜未心里暗暗吃惊,原来江幼怡的妈妈竟然有这样的魄力,并不是一味的任由江康国欺凌。 可遗憾的是,她上辈子没能避免悲惨的结局。 江康国想反驳两句撑起自己的气势,却慑于从未见过的眼神不敢开口。 等意识到自己为薛玉一句话,一个眼神感到畏惧,他觉得颜面大损的同时也恼羞成怒,留下一句看谁先把谁弄死,愤愤然地走了。 薛玉闭上眼睛,满脸倦容。 曾经他们也是一对和和气气的夫妻,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最后日子里只剩喊打喊杀的吵闹和喧嚣,却还不肯彼此放过,真的很没意思。 江康国一走,看热闹的人群没有热闹可看,很快散开。 两个保安警惕地看了眼被薛玉驯服、乖顺地立在病床边的江幼怡,然后又接收到薛玉投来的目光,脸上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短短两分钟,病房里除了颜未和江幼怡,就只剩负责观察薛玉恢复情况的邓医生和两个交头接耳的护士。 绷紧的情绪放松下来,薛玉脸色发白,哇的吐出一口血,淋在惨白的被褥上。 妈!江幼怡大惊失色。 颜未也吓得倒抽一口气。 邓医生脸色急变,立即招呼身边两个护士:快!准备手术! 看这情况,多半是由于刚才情绪激动,体内摘除胆囊后缝合的伤口二次撕裂,才会造成吐血,伤口必须重新缝合。 人很快被送进手术室,急救灯亮起,江幼怡抱头蹲在走廊上,双手掩面。 颜未安安静静地陪在她身边,伸长两臂环住膝盖,两个人都没说话,却无形中有种沉闷压抑的气氛笼罩在她们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江幼怡抬起头,眼珠一动不动,呆滞地盯着地面上的砖缝,小声说:我家就是这样。 一而再,再而三地让颜未经历这种糟心事。 还有他爸不分场合丑态毕露的样子,都让她很难堪。 颜未不知道怎么安慰江幼怡,她抬起左手放在江幼怡的脑袋上,轻轻揉乱她黑亮的头发:阿姨会没事的,你别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课后习题:上辈子江妈妈没有和人渣爸正面对线,那么有没有小可爱剖析一下为什么江妈妈变厉害了 第60章 手术室外的走廊很安静, 除了不时路过的医护人员,只有颜未和江幼怡两个人。 空气里是浓郁的消毒酒精的味道,充斥着和上辈子颜未在手术室外等待江幼怡时, 如出一辙的紧张。 惨白的灯光映照在面无表情的人脸上, 就算没有得病,看起来也像病入膏肓。 颜未和江幼怡一起守在外面,等了半个多小时薛玉才被护士推出来。 医生替薛玉重新打了麻醉,现在药效没过, 人还在昏睡。 她脸色白得如同一张纸, 比之前的蜡黄色更难看了,呼吸浅得好像随时会消失似的。 江幼怡用力眨眼,手背胡乱抹去涌到眼眶的泪水,直将眼睛揉得通红, 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 她小跑跟在医护人员身后回到病房, 听从医嘱忙前忙后。 薛玉短短两天内经历两次手术, 术后需要注意的事项更多了,江幼怡脑子很木,根本无法思考, 也记不住医生说什么,只能掏出手机, 开了录音, 记录下医生说的每一句话。 病房里人一走, 江幼怡紧绷的情绪瞬间坍塌,她悲从中来,伏在薛玉手边无声无息地哭。 颜未心里揪得难受,江康国傲慢又自私,扔下一地的烂摊子, 全扛在江幼怡的肩膀上,她心疼江幼怡,却没有办法改变现在的境遇。 除了陪在她身边,拍着她的脑袋说一句空泛的安慰,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还需要点时间,颜未心里默默地说。 江幼怡只崩溃了一会儿,很快就抬头振作,抹掉眼睛里潮湿的痕迹。 我去买午饭,我们一块儿吃点儿。颜未替薛玉掖好被角,扶着床沿站起身时说道。 一句没有胃口在江幼怡嘴边绕了个弯儿,最后吐出来的却是顺从妥协的字眼:好。 颜未走时轻拍江幼怡的肩,对她说:我很快回来。 从病房出来,颜未边走边掏出手机,点开联系人,从寥寥可数的几个名字中选中苏辞,编辑一条短信发过去。 对方很忙,没有立即回复,颜未也不着急,收起手机下楼买了两份盒饭。 等她提着东西回到病房,薛玉已经醒了。 颜未推开门就听见江幼怡的声音:你别说了行不行?待会儿嘴巴说干了不能喝水,难受的又不是我。 薛玉小声说了句什么,颜未没听清,只看见她嘴巴开合两下,江幼怡扫见进门的颜未,果断结束话题,不耐烦地妥协:知道了知道了,你快点歇着吧。 你们说什么呢?颜未疑惑,说着还从塑料袋里取出一份盒饭放到江幼怡手边的床头柜上。 没什么,你不用知道。江幼怡在薛玉开口前急声制止,耳朵尖儿泛起不正常的薄红。 颜未扫了她一眼,心里有底,这人多半在跟她妈妈讨论自己。 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能跟我说?颜未故意打趣,以小人之心揣测道,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岂料江幼怡承认了:对啊,就是。 颜未:这天儿没法聊。 薛玉看着两个小朋友自然融洽的相处,不自觉露出温和的笑容。 未未,别理她,发神经呢,过来阿姨这边坐。薛玉招呼颜未到身边去,问她中午买了些什么。 颜未当着薛玉的面打开自己的饭盒,都是些比较素的菜式,反观江幼怡的盒子里,两荤一素,搭配均匀,边角还加了一大勺腌豆角,非常开胃。 怎么全是素菜?薛玉惊讶,你给幼怡买的不一样啊? 江幼怡捏着筷子红了脸,虽然这是颜未的基础操作,但当着她妈妈的面她还是觉得很难为情。 她把自己那份饭盒递给颜未,嘟囔着说:怎么又光吃菜,你是兔子精吗?快夹点别的去,不然我妈又要说我。 你怎么说话呢?难不成我不说你你就觉得没问题?薛玉声音不大,但颜未和江幼怡都能听清。 江幼怡露出一副牙痛的表情,望向颜未的眼神十分幽怨。 我不爱吃肉。颜未坚持把满满一盒子好菜推给江幼怡,笑吟吟地对江妈妈说,况且幼怡太瘦了,得多吃点好的养一养,她这忙前忙后跑来跑去,不吃肉怎么行? 薛玉当然心疼女儿,她发现了颜未对江幼怡好,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好,想说点什么,又无从开口。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们快吃饭。 薛玉醒了之后,江幼怡的情绪明显好转,盒饭吃了一多半,留了点菜在盒底,挑出剩下的几块肉扔给颜未:肉不吃完太浪费了,就剩一点儿,我吃不了了,交给你。 颜未瞥她,啧声:我嫌弃。 江幼怡不理,继续往颜未盒里夹肉:嫌弃你也要吃。 颜未当然不是真的嫌弃,江幼怡让她帮忙收拾的几块肉她和着菜吃完,米饭剩了点。 她把饭盒装回塑料袋,顺便把病房垃圾桶里的袋子捡起来,说要拿出去扔,薛玉拦住她:让幼怡去,你陪阿姨说会儿话。 江幼怡翻了个白眼,怎么感觉她妈妈见过颜未之后明显更喜欢颜未不待见她,颜未是不是要来跟她争宠了? 眼睛不好使就去让医生看看。薛玉怼起女儿来毫不留情。 江幼怡愤愤不平:您真是亲妈! 薛玉的气色比刚醒那会儿好了许多,扬起一侧眉毛,露出那不然?的表情,让江幼怡喉咙里堵上一口气,恨不能吐血三升。 颜未笑起来,轻轻推了下江幼怡:你快去吧,我保证待会儿还把阿姨还给你。 江幼怡瞪她一眼,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等江幼怡拎着两袋儿垃圾出去,薛玉立马出卖了江幼怡,她招呼颜未坐下,拍着颜未的手背微笑:刚你不在的时候,幼怡跟我说你呢。 啊?颜未装作很意外的样子,惊讶追问,她跟阿姨说我什么了?莫不真是讲了我坏话? 那倒没有。薛玉被颜未逗笑了,她说你聪明,长得漂亮,人好成绩也好,在学校可受欢迎,好多同学都喜欢你。 颜未听得笑了开,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过于得意,她还是假意谦虚了两句:哪里,她乱说的。 幼怡才是真的厉害。颜未把话题引到江幼怡身上,开口就滔滔不绝,有天周末下午自习课我们班几个同学约着出去打乒乓球 江幼怡近来有所改变,不再像以前一样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说,偶尔也会和薛玉聊起自己在学校里的情况,但都只是只言片语,没有颜未讲得那么详细。 颜未看出来江妈妈爱听这些,但凡有关江幼怡的,她就掰碎了慢慢讲。 最后那个球漂亮啊,千钧一发!阿姨您是没看见,当时可把晓晓气惨了,从操场下来还继续跳脚。 颜未回忆起这些天的经历,心里熨帖,忍不住笑:她们打完那局还有高一的帅学弟想邀请幼怡加入乒乓球社团,可惜幼怡眼界高,看不上。 病房里其乐融融,基本上都是颜未在说,薛玉偶尔附和一两句。 听见门把手响,颜未适时打住。 江幼怡扔了垃圾回来,发现自家妈妈一直在笑,忍不住问了句:你们说什么呢? 颜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笑得肩膀打颤嘴里却说:没什么,你不用知道。 江幼怡: 分卷(38) 唯一纵观全局的江妈妈笑而不语。 颜未和江幼怡一直在病房待到下午,五个小时过了,薛玉进了点流食。 看着外边天色不早,她放下盛温水的搪瓷杯,对江幼怡说:你跟未未回学校吧,都这个点儿了,明天还有课,别耽误了。 我不走。江幼怡倔,只说了三个字,但态度非常鲜明,任谁劝都不顶用。 颜未也说:让她留下来照顾阿姨,明天早上早点过去也来得及,不然让阿姨一个人待在医院她不放心。 薛玉心疼江幼怡来回跑,脸色很是无奈。 颜未看出来,便劝她:您不让她陪床她心里不踏实,回学校了也不见得能好好休息,反而提心吊胆的,不如就让她在这儿陪着您,她也好安心。 薛玉被颜未劝服了,不再坚持叫江幼怡回校,只道:那幼怡,你去送送未未。 江幼怡双手揣在裤兜里,与颜未一前一后走出医院,一直将颜未送到医院大门外的公交站。 你回去给我发个消息。江幼怡望着她,还有,今天谢谢你,我妈很高兴。 虽然江康国搞了一场闹剧,还让薛玉多遭了罪,但她看得出来,薛玉今天兴致很高,状态不错,这样身体恢复也能快一些。 你跟我说这些?怎么跟阿姨一样见外?颜未笑着踹了一脚江幼怡的小白鞋,给她鞋尖上擦出一道灰印。 我只是有感而发。 话没说完,颜未打断她:好了好了,知道了,就这一次,以后不要跟我说谢谢了。 公交车缓缓驶进站台,颜未正要上车,突然想起过两天就是端午,于是转头看向江幼怡:端午节阿姨就出院了吧?到时候我跟你一起来接阿姨怎么样? 大概率要送她们回家,这样就能套到住址了。计划通! 当然,她的本意不是这个。 江幼怡踢开地上挡路的石子,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随你啊。 那就这样决定了!颜未拍手。 总觉得颜未的眼神似笑非笑,江幼怡催促她:车来了,快走吧你。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课后大家都在认真答题,没有标准答案,选三个跟我想法比较接近的,奖励100点红包! 第61章 早上上课铃响, 江幼怡踩着铃声走进教室,路过颜未时顿了下,趁着老师没来, 问她:今早来了个护工, 是你联系的吗? 嗯,我让苏姐姐帮忙找的,付了两天的工钱。颜未没有隐瞒,如实坦白自己的想法, 你不是还要上课吗?留阿姨一个人在医院也不放心, 虽然护工肯定没有你细致,但有个人看着总要好些。 颜未想的的确比较周到,江幼怡朝她笑笑:工时费多少你告诉我,回头我把钱给你, 你帮我还给苏姐姐。 没想到颜未回她一句:我也不知道。 江幼怡一怔, 心说上次还讲该分清的时候要分清, 怎么现在又搞这一套? 看出江幼怡欲言又止,好像不大相信,颜未忙打断她的猜想:我没哄你, 真不知道,问了她没回, 不然下次当面说吧。 她没说谎, 苏辞办事效率极高, 找到护工人就失联,这会儿还没回她消息呢。 江幼怡狐疑地瞅着颜未,正巧老师走进教室,她不好多待,先回座位去了。 早自习结束后, 江幼怡去六楼角落拨通护工的号码,询问薛玉的情况,顺便咨询清楚费用,想着之后应该还会去颜未姐姐家里做客,就没再提这事儿,只自己心里记着。 除了连堂课测验课间走不开外,江幼怡得空就给薛玉去一通电话,关心医院那边的情况,晚上睡前更是和薛玉聊了半个多小时,闹得薛玉哭笑不得,以一句你不睡我要睡了结束对话。 其实江幼怡打电话给薛玉也不知道说什么,反复就那几句你现在怎么样?渴不渴?要不要喝水?伤口还痛不痛?一类的,被问多了,薛玉烦她,让她好好上课别操那么多闲心。 江幼怡挂了电话就朝手机龇牙,比起以前,她现在情绪的确丰富多了。 时间在忙碌中飞快溜走,两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端午节假期如期而至,徐老师照例安排了二十分钟时间开班会,叮嘱班上的同学们小长假回家要注意安全。 刚宣布下课江幼怡就拿起书包朝教室外走,颜未跟着起身,江幼怡路过的时候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却明白了对方心里的想法。 她们一前一后走出教室,颜未送江幼怡到校门口,问她:明天几点? 薛玉明天出院,刚好是端午节。 颜未提前跟父母知会过,端午要留在学校复习,就不回家了。 颜廷樾没说什么,何萍让她端午那天给家里去个电话,他们这次通话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心平气和的一个。 中午之前吧。江幼怡给了个大概时间,医院里东西也要收拾,你明天出发的之前通知我。她好提前把出院手续办完,到家还来得及煮俩粽子。 行。颜未爽快答应。 端午节这天天高云阔,阜都难得见到这么明快的好天,以至于一看湛蓝澄澈的天空,心里再多郁郁也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颜未乘上公交车,透过窗户看见远处层楼之间有片心形的云朵,当即用手机拍下来发给江幼怡。 配字:一朵有灵魂的云,嘻嘻。 几秒钟后,江幼怡回:好看。 颜未扶额撇嘴,这什么直男回复,居然是好看? 没等她想好怎么不着痕迹地怼过去,又有一条短信进来。 江幼怡:你出发了? 颜未拇指熟练按过键盘:嗯,已经在公交上,大概四十分钟。 江幼怡: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颜未: 突然预感到未来可能会很艰难。 她回了句ok,按灭屏幕,脑袋枕在靠背上休息,江幼怡也没再发消息过来。 那朵云被建筑遮挡,逃离了她的视线。 虽然江幼怡每句话都极其没有情调,但颜未依然为今天的好天色和即将见到的人保持高昂的兴致和愉悦的心情。 公交到站,下车就是市医院,颜未找到住院部上三楼,江幼怡和薛玉都在病房,正对坐着聊天。 薛玉已经换好衣服,见颜未推门进来,脸上欢喜不加掩饰,反倒是江幼怡扭扭捏捏,只朝病房门口扫了眼就收回视线,低头装模作样地整理背包。 颜未走过去,朝她们扬起明亮的笑脸:阿姨,幼怡,准备回家了吗?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东西都收拾好了。薛玉笑得一脸和蔼,招手唤颜未到身边去,未未,过来坐着歇会儿。 颜未表现得懂事又乖巧,一句叠一句的问候叫薛玉眉眼弯弯。 有个小护士出现在病房门外,朝江幼怡招了招手。 江幼怡停下手里的事情,路过颜未时塞给她一个小面包并一盒纯牛奶。 现在不到十点,颜未肯定没来得及吃早餐。 未未还没吃饭呢?薛玉关心道。 颜未自然地拆开包装,就牛奶面包垫肚子,闻言眯眼笑:这不猜到幼怡会给我留嘛。 和薛玉聊了会儿,江幼怡拿着签好的单子回来,招呼她们:可以走了。 三个人,加上薛玉伤口没有痊愈不好挤公交,江幼怡到路边打了辆车,向司机报了小区地址。 一路上阳光明媚,浓密的树影扑簌簌地打落在车窗上。 颜未坐在前面,透过后视镜看见阳光在江幼怡的侧脸上映照出奇形怪状的光斑,将她的眼睛衬得格外晶莹,平日里色泽稍深的瞳仁在这一刻看着像两枚质地上好的琥珀。 车窗开了一条缝,风吹进来,掀起江幼怡的刘海。 她困扰地拨了拨头发,然后关上窗户。 颜未没忍住,就这样笑出声。 还真是血可流,头可断,发型不能乱。 江幼怡听见她的声音,问她:你笑什么? 看到一只燕子飞过去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江幼怡疑惑。 颜未勾着唇笑得肆意,挑衅地扔了句:你管我? 才不承认她还在介怀江幼怡上午的直男发言。 江幼怡觉得这段对话莫名其妙。 薛玉喜欢看她们两个拌嘴,吃瘪妥协的江幼怡在家时可不多见。 约莫二十分钟左右,出租车驶进颜未眼熟的路段,拐角有一间报亭,对面王记烧烤还没开始营业,往前行几百米,路过江幼怡之前修手机的门店。 他们转进一条狭窄的小道,没一会儿,车子就在小区外的路边停下来。 颜未觉得意外,又好像在情理之中。她应该想到的,上次她们在这边吃烧烤,起因是江幼怡和她爸吵架被打,不服气跑出家,应该没走多远就给她发了消息。 所以当时,她们就在江幼怡家附近。 车道两旁梧桐树茂密的枝叶投下清凉的阴影,路上依稀散着几个行人。 小区门口守着三俩摆菜摊的爷爷奶奶,地上晾着几样自家种的蔬菜,负责家中伙食的阿姨推着个小推车,与同行的人笑着话说家常,还不忘讨价还价,整条街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这块地段房子比较新,应该是近几年建的。 江康国做生意攒了点小钱,至少在物质方面,他没有亏待过薛玉和江幼怡。 但投资失败,连连亏损,失意饮酒暴露了他的品性,物质生活再好,也掩盖不了光鲜表象下的恶臭和肮脏。 就算是节假日,江康国通常也不在家里待,大多时候喜欢出去打牌,今天也一样。 屋里没人,江幼怡没什么顾忌,否则她不会同意颜未跟来。 打开门一股浓郁的烟酒气,窗户没开,地上散着几个啤酒瓶,沙发上一团揉皱的毛巾被和几件男人的衣服。 看样子昨晚江康国连卧室都没进,就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我两天没回来,屋里就乱成这样?乱糟糟的景象刹那间冲灭了薛玉的好心情,她换了鞋走过去想收拾,被江幼怡拦下来。 你坐下,我来弄。江幼怡对这一切习以为常,转头朝颜未道,你也坐,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她迅速打开窗户,开始收捡酒瓶,擦净茶几表面散落的烟灰,动作熟练且迅速。 气氛有点微妙,颜未不好意思干坐着,主动帮忙整理沙发。 薛玉不声不响地一件件叠好江康国的衣裳,防盗门吱呀一声,江幼怡提着大包小包的垃圾要出门,颜未看见了,忙跟上去。 你还好吧? 颜未帮江幼怡拎了两袋垃圾,和她一起下楼。 江幼怡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颜未感觉到她不高兴,有点担心。 毕竟,谁也不愿意带朋友回家时,进屋就看到这样杂乱的场景。 我没事,早就习惯了。江幼怡抿唇叹了口气,就是觉得烦。 颜未第一次到她家里来,肯定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但想想之前江康国的所作所为,这种程度似乎完全不出意料。 这有什么的?颜未心态很好,甚至原地转了个圈,笑着说,今天阿姨出院,而且又是过节,烦心事跟这些垃圾没什么区别,多多少少总会有的,全部扔掉就好了,别不开心。 每件糟心事都和从前一样,但因为颜未这 两句话,江幼怡把垃圾袋塞进绿色的环卫桶时,竟然真的感觉烦闷的心情随着垃圾一块儿被扔掉了。 她扭头,正巧颜未也在看她,两个人视线轻轻一碰,颜未没躲,江幼怡脸红避开,换了个话题:家里有粽子,甜的咸的都有,你喜欢哪种?豆沙、肉馅儿还是蛋黄的? 端午还是要吃粽子才有过节的氛围。 颜未笑嘻嘻,两眼晶亮:有没有江幼怡馅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明觉厉的大葱、木木田园卜卜苗、弯仔码头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宇阔、百合骑士团团员艾拉 20瓶;慕、宁、微光倾城、蓝白色风车 10瓶;hallu、頤思 5瓶;磕代表 3瓶;寻旧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话音落下, 空气静了两秒。 江幼怡不知想到哪儿去,耳尖泛起不正常的薄红,眼神比刚才更飘, 慌得四下乱转。 最后她两手往裤兜里一揣, 假装自己很冷静:没有,重新选。 颜未微眯起眼,上下打量着江幼怡,内心偷偷发笑, 表情却一本正经, 故作狐疑:你为什么脸红? 热的。江幼怡紧板着脸,回答得十分笃定。 这天儿哪里热?颜未不肯放过她,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浮着薄晕的脸颊陡然像上了层娇艳的腮红,江幼怡不仅眼神飘了, 连语气也跟着飘起来, 抬高声音倒打一耙:你才在想奇奇怪怪的东西! 岂料颜未坦然:是啊, 我就是在想。 江幼怡: 靠! 这真是她认识的颜未吗?! 也不知道颜未到底是不是意有所指,江幼怡糗到即将原地爆炸,下意识加快脚步朝前走。 颜未一脸笑地跟上她。 江幼怡很快就给颜未上了一课。 中午吃粽子, 一人一个,煮好后端出来, 满屋都是粽子的香气。 江幼怡给自己煮的豆沙咸蛋黄, 薛玉是豌豆腊肉馅儿。 颜未闻到粽子香, 开开心心地撕开粽叶,同时还在心里猜想江幼怡会给她煮的什么口味。 粽叶完全撕开,颜未傻眼。 薛玉见她停下动作,朝她碗里看了眼,惊讶道:白粽子?幼怡你怎么给未未煮个白味儿的? 家里白味儿粽子拢共就没有几个, 每种口味的粽子缠的线不一样,应该不至于拿错。 江幼怡眼都没抬,面不改色地胡扯:她自己选的。 分卷(39) 颜未:??? 什么时候选的?她怎么不知道? 面对薛玉不解的目光,颜未当然没法拆穿江幼怡,只能把这口暗亏就着糯米囫囵吞下去。 她笑得非常真诚,点头承认:是我选的,我喜欢白粽子。 不知道江幼怡剥开来和粽子比,哪个更白一点,哼。 江幼怡低头安安静静吃东西,可颜未注意到,她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明明就在偷笑。 这波反击漂亮,打得颜未措手不及。 江幼怡给颜未递了个白糖蘸碟, 还忍不住笑:白粽蘸白糖,经典中的经典,好吃的。说完又补了句,吃不够的话锅里还有,我煮了俩白粽。 虽然江幼怡看起来很真诚,颜未却觉得她分明是在借此机会打趣她,绝对不是良心发现。 可谁让主动权掌握在对方手里,这回好歹还有个白粽子,下次说不定直接没饭吃。 识时务者为靓女,她大人大量,不跟小肚鸡肠的小江同学一般计较。 颜未就着白糖吃完一颗白粽,味道是好的,香气扑鼻,粽叶的清香完美地保留在松软的糯米上,咬下去口齿留香,又软又糯。 她偷瞄江幼怡,见她用筷子拨开被豆沙染红的糯米,露出里面包裹的馅儿,突然眼疾手快夹走半个咸蛋黄。 江幼怡: 她瞪眼颜未,无声吐了句:幼稚鬼! 颜未朝她卟噜卟噜吐舌头。 江妈妈笑得合不拢嘴。 吃过午饭歇了十来分钟,颜未困了。 两个小朋友在学校严格的作息管理下都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 未未,困了就去幼怡房间睡一会儿吧。薛玉瞅见颜未坐在沙发上,脑袋一耷一耷地打瞌睡,微笑提议。 江幼怡在厨房忙活,把碗洗了出来,听见薛玉这么说,也看向颜未,点头附和:对,你去里面休息。 颜未经不住劝,的确很困,随时都能睡着,她第一次来做客,在客厅摊着不像样,于是听话起身,依照江幼怡的指示找到她的卧室,推门进去。 在来之前,颜未也想象过江幼怡的房间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简单却很酷的黑白配色,像江幼怡常穿的衣服,大都只有这两种色彩。 墙上会不会贴着漫画电影的海报,有很大的嵌入式壁柜,玻璃橱窗里面摆满成套的漫画和小说。 但房门打开,颜未好笑自己实在是想太多,这就是一间很普通的卧室。 进门左手边是一张一米五的床,浅灰色被套和床单,点缀字母与几何图的拼花,墙面干净,床头柜上搁着个黑色封面的笔记本。 书桌在床尾靠窗的位置,书包随意扔在椅子上,她送江幼怡的小恐龙就摆在台灯旁,憨憨的,进屋一眼能看见。 桌边立着深棕色木质书架,上边两层是漫画和小说,中间放着几本写作类的工具书,初高中用过的教材和资料有部分没扔,被放在最底下不显眼的角落。 屋里没有多的佩饰,整体来看,房间干净整洁,进门还能闻到一点淡淡的檀木香,非常舒服。 颜未喜欢这里。 她走到床边坐下,手抚在床单上,绵软舒适。 这片小小的空间是江幼怡的私人领域,兴许每周周末在家,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房间里度过,她会靠坐在床头看漫画、玩手机,或者趴在书桌上写日记,不经意抬头,透过玻璃窗看向楼外明丽的风景。 不高兴的时候,她就躺在床上,伏进被窝,一个人偷偷难过。 颜未心里藏着一处柔软,只是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鼻酸。 房门突然打开,江幼怡站在门外,她手里端着个盛了苹果块的小碟子,走进来轻轻放在书桌上:我妈给你削的苹果,叫你吃点再睡。 咯哒一声轻响,屋门关上,还落了锁。 江幼怡有点惊讶,回头就撞进温软的怀抱里。 颜未紧紧拥抱着她,脸埋在她肩上,嗅闻她脖颈间柔和的软木香。 明明是她亲口说的不谈恋爱,但是她忍不住,肆无忌惮的感情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要从她的心口喧嚣着汹涌着冲出来给这人看见。 一块儿午休好不好?颜未小声说,声音细得几乎听不清。 江幼怡身体僵住,大脑宕机,一句话不断回放,好半天才听明白颜未说了什么,异常活跃的思维一瞬间产生许多丰富的联想,加上颜未之前还说过那种暧昧不清的话,她的脸顷刻红成猴子屁股。 还、还是你自己睡吧,我去客厅。磕磕绊绊地拒绝,江幼怡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小人遗恨叹息。 她推了推颜未的肩,没推动,颜未抱着她不松手,软着声撒娇:我想跟你待一块儿。 江幼怡顿时就不行了。 理智土崩瓦解,娇声娇气的颜未太软太糯了,和平时温温润润的样子形成反差,她毫无招架之力。 可是我妈还在。仅存的一点清醒倔强地吊着她即将溃散的理智,嘴唇咬得发白。 没事。颜未肯定地说,阿姨不会在意的。 江幼怡:??? 你要 睡她女儿她真的不会在意吗? 最后她也没拗过颜未,只是被颜未抱着推向床边时,她下意识地看了眼门锁,刚才颜未关门的时候她听见了一点声音,应该是锁上了吧? 祈祷她妈妈不会中途跑来敲门。 然后颜未就把她推倒在床上,愉快地赶她到里面去靠着墙睡,自己在外侧躺下,拉开被子一人盖一边。 江幼怡: 她偏过头,看向枕边的人。 颜未已经闭上眼准备睡了,睫毛浓密,神态闲适,看得出来她心情很好很高兴。 江幼怡有点心梗。 好吧,好像,是她会错意了。 她还以为唔,算了。 正想着,颜未突然又睁开眼,好似后知后觉地问她:你不会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吧?刚才闭上眼,她回想着江幼怡奇怪的反应和脸上微妙的神态,突然延伸出不可思议的想法。 什么做什么?江幼怡两眼一闭,开始装傻。 颜未咯咯笑,凑过去暧昧地咬着她的耳朵,几个隐秘的字眼夹在她的呼吸里吹拂在江幼怡的耳根上,像带电似的,酥酥麻麻地痒。 江幼怡推开颜未,一脸嫌弃:别闹,要睡觉就好好睡。 通红的耳尖已经出卖了她,但她还要继续板着脸维系一点体面和倔强,不然今天这觉没法睡了。 哦不,她现在已经睡不着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 颜未尝到甜头,江幼怡羞答答的样子实在太戳人了,眼看她还要继续撩火,江幼怡突然翻身,恶狠狠地将颜未的双手按在枕头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再闹给你点颜色瞧瞧!江幼怡瞪眼威胁她。 唔。颜未好像被吓到,一双清潭似的眼珠子透着些微的光。 可下一秒,她却张嘴说:什么颜色?红红的,还是黄黄的? 江幼怡:靠! 她敢断定颜未不是装傻,今天出去丢垃圾的时候也是一语双关! 她单纯可爱偶尔还有一点小性感的颜学霸怎么就趁她不注意不知不觉变成这个样子?!明明看起来那么清纯一个高中生,脑子里有颜色的废料装了不少! 江幼怡突然有所预感,如果她现在跟这位女同学说要绝交,颜未指不定还得问她一句绝交是什么体位。 以前她为什么会觉得颜未读死书像个书呆子? 这哪里是书呆子? 睡你的午觉!江幼怡松开颜未,卷起被子往墙边一滚,说什么也不理人了。 颜未忍不住笑出声,还想再逗她两句,房门却突然被薛玉敲响,声音从门后传了进来:你们俩要不要加床被子? 江幼怡尴尬到快炸了,颜未清了清嗓子,回答说:不用了阿姨,我跟幼怡盖一床就行。 睡一张床,哪有盖两床被子的道理? 嘻嘻。 作者有话要说:修了又修,怎么样!叉腰.jpg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木田园卜卜苗、风球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在下郑雨盛 6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薛玉走了, 颜未瞅了眼江幼怡的后脑勺,趁江幼怡赌气没有看她,坐起身迅速解开内衣扣, 把内衣脱下来塞到枕头底下, 重新躺好。 她侧身,左手枕在脑袋下面, 右手食指戳戳江幼怡的肩:你内衣没脱,不硌吗? 江幼怡: 颜未知道她还没睡,猜她就是不想搭理自己, 刚刚闹得太开心了,没收住,在腼腆的小江同学面前放得有点开,估计正常沟通的话, 一时半会儿叫不应。 江幼怡当然不可能闭眼就睡着,事实上她现在睡意全无,满脑子都是颜未那几句双关语。 颜未不提醒还好,一说内衣没解她浑身都不对劲了, 感官不由自主集中在脖子以下、腰部以上的区域,顿时觉得勒得慌。 明明平时没什么感觉,偶尔也会就这样和衣躺, 虽然心里明白穿着内衣睡觉对身体不太好,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经颜未提醒,她不自在极了,暗恼内衣似乎真的有点紧, 侧躺着睡压得左侧腋下很不舒服。 然而,即便如此,她又不愿意妥协, 心里不知怎么的蹿上来一股子倔劲,自己跟自己拗着,不想因为颜未一句话就起来脱内衣。 何况被颜未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她怎么好意思? 于是江幼怡干脆闭上眼,反复给自己下心理暗示,刻意忽略身体的不适,打算就这样直接睡了。 颜未也没再说话,屋里很安静,只窗外偶尔飘进来几声悠扬的鸟鸣。 慢慢的好像真产生了些困意。 迷迷糊糊的,江幼怡听见身后响起点动静,颜未动作很轻,伸手过来按住她的背心。 心跳猝然加快,脑子立马清醒,江幼怡眼睛没睁开,但脑海中已经敲响警铃。 这只外表看起来纯洁无害内心黄得流油的咸鸭蛋终于要对她动手了吗! 这个想法刚刚浮现,颜未已经隔着薄薄的t恤解开她的内衣扣。 果然! 江幼怡心一颤,她该给出怎样的反应?该不该立即惊醒?要怎么才显得不过于刻意? 颜未丝毫没有意识到,因为之前故意调戏江幼怡那几句,她已经被江幼怡打上了色狼的标签,因此她每个单纯的举动都被赋予了隐晦的深意。 这会儿小江同学正在十分克制地纠结,对颜学霸明里暗里的暗示,到底水顺推舟还是果断拒绝? 如果一点反应也没有,颜未会不会以为她睡着了? 短暂的犹豫,江幼怡还是下意识地扭过头去,一脸震惊。 岂料颜未神色坦然,甚至打了个懒洋洋的呵欠,对她说:解开舒服一点,不用谢我。 说完她就翻身面朝屋门,背对着江幼怡准备午休。 江幼怡: 这下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了。 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颜未醒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懵,睁眼视线在屋里绕了一圈,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在江幼怡家的卧室。 江幼怡就在她身边,和之前两次在颜初那儿留宿不同,这回她们只盖了一床被子。 都没保持入睡时的姿势,醒来发现彼此贴得很近。 颜未仰躺着,身侧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江幼怡还没醒,呼吸软绵绵地扫到她的肩膀上。 内衣已经解开放在枕头旁边,并不丰腴的小胸脯轻轻贴着她的胳膊,随着轻而浅的呼吸带来舒适柔软的触感。 一时间,颜未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想就这样睡到地老天荒。 然而岁月静好只持续了半分钟,因为她睁眼下意识地动了下胳膊,江幼怡也醒了。 两把黑色的小刷子轻轻颤,然后缓缓张开,像不适应屋里的光线似的,合上两秒,黑玻璃珠一样的眼瞳在眼睑下面转了转,再睁开已两眼清明。 意识到两人贴得太近,睡姿暧昧,而且看起来很像她自己主动,江幼怡有点尴尬。 她偷偷抬眸瞅了眼闭着眼睛一脸平静似乎还在熟睡的颜未,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用非常非常轻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翻过身去,拉开两人的距离。 颜未心底一阵惋惜。 身侧传来轻微的动静,江幼怡很小心地坐起身,趁颜未还没睁眼,背过身去飞快掀起t恤把内衣穿好。 熟睡的颜未眼睛偷偷掀开一条缝,虚着眼借眼角余光瞥向身旁。 入目是一道纤瘦柔白的背脊,略侧着身,可以看见柔和顺畅的腰线和精致漂亮的胸型。 圆润白皙的双肩,绵延起伏的蝴蝶骨,初夏淡金色的阳光投射到她的身体上,向外镶着一圈金边,向内则是一层淡淡的,朦胧舒缓、暧昧难明的阴影。 少女姿态每一处细节都散发着惊人的美感,有种说不出的性感和不可抗拒的魅力。 颜未没忍住喉咙微动,咽了口口水。 面对江幼怡尚显稚嫩青涩的身材,她居然心生垂涎。 颜未猛闭上眼,暗暗唾弃自己,简直,凑不要脸! 虽然她之前也会开点玩笑说两个一语双关的小段子,但是从没真正想过要对江幼怡怎么样,好歹灵魂已经二十好几,还是头次品尝恋爱的滋味,怎么说也要慎重再慎重。 万万没想到,她的心思那么肮脏,居然对未成年的小朋友产生不该有的念头! 阿弥陀佛,菩萨救我。 这边颜未暗自纠结,那边江幼怡已经穿好内衣,扣好内衣扣的瞬间,她竟然有种穿上了防弹衣的安全感。 再看颜未,好像还在睡。 她是猪吗? 江幼怡笑了,重新套好t恤衫,俯身朝颜未凑过去,近距离观察颜未睡觉的样子。 颜未有一张秀气的瓜子脸,标准东方古典美人的长相,睫毛很长,柔和的光线从窗户照进来,铺在她的脸上,于眼睫下散落小片阴影。 眉毛不浓,却细而密,鼻梁不高不低,恰到好处地整合了好看眉眼和两瓣饱满红润的嘴唇。 是让人看一眼就能留下深刻印象的漂亮,而且越看越好看,温软舒适,没有攻击性,能激起旁人心里莫名的保护欲,却又丝毫不做作虚伪。 分卷(40) 所以,她能被那么多人喜欢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被那么多人喜欢的颜未,却咬着她的耳朵对她说,我只喜欢你。 哇,好苏。 江幼怡心里小鹿乱撞,耳尖止不住微微泛红,黑亮的眼睛十分荡漾,既羞得想满地打滚,又矜持地绷着脸保持沉默。 好在颜未没醒,不管她想什么,做什么,都是她一个人秘密。 视线被近在咫尺的嘴唇吸引。 颜未的嘴唇很好看,自然红润,形态饱满,唇珠略略掩住下唇线,嘴角轻轻抿着,浅浅有两分笑意似的,透着一丢丢迷人的性感。 喉咙轻滑了下,江幼怡忽然口干舌燥。 反正也没醒,不会被发现的。 江幼怡边安慰自己,脑袋边不自觉 朝前凑,眼看着就要碰上。 眼前朦胧的光暗下来,轻软的呼吸扫过她的脸,颜未心跳越来越快,哪怕她演技精湛,也险些维系不了表面的平静。 她猜到江幼怡想做什么。 心跳几近震耳欲聋,颜未好怕被江幼怡听见,致使还没实行的打算半途而废。 可左等右等,预想中的触感久久没有出现。 最终还是担心被颜未觉察,悬在几毫米外的嘴唇没能落下。 江幼怡急急冷静下来,维持着即将吻下去的姿势做了个绵长的深呼吸,如果真的亲下去,十有八。九会把颜未闹醒,她不想赌剩下十分之一的几率。 如果被颜未发现她偷亲,不如让她直接原地暴毙。 然后她打算怎么来的就怎么退回去,一定神不知鬼不觉。 颜未没等来期待的亲吻,反而预感到对方开始后退,情急之下她猛地睁眼,猝然与江幼怡那双小鹿似的惊慌失措的眼睛对上视线。 !江幼怡感觉自己呼吸一窒,心跳骤停,快被吓死了! 一不做二不休,颜未伸长双手环住江幼怡的脖子,勒着她僵住的脑袋往下压,自己则扬着头迎上去。 江幼怡没有防备,被颜未轻轻一按就整个人朝下扑,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颜未身上。 四瓣嘴唇终于碰上,但颜未用力过猛,江幼怡又因为震惊微微启唇,咯一声响,牙关相触。 嘶 颜未把自己的上唇磕破了。 江幼怡挣开颜未的胳膊向后弹开,后背嘭一声撞着墙,可她脸上呆愣愣的,直直望着颜未。 伤口浸出点色泽鲜艳的液体,融进唇纹,既艳且妖。 可吃痛的神态却是与她气质极其不符的狼狈委屈,还很愤愤然,眼睛里似乎有火光要喷出来。 江幼怡瞬间忘记了自己的尴尬,反而肆无忌惮地笑出声:你在干什么啊哈哈哈哈哈哈! 颜未抓起枕头就给江幼怡当头来一下,暴跳如雷:你还好意思笑!都怪你! 小江同学双手护住脑袋,本来笑完还觉得不好意思,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颜未可能早就醒了,等着她亲下去呢。 可颜未一枕头抡下来,不知怎么就触到她的笑穴,完全笑到停不下来。 两人打打闹闹,颜 未朝江幼怡扑过去,江幼怡下意识伸手去推,恍惚间没看清方位,伸手就按住一团绵软。 屋子里安静下来。 江幼怡觉察手感异样,抬头瞅见自己右手按的位置,不可思议的同时又非常好奇地捏了两下。 掌心好像摸到一枚小小的凸起。 酥麻的电流蹿过背脊,颜未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穿内衣! 卧槽!江幼怡一脸震惊。 颜未: 现在挖地洞还来不来得及?! 啊啊啊啊啊!!!!江幼怡我要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写小江同学的身体细节我自己都荡漾了_(:3」)_吸溜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森墨、磕代表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卧室里闹得正欢, 房门被薛玉敲响,问她们:你们睡醒了?起来吃点水果? 两人瞬间哑火,江幼怡瞅见颜未明明气到表情扭曲, 想打人又必须憋屈隐忍的样子, 格外好笑,怕被薛玉听出来, 涨得脸都红了,过了几秒才稳住呼吸,扬声回答:知道了, 妈,我们马上来。 颜未下意识扫了眼书桌上没来得及消灭的苹果。 江幼怡捕捉到她的视线,脸上笑意不减:看什么啊?还不都是你买的? 颜未无法反驳,瞪了江幼怡一眼, 让她先出去,自己还要穿内衣。 江幼怡终于躲过一劫,翻身下床,与颜未错身的时候忍不住视线朝下, 只见颜未抱着她的枕头,把胸口捂得结结实实。 她自然而然地拿牙签插起苹果尝了两口,又给颜未递了块, 端着盘子出去了。 颜未穿好衣服从卧室出来,江幼怡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吃零食。 江妈妈在茶几另一边搭着个小凳剥花生,留颜未下午在家吃了饭再回学校。 颜未想想自己也没有别的事,回学校就是写作业看看书, 距离期末考还有二十几天,不急着这两天复习,就顺着答应。 临近晚饭, 江幼怡在厨房忙活,准备煮点粥,再随便炒两个小菜。 江妈妈身体不便,颜未让她好好休息,自己跟进去帮厨。 正洗菜时,玄关传来一阵声响,江康国回来了。 他进屋换鞋,发现玄关门口多出来的一双陌生的鞋子,扭头又看见薛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扬声问:家里来客人了? 他今天打牌小赢了几把,心情不错,没像之前那样见面就吵。 薛玉懒得搭理他,假装没听见,继续盯着电视,头都没回。 不知道她今天出院,还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已经把前几天的事情忘光了。 江康国走进客厅,见薛玉不应声,立即脸板下来:问你话呢!他不大高兴地把钥匙朝茶几上扔,下手重,哐一声响。 适逢颜未端了两个菜出来,撞见江康国,她脚步停顿,明显愣住了。 江康国也没想到会在家里见到颜未,粗黑的眉毛拧起来,语气里满满的不悦,明知故问:你怎么在这里? 未未是我来请的客人。薛玉起身,走去接过颜未手里的盘子,没看江康国,只道,如果你还想留下来吃晚饭,最好客气一点。 江康国虚眼看她,脸色很不好,好一会儿没说话。 江幼怡听见厨房外的动静,关了油烟机出来看,见到江康国,她的表情顿时一冷。 屋里和和乐乐的气氛被打破了,几个人都站着没动,一时间静得好像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见轻响。 颜未很担心,不知道江康国会不会动手。 但他没有,只是俯身重新拿起钥匙,转身去了玄关,几分钟后,嘭的一声带上防盗门。 直到确认江康国不会再突然回来,颜未才长出一口气。 回过神,她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 吓到没有?薛玉关心问她,他人就那样,你别放在心上。 颜未点点头,转过脸去看江幼怡。 江幼怡和她对视,勉强笑了下,又转身进了厨房继续忙活。 颜未立即抬脚跟进去,把剩下的菜洗了。 她想说些什么,又无从开口,最后闷闷地保持沉默,江幼怡也没说话,厨房里并不安静,油烟机的声音呜呜直响,却衬得气氛格外空寂。 晚饭后江幼怡送颜未下楼,最近的公交车站在玉平街,拐角过去还要走一小段。 两个人并肩出了小区,颜未想到明后还有两天假,但她只能出一次校,江幼怡必定会留在家里照顾薛玉,最后一天还要陪着薛玉去医院拆线,肯定不能提前回校,心情有点闷。 怎么了?江幼怡难得主动问她,是不是看到江康国影响心情?其实不用理他。 反正江康国再横,没有人跟他对吵他一个人也闹不出什么花样,这么多年都走过来,江幼怡早习惯了,至少江康国不喝酒的时候,还勉强能和人正常交流。 如果不是江康国晚上要回来睡,江幼怡肯定会留颜未在她家过夜。 颜未心里也明白,但一想到江康国上辈子做的那些腌臜事,江幼怡和薛玉还要继续和这个畜生共处一室,颜未心里就堵得难受。 可这些话,她又不能跟江幼怡明说,只能道:我没事。 公交车很快来了,江幼 怡送颜未上车,到最后颜未也没想到怎么开口,分别时说了句:你早点回校。 江幼怡应了声好,车门便关上。 她在站台目送颜未远去,渐渐暗下来的天空中金色的日光淡了,没一会儿竟开始下起急雨。 街上的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 江幼怡像个与世无争的看客,神情淡漠地望着眼前人世沧桑。 不太想回家,正好可以借雨拖一会儿,江幼怡干脆在公交站台找了个矮墩坐下,望着面前的雨幕发呆。 薛玉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到哪儿了,需不需要她拿伞下来接她。 江幼怡回复说自己在便利店,看样子是阵雨,不用她来接,等雨停了她自己就回去。 她妈妈了解她的脾性,说不让接就是真的不让,反正她在外面待一会儿,心情好点了会自行回家,这一点薛玉很放心。 江幼怡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忽然手机嗡一声震,她拿起来看,是颜未给她发的消息。 颜未:你回家淋雨了吗? 从公交站到小区楼约莫得走十分钟,颜未猜想江幼怡走到一半雨就落下来了。 看见这条短信,江幼怡空洞的瞳仁中投射出些许神采,眼神变得柔软,低头按键盘。 江幼怡:一点点。 下一条消息很快进来,颜未:那你回家洗个头冲个澡,别感冒了。 江幼怡:好,你到学校了给我发条消息,车上就别看手机了,容易晕。 颜未这趟车人少,她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找了个座位,得到江幼怡的关心,颜未眼角微弯,露出点笑,稍微驱散了笼在心头的阴霾,回了江幼怡一个十分古早的颜文字小表情。 公交车一摇一晃地抵达学校,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七点。 颜未下车就给江幼怡发了个消息,边走边聊,从校门外的停车场穿过,走向学校大门。 端午节小长假住校生不多,学生几乎昨天就都回家了,现在这个时间点,停车场拢共没几辆车子。 眼角余光瞥见一辆眼熟的车,颜未突然心头一跳,停下来仔细看了眼车牌。 如果说瞅见车子的瞬间颜未只是紧张,但当看清那张车牌上过分熟悉的号码,她霎时间如坠冰窖,浑身汗毛倒竖,一阵阵寒意从脚底板冒出来,紧赶着往身上蹿。 明显的应激反应。 因为这是颜廷樾的车。 颜廷樾来了学校,大概率还是和何萍一起。 颜未立即收起手机,下意识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停车场非常空阔,除了零零散散三五辆小轿车,根本没有遮挡物。 她只能就近找了辆车暂时避着,小心观察两分钟,发现颜廷樾没在车上,应该已经和何萍到她宿舍去了。 比起被当场抓包,现在情况还不算太坏,颜未满心苦笑。 至少她还有时间思考借口,考虑对策。 父母假期来学校探望,本该是件高兴的事,颜未却一点兴致也提不起来,加上下午在江幼怡家里见到江康国,她现在心情要多糟糕有多糟糕。 然而她却不得不扯起笑脸应付即将见到的爸爸妈妈。 好好的一个端午,过得像要给谁上坟一样。 这样说似乎也没错,纪念屈原,她心里凉薄地想到。 走进校门,穿过看似漫长的水泥路,没几分钟就到了宿舍,颜未在楼下站了一会儿,神思不属。 做好了心里准备,她才慢吞吞地上二楼。 没立即回寝室,而是拿起走廊上的公用话机拨通何萍的电话。 喂,未未啊?何萍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点笑意,怎么现在才给妈妈打电话?今天学校食堂有粽子吗? 如果不是在校门口发现了他们的车,光这句话,根本听不出来他们人已经到学校了。 但发现真相后颜未就明白了,何萍这句明显试探的问话意有所指。 不知道,我没去食堂。颜未赶在他们质问之前主动说道,上午姐姐来了,说难得过个节想请我吃顿饭,我一个人在宿舍也闲得无聊,就跟她出去玩了一天,现在刚回学校。 虽然提及颜初,颜廷樾和何萍也会不高兴,但好过让他们知道今天她其实是和江幼怡在一起。 说到这里,颜未话音稍顿,暗自理了下措辞才继续说:我想着你跟爸爸应该已经吃过晚饭了,就打电话问候一下,节日快乐。 她回答得太从容太坦诚了,以至于何萍完全挑不出错处,声音也向上扬了几分,是放下芥蒂怒气稍解后的轻松明快:你一回来就给妈妈打电话了呀?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开心。颜未想笑笑,让自己的语气也能这样舒缓。 但她心情晦暗,实在笑不出来,只能隔着电话线勉强地提了下唇角。 就在这时,宿舍房门开了,何萍拿着手机到走廊上来,看见正拿着话机背对着她的颜未,脸上露出慈和的微笑,出声:未未,你看是谁来了? 颜未拿着听筒转身,故作惊讶,半晌没反应,好一会儿才震惊道:妈,你怎么从电话里跑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她们毕业彻底解决矛盾之前,父母都会时不时出现恶心一下_(:3」)_ 第65章 何萍被颜未这句话逗笑了, 挂了电话把手机收进包里,走过去揉了下颜未的脑袋:看你这话说的,出去玩糊涂了, 人还能从电话里跑出来?我和你爸专程来看你, 陪你过节的。 颜未恍然大悟,脸上浮现惊喜, 笑问:那爸爸在哪里?怎么没看到他?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啊?是不是等很久了? 一连好几个问题,愉快兴奋的语气,哄得何萍眼角弯起, 勾出几道浅浅鱼尾纹,原本要问的事情也都暂时压下不提。 我们来快一个小时,你爸又不能进女生宿舍,在这边闲的没事儿, 到操场散步去了。 分卷(41) 何萍说着,与颜未一块儿回宿舍:家里包了点粽子,本来想说你回家能尝尝,既然你不回, 我们就给你送过来,过端午节,哪能不吃粽子呀? 颜未一边听她说, 一边推开寝室的门,宿舍里另外两个留校的女同学探出头来和她打了个招呼。 扫了眼地上大包小包的东西,颜未习以为常,大都是些生活用品, 其中将近一半是用不到,或者就算用也用不完的,譬如五花八门的维生素、花色质朴造型保守的新衣服, 二十斤苹果及十来个提前煮熟的粽子。 这都是来自父母无法拒绝的好意,她不仅要全部收下,还得感恩戴德,以极为动容的语气表达自己的欢喜,否则便会被冠以不明事理,不能体谅父母苦心的恶名。 颜未也曾试图或明或暗地表达自己的诉求,有些东西留在家里就好,像这堆在地上几十斤水果,她一个人吃不了。 何萍总能理直气壮地反驳她,一个人吃不了就分给同学吃,那么多同学一人分点儿就没有了,哪里不需要,妈妈拿给你的都是好的,你全部收下就行,迟早用得到。 一次两次抗议无效,再说就毫无意义,就像前阵子五一,那碟她不得不吃完的水饺。 这么多东西呀。颜未脸上笑着,心里却很麻木,谢谢妈,你跟爸辛苦了。 何萍高兴,颜未一句谢让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她把粽子拆出来,给颜未和她两个舍友一人发了一个,十分热情地招呼她们:来,尝尝味道怎么样,阿姨自己调的馅儿,腊肉豌豆的,看好不好吃。 舍友都很捧场,虽然经过三四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粽子已经凉过气了,她们还是笑嘻嘻地品尝,再送还一句:好好吃,阿姨手艺真棒! 何萍笑得合不拢嘴,颜未也咬了一口,是家乡的味道,说不喜欢也不尽然。 吃过粽子,何萍要帮颜未收拾东西,被颜未制止:留着我自己收拾,我们先去见爸爸。 何萍点头答应:也好。 她们一起离开宿舍楼,沿着水泥路上操场,何萍终于找到机会问她:我听你同学说,你几乎每周都要出校一趟,有没有这回事? 颜未没回来这段时间,何萍向颜未那两位舍友打听到不少事,其中就有这一件。 尽管心里不舒服,颜未还是点头承认:有时候是去书店,有时候就单纯去街上走走,放松心情。 何萍的不悦显而易见,但她按捺着情绪没有宣泄出来,只耐心地劝说颜未:放松心情哪里不好非得去校外?那校外又不安全,快期末了,你要分清轻重缓急,学习才是第一位。 没有必要的事以后别老往学校外面跑,给你爸知道了又不高兴,到操场上走两圈不也挺好?听到没? 嗯。颜未乖巧答应,我知道了。 操场空寂寂的,偌大的绿草坪上只有三两个男生在踢足球。 颜廷樾坐在看台边休息,望见妻女一同走过来,他严肃的脸孔柔和了些。 兴许是因为过节,也或许是徐老师跟他们沟通时说了什么,近期又没有考试成绩的刺激,颜廷樾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对待颜未的态度好很多,没开口闭口都是考试。 尽管他关心的大都是学习相关的事,好在措辞没有往日严苛,颜未的心情也比较放松。 看着时间不早,颜未问他们:爸爸开车过来很累吧?你们今天回去还是住酒店? 颜廷樾看了眼腕表:现在就走,不住这边。 从阜都回去开车三四个小时,到家大概十一点,还来得及。 临行前他叮嘱颜未:马上就学期末了,你自己拿主意,到时候给我看你的表现。 何萍也说:宿舍没有冰箱,粽子要尽快吃完,最好能分给同学一起吃。 颜未一一答应下来。 送他们到校门,回到宿舍时快八点,颜未身心俱疲,同时却还庆幸这次见面顺利,没出什么乱子,没让他们发现颜初给她买了手机。 她拿起那两包粽子,问俩舍友还吃不吃,不出意外收到一致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拒绝。 又去走廊上挨个寝室问了一遍,销出去一两个,回来还剩了大半。 颜未已经料想到,接下来两天只要粽子不坏,她可能顿顿都是它们。 她像个推销员似的,推完粽子又去送苹果,拢共没送出去多少,干脆打包两三斤给宿管阿姨拿过去。 收拾东西的时候从装维生素的袋子里找出几瓶胃药,再看看成堆的粽子和苹果,颜未笑了笑。 忙活完了,颜未瘫在床上,掏出手机查看短信,界面还停在江幼怡问她那句:你快过生日了吧,想要什么礼物? 明明还有两个月,估计江幼怡是想在放暑假之前把礼物给她。 郁闷的心情霎时便疏解了。 想见你。颜未心说,但手指却敲出一行字:太没诚意了,你不能自己想吗? 不到两秒,手机嗡一声。 江幼怡:那好吧。 看不见表情,听不见语气的三个字,硬是叫颜未品出了两分温柔妥协的感觉,忽然间有些鼻头泛酸。 她没犹豫,拇指点过界面抬头一串数字,电话拨出去。 喂?电话那边很快接起。 颜未:我怎么听见有汽笛声?你在外面? 是啊。江幼怡面不改色地扯谎,语气轻松,突然想喝酸奶,就下楼来买。 哦。颜未不疑有他,沉闷的声音里带了两分抱怨,刚我爸妈来了,带一堆东西,吃不了估计得浪费不少。 换成别人或许会觉得颜未这句话有点炫耀的味道,但江幼怡不会,她问:都带什么了?粽子吗?想起高一那会儿何萍和颜廷樾到学校来看颜未时的阵仗,江幼怡大概猜到了颜未为什么不高兴。 毕竟,颜未的妈妈是那种觉得从家里带牛奶过来会好过到学校再买的人,她就亲眼见过何萍从车上抱下三箱纯牛奶,累得气喘吁吁给颜未送到宿舍去。 说来也是凑巧,那会儿她还不认识何萍,但三箱叠起来的纯牛奶实在过于显眼,走在路上都不停有学生回头去看。 等她回宿舍,何萍已经走了,颜未一个人苦哈哈地拆箱子,把那些实在放不下的牛奶拿着出去挨个寝室送。 粽子,还有水果,维生素什么的。颜未闭眼叹息。 每次何萍给她送东西来,她的心情都非常复杂,一方面知道父母是真心对她好,什么都想拿给她,但另一方面,又是真的不堪重负。 最难过的是无法沟通,他们总单方面地觉得她需要,却从不在意她想不想。 粽子是阿姨自己包的吧?我也想尝一尝。江幼怡非常自然地说,明天我到学校来拿,麻烦你送到校门口来。 颜未静了两秒,江幼怡没听见她的声音,疑惑道:怎么,你不愿意啊?舍不得给我吃? 你是不是傻。颜未吐槽。 大老远从家里跑来学校,就为了帮她把吃不了的粽子拿回去销掉。 你才傻。江幼怡笑了,不花钱的东西,不拿白不拿,反正我家里有冰箱,一时吃不完还能放一放。 颜未承认她说得有道理,但家和学校来回跑,车费不是钱吗?路上消耗的时间呢?搬东西花费的体力呢?全算在一起,算不出到底值不值。 不等颜未再说什么,江幼怡果断拍板:就这么决定了啊,明天我到学校给你打电话。 说完,电话挂断。 颜未: 这场阵雨下了半个小时,等雨停了,江幼怡沿着街往回走。 路过一家便利店,进去买了一盒酸奶,边走边吃。 回到家,薛玉正在看电视,手里削着个苹果,听见动静回头:出去一会儿就这么高兴?到底多不爱待家里?淋雨了吗? 没有。江幼怡掠过前两个毫无意义的自言自语,只回答了最后一句,换了鞋径直朝自己卧室走,边走边说,明天我回趟学校。 薛玉顺口问她:回去做什么? 你就不要管了。江幼怡说完带上门。 薛玉:什么态度?同学一走就翻脸? 她放下水果刀,把刚削好准备拿给江幼怡的苹果送进自己嘴里咬一口,甜脆甜脆的。 江幼怡拉开椅子坐下,从包里翻出日记本,最后一页日记日期停留在上周周末。 笔迹潦草地写下今天的日期,旁边打了个括号,晴转阵雨。 笔尖自然而然地提行,却定在开头好一会儿没动。 今天发生了不少事,真要写的时候居然一句完整的话也想不出来,光顾着偷摸发笑了。 犹犹豫豫,踌躇半天,只落下两笔,耳朵就开始红。 亲到了。 闭眼,深呼吸。 抿着唇写下第二句。 明天也能见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 第66章 端午节第二天从早上六点多开始就在下雨, 颜未醒来后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怕听错还特地掀了被子下床到盥洗室的窗边朝外看。 雨势不小,靠窗近了更听得清晰,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敲打铁栏杆上的雨棚, 窗户没关,一阵风吹来, 只穿了件薄薄t恤衫睡衣的颜未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雨景,天地都被染上一层潮湿的颜色,这个时间, 又是假期,宿舍楼外的水泥路空空寂寂,两旁青葱的小树枝叶婆娑。 只有风和着雨,裹着些许凉意在小路上游走。 昨天江幼怡说要来学校拿东西, 今天就下这么大的雨。 颜未一脸愁苦,心想要不还是算了,这雨又急又密,江幼怡就算打车过来, 到校门口拿了粽子回去,也难以避免被雨水打湿衣服鞋子。 她回到床上缩进被窝,从枕头下面掏出手机, 本来想给江幼怡发个短信,视线扫过主界面上的时间,拇指悬在信息按钮上面,犹豫了几秒, 屏幕久无操作自动熄灭。 才六点二十,估计江幼怡还在睡觉,等晚一点再说吧。 她就是怕打扰江幼怡休息, 并不是想等等看待会儿雨会不会小一点。 躺在床上毫无睡意,颜未点开天气预报看了眼。 气象台预测今天一整天都有雨,她郁郁地叹了口气。 昨晚得知江幼怡今天要来学校的好心情就像一只饱满的氢气球,睡前还好好地悬在床头,等一觉睡醒,就被天气这个熊小孩拿着针给她戳破了,愉快和欣喜都从那个看不见的小洞嘶嘶地溜走。 但不到最后一刻不甘心不认命,颜未裹着被子坐起身,搭上小桌板拿了本书看,不时侧头倾听窗外的动静,可一直到七点半,外边雨不仅没小,反而有雨下愈大的趋势。 颜未早就看不进书,趴在小桌上有一下没一下戳着手机屏。 她点开短信界面,把和江幼怡的聊天记录来来回回反复查阅,都快整个背下来了。 末尾是江幼怡答应她生日礼物自己想回复的一句:那好吧。 点击新建短信,输入法弹出来,一小段文字删删改改,始终不满意,像被什么刻意拖着似的,半天没下定决心把短信发出去。 最后,好不容易点了发送,发送中几个字还没消失,手机先震了下,随即界面上显出新进的一条短信。 江幼怡:坐公交,还有三个站到学校。 下面紧接颜未那句:外面在下雨,不方便出门,要不你别过来了。 颜未: 这话怎么听怎么婊,特别是在江幼怡说她快到了的时候发出去,简直没事找事。 果然,两秒后。 江幼怡:? 颜未扶额,赶忙找补:发短信的时候不知道你已经快到了。 颜未:雨下这么大,你有没有被淋啊? 江幼怡:还好,我打了伞,出门的时候没下很大。 颜未:那我现在过去。 江幼怡:太早了,不用,你五分钟后出发都来得及。 颜未:我还要换衣服,等出门时间应该差不多。 江幼怡:好。 之后颜未没有再回,立即爬起来换了衣服,三两下洗漱完,把没开密封的粽子扔到装苹果的塑料袋里,这袋苹果是她昨天睡前选过的,约莫七八斤,个个卖相都好。 颜未抱着苹果和粽子出了门,宿舍里两个同学翻了个身继续睡。 撑伞走进雨幕中,颜未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现在才七点半,江幼怡已经快到学校,加上从她家走到公交车站那一小段路,江幼怡六点五十左右就出门了。 这还没算站台等车的时间。 太早了。 一点也不符合小江同学日常睡懒觉的作风。 颜未边走边想,江幼怡可能是为了来学校才特地起那么早,心里甜得冒泡。 住校生不能出校门,颜未只能在围栏里面等,远远看着学校外面停车场走来一个人,手里撑着一把折叠伞。 伞的样式令颜未有点意外,是非常骚包的大红色,跟江幼怡素来穿搭的颜色很不协调,伞面上印着一个泼墨风格的燃字,应该是一把二次元周边。 江幼怡撑着这把伞从雨里走来,颜未忽然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这个人就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 反应过来后,颜未为感到好笑,心想有机会把伞借来玩一玩。 江幼怡很快看见颜未,快步朝她走过来。 完成交接,江幼怡没立马就走,这个点儿校门口没有其他学生,校警室里的保安不时看她们一眼。 颜未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昨天还好吧?阿姨恢复得怎么样? 还行。江幼怡说,江康国半夜才回来,沙发上睡的,天不亮就又出去野,我妈一觉睡到我出门的时候还没醒。 江幼怡言简意赅,颜未听完吐了吐舌头。 你今天好早啊。颜未感叹,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江幼怡抿起唇,似斟酌了下措辞才开口:可能是昨天睡得比较早,写完两科作业还不到十点,我今天早上六点多就醒了,起来还看了会儿书。 她捏着伞柄的手指略略收紧,望向颜未的眼神藏着莫名的期待。 分卷(42) 颜未心领神会:厉害了,优秀!作业是不是不剩多少了?有没有不会做的?江幼怡居然会主动看书学习,的确让颜未感到意外。 江幼怡唇角翘起来几分,耳尖微微晕红,透出两分被夸奖的腼腆:暂时还行,实在不会的我打电话问你。 好。颜未满口答应。 两人在校警室的屋檐下聊了会儿天,颜未看见江幼怡的肩膀有点润,应该是来时被斜飘的雨水沾湿,眼见外边雨势稍微小了些,怕江幼怡回去也淋雨,就催她:你快回吧,待会儿雨又下大了,不好走。 江幼怡没有坚持,今天风大,颜未穿的衣服很薄,多待一会儿回去容易着凉。 你也快回。 说完,正准备走,颜未突然眼珠一转,抓住她的衣袖。 江幼怡:? 你这把伞好好看,借我两天好不好?你撑我的伞回去。怕江幼怡宝贝她的周边不答应,颜未竖起三根手指像古代人指天发誓,就两天,收假还你。 江幼怡虽然不理解颜未换伞的用意,但也没犹豫:那你拿着用,不着急,什么时候还我都行,不还的话也行。 颜未笑起来,很开心。 江幼怡撑着颜未的伞走回雨中,中途还回头朝颜未挥了挥手。 她现在手里那把伞是浅紫色,还有可爱的小熊印花。 回宿舍的路上,趁着四周没人,颜未转着伞柄,像小学生一样一脚踩一个水坑。 雨伞边缘甩出去的水珠晶莹透亮,想起这把伞的伞面,颜未嘴角高高扬起,怎么都压不下去,真是好骚包的颜色。 刚到宿舍楼下,眼角余光瞥见铁门后面走来一个人,是拿着书去教学楼上自习的张雨桐。 颜未低头看眼脚下,正正踩在一个水坑里。 她嘴角微颤,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地向旁边挪了挪脚步,恢复正常举止,不疾不徐地迎过去。 雨桐,早啊。颜未主动出声招呼,现在要去食堂吗? 张雨桐听见声音,脚步稍顿,视线不经意落在大红色的伞面上,然后才认出来撑伞的人是颜未,脸上表情有些意外:颜未?居然是你,没想到你会买周边伞,我差点没认出来。 果然是周边,颜未心里笑笑,嘴上却说:是我朋友的,瞧着好看,借来玩两天。 那你朋友是个资深宅啊,这把伞是限定版,市面上只能买到黑色的,红色这款是去年在阜都开的那场漫展上才有的卖,好多人想买都抢不到,起码得提前三个小时去排队。张雨桐好像对这方面挺感兴趣,话也比平常多一些。 颜未既惊讶于这把骚气的雨伞来头不小,更震惊于张雨桐懂得好多。 或许是觉察了颜未惊异的神情,张雨桐笑眯了眼,补充说明:这因为我也有一把,不过是黑色的普通款。 换句话说,张雨桐是个隐形二次元。 颜未恍然大悟。 像和颜未找到了一点共同语言,张雨桐语气欢快:你吃过早饭了吗? 她看颜未从外面回来,以为颜未已经吃过了。 还没有。颜未回答,一起吧。 她没解释为什么早早出去,张雨桐也没问,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往食堂走,途中颜未手机嗡一声响,拿出来看是江幼怡给她发的消息:上车了。 还配了张照片,一只摊开的手,掌心躺着一枚旺仔牛奶糖,手掌后面是去江幼怡家的那趟公交车的内景。 颜未没注意到自己顷刻间柔和的眉眼,嘴角自然而然地抿出愉快的微笑,打字回复:牛奶糖好吃吗?我现在准备去食堂。 她嘴角若隐若现的笑容被身边的人敏锐捕捉,短信刚发出去,就听张雨桐小声说了句:江幼怡吗?你们关系真好。 颜未猛地 按灭屏幕,随即机身一震,新消息从锁屏界面跳出来,她却没心思去看。 下意识想回答说不是,但刻意隐瞒又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更加容易惹人怀疑。 转头望向张雨桐,没说话。 她心里有点慌,表面上还要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张雨桐可能只是随口一句,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你怎么能确定是谁给我发的消息?在沉默突破令人疑惑的时限之前,颜未语气放缓,笑得尽可能自然。 张雨桐偏头看她,笑答:猜的啊,江幼怡是你最好的朋友吧。 唔。颜未心说是自己想多了,点头,嗯,的确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快期末考了呢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猴子呀 2个;弯仔码头、不明觉厉的大葱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6 30瓶;枕梦寒 10瓶;陌羽小怪兽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到食堂打了早餐和张雨桐面对面坐下, 颜未才解开锁屏查看短信。 江幼怡:好吃,很甜,你呢, 今天食堂早餐都有什么? 颜未立即拍了张餐盘的照片过去, 一碗黑米粥搭配腌豆角,两个小笼包和一颗茶叶蛋, 丰盛算不上,但营养均衡,味道也不赖。 特地找了个好看的角度, 然而背景定性,怎么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彩信发出去,颜未喝了口粥,一边和张雨桐聊天, 一边等江幼怡回复。 几秒钟后,手机震了下,颜未拿起来看,刚咬进嘴里的包子险些把她呛到。 江幼怡:对面的人是谁? 颜未点开自己刚才拍的那张照片, 发现张雨桐的餐盘也被框在镜头里,露出一个边角,顿时笑得停不下来。 这句话里满满的酸味儿都快溢出屏幕了。 突然就产生了点逗弄的心思, 颜未没乖乖回答她的话,反而递了句你猜是谁过去。 然后江幼怡销声匿迹,直到颜未吃完早餐,还是没有新的回复进来。 颜未等不到消息, 这下换她不自在了。 吃过早餐在教学楼下和张雨桐分道,颜未回到宿舍,第一时间拨了个电话给江幼怡, 嘟声响了五六下才接通,江幼怡低沉的声音传进颜未的耳朵:干什么? 哎呀,生气了。 想问你到家没有。颜未背靠着盥洗室的窗,雨下小了,零星几个学生走过水泥路去食堂,雨水的味道混着草木花香,在校园渐渐苏醒的清晨,别有一番情调。 电话里安静几秒,随后才响起江幼怡的回复:没有,还有几站路。 颜未侧过身,换左手拿着手机,右手食指贴着墙面瓷砖的缝隙勾画毫无意义的轨迹,小声说:今天跟我一块儿去食堂的是张雨桐,回来路上碰见的。 江幼怡:嗯。 颜未喉咙微动:你是不是不高兴? 江幼怡:没有。 那你笑一个。 江幼怡,你好无聊。 颜未:你就是不高兴,别不高兴嘛,我错了,下次不开玩笑。 你没错。江幼怡说着,话音稍顿,又重复一遍,你没错,不用这样。 颜未还想说 什么,听筒里传来嘭一声响,江幼怡打断她:这边路上出了起车祸,我先挂了。 随后电话就挂断了。 颜未:听声音也不像公交车撞了,为什么要挂电话? 她低头编辑短信:公交车没事吧?你有没有受伤? 江幼怡很快回:没。 随后第二条短信进来:我到家跟你说。 颜未看着最后这两条短信,好一会儿无奈回复:好,等你。 公交车绕开那辆撞在铁栏杆上的小轿车,驶过拥堵路段,江幼怡捏着手机有点颓然。 因为她的无理取闹,把好端端的见面又搞砸了。 她心里明白,颜未只是在跟她开玩笑,可她没办法忽略心里一闪而逝的失落,做不到毫不介怀。 她们互相喜欢,却没有确定关系,她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要求颜未什么。 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在她心里酝酿发酵,朝着晦暗不可预期的方向发展,问题出在她自己身上,越在意就越不安。 她瞥见立在脚边的雨伞,眸子又柔软了。 可爱的小熊印花,旁边还有小字:good luck! 江幼怡从苹果口袋里翻出一颗新的牛奶糖,拆开包装塞进嘴里,点开手机编辑短信。 颜未靠墙站了一会儿,短信发出去后没有了回音,虽然江幼怡说到家后给她消息,可她也不确定这个状态下,江幼怡几时能到家。 不知所措。 做了个深呼吸,想着过半小时再给江幼怡去一通电话看看。 嗡 手机不期然轻轻一震,锁屏界面弹出一条新的信息。 江幼怡:伞不还给你了。 颜未愣了下,回复:那下雨天我还怎么出门? 江幼怡:你撑我的。 颜未:意思是,用你排队三小时花大价钱买的限量周边换我一把哪儿都能买到的小熊伞? 江幼怡:你觉得不好意思的话,那周边还我,你再卖把新的,反正这把伞不还你了。 颜未被江幼怡这波骚操作逗笑了:你扣了我的伞,还要我自己掏钱买把新的? 紧接着又发一段:那不行,我不能吃亏,你这把骚气的周边伞归我了。 公交车到站,江幼怡拎着东西下车,在站台下看见这条短信,没忍住笑出声。 她想起之 前在游乐场,颜未对她说的那句等以后毕业了,咱俩在一起,你的都是我的,耳尖儿略略发红。 如果明天就毕业该多好。 可又一想,似乎有哪里不太对,这么急切,未免太恨嫁。 她撑开小熊雨伞,自言自语:应该是你的都是我的。 下午,颜未正在写作业,意外接到江幼怡的电话。 迅速按下接听键,颜未语气轻快:怎么突然打给我?是不是作业遇到困难了?手里的木纹笔顿住,转向一旁的稿纸勾画毫无意义的线条。 是啊,有点搞不清楚。江幼怡话音落下,听筒里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 颜未问她: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物理卷第二道大题,那几个力我分不清,算不来。 哦,你等等颜未翻开自己的作业卷,找到江幼怡说的那道题,念了题目开头,问她,是这道吗? 嗯。 力的作用图你能画吗?颜未问。 江幼怡:不太能。 颜未无意识地拿笔帽点了点唇,短暂思考后说:你先这样 讲了大概五分钟,江幼怡差不多听明白了,点头:好,记住了,我自己算算看。 说完电话挂了。 颜未放下手机,又看了遍江幼怡正在努力攻克的题目,比起江幼怡最初问她的那些,这题的难度的确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最近几个月,江幼怡的在学习上的进步显而易见,按照这个进度,说不定她期末考试能进班级前二十。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江康国这个定时炸。弹。 马上就暑假了,一些事要抓紧。 江幼怡陪薛玉去医院拆线,医生说伤口恢复良好,叮嘱回家后注意饮食清淡之类的,江幼怡一一拿备忘录记下来。 当天晚上没有回校,第二天正式收假,江幼怡大清早收拾好书包准备出门,临行前还嘱咐薛玉:你在家好好休息,能坐着就别起来,实在闲着没事想找点活干也不要提重物,知道了没? 好好好,知道,你怎么比我还啰嗦?薛玉不耐烦地挥手,快走吧你,待会儿迟到了。 江幼怡被薛玉赶出家门,步行去公交车站等 车回学校,薛玉关上门,先去了趟阳台把昨夜晾干的衣服收起来,意外看见地面上架了把陌生的雨伞。 这把伞应该是江幼怡昨天撑回来的,但是她明明记得江幼怡没有这种花色的雨伞,不仅是雨伞,连衣服、鞋帽甚至书封和屋内的装潢,都没有这种可爱图案的。 何况还是非常少女气息的粉紫色。 按江幼怡自己的话说,幼稚,一点都不酷。 薛玉把伞收起来,按纹路叠好,拿回江幼怡的房间,放到江幼怡的书桌上,又瞅见台灯旁那只憨态可掬的小恐龙。 好像交了朋友之后,连喜好也稍微有些变化了呢。 薛玉笑笑,放下雨伞,转身走出去,轻手轻脚地合上屋门。 颜未起床洗漱好后没立即去教室,她从宿舍出来,脱离陆陆续续前往教学楼的人群,转道朝校门走。 手机里躺着一条江幼怡五分钟前发来的短信:我快到学校了。 想第一时间见到她。 明明以前也有短暂的分别,可现在短短一天没有见面,颜未心里就像有小猫的爪子在挠,每时每刻都想见到江幼怡,听到她的声音。 当江幼怡背着黑色的双肩包,踏着晨露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她那一颗心止不住地雀跃起来,像坠在枝头的花苞次第开放,散着属于初夏的馥郁芬芳。 同时她也清楚地意识到,颜未,你完了。 你怎么在这里?江幼怡满脸意外与惊喜,没想到颜未会到校门口来接她。 颜未唇角微微翘起,稍浅的瞳仁中折射出朝阳氤氲的光芒:这不来看看你走丢没有。 下公交就几步,怎么会走丢?何况又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你当我是智障吗?江幼怡有种被看扁的好笑,不由吐槽。 那我不来看看怎么知道?颜未笑得更开,你吃早饭没有?要不一起去食堂? 江幼怡抓抓后脑勺:我已经吃过了。 见颜未嘴一嘟,好像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她牵起嘴角,无奈道:我怎么可能想到你会来,不过,也可以陪你去食堂。 分卷(44) 何萍:就姓江的那个。 哦。颜未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谁知道呢?她跟我又不在一个宿舍,可能先走了吧。 这样啊。何萍笑笑,没再继续。 正整理床单的周晓晓动作顿了下,偷偷看了眼颜未脸上的表情。 坐三个半小时的车回家,进门墙上的挂钟已经走过九点,何萍借中午多煮的米饭炒了几盘蛋炒饭,搭配泡菜和一个时蔬,一家人简单解决了今天的晚餐。 饭后,颜廷樾在客厅看晚间新闻,何萍乐呵呵地收拾厨房,颜未跟他们说了声去写作业便回了自己的卧室。 关门时她犹豫了两秒,最终没有选择落锁。 这个房间一直以来都是不锁门的,何萍过来发现她把门锁了,才是不打自招。 她拉开椅子坐下,把书包抱在怀里,借台灯的光看清书包底部一个长方形的灰色盒子。 这盒子外面本来是包了礼品袋的,她拿到东西觉得太显眼,回家怕被父母发现,干脆把外包装去了塞进自己的抽屉,只留了里面的东西,走时匆忙,还没来得及看江幼怡给她送的是什么。 薛玉随时可能开她的屋门,所以她没敢把东西拿出来,低头装作在书包里找东西的样子,轻轻打开灰盒子,同时耳朵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只是,当礼物展露真容,颜未视线凝聚在盒子里,眼底波光潋滟。 一支浅橙色的钢笔。 是一个性价比比较高的外国牌子,不算贵,但也不便宜,两三百一支,在高中时代来说,已算相当奢侈。 江幼怡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送钢笔的,既不像手表项链那样打眼,也能代表某些不可明说的心意。 她挑选的牌子虽然小贵,却又不至于到夸张的程度,完全在颜未可以大大方方接受的范围。 一份生日礼物,足可见江幼怡的体贴和细致。 钢笔下面还压了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字迹一如既往地狂放:预祝颜同学生日快乐。 可以说是很中规中矩了。 颜未忍不住笑,嘴角自然而然地勾起来。 她把纸条仔细折叠成小方块,藏在灰盒子的夹层里,抽出钢笔握在手中把玩。 钢笔没上墨,在稿纸上空写两笔,笔尖十分顺畅,颜未爱不释手。 听见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颜未将钢笔迅速装回盒子,从书包里抽出一沓作业卷摊在桌上,适逢何萍端着牛奶推开门:未未,来,先把牛奶喝了再写作业。 颜未乖巧地放下书包,接过温度适中的牛奶一饮而尽。 何萍扫了眼干净整洁的桌子,笑问:明天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妈妈做的菜都好吃,我不挑。颜未说完,抱着何萍的胳膊撒娇,学校食堂又油又腻,来回就那几样,我早就想吃妈妈做的饭菜了。 尽晓得哄我开心,端午都不回家还说想家里的饭菜。何萍对上回颜未小长假不回家的事耿耿于怀。 颜未笑得讪讪,何萍也不忍心再说她,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好好做作业吧,早些写完了,生日带你出去玩。 谢谢妈。 送走何萍,颜未长舒一口气,揉了下笑得发僵的脸颊,没再把玩书包里那支钢笔,开始规规矩矩地写作业。 十点半,颜廷樾敲响颜未卧室的屋门:未未,该休息了。 颜未停笔扬声:我知道了。 去 洗个澡回来往床上一躺,桌上的闹钟显示还有三分钟到十一点,颜未拿了手机钻进被窝,终于找到机会给江幼怡发了条短信:礼物收到了,我很喜欢。 江幼怡回得很快,短信进来的瞬间,手机嗡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颜未吓得慌忙关了静音,手机面朝下叩在床上,脑袋钻出被窝朝关好的房门看了眼。 即便如此,她还不放心,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开了门,拿起水杯到客厅里晃一圈,确定颜廷樾和何萍已经休息了,这才绕回卧室重新躺下。 刚才的惊吓已经平复,颜未调暗了屏幕的光,点开江幼怡回复的短信,嘴角不自觉牵起一抹笑。 江幼怡:你喜欢就好。 下一句:现在能不能通电话? 虽然开心江幼怡这么晚了还等着她的消息,可惜颜廷樾和何萍都在家,打电话的风险太大,她承担不了。 颜未只好惋惜又难过地回答:不太能,怕被他们发现。 这一回江幼怡没立即回她消息,屏幕半分钟没有操作自行暗了下去,一同晦暗的还有颜未无可奈何的眼神和委屈刺痛的心。 又过了十来秒,屏幕重新亮起,江幼怡的回复抵达她的信箱:好吧,那你有机会就打电话给我,我这边随时可以。 颜未盯着手机屏幕,心里更难过了。 她回了江幼怡一个好字,对面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结束和江幼怡的短信聊天,颜未闭眼平复心情,丝毫没有睡意,她便点开昨天收到的加密文件,很快浏览一遍。 夜里她又做了那个医院长廊上的梦,凌辰三点满头大汗地惊醒,眼角还残留着潮湿的水痕,枕头也被眼泪湿了一大片。 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几度犹疑,手指悬在通讯录上好半天,还是没忍住,把这个电话拨了出去。 寂静中,听筒里的嘟声比白日里清晰好几倍,分贝高到颜未心跳加速,生怕这点轻微的响动透过屋门传出去,钻进熟睡中父母的耳朵。 一声高过一声敲击着颜未的耳膜,她心想,如果响铃结束还没有人接,就算了。 已经做好放弃的准备,可心里还是没由来一阵失落。 不知是不是黑夜剥离了表面冷静的保护色,露出内在虚软的脆弱,眼看电话即将自动挂断,颜未眼角不自禁渗出泪来。 这个时间点,当然不可能接通,尽管江幼怡短信上说随时可以。 颜未将脸埋进臂弯,自怨自艾地钻了牛角尖。 可下一秒,听筒里传来清脆的异响,江幼怡低沉的嗓音裹着刚从梦中醒来的慵懒,疑惑轻唤:颜未? 努力堆砌的堡垒顷刻坍塌,眼泪收不住,一刹那夺眶而出。 竭尽全力保持平静,哽咽的声音却无端出卖了她。 江幼怡。 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有话说。 第70章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哭了? 听到颜未略带哭腔说想念, 对面女同学困倦消失,一个激灵从床上翻坐起来,声音瞬间拔高好几度。 再抽空看眼时间, 三点过七分。 还太早了, 颜未怎么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如果她没听到怎么办?江幼怡心里慌成一团。 反倒是颜未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话一出口就感觉到矫情。 从梦魇的情绪中挣脱, 再听见江幼怡无措的声音,反应过来她这波异常的操作给小江同学吓坏了。 颜未暗自讪讪地吐了吐舌头,忽然间有点骑虎难下, 她边抹眼泪边结结巴巴地回答:就,没什么的。 到底怎么了?江幼怡语气严厉起来。 凌辰三点给她打电话,说没什么,她相信才有鬼。 颜未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好意思, 这个点儿给江幼怡拨电话过去,显然打扰到对方休息,而她除了做了个梦,醒来闹了点情绪, 其他真就没什么。 我做噩梦了。颜未决定坦白,很小声地说,跟上次一样的梦。 江幼怡反应两秒才想起来颜未说的是哪一次, 应该是她 第一回 去颜未姐姐家借宿那晚,颜未睡着做了噩梦,梦里一直在哭。 你梦见我不理你,所以就哭了?江幼怡试探着问。 她还是觉得奇怪, 什么程度的不理才能让颜未哭成那个样子? 颜未:嗯。 顿了顿,又说:你好讨厌,为什么总要在梦里吓我。 江幼怡:???这也能怪得了她? 好吧, 对不起。江幼怡很诚恳地道歉。 你不要道歉。颜未有点不高兴,又不是你的错,不要道歉。 江幼怡:还能不能正常交流了? 那我怎么做你能开心一点?一副听凭调遣的语气,听得颜未弯起眉眼。 她原想说不用,电话接通听到江幼怡的声音她就恢复过来了,但这会儿心里忽然浮现一抹别样的想法,眼珠子一转,嘟囔:要不你给我唱首歌吧。 江幼怡哪里想得到自己又在被套路,还以为颜未真的很难过,于是尽管腼腆害羞,依然坦率地答应下来:那你想听什么? 颜未等的就是这句,躲在被窝里也藏不住那双晶亮的眼睛。 《我可以》,想听这个。 对面静了十来秒,颜未一点也不慌,还翻了个身,躺平,非常乖巧地等待。 将近半分钟的心理斗争,江幼怡无奈妥协,颜未听见她清了清嗓子,犹犹豫豫地说:那,那我唱了。 嗯。扬起的尾音带了点笑,藏着满心期待。 江幼怡闭眼深呼吸,按捺羞耻,小声开口,寄,没有地址的信 清浅的呼吸扫过话筒,被电流篡改的声音不似面对面听得那么清晰,但熟悉的旋律漾进耳朵,颜未唇边微笑淡下去,浓烈的思念又卷上来。 她好贪心,骗到江幼怡唱歌还不满足,还想听现场版。 我可以,陪你去看星星 颜未赤脚下地,踩着冰凉的木地板走到窗边,轻轻拉开厚重的窗帘,朝窗外漆黑的天空看了眼。 零零散散几颗星星坠在天际,将过往的回忆与这几个月来的经历连在一起,像陷入梦境中似的,呈现出朦胧虚妄的感觉。 歌唱完了,江幼怡不好意思说话,听筒里静了几秒。 颜未笑着捧场:唱得真好。 江幼怡尴尬地挠头皮,揪了一小撮刘海差点扯秃,好一会儿才应,那你好点了吗? 我很好啊。颜未眨眨眼,你猜我现在在干什么? 看星星? 猜得这么准,颜未震惊:厉害了。 被颜未的语气冲淡了窘迫的心情,江幼怡笑起来:因为我也在看,陪你看。 一通电话聊了半个小时,颜未心情好了很多,听见江幼怡呵欠连连,忙催着她再去睡一会儿,江幼怡反复确认颜未是真没事,这才挂了电话继续休息。 颜未给手机充上电,藏在枕头下面,重新躺下,也觉出点困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做了个好梦,梦见七年后的她和留起长发的江幼怡并肩坐在草坪上看星星。 闹铃响起的时候,颜未有点懵,直到铃声响过两下她才反应过来,伸手把床头柜上的闹钟按掉。 才七点。 哪怕是假期第一天,颜未依然不能睡懒觉,在她父母看来,自律是一个人最基本的教养。 迅速起身,穿好衣服整理床铺,后面那一觉睡得舒服,勉强弥补了前半夜睡眠的缺失,颜未精神还不错。 她检查了手机电量,熟练地藏起违禁物品,拉开卧室门走出去,何萍已经端着做好的早餐上桌,听见响动就招呼她:未未,起了?快去洗漱,吃饭了。 好。颜未应声,转道去洗手间, 十分钟后,一家三口各自落座,颜未左手边的空位也成了习惯的一部分。 虽然今天是工作日,但何萍和颜廷樾任教的学校早就放假了,都不用去学校,吃过早饭,颜廷樾倚在阳台的躺椅上看早报,何萍收拾好碗筷就去了书房,颜未则回到自己的房间写作业。 除了饭点,他们其余时间几乎没有交流,都是各做各的,何萍时不时会推开颜未卧室的门,抽查她的学习状态。 这种情况下,颜未完全没有机会拿起手机。 所以一整天下来,她除了写作业就是去客厅里绕圈圈,没有联系江幼怡。 入夜,颜未准时上床,和江幼怡聊了一会儿短信,结束后又看了一遍资料。 苏辞发给她的这份资料整合了江康国的身份信息和他入股的公司情况,大体上都是外面查得到的情报,但在个人身份信息那一段,颜未看到这样的描述:曾因偷税漏税遭公安拘禁调查,处理意见是因涉案额度较低,补齐罚款,未被起诉拘留。 因偷税漏税被查,最后居然只是补了罚款? 具体金额想必没有查到,否则资料上不会写得那么模糊。 联系上辈子江妈妈因江康国家暴过世之后法院给出的审判结果,颜未眉头越皱越紧,出于法学生的敏锐直觉,她判断江康国背后有人。 而且对方权能不低。 她埋下头编辑邮件回复苏辞,请苏辞再查一下当初江康国逃税案子的经手人以及江康国的人脉关系。 邮件发送出去后,她删掉邮箱里的发送记录,按灭手机屏躺在床上陷入深思。 如果她的猜测成真,那她还不能明着对付江康国,否则治标不治本,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一旦触怒江康国,后果不堪设想。 暑假已经开始,她们的时间所剩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多月。 这件事果然棘手,而且一旦开始,牵一发动全身,就算她活过一次,也不能保证一切顺利。 颜未右手手背盖住眼睛,又有点失眠的迹象。 忍住了给江幼怡打电话的冲动,颜未闭着眼强迫自己睡觉,她得懂事一些,不要每天大晚上都去吵江幼怡休息。 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第二天闹铃响起,颜未迷瞪瞪地睁眼,只觉得眼皮沉重,脖子既酸且痛,没休息好就算了,还落枕。 闹铃响了半分钟,吵得脑仁疼,颜未慢腾腾地伸手去把闹钟按掉,再慢腾腾地起身,比平常晚了两分钟离开卧室。 吃早饭的时候,颜廷樾问她:成绩什么时候出? 就这两天吧。颜未回答说,抿了口鸡蛋汤,打电话给徐老师应该问得到。 分卷(46) 又过了会儿,江幼怡发了短信过来:到账了吗?还没说你身体怎么不舒服了? 颜未不想理她,扣下手机屏闭眼酝酿睡意。 两分钟后。 颜未:昨晚落枕,今天起来脖子疼,再睡一觉就好了。 江幼怡:那你休息吧,如果明天还疼的话拿热毛巾敷一敷。 颜未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来,飞快打字:跪安吧,本宫歇下了。 过两秒,江幼怡回:嗳,小的告退。 靠,居然接了,还是个太监。 被戳中奇奇怪怪的笑点,颜未抱着手机在被窝里笑成一团。 人间宝藏,小江同学。 颜未生日那天颜廷樾有事,所以颜廷樾和何萍打算提前一天给她过。 他们定了一家高档的中餐厅,收拾停当准备出发,上车后何萍想起什么,从车后备箱里取出一个快递盒拿给颜未:你同学周晓晓寄给你的生日礼物,妈妈前两天帮你代收了,放车上忘了拿给你。 周晓晓?颜未有点不可思议,双手接过快递盒,总觉得有点沉重。 她把盒子放到旁边的座位上,何萍问她:不拆开看看吗? 回家再拆吧。颜未垂着眼,语气平静。 何萍没再说什么,上副驾系好安全带,颜廷樾驾车驶出车库。 今天天气好,盛夏的阳光铺洒新修的柏油路,既黑且亮。 小城空气清新,窗户开了条缝,徐徐微风裹着夏季炎热的空气吹拂脸庞,颜未倚靠车窗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心情莫名,难以言喻。 她心不在焉,想着前几天给苏辞发送那封的邮件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收到回复,也想知道江幼怡今天过得顺不顺,江康国有没有找她和她妈妈的麻烦。 虽然和江幼怡保持着每天一通电话的联系,偶尔也会在短信里问一问她家里的情形,但彼此相隔几百公里,很多细节难以洞悉,就算生活中有什么不愉快,能从对方口中听到的,都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两句。 已经一个月没有看见江幼怡,颜未情绪低落,郁郁寡欢。 江康国的公司大概就是在这段时间开始走下坡路的。 每过一天,颜未心里的压力就大一分,她想回阜都去见江幼怡,但这些想法不切实际,颜廷樾和何萍像看管犯人似的每天盯着她,不允许她出任何差错。 她每天都像一只上了发条的陀螺不停转,直至夜深人静,才能偷偷找回一点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 不觉间,目的地到了,位在沿河比较僻静的路段,从外看着像一座小庄园。 颜廷樾停好车,领着妻女走进餐厅,门前有侍者相迎,替他们推开看起来就很沉重的玻璃门。 据说这家餐厅每到饭点座无虚席,必须 提前订座,颜廷樾提前两天就在安排这件事,定了一个小包间,点了一桌好菜,中途还有侍者推着推车出来,将一只蛋糕放到圆桌中间。 点了蜡烛,唱生日歌,爸爸妈妈都很开心,叫颜未许个生日愿望。 颜未也在笑,笑着笑着,鼻子就泛酸,眼睛有点涩。 她合掌闭上眼睛,对着生日蛋糕默默许了个心愿,再睁眼,橘红的烛光映照在她的瞳孔上,摇摇曳曳。 下一秒,这火光就熄灭了。 你许了什么愿望?何萍微笑着问她。 颜未抬眼,嘴角抿出清浅的弧度:不能说啊,说出来就不灵了。 颜廷樾笑她小孩子气,但也没有继续追问,站起来拿过桌上的餐刀:来,爸爸给未未切蛋糕。 一切都是温馨和乐的样子,和上辈子的生日场景重合,颜未不由自主红了眼圈。 上辈子的这一天,是最后一个父母在一起给她过的生日。 哎呀,未未,你怎么哭了?何萍一脸惊讶,取来一张餐巾纸递给颜未。 我太感动,太高兴了。颜未说着,接过餐巾纸揉了揉眼睛,爸爸妈妈这么用心,我感觉自己无以为报。 傻孩子。何萍嗔她,爸爸妈妈是因为爱你才对你上心,不需要你报答的。 颜廷樾严肃的脸孔今天看着都添了几分柔和:你好好学习,以后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回馈了。 颜未拂去眼底的湿意,揣着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惆怅心绪,努力融入这一餐和和美美的气氛。 至少,她现在还能享受来自父母的关心爱护,尽管他们的爱有时候沉重到令她难以喘息,但这种日子,要不了太久就会结束了。 下午一家人去了趟极地海洋馆,何萍给颜未送了个等身企鹅抱枕作为生日礼物,颜廷樾则给颜未买了一整套高三的教辅。 晚上吃过饭,颜未带着她的企鹅回到自己的小房间,身后颜廷樾抱着个装满资料的大纸箱,连同周晓晓寄给颜未的快递一起,放在颜未的书桌旁。 玩了一整天,满身都是汗,先去洗漱吧,早点休息。颜廷樾拍了拍颜未的肩,自己到客厅去看晚间新闻。 颜未洗了澡出来,留在 客厅陪颜廷樾两个人看电视,约莫到了平日里休息的时间,她便自觉回房。 视线扫过书桌旁的快递盒,颜未没去拆盒子,穿了件薄薄的吊带睡衣钻进被窝。 看了眼闹钟显示的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了,她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往常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躺下睡了,定个三点的闹钟,醒来再给江幼怡打电话。 今天作息完全打乱,她干脆坐起来拿了本高三的语文辅导书,靠坐床头,读阅读题部分的小文章打发时间。 不知道今天十二点小江同学会不会给她发生日祝福。 屋里亮着灯,何萍睡前来推开她的门,问她:怎么还不睡? 兴奋,睡不着。颜未扬起手里的资料,朝何萍笑,我再看会儿书,等下困了就睡。 日子特殊,何萍表示理解,她无奈笑笑,叮嘱颜未一句早点休息,就重新合上了屋门。 时间一点一点往后推移,眼看就到十二点了,颜未偷偷查看手机的频率也渐渐升高。 23:58,江幼怡:方便接视频吗? 由于短信聊天过于频繁,颜未话费飙升,为了节省开销,她用手机下了小企鹅,申请了个新号,加了江幼怡的好友,两个人从短信转战企鹅聊天。 颜未没用过这么早期的小企鹅,到处都是反人类设计,非常不方便,但是小企鹅的视频通话功能无疑是异地福音。 不敢明目张胆地用,只偶尔偷偷和江幼怡接个视频聊几分钟,有种偷摸地下接头的刺激。 江幼怡问完,颜未心跳加速。 手机藏在辅导书下面,飞快回复:可以。 手机右上角显示的时间刚跳到00:00,江幼怡的视频申请就拨过来,颜未下意识舔了舔唇,按下接听键。 卧室大灯早已关了,只留了一盏橙黄色的床头灯,烘托着似有似无暧昧的气氛。 早期的小企鹅画质不好,还处在3g网络时代,视频画面非常糊,即便如此,当屏幕中间出现一张熟悉的笑脸,颜未还是忍不住开心雀跃。 颜同学,生日快乐。 一整天的疲惫都在这一声祝福中烟消云散,颜未只塞了一只耳机,另外半边耳朵注意门外的动静。 她口中说着谢谢,有意无意把手机拿远了一些,右上角缩略画面中的人像露出胸口以上的位置,下沿恰好卡在锁骨下方几厘米。 水蓝色的吊带睡衣衬得肌肤色泽柔白,被床头灯染上些温暖的色调。 你退那么远干嘛?江幼怡的声音透过耳机传过来,带着点不满地抱怨,满屏马赛克糊成一团,我都看不清你的脸了。 颜未: 就不该对反人类的小企鹅抱太大希望,她真是多此一举。 作者有话要说:颜未:摔! 加更没写完,晚一点再发 第73章 小江同学不知道自己无意间错过了什么, 心情愉快地和颜未聊天,通话持续了两个小时,颜未困得直打呵欠。 我得睡了。颜未说, 明天还要早起。 江幼怡有点惊讶:你生日都不能睡懒觉啊? 那不然?我从小到大除了在学校偶尔有机会赖会儿床, 在家不可能的。颜未早就习以为常, 即便心里觉得父母严苛, 却也不得不承认长期以来自律的作息带给她许多好处。 江幼怡语塞,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她的生活习惯相比于颜未,简直是两个极端, 只好无奈道:那你早点休息。 嗯。 与小江同学互道晚安,颜未给手机充上电, 怀着舒适惬意的心情合上双眼进入梦乡。 天还不亮窗外就传来急雨声, 豆大的雨点敲打在窗沿上,噼里啪啦一直响。 颜未被闹钟铃声吵醒,躺在床上静了几秒,成功睁眼开机, 坐起来醒了会儿神, 然后飞快穿好衣服下床整理床铺。 颜廷樾吃过早餐就要出门,何萍将他送到玄关, 一再叮嘱他开车当心,雨天路上车胎容易打滑, 千万要小心驾驶。 颜廷樾没有不耐烦,一遍遍答应,开门之前还对颜未说:今天休息一天吧,别看书了,陪你妈看看电视说会儿话。颜廷樾算是把为数不多的温柔全给了何萍。 颜未笑:放心吧爸爸, 你不在家妈妈还有我陪,你忙你的。 颜廷樾呵了声,亲昵地刮了下颜未的鼻梁,而后换好鞋,提着公文包出门去。 送走颜廷樾,颜未没回房间,跟着何萍一块儿去了客厅。 平日里何萍与颜廷樾相处其实也没什么话说,大多时候颜廷樾在客厅沙发上坐着,或去阳台搭把躺椅,听听新闻,看看报纸,何萍则忙于收拾整理家中琐碎。 今天也一样,电视没看几分钟,何萍瞥见乱糟糟的茶几,没忍住开始收纳细碎的小物件。 颜未在旁边坐着,看见何萍忙来忙去,她也坐不住,站起来帮忙,给何萍打下手。 在何萍的统筹安排之下,颜未一会儿擦桌一会儿扫地,忙得团团转。 何萍则在杂物通通理顺之后,拿了拖把来将屋子整个拖三遍,客厅瓷砖亮堂堂的,感觉整个屋内空间都提亮了不少。 母女两人花了一上午做了个大扫除,结束后何萍想起来还要做饭,转道又去了厨房,颜未说要帮忙,被何萍以时间紧,你别捣乱就算帮忙了为由撵了出去,只好倚在厨房门边看着何萍忙碌的身影。 打卤面吃不吃?妈妈给你煎个鸡蛋。何萍先洗了把青菜,问话的时候手上动作没停。 吃。颜未点头,妈妈做什么都好吃的。 何萍被颜未逗笑:嘴巴甜这点上,你倒是跟你爸学得像。 颜未趁何萍不注意翻了个白眼,心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就颜廷樾那样的,也能叫嘴甜? 可能颜廷樾对何萍是挺甜的,但颜未没怎么享受过颜廷樾温柔一点的待遇。 颜未站在门边,眼底藏着莫名的情绪。 她其实不怎么喜欢吃面,但长久以来的顺从令她习惯隐瞒自己的诉求,反正就算她不愿意,已经开始下厨的何萍心里有了想法就不会改变,最后面条弄出来往桌上一摆,她如果说不吃,那多半真的就没饭吃了。 何萍也不会明着说她浪费,但少不了一顿阴阳怪气,颜未从小就被驯服得十分乖巧,对待父母自有一套不同于其他人的相处之道。 外面雨还在下,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雨雾笼罩街道,增添了莫名的烦闷和焦躁。 新闻里正在播报一起塌方事故,是怡州到阜都的高速公路路段山体滑坡,救援人员已经赶赴现场,配合交警疏通阻滞的交通。 吃过午饭,颜未回卧室午休,枕着两条胳膊平躺在床上,两眼直直盯着天花板。 关了纱窗也不能彻底阻绝蚊虫骚扰,一只腿脚细长的蜘蛛在角落里织网,颜未看向它时,不知道它视线是否也和颜未对上。 索然无味。 颜未闭眼酝酿睡意,意识迷迷糊糊的时候,被一阵异响惊醒。 一睁眼就见何萍站在床边,颜未看见她手里拿的东西,脑中嗡一声响,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得干干净净。 这是什么?何萍寒着张脸,眼神像刀子似的割在颜未身上,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像愤恨,像惊怒,更像被信任的人背叛时的难以理解和不可置信。 手机锁屏 上有一个颜初的未接来电,还躺着几条未读的小企鹅新消息提醒,抬头备注是小江同学。 颜未短暂的愣怔之后,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冷静地回视何萍,眼角余光看见搭在书桌旁的扫帚和敞开的书包,很快想明白了缘由。 见颜未不应声,何萍眼底的愤怒更加鲜明,她拿手里的东西推了下颜未的脑门,厉声质询:是不是颜初给你买的手机?!你现在翅膀硬了,居然和颜初合起伙来偏我们!密码是多少?! 颜未抿着唇,试图心平气和地同何萍讲道理:我背着你们藏手机是我的错,但我也有保留隐私的权利,您不该看我的手机。 隐私?!你还是个学生,要什么隐私?! 像被颜未这话戳到痛处,何萍情绪骤然失控,疾言厉色地咆哮:当初我们就是太尊重颜初的隐私,什么都不管!最后怎么样?我就说了不该放她出这扇门,现在好了,你也有样学样! 是不是我们对不起你们?!我和你爸累死累活供你们吃供你们穿,送你们去最好的学校读书,到头来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我们家出一个同性恋还不止,到头来连你也是个骗子!不知道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养的女儿一个个都是来讨债的!凭什么我和廷樾就要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你们还是人吗?!非要逼死我们是不是?! 她怒从心起,啪的一声将手机摔在地上,颜未根本来不及阻止。 早期的智能手机,还是独立电池,落地摔得四分五裂,死无全尸。 这一声震响拉回了何萍的理智,她仇恨地盯着地面上一片狼藉,留下一句下学期你回怡州读书,别想再去阜都了!后摔上门出去。 颜未双手掩面,提到心口的一股气堵在喉咙里,哽得她两眼酸涩,想哭却哭不出来。 她下床捡起手机零零散散的碎块,勉强拼回去。 分卷(49) 江幼怡: 不用麻烦,网吧通宵挺好的,没人管我。声音有点沉,板着张脸,一副生气却不想表现出来的样子。 说这话的时候她都不回头,死死盯着盘子里几颗卤好的鹌鹑蛋。 颜未忍不住想笑。 小江同学还是一如既往地别扭,明里暗里都在提醒她主动挽留,就是不愿意自己开口,一方面是不好意思,另一方面,就是倔。 颜未咳了声清嗓子,决定适可而止,再继续逗下去,恐怕脸皮儿薄的小江同学真要去网吧通宵。 说起来,好像面对面说话,江幼怡没有视频电话里放得开,若有若无地紧绷着,不会轻易吐出心里话。 那这样的话,你不如跟我一块儿在姐姐家叨扰。颜未终于说出江幼怡想听的,待会儿别走了,今晚就留这边。 江幼怡扭头,与颜未对视的瞬间又撇开目光,刚才还十分强硬的语气突然弱下去:啊这会不会不太好? 欲拒还迎的样子,可以说是十分虚假了。 颜未心里有个小人笑到停不下来,脸上却还佯装平静,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没问题,吃饭的时候我跟她们说。 末了 ,她还给江幼怡找了充分的理由:一个多月没见面了,你都不想我啊?只有我想你,你都不想我,不公平。 这话真是,暧昧极了。 明明她们根本没怎么样。江幼怡心里腹诽。 颜未见江幼怡听了这话却没反应,以为江幼怡要装作没听见不给她回应,她撇撇嘴,就此作罢。 菜式选得差不多了,转身朝座位走,没走两步,过拐角的时候,忽听身后响起江幼怡柔软的声音,很轻很轻:是想的。像一片洁羽,悄悄抚过她的心。 颜未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江幼怡是在回答她上一句。 都过去快五分钟了,大喘气。 私底下偷偷吐槽,眼角却不由弯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有作话。 第77章 回到座位, 颜未先往砂锅汤底里面下了一把牛肉,忽然江幼怡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个方盒子。 颜未微张开嘴,两位姐姐脸上表情也十分惊讶。 江幼怡拆开盒子, 拿出一个六寸的巧克力小蛋糕。 有点晚了,定做来不及, 花式也没得选, 这个随便买的,不知道好不好吃江幼怡说得嗫嗫嚅嚅, 神情腼腆,很不好意思, 就这个六寸已经是她顶着暴雨跑了几条街买到最大的了。 但是过生日嘛, 我觉得还是要吃蛋糕才可以。趁桌子还干净, 她把蛋糕推到颜未面前,今年这个没弄好,明年你生日的时候,我提前给你定个大蛋糕,祝你生日快乐诶?你怎么了! 江幼怡说着说着, 忽然看见颜未眼角滑下一滴泪,灯光映照下,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清晰的泪痕。 颜初和苏辞本来还在感慨江幼怡有心,没注意到颜未的表情, 这会儿也发现不对劲, 纷纷关心道:怎么突然哭了? 颜未惊醒,飞快抹去眼泪, 哑着声说:没有,就是太感动了,有点收不住。 江幼怡和苏辞不疑有他, 颜初却稍稍皱起眉头,意外地看了眼颜未,她不认为颜未是这么情绪化的人,但见颜未不想多说,她也没再追问。 颜未望着面前的蛋糕,两眼酸涩,喉咙哽咽,要很努力才能不让自己哭出来。 上辈子高三结束后那个暑假好多事她都不记得了,包括她的生日。 江幼怡去世了,颜未的生活变得暗无天日。 记忆里那几个月,她整天沉浸在悲恸中,行尸走肉般地活着,直到高考成绩出来,和父母大吵一架,决定转入文科班复读,她的状态才稍微好转。 所以,重来一次,她能等到江幼怡陪她过下一个生日吗? 颜未抿着唇,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嘴角扬起微笑,对江幼怡说:约好了啊,明年要是见不到你给我订的蛋糕,我生日就不过了! 违和的触动转瞬即逝,江幼怡被颜未这话逗笑,忙不迭点头承诺:好,约好了。 不帮我点个蜡烛吗?颜未朝蛋糕抬了抬下巴,一副恃宠而骄的寿星派头。 江幼怡 立即从盒子里找出蜡烛,这么小的蛋糕本来是没有配套蜡烛的,为此江幼怡还额外加了点钱,让蛋糕店的人给她把东西配齐。 代表十七岁的生日蜡烛,跃动的明黄色火苗。 江幼怡明明害羞到耳朵整个都红透,却还是鼓足勇气率先唱起生日歌。 颜未合起双手闭眼许了个心愿,跟昨天脑海空白做做样子不一样,今天她认认真真地许了一个愿望。 愿小江同学,健康快乐。 同一句话,在心里默默念了三遍,颜未睁眼,对上江幼怡明亮的双眼,笑着吹灭了蜡烛上的火光。 颜未从江幼怡手里接过餐刀,给桌上一人分了一小块蛋糕。 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这么小?你留一多半自己吃独食啊?颜初好笑地看着分到自己手里约莫只有两指宽的小小一片蛋糕,不满地控诉道。 颜未把剩下一多半蛋糕装盒,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是还要吃串串吗?给你这块不小了,待会儿撑不下。 那你剩下那些怎么处理?颜初追问。 就颜未咳了下,明天早上当早餐,我跟幼怡一人一半,你们俩自己想办法。 颜初: 现在把这个妹妹打包送回怡州还来不来得及? 苏辞笑出声,颜初和颜未果然是亲姐妹。 江幼怡也咬着唇眉眼弯弯,但顾及着颜初的脸色,她不敢笑得太张扬了。 串串煮好了,颜初记着颜未吃独食的仇,把颜未特地拿漏勺烫的鸭肠夹走,裹了油碟塞进嘴里时还扬了扬眉,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 若换个时间和场合,颜未顶多嗔她一句幼稚,但今天不知是不是气氛使然,颜未一点也不想让她,二话不说从颜初手里抢走一片刚烫好的肥牛,转头就扔进江幼怡的油碟里。 姐妹两个幼稚鬼闹得不可开交,苏辞脸上的笑就没消下去过,不时帮着颜初夹一两片不会遭到的哄抢的嫩牛肉。 这顿饭吃得热热闹闹,苏辞去结账时发现江幼怡已经趁之前去洗手间的间隙偷偷结过,回头视线与江幼怡交汇,小江同学朝她卖乖地笑了笑。 回到家一身热油的味道,蛋糕先放冰箱,接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 看着江幼怡从书包里掏出 睡衣,颜未想笑,又怕太明显了把傲娇的小猫咪惹恼,只好埋下头,肩膀耸一耸的,借口去找姐姐开溜,一出门嘴角就高高扬起来。 连睡衣都准备了,一开始就打算留宿,还跟她打马虎眼说要去网吧。 颜未到客厅溜了一圈,将脸上过于明显的笑意压下去,这才晃晃悠悠地回到卧室,正好江幼怡抱着睡衣出来,颜未心血来潮,忽然问她:要不一块儿洗? 江幼怡立在门边,双手抱着睡衣贴在胸前,眨着眼有点不知所措。 颜未猜测她可能没反应过来,估计下一秒就要拒绝了。 然而,几秒钟后,江幼怡经过深思熟虑,声如蚊吟地说:那好吧。 什么?这回轮到颜未震惊。 江幼怡比颜未更愣,然后就明白过来,颜未可能只是随口一说,逗她呢。 立时红润的脸蛋儿青紫一片,尴尬得几乎原地爆炸,她撞开颜未冲进洗手间,嘭的一声关上玻璃门,等颜未再追过去,她说什么也不应了。 颜未蹲在洗手间外面,扒着门痛心疾首。 她好菜啊,刚才顺势接下去的话,说不定真能跟小江同学一块儿洗澡了。 颜初从主卧门口探出一个脑袋,瞅着浑身笼罩着沮丧气息的颜未,损她:知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很像一个变态? 颜未立马站好,神态平静,若无其事地拨了下耳边的长发,转身回侧卧并关上了门。 主卧,颜初笑得摔在床上翻来覆去直打滚,苏辞把她的睡衣找出来,无奈又宠溺地笑着:颜三岁,该去洗澡了。 颜初立马收起过于狂放的笑声,抱起睡裙朝苏辞贴过去,眨着一双极具欺骗性的水润润的大眼睛,无辜的眼神里满是乖巧的微笑:好的,苏姐姐。 颜未是最后一个洗澡的,等她出来江幼怡已经吹干了头发,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牛奶。 江幼怡不太想搭理她,背对着颜未躺在被窝里,塞着耳机玩游戏。 颜未走到床边,拿起牛奶杯,明知故问:这是什么?她的声音比较高,就算江幼怡戴了耳机也能听得见。 江幼怡不得不回头看了眼,然后说:颜姐姐给你拿过来的,趁热喝了。话没说完,她脑袋又转过去,操作游戏中的小人继续闯关。 喝完牛奶,颜未把空杯送去厨房洗干净,进屋又问:吹风机在哪里? 床头柜的抽屉里。 没有啊?颜未蹲身拉开抽屉,随即又轻轻合上。 不可能,就在抽屉里。江幼怡不得不放下手机,为了印证自己说的话,她越过半张床,伏在颜未睡觉时躺下的位置,拉开颜未手边的床头柜抽屉。 整个抽屉只放着一个吹风,如果刚才颜未没看见,那一定是她眼瞎。 江幼怡抬头,视线撞上颜未带笑的眼睛,心里顿时明白过来,又被颜未耍了。 她翻过身要回自己那边,颜未突然一条腿跪上床伸长双手拦住她。 一个暧昧姿势,颜未右手压在床头,左手穿过江幼怡腋下撑在床上,看起来就像她把江幼怡圈在怀里似的,你干嘛?江幼怡警惕地望着颜未,黑玻璃珠似的眼睛充满少年人的朝气和活力,既灵动又美好,让人忍不住就沉溺进去。 这么近的距离,近到能触碰对方的呼吸,颜未一颗心砰砰直跳。 她只是下意识地拦住江幼怡,可临到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其实不知道要说什么。 江幼怡穿着非常保守的字母印花睡衣和配套的睡裤,扣子扣到脖子下面,完全遮住了她漂亮的锁骨。 颜未身上则是一条小碎花的t恤裙,由于一条腿跪在床沿,裙摆稍稍翻起来一点,露出白皙的大腿。 两人四目相对,旖旎的气氛悄无声息蔓延开来。 江幼怡先败下阵,她视线朝下飘,立即就像被烫到似的挪开,羞得一张脸红通通,不仅耳朵红了,脖子也染上一层讨喜的绯色。 一片寂静中,走廊上忽然响起清晰的脚步声。 未未,出来喝个感冒药。卧室门没关,颜初的声音拐了个弯转进屋里,像闷雷似的炸在颜未和江幼怡耳边。 江幼怡情急之下一把推开颜未,颜未踉跄着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床沿,回头就见颜初端着杯兑好的感冒冲剂站在门外,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微妙表情。 咳你们可以继续,没关系的,感冒药待会儿再喝也可以。颜初笑嘻嘻地说着,反手把杯子背到身后,并贴心地为两位小朋友关上门。 江幼怡: 啊这咳。颜未眼角颤了颤,压下心里三分尴尬七分窃喜,声音虚弱地说,没关系的,我会跟她解释其实我们没打算做什么。 下一瞬,一只枕头狠狠砸中她的肩膀,江幼怡气到原地起跳,愤声控诉:还解释个屁!这要解释得清楚我跟你姓! 姑且不说看到刚才那一幕后,颜未的话还有多少可信度,越描越黑就算了,最重要的是,颜姐姐肯定以为她是躺在下面那个!她不要面子的啊?! 颜未一脸无辜:那就不解释了? 江幼怡:艹!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大家双节快乐!这章留评送红包! 第78章 不管解不解释, 江幼怡都没脸见人了。 她抡起枕头再砸了下颜未的腿,转身气鼓鼓地翻进被窝里,把颜未那条薄毯子也卷在自己身上, 一副不消气不给颜未盖被子的架势。 颜未想笑又不敢太张扬,憋得两颊绯红, 几乎内伤。 我去喝感冒药, 你要不要也喝一个?她起身时掸了下裙摆,小声问江幼怡。 江幼怡没理她, 看起来像睡着了。 哪有那么容易睡着,颜未嘴角翘了翘, 没再去捋小猫咪的胡子, 拉开门去了客厅。 颜初倚在沙发上看电视, 茶几上放着杯感冒冲剂。 这位无良的姐姐果然在等她。 见颜未走过来,颜初朝她笑了笑,轻拍身侧的空位:来这儿坐。 颜未没拒绝,径直走到颜初身边坐下,端起温热的感冒冲剂, 捧在手里没立即喝。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颜初剥了个小橘子,顺手掰下一半递给颜未。 你吃,我喝药。颜未抬起杯子晃了晃,接着话说, 你指哪方面?还以为颜初见面就要打趣她呢。 家里啊。颜初自己吃掉小橘子, 他们不可能轻易放弃,你准备怎么办? 颜未无所谓地喔了声:就先拖着吧, 就算真的走投无路我不还有姐姐嘛?说到最后,她话音拐了个弯,贴近颜初撒起娇来。 啧。颜初抖掉一身鸡皮疙瘩, 点着颜未脑门将她推开,别给我来这套,拿去哄你的小江同学就行了,腻腻歪歪的,撒娇精是要被撵出去的。 颜未吐出一截小舌头,心里偷偷嘟囔:小气鬼万受无疆。 颜初挑眉,一脸挑衅:谁是小气鬼? 颜未: 我。颜未闷闷地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颜初没绷住,噗的笑出声。 诶。她怼了下颜未的胳膊,你跟你的小江同学,进展到哪一步了? 进展? 牵个小手算不算? 颜未心情郁郁地喝药,没回答。 分卷(50) 颜初却从她的神态里读出些什么,试探道:接吻? 颜未摇头。 不会吧!颜初一脸惊讶,扫了眼紧闭的卧室门,急急压低声,刚才看你那么熟练,还以为你们 接收到颜未幽怨的目光,颜初轻咳一声打住话头。 她嘴角扬了下,觉得不妥,又压下去,到底没压住,笑意透过乌亮的眼睛倾泻出来:也是,你们都还未成年,的确太早了,你得克制一点,不要急吼吼地祸害人家小姑娘。 看来颜初的确误会了,刻意等在外边给她敲警钟呢。 颜未一口喝完杯子里的感冒冲剂。 苦药入喉心作痛。 刚才是个意外。她说完,起身去厨房洗杯子,再出来颜初已经回房间了。 小江同学还保持着背对她的姿势,不知道是不是真睡着了。 颜未拉开床头柜抽屉,取出吹风机,想着要不去外面客厅吹头发,就见江幼怡动了下,好像翻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我吹头发会不会打扰你?颜未问。 江幼怡:不会。 语气比刚才平和,估计差不多该气过了。 散开头发,嗡嗡的声音响起来,颜未盘腿坐着,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弄湿润的发丝,眼角余光瞅见小江同学翻了个身,把颜未的小毯子还回来,同时视线也落在颜未身上。 直到完全吹干,只剩发尾一点点润,放下吹风机的同时,江幼怡又侧身翻回去,继续背对颜未。 颜未: 颜未把吹风机放回抽屉,关了卧室大灯,只留一小盏朦胧暖黄的床头灯,拉起小毯子盖住腰腹的位置,凑近江幼怡,拍了拍她的肩。 江幼怡一动不动。 幼怡。颜未小声唤她。 没反应。 小江同学。 江幼怡耳朵发热,动了下肩避开颜未的手,很不耐烦的语气:干嘛? 颜未:过十二点再生气好不好?我生日就剩一个小时了,你陪我一会儿嘛。 江幼怡: 是她不懂的操作。 厚着脸皮说完这句话,颜未脸上也有点烧。 已经十一点,该睡觉了。江幼怡叹了口气,虽然嘴上这样说,人却转过来,与颜未面对面。 颜未翘起嘴角得寸进尺:那你给我讲睡前故事,我养成习惯了,得听着你的声音才能睡着。 她们分隔两地这一个多月,每天凌辰三点和对方通电话,如果没什么意外的事情,基本上雷打不动。 颜未在家休息不好,好几次电话打着打着她就睡着了,后来干脆也不硬撑,就和江幼怡约定她睡着后一定要挂电话,不能一直通着。 所以她这话也不算说谎。 江幼怡面无表情地戳穿她:那三点之前你都不睡觉吗? 颜未:她好难,不解风情的小江同学。 那我给你讲了故事你就乖乖睡觉?看不过颜未委委屈屈的小眼神,江幼怡无奈松口。 嗯嗯。颜未忙不迭点头,像个为了听到睡前故事卖乖的小朋友。 五岁,不能再多了。 江幼怡枕着一条胳膊,语速不疾不徐:小狮子有天晚上睡不着,给小脑斧打了个电话,请小脑斧讲个睡前故事给她听 颜未嘴角翘起来,忍不住两眼弯弯。 太可爱了吧,睡前故事的主角居然是小狮子和小脑斧。 然后呢?她问。 然后小脑斧给小狮子讲了一个睡前故事,小狮子就睡觉了。江幼怡说完,替颜未拉起小毯子盖住肩线,好了,故事结束,睡觉。 颜未: 她感觉自己被忽悠了。 颜未幽幽地瞪着江幼怡,江幼怡神态坦然地闭上眼睛,嘴角勾起来的弧度出卖了她愉悦的心情。 颜未深呼吸,吸气,吐气,然后一把掀开自己的小毯子,钻进江幼怡的被窝里。 !江幼怡惊得两眼瞪大。 来不及反应,颜未已经双手抱住她的腰,蜷进她怀里,理不直气也壮:我那张小毯子太薄了,有点冷。 那你可以找颜姐姐换一床厚的。江幼怡梗着脖子,眼神乱飘。 不行,厚的就太厚了,你这床合适。颜未开始无理取闹。 江幼怡真是又气又好笑,以前怎么没发现颜未这么无赖的? 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颜未整个缩在她怀里,脑袋靠着她的肩,脸几乎埋进她的胸口,呼吸扫在脖子上,痒痒的。 别闹了,你今天怎么回事?江幼怡轻轻推了推颜未肩,手肘碰到颜未的脸,触觉温度意外的高。 手上动作顿了下,立即转向抚了把颜未的额头。 很热,虽然不算烫手,但也绝对不是正常体温。 你发烧了?!江幼怡惊 得翻身坐起,按开室内大灯,观察颜未的脸色。 脸不红气不喘,眼神也很清亮,看起来挺正常,有一瞬间江幼怡都怀疑她刚才感觉是否出错。 她拨了拨颜未的脸,问她:你怎么样?头晕吗? 颜未听她的话,仔细感受了下,然后点头:有一点儿。 那肯定是发烧了。 淋了雨受了寒,晚上头发又没及时吹干,太容易中招了。 下午坐车上她就感觉不对劲了,烧得不明显,颜未自己没发现,其他人也没看出来。 江幼怡着急,要起床去找体温计,却被颜未抓住手腕。 发烧降智的颜学霸两眼水汪汪地瞅着她,委委屈屈的:你要去哪儿?不是说好陪我的吗? 江幼怡拍拍她的头,小声道:我去外面拿东西,马上就回来。 颜未不依不饶:马上是多久? 江幼怡不跟生病的人一般见识,耐心哄着她:两分钟,你数一百二十秒,我就回来了。 一百二十秒太多了,只数一百秒。颜未噘着嘴,都这时候了,还有精力跟江幼怡讨价还价。 江幼怡: 好好好,一百秒。 总算哄好降智的颜小朋友,江幼怡离开卧室,敲响主卧的门,颜初听见动静出来,开门看见江幼怡,有点惊讶。 江幼怡正着急,不等颜初问她就主动开口:颜姐姐,有温度计和退烧药吗?颜未好像发烧了。 颜未发烧了?颜初也急了,回头跟屋里人知会一声,然后领着江幼怡到客厅拿医药箱,边找东西还忍不住小声抱怨,未未打小身体就差,今天淋了雨,我就一直担心,看着没什么还以为她现在身体养好了,谁知道还是没躲过。 颜姐姐。江幼怡突然开口。 颜未应声:嗯? 颜未的爸爸妈妈今天是不是为难她了?江幼怡抿着唇,她跟我说得不多,但我见过何阿姨。 颜初明白了,江幼怡估计猜到颜未今天回来其实不轻松。 你别担心。颜初找到温度计递给她,我今天是见识了,她平时看着不愠不火的,小宇宙爆发出来,颜廷樾根本镇不住,有姐姐我当年的风范。 江幼怡眨眨眼,有点难以 想象。 颜初起身,拍拍江幼怡的肩:放心,姐姐挺你们。 江幼怡拿着温度计回到卧室,颜未闭着眼迷迷糊糊的,看起来要睡不睡的。 她走到床边,试图给颜未测体温,正准备揭开颜未身上的凉被,两条藕白的胳膊突然钻出被褥,伸过来环住她的脖子,拉着她往下压。 江幼怡惊慌失措,急忙用双手撑住。 鼻尖碰着鼻尖,颜未眼里包着点泪花,眼神朦胧地睨着江幼怡:你失约了,我数了两百秒,你得赔我。 说完不等江幼怡反应,她脖子一扬,两瓣滚烫便印在江幼怡的唇上。 作者有话要说:未未:进度+1 第79章 ! 江幼怡的呼吸停止了, 大脑也空空荡荡一片白茫茫。 直到与她相贴的嘴唇微微张开,舌尖伸出来试探性地扫过唇缝,江幼怡才猛地惊醒, 双手按住眼前肆意作怪的人肩膀,将整个黏在她身上的颜同学用力撕开。 视线下意识地瞥向门外, 屋门半掩着, 颜姐姐没有进来。 江幼怡心里仿佛揣了只一百八十码的电动马达,扑通扑通一阵狂跳, 好一会儿才慢慢放缓,将自己从猝死的边缘拉回来, 但依然保持着一百二十码的速度高功率运转。 低头见颜未瞅着她露出几分傻气的笑, 一腔愤愤然的情绪陡然间散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跃动的欢喜和无处安放的窘迫。 你干什么呀?语气柔软地抱怨,透着两分无可奈何的纵容。 幸好颜姐姐把颜未交给她照顾,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不然她就真的没法见人了。 颜未只是笑,右手还比了个代表胜利的耶。 江幼怡拿她没办法。 她只听过借酒装疯的, 没想到借病也能卖傻,颜小朋友烧得傻乎乎的,说话做事都比平时更直接利落,也更死皮赖脸了些。 不知是不是这会儿烧得更厉害了, 越来越跟之前恬淡的形象不搭边。 听话, 先来把体温测了。江幼怡手里拿着水银体温计,试图让颜未抬起胳膊。 盛夏衣服穿的少, t恤裙的袖子可以直接挽起来,免去了江幼怡不得不掀颜未衣领的尴尬。 可颜未一点也不配合,双手乱动, 不肯夹紧胳肢窝乖乖让江幼怡替她测体温,温度计刚放好,立马就被她弄掉下来。 她对江幼怡破坏约定的行为耿耿于怀,多等一百秒,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嘴里一个劲絮叨,委屈得不得了,眼看哄不好还要哭出来。 江幼怡只好抱住她,一条胳膊穿过她的后颈,充当人形绳索,将放置温度计的半边胳膊牢牢缚住。 刚才还挣扎乱动的颜未安静下来,脑袋埋进江幼怡怀里,隔着睡衣在江幼怡锁骨上很生气地咬了一口,不高兴地嘟囔:明明答应陪我,还说只出去一百秒 反正就这一件事儿,过不去了。 江幼怡笑得有点无奈,好 声好气地哄她:我错了,是我不对,你别生气,先把体温量了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失约了。 怎么保证?颜未抬起眼皮,直愣愣地盯着她。 被颜未问住了,江幼怡一时间也想不到法子,最先浮现在脑海中的想法脱口而出:我给你写保证书! 这话说出来,江幼怡自己先红了耳朵,想改口时却见颜未笑得两眼弯弯,满意地答应下来:好,那待会儿你就写。 江幼怡:她有点怀疑颜未是不是在装疯卖傻。 最终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江幼怡为了准确测量颜未的体温,硬是抱着她五分钟没撒手,最后拿回体温计看,38.2c,低烧,刚刚喝了感冒药,暂时不用加服退烧药。 能不能睡着?江幼怡问她。 颜未眨眨眼:可能? 江幼怡:那你睡一会儿。 颜未裹着被子,只露出秀气好看的眼睛:你呢? 我还不困。江幼怡摆摆手,答应要陪你,不会失约,你安心睡吧,我一直在这里。 她得每过十分钟替颜未量一次体温,确保连续三次测量结果都降到正常值以下的水平,才能安心睡觉,不然心里记挂这件事,她会一直不踏实。 颜未不想让她担心,虽然发着烧,她的思维和平时有点不一样,但她始终是心疼小江同学的,所以也没过多折腾,与江幼怡说了句你也早点睡就规规矩矩地闭上眼酝酿睡意。 江幼怡原本打算坐着玩手机,谁知目光落在颜未脸上就挪不开了,不知不觉望着颜未的睡颜过去十几分钟,反应过来自己的眼神过于猥琐,江幼怡尴尬地搓了把耳朵,立即取来体温计给颜未测体温。 感冒药起效果了,颜未的体温开始下降,凌辰一点左右,恢复到正常的36.7c,江幼怡又多守了半小时,确认她的体温没有反复,这才熄灯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夜里不知是不是窗户没有关好,江幼怡总感觉屋里有股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盖多厚的被子都不顶用。 她裹着自己的凉被整个钻进颜未的小毛毯,两层被子叠着盖,又有颜未的体温暖着,才感觉好受一点。 可到了后半夜,喉咙发干发涩, 呼吸道出现明显异样,天不亮被喉咙强烈的灼烧感痛醒了,江幼怡睁眼起来只觉浑身酸痛无力,到客厅去接了杯温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 她立即去药箱里找来口罩戴好,给自己也测了体温,好在没有发烧。 简单翻看一下药箱里的药物种类,根据自己目前的症状判断应该是急性上呼吸道感染,捡了消炎、镇咳和疏通鼻塞的药出来,按量服下。 全部收拾好了,回房间去又看了眼颜未的情况,发热没有反复,看起来状况比她还好一些,江幼怡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颜同学过个生日,自己大闹一场染了风寒就算了,连她也不放过,陪着遭罪,这算不算同甘共苦? 才四点多不到五点,还可以再睡几个小时,但江幼怡不敢靠颜未太近,怕自己身上带的病毒引起颜未病情反复,所以抱着自己那床凉被到客厅,卧在沙发上玩手机,药效上来实在困了,就闭眼小憩一会儿。 六点,主卧里传出一阵闹铃声,很快被人按掉。 江幼怡听见动静,眼睑微颤了两下,没醒,继续睡。 颜初起来,路过客厅看见沙发上躺了个人,认出是江幼怡。 不知道两个小朋友什么情况,她没有贸然打扰,转身轻敲侧卧的门,没人应,就自行推门进去。 颜未还在睡,呼吸清浅,脸色如常。 颜初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不烫,烧已经完全退了,床头柜上还摆着体温计和没派上用场的退烧药。 分卷(52) 颜未两眼弯弯按下接听键, 江幼怡略低的嗓音吹在颜未耳侧,像根羽毛挠着似的, 酥酥痒痒的:刚到家? 对啊, 我鞋都还没换。颜未笑着插上耳机, 然后再弯腰换鞋。 江幼怡也笑了,说:猜猜我在做什么? 听这语气,江康国的事情想必已经处理好了,对江幼怡而言,江康国三天两头搞些幺蛾子, 她都习以为常,最多烦一会儿,很快就抛到脑后。 颜未换好鞋走进客厅,认认真真地猜:在做什么?难不成在写作业? 江幼怡盯着面前快写完的作业卷, 一脸平静:我挂了。 真是啊?颜未忍不住笑。 江幼怡无可奈何:嗯。 颜未乐呵呵地走到客厅, 从果盘里挑了一颗原味的阿尔卑斯,边撕糖纸边问:怎么样?做的哪一门?写到哪儿了?有没有不会的? 江幼怡:半个小时前我妈才问过一样的问题, 连顺序都一样。 哎呀。颜未把糖塞嘴里,闻言乐不可支,我和阿姨心有灵犀。 江幼怡啧嘴, 对颜未强扯关系的行为既无奈又好笑,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刚才的问题:数学卷第九套,前面每套卷子都有两三道题不会。 可以啊。颜未毫不吝啬夸奖,我以为你才开始写呢,这不都过半了。 数学一共布置了十五套模拟卷。 江幼怡的笑声里透着些许不好意思:就数学写得多一点,其他科目没怎么动。 颜未:为什么啊?你喜欢数学? 谁心理变态喜欢这玩意儿?小江同学非常激愤。 诶诶诶,不喜欢就不喜欢,整什么人参攻击。颜未笑着说,还是有很多同学喜欢数学的嘛。 江幼怡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忍不住吐槽颜未:收起这个老干部的调调,我都要以为我是在和教导主任通电话。 颜未笑得好大声:那到底是 为什么只写数学? 江幼怡给出标准答案:还不是因为数学卷题最少。 噗。刚含进嘴里的糖险些被她吐出去,颜未真的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对面的女同学还在唉声叹气:作业太多了,太多了,根本写不完,怎么办啊? 你以前不是从来不愁这些的吗?颜未被江幼怡这略带抱怨的语气萌到了,按你自己的节奏来就可以,还有一周才开学,看能不能尽量补补,实在补不了,等到学校去借同学的作业抄一抄呗。 真不敢相信这是学委说的话。江幼怡槽道,你学霸人设还可以再崩一点吗? 颜未哈哈哈笑个不停:哪有什么学霸人设,抄作业多正常,重要的是题型要理解吃透啊,你有空的话把作业拿过来我帮你划重点。 一通电话讲了半个小时,挂断电话就听颜初喊她:未未,进来帮忙。 来了! 暑假最后一周是颜未过得最轻松的几天,颜廷樾和何萍也没打电话来找她的麻烦,颜未收获了难得的自在。 江幼怡回家住了一段时间,等感冒好透又提了些水果上门拜访,借住到开学前两天,颜未帮她圈了重点题型,相同类型的题只做一两道,剩下来不及写的回学校再补。 回校前一天,颜未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早早洗漱好了躺在床上等小江同学的睡前电话。 从颜初那儿借的书翻过最后一页,手机叮一声响,不同于短信和小企鹅消息提醒,颜未拿起手机查看,见邮箱处多了个红色的圆点。 点开收件箱,颜未瞳孔一缩。 前阵子苏辞给她的资料里不仅有经手江康国逃税案原告方的律师身份信息,还有这名律师的邮箱,颜未抱着侥幸心理给他发送了一封化用人名模拟当时的案情的咨询邮件。 等了大半个月,以为石沉大海,没曾想竟然收到了回复。 颜未先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才点开邮件,逐字逐句地往下看。 因为颜未模拟的案件情况和这名律师经手过的案子非常相似,所以回信中自然而然引用了江康国那个案子的判决公文。 颜未的视线在缺乏关键证据和数据无故销毁等字段停顿几秒,心里的想法越来越清晰。 她没有立即回复这封邮件,打算征询一下江幼怡的意愿,或者设法收集一些证据再写回信。 眼看时间走过十一点,江幼怡的电话还没打过来,颜未心想江幼怡应该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所以耐着性子再等了一个小时。 十二点,没等到江幼怡的电话,颜未主动拨过去,听筒里传来一声长音,下一秒,长音消失,变成急而短促的信号音。 电话通了,但是对方没有接起直接挂断。 颜未的心往下一沉,再打过去,原本可以接通的电话提示关机,江幼怡又失联了。 江幼怡家里十有八。九出了什么事。 而且绝对不是小事。 刚才收到邮件本来就紧张的心情这下径直跌到谷底,颜未紧紧抓着手机,双手掩面平复心里突然涌现的恐慌无助,不断暗示自己冷静,说不定事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不要自己吓自己。 上辈子这时候江幼怡家里的确发生了些什么,但应该与江幼怡本身没有太大关系。 颜未抚顺了呼吸,点开小企鹅给江幼怡发了几条消息。 先等回复,如果今天晚上等不到江幼怡的电话,明天就到学校当面问她。 这一夜格外漫长,颜未数次翻看手机,除了两条垃圾短信,没有任何来自江幼怡的消息。 颜未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又做了个噩梦。 梦里江幼怡不知道去了哪儿,颜未找啊找,找了好久也没找到,最后场景一变,她出现在医院的走廊上,这一次竟然连灯光也没有,黑漆漆的一片,与她隔着一层玻璃墙的病房里,江幼怡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 幼怡!颜未猛地惊醒,心跳惶急,后背蒙了厚厚一层冷汗,枕头和床单上都是汗迹。 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刚过凌晨五点,还是没有江幼怡的消息。 过了将近五分钟,过于激烈的心跳才减缓速度,起伏的呼吸也勉强恢复正常。 不知是不是感冒没有好透,她翻身坐起来的时候感到一阵晕眩,扶着床沿低头缓了好一会儿才能站起来。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颜未坐不住了,她走出卧室,去洗手间冲了个澡,水温偏凉,泼在脸上带来片刻清明。 不到六点,颜未换好衣服把书包拿到客厅,走到阳台再给江幼怡打了个电话,依然是关机。 颜未犹豫着要不要提前离开,神态焦急地在客厅打转,颜初六点多起来做早餐,出来在客厅看见颜未时还吓了一跳。 姐! 你怎么起这么早? 两人同时开口,颜初话音稍顿,颜未继续说下去:我想现在就提前回学校,我自己去,不用你们送我。 为什么?颜初问,昨天不是说好让你苏姐姐送你去学校吗?怎么今天这么着急? 颜未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总不能说是因为她担心江幼怡,想在去学校之前先到江幼怡家里看一眼,就任性地要求苏辞一大早送她去江幼怡家在的小区吧? 她不说话,颜初却很快看出什么,脸色一沉,追问:是不是小江家里出事了? 颜未吓了好大一跳,姐姐这都能猜到? 可到底有没有事她也不清楚,她只是打不通江幼怡的电话,由此引发的心慌意乱和不好的猜想也仅仅只是出自她个人的直觉,若说出来,就全是没根据的。 颜未不知道如何开口,颜初则愈发笃定她的反常和江幼怡有关。 前几天不是说得好好的,如果你遇到困难,不要顾虑,大可跟姐姐讲。颜初耐着性子劝她,你什么都自己扛着,反而叫人担心。 颜初的话让颜未定了心,她一个人关心则乱,想不到解决的办法,说不定姐姐们能给她出出主意。 其实我也不确定。颜未决定坦白,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打不通她的电话,也没回我消息,除了她家里出事我想不到别的原因,我不放心,想去看一看。 颜未说完后,颜初没有立即给出答复,她仔细想了想,问:你一定要去?哪怕错过开学登记? 我一定要去。颜未说得斩钉截铁。 好。颜初的回答也很果断,随后转身快步走进主卧。 没几分钟,苏辞洗漱好换了衣服出来,路过客厅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朝颜未扬了扬下巴:走。 颜未忽然觉得眼眶发热,跟着两位姐姐到玄关换鞋时,她头一低,眼泪就掉下来。 趁姐姐们没注意,她抬起袖子飞快抹去眼角泪花。 一路上车子压着限速极限开,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抵达江幼怡住的小区。 车还未停稳,颜未便推开门跳下去,拔腿奔进大门。 她来过这里一次,很快找到江幼怡家那栋单元楼,苏辞和颜初追上来的时候,电梯门恰好开了。 她们一块儿乘电梯上楼,拐过转角,苏辞和颜初同时顿住脚步。 颜未也看到了门上泼的红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有话说。 第82章 地面上散着零星的红点, 色泽鲜明,看着像刚溅上去的血。 刺眼的猩红映入瞳孔,伴随蹿上心尖的激烈凉意。 颜未双腿像被冻住似的, 手脚僵硬,血液凝固, 胸口也好似被闷锤重击, 呼吸急促剧烈,大脑却一片空白, 眼前几个狰狞的红字也出现了模糊的重影。 花了半分钟平复情绪,等颜未回过神, 苏辞已经率先走过去按响门铃。 叮咚叮咚 门铃声在走廊回荡, 由于环境寂静, 这刺耳的声音更加鲜明。 颜未下意识屏住呼吸,几分钟后,苏辞收回手,朝她们摇头:好像没人。 要不去外面打听一下?颜初提议,有人来闹事的话, 门卫应该不会无动于衷。 苏辞则看向颜未,让颜未决定接下来怎么做。 心里乱成一团,颜未像个木桩子似的站在江幼怡家门前,直到两位姐姐的说话声将她惊醒, 她才感觉指尖发麻, 指甲嵌进掌心,刻下清晰的印记。 她用力做了个深呼吸, 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去问问。她说着就要朝电梯去。 嗡 就在这时,攥在掌心的手机猛地一震,随即音量开到最大的特设手机铃声也打破寂静。 听到熟悉的铃声, 颜未激动得肩膀发抖,忙不迭翻开手机查看来电显示。 小江同学。 指尖抖了两下才按住绿色的接听键。 江幼怡,你现在在哪儿?情急之下,颜未抬高声音,叫了江幼怡的全名。 听筒里静了几秒,等得颜未一颗心砰砰直跳。 颜未。细弱的呼唤响在耳边,裹着浓浓的哭腔,将颜未的心猛地提起。 可电话那端的人只说了这两个字,中间留了好长一段空白,隐隐约约的嘈杂声中,江幼怡安安静静地挂了电话,没有了下文。 急促的嘟声一下快过一下敲在颜未的耳膜上,将她强装的冷静砸得七零八落。 苏辞和颜初疑惑地看着她,都想知道刚才那个电话的内容。 颜初走过来看见停留在界面上的通话记录,问颜未:是小江吗?她说什么了? 颜未没应,又给江幼怡拨了个电话,意料之中的关机。 她颓然地 垂下肩膀,没发现自己牙关撞得咯咯响。 她什么也没说。颜未说着,话音稍顿,但我猜她可能在医院。 被手机捕捉的坏境声音里,颜未听见有人在喊医生。 苏辞二话不说走去按亮电梯:那我们去医院看看。 颜未感激苏辞的信任,她想说些什么,苏辞先笑着揉了把她的头发,打断她:道谢的话就不用说了,都是一家人。 她喉咙微动,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小区到市医院不远,行车二十分钟,颜未径直去了住院部,向护士站的人打听有没有叫薛玉或江幼怡的病人。 有,薛玉,在307病房。小护士查到薛玉的住院信息,颜未彷徨的心稍稍安定,人找到了,还不到穷途末路。 上楼,走过拐角,颜未一眼就看见不远处蹲在病房门外的江幼怡。 心里某处向下塌陷,一股股酸涩苦楚从黑洞洞的口子里冒出来,熏得颜未两眼发红,眼眶顷刻间濡湿了。 她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远远望着江幼怡,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就这样走过去。 江幼怡背靠冰冷的白墙,两臂紧紧抱着膝盖,脸埋进臂弯里,肩膀很轻很轻地颤抖,哭得无声无助。 颜未咬紧牙关,双手下意识揪紧衣摆,闭眼调整呼吸,然后才迈开步子走过去。 踏出第一步,后面就越走越快,她飞奔穿过走廊,最后两步才慢下来。 颜未站在江幼怡面前,没说话,像以前一样,默不作声地蹲下,并在江幼怡身边,用同样的姿势抱住膝盖,等江幼怡调节好情绪,一扭头就能看见她。 姐姐们止步于楼梯口,将病房外的空间让给两个小朋友。 沉默持续了好长时间,一直不声不响默默流泪的女同学动了动肩膀,声音从臂弯漏了出来,语调哽咽:怎么找来医院了?不去学校么? 你不也没去学校吗?颜未声线平稳。 她看到江幼怡人没事就冷静下来,彼此默无声息的几分钟里,屡次想起江幼怡家那扇门上的红漆。 那显然是讨债人的手笔,江康国半年前借了一笔钱投资,现在项目亏了,不仅没赚到钱,还欠了一屁股债。 你是不是去过我家了?江幼怡蜷缩着,看起来很小一团。 分卷(53) 嗯,今早去看到了。颜未没有隐瞒,你电话过来的时候。 江幼怡抿紧唇不说话。 颜未没催,看了眼不远处的病房门。 你不该来的。江幼怡小声说,不,是我不该给你打那个电话颜未那么聪明,肯定是从电话里听到什么声音,猜到她在医院。 江幼怡。颜未打断她,问了句和今天的事不相干的问题,你给我的保证书,是不是认真的? 江幼怡:是。 颜未抱膝盯着对面的墙,要把正对着她那块瓷砖盯个窟窿似的:可你昨天没按约定给我打电话。 那么,按保证书上的违约条例,你得听我处置。颜未条理清晰,把这几句话说出了开庭辩证的气势。 江幼怡: 被颜未这么一打岔,她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被迫反思,又无法反驳,犹豫半分钟才小声开口:你要怎么? 颜未侧头看着她: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江幼怡依然埋着脸,不肯抬头,只很轻地答应:嗯。 颜未顺了口气,她好怕江幼怡无论如何都不说话,幸好她在江幼怡心里还算有点分量。 她伸出左手轻抚江幼怡的脑袋,手掌碰到江幼怡的头发,感觉身边的人轻颤了下。 颜未心口闷痛,涩得想哭,但她忍住了,挑了个最关心的问题,声音压低,语气放缓:阿姨怎么住院了? 江幼怡一五一十地回答:讨债的人上门,他们争执的时候我妈突然晕倒了。 现在什么情况?医生怎么说? 医生查出来她腰后有个瘤子,压迫脊柱神经,还不确定这个瘤子到底是骨瘤还是血管瘤,需要进一步检查,但不管哪一种,手术风险都很大。 颜未呼吸一窒。 江幼怡还在继续说:江康国现在没钱了,那些讨债的要他卖房子,他不肯,人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一块又一块大石头往肩上压,所有烂摊子都摆在江幼怡面前。 颜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话语干瘪,问出口才发现声音在抖:那些讨债的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找你们麻烦的? 大 概半个月前吧。 这半个月经常有人找江康国要钱,每次都要吵,江康国说他被人算计了,要钱没有,就拖着,昨天他们又来,翘了门闯进来砸东西,如果不是我妈晕倒,他们怕闹出人命,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江幼怡语气很平淡,却听得颜未掌心冒汗,这种讨债的人大都是没有正业的混子,一言不合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这次江妈妈发病住院,江幼怡侥幸躲过一劫,可若还有下次,下下次呢?颜未无法想象。 上辈子,江幼怡一个人扛着这样的压力照顾薛玉,后来薛玉去世,江幼怡唯一的精神支柱也崩塌了,回家遭受江康国家暴,到学校被同学排挤,日子一天比一天压抑。 颜未舌苔泛苦,回想那段时间的过往,她为无知的自己感到羞愧。 在江幼怡最绝望的时候,她作为局外人那一两句轻飘飘的关切和自以为的理解,其实与施暴者并无太大区别。 江幼怡需要的从来不是虚情假意的怜悯,也不是他人无足轻重的友善,而是长长久久的陪伴。 上辈子她明白太晚,错过太多,所以最后江幼怡留给她的,只有一本薄薄的日记和短暂稀少的回忆,支撑起她漫长且孤寂的余生。 这辈子,从一开始她就会在她身边,陪她走过这个十七岁的夏天。 颜未顺着江幼怡的头发:下次再遇见这种情况,你就报警,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强闯民宅都是违法行为,警察会管。 警察管不了的。江幼怡闷闷地说,都是些地痞流氓,警察带去局子里蹲两天,出来变本加厉继续闹,防得了一次两次,警察还能一直管? 颜未语塞,其实江幼怡说得没错,如果不是情节严重的杀人放火,就算警察来管,按律惩处,多是不痛不痒的结果,无法从根源制止祸端。 而且这些人像狗皮膏药一样,走到哪儿黏到哪儿,他们总有途经能查到受害目标的情报。 但凡有解决的办法,谁愿意闹到人命那一步? 归根究底,是江康国造的孽,他一走了之,扔下一堆烂摊子,留下来走不掉的,却要被迫承受无休止的责难。 只有摆脱江康国,她们才有可能找到出路。 你别担心,我们一起想办法。颜未安慰她。 那些人既然不敢闹出人命,那至少阿姨住院看病这段时间他们不敢来医院,问题一个一个解决,我们先看阿姨的病该怎么治。 她倾身过去,用自己的脸贴了贴江幼怡的脑门:你可以试着依靠我。 江幼怡终于从臂弯抬起头,颜未得以看清她通红的眼睛,以及眼眶下一圈浓重的阴影。 她眼角尚噙着湿漉漉的泪水,叫人看着心疼。 颜未伸手去抚摸她的脸,用指腹一点一点拭去她脸上潮湿的泪痕。 没事的,幼怡。 我会一直在。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开始搞事,但还不严重啦,循序渐进嘛(讨打) 第83章 你可以试着依靠我。 我会一直在。 耳边响起女生清浅的呢喃, 江幼怡额头抵住颜未的肩膀,眼泪浸湿眼眶,顺着脸颊往下淌, 在柔软的衣料上印出一小团颜色稍深的水痕。 还有其他病人及家属路过走廊,从两个互相依偎的女孩身边走过, 总忍不住多看一眼, 转头时摇摇头,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江幼怡哭了十分钟, 双手死死攥紧颜未的衣领,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颜未陪在她身边, 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 两位姐姐在楼梯口拦了一名小护士, 打听307病房的薛玉是哪位医生负责, 得到确切回复后就找去了办公室。 江幼怡哽咽着停止哭泣,姐姐们没见到繁忙的主治医生,从办公室出来,看见颜未朝她们招了招手,便走过去。 对不起, 给你们添麻烦了。江幼怡站起来,抽抽噎噎地开口。 她头埋得很低,刚哭过的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加上一夜未睡熬出来的黑眼圈, 看着着实可怜。 颜未很少见到江幼怡这样乖巧懂礼貌的样子, 可她其实不喜欢江幼怡那么的疏离拘谨。 现在的情况的确有点为难,江妈妈病了, 如果要做手术,必然需要一大笔钱,江康国欠了债自身难保, 以前阔绰的时候或许还愿意担负,可这会儿要他一次性拿出十几二十万,恐怕如同在他身上剜肉。 虽然可以利用法律手段要求江康国承担薛玉的治疗费用,但不知道江康国这个人会无赖到什么程度,他要直接玩人间蒸发,江妈妈治病的钱就只能另想办法。 颜未握着江幼怡的手,安慰她的同时,心里却沉甸甸的。 她现在是个即将高三的学生,没有收入来源,江幼怡或许比她好一点,能有一些零用钱,可这些远远不足以支撑血管瘤或者骨瘤的治疗费用。 如果江妈妈也没有积蓄,她们该怎么办? 上辈子江康国是靠卖房的钱还的债,在那之后,他们生活水平大幅下降,江康国终日酗酒,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 你们是薛玉的家属吗?医生手里拿着病历单从走廊尽头的检验室出来,在病房门前驻足。 我是。江幼怡胡乱抹干净脸上的痕迹,医生指着单子对她说:基本可以确定是血管瘤,良性,不大,但位置刁钻,手术风险比较高,目前来看影响不严重,等病人醒了可以先观察,建议保守治疗。 他把单子递给江幼怡,以见过百态毫无起伏的语气说:费用结一下,主要是接下来的用药和住院费。 江幼怡正要伸手接,苏辞中途把医药单截下来:我去吧,正好也要下楼买点东西。 她说完,朝颜初使了个眼色。 颜初接收到她的示意,也用眼神回了她一句明白。 江幼怡抿着唇,从苏辞的背影上收回目光,又看了眼颜初,嘴唇微动。 颜未这时拍拍她的手背:我可以进去看看阿姨吗? 未出口的话错失时机,回头便撞进颜未清亮的眼眸里。 可以。 江幼怡推开病房门,领着颜未进去。 江妈妈就在靠近房门这边的病床躺着,脸色看着还好,没有特别差。 你们坐。江幼怡把病床边两张椅子拉过来让颜未和颜初休息,自己推了推薛玉脚边的被褥坐在床沿。 颜未没落座,她走到床边蹲下,轻手轻脚地替薛玉掖紧肩侧的被角:阿姨气色还不错,应该很快能醒了吧? 江幼怡点点头:嗯,医生说今天之内会醒。 良性血管瘤面积小,没有异常增长的话,问题不大的。颜初宽慰江幼怡,平时让阿姨多休息,尽量避免剧烈运动,饮食上也稍微注意一下,应该不会怎么样。 颜未附和着说:既然医生建议先观察,那就不着急手术,本身也不是很严重的问题,别自己吓自己,保持好的心态也很重要。 其实,让颜未感到疑惑的地方在于,江幼怡的日记里写过他们搬家,但没有提及江妈妈的病,很可能上辈子江妈妈的病没有那么早被发现,或者在被江幼怡发现之前,她主动隐瞒了病情。 所以后来和江康国起了争执,被江康国推倒撞上桌角,江康国才能借口她身体不好是自己发病摔倒,躲过了法律的制裁。 这些细微的改变,是不是蝴蝶效应? 江幼怡哭过一场,又被颜未颜初轮番安慰,情绪已经好很多了,就是眼睛还有点肿,抽噎短时间停不下来。 闻言,她小声答应着:我知道了,等我妈妈醒了我会提醒她的,谢谢你们。她吸了吸鼻子,还有医药费,不能让苏姐姐垫的,我的钱应该够,这部分费用也可以用医保报销。 不愿被施舍关心,不想被旁观脆弱,尽管她很感激颜未和善良的姐姐们,但眼下的困境让她难堪,妈妈的病还有防盗门上的红漆,她已经被窥探了太多秘密。 敏感又骄傲的自尊心让她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赠予的温柔。 看着江幼怡一脸倔强的样子,颜初失笑:好,她回来我跟她说,让她把收据给你,不过不用着急,等阿姨好一点了,你想什么时候还都可以。 江幼怡朝颜初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从认识到现在,她一直被两位姐姐照顾着。 颜初笑笑,换了个话题:你们今天真的不回学校吗? 江幼怡平复了心情,不怎么抽噎了,她扭头看颜未,提议道:要不你还是回去吧,这里我可以的,我会给徐老师打电话请假,晚两天再去学校报到。 我想等阿姨醒过来。颜未说,现在不是还早吗?姐姐和苏姐姐先回去吧,别耽搁了苏姐姐工作,我在这儿陪幼怡一会儿,下午自己坐车去学校。 苏辞去一楼结了费用,又买了点水果上来,进门正好听见这一句,笑着说:今天周日,没什么急事儿,你一个人回学校你姐姐不放心,我们可以中午再走。 那就中午再说。颜初答应,顺手掏了掏苏辞的衣兜,把缴费单递给江幼怡。 颜未看了眼熟睡中的薛玉,轻轻拉了下江幼怡的衣袖:我想去趟洗手间,你陪我一起好吗? 病房里有姐姐们看着,江幼怡很放心,她点点头,跟着颜未一块儿走出病房。 去洗手间的路上,颜未仔细观察江幼怡的神情,后者冷不丁侧头,视线相撞,语气中透着点无可奈何:你有话可以直说。 这样欲言又止地望着她,反而让人忐忑。 颜未牵起她的手,试探着说:不管我要说什么,你得保证不生气。 江幼怡满脸写着你好幼稚,嘴上还是答得爽快:行,我保证不生气。 那我说了啊。颜未深呼吸,小心翼翼地问,你家里的事情,你怎么想的? 江幼怡有点没听懂,追问:什么怎么想? 就是阿姨和你爸爸。颜未咬着唇说,你有没有想过,劝他们离婚? 这句话问得谨慎,干涉别人的家务事,在颜未看来,还挺不道德的,特别是她不清楚江幼怡内心对江康国本该扮演的父亲这个角色,有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她也不知道薛玉对江康国持怎样的看法,一开口就劝离,不仅唐突,而且冒昧。 可她实在忍不了了。 江康国只会带给她们越来越多的痛苦,江妈妈那么温柔善良,值得更好更光明的未来,而不是将性命葬送在江康国那个畜生手里。 江幼怡脚步顿了下,颜未怕她不高兴,紧张地盯着她的表情。 她看见江幼怡脸上浮现一瞬激愤,心里正打鼓,就听江幼怡说:我做梦都想叫他们离婚,断干净,也不止一次说过这件事,可我妈她不愿意。 颜未听见开头,刚松了口气就又听见结尾,眉头不由拧起来,追问:那你有没有问过阿姨为什么不愿意? 问过啊。提起这件事,江幼怡显得很焦躁,她说一把年纪了日子得过且过,没精力折腾,能将就就将就。 颜未语塞。 不知道江妈妈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还是真的这样想,但江幼怡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现在这个日子哪里叫将就?江康国根本没什么本事,一天就知道喝酒打牌,发酒疯。 他做生意,程序上出了点问题,给人塞了不少红包才拿了绿灯,好不容易做出点成绩又得罪了人,现在被人搞了,赔了钱,讨债的一来他就躲,没有一点担当,只敢在我妈面前横,他算个什么东西?! 比起有旁人在的场合,江幼怡和颜未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放得开一些,更愿意倾诉和交流。 分卷(54) 颜未敏锐地捕捉到几个关键的字眼,突然用力拽住江幼怡的胳膊压低声问她:你爸开公司还给人拿了红包? 江幼怡毫不避讳:那可不,我听到他打电话求人,还往烟卷里面塞钱,一根烟里面卷两张红钞,拢共送了好几条。 可你爸那人都知道是什么样,谁会帮他?颜未追问。 能有谁?江幼怡语气愤愤然,满脸不屑地哼了声,还不就我那小姑父家的亲戚,好像在市检察院上班,具体做什么的我也不清楚,你别看江康国平时跟个螃蟹似的横得不行,到人面前他就是条狗! 颜未心里砰砰跳,她的猜测被江幼怡亲口证实。 江康国现在遭了难,大概率还会去求这个人,她们如果抓住机会,说不定能把江康国和他的靠山一箭双雕。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有话说。 第84章 再回到病房江妈妈已经醒了, 她敛起的眉冲淡了神态间的疲惫,唇角的微笑十分温和。 江幼怡把颜初和苏辞介绍给妈妈认识,在说到两位姐姐的关系时磕绊了下, 苏辞十分从容地接话:我是颜初的朋友,过来充当司机的。 轻松诙谐的语气, 把江妈妈逗笑了, 她招呼江幼怡给两位姐姐倒水,嗔怪江幼怡不懂礼数, 自己跑出去病房里客人连个座儿都没有。 江幼怡今天一反常态地温驯,没跟她斗嘴, 不管薛玉说什么, 她都一副顺从的态度, 嘴里答着是是是、好好好,反倒让薛玉有种使不上劲儿的感觉。 几个小年轻陪在病床旁陪薛玉聊天,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薛玉笑声不断,眼角鱼尾纹都更清晰了些。 聊着聊着, 薛玉忽然记起一件正事。 她看了眼坐在另一侧床边小声说着悄悄话的颜未和江幼怡,抬手轻轻推了推江幼怡的胳膊:我记得今天开学,你们俩下午该去学校报道了吧。 我跟徐老师请了假,晚两天再去。江幼怡回答她, 说完就扭头看向颜未, 倒是你,再不走就没时间吃午饭了。 颜未其实想再留一会儿, 但现在已经中午了,苏辞和颜初也没道理一直迁就她,看着薛玉的病情的确还好, 江幼怡的情绪也平复下来,颜未没再坚持,站起来朝薛玉欠身:那阿姨,我就先回学校。 两位姐姐顺势站起来同薛玉道别,颜未临行前跟江幼怡说:有什么事就给我发消息。 嗯。江幼怡点头,你到了也说一声。 三人离开医院,中途找了家餐馆应付午餐,下午两点之前,苏辞将颜未送到学校,副驾驶位的颜初回头递给她一张银行卡:你苏姐姐借给你的,以后要还的,知道吗? 颜未本来还在犹豫,但听到她这么说,心里的顾虑便放下了:知道,谢谢苏姐姐。 与其向父母摇尾乞怜,接受姐姐们的帮助也是一种回击。 见她收好银行卡,颜初笑了笑,问她: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的,都到这儿了,又没有多少东西。颜未拿好书包,推开门下车,在车旁跟两位姐姐挥手说再见。 待车开走,消失在视野之中,颜未才背起双肩包走进学校。 整个高中部只有高三提前开学,其他年级的学生还有将近两个星期的假期,校道上零星有学生经过,但远不如平常热闹。 高三十一班暂时没有换教室,他们还要在这间教室上几天课,大概要等两周后全校正式开学才连着他们的课桌一起搬去教学楼更僻静的一侧。 同学们上午都签过到了,只有个别空位的主人因故没赶得及来学校上课,其中就有还在医院陪着薛玉的江幼怡。 身旁的女同学从习题册中抬头,朝迟来的颜未爽朗一笑:上午高速路堵车吗? 颜未觉得同桌的小圆脸好像瘦了一些,少了点婴儿肥的圆润感,更贴近她成年后的长相了。 不堵,因为别的事情耽搁了。具体什么事,她不用解释,周晓晓也没问。 作业完成了吗? 都写完了。 两句寒暄后,周晓晓埋头继续预习高三的知识点,颜未则拉开座位,放下书包。 手掌拂过桌面,意外于空了一个多月的课桌居然没有落灰,她看了眼认真学习的同桌,瞥见桌旁崭新的垃圾袋里有几张报废的湿纸巾。 谢谢啊。颜未说着,从容落座。 周晓晓大概是明白她为什么道谢,头也没抬地应了声:嗯。 新发下来的教材都在课桌里,同桌左上角的自制课表已经更新,颜未问完周晓晓今天上周几的课,把下节课要用到的课本拿出来放在桌上,翻开扉页写上自己的姓名。 距离下午正式上课还有十几分钟,颜未做好准备工作就离开教室,去办公室找徐老师报道,顺便再去一趟财务部缴清这学期的费用。 半掩的办公室门里漏出几句说话声,冻住正准备推门的人的脚步。 汗毛猝然竖起来,经年累月养成的敬畏存储在她大脑皮层的每个角落,她几乎下意识就要后退,以回避这场不期然的相见。 可随即,里面的谈话内容又刺痛她的耳膜,让她紧绷的心剧烈跳动几下,掀起难以遏制的反叛与倔强。 这件事我们已经考虑得很清楚,徐老师,我们并非怀疑贵校的教学水平,只是未未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我们希望让她回怡州调养,可能就在那边参加高考。 毕竟,学习虽然重要,但我们做父母的,肯定还是更关心孩子的身体健康,想必徐老师也能理解。 颜廷的话樾说得不疾不徐,态度看似诚恳,可神态间掩不住倨傲,是一种,不管徐婧答不答应,最后他都有办法把这件事办下来的笃定。 徐婧桌上摊着一份转校申请同意书,只要她签署了这份文件,颜廷樾和何萍再带着它去见校领导走个流程,颜未的退校手续就算办理完成。 面对两位如此强势的学生家长,徐婧本该不计较那么多,尽管她知道不管话说得多么好听,转学这件事多半是这两位家长独断专行。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文件上签个字就了结了争执。 她是少了一个优秀的学生,但也避免了后续可能发生的许多矛盾。 但她犹豫了。 想起上学期连着两次没考好,后来咬牙学习,期末又把成绩拉回年级第一的女同学笑着对她说喜欢这个学校,也喜欢现在的学习环境,不想花时间适应新的老师和同学,只想好好学习,她就无法泰然自若地在同意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我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当然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校方有规定,对于十四周岁以上的学生,提交转校申请需要经过学生本人确认同意。 作为颜未的班主任,我有责任严格遵守学校的章程,由于颜未没有来学校上课,现在没法确认她的意愿,所以这个字我不能签。 见面前两位家长眉头越皱越紧,脸上露出堪称愠怒的表情,徐婧继续保持得体的微笑:不如,你们看能不能打个电话联系颜未,我只要确认她有转学意向就可以。 何萍的不耐已经写在脸上,她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声音:徐老师,我们既然都来学校办手续了,怎么会不提前跟孩子商量? 事实上,他们今天来学校本意是先找到颜未,但没想到颜未竟然没有来上学,这件事的确激怒了他们,但也更方便他们行事,等转学手续全部敲定下来,就算颜未之后再怎么反对,她也不可能留在阜都了。 但是,颜未的班主任卡了他们的申请。 徐婧看穿了何萍色厉内荏的情绪,正要继续好言相劝,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我不同意!颜未快步走进办公室,眼神克制,但情绪激愤。 她走到徐婧的办公桌前,和自己蛮横专治的父母当面对峙:你们根本没有征询我的意见! 颜未的突然闯入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办公室里其他几位老师也抬了抬头,朝这个方向投来意外的视线。 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不用回怡州调养,也没必要转学。一片沉寂之中,只有颜未铿锵的声音撕破虚伪的和平,徐老师不是要我自己表态吗?那我再说一遍。 颜未一字一顿地吐出最后一句:我不同意。 颜廷樾从震惊之中回神,一张脸气得铁青。 我们决定的事情,你少插嘴!何萍眼里透出前所未有的凶戾,混杂着震怒与被拂脸面的羞辱,厉声斥责,你现在翅膀硬了,背着父母买手机,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继续放任你在阜都,是不是要翻天?! 颜未估摸着,如果不是素来矜持的教养约束着她的行为,可能下一秒何萍的巴掌就要招呼到她脸上。 你们本来就不该干涉我交友的自由!颜未不卑不亢地顶撞何萍。 激怒之下,何萍口不择言:你是不是想成为第二个颜初?!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江幼怡?! 颜廷樾愣住了,办公室里其他几位高三教团的老师同时停下手上的工作,徐婧也被何萍这一声喝惊得不知所措,心里暗道一声荒唐。 颜未没说话,徐婧拽住她的胳膊将她往自己身后护,然后拿起桌上没有签字的同意书递还给颜廷樾,尽量维持温和的语气:未未家长,你们也看到了,未未没有转学意向,这份文件我不能签,你们再回去商量一下吧。 何萍也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话多么失态,她还想说什么,被颜廷樾拉住胳膊打断了。 他脸色冷肃,视线越过徐婧的肩膀看向自己的女儿,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早就说好的事情,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中途反悔,可能我们还需要再好好聊一聊。 颜未嗤笑一声,心底有个地方隐隐作痛,又好像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为了 维系自己的体面,颜廷樾不惜把言而无信的帽子往她脑袋上扣。 甚至有一瞬间,颜未忍不住怀疑,她的父母是否真的爱过她。 她刻意忽略心尖上那点酸楚,哪怕辩解毫无意义,她依然不想就这样独自吞下委屈:你所谓的早就说好是指你单方面向我宣布你的决定吗? 重活一世,就要任性放肆。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猴子呀 1个;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猴子呀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唔死一身潺、不明觉厉的大葱、agony、苏清欢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某人类、风球、季艺 10瓶;秦唐盛世 3瓶;一只小透明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颜廷樾大概也没想到颜未会如此不识大体, 当着班主任的面一再驳斥他们不说,甚至连他给的台阶都不屑一顾。 事实上,在颜未看来, 那句明显泼脏水的话根本算不上什么台阶,和以往他们为数不多的争执并无不同, 不过是颜廷樾为了逼她屈就十分刻意的言辞羞辱。 她的父母到现在依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决策者的姿态。 这件事没什么好聊的,我不会同意转学。 办公室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颜未和父母互不相让,最后还是徐老师充当和事佬, 简单两句揭过刚才的冲突, 缓和了这一对固执的父母和他们倔强的孩子彼此之间冷硬的态度。 感觉不时有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颜廷樾拉不下脸继续和徐婧争辩,明明恼羞成怒却还压着三分火气,表面客客气气地道过谢,拽住颜未的胳膊把她拖出办公室。 徐婧欲言又止,但接下来是别人的家事, 她再管便是逾矩了。 走廊上毫无意外传来刻意压低的争吵,说争吵其实不准确,因为颜未已经懒得再和他们多说,多是颜廷樾的怒不可遏的斥责与何萍喋喋不休的抱怨。 面对枪林弹雨般的责难, 颜未习以为常地保持沉默, 上课铃一响她自行就走了,任由两个焦躁的大人继续在走廊上宣泄他们的愤怒。 办公室里几位老师面面相觑, 坐在徐婧身边的年轻助教感叹了句:这家长也真是,孩子都这么大了,还管那么严。 颜未常年霸榜年级第一, 各科成绩都名列前茅,性格又乖巧懂事,没有哪个老师不喜欢她这样的学生,今天难得见到她如此叛逆的样子。 这位助教也才研究生毕业两年,年轻气盛,下意识偏心颜未,觉得肯定是她的父母不讲道理。 话音刚落,另一位年长一些老师对他说:这也事出有因,你去年才进学校,有些事不清楚就不要乱说,为人父母哪有什么轻松的。 助教被前辈教导了两句,面子上答应了,事实上还是听得云里雾里,等那位老师去上课了,他才小心凑近徐婧,问了句:刚才老吴那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颜未她父母怎么了吗? 徐老师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是别人的隐私,她不好开口,最后只提点了一句:你查查你入校前两年的校内通知记录就知道了。 说完,她也拿起办公桌上的教材走了。 助教一头雾水,依言点开学校官网的教职工专用系统,找到通知栏,一条条记录往前翻。 一开始毫无收获,但他是个容易钻牛角尖的人,心里有个问题困扰着他,他就一定要找到答案。 滑动的鼠标突然停顿。 高二九班颜初同学因早恋触犯校规,屡教不改,且无故缺课多日,予勒令退学处分。 颜初? 这个姓氏不常见,他心里产生了联想,再浏览了一会儿校内论坛,对比颜初和颜未的个人信息,很快就理清了这件事的关系。 下课铃响,他的视线还停在论坛界面上。 身边有人过来,他也没看是谁就开口:原来颜未妈妈是这个意思哦?颜未居然有个同性恋的姐姐?那难怪她爸爸妈妈那么病态,徐姐你觉得她妈妈说的会不会是真的?颜未跟江幼怡? 说了半天也没人理他,他扭头去看,才发现来人不是徐婧,而是一个小男生,抱着一叠作业卷满脸困惑。 助教认出他来,好像是十一班的班长,颜未的同班同学。 他顿觉尴尬,又不好试探别人听见没有,只能装作无事发生状若随意地问了句:有什么东西要拿吗? 分卷(55) 没,没有。文谭窘迫地摇了摇头,徐老师让我把暑假作业收过来。 助教点头:哦,那你放桌上就行。 文谭放下成堆的作业卷,快步走出办公室。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颜未独自一人前往食堂途中被父母堵住去路。 我们聊聊。颜廷樾像以前很多次找她谈话时那样,表情严肃,浑身上下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不远处有个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看着颜未跟在颜廷樾和何萍身后走进旁边人比较少的小树林,他犹豫了几秒,然后鬼使神差地跟上去。 你现在立马回宿舍收拾东西跟我们回怡州。颜廷樾语气坚决,不容置喙。 经过几个小时的冷静,他勉强压下怒火,没有见面就发难,但脸色也称不上好看。 颜未从他脸上接收到极为危险的信号,如果她不照做,他们大概率会强制将她扭送回家,然后把她关起来。 他们真是偏执得可怕。 且从不悔改。 为了纠正他们所认为的错误,连他们原本最在意的成绩都成了本末倒置的次要选择,哪怕他们的猜测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仅仅出于被迫害的担心。 颜未已经麻木了,心尖上的一点酸涩和惆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对错早就无关紧要,他们的愤怒来自于被冒犯的威严和丢损的颜面。 颜廷樾和何萍所采取的行动,已经不能以一句为你好囊括初衷。 他们要的是她顺服。 或许在这两个人看来,颜未只是闹一闹性子,是出于青春期少女的叛逆和倔强,只要稍加管教就能有所收敛。 至于颜未之前在医院放的那些狠话,他们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他们依然认为颜未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女儿,绝不可能做出那么出格事情。 他们有信心把颜未教好,不会让她走上和颜初一样的歧路。 我不会回去的。 再开口,颜未的语气平静了很多:姐姐不听话你们怪姐姐,现在我也不听你们就怪我,你们总以为错在别人身上,却从不肯换位思考,连基本的尊重都吝啬给我们,我现在特别理解姐姐走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这句话给他们带来无与伦比的震撼,何萍一脸不可思议:我们还要怎么尊重你们?!怎么站在你的角度想?!给你吃给你穿,送你上学,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你最好的生活,你到底还要怎么样? 何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嘶力竭地咆哮:管教你也是为你好啊,我们难道还要害你吗?!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我们不求你感恩戴德,为什么你连最基本的教养都没有! 一开始就没在一个维度的交流注定谁也说服不了谁,她的父母惯会对她的诉求装聋作哑,颜未今天再次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当下为和解所做的努力都是徒劳无用的,服从屈就更不可能收获同等的尊重,剩下的就只有彻底割裂仅剩的一点愧疚,再把沉甸甸的痛都交给时间,藏起丑陋的伤口。 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自私又没有教养,不懂得感恩也不肯听话,就是你们口中那种道德败坏、品格缺失的社会渣滓。 话音未落,她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 很清脆的声响,颜廷樾挥出去的胳膊都在抖,但迎上颜未像看仇人似的眼神,他没忍住心底的愤怒,再反手扇回去,她两边脸顷刻间肿了起来。 就算你们瞒着我偷偷办了转学,我也不会听你们的话去怡州上课。连语速都没有受到影响,颜未声音冷,心更冷,她盯着颜廷樾没有收回去那只手,语气如常地说,不然你就试试打断我的腿,看我会不会屈服。 颜廷樾退了一步,心跳过速,血压急剧升高,他有点喘不过气了。 何萍扶住颜廷樾的肩膀,像看疯子似的震怒又惊慌地瞪着颜未: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爸说话!非要气死我们是不是?! 视线有一瞬间氤氲,但她深吸一口气,忍住了落泪的冲动。 她尽可能平静地回视何萍,吐出最后一句:我不想吵了,你们回去吧,如果爸爸身体不舒服,就先去医院看一看。 说完,她转身走出这条小路。 像要斩断犹豫和心软,她的走得很快,仿佛一转眼就从树荫下出来。 阳光化作几千根尖利的针刺进她的双眼,泪水溢出疼痛的眼眶,哗啦啦滚落,怎么都止不住。 不想被人窥破脆弱,就任由它们在她脸上划出一道道伤口,至少她走出去的背影还像她说的话一样,展现了一副铁石心肠。 躲在树后的男同学忐忑地抓紧校服衣摆,直到树林所有人都离开,他才背靠着树干蹲下来。 后知后觉的羞愧令他脸色发白,额头上不知不觉爬满一层冷汗。 已经过了饭点,反正也没有什么食欲,颜未在教学楼下的卫生间洗了把脸,路过小卖部时心血来潮给自己买了一根雪糕,爬上六楼坐在背光的台阶角落,咬一口就掉一滴眼泪。 衣兜里的手机嗡嗡震了起来,四下无人,也没什么顾忌,直接掏出来看。 一长串未读的小企鹅消息。 小江同学:该下课了吧?你吃饭了没? 小江同学:今天好热啊,我下楼买饭走几步就出了一身汗。 小江同学:[图片] 小江同学:一支雪糕,犒劳一下自己。 颜未看了眼江幼怡发过来的图片,再看看自己手里吃到一半的雪糕,心里没由来一阵触动。 好巧,居然是同一款。 颜未:[图片] 颜未:四舍五入就是吃到同一根雪糕了。 发完这句话,颜未脸上还挂着眼泪,却忍不住抿起唇角,露出一点笑意来。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有话说。 第86章 晚自习上课铃响, 颜未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她给江幼怡发消息说要去上自习,然后就收起手机下了楼。 那两个人后来走没走, 她已经不关心了。 时间缓慢流逝,安静的教室里偶尔一两声压低的窃窃私语, 又很快被翻书声盖过去。 刚开学, 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老师第一天的教学安排只是让同学们预习一下高三的课本, 做一做高二的习题收心,为接下来繁忙的学习任务打基础。 晚上睡前颜未给江幼怡发了个条消息, 问她她妈妈的身体好点没有, 她什么时候回来上课。 江幼怡回了个准信, 返校时间定在后天,周三。 周二也是个晴朗的天气,八月下旬,空气还很闷热,哪怕入夜后太阳退到地平线的另一边, 暑气散了一些,在教室坐了一晚上,依然难以避免出了一身汗。 晚自习最后一节,没有值班的老师监守, 不知名的小虫子从窗外飞进来, 不时激起一两声惊呼,女生抱着胳膊闪躲, 逞强的男同学找来笤帚搭救,嘻嘻哈哈其乐融融。 颜未提前两分钟收拾东西,打算早一点回宿舍洗了澡去床上躺着, 兴许还能和江幼怡通一个电话。 手里刚拉上书包拉链,一个小纸团就越过她的肩膀,落在她的书桌上。 颜未回头顺着纸团飞来的方向张望,附近一圈的同学都低着头,没人看向她。 她疑惑地展开纸团,上面一行清秀的小字:下课等几分钟,我有话跟你说。 落款是文谭。 颜未扭头朝班长的座位看去。 小男生正埋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下课铃响了,颜未在座位上没动,周晓晓问她要不要一起走,她微笑着摇头:我还有点事儿,你先回吧。 周晓晓没坚持,拿了本单词书就出去了。 等教室里人散得差不多了,文谭站起来走到讲台,颜未不等他靠近,自行提着书包起身,朝教室门扬了扬下巴。 文谭意会,转身离开教室,在走廊上等她。 等待的过程并不漫长,但他还是不安地抓紧了书包肩带,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边缘磨损后略显粗糙的地方。 不到一 分钟,颜未从教室前门出来,在栏杆旁停下,距离文谭两步开外。 她想快些结束交谈,所以主动打破沉默:班长,找我什么事? 我就是想问问你这周末有没有空?这学期的资料我还没买,想去书店看一看,如果你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 小男生脸庞柔和,神色腼腆,寸头短发打理得非常干净,眉眼也十分清秀,是一副平和温柔的面相,不带任何锋芒。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不易觉察的绯色蹿上他的脖颈,给本就温和的面庞添了几分青涩懵懂的感觉。 他四处逃逸的视线不敢落在颜未身上,唯恐从她脸上细微的神态中觉察半点不耐的迹象。 颜未有点无奈,上学期她对文谭的冷处理好像没有起到应有的效用,过了一个暑假,这人不知被什么莫名的缘由刺激了神经,突然变得冲动起来。 这种时候,只有干净利落地拒绝才能不叫人生出侥幸的心思。 她看着面前紧张无措的小男生,语气平静地回答他:教辅资料的话我开学前就买好了,暂时不需要添加新的。 除了拒绝,旁的一个字也不能多说。 本身未被挑明的好感,若由她开口,不仅叫人颜面无光,还显得她自作多情。 如果文谭识趣,到这里就应该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今天倔强的小男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眼看颜未说完这句话就要转身,他鬼使神差地拽住颜未的胳膊。 时至盛夏,天气炎热,颜未只穿了一件校服短袖,温热的肌肤与被冷汗濡湿的掌心相触,黏腻的触感激起强烈的不适,她下意识嫌恶地甩开文谭的手。 看向他的眼神也不如刚才温和,透着两分警惕和告诫的味道。 手掌碰到颜未的瞬间文谭就知道坏了,但被颜未用力甩开,他仍感觉到几分难以启齿的窘迫,那张秀气的脸上挤满了慌张、愧疚与难堪。 对不起。他赶忙道歉,我只是,只是 颜未没让他把话说完,摆手打断: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宿舍了。她其实很少这样失礼,但文谭刚才的行径的确冒犯到她,一时间难以很好地掌控情绪。 文谭呼吸一窒,好像明白这一场冒昧 的约见已经打破了他们之间固有的平衡,如果让颜未转身走了,从今往后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可他仍未明确从颜未口中获知他在意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情急之下,他揣着一腔孤勇,不顾一切地开口:颜未,我喜欢你。事后回想起来,这可能是他有限的人生中,最勇敢的一次。 转身的动作果然停下,颜未有点不可思议,文谭竟然真的向她告白了,在高三开学的第二天。 这个时机糟糕透顶,并且他应该早就料想到最后的结局。 颜未想不通这个羞羞怯怯的小男生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但话已至此,她也终于可以把上辈子没机会讲清的话彻底说明白。 她正视着他,算是对他这份情谊的基本尊重。 对不起,班长。她吐字清晰,为了顾及对方的脸面,还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们还是学生,要以学习为重 话没说完,点到为止。 但文谭不买她的账。 许是已经突破胆怯放下了顾虑,他借着这股未散的冲动打破砂锅追问:真的是这个原因吗?如果只是这样,我愿意等,我可以等到毕业再跟你说一次。 尽管他心里明白,这么做其实只是自取其辱。 颜未无声叹了一口气。 不要等,班长,你不用等我。她不得不给出师未捷的固执小男生发上一张标准的好人卡,你很优秀,值得很好的人,但那个人不是我,很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江幼怡吗? 他问得突然,听的人也跟着愣了愣。 颜未抿起嘴唇,脑中两个念头短暂交锋,视线与那双诚恳的眼眸对上,她选择了坦然开口:是。 直到面前的人朝他欠身,走出去好几步了,文谭才从恍恍惚惚的状态中抽离,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像忧愁、失落,夹着一点不甘心。 回到宿舍比计划晚了十来分钟,颜未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上床时距离熄灯铃响还有将近十分钟。 她给江幼怡拨了电话过去,对面很快接起,听筒里传来嘈杂的声音,不像病房里的环境。 你在外面吗?颜未问。 嗯。江幼怡点头,顺手拿起一支新 的牙刷扔进购物车,我在逛超市,前天家里不是砸了不少东西吗?没来得及补。 说到这件事颜未心里就是一悸,不过听江幼怡的声音,好像已经不受那件事的影响了,很平淡,也很从容。 那你弄完就回去,现在不早了。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注意力放在另一件事上,你明天上午回学校还是下午? 她想早点见到江幼怡。 下午吧。江幼怡说,虽然家里没什么事儿,但我想睡个懒觉。 颜未被江幼怡的坦诚逗笑了,既然江幼怡那么喜欢睡懒觉,那她多等半天也没什么。 和江幼怡通电话的时间过得很快,几乎一眨眼,外边就响起了熄灯铃。 电话对面的江幼怡也听见了,正好她也要去收银台付款,笑着和颜未说了句晚安,边走边挂断通话。 临睡前,颜未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放在枕头下面,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躺了几分钟,心里没由来一阵慌,右眼皮也猛地跳了好几下。 颜未捏住眉心,心想自己是不是还没适应学校作息节奏,可能还需要几天时间调整。 可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眼瞅着又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心里若隐若现的惊慌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清晰了。 她摸出手机,重新连上网,想和江幼怡说会儿话。 切换模式的一刹那,桌面左下角显示一个未接来电,短信箱里进来几封未读短信,发信人是江幼怡。 颜未勾了勾嘴角,没想到挂电话后江幼怡还给她发了消息。 愉快的心情没能持续几秒,当短信的内容映入视野,她的手指僵住,眼瞳收缩,心也在同一时间停了一个节拍。 分卷(56) 江幼怡:讨债的人来了 江幼怡:他们在找我 江幼怡:超市快关门了,这会儿人少,不知道躲不躲得出去江幼怡:别打电话 看着这四条半个小时前的短信,颜未耳朵里嗡一声响,仿佛不识字了似的,理解不了这段话的意思。 但一股子寒意还是遵循本能从背脊往上蹿,冻得她从床上翻坐起来,想掀开被子,却发现手脚发麻,脑子里也是懵的。 她又点开通话记录,屏幕上红色的未接来电几个字出现重影,抖得厉害,晃得她眼睛生疼,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不是屏幕在抖,而是她的手在抖。 来电时间在半个小时之前。 颜未不敢去猜这个现象意味着什么,她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把自己的情绪调整过来,即便难以抑制手抖脚抖,她还是尽可能快地从床上下来,鞋都忘了换直接跑出宿舍。 身后好像有人叫她,可能是周晓晓,也可能是宿管阿姨,但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要去找江幼怡。 必须。 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咳 第87章 颜未脚上穿着拖鞋, 踉踉跄跄地跑下宿舍楼。 眼前出现的铁门唤醒她的理智,如果没有取信宿管的借口,这道门她出不去。 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 她压下心底的惊慌,嘴里喊着老师, 飞快朝铁门旁的值班室扑过去。 里面的人已经听见外边的动静, 推开浅蓝色的玻璃窗看向她:同学,你怎么了? 老师!我们宿舍楼有人晕倒了! 值班的年轻女人听到这话大惊失色, 连忙从值班室里出来。 颜未的神态很急,对方一点也没有怀疑, 她快步走向颜未, 见颜未趴在窗户边累得直喘气, 扔下一句:你先到值班室里休息一下,我过去看看。 可她还没走到宿舍楼下,负责管理高三楼层的阿姨跑下楼和她撞个正着。 刚才跑走的学生呢? 晕倒的学生怎么样了?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愣住。 宿管反应过来什么,回头去看。 铁门不知什么时候大敞开, 本该到值班室休息的女同学已经不见了。 颜未嫌拖鞋碍事,她蹬掉鞋子,赤脚翻过护栏,从上辈子高考前夕逃出学校去医院那条路跑出去。 她知道四周的铁栏杆上都有监控, 老师和校领导很快会出来找她, 并且通知她的家长。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光洁的脚底踩在粗糙冰冷的地面上,大大小小的石子硌着脚, 每一步都像刀割似的,但她一秒也没犹豫,借着这点疼痛带来的短暂清醒, 支撑着她惶惶不安的神经,脚下步子越来越快。 距离公交车最后一班开走已经过去三个小时,这所私立学校坐落在偏僻的城郊,离开学校后视野空阔,附近学区楼都没有几座,根本打不到车。 颜未沿着路一边朝城区的方向跑,一边掏出手机给颜初打电话。 等待接通的每一秒都让颜未感到漫长,她等得四肢酸痛,胸中有如火烧。 嘟声响了三下,颜未却感觉像是过去了十几分钟。 终于接通,对面传来略略失真的女声:未未?发生什么事了? 颜初的声音有点着急,可能是从电话拨来的时间点觉察到了异样,周二晚接近凌辰,如果不是重中之重的急事,颜未应该不会给她打电话。 颜未急着说事,没看到前面有个坎儿,一脚踩空,瞬间失重,膝盖叩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紧跟而来的就是令她鼻尖酸涩眼眶潮湿的尖锐疼痛。 手机被她好好护着没有脱手,代价是手肘触地,承接了她上半身的体重。 好在最激烈的痛感只有伏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几秒钟,她很快缓过劲手脚并用地爬起来,顾不得检查刚才那一下伤到哪里,她站起来就继续往前走。 电话对面的人听见动静,仅剩的一点睡意也散了干净,急急忙忙询问颜未这边是什么情况。 姐姐 颜未开口,难以抑制地带了点酸涩的鼻音。 颜初意识到问题不同寻常,连忙安抚她:别着急,慢慢说。 听筒里传来些许细微的声音,颜初身边的人也起来了,还没听到颜未回复,她已经掀开被子起来穿衣服。 颜未心里很慌,但脑子意外地清醒,也或许是因为刚刚摔了一跤,疼痛刺激着大脑神经,让她得以在最惊慌失措的状况下还能维系思考的冷静。 江幼怡出事了,她现在很危险。 颜未咽下喉头哽咽,三言两语交代了事因,颜初仔细听完,正要回答,另一个人却抢在她之前说:这儿距离你们学校比较近,你等一会儿,我们先去接你。 这一次她们也利落地回应了她的期望。 好像不管什么时刻,什么境遇,只要颜未开口,姐姐们就会竭尽所能。 哪怕这些凭空多出来的麻烦事已经影响到她们的正常生活,她们依然愿意为眼下陷入穷途的妹妹提供毫无保留的帮助。 不可名状的情绪充斥颜未的胸膛,眼角的泪花不当心就会滚落下来。 上辈子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军奋斗,却原来是作茧自缚。 她用手背胡乱抹去脸上湿润,对面连听她说一句谢谢的闲暇也没有,说了句我们马上来就挂断了通话。 街道转角,背靠高压电箱的漆黑角落,江幼怡紧挨着砖石堆砌的矮墙,在绿化带密匝匝的灌木树影间尽量缩起手脚。 她的呼吸很急,跑得满头大汗,可嘴唇却干得吓人,每一口空气都切割着她的喉咙,传来灼烫的刺痛。 心脏也超过负荷,快得几乎要从嗓子里冲出来。 深夜人稀的街道上多出几个快步走动的焦躁身影,他们明显在寻找什么,锐利的鹰眼扫过每一个隐蔽的角落,不时拿起对讲机汇报两句,一点一点缩小搜索的区域。 讨债的人来找她,为了躲这些人,她在超市掀翻了一排货架,好不容易从超市跑出来,凭借动作的灵巧和对周遭环境的熟悉与这些人周旋了一个多小时。 但这样下去毫无意义,她的体力再好也不可能继续维持消耗,对方人多势众,又都是擅长这种抓捕行动的成年男性,她迟早会被他们抓住。 落在这些人手里会是什么下场,她不敢想,明明是江康国欠下的债,他们却想找她拿钱,明知她没有还账的钱,不过没关系,她会成为他们手里的筹码,肉票,或者别的什么。 十分钟前她才找机会报了警,但对警察什么时候能来她不报期待,她只是在履行和颜未的约定。 盛夏的夜晚暑气不散,空气的燥热着令人心烦意乱,躲在墙脚的女生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湿透,但她却因为不知何处卷上背脊的寒冷不住颤抖。 不远处的黑影由远及近,她甚至能听见对方脚上那双灰败的圆头皮鞋踢开石子的声音。 江幼怡屏住呼吸,怀里的手机却在此时突然亮起不该出现在黑暗中的白光。 屏幕上弹出一条新收到的消息。 薛玉:怎么还在外面? 白光亮起的瞬间,江幼怡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即将走过电箱的男人看见了她,没等他开口叫人,她站起来朝着人少的方向拔腿就跑。 在这儿!快追! 安静的街道上响起混乱的叫骂和脚步声,江幼怡不敢停下,拐角钻进一条老旧的巷子,再往前跑了几步,前面出口却现出两道人影。 再回头,另一边也被堵上。 完了。 巷口传来讥诮的谩骂和嘲笑,垃圾堆和废水沟的气味彼此纠缠。 她气喘吁吁地扶着脱漆的白墙,看着逐渐逼近的黑影,不甘心地咬紧牙关。 可她太瘦小,太单薄,挤在黑暗里,如一只穷途潦倒的困兽。 男人伸手过来,要抓她的胳膊 ,她朝后躲,抓起地上的石头朝人扔过去。 身后也有人冲上来,混乱中不知是谁拉住她的手腕,她挣扎着咬了那只手,很用力,生生撕下一块皮肉,鼻子里涌进男人身上恶心的汗臭。 被咬的人咒骂着甩了她一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两耳震鸣,几乎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她越挣扎,这些人下手越重,最后蛮横地将她按在地上,她白净的脸沾满了地面坑洼中堆积的脏水,一股股恶臭争先恐后往鼻子里钻。 歇斯底里也改变不了力量的差距,男人用最直接粗鲁的暴力砸烂她的自尊心,将她禁锢在巷子荒败的一隅。 除了仇恨和惊恐,不剩什么了。 巷外响起刺耳的刹车声,争执中的人马还没反应过来,刺眼的大灯就将漆黑的小巷照得如同白昼。 一辆白色的轿车碾过石阶,驶上不可通行的人行道,堵住巷子一头。 巷内几个人震惊之余下意识惊慌,没看清车牌,以为是警察来了,松手放人,转头从小巷另一侧跑了,没一会儿就散得干干净净。 车灯照耀的地方,趴着个衣衫凌乱的女生。 车后座门打开,一身睡衣的颜未穿着双不太合脚的休闲鞋下了车,不顾车上另外两人阻拦,一头撞进巷口,伸手去扶地上的人。 意识混乱中的女生出于自卫的本能,用力拍开她的手。 江幼怡的力气大得不可思议,颜未被这一推踉跄退了两步,手肘撞在墙上,激起一阵钻心的疼。 但她顾不了那么多,眼看江幼怡站起来要跑,她扑过去拽住江幼怡的胳膊,用力拥紧她的肩,声嘶力竭喊她的名字:江幼怡! 江幼怡惊慌失措,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却对肢体的接触感到本能的恐慌,胡乱挣扎中,巴掌和手肘毫无章法地落在颜未身上。 是我!是我!颜未!颜未死死抱着怀里纤瘦的女生,眼泪决堤,不断重复这几个字,是我啊!别怕!没事了! 模糊的声音穿透耳膜,带来朦胧的熟悉感,身体的感官渐渐恢复知觉,闻见女生身上不同于别人的柔缓清香,让她找回一点破败的理智,睁开眼睛辨认此刻竭力抱住她的人。 颜未嘴里不断重复没事了,感 觉怀里的人减缓挣扎,她才稍稍松手,一下一下轻抚江幼怡的背心。 江幼怡晃了下神,看清颜未身上的睡衣和满脸泪痕才敢相信自己真的得救,顿时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浑身发抖地攥紧颜未的衣服。 来不及庆幸自己劫后余生,悲恸的哭声就取代了刚才惊乱的呼唤,闯进她的耳朵里。 颜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抖得像筛糠似的,满腔惊恐,心有余悸。 再晚一点会怎么样? 她无法想象。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试图为@猴子呀 同学的浅水加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短腿猛1 4个;枕梦寒、24730474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aotzu 40瓶;知归处 5瓶;磕代表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真正的受害者还没落泪, 赶来救人的颜未已哭得泣不成声。 颜初和苏辞也先后追进巷子,周围的环境与江幼怡身上凌乱的伤痕都让人触目惊心。 先到车上去吧。苏辞看了眼唇色发青的江幼怡提议。 颜未哽咽着点点头,胡乱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泪水, 语气尽量小声柔和地对江幼怡说:幼怡,我们去车上休息一会儿? 江幼怡已从刚才那种失去理智的惊恐中脱离, 但心里余悸未散, 手还牢牢揪着颜未的衣摆,听到说话声, 她朝颜未看去,对上颜未潮湿却诚恳的眼神。 嗯。江幼怡点了头, 在颜未的搀扶下朝巷外走。 转身时, 颜未又抽噎两声, 心里搅得像拧了起来,纠着疼。 江幼怡不爱向人示弱,这么胆怯,如同惊弓之鸟的样子,颜未从未见过, 叫她止不住难过。 上辈子没人相助,江幼怡经历了多少回暴力的羞辱?独自抗下多少眼泪和伤痛?在这样的境遇中一点一点被蚕食,被消耗,将她的骄傲, 她的张扬, 她的柔软,全部摧毁。 所以她才会对颜未说, 她不需要别人怜悯。 不知道她真正经历了什么,那些自以为是的关心对她而言,是真的无足轻重。 颜未想到这儿就痛得喘不过气。 怀里的人却在这时突然拉住她的手腕, 回头对她说:我没事,不要担心了。 眼泪差点因为江幼怡这句话又滚下来,她好爱哭。 刚走到车旁,几条街外传来陆陆续续的警铃声,没一会儿警察就赶到这里。 警车停在路边,几名身材高大的警察走过来,江幼怡肩膀抖了下,埋头往颜未怀里钻。 颜未轻轻顺着她的头发,小声安抚她:别怕,是警察。 警察一来,先出示了警官证,问清是江幼怡报的警,就打算找江幼怡问话。 颜未感觉到怀里的人瑟缩了下,她便伸手挡住面前这位警察,客气地说:李警官,我朋友刚刚遭受了惊吓,现在还有点难受,能不能等她先休息几分钟,你们再来问。 合理要求,李警官没强人所难,允许她们去车上坐一会儿,转头又向颜初苏辞两个人了解情况。 苏辞提 供了车里的行车记录,并坦言自己愿意为违规驾驶担负全责,但希望警察不要放过这些穷凶极恶的地痞流氓。 但她心里清楚,就算行车记录仪拍到这些人欲行不轨,但因为她们及时赶到成功搭救,这种情况属于未构成严重后果,多半最后的处理方式就只是拘留几天,口头上批评教育了事。 除非,他们还有别的案底和可能存在的罪行,比如敲诈勒索,和聚众闹事。 过了十来分钟,江幼怡休息好了,完全冷静下来,接受了警察的问询,如实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全部交代,包括超市里和这些人争执,推倒货架,后来在这条巷子被拦住的经过。 被问到与这些人的矛盾,江幼怡没有保留:我跟他们没有矛盾,是因为我爸欠了钱,他们是对方找来催债的,之前他们到我家砸东西泼油漆,我见过其中一两个人,在超市就认出来了。 做完笔录已经凌辰两三点了,李警官没说这件事会怎么处理,只说他们会继续调查,核实案情,后续可能还会继续叨扰之类的话。 江幼怡对警察办案的态度早就见怪不怪,需要足够的证据才能给案子定性的无罪推定有它的公正性,但同时,无可避免地让人感到优柔寡断与拖沓。 分卷(57) 而这些人的行径最防不胜防,警察调查期间,她也可能受到威胁和二次伤害。 令人担心的是,或许起先他们只是想要钱,但被触怒之后,只要他们没有被制裁,躲过这阵风声,以后会不会采取更加激烈的手段报复她?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就算她回学校了,这些人拿她没有办法,可她妈妈呢?薛玉还住在小区,江康国一日不还钱,他们就一天不会消停。 未知的担忧最容易造成恐慌,警察走后,江幼怡坐立难安,已经关机的手机重新打开,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来自薛玉。 她靠坐在椅子上做了个深呼吸,等心情平复了,才给薛玉回了电话。 嗯,我马上回来。江幼怡和薛玉聊了两句,很快挂断。 颜未一直陪着她,听到最后难免担心:你现在回去也不安全啊,要不我们把阿姨接上,你们到姐姐家附近找个地方暂时住两天,等你爸什么时候把钱还了,你们再回来。 这条街就在江幼怡家附近,薛玉今天下午刚出院,晚上江幼怡就被人堵了。 小区附近到处都是认识她们的人,继续住在这儿迟早出事。 江幼怡也后怕,她听完颜未的提议,没犹豫多久就点了头:好,我现在就回去跟我妈商量,叫她一块儿走。 苏辞虽然违规驾驶,但事出有因,她认错态度良好,又未造成不良后果,李警官网开一面,没将这件事上报交警局详细追究,只口头上告诫两句,让她把车挪回机动车道,嘱咐她下不为例,这件事就轻轻揭过了。 她开车到江幼怡家小区门外,安全起见,几人一块儿上楼,避免落单。 江妈妈一直没有休息,客厅里灯亮到现在,见到两个女孩狼狈的样子,她的脸色刷的一下白得吓人。 苏辞对江幼怡说:小江,你和未未先去洗个澡,麻烦你借两件衣服给未未穿一下。 颜未没比江幼怡好到哪儿去,事实上,因为她身上只有一件睡裙,连内衣都没有,在路上又摔了跤,膝盖上青一块紫一块,手肘处也有伤,样子看着比江幼怡还惨一些。 江幼怡也发现了颜未现在的情况,二话不说拉起颜未的手腕将她带到自己的房间去,留三个大人在客厅商讨事情。 她找了干净的t恤和短裤,看见颜未手肘下面一片血淋淋的血痂,犹豫了两秒,说:先处理伤口吧,你这个好严重。 颜未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疼痛,抬起胳膊仔细看了眼手肘。 入目好大一块擦伤,颜未五官皱成一团,答应道:好。 伤口比她预想得严重,她也知道这种擦伤如果沾水,很可能发炎,还是提前处理一下比较好。 江幼怡去了客厅,将医药箱整个抱回卧室,听到苏辞正在和她妈妈说话,大致是讲今天的事情,她没有细听,拿了东西就走。 幸好医药箱里还有碘伏,颜未躲过酒精消毒的劫难,但棉签触碰伤口还是难免会痛。 江幼怡左手拿着药瓶,右手抓着两根棉签,沾了药水小心清理掉擦伤附近的泥沙,但看着还有部分嵌进肉里的细沙,棉签贴近伤口就一直抖,她怎么都下不了手。 颜未看她抖得实在厉害, 有点哭笑不得,去抓她手里的棉签:算了算了,我自己来吧。 江幼怡没办法,只能妥协,垂头丧气地把东西递给颜未让她自食其力。 她不晕血,也不怕处理自己身上的伤,江康国时不时就打人,她都习惯了,可伤口在颜未身上,她心里就揪成一团,光是看着都难受,更别说要她亲手刮掉那些嵌进肉里面的沙子。 她受不了。 颜未怕她看着不舒服,稍微侧过去一点,干净利落地把伤口清理干净,撒了点云南白药,因为待会儿还要洗澡,她给伤口浅浅包了一层纱布,方便裹保鲜膜隔水。 除了手肘,她的手掌和膝盖也有类似的擦伤,颜未同样面不改色地处理完,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五分钟。 我弄完了,你呢?颜未放下药瓶,看向江幼怡问,你刚才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没事。江幼怡大致检查了一下自己,除了挨那一耳光脸颊边刮了几道指甲印,主要是胳膊和肩上有几道被掐出来的青痕。 指甲印已经用碘伏消了毒,那些淤青只能等洗完澡再揉点药酒。 颜未拿起江幼怡放在床边的换洗衣物:那我们就去洗澡吧。 江幼怡注意到颜未的用词,又瞅了眼她手里两套衣服,不太确定地问了句:我们? 对啊,我们一起。颜未说得太理所当然,甚至让江幼怡觉得自己是不是大惊小怪了。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耳朵尖儿浮上一点儿晕红,认真拒绝:不行,我妈和你姐姐都在客厅。 虽然她妈妈不知道实情,可颜未的两位姐姐知道她们两个的关系,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她们眼皮子底下一块儿钻进洗手间洗澡,她怎么好意思? 颜未抿起唇,浓密的睫毛往下垂,一脸沮丧,很小声地说:虽然,但是我两只手都不方便话说一半,语气更委屈了,膝盖也不能碰水。 包上保鲜膜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江幼怡: 客厅里交谈的三个人听见卧室方向传来动静,同时转头去看。 江幼怡埋头往前走,推开洗手间走进去,颜未抱着两套衣服跟在后面。 注意到客厅里投来的视线,关门前颜未回了下头,脸上露出一个乖巧无害的微笑。 苏辞和颜初对视一眼,同时扭头保持沉默,江妈妈这时突然扬声嘱咐:幼怡,你小心看着一点,别让未未的伤口碰到水啊! 苏辞: 颜初: 江妈妈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浴室里,颜未憋笑憋得一脸通红,江幼怡耳朵红得滴血,忍无可忍地嚎了一嗓子: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_(:3」)_ 第89章 浴室门从里面关上, 咯哒一声落了锁。 江幼怡回头,看见颜未一张打趣的笑脸,视线下意识躲闪, 朝下一偏,便顺着女生柔和白皙的天鹅颈掠过去, 与她胸前造型优美的锁骨一同没进衣领深处。 再然后, 她看见女生抓住睡裙下摆,裙子边缘向上提起, 将掩盖于裙下的风景一点一点展露出来。 两条笔直的长腿闯入她的视野,不知是不是气温太高, 她感觉自己快被热到窒息了。 这样的场景, 这样的经历, 与其说是享受,不如说是别样的折磨。 心里有两个小人打得不可开交,其中一个勒令她闭上眼,或者转过脸,挪开目光, 另一个则以蛊惑的声音在她耳边小声劝说:只是一块儿洗个澡,大方一点,大家都是女生,生理结构也一样, 没什么大不了。 她想听从理智撇开视线, 可身体却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瞅着眼前漂亮的女同学, 随着她脱掉睡裙的动作,将对方身体每一个细节都收入眼帘。 十七岁的少女身形已初具模样,像朝阳晨露中绽放的雏菊, 生机勃勃,又带着这个年纪未褪的青涩,好得不可方物。 她一边唾弃自己思想不纯,可一边又为眼下的境遇暗自欢欣。 睡裙缓慢卷到胸前,江幼怡屏住呼吸,女生却在这时转过身去,光洁的脊背一览无余。 直到颜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问她哪边是热水,哪条毛巾可以用,她才如梦初醒,从刚才那点微不可察的遗憾中回过神来。 颜未或许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她把脱下来的睡裙抱在怀里,堪堪挡住胸前起伏的丘陵。 江幼怡不由再恶狠狠地骂自己一句臭流氓,赶忙倒空心底旖旎的心思,拿了个干净的脸盆接上大半盆温水,再拧了一条湿毛巾递给颜未。 浴室规模不小,淋浴池浴兼备,但颜未四肢不能沾水,只能将就着简单擦洗一下。 递完毛巾江幼怡就垂下头,死死瞪着盆里的水,数一数破碎的水波搅荡开的光晕里,藏着多少星星。 颜未背过身用毛巾擦洗身体,低头时瞅见江幼怡像个木头似的呆愣坐着,哪儿也不看,就盯着盆水发呆。 她心里 不知怎么的就较上劲了,咋的?她不比那水盆好看? 葱白的食指戳了戳江幼怡的肩膀,江幼怡没回头,依然两眼放空,嘴上却应着:怎么啦? 你怎么不脱衣服?颜未问她。 江幼怡脸上燃起红彤彤的火,不敢叫颜未瞧见,尽可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语调随意地说:我待会儿再洗。 那不行。颜未果断否决她的安排,语不惊人死不休,快脱,麻利点,别磨叽。 江幼怡脸色爆红,扭头想质问颜未怎么这么霸道,可目之所及,一大片白皙的肌肤,晃得她眼花缭乱,再想想她自己刚才几乎已经把颜未看光了,这话到嘴边她就不好意思开口。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颜未又说:脱了我看看你身上别的地方有没有伤到。 当时那么多人,对方下手不知轻重,刚才在屋里粗略检查,根本无法判断被衣服盖住的地方是否还有隐蔽的伤痕。 江幼怡不自禁扭头,对上颜未的眼睛,那双清透的眼眸里满是关切,显然,她身上那些伤才是颜未此时最在意的东西。 无处躲藏的羞赧忽然间消散一空,江幼怡眨眨眼,不再犹豫,借着心里腾起的冲劲一股脑脱掉上身脏兮兮的t恤。 米白色的内衣包裹着胸前柔软,此外少女身体柔和的曲线再无丝毫遮掩。 江幼怡肤色比颜未还浅一些,同样是白,颜未白得柔滑剔透,江幼怡更接近纸一样的苍白,是因为她长期不按时吃饭造成营养不良,尽管擅长运动,可身子骨还是很虚。 所以同样的感冒,颜未睡一个晚上就好了,她却养了足足三天。 可也正因为她的皮肤很白,所以遭受粗暴的对待,那些力量施加在她身上,留下的伤痕也更清晰,而且很长时间难以消散。 颜未看着她的背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痕,心脏像被什么揪住似的,疼得喘不上气。 家里有药酒么?她问。 有的。江幼怡知道颜未肯定正盯着她看,不自在地低下头,拧好一条新的毛巾,从脸颊开始擦洗身体。 她身上有股垃圾夹杂臭水沟的味道,虽然大部分来自她身上的衣服,但争执时,头发也沾了些污水,得好好清理干净。 颜未看了她一眼,走到浴池边打开水龙头。 江幼怡注意到她的动作,疑惑地看向她。 直到浴池里水位过半,颜未才转过脸来朝她招手:你到里面去泡着,我帮你洗头。 见江幼怡杵着不动,颜未走回来牵起她的胳膊,将她朝浴池里推:别磨蹭了,快进去。 江幼怡内衣裤没来得及脱,径直泡进温水里。 颜未飞快将一瓶沐浴露塞给她,另一只手已经取来花洒,示意她躺倒,伸出脑袋,接下来也安排得明明白白:分工协作,搞快一点,弄完了出去涂药酒。 等江幼怡反应过来,颜未已经淋湿了她的头发,温水湿透发根,拿开花洒,立时汇成一串串晶莹,砸在浴室光洁的地砖上,滴滴答答。 颜未挤了一小团洗发露,避开左手擦伤,用指腹按着右手掌心揉开,将泡沫均匀涂在江幼怡的脑袋上,仔仔细细按揉头皮,一点一点洗净发根,又小心避让着,不让泡沫飘进江幼怡的眼睛和耳朵。 江幼怡不是没让别人帮忙洗过头,自从剪了短发,时不时就得去理发店修一修,可理发店的员工再周到的服务都比不得当下享受,被颜未指尖按过的地方,既酥又麻,同时又很放松。 今晚精神高度紧张,脱险后到刚才,她的偏头痛持续发作,脑仁一跳一跳的,非常难受。 但颜未的指尖带着神奇的魔力,等洗完第一轮,温水冲过头皮,剧烈的疼痛已松缓一大半。 江幼怡倚靠在浴池边缘,偷偷睁眼,由下往上寻找颜未,不经意与对方视线相撞,她做贼心虚地重新闭眼,耳朵尖却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 不知道颜未是不是故意的,温水冲着头发,颜未的手在她脑袋上抚着抚着,像是不经意,轻轻擦过她的耳廓,暧昧极了。 很快,新的泡沫又打好,于发丝间细致涂抹,江幼怡闭着眼神情放松,却听见颜未小声数落她:让你洗澡你就躺着不动,倒是会享受。 江幼怡忍不住笑,藏下心里一点羞怯,笑嘻嘻地开口:那不得颜同学给我这个享受的机会? 颜未嘴里啧了声,很快第二遍也洗好了,用清水冲干净,取了条毛巾给她包上。 好了,你 快洗吧,我不看你。说着她就主动退开,将自己那盆放凉的水倒掉,重新接满,背对江幼怡再次拧起一条毛巾,继续未完成的擦洗。 出校之前她已经洗过澡了,可惜一折腾又出一身汗,伤口没结痂也不敢乱来,只能这样粗略清洁一下。 身后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江幼怡终于脱掉湿透的内衣裤,挤了沐浴露认真涂开。 她的脸还有点红,不知是被浴室里热腾腾的水汽蒸出来的,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 两人背对背,谁也没说话。 江幼怡以毕生最快的速度涂完沐浴露,站起来用清水冲去体表的泡沫。 水声中夹杂着抽冷气的声音,江幼怡用力关掉水龙头,回头就瞅见颜未正反手擦背,动作别别扭扭的,看得出很吃力,一不小心就扯着手肘的伤口。 你小心一点,擦不到叫我呀。 情急之下,江幼怡一步跨出浴池,光脚踩在地砖上,像溜冰似的,霎时失去平衡,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仰。 !颜未听见动静,吓得心脏一悸。 她脑子还在宕机,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一把扔了毛巾回身去接江幼怡。 两臂穿过腋下,牢牢护住她的后脑勺。 失重的感觉好像持续了很久,又似乎只有短短一瞬,江幼怡胡乱抓住身前救命的稻草,顺着浴池边缘滑坐到地砖上,屁股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嘭一声响,疼得她眼泪花都出来了。 好惨哦,为什么她那么惨? 你没事吧?摔到哪儿了? 颜未焦急的声音从她头顶飘下来,江幼怡艰难地睁开眼,随即呼吸一窒,连屁股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分卷(58) 入目一片白皙的色彩,两道柔和的曲线贴近她的鼻尖,呼吸中夹杂着颜未身上馥郁的芬芳,只要她稍稍抬头,就能亲吻近在咫尺的锁骨。 她喉咙动了动,艰难地吞咽一下,勉强维持着即将倾塌的理智,按捺着心底一丝丝冒昧的念头,想拉开两人的距离,于是撑着身子试图小心退开一些。 岂知她朝后靠了不到两厘米,立即被一只柔软的手掌拦住了。 颜未双手护着她的脑袋,谨防她撞上浴池边缘。 她这一动,颜未下意识地揽住她,将她朝怀里带,探出身子仔细检查她肩后有没有撞伤,但这一下,江幼怡无可避免地扑进颜未胸口,与一方柔软温暖的山丘再无阻隔。 她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但即便窒息,也是幸福的。 馨香环绕,飘飘欲仙。 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会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她一点都不惨,这一跤摔得真值。 作者有话要说:小江同学:我还可以再来亿遍! 第90章 颜未检查了江幼怡的背和肩, 确认没有再添新伤才放了心。 怀里的人一口气憋到极限,脸涨得通红,眼看就要断气了, 颜未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异样,觉察与江幼怡的脸密切接触的部位是哪儿, 她白净的耳根也难得晕红, 飞快松开手直起身,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匆忙背过身去。 浴室里刹那安静下来,热气腾腾的水雾蒸腾弥漫, 谁也不说话, 似乎只要开口, 不管说什么都不合时宜。 可保持沉默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沉默的时间越长,气氛就越尴尬。 这时,门外传来江妈妈的声音:幼怡,刚刚怎么了?什么事儿这么大动静? 没事!江幼怡回答着, 声音又慌又急,唯恐江妈妈发现什么。 尽管洗手间门早就锁好了。 好在江妈妈没怀疑,听江幼怡说没事就走开了。 江幼怡羞得双手掩面,完全丧失思考能力。 颜未比她稍微好点, 也知道刚才的失误是自己造成的, 她搓了把绯红的耳根,捡起掉在地上的毛巾扔进水盆里。 胸口还残留着异样的触感, 她抓下挂钩上的浴巾把自己裹起来,不敢回头,又担心江幼怡一直坐在地上会冷而且湿气重, 纠结了几秒还是小声开口:你快起来吧,洗好了就把衣服穿上。 江幼怡也不敢看她,闷闷地答应一声,忍着屁股痛爬起来,撒上拖鞋走了两步确认没摔坏,这才抽了根毛巾胡乱擦干身上的水珠,取过自己的衣物利落穿好。 你先出去把药酒找出来。颜未听着背后的声音,估摸江幼怡应该弄好了,拉开门给她让路。 江幼怡落荒而逃,从始至终没敢看颜未一眼。 颜未本来也不好意思,但见江幼怡比她更慌,她突然就不害羞了。 事已至此,背肯定不用再擦,她伤了手肘活动不方便,又不能把江幼怡叫回来,干脆放弃。 穿上江幼怡的t恤和短裤,颜未拂开镜子上的水雾看了眼镜面上倒映着的人,等红晕散得差不多了才从洗手间出来,钻进卧室。 江幼怡已经找好东西坐在床边,自己倒了药酒往淤青上揉。 夜已经很深,平常倒了这个点儿都该翻二觉了,可她们的兵荒马乱还远远没有结束。 颜未撕开四肢包裹的保鲜膜,问江幼怡:吹风机在哪儿? 江幼怡的头发被毛巾包着,耳朵完全露出来,红彤彤的耳尖绯色未退,闻言偷偷看颜未一眼,又飞快低下去,小声道:我待会儿可以自己吹的。 我说了要帮你吹头发吗?颜未怼她。 江幼怡: 书桌第二个抽屉里。 难得看见江幼怡这副委屈又憋闷的样子,颜未好心情地弯起嘴角,拉开指定抽屉,吹风机果然在里面乖乖躺着。 她接好电源,径直走到江幼怡身边,隔着一层毛巾把软而黑的短发搓到半干,再拿吹风机吹。 江幼怡眨眨眼,想笑,又怕再次被怼,只好绷紧脸装作无事发生,专注于低头涂抹药酒。 两个人距离很近,空气中混杂着药酒刺鼻的味道,洗发水的气息,还有颜未身上不知名的淡淡馨香。 静谧的氛围中只有吹风机呜呜作响的声音,浴室乌龙的尴尬却在这个过程中一点一点消解,江幼怡头发不长,几分钟就吹干,正好江幼怡也把两条胳膊上的淤青抹完。 颜未说了句你趴下,背上我帮你。转头收好吹风机。 江幼怡依然有点扭扭捏捏,可对上颜未眼中的理所当然和脸上似笑非笑的挑衅,她就豁出去了。 心说胸都埋过了,擦个药算什么?然后面红耳赤地往床上一趴,任由颜未掀起她的衣摆,把背部零零散散的淤青呈现出来。 纵使刚才已经看过一遍,颜未再见到这样的伤势,还是不由自主地难过。 默不作声地往掌心倒点药酒,再小心揉到江幼怡背上,颜未忍了许久,没忍住,很小声地说:要不你再劝劝阿姨,让她和你爸爸离婚吧。 江幼怡枕着自己两条胳膊,稍稍侧头望向认真帮她擦药的女同学,看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我也想,还查过这方面的资料,可是他们协议离婚多半不行,江康国不会同意的。 说完她转开脸,刘海垂下来挡住她的眼睛:就算我妈向法院起诉离婚,但家暴判定的条件很难完全达成,江康国又有检察院的亲戚。 换句话就是,行不通。 国内相关法规 并不完善,家暴的判定标准尤其苛刻,对于像江妈妈这样没有自己的工作的家庭主妇而言,起诉离婚的难度的确非常大。 不过颜未已经考虑了一段时间,对此有一些想法,她看了眼关好的卧室门,凑近江幼怡小声说:我有个办法,你要不要听? 江幼怡一脸疑惑地点头,颜未就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还能这样?江幼怡听得有点懵,但眼睛发亮,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颜未直起身继续给她擦药:只是行使公民的正当权益。 不愧是学霸,解题思路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江幼怡啧啧称奇,看得出心情已经好了很多,答应得非常爽快,我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吧,到时候把东西直接给你吗? 颜未点头:可以。 她们这边刚刚商定,卧室门就被敲响了,颜未放下药瓶,顺手再拉下江幼怡的衣摆,这才走过去打开房门。 颜初站在门外,与颜未目光对上,饶有深意地朝她挑了下眉。 颜未故意无视她搞事情的眼神,主动出声:你们聊完了?阿姨怎么说? 两位姐姐肯定已经把她们的打算告诉薛玉了。 颜初翻了个白眼:早聊完了,阿姨已经同意跟我们一块儿走,你们两个磨磨唧唧的还不快点儿。 颜未承认她们确实有点磨蹭,这点无法反驳,但事出有因,她懒得听颜初唠叨,嘴里说着知道了同时关上门,把颜初堵在外边。 颜初气笑了,隔着房门骂了句:没良心的小东西! 房门刷一声又打开,颜未站在门里瞪她:你就比我大三岁,我是小东西的话,那你也是!苏姐姐,你说是不是?后半句是对着客厅里看过来的苏辞说的。 客厅里传来一声笑,苏辞忍俊不禁:对,未未说得没错。 颜初美眸睁大,一脸懵逼。 谁来把这个不尊重姐姐还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妹拖走,她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前两天承诺的加更,今天晚一点再更一章 第91章 颜未重新关上门, 江幼怡已经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收拾包包。 她要带的东西不多,除了换洗衣物、日记本、笔盒、还有颜未送她的书和玩偶,其他的都可有可无, 很快就整理好了。 东西都拿好了吗?颜未回头看见江幼怡抓起桌上的小恐龙,非常不客气地塞进书包里, 嘴角不自禁地翘起来。 江幼怡没立即回答, 再仔细清点一遍,然后点头:拿好了, 走吧。 她们从卧室出来,江妈妈也倒腾出一只行李箱, 塞了满满当当一大包。 临行前, 她回头看了一眼, 脸上神情恍惚。 两位姐姐等在外面,颜未站在门边,江幼怡走过去拽薛玉的胳膊,催促道:快走吧,有什么好看的? 薛玉垂下眼, 没说什么,沉默地拎起行李箱,跟着几个年轻的女孩儿一块儿离开这个住了好几年的地方。 这么晚了要找住处不容易,苏辞就将薛玉母女接到她和颜初住的小区, 留她们住一个晚上, 第二天再出去定酒店。 薛玉觉得太麻烦她们,很不好意思, 起先不同意,架不住两位姐姐和颜未轮番劝,连江幼怡也站敌军阵营, 反过来让她妈妈不要见外,听得薛玉想拍她,颜未却止不住嘴角抽搐似的往上扬。 最后到底是江妈妈寡不敌众,被劝服了,她笑着摆了摆手:我要再不同意,你们几个是不是得把我抬上去? 小姑娘们一阵笑,驾驶座上的苏辞也弯了弯眼睛。 江妈妈到苏辞家里,只有两间卧室,如何分配房间成了大问题。 颜未提议:幼怡跟阿姨一间,我睡客厅。 薛玉大手一挥:这次你们谁也不能跟阿姨抢,未未你和幼怡一块儿,厅长算阿姨的。 两个小朋友彼此对视,各自心里都藏着点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江幼怡清了清嗓子,别别扭扭地说道:妈,我跟你一块儿睡客厅吧。 沙发很大,三个人都睡得下。 薛玉不疑有他,点头答应:也行。 颜未不好意思跟薛玉抢人,最后落得她一个人住侧卧,可怜兮兮的。 柜子里有多的被子,记得拿出来。颜初拍了拍颜未的肩,笑得那叫一个畅快。 什么叫现世报?这就是。 让颜未呛她,现在她就不帮颜未说话,自己个儿待着去吧。 苏辞认真当好一个路人甲,不参合她们姐妹俩斗嘴,但她的视线大多时候都在颜初身上,每当她脸上出现明显的笑意,那一定是她的小朋友不经意露出了可爱的表情。 颜未把江幼怡之前盖的那床小被子抱到客厅,她背对着薛玉,看向江幼怡的眼神格外幽怨。 江幼怡抿着唇,不敢和她对视,从她手里接过小被子,道谢的声音几乎听清。 颜未叹了一口气,还能咋地? 薛阿姨,你们快睡一会儿,天都要亮了。 颜未故意不理江幼怡,转头又朝薛玉露出标准的讨巧微笑,甜甜地说了几句关心话,哄得薛玉一直笑。 江幼怡目送她回到卧室,小眼神跟她几分钟前一模一样。 凌辰四点十三分,忙到现在终于得空躺下休息,手肘和膝盖的擦伤也后知后觉开始疼痛,颜未躺在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出了一身汗。 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可一看时间才十来分钟。 明明困乏得很,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莫名焦躁。 这时,房门突然敲响,颜初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未未,姐姐进来咯? 颜未:好。 房门应声而开,客厅竟然还没关灯,颜初抱着一小床被子走进来,在颜未疑惑的目光中朝她扬了扬下巴:你到那边去,我习惯睡左边。 ?颜未一脸懵逼。 颜初看她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不由笑出声:你是不是傻呀,江妈妈在这儿我怎么可能和苏辞住,今晚姐姐勉为其难地陪陪你。 颜未语塞,好一个勉为其难。 颜初继续火上浇油:你放心,我家苏姐姐宽宏大量,不会吃你醋的。 颜未裹着自己的小被子识相地滚到右边去,满心悲愤地控诉:你简直没有人性! 颜初大仇得报,笑得春风得意马蹄疾。 姐妹俩并肩躺着,颜未虽然闭上了眼睛,却一直没睡,颜初也一样。 柔和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下一两道朦胧的银霜,给静谧的夜增加了几分幽寂与深邃。 上次她们像这样躺一张床睡觉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时候颜初还没离开家,还是父母心里的乖女儿,也是颜未的榜样。 不知不觉,时光匆匆流逝,身边的人也不再是从前的样子。 对于颜未而言,她们分别的时间更久,重逢也更难得。 她们都有同样的担心,但没有人主动提起败兴的糟心事。 黑暗中,颜未睁开眼睛,反正也睡不着,便从漫漫无边的回忆中随意抽出一个话题:姐,你还没跟我讲过,你跟苏姐姐是怎么认识的? 分开的时候,她还没有机会了解,等家里爆发争吵,她得知这件事,颜初已经做出毅然决然的选择,她甚至未能表明自己的立场,对那时的颜初说上一句心里话。 颜未这句话勾起久远的回忆,颜初嘴角扬着淡淡的微笑:这可是她的黑历史,我敢说就怕你不敢听。 怎么不敢听?颜未跟着笑了,有姐姐罩着我还怕苏姐姐揍我不成? 那我可罩不住你,她要揍你的话,你只能乖乖挨着。 颜未抡起枕头就朝颜初扔过去:你说不说? 颜初接住枕头,翻了个身,面朝颜未笑:要说起来还挺狗血的,你真要听? 搞快点! 好吧,我说。她清了下嗓子才正式开口,我第一次见她是在ktv,班里给我搞了个生日趴,我中途去洗手间回来走错了包间。 这颜未一点不意外,颜初是个实打实的路痴,同一条路必须走过四五遍才能勉强记住。 苏姐姐就在你走错的包间里?她接话,忍不住笑起来,那是真挺狗血的。 不不不,这算什么狗血,真狗血的还在后头。颜初不知想到什么,笑容有点奇怪,甚至有两道堪称淫。笑的声音从她嘴角漏出来。 颜未的眼神渐渐幽深。 这个人是谁?她好像不认识。 分卷(59)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笑声逐渐变态,颜初把脸埋进枕头里,闷笑一会儿,几秒钟后冷静下来才继续往下说。 她跟初恋女友分手才两天就收到对方的结婚请柬,大受打击之下一个人跑到ktv喝得烂醉,我走错房间进去,她认错了人,跳桌上指着我的鼻子给我从头骂到脚,最后没站稳还摔下来吐我一身。 那天晚上为了把她 送回家,我还爽了班里的局,这个女人真的难缠死了。 颜未: 苏姐姐形象破灭,重组中 颜未思绪混乱的当口,还抽空在心里吐槽:就颜初那个路痴的程度,居然能把苏姐姐安全送回家,可喜可贺。 你是不知道,当时我真的一脸懵逼,还奇怪呢,怎么会有这种人? 颜初提到苏辞就像打开某个奇怪的开关,完全停不下来,乐不可支地抱紧怀里的枕头,嘴里说着抱怨的话,两只眼睛却亮晶晶的,饶有兴致地问颜未:你说她逗不逗?长那么漂亮,居然是个怪人! 她从没与人分享过这段神奇的经历,苏辞的朋友倒是对这件事感兴趣,可苏辞怎么可能自毁形象,所以颜未还是第一个听到这个故事的人。 颜未咳了声,一脸古怪地瞅着颜初,像看神经病一样。 就算明知苏辞听不见,但苏姐姐积威已久,她不敢随意附和颜初,尴尬道:苏姐姐逗不逗我不知道,但你蛮逗的,我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属性? 被骂得狗血淋头再吐一身,居然笑得那么灿烂还反过去喜欢上人家。 而且据颜未所知,是颜初死缠烂打追的苏辞。 她姐姐怕不是抖m晚期?没得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嗨呀! 第92章 你才有奇怪的属性。颜初笑着还了颜未一枕头。 颜未也在笑:那你怎么喜欢上苏姐姐的?她都那么骂你了, 还吐你身上,你不是有洁癖吗?这都受得了? 还不是因为她好看。颜初笑得停不下来,声音也好听, 我对她一见钟情不行啊? 得了吧你!还一见钟情,你这分明就是见色起意, 老实交代, 你有没有趁苏姐姐喝醉酒占人家便宜?颜未嘴里啧啧不停,越讲越兴奋, 颜初完全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什么叫我占她便宜啊,明明就是她占我便宜, 她说到一半, 突然消声, 颜初脸上浮现可疑的红晕,半张脸埋进枕头里,不再吭声了。 颜未听得在兴头上,何况她的表现那么奇怪,肯定有猫腻! 卧室里此刻四处逸散着八卦的味道, 颜未哪里肯放过她,连忙追问:苏姐姐怎么你了?说啊! 颜初一把将枕头怼到颜未脸上:小孩子一天天的不学好尽晓得打听人家的八卦,不说了,快睡觉! 颜未不依, 却怎么也问不出个结果, 姐妹两个笑闹半天,颜初死活不松口了, 颜未也只好愤愤然心有不甘地放弃了。 闹了这么一会儿,两人心情放松下来,眼看就要五点了, 终于有了点困意。 颜未从颜初手里抢回自己的枕头,闭眼躺好,打算多多少少睡一会儿。 天刚微亮,搁置床头的手机一声震动打破寂静,颜初闭眼摸索一阵,拿到近前虚眼瞥向屏幕,下一秒,她猛地翻身坐起,来电显示惊走了所有睡意。 她扫了眼没被惊醒的颜未,起身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拉开门走出卧室,钻进洗手间里。 这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但她没有立即回过去,坐在小凳子上等了一会儿,不出十秒,屏幕又亮了。 深呼吸,放松紧张的心情,疏解了一部分压力,她才按了接听。 未未是不是在你那儿?电话对面的人单刀直入,开门见山,一个小时之内,你把她送到学校来,否则我们立即给她办理休学!我再说一遍,你听清楚了,我只给你们一个小时! 没有任何拐弯抹角,何萍一如既往地强势。 不讲 道理,不问原因,说完就立马挂了电话,不给颜初反驳和商量的余地。 该来的总要来,不是不提起,不在意,就可以成功规避。 听筒里急促的短音敲打着耳膜,颜初困扰地捏住眉心。 很显然颜廷樾和何萍已经抵达学校,颜未深夜翻。墙离校的行为严重违反校规,处分记过在所难免,最糟糕的是还被父母抓到了把柄。 他们可以轻易调查到颜未离校是为了江幼怡,这相当不妙。 颜初回到侧卧,颜未竟然醒了,正坐在床头,看向推门进来的颜初,视线朝下一降,扫过她掌心的手机,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妈妈给你打电话了? 除了何萍,没有谁会在这个时间来电话,同时,也只有何萍能让颜初露出这样无可奈何的神情。 嗯。颜初如实回答,她让我送你回去,不然就给你办休学。 学生重大违纪,学校有权给学生处分,按理说可以根据学生的认错态度酌情调整惩罚力度,但有了这个意外,颜廷樾和何萍办理任何手续都轻而易举,徐老师就算想护她也有心无力。 颜未亲手递给他们一把锋利的刀,他们可以顺势利用这个机会好好管教他们的女儿。 你怎么想?颜初问她。 这样直接离开学校也不是不行,但就相当于走上她当初的老路。 三年前她辍学之后没再继续去学校读书,高中剩余的课本全部自学,苏辞跑了下关系,让她在附近学校挂名,然后直接参加高考,完全避开父母找到她的所有可能。 当然,颜廷樾这么心高气傲的人,不可能为了找到她去报警,所以整整三年,她和父母都没有见过面。 颜未的睡意也没有了,脸上挂着两只清晰的黑眼圈。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继续躲在姐姐身边无疑是最安全的,可这样的话,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要做姐姐们的拖油瓶,龟缩着过日子,和父母之间真正的矛盾依然得不到妥善解决。 颜初比任何人都更理解她的心情,她走到床边坐下,覆住颜未的手背:你可以就和姐姐在一块儿,别的什么都不用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等你成功渡过高考,他们就拿你没办法了。 高考结束之后不久,颜未就满十八岁,是一个可以使用自主权益的成年人了。 但要下定决心,做出选择,提前结束高中生活,彻底离开学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颜未浑浑噩噩地抱住膝盖蜷缩起来。 以后都不去学校了,这件事不可能瞒得住,她该怎么跟江幼怡说? 江幼怡之后知道她因为这次离校被作退学处理,又会怎么想? 她肯定会自责,会愧疚,以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说不定还会到学校去闹。 因为她自己的胆怯、懦弱,让江幼怡和她一块儿承担来自她父母的压力,她不愿意这样。 我回去吧。颜未做出决定,再和他们谈一谈。 尽管她知道多半和之前许多次尝试一样,不会有什么结果。但她不想就这么放弃了,哪怕有千分之一的机会让她的父母意识到问题,能有所改变,她这一趟就不会后悔。 你真要去? 颜初不意外她的选择,却还是忍不住多劝一句:他们现在正在气头上,什么伤人的话都能说出来。 如果你不想放弃在学校读书的机会,可以等这边风头过去,让苏辞帮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复学,以你的成绩,只要好好说明原因,应该不困难。 可我总不能躲一辈子。颜未朝颜初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幼怡身上的压力姐姐也看见了,我不能再给她增加负担,如果她知道我被退学,很可能会受不了的。 颜初沉默了半分钟,无奈叹了口气:我跟你一块儿去。 她们可以一同面对父母,谁也不会孤立无援。 颜未心里熨帖,展颜道:谢谢姐姐。 颜初回了一趟主卧,告诉苏辞她们的安排。 昨天晚上就预计到今天不会轻松,所以苏辞已经提前请好假,今天不去公司。 她显然也没休息好,奔波一晚上不说,另一半儿还跑去隔壁房间跟自家姐妹叙旧,她一个人孤枕难眠。 屋里夜灯没关,苏辞腰后垫着个枕头,身前摊着笔记本电脑,还在远程处理今天的工作,颜初推门进屋时,正巧瞅见她疲惫地打了个呵欠。 一晚上没睡吗?颜初心疼了,放轻脚步走到她身边。 苏辞见她来, 立马停下敲键盘的动作,反问道: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想你想得睡不着。好听的话张口就来。 苏辞才不信她,昨天夜里姐妹两个闹得多欢,隔着一面墙都能听见打打闹闹的声音。 就算颜初真的想她了,那也没她想颜初多。 苏辞心里不平衡地白了颜初一眼:好好说话。 颜初哪里猜得到苏辞心里的弯弯绕,笑嘻嘻地凑过去,在苏辞身边躺下,侧着身子往她肩上一靠。 闻着苏姐姐身上淡淡的香气,颜初舒服得眯起眼来,可惜今天不能一直和苏姐姐待在一块儿。 她满心遗憾地把何萍来电话让她送颜未回学校的事情和盘托出。 已经决定了?虽是一个问句,苏辞的语气却没半分意外。 嗯。颜初点头,我打算跟她一块儿去。 那我送你们。 不用。颜初拒绝道,我和未未坐公交车去也赶得及,等会儿小江和阿姨醒了,你带她们到附近转一转,找个住的地方。 苏辞这才想起来,客厅里还有两个需要照看的人。 可她有点不放心颜初,伸手去抚颜初的衣领:真不用我去? 她们在一起后,除了去上课,颜初很少一个人出行,一方面是因为她不认路,另一方面苏辞真实的性格和她看起来冷淡的气质的截然相反,她私底下其实是个非常缺乏安全感的粘人精。 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别老这样。 颜初微笑着安抚性地轻拍她的手背,自然而然地捉起她的手轻轻啄了下。 虽然她嘴上说着不用苏辞陪,看上去也似乎从容,可真想到待会儿要留苏辞一人在家,她心里又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块儿。 情人间依赖从来就不是单方面的,颜初亲吻女人的手背,却填不满内心的空阔,忍不住侧过身去,给女人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在女人唇上偷香。 耳鬓厮磨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理智,语气中难免带上两分低落:放心吧,我会尽早回来。 她合上女人身前的电脑,轻抚女人细腻柔滑的肌肤,捏捏她脸上的软肉,依依不舍地说:你在家要乖,现在时间还早,快躺下睡一会儿,说不定不等你们出门,我和未未就回来了。 电脑被颜初收走放到左边的床头柜上,没了堆叠的工作,苏辞只好依言躺下,等颜初替她把空调被提起来盖住胸口和小腹。 颜初准备起身,想关掉床头的夜灯,手腕却被女人轻轻叩住。 她回头,见女人微侧着脸,长发铺散开来,半掀着浓密的睫羽柔顺地望着她,眼神朦胧湿润。 小初。 再亲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颜初:妹妹什么的,不要了,姐姐不香吗? 第93章 颜未不知道为什么颜初去了一趟主卧回来整张脸都黑了, 看向她的眼神带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仇恨,还是那种夺妻之恨? 她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乖乖跟在颜初身后走到玄关。 换鞋时,睡在客厅的江幼怡突然醒了, 她循着动静望向门口, 看到整装待发的颜未和颜初,迷迷糊糊地问道:你们去哪儿? 我回学校啊。颜未语气如常。 房间里没开灯, 颜未身上笼罩了一层昏黑的阴影。 江幼怡看不清颜未脸上的表情,但她没有多想, 正困着呢, 嘴里嘟囔一句怎么这么早啊, 随即嘱咐道:那你路上小心。说完就换了个姿势闭上眼睛继续睡。 她脑袋对着玄关,颜未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她头顶上的发旋。 你下午还回学校吗?颜未问她。 看情况吧。江幼怡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即将睡着的朦胧感,这边顺利的话。 颜未不再问了,和她说了声再见, 转身推开门走出去。 颜初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下楼出了小区,颜初问颜未早餐想吃什么,颜未没什么胃口, 摇头说:不想吃。 不行, 随便什么必须吃点。颜初知道她有低血糖的毛病,四下看了眼, 就近挑了家包子铺,硬逼着她吃了两个包子和半杯豆浆。 才六点多,没到早高峰, 路上车辆很少,公交车畅通无阻,让回程的时间缩短一小半。 颜未看着将将明亮起来的天空,心情却还停留在黎明前的夜色中。 她感觉冷飕飕的,明明是盛夏时节,一阵风吹来,小臂上竟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颜初觉察她的低落,轻拍了下她的肩:走吧。 颜未搓搓胳膊,低头看见身上风格独特的拼色t恤,眼神柔和,应声跟上去。 门卫已经提前接到通知,颜未报出自己的名字,他们立即给徐老师去电,很快就给颜未两人放行。 走在通往教学楼的水泥路上,颜初四下打量校园内的风光:我几年没来了,这地方居然一点都没变。 她的语气里带着点刻意而为的轻松,颜未一听就知道,她也在紧张。 她们和父母 相处十几年,占据了已有人生大半时间。尽管颜初已经离家三年,可经年累月形成的畏惧几乎已经成为她的本能,要在父母的强横威势中鼓起勇气,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连老师也没变。颜未笑了下,待会儿徐老师要大吃一惊。 颜未时常到办公室去拿资料,偶尔听一两句老师们的闲谈,虽然徐老师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起颜初,但在三年前,颜初也是徐老师的学生,徐老师对颜初的喜爱一点也不逊色于现在的颜未。 分卷(60) 颜初听到这句话愣了两秒,下意识抬头看向教学楼。 时间还早,楼里没有几间教室亮灯,五楼的办公室却敞亮着,不时传出一两声激奋的争吵。 颜未在走廊上听了个大概,颜廷樾正在大发雷霆,斥责学校不作为,居然能让一个学生大半夜翻越栏杆离开学校。 我们家未未如果在外面出了事,你们学校负得起责吗?! 不仅徐老师在,年级教导主任和负责高三宿舍的宿管阿姨也都聚在办公室里,宿舍管理敢怒不敢言,教导主任则一直在旁边说好话,赔不是。 颜未做好心理准备,敲响半敞的办公室木门,霎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她身上。 她站在门前,微低着头,一副温驯无害的样子:我可以进来吗? 未未?办公桌前左右为难的徐婧第一个做出反应,起身快步走到门边。 这一挪步,她便看见了站在颜未身后的颜初:小初? 颜初礼貌颔首,轻声道:徐老师。 徐婧从惊讶中回神,来不及感到欣喜,心里先叹了口气。 她朝姐妹俩招手:你们进来吧。 颜未跟着徐婧走进办公室,徐婧有意无意地替她挡掉一部分视线,压低了声音宽抚她:没事,别害怕。 何萍怒气冲冲地走上来: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还有什么是你干不出来的?! 她看也不看颜初,伸手就要去抓颜未的胳膊,被颜未躲开了。 可她不躲还好,这一躲,仿佛朝何萍的心火上浇了一瓢油,嘭的一声炸开,燃起更加激烈的愤怒。 她非要抓住颜未,徐婧拦她,被她推到一边,随即她就扭住颜未的胳膊,拽得颜未一个踉跄。 胳膊肘上的擦伤被这一拽扯得生疼。 旁边斜伸来一只手,按住何萍的手腕,阻止她继续发疯。 她可以自己走。颜初说。 何萍眯起眼,直到现在,她才给了颜初一个正眼:你还敢来管我了?! 要不是你,未未会变成现在这样?!她恨得表情狰狞,你说你是不是居心叵测?你恨我们不让你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所以故意教坏她的,是不是?! 被何萍恶意中伤,颜初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紧绷的唇线抿得发白。 颜未用力一甩胳膊,挣脱何萍的钳制: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犯的错,跟姐姐有什么关系? 嘭 拍桌子的声音响彻教学楼,打断母女三人的争执,颜廷樾坐在椅子上,朝颜未厉声冷喝:你给我过来! 一家之主发话了,何萍没再坚持,颜未肩膀一抖,下意识看向班主任徐婧。 看什么看?!颜廷樾再次断喝。 颜未硬着头皮朝前走,颜初想跟上去,被何萍横跨一步拦住了。 之前的事情,我们先不提。颜廷樾等颜未走到跟前来才开口,或许是颜未的顺服令他稍微心宽,他看起来比何萍冷静一些,语气也没有刚才严厉了。 他敲了敲徐老师的办公桌:这回你怎么说?深夜离校,还骗老师,爸爸相信你不是个坏孩子,希望你跟我们说实话,为什么要这么做? 头几次和颜未爆发争吵,不仅没能管住这个女儿,反而像激起她的反骨似的,导致她的行为更加出格,颜廷樾这几天一直在反思,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稍微改变和颜未的交流方式。 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正处在叛逆期,天不怕地不怕,最难管束,越想给他们定规矩,越引得他们反感,硬碰硬要不得,说不定还会让当初那一幕重演。 虽然颜未犯了不少错,但在颜廷樾眼中,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至少没跟她姐姐一样,小小年纪就谈恋爱,整天跟校外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颜廷樾难得放软的态度,尽管他也有和何萍一样的担心,但他比何萍冷静。 这两天他向其他老师了解了一些情况,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颜未跟那个女孩儿的关系超越了寻常友谊,他们还有机会在颜未彻底走上歧路之前把她拽回来。 颜未面不改色地扯谎:我做了个噩梦,梦见姐姐被一群奇怪的人追,说要把她抓起来,我被吓到,怕她真有什么事,就出去找她了。 几位老师面面相觑,颜廷樾脸色发黑: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颜未梗着脖子,坚决不承认自己出校是为了江幼怡。 颜廷樾被气笑了,突然站起来扯开颜未背上的书包,在颜未反应过来之前抓出她的手机,质问:密码是多少?! 颜未抿紧唇不说话。 颜廷樾冷着脸和她对峙,再次开口:密码! 还是没有回应。 不说是不是?颜廷樾把手机扔到桌上,手指将桌面敲得咚咚作响,你今天要不肯说实话,这书就别读了,回家去好好反省,等你什么时候想通再说! 颜未倒抽一口冷气。 坦白真相和被翻手机的利弊在她心里很快权衡一遍,手机肯定不能让父母看,学也不能退,她只有坦白这一条路。 我说实话。她不得不妥协。 颜廷樾扬起下巴,催促她开口。 教导主任和几位老师在一旁看着,根本插不上话。 我是出去救人的。颜未垂下眼睫,江幼怡家里出了事,她被人追着打,半夜给我发了求救消息,我才跑出去的。 止不住的酸涩涌上眼眶,颜未死咬着牙关也没能忍住泪水,眼泪一滴滴滚下来。 我给姐姐打了电话请她帮忙,我们到的时候江幼怡已经挨了打,那些人被警察吓走,但她一身伤,幸好我们赶过去了,不然可能会出人命的。 颜廷樾听到江幼怡的名字心里就压着火,但听到后面,他的眉头也皱起来: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说谎?! 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说谎吗?!话已至此,颜未完全豁出去了,你们不乐意我跟她做朋友,让我别跟她来往就算了,我妈还私下里找过她,叫她跟我保持距离,别影响我学习,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 如果我告诉你我晚上离校是去找江幼怡,你们还不是要继续闹,这样下去有意思吗?凭什么我就不能自己选择和谁做朋友?! 被颜未戳穿小动作,颜廷樾脸上挂不住,几近恼羞成怒。 他指着颜未胳膊上的伤:你自己选择的结果就是这样! 那就算不是江幼怡,别的同学在校外遭遇不好的事情跟我求救,我能不管吗?!颜未和他针锋相对,半步都不肯退。 颜廷樾忍无可忍: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个学生!其他同学有事不知道找老师非要来找你?你所谓的帮忙就是骗老师,自己跑出去? 如果你在学校只能学到这些东西,我看这学不用上了!跟我们回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好难啊有大纲也写得非常困难。 第94章 颜未觉得颜廷樾真的不可理喻, 完全没法沟通,反正只要不顺他的意,他就拿休学的事给她施压。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上学?!她抬高声音, 我处理这件事是不周全,当时着急哪里想得到那么多?现在我知道错了, 回来认错, 给我记过也好,让我做检讨也行, 我都认,但我绝对不要退学! 你这哪里是承认错误的态度?!颜廷樾额角起来几根青筋, 面目狰狞。 颜爸爸, 先消消气。到这时候, 教导主任不得不出面了,颜未刚才那几句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他像个和事佬似的,劝完颜廷樾又转头对颜未说:同学你也少说两句,都是一家人,吵架伤和气,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颜同学初衷是好的,乐于助人的品德值得宣扬,但方式不可取,我们校方也的确监管不力, 既然双方都有责任, 做休学处分就太严重了,有失公允, 颜爸爸你觉得呢? 有了教导主任给的台阶,颜廷樾脸色稍缓,但语气依然强硬:问题当然要解决, 不想休学,也可以,那就调班级!要么给未未调班,要么把那江幼怡调走! 已经开学两三天了,这个江幼怡不仅没来学校,还在校外惹了一摊子烂事,我们不可能让我们的女儿继续跟一个对她造成恶劣影响的学生做同学! 颜未两眼睁大,一脸错愕:我交个朋友到底碍着你们什么了?! 你要什么朋友没有,非得搁这儿过不去?!颜廷樾右手撑着办公桌,左手指着颜未的鼻子,颜未我告诉你,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调班和休学,你二选一。 见父女两人又有要吵起来的趋势,教导主任连忙出声:这位江同学刚开学就请假,到现在还没来校报到,成绩也一直徘徊在班级下游,的确不适合继续待在十一班了,我们会和她的家长沟通,把她调到别的班去。 说完他看向颜廷樾:等调班的文件下来,我们第一时间通知你们,这么处理,颜爸爸意下如何? 颜廷樾目的达到,见好就收:可以,但我们要带未未回家教育几天,等她反省清楚,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再回来上课。 他自认是个讲道理的人,本来也没想闹到让颜未没有学上的地步。 教导主任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我不回去!颜未又急又慌,大声反驳。 颜廷樾一把扭住她的胳膊,拖着她往门口去,边走边说:你这也不愿,那也不想,什么都由着你来还得了?! 颜未奋力挣扎,可颜廷樾的手像钳子一样,她挣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到办公室门口,颜初想拉住她,却被何萍扇了一巴掌,恶声恶气地叫她滚。 临近八点,学生陆陆续续来到教学楼,在走廊上遇见争执的两人,都纷纷避让。 颜廷樾在众目睽睽之下,生拉硬拽地拖着颜未离开教学楼,旁观这一幕的学生都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刻意压低的议论声像嗡嗡蚊吟,吵闹得很。 车停在距离学生宿舍更近的后校门,颜廷樾不由分说把颜未塞进去,甩上车门落了锁,何萍也跟着坐上副驾,快速系上安全带。 发动机一声响,汽车平稳驶离学校。 清脆的铃声打破寂静,何萍扫了眼来电显示,直接长按电源键关机。 没一会儿,颜廷樾的手机也响了,何萍帮他接起,对着另一端的人说:要和我们划清界限的是你,那就别来插手我们的家事,请你管好自己,以后别再和未未见面了! 说完她挂断电话,同时拉黑了颜初的号码。 颜未趴在车后座上,安安静静的,没有声息。 离开办公室后,她就没再说一句话,也没有再表达反抗的意愿,像过往很多次一样,被自己的父母生生折断了翅膀,做一个他们意愿中的,听话的洋娃娃。 寂静持续了很久,久到汽车即将驶上高速,他们以为这场战争终于落下帷幕。 局势尘埃落定,哪有孩子真能斗得过父母? 何萍稍微平息了愤怒,从储物盒里拿了一块巧克力,转头问颜未:饿不饿?到服务站还要一两个小时,要不先吃块巧克力垫垫? 颜未没应声。 何萍眉头又皱起来,絮絮叨叨地抱怨: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搞得我跟你爸好像坏人一样,我们不让你跟那个姓江的同学来往,还不是为了你好啊? 你看你出校把身上弄成这样,她找你帮忙的时候就没考虑过后果吗?除了爸爸妈妈,谁还真正心疼你? 越说越来气,算了算了,不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何萍把那块巧克力扔到颜未手边,你爸说得对,这几天你就在家好好反省,哪儿也别去,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回来上课。 做人不能忘本,连父母的话都不听,没有基本的教养,学习成绩要那么好有什么用? 车内狭窄的空间逼仄得叫人喘不过气,胸腔每一次起伏都搅动着胃里的空气,翻江倒海,想吐。 一句句念叨从左耳朵钻进去,又从右耳朵跑出来,没记下什么,反倒刺激得耳膜生疼,头晕目眩的,从心理到生理,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都在拼命抗拒。 活着好累,怎么做都不对,不如死了算了。 从小到大出现过无数次的想法再度毫无预兆地蹿上心间,以不可阻拦之势迅速占据整个脑海。 一切都是错的,那从一开始,就不该把她生下来。 就算一切从头再来,她也不该妄图改变什么,除了一腔孤勇,她什么都没有,甚至还连累了颜初。 是她的错,她太天真了。 白活那么多年,竟还真的以为她能改变他们。 她算什么呢?不过一个普通人,救不了江幼怡,也救不了自己。 颜廷樾猛地踩下刹车,车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几道白痕,发出足以捅穿耳膜的尖锐声音。 后座左侧车门大开,纤瘦的女孩儿从车上飞出去,落地一声闷响,被惯性带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旁边车道的司机吓得魂飞魄散,忙打方向盘避开,可车身一摆就撞上了道路中间的护栏。 原本顺畅的交通瞬间拥堵,尖叫声、刹车声,还有交警的鸣笛,此起彼伏。 天空中炸开一声雷鸣,大雨倾盆而落。 颜廷樾踉跄着从车上翻下来,两眼失焦,嘴唇发白,失魂落魄地走了两步,突然膝盖一软,咚的一声跪在车门边。 雨点敲打他的头发,他的肩膀,落在脚边干涸的地面上,稀释了女孩指尖浓稠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会再更一章 第95章 之所以难以沟通, 本质上是因为她没有能与父母平等对话的筹码。 不能奢求尊重,那唯一还能派上用场的,可能只有他们对她, 微不足道的关心吧。 意识还短暂停留,模糊的视野里, 颜廷樾佝偻背脊跪在她面前, 更远的地方传来何萍声嘶力竭的恸哭。 这是如今的她面对父母强权所能做到的,最极致的报复。 在这个瞬间, 他们是否有过后悔呢? 说不上遗憾或绝望,事实上, 她什么情绪都没有, 心里出奇的平静。 分卷(61) 如果硬要她说出一个想法, 就只有 希望小江同学不要怨她。 已经把她逼到这个地步,你们还想怎样?!非要她死你们才甘心是吗?! 你们口口声声为她好,可你们问过她吗?你们才最自私!最偏执!你们心里只有你们自己! 她是你们的女儿,不是仇人!我求你们了!放过她吧! 手术室外响起激烈的争吵,说话的人情绪激动, 声声泣血,若不是身边有人用力拽住她,她都要给面前这一对夫妻跪下。 何萍挂断她的电话,拉黑她的号码, 她留在学校没走, 本是想请徐老师旁敲侧击打听一下颜未的情况,可没想到, 电话接通之后,却得到这样的噩耗。 走廊上人来人往,医护人员屡次提醒他们不要吵闹喧哗, 奈何病人家属根本听不进去,还差点打起来。 你以为我们愿意!谁知道她怎么会这样?!何萍哭得眼睛都肿起来,同样锤心刺骨,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呀? 别吵了,你们都别吵了。颜廷樾双手掩面,蹲伏在地,眼泪濡湿了他的指缝。 素来整洁的白衬衫崩掉两颗扣子,一只袖子卷起来,袖口上没来得及清理的血迹已经干涸,形成深色的斑块,衬着他鬓边数不清的白发,看上去既苍老又落拓。 一片混乱中,不知谁的手机响了,铃声刺耳。 颜初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给苏辞特设的铃乐。 争吵被迫中止,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随即转身走到另一侧的楼道间接电话。 闭目调整好呼吸,手机铃已经响到末尾,她赶在自动挂断之前按下接听键。 这么久才接电话,你那儿不方便吗?苏辞温柔的声音透过听筒响在颜初耳边,听得她眼泪瞬间滚了下来,刚才为平复情绪所做的努力前功尽弃。 她没吭声,苏辞立即感觉出来不对,声音沉了沉:小初,怎么了?学校那边是不是不顺利?你爸妈为难你们了? 姐姐。颜初喉头哽咽,阻塞了接下来的话,只剩滚烫的泪水浇透掌心,顺着脖子淌进衣领里。 面对苏辞,所有无助都有了喧嚣的出口。 对面静了几秒,再有话音传来,语气完全变了:定位发给我。 乖,别怕,我马上过来。 颜初轻易不会叫她姐姐,大多时候都没大没小地直呼其名,她也向来听之任之,她的小朋友少数会这样称呼她的场合,要么气氛暧昧,要么就是颜初情绪不对。 现在只可能是第二种。 她的小朋友需要她。 走廊上传来高跟鞋急而密的敲击声,颜初闻声抬头,很快看见转角处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苏辞不畏惧任何充满敌意的目光,快步走到颜初身旁。 她望了眼手术室门前正亮着的刺眼的红灯,以及另一侧的长椅上悲伤过度无暇顾及她的颜家父母,刚才电话中没来得及问清楚的问题有了答案。 她俯身拥住蜷在门边的女孩,什么也没问,只轻轻抚着她的背,耐心等着她慢慢平静下来。 颜初伏进女人怀里,双手用力揪住女人的衣领,泪水卷着她强忍至此的悲伤涌出眼眶,在女人藏青色的衬衣领口洇出一圈圈的湿痕。 未未出车祸了。她颤着声说,从车上跳下来的。 手术室里躺着的人是她的妹妹,是这世上除了苏辞,唯一一个她能全心信赖的亲人。 她好后悔,如果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她不会带颜未回学校。 颜未出事,她也有责任。 她早该想到的,和那对夫妻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颜初心乱如麻,眼神惊慌,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击溃了她的从容,吓得她浑身发抖:姐姐,我好害怕。 不会有事的,未未那么坚强,一定能挺过去。女人贴着她的脸颊,将她牢牢拥紧,坚定的声音给了颜初一点继续等待的勇气,我和你一块儿等她。 另一端长椅上的夫妻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见女人亲密地抱住颜初,何萍脸上的嫌恶不加遮掩,她两眼通红地站起来想把女人赶走,身边的丈夫却攥住手腕,朝她摇了摇头。 好一会儿,颜初才停止颤抖,情绪稍稍平复。 江幼怡呢?她在苏辞怀里小声问。 苏辞同样很小声地回答她:她们回去了,她妈妈接到电话,好像是她爸打来的,说是要筹款还钱 话音未落,手术室的门向内拉开,病床随之推了出来,穿白大褂的医生边摘手套边问:谁是病人家属? 我!我是她爸爸!颜廷樾一个箭步上去,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医生把取下来的手套递给医助,再接过颜未的病例,这才看向颜廷樾夫妇,语气平平淡淡地说:伤者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她摔伤严重,左侧肩膀和小臂等部位多处骨折,伴随轻微脑震荡,需要继续观察治疗,先办理住院吧。 他在病历单上签了字,转手递给颜廷樾,刚转过身去,就有护士快步跑来,急声道:周医生!急诊部刚送来一名休克的病人,需要立即抢救! 周医生吩咐医助给伤者安排病房,一行人跟在病床边进入电梯。 左侧电梯门刚合上,右侧电梯梯箱打开。 病床被簇拥的护士推出来,上边躺着不久前才与苏辞分开的妇人。 薛玉半边脸上全是血,几乎辨不出她本来的样子,猩红的颜色染得惨白的病床四处斑驳。 江幼怡神情恍惚,乱糟糟的头发被血凝住贴在脸上,随着人潮跟到手术室门外,医护人员拦住她,不准她再上前,直到手术室门轰然关闭,她才瘫软地跪倒在地,前额抵住冰冷的金属门。 头顶,才暗下去不久的手术室急救灯再一次亮起刺眼的红光。 凄清空阔的走廊上,只有她一个人的哭声回荡。 作者有话要说:唔。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猴子呀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球、林壑、不明觉厉的大葱、弯仔码头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七 27瓶;晨光熹微、12221、八木 20瓶;oouo、地中海的鲸、宇阔、小p、穹妹安好,便是晴天 10瓶;秦唐盛世 5瓶;磕代表、huix 3瓶;一只小透明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嘀嘀 病房里一片死寂, 只有检测仪在恪尽职守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颜初坐在床边,警惕地盯着床尾并肩而立的父母。苏辞到楼下去置办午餐,医生也刚走不久,只留下几句简单的叮嘱。 这次她说什么也要留下来照看颜未, 两位家长都没了争吵的力气, 神态颓然地伫立着。 颜未浑身包着纱布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从手术室里出来后,她就一直维持着这个状态。 脑袋上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医生说她摔伤的时候左侧身体落地,除了上肢多处骨折,脸部也有大面积擦伤,就算伤口好了,大概率还是会留疤。 颜初已经彻底放弃和父母的交流,她替颜未仔细掖好被角,又检查了吊瓶的流速是否正常,就自行拿出手机,点开一本电子书。 何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颜廷樾朝她使了个眼色, 示意她先出去, 何萍眼里明显不愿, 颜廷樾不由分说握住她的手腕, 拉着她离开病房。 颜初从始至终低着头,权当他们不存在。 没一会儿, 苏辞回来了。 她手里提着好几个盒饭,进门发现颜廷樾夫妇不在,倒是没觉得意外。 颜初扫了眼她手里的塑料袋, 哼道:买多了。 苏辞失笑摇头,提着饭盒走到颜初身边,空出来的右手自然而然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吃不完放着就好了。 多的你拿回去,晚点热着吃。颜初语气平淡。 苏辞知道她在跟谁较劲,顺着她点头:行。她把饭盒放到床头柜上,从里面取出一份递给颜初,又替她掰开一双一次性竹筷,未未的手术费用缴清了吗? 颜初扭头看着她:这是他们该负的责任,你不要管。 苏辞没和她争,另外拆了一个饭盒在她身边坐下,说起另外一件事:我刚才上楼的时候好像看见了小江。 谁?颜初目露惊讶。 小江啊,未未同学。苏辞把两块卖相比较好的红烧肉挑给颜初,脸上也有点疑惑,我不确定是不是她,看衣服有点像,但医院人多,一晃眼就不见了。 颜初吃了两口饭,越想越不对劲,何况昨天晚上刚发生了意外,她不放心。 给小江打个电话吧。她重新拿起手机,刚点开通讯录又暗恼地拍了把额头,我没她的号码,未未的手机被那两个人拿走了 话说到一半,她脸色微变。 苏辞看见她的表情,也注意到后半句话的内容,面有犹豫地挑明了颜初的担心:万一小江给未未打电话? 颜初猛地站起来,没怎么动的盒饭被她放到一边,从通讯录里翻出徐老师的手机号码拨出去。 电子音提示对方关机。 看了眼时间,才十一点四十,徐老师多半在给学生上课,距离下课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苏辞看她急得团团转,不由出声宽慰:可能是我看错了,小江和她妈妈回家也没几个小时,怎么会到医院来呢?何况小江下午也要回学校,应该不会给未未打电话吧。 苏辞的话让颜初稍稍宽心,她想想觉得苏辞说得对,未未出事后她变得有点敏感了,或许只是杞人忧天。 但愿。 颜初勉强压下担心,和苏辞一块儿把午饭解决了,但她没什么胃口,一盒饭只吃了不到一半。 十二点刚过五分,她又给徐老师去了个电话,这回很快接通。 徐老师,是我,颜初,冒昧打扰了,不好意思。颜初心里装着事,就没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我想问一下,江幼怡回学校了吗? 对面的人愣了下才回:还没有呢。 颜初:那您有江幼怡的联系方式吗?我有个事儿想问问她。 好像有,你等等。徐老师翻看手机通讯录,很快找到江幼怡的名字,将后边跟的一串号码报过去。 谢谢徐老师。颜初说完就挂了电话。 重新回到拨号界面,键入记在苏辞手机备忘录上的号码,拨出去。 一声短促的嘟音中断后,传来冷冰冰的机械女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颜初坐回凳子上,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没打通吗?苏辞见她这样,大概猜到了原因。 嗯。颜初捏住眉心,一脸苦恼。 过了一会儿,她又站起来,对苏辞说:你在这儿守着未未,我出去一下。 苏辞想到什么,问她:你要 去找你爸妈? 颜初点头:与其提心吊胆的,不如去把未未的手机拿回来,他们多半在停车场那边。颜未出了车祸,这两个人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回怡州。 他们不好说话,你自己当心一些。苏辞担心道。 她当然更愿意和颜初一块儿过去,但有她在,可能会激发颜廷樾夫妇的情绪,容易适得其反。 何况,颜未这里也离不开人,医生说她随时可能会醒,需要人在旁边看着。 我知道的。颜初向女人讨了一个拥抱,轻拍对方的背,温声宽慰,别担心了,我会尽快回来。 比起早上颜未刚出事那会儿,她现在已经冷静不少。 苏辞送她到病房门口,目送她走到楼梯口。 过楼道拐角时,颜初似有所感,朝头顶的指示牌看了眼。 住院部楼上是重症监护室。 她脚步没停,扫了眼就收回视线,快步下了楼。 何萍坐在车上一语不发地沉默着,颜廷樾则敞着驾驶座的车门,手里捏着包刚买的烟。 颜初找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她绕过何萍,直接走到颜廷樾面前,轻拍引擎盖:未未的手机在哪儿? 颜廷樾冷着脸扫了她一眼。 意料中的争吵并未出现,颜廷樾按灭手里的烟卷,将剩余一整包都扔进垃圾桶,转身上车,从车前置物盒里取来手机扔给颜初。 未未卡里有医药费,密码你应该知道,不够再说。他松开袖口的纽扣,将两边袖子都卷起来,关上车门继续道,我们这两天住在附近的酒店,笔录做完就回怡州了,有事电话联系。 重症监护室外,江幼怡捏着关机的手机和一张陌生的银行卡,两臂抱膝坐在长椅上,两眼空洞地望着玻璃窗后昏迷不醒的妇人。 周医生和几名护士还在里面,做检查,填数据。 眼前人影幢幢,耳边仪器嘀嘀作响。 走廊里有盏灯坏了,时亮时不亮,闪烁着昏暗的白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争取也有二更,这段剧情我写得好痛苦 第97章 颜未昏迷了十几个小时, 凌晨一点多才醒。 她稍微动一下,趴在床边浅眠的颜初就发觉了她的动静。 病房里只能留一个人看护,所以苏辞回家了,等天亮再带早餐过来。 未未?颜初小声唤她。 颜未眼睑颤了颤。 见她有反应, 颜初又喊了声, 几秒钟后, 床上的人睁开眼,很快又闭上,脸上浮现难受的表情。 颜初想起医生的叮嘱,脑震荡会引起强烈的头晕,视觉神经受到影响,刚醒来的时候可能有一些不适,休息几天可以自行好转。 是不是头晕?颜初问她,嘱咐道,头晕的话就别睁眼了。 听见她的声音,颜未想做出点回应,但头晕得厉害,摇头点头这样的动作都难以完成, 只能气息虚浮地从鼻间哼出一个嗯。 分卷(62) 麻醉的药效退了, 身体像被撕裂成两半, 左侧整个都在痛, 从肩膀到手臂, 疼痛纠缠着体内每一根神经,光是呼吸就用尽全力, 没办法分出别的力气说话了。 看颜未这样,颜初心里也难受。 算起来颜未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喝水进食,虽然颜初一直拿棉签替她润唇, 她的嘴唇依然难以避免干到起皮。 颜初接了半杯热水来,插上吸管递到颜未嘴边:喝点水吧。 颜未依言抿住吸管,喝了两口,喉咙干涩灼烧的感觉稍微缓解,听颜初对她说:手机我帮你拿回来了,颜廷樾良心发现,留了笔钱就走了。 颜廷樾不会不明白颜未根本不待见他们,他们留下来对颜未的伤势恢复有害无利。 这些年来,父母难得一见的妥协,是颜未用自己的血换来的。 另外,徐老师那边我也帮你打过电话问了,小江今天没回学校,苏辞说她跟她妈妈一块儿回去处理债务问题,可能还没弄完。 她说完,颜未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开口却只能发出很小的声音。 颜初看出她有点急,看着她的口型试探着问:手机? 嗯。 她把颜未的手机取来,放到颜未掌心。 颜未不接,又很小声地说:江 给小江打电话吗?颜初问。 听见颜未应了声嗯,她 劝道:太晚了,已经凌晨一点多,小江估计都睡了,要不明天吧? 颜未抿唇,没再坚持。 颜初收回手机,插上电源线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转手按响床头的护士铃。 第二天天刚亮,苏辞带着一盅煲好的鸡汤来到医院,向颜初了解了一下颜未的情况。 连续几天没有睡好觉,苏辞脸上也有两圈淡淡的乌青,不过她出门前上了妆,看起来倒也没有太憔悴,相比之下,反而是一直待在医院陪护的颜初看着没精神,脸色发白不说,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躺了一整天,颜未稍微适应了现在的状态,眼睛能睁开了,但一会儿就得再闭上休息。 见苏辞来,她很小声地打了招呼:苏姐姐。 苏辞走过去,笑容温柔:苏姐姐给你带了鸡汤,不油的,待会儿让你姐姐给你多喂点儿,早些好起来。 颜未乖巧道谢,苏辞将东西保温壶和饭盒递给颜初,嘱咐她:可能还有点烫,你拿出来凉一凉,我得去公司了,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不坐一会儿?颜初留她。 不了。苏辞摇头,八点有个很重要的会,会议资料我还没看完。 颜初无奈,只好送她出去。 姐。颜未唤了声,尽可能简洁地说,给幼怡,打电话。 颜初拿她没办法,昨天晚上开始颜未就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看眼时间,快七点,还很早,但她拗不过这个妹妹。 她拿起颜未的手机问她:密码。 960327。 颜初挑眉:小江的生日? 颜未有点不好意思,微不可察地偏了下脑袋:嗯。 颜初眼底有笑,飞快解了锁,点开通讯录时她想起什么,又退出去,转到通话记录。 一眼扫过去,最上面一条是颜初,江幼怡的名字在第二条,时间更早一点,没有昨天上午的记录。 最恶劣的情况避免了,颜初稍松了口气,直接点开江幼怡的名字,把电话拨过去。 没通,关机。 颜未沮丧地撇撇嘴,又说:发消息。 发什么?颜初好笑地摇了摇头,按颜未的要求点开短信界面。 颜未:早安,小江同学。 颜初: 颜未催她:快点嘛。 颜初只好帮她编辑一条早安短信发送出去,又问:还有什么?一次性说完。 颜未斟酌了几秒钟才开口:你跟她说,我要回家一段时间,已经跟学校请了长假,过了中秋再回来。这一长句,她分了好几次说完。 昨晚上她已经问过医生,她这种程度的骨折至少要在医院住一个月,还要看恢复得好不好,最早都得九月底才能出院。 颜初听她说完,愣了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无奈又沉重地叹了口气。 让她有空,给我打电话,发信息也行。颜未补充道,待会儿再给徐老师打个电话,请她帮我保密。 颜初编辑好短信,念了一遍给她听,颜未应声:就这样,发吧,谢谢姐姐。 任劳任怨终于等到一句谢谢,颜初失笑,见短信发送完成,她就按灭屏幕,端起凉得差不多的鸡汤:来喝汤,你苏姐姐做汤最拿手了,不过她嫌麻烦,我都没喝过几次,便宜你了。 今天有机会。颜未眼睛微弯,我不介意分你一点。 颜初:啧。 沉寂了一整天的手机亮了。 开机的瞬间,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铺天盖地,很快塞满了她的信箱。 江幼怡表情麻木地把这些未知号码一个个拉黑,短信一条条删除,重复枯燥的动作是无望的等待中唯一的消遣了。 直到。 界面上滑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颜未。 [2条未读消息]。 手指顿住,脸埋进臂弯,良久,屏幕暗了下去。 又过了两分钟,她抬起头,按亮屏幕。 视线在颜未的名字上停了好几秒,直到视野模糊,两道水痕濡湿她的脸颊,她才咬住嘴唇。 长按,删除,关机。 这笔钱给你妈妈救命。 等你回去,学校会给你调班,希望你能听从安排,不然我们只能让未未停学。 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叔叔现在只有一个要求。 别再联系未未了,断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第98章 颜未醒来的第一天, 摔伤的肩膀和胳膊疼得厉害,头也昏沉沉的,喝过鸡汤后,护士来给她打了镇痛针, 她没等到江幼怡的回信就睡着了。 再睁眼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 苏辞忙着工作上的事情, 没时间来送饭,颜初打电话叫了份清粥小菜,给颜未喝粥,她吃菜。 有消息了吗?颜未很小声地问。 喉咙干涩,说话的声音也因此显得格外沙哑。 颜初拿起她的手机看了眼,摇头:没有,要再打个电话吗? 颜未抿起唇:打吧。 比起疑惑,她心里更多的是担心,江幼怡很少关机那么长的时间,除了那几次刻意躲她。 颜初依言把电话拨过去,意料之中的关机。 联系不上。颜初也感觉不太对劲,昨天也是关机, 是不是手机没电了? 她刚说完自己就挠了挠头, 谁手机没电二十四小时还不充?不管是顾不上, 还是故意如此, 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颜未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悸。 她忙请颜初再拨个电话给徐老师, 这个点儿徐老师没课,手机也是开机状态, 响铃几秒钟就接通了。 颜初与徐老师交涉几句,寒暄后直接进入正题,颜未听见她说:徐老师, 江幼怡回学校了吗? 她的电话从昨天开始就打不通,我们联系不上她。 那麻烦老师了,谢谢啊。 电话挂断后,她朝颜未摇头:小江没去学校,徐老师说帮忙联系她妈妈,看能不能打通电话,过会儿给我们回过来。 心底的惊慌扩散开,颜未难受地闭上眼。 颜初叹了口气,替颜未把被角牵起来,出声宽慰:先等等吧,实在不行,我叫苏辞今天下班之后去小江家里看看。 她知道江幼怡对颜未的重要性,江幼怡家里情形不乐观,颜未这儿本来就不好过,如果江幼怡再有个什么意外,生理和心理双重打击,她怕颜未要崩溃的。 颜未咬着嘴唇没应声。 再着急也没有办法,她现在躺在床上动不了,稍微剧烈一点的动作都会导致头晕目眩当场昏迷,哪怕她极度迫切,想出去找江幼怡,身体却力不从心。 她恨透了这种无力,从上辈子蔓延到这辈子,不论她怎么选,前路都是一条死胡同。 等待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颜未竭力保持清醒,可在与身体自我保护机制抗衡的过程中,她总是被击败那一方。 醒后没一会儿就得睡一两个小时,身体陷入睡眠,精神却还活跃着,即便睡着了,眉头也没有松开,如饮鸩止渴般的短暂休憩,恢复的体力和精力都微乎其微。 好不容易熬到即将入夜,颜未睁眼,颜初正好挂断电话,不等颜未开口颜初就主动向她播报进度:苏辞被工作绊住了,才从公司出来,现在开车去小江那儿。 几点了?颜未问。 七点半。 嗯。颜未疲倦地应了声,姐,我想去洗手间。 颜初劝阻她:你头晕着,走不了路,还是让护士帮你吧? 我已经好很多了。颜未坚持道,躺太久了,浑身都不舒服,你扶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颜初扶着颜未从楼梯口经过时,楼下拐角处传来一声闷响,好像有人摔倒了。 颜未下意识扭头去看,只瞅见两只摔散的餐盒。 走吧。颜初说。 医院人多,自然有医护人员帮忙,颜初没仁心到松开颜未去管别人的安危。 颜未也没吭声,沉默着收回了视线,一步挪着一步去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饭菜凌乱地散落在脚边,青黄的汤水烫红了她密布淤青的小腿。 江幼怡蹲伏在地,躲在楼上视线死角,双肩抖得厉害,死死咬住指节才忍住没哭出声来。 从洗手间回来已经快八点了,颜未独自待在厕所隔间里那几分钟,颜初一直提心吊胆,好在颜未很乖,没有乱来,也没有逞强,遇到自己处理不了的情况都会第一时间招呼颜初。 回到病房,颜初刚扶颜未躺下,手机就响起来,电话是苏辞打来的。 颜初帮颜未盖好被子,这才摸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没等她开口,对面的人就急急说道:小江家里出事了。 颜初脑子里嗡的一声,下意识地扫了眼闭目小憩的颜未,小声说:你先等等。她故作自然地提起床边的暖水壶,步子不疾不徐地从病房出来,才接着问,怎么了? 等颜初回话的几分钟里,苏辞也理清了腹稿:我来的时候她家里没人,问过门卫,说昨天小区里出了一起事故。 小江爸妈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吵架,还打起来了,江妈妈被推倒撞到桌角,人已经送到市医院去,到现在也没回来过,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话说到一半,颜初心就往下沉,等对面把话说完,颜初后背已经爬上一层冷汗,提着暖水壶的手都开始发抖。 短短一天,发生了太多不可预知的变故。 如果颜未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 等等,市医院? 你昨天不是说好像在楼下看到小江了吗?颜初想起来,那她现在多半也在医院呢,我等会儿去护士站问一下,说不定能问到。 江幼怡空手回到重症监护室,周医生正在病房里等她。 见她一身狼狈,周医生于心不忍,却还是无奈叹了口气,拿了张单子出来,递到江幼怡面前,语气沉重地对她说:这个手术我们院里的医生做不了,建议尽早转院去首都,我可以帮你们联系我的导师,请他主刀。 嗯。江幼怡答应,那就转院。 她想起什么,追问:是不是要家属签字? 周医生点头:你看能不能把你父亲找来,或者伤者父母。 我签。 江幼怡打断他。 周医生皱眉:你没有成年,还在读书,签不了。 江妈妈是医院的常客,以前也常与周医生打交道,周医生大概知晓江幼怡家里的情况,所以才那么为难。 可以。江幼怡很冷静地说,我辍学了,手里还有一笔钱,已满十六岁,法律上是认可的。 说完这句话,她强撑坚强的脸上破开一抹脆弱,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哽咽着说:周医生,我爸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外公外婆在我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想救我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有二更,再坚持一下,会好起来的 第99章 颜初找护士站的医务人员打听到江妈妈在重症监护室, 匆忙上楼却扑了个空,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两名正打扫卫生的护士。 这间病房里的病人呢?颜初着急地问。 护士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你是伤者家属吗?伤者转院了,别的我们也不清楚,你去问周医生吧。 从周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后, 颜初万念俱灰。 江妈妈病情紧急, 江幼怡在转院建议书上签了字, 没有任何犹豫就走了,至于其他后续手续,周医生承诺帮她处理,所以她毫无顾虑。 十分钟前,她们刚刚离开市医院。 她站在颜未的病房门外,好几次握住门把手,最后都松开,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对颜未诉说她了解到的情况。 姐姐?病房里传来颜未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沙哑的鼻音,听不太真切。 颜初闭眼,用力深呼吸, 花了十秒钟平复心情, 推门走进去。 分卷(63) 病床上颜未看向她, 通红的眼眶中蓄满泪水, 由此可见, 不用颜初开口,她聪明的妹妹已经猜到了大概。 从她接起电话刻意避开那一刻, 颜未就明白了。 江妈妈出事了,被小江的爸爸推倒,撞伤了头, 手术很复杂,这边做不了,已经转院去了首都,小江陪护,刚走。很简单的几句话,颜初说得却特别艰难,学校那边徐老师打电话过来,说江幼怡申请了休学。 江幼怡没有回她消息,却给徐老师打了电话。 颜未出奇的平静,没哭没闹,也没吵着让颜初继续联系江幼怡。 她躺在病床上沉默了好长时间,久到颜初都以为她或许又睡着了,却见她睁开眼,小声说:我知道了,谢谢姐姐,今天你也辛苦了,休息一会儿吧。 颜初微张着唇,好似要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能开口。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颜未打破沉默,问出了颜初心里的疑惑。 是有点不明白。颜初点头,无奈自家妹妹太敏锐了,只好坦言,为什么小江不联系你? 前几天那么危险的情况,江幼怡都知道找颜未帮忙,也愿意让苏辞帮她们找住的地方,怎么这一次却音信杳无? 不仅关 机不接电话,连短信也不回,怎么看都像江幼怡单方面切断了和颜未的联系。 要算起来的话,这种异常就是从昨天她们和江幼怡分开之后出现的,更准确一点,是颜未出车祸,手机被颜廷樾收走之后。 可你的手机上没有异常通话记录。颜初自问自答。 姐妹俩都是聪明人,很快就理清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变故以及过程中未被觉察的异常。 江幼怡突然疏远的态度,那对偏执的夫妇不留在医院陪护,主动退出,越细想,越不能将这些异样简单归于一句巧合。 苏辞能在医院偶然碰见江幼怡,那颜廷樾和何萍呢? 我不想的。眼泪顺着颜未的眼角往下落,浸湿脸上的纱布,不想把他们当仇人,不想把他们想得那么坏。 她以为,她的父母尽管不近人情,却也不至于道德沦丧。 江幼怡的妈妈出事了,她该多绝望,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人落井下石。 颜初脱口而出: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呢这话说出来,声音不由自主放轻。 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颜未吸了吸鼻子:或许吧。 可不管怎样,当下她不可能找颜廷樾对峙。 继续激化矛盾毫无意义,更重要的是尽快想到办法解决问题。 她为这样的无能为力身心俱疲。 姐,你明天再帮我问问周医生,看能不能联系到首都那边的医院,打听一下薛阿姨的主治医生是谁。颜未长出一口气,我想知道她的病情。 情理之中,颜初点头答应。 当晚苏辞送饭过来,病房里的气氛比头一天颜未昏迷时还要沉寂。 颜未没有胃口,强行吞下去一口馄饨,立马就吐出来,颜初见她是真的难受,就不再劝她吃东西了。 这日之后,颜未话变少了,不愿意主动与人交流。 颜初发现她日渐消沉,每天会找点网上新出的段子念给她听,有时候段子不有趣,她就念新闻,总要主动挑起一些话题。 尽管颜未大多时候都安安静静地望着一个地方发呆,不到必要不会开口说话,颜初还是继续坚持,她很担心继续这样下去,颜未的精神状态会崩溃。 不过,令颜初稍微安心一些的是,除了 话变少,不怎么愿意吃饭外,其他时候颜未还是很配合治疗的,医生说什么她都照做,每日例行检查也都顺利进行。 明知江幼怡不会回消息,颜初还是每天用颜未的手机给江幼怡发一条短信,简单的问候,不提及任何别的事情。 日复一日,病床上的人不可避免的瘦了好多。 九月初,颜初也要回学校上课,没办法天天待在医院陪着颜未了,好在颜未前面半个月的治疗效果很好,周医生说她恢复状况不错,继续保持下去,有提前出院的可能。 首都院方也给了反馈,江妈妈手术成功,恢复良好,要不了多久就能转回阜都。 苏辞替颜未请了一个护工,照顾颜未日常起居,虽然不及颜初无微不至,至少有个人看着,出了什么意外也能及时处理。 住院部楼下的银杏树开始黄叶,夏季的暑气开始消退,院子里的风一天比一天冷。 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的衣着从短袖换成长袖,再穿上针织衫和外套,市场上的水果种类越来越丰富,护工阿姨每日带来医院的水果都不相同。 所有的变化都在告诉颜未,秋天来了。 我马上就回去了。颜未对电话对面的人说,别担心,就望会儿风,不会有事的,有李阿姨看着呢。 手机另一端,颜初喋喋不休地叮嘱她:今天天色不好,晚一点可能要下雨,你那伤还没好,阴雨天容易痛,千万不能冻着。 颜未坐在一棵银杏树下,右手拿着手机,眼睛却盯着打了石膏的左手。 手指蜷起来,指甲盖没什么血色,白得吓人。 颜未耳边听着颜初絮叨,漫不经心地想道,指甲好长,该剪一剪了。同时敷衍地回答着:我知道了,姐姐,没事,都好得差不多了。 颜初哪里不了解自己这个妹妹,颜未既然这样说,必定是不愿早早回病房的,所以她也没挂电话,继续聊着:中秋节快到了,你想吃什么月饼? 不太想吃颜未开口,觉察颜初的沉默,她无奈改口,那就莲蓉蛋黄吧。 好,我叫你苏姐姐买了送过去,今晚我赶报告,就不去医院了,你自己好好的,别让我担心。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颜初想起今天打电话给颜未的初衷,我又问了首都那边,何医生说江妈妈昨天下午已经出院了。 小江应该也回来了,过两天你出院,中秋节我们去看看她吧,有什么话,可以当面说清楚。 挂断电话,有雨从树叶间落下来,点在颜未的手背上,她却像没觉察似的,呆滞地望着地面一片枯黄的银杏叶,看着它被秋风卷着,吹远。 未未,下雨了,咱们该回去了。李阿姨走过来,扶起颜未的胳膊。 颜未抬起头,天空中有一朵心形的云。 没有以前见过的漂亮,这一朵是灰色的。 这天晚上,颜未做了个久违的梦。 医院逼仄的走廊和惨白的灯光,将内外分隔成两个世界的玻璃窗。 只不过这一次,站在病房外的是江幼怡。 她沉默地站在那儿,目光专注地望过来,身上笼罩着不可言说的悲伤。 即便在熟睡中,知道这一切都是梦,颜未还是忍不住心悸,惊慌,渐渐喘不过气来。 她挣扎着想脱离这个梦,气喘吁吁地睁开眼,清醒的瞬间听见走廊上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下意识地朝窗外看去,走廊上空荡荡的,但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医院萧瑟寂寥的环境中,轻易激起心底的恐慌。 护士推着病床从梦境中江幼怡站的位置经过,短短两秒,脚步声很快远去。 可梦里的场景却还依然拉扯着她的神经,令她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颜未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想看一看时间,自然而然地伸手取来枕边的手机。 信号灯一明一灭地闪烁着。 解锁,颜未看见一封半小时前的未读短信。 发信人是 江幼怡。 啪 手机从掌心滑落,龟裂的屏幕闪烁两下才暗下去。 屏幕上一条短信随着手机信号一同消失,泯灭在黑暗里。 对不起,我不能履行约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4,这是最后一把刀了! 第100章 不用为我难过, 请你们都能为了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 日记翻到尾页,颜未捂着脸泣不成声。 同样憔悴的薛玉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沉痛地耷拉着肩膀。 她脸色灰青,四十岁出头的年纪, 头发却白了一多半。 大病初愈, 又再受打击, 如果不是病床上安静睡着的女孩还有微弱的呼吸,她早已没了念想再坚持活下去。 昨晚发生的一切像噩梦一样,现在回忆起来,依然触目惊心。 苏辞请来的护工在一周之前就应颜未的要求没有继续陪床,现在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颜未看清江幼怡发来的短信,不好的预感在心里疯狂生长。 心像被一只手用力攥着,疼得她浑身发颤,喘不上气,好一会儿才缓过劲,伸手按响了旁边的护士铃。 几分钟后,值班的护士赶来病房,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她情况, 她便先伸出手请求:我的手机摔坏了, 请你把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护士看出她难受, 本想提议要不先替她做个检查, 但视线与颜未对上, 被那双眼睛里殷切的泪光击中心底柔软的地方。 她立即取出自己的手机递给颜未,还贴心地问了她一句:方便吗?要不我替你拨号码? 颜未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她只有一只右手可以活动,刚才开始就一直发麻,止不住地哆嗦, 恐怕难以自食其力。 护士按颜未报的数字飞快按下一串号码,毫无意外的关机。 颜未用力深呼吸,又报出另外一串手机号。 这一回电话等了一会儿成功接通,颜初被惊醒好梦后略微低哑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你好,哪位? 是我,姐姐,你现在在家吗?帮帮我吧,求你了。 颜未带着哭腔的声音把颜初剩余一点睡意都惊醒。 听筒里传来被褥被掀开的声音,颜初先劝了颜未一句冷静,没来得及深究颜未为什么用的是别人的号码,边穿衣服边问她:怎么了?别着急,你慢慢说。 你现在就去江幼怡家里看看。颜未开口,一句多的话也没有,我做噩梦了,起来眼皮一直跳,然后看见她给我发了条很奇怪的短信,我怕她出事。 颜初听得有点莫名其妙,江幼怡和薛玉才从首都回来,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又出事,而且现在大半夜的,凌晨一两点,她觉得颜未过于敏感了。 颜未像是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哑着声对她说:姐姐,求求你了,相信我,去确认一下吧。 颜初无声叹了一口气:好,我们去看看,你别担心,待会儿给你回电话。 挂断电话,颜初无奈地耸耸肩,对同样起身已经穿好衣服上衣的苏辞说:走吧,去小江家,也不知道未未大晚上的搞什么名堂。 苏辞知道她在闹情绪,颜未这个电话打得其实有点不合时宜。 她把过小朋友的后脑勺,在她额前宽抚性的吻了一下,劝慰道:未未那么信你,别置气,有时候两个人之间就是会有不可言喻的感应,说不定小江那儿真有什么事情。 被苏辞顺了下毛,颜初心情好一点了,闻言笑笑,故意酸道:说得好像你很有经验? 她不记得苏辞什么时候对自己有过这样的感应,那想必是苏姐姐的初恋女友了,毕竟她们在一起好多年。 真的只有一点点酸,她发誓。 苏辞朝她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是谁,一声不吭的就跟家里出柜,我那一整天都是心惊肉跳的。 颜初愣了下,慢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两眼一瞪,震惊道:所以其实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有点喜欢我了? 如果只是有点喜欢,怎么会到心惊肉跳的程度? 她以为那一年那一天,她是斩断了自己的后路一腔孤勇地去搏一个不可能的可能,只是让自己为每一个当下的决定都竭尽全力,不留后悔的余地。 可原来,她早就得到了她想要的。 苏辞没有回答颜初这句话,拉开衣柜找出两条干净的内裤,一条扔给颜未,另一条自己穿上,淡淡道:别磨蹭了,时间不等人。 颜初望着她故作镇定,实则落荒而逃的背影有点好笑。 两人整理好后很快下楼,深夜路上车少,一路畅通无阻,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到了江幼怡家的小区。 很快,她们都感觉到不对劲。 这个时间本该沉寂的小区竟然灯火通明,很多人围在聚在楼下,唉声叹气。 苏辞和颜初从他们身边经过,隐约听见一两句议论。 真是造孽!年纪轻轻的,高中都没毕业啊!太惨了!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想不开呢? 换了谁有那种烂人爹,都受不了,可惜了一个好孩子,希望还有的救。 她们飞快穿过人群,看见单元楼前的石阶上残留着几滴干涸的血迹。 无端的揣测为未知的变故增添了几分异样恐惧,走廊里没有人,连成线的血迹一直延伸到电梯,梯箱里更多猩红,连空气中都是未散的血腥味。 两位姐姐脸色发白,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直至电梯叮一声响,走廊右侧那扇熟悉的防盗门大开着,警务人员拉起黄线,不准任何人靠近那个房间。 颜初被人撞了下肩膀,那人倒退着道歉,她却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神态茫然地问:这里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人似乎也是这楼层的住户,没见过颜初和苏辞,但见两个女孩儿长得挺漂亮,便没什么戒心。 他以为她们是来看热闹的,闻言表情揪成一团:你们上来的时候没听说呀?这屋里那小姑娘大晚上想不开,割腕自。杀了,人刚送去医院,也不知道救不救得回来。 等不到约定的那一天了。 接受施舍的时候我就失去了与你见面的资格,细数剩下的时间,竟然只有遥遥无期的绝望。 我最对不起的人,是你和妈妈。 如果我没有向你告白,也许事情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你受到的伤害,也是对我一念冲动的惩罚。 但在这本日记末尾,我想说点心里话。 说我自私也好,说我贪心也罢,其实我并不后悔,感谢你成为我短暂十七年的人生中,炽热温暖的光,让我也有能回想起就会心一笑的过往。 分卷(64) 但愿未来的你,忘了我,遇见更懂你的爱人,拥有更多的快乐。 最后,写给妈妈。 如果我的存在绊住了你的脚步,那我走后,你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离婚吧。 不用为我难过,请你们都能为了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会有二更的,最难的剧情已经过去了_(:3」)_ 第101章 颜未犹记得, 分别那天是个灰蒙蒙的清晨。 江幼怡躺在苏辞家客厅的沙发上,用困倦的声音和她说着再见,翻身时脑袋一偏,露出头顶上可爱的发旋。 她们谁也没想到, 一次普通寻常的分别, 到再见, 竟然相隔那么长的时间。 漫长到,她以为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且,是以这样一种,令人痛心的方式相见。 病床上的女孩呼吸清清浅浅,似乎只有这个时候,她看起来才没有忧愁。 与上次见面时相比,她又瘦了好大一圈,下巴尖尖的,一点多余的肉也没有,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也白到发青,让她看起来单薄得如同一张纸, 轻轻吹上一口气, 就能飘好远的样子。 蓝白相间的日记本安静地瘫在颜未的膝盖上, 久违地再见到这本日记, 她说不出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从日记里, 她找到了准确的答案,明白那天之后, 江幼怡不辞而别的原因。 她该痛恨自己,因为她的自以为是,她对父母过于天真的宽容, 让这一切变得比上辈子更糟糕了,所有不幸都比原本的时间提前,铺天盖地,如疾风骤雨。 可她又庆幸,薛玉手术及时保住性命,也因此,才能第一时间发现江幼怡不对劲,为她抢到一线生机。 病房门被人敲响,打破一室寂静。 颜未小声说了句请进,颜初推门进来,手里提着几个饭盒。 路过薛玉时,她朝对方颔首,礼貌地打了招呼,但薛玉只是颓然地坐着,眼神呆滞地望着江幼怡发呆。 颜初抿唇,没再多言,提着塑料袋走到颜未身边,看了眼床上安安静静的江幼怡,小声叹了口气:小江还没醒呢?医生怎么说? 昨晚发生了太多事,她和苏辞找来医院时,江幼怡已经被送进手术室,薛玉伤心过度昏倒在手术室门前,恰巧被她们撞见,如果不是颜未着急让她们跑这一趟,恐怕酿成新的悲剧。 天不亮她果断回了趟学校,请几天的假,医院这边暂时交给苏辞跟进,后来苏辞给她打过电话,她只知道江幼怡抢救过来了,具体情况还不太了解。 嗯。颜未合上日记,放进病床边矮柜的抽屉里,医生说她失血过多,脑部供血不足,缺氧休克,虽然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但她求生意志薄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也有可能,不会醒。 但不管如何,她都不会再和她分开了。 那你们先吃点东西吧,如果不好好照顾身体把自己拖垮了,小江怎么办呢?颜初说着,拆开一个饭盒递给颜未。 颜未接过,转手拿给薛玉,唤了声阿姨。 薛玉听见她的声音,表情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饿,你们吃吧。 颜未没劝她,只将盒饭放到她手边的桌子上。 伤心至极没有胃口,颜未感同身受。 她走回病床边,对颜初说:姐姐,手机借我一下。 颜初取出手机递给她,见她解锁后点开新闻,就这样坐在床边,一段一段小声念。 她没有念很多,选了几条称得上有趣的,念完就还给颜初,跟她说:我的手机昨晚又摔坏了,还得麻烦姐姐再帮我把我手机拿出去修理。 颜初犹豫着问她: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令人为难的事太多,江幼怡的,她自己的,还有一个拿不清态度的薛玉。 我要照顾她。颜未说,只有这一件是最重要的。 颜初望见她的眼睛便知自己劝不了她,其实也没什么好劝的,换做是她,应该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她们毕竟是亲姐妹,从某种层面上说倒是和那对父母同样偏执。 简单用过午饭,颜初出去扔饭盒,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颜未正盯着江幼怡的脸发呆,忽然听见一声未未,是薛玉的声音。 她闻声扭头,看向神态沉寂的薛玉,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 好在薛玉很快再次开口:未未,有件事,阿姨想和你商量。 颜未心提起来,没一会儿又落下去,薛玉也看过了江幼怡的日记,知道了她们偷偷藏起来的秘密,但现在,她同不同意,都没有了意义。 但出乎她意料的,薛玉并没有提及日记,也没谈到她和江幼怡的关系。 薛玉看起来比昨晚冷静许多,她从衣兜里取出黑白两个u盘,对颜未说:我原本打算收集到足够多的证据,等幼怡过了十八岁生日,顺利度过高考,就向法院提出诉讼,和江康国离婚。 颜未微张着嘴,眼睛也瞪圆了,一脸不可置信。 幼怡一直希望我这么做,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把她当成孩子,没有早一点告诉她实情,我没想到会把她逼到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薛玉拿起白色u盘:这是幼怡昨天晚上给我的,里面保存了一段江康国和检察院那边的人通话的录音。她深深地看了颜未一眼,是你教她这么做的。 如果不是拿到这个录音,薛玉也不会明白,她的女儿其实已经长大了。 很多事情江幼怡都懂,她自以为隐瞒是在保护江幼怡,事实上,却在无形中对江幼怡造成了难以估量的伤害。 江幼怡被逼着走到这一步,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颜未抿唇,百口莫辩。 好在薛玉没有责怪颜未意思,她又指着另外一个黑色u盘:这个u盘里保存的是这些年我收集的江康国偷税漏税的证据和他家暴的视频,有这两样东西,够不够? 够不够把那个男人关进牢狱里。 颜未没想到会这样。 原来上辈子薛玉并不是没有反抗过,她也差一点就能逃出牢笼,可中途出了变故,导致薛玉意外身死,这些曾经耗费心力收集的证据最后都落到江康国手里。 薛玉脸上露出殷切的神情:未未,既然幼怡相信你,那阿姨也愿意相信你。 这两样东西放在我这儿不安全,我想把它们交给你,你能教幼怡如何获取录音,甚至查到了江康国和检察院的关系,肯定也知道怎么运用它们能获得最大收效。 阿姨只有一个请求,不能再让他有机会伤害幼怡了,请你帮帮阿姨。 她两眼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由衷道:如果幼怡能醒,你们两个小年轻愿意是什么关系都可以,阿姨不是顽固不化的人,幼怡能遇见你是她的幸运,阿姨真的很感激你。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哭了_(:3」)_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没毛病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猴子呀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y 2个;暂不2333、不明觉厉的大葱、小p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527062 114瓶;洁 62瓶;kikikanli 40瓶;风球、唐呵呵、宁 10瓶;甜甜旺仔 9瓶;林壑 8瓶;h踢踢 2瓶;一只小透明、烧鸦是真的、烯梵、唐禾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颜未手里握着两个优盘, 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她曾以为最大最困难的一个坎儿,敲死江康国和他身后的靠山需要的证据,此刻被江妈妈郑重其事地交到她手里,如果不是拿到了这段录音, 江幼怡也许还不会这么早下定决心。 不可遏制的悲恸从心底卷上来, 颜未红着眼, 鼻子也涩得厉害,她不知道怎么表述心中的暗涌,只能反握住薛玉的双手,诚恳地说:薛阿姨,你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 她不会再让江幼怡受到伤害了,任何人都不行。 收起两件关键证据,颜初也从外面回来了,颜未请她帮忙联系苏辞,颜初回答她说:她现在应该还在忙,等她下班的话得六七点了。 我去见她。颜未道,你把苏姐姐公司的地址给我就行了。 苏辞的电话号码她自己也存的有, 原是打算让颜初帮她把手机拿出去修, 现在她改主意了。 颜初不赞同地摇头:你伤还没好全, 肩膀上石膏都没取, 不能离开医院, 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可以替你跑腿。 姐姐。颜未用自己能活动的那只手轻晃颜初的胳膊。 她扫了眼薛玉, 见对方没注意这边,才靠近颜初,很小声地说:你该不会是担心我对你苏姐姐图谋不轨, 才不准我和她单独见面吧? 颜初不可置信地涨红了脸,着急忙慌地去捂颜未的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颜未把她的爪子从自己脸上拿开,挑着眉继续道:如果你有这个担心大可不必,知道你小气,不然你跟我一块儿去。 颜初要被这个妹妹气死了,颠倒黑白,好心当做驴肝肺! 她当然知道颜未是在故意气她,真不明白颜未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能想出这样的偏招? 医院门禁之前必须回来。颜初恶狠狠地让步。 颜未脸上绽开一抹甜甜的笑,感激地跳起来,在颜初脸上唑了一小口:谢谢姐姐! 颜初一脸嫌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无可忍地掀开颜未: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简直! 颜未要离院办事,临行前知会了薛玉,请她存下颜初和自己的联系方式,如果医院里有什么事情,务必第一时间通知她们。 从医院出来,颜初打了辆车,带着自家黑心肝的妹妹到苏辞的公司。 公司是苏辞和朋友合资一块儿开的,做红酒生意,有自己的果园和酒庄生产线。 苏辞出资多一点,是大老板,因此管的事情也比较多,另外一位朋友则大多时候都做甩手掌柜,三天两头不来公司报道,但两个人关系好,苏辞从未跟对方计较。 不过,颜初可没少吃那人的醋,以前也像狗血剧里那种矫情女主一样闹过,直到近两年对方脱单,听说还被吃得死死的,她才真正消停下来。 后来颜未从苏辞口中知道这件事,愣是笑了颜初好几个月。 仔细说起来,之前苏辞和人谈生意其实接触过江康国。 因为江康国投资的公司正好是做饮品包装,也曾试图和苏辞合作,但他给出的质检报告有点问题,苏辞仔细斟酌后放弃了江康国的提案,选择了另外一家与江康国存在竞争关系的小公司。 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本来也不重要,如果不是因为江幼怡家的事情特地去查了江康国的资料,苏辞也想不起来曾经与这人打过交道。 本来就是烂人一个,当初的选择真是明智之举。 颜未在苏辞公司楼下找了个修手机的地方,约定修好后来取,颜初也已经同苏辞通过电话,三人约在附近一家西餐厅见面。 十分钟后,苏辞拎着包推开玻璃门,自然而然地走到颜初身边坐下,见她们还没点单,顺手按响了桌上的餐铃。 拿起菜单问她们:吃点什么? 颜初瞅她: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 没有。苏辞老老实实地回答,有个会从早上开到刚才,提前了五分钟结束。 那不是颜初刚打完电话她的会就适时结束了。 颜初抿起唇,嘴角要翘不翘的,假惺惺地说:你要是忙的话不出来也行,我和未未可以上去找你。 颜未朝她的作精姐姐投去一个鄙夷的目光,被颜初选择性的无视了。 那也要吃饭呀。苏辞早就摸清了颜初的脾气和套路,回答得非常从容,早上吃得比较随便,我早就饿了,快,看菜单,你们有没有想点的? 我和未未吃过了,你点吧,给我们来两杯喝的就行。颜初的嘴角终于压不住了,露出点明显的笑意来。 那,给你点一杯拿铁,未未喝不喝热牛奶?苏辞不再询问颜初的意见,转头看向颜未。 咖啡。因解药性,颜未还在养伤,喝不了咖啡。 不得不说颜未有时候也很佩服苏辞,这位姐姐真的既贴心又善解人意,也不知道颜初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把苏姐姐追到手。 可以的,谢谢苏姐姐。颜未点头。 颜初朝在苏辞面前故作乖巧的颜未撇撇嘴,颜未也对她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姐妹俩日常互怼,相互嫌弃,苏辞已经习以为常。 服务生快步来到桌前,苏辞先点了小朋友们的饮品,再给自己加了一份意面和南瓜汤。 等餐的过程中,颜未说起今天来找苏辞的正事,她拿出u盘,推到苏辞面前:黑色u盘里面有一些江康国偷税漏税的证据和他家暴的视频,另外白色u盘里存了他和检察院联系的录音。 我联系过之前负责江康国几年前逃税案的原告方律师,对方明确表示如果能拿到足够的证据,愿意继续跟进这个案子,所以我想问苏姐姐看,能不能请公司的法务出面和律师谈一谈。 她们都不好直接同对方接洽,首先是没有明确的身份和立场,再次是江康国这个人非常极端,如果被他顺藤摸瓜查到是哪一个人故意针对他,可能引来不可预料的报复。 以公司的立场出面,可以大幅降低风险,当然,并不是说这样做万无一失,苏辞一旦答应帮忙,就务必处在风口浪尖。 可颜未已经走投无路,她自己未满十八岁,很多时候行事不便,只有二位姐姐是她的救命稻草。 颜初神情复杂,尽管她很疼爱颜未,可她并非毫无私心,特别是这件事可能关乎苏辞的安危,有一瞬间,她很犹豫,她宁愿自己出面,也不想让苏辞揽下这件差事。 犹豫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颜初很快下定决心,伸手去拿桌上的u盘,可她的手按下去,却只摸到一只光滑的手背。 我也想尽快结束这件事。苏辞说,正好之前江康国给我们公司提交的方案有点问题,差点误导我们的决策,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分卷(65) 作者有话要说:未未:苏姐姐好飒!我姐姐是作精受! 会有二更。 第103章 苏辞让颜未等她的消息, 正好服务生上餐,三人默契地结束这个话题,颜初问起苏辞公司最近忙不忙,那位副董有没有给她惹事。 你那么关心她, 我都要以为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苏辞动作优雅地拿起刀叉, 抛给颜初一个恰到好处的白眼。 颜初笑嘻嘻:怎么可能, 我们苏姐姐人美心善聪明又漂亮,那是十个小纨绔拍马也赶不上。 颜未喝了一大口热牛奶,明明没有加糖,不知怎么的,她还是觉得腻得慌。 真的,太腻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颜初。 每当这时候,颜初的脸皮就格外厚,颜未不加掩饰的鄙夷和苏辞似笑非笑的调侃同时落在她身上也不痛不痒。 午餐结束,颜未先去取了手机,然后跟着姐姐回医院,路上颜初叮嘱她:小江爸爸又跑了,我听你苏姐姐说过, 这个男人看着老实, 背地里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 交的朋友也形形色。色, 你一定要当心。 颜未明白颜初的意思, 江康国是个烂人,人又蠢心还狠, 什么烂招都使得出来,如果让他知道是颜未在后面给江幼怡和薛玉出谋划策,一定会伺机报复。 知道了, 姐姐,我会小心的。 到医院后,颜未先回了趟自己的病房,她离开医院是跟周医生打了报告的,回来也得知会一声,做完登记才去找江幼怡。 江幼怡维持着颜未离开前的姿势,薛玉趴在她床边睡着了。 颜未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叫醒薛玉:阿姨,您去床上躺一会儿,幼怡这儿我来守着。 她的说话声很小,像怕吵醒了熟睡的江幼怡。 薛玉睁眼看见是颜未,没有拒绝,只无声轻拍她的肩,随后起身去了一旁陪护床。 一个简单的动作,藏着殷切的信任和托付,颜未读懂了。 陪护头两天,江幼怡没醒,靠输生理盐水、葡萄糖和复合维生素维持身体所需的基本营养,薛玉每晚用热毛巾替她擦洗身体,一小时翻一次身,避免皮肤不透气生褥疮。 等颜未肩膀和胳膊上的石膏取了,成功办理出院手续,就直接搬到江幼怡的病房来。 她的左手也能进行简单的活动,像叠 衣服、扔垃圾这种不需要费多大力气的小事就交给颜未来做。 遗憾的是她脸上大面积擦伤不可避免地留了疤,虽然不是很明显,对她面部的影响微乎其微,但疤痕的颜色和正常的肌肤色泽略有区别,算是破相了。 薛玉心疼得不行,颜未自己却不如何在意,大不了以后化妆多抹点遮瑕,反正小江同学肯定不会因为这个就嫌弃她。 除了在病床边陪着江幼怡,她每天还要完成自己定下的学习任务,得了空就陪江幼怡聊天,念新闻,甚至丧心病狂地给江幼怡讲题,读课本。 值班的医生依然每两个小时来一次,记录江幼怡病床旁各项仪器的数据。 颜未问过医生如果江幼怡的身体各项指标正常,大概什么时候能醒,对方给出的回答是:一周内醒来的概率是最大的,超过一周几率会变小。再往后,就很难醒来了。 后面半句话他没说出口,但颜未和薛玉都听得明白。 这天,颜初打电话来询问颜未的意愿,说徐老师给她打了电话,问颜未什么时候回学校上课,继续请假的话,出勤率太低,可能毕不了业。 颜未不愿意离开医院,在江康国被警察逮捕之前,她都不放心江幼怡和薛玉。 颜初叹了口气:那我再和徐老师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放宽几天,反正你这边弄好了再回去上课也落不下太多进度。只要成绩跟得上,别的都好说。 颜未跟颜初道谢,颜初很不领情:别老说这些没用的,就这样吧,我明天去医院,中秋节咱们一块儿过,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注意休息,不然身体拖垮了,还得麻烦薛阿姨。 颜未从善如流,一一答应,颜初才挂了电话。 收起手机,颜未提着两份热腾腾的水饺往医院走,刚进住院部大楼,视野里忽然捕捉到两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她停下脚步,心口猛地揪起,疼得脸色发白,呼吸都差点停了。 掌心也浸出冷汗,两条腿不由自主地发颤。 两秒后,她下意识转身要跑,身后的人却已经发现并出声叫住她:未未。 颜未充耳不闻,甚至加快了步子。 她不知不觉松开五指,塑料袋裹着盛水饺的泡沫饭盒落地,散开一摊汤汁。 但她没跑出去多远就被人一把拽住,颜廷樾避开她受伤的左手,扭住她右手手腕,语气很急地开口:未未,先别跑,爸爸来没有恶意的。 颜未用力挣扎,可惜颜廷樾的力气比她大太多,她根本挣不脱了对方的钳制,只能被迫安静下来听他说话。 颜廷樾无视她眼睛里的仇恨和激怒:爸爸刚才问过周医生了,他说你已经办了出院手续,爸爸还以为你回学校了呢,怎么还在医院啊? 好恶心,颜未感觉自己快吐了。 颜廷樾怎么能以这样一副若无其事的嘴脸跟她说话?她为什么在医院他会不知道吗?何必这么虚伪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颜未打断他,扫了眼小跑跟来的何萍,不要再拐弯抹角了。 真的没什么。颜廷樾还在坚持,这不中秋节到了,我和你妈妈来看看你。 颜未已经失去再和他争辩的力气,冷漠又敷衍地回答:哦,那你们已经看到了,我很好,可以松手了吗? 未未 松手!颜未抬高声音,颜廷樾!你不是最要脸的吗?! 你拿钱让幼怡给薛阿姨治病我很感激你,这笔钱以后我也会分毫不差地还给你,你们养育我,送我读书的一切花销,我都可以还! 颜未越说越激愤,涨红了脸,声嘶力竭地咆哮:如果你还觉得我欠你们的,那我只有这条命了!要不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父女关系闹成这样,比仇人还不如,真的挺没意思的。 颜廷樾脸色铁青,但还耐着性子,尽量平和地说:别说死不死的,没这回事,我们其实是想带你去个地方认识一个人,你和对方见一面,只要你乖乖听话,以后你的事情,爸爸妈妈就不再管了。 颜未的心沉到谷地,再也不会对他们抱任何希望了。 如果你说的地方是精神病研究院,要见的人是心理咨询师,那不如直接一刀送我去见姥姥。颜未痛到极致,竟然能笑着说出这句话,该看病的是你们这两个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第104章 被颜未戳破心思, 颜廷樾羞恼地皱起眉,但不悦的情绪很快被他按下去。 为了这次见面他们准备了不短的时间,原本院方听他描述孩子有自残自。杀等过激反抗行为时便提议他们派人来直接把孩子带走, 可他考虑到医院人那么多,万一碰到一个两个认识的,传出什么闲话来。 他不希望自家孩子心理方面有问题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所以经过几次商议之后,院方同意了他的方案,让他先和孩子交涉。 但没想到他还没说什么, 颜未就洞悉了他的想法。 他的女儿比他预想的更聪明,却不知他此时该哭还是该笑。 未未, 你在说什么傻话,爸爸怎么会送你去那种地方?颜廷樾语气轻松,试图放松颜未的警惕心,可他现在说的话, 颜未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死死攥住颜未的手腕,不论颜未说什么, 怎么恨他,他都不松手,何萍走过来帮腔:是啊未未,你误会我们了, 爸爸妈妈不会伤害你的,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颜未只冷眼看着他们,微微掀起的一点弧度的嘴角透着显而易见的讥诮。 眼看他们似乎还要再开口,颜未眼珠子一转,瞅见不远处路过的医院保安, 蓦地憋足一口气,大喊道:救命啊!! 不远处那两名保安听见动静转过头来,与此同时,颜未奋力挣扎,颜廷樾被她一声吼惊得不由自主松了手,颜未趁机脱身,飞快朝那两个保安跑过去。 你们干什么的?! 保安拦住颜廷樾夫妇,将颜未牢牢护在后边。 颜未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早就和医院里大部分医务工作人员都认识了。 她不仅模样生得好,性子柔和又懂礼貌,平时下楼望风,看见认识的人都会主动打招呼,尽管她大多时候郁郁寡欢,喜欢一个人安静待着,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工作人员对她的喜爱。 这两名保安往日里也常同到楼下散步的颜未聊天,这会儿听见颜未呼救,那对夫妻他们又没什么印象,当然毫不犹豫地站在颜未这边。 部队出身的小张电棒都抽出来,不准这两个人靠近颜未。 颜廷樾哪里想得到颜未会 来这出,连忙跟他们解释:二位,误会了,我们是未未的爸爸妈妈 我才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颜廷樾话未说完,颜未便厉声打断,冯叔,小张哥,我车祸就是他们害的!他们是两个控制狂,因为我不听他们的话他们就要送我去电击治疗! 小张对颜未很有好感,听到这话还得了,头发都竖起来了,见颜廷樾试图上前阻止颜未说话,他情急之下猛一挥电击棒,没按开关,但铁棒用力敲在胳膊上依然痛得颜廷樾表情扭曲。 你们都别动!冯叔断喝道,什么事等警察来了再说! 这里的争执很快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不少人认识颜未,消息没一会儿就传到住院大楼,警察还没到,周医生和薛玉先一步赶了过来。 颜廷樾和何萍叫骂着要告小张故意伤人,气焰嚣张,颜未躲在两个保安身后瑟瑟发抖。 她怎么会不怕,从刚才到现在,不过是强撑罢了。 薛玉来就看见这一幕,心疼得把颜未护进怀里,边拍着她的背小声说没事、别怕边警惕地望着颜廷樾夫妇。 周医生双方都认识,是唯一能说得上公道话的人,他先劝了颜廷樾夫妻冷静,然后不着痕迹地挡在颜廷樾二人和薛玉、颜未之间,以商量的口吻道:都别冲动,有话慢慢说。 周医生!颜廷樾正在气头上,语气很不客气,你们医院的人怎么回事?!保安就可以随便打人吗?! 是是是,误会了,对不住!在周医生开口之前,冯叔先上前一步向颜廷樾道歉,可他直起身时突然话锋一转,但咱们也要就事论事,小张因为什么动手,监控里面一清二楚! 在医院里工作久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就凭他们跟颜未打交道这一个月对颜未的了解,这小姑娘一直温温无害的,不是真被逼到没办法了,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颜廷樾被噎,不等他缓过来,周医生接着说:都别吵了。他转向颜未,语气温和,未未,刚才吓到了吗?有没有伤到哪儿? 颜未立马反应过来,连忙回答:我不知道,但是肩膀疼。 这怎么行?周医生眉头拧起,对薛玉道,麻烦你快送未未去检查一下,要是造成二次损伤就糟糕了。 薛玉心领神会,点头答应,看也不看颜廷樾和何萍就带着颜未要走。 颜廷樾哪里肯轻易放人,向前迈出一大步,想拦住他们。 周医生挡在他面前,用习以为常的口吻平平淡淡地说:颜先生,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现在未未明显很怕你们,继续这样僵持下去如果耽搁了治疗怎么办?你们负责吗?你们能为未未的人生负责吗? 这会儿功夫,颜未和薛玉已经走出几十步,颜廷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钻进住院部大楼。 颜未跟着薛玉回到江幼怡的病房,远离了颜廷樾夫妇的视线,她一坐下就止不住发抖,手脚都不听使唤,只能颤着声对薛玉说:薛阿姨,快,帮我给姐姐打个电话。 待会儿警察要来,颜廷樾和何萍有身份上的优势,在她和父母的冲突这件事上,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只有和她同样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薛玉没有多问,立即照颜未说的把电话拨给颜初,颜初听说那对夫妻居然不声不响地出现,吓得立即取消了今天晚上所有安排,忙不迭地赶来医院。 颜未趴在病床边,握住江幼怡微凉的手,用她的手背抵住自己的额头,从中汲取勇气和力量。 她在病房里坐了几分钟便有警察来敲房门,薛玉本想跟她一块儿去,已经冷静下来的颜未劝阻她:阿姨,你就留在这儿守着幼怡,说不定等会儿我回来,她就醒了呢? 薛玉欲言又止,颜未家里的情况她听颜初提过一两句,具体的不清楚,但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生家庭给孩子造成的痛苦无法想象,她也曾深受其害。 颜未轻拍她的肩: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 只要还有外人在场,颜廷樾和何萍就做不出什么过激的举止来,何况这次守着他们的是警察。 开门前,颜未闭眼做了个深呼吸。 不要害怕。 她不会再退让了。 作者有话要说:未未,你成功回来就把小江奖励给你! 第105章 来敲门的女民警很年轻, 眼睛黑亮有神,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短碎发, 身着干练的警服,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肩章也纤尘不染, 站在门口身姿笔挺,一身正气。 颜未拉开门,最先看见的是一张温和的笑脸。 颜同学, 你好,我是警察。秦聿文露出微笑, 向颜未出示提前拿出来备好的警员证,我们可以聊聊吗? 友善的笑容无形中消解了紧张惶恐的情绪,收获颜未几分好感,她视线一扫, 没见到颜廷樾和何萍,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点点头:可以。 秦聿文神态柔和,但她的眼睛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颜未,将颜未望向她身后时惶惑恐惧的眼神不落分毫地捕捉。 那我们往前走几步?她笑着说,走廊上可能不太方便。 分卷(67) 至于医院保安打人的事, 有监控作证,小张的举动属于正当防卫,经警察调解后, 小张向颜廷樾道了歉,这件事就结束了。 颜廷樾和何萍没有在医院待很久, 警察调解后他就带着何萍开车离开了。 直到那辆黑色的车子转过拐角,一去不返,颜未才彻底放松下来,双腿有点脱力, 斜斜靠在颜初身上缓和过度紧张的情绪。 好了,你们不要担心。送走颜廷樾夫妇的秦聿文回头看见颜未陡然放松的样子笑了笑, 又望向颜未身旁的颜初,但这样一来,颜同学就需要姐姐这边多加照顾了。 毕竟颜未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学生,如果不是有颜姐姐在, 颜廷樾和何萍要求带颜未回家, 就算是警察也没法拒绝。 颜初轻拍颜未的肩,而后弯腰朝秦聿文鞠了一躬:真的非常感谢。 如果不是秦聿文帮忙,她们不知道要和父母对抗到什么时候,即便现在颜廷樾也没有真正认可她们,至少他这一次退让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要想让父母一下子接受,态度转变,本来也不可能。 颜小姐客气了,我只是做了一件分内之事。秦聿文笑容温和,任务完成,我们也该回队里,如果还有问题,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颜未也点头道谢:谢谢秦姐姐。 领队将警车停到医院门口,放下车窗招呼秦聿文:小秦,归队! 你们回去吧。秦聿文朝姐妹俩挥挥手,转身上车。 薛玉在病房提心吊胆等了许久,眼看太阳都快下山,姐妹俩终于回来了。 你们还好吧?薛玉站起来迎接她们,下意识看了眼她们身后,确认没有人跟来才松了口气。 已经没事了,薛阿姨,我们爸妈回去了。颜未说着,拿出新买的晚餐,依次把餐盒分给薛玉和颜初,他们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 那就好。薛玉叹息一声,似有什么话想说,最终只摇了摇头,将未尽的感慨咽下去。 颜未和颜初家里的事,她作为一个外人,是没什么发言权的。 秋天的脚步近了,黑夜降临的时间越来越早,这会儿窗外天空已是灰蒙蒙的,夜色吞没了最后一点夕阳,紧接着,病房里的灯便被点亮。 吃过晚饭,颜初还要回学校写报告,薛玉收了几件衣服拿去洗,颜未例行抱着手机在江幼怡床边给她念新闻。 一切都和平时一样,看上去并无不同,但颜未念着念着,不知不觉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说的那些话和未在人前宣泄过的情绪,忽然间悲从中来,没忍住,趴在江幼怡身边哭出声。 她陷在情绪中难以自拔,感觉到一只手放在自己头上,轻轻抚了抚,她还吸了吸鼻子,哽咽地说:我没事的,薛阿姨。 随即,便听见一道细而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认错人了。 颜未猛地愣住,脑子里懵了两秒,眼泪都来不及擦,抬头向病床上看。 江幼怡歪着脑袋,眼睑将乌黑的瞳仁遮了一半,藏起一点晶莹的光。 她微弯嘴角,朝颜未抿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啊 颜未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水哗啦啦往眼眶外滚,怎么都止不住,随便抹了两把,抹不干净,干脆放弃,趴到江幼怡身上嚎啕大哭。 江幼怡被她压得有点喘不上气了,但她没开口,没打绷带的右手抚着颜未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 病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薛玉在门口顿住脚步,手里端的的水盆没拿稳,落地发出一声巨响。 这响动惊醒了痛哭流涕的颜未,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用力抱着江幼怡不撒手,后者脸上的神情,既柔和,又有一点无奈。 颜未用力吸了吸鼻子,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着对薛玉说:幼怡,醒了。 薛玉从恍惚中回神,顾不得满地水渍和摔破的水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想抓江幼怡的手,又怕弄疼她手腕上的伤口,只得扶住床边,嘴唇抖抖索索地吐出几个字:好,醒了就好。 话刚说完,她的 眼圈倏然红了,颜未见她双腿打颤,赶忙站起来扶住她的肩,让她缓缓坐在床边。 这一幕幕尽收眼底,江幼怡黑亮的眼瞳沉下去。 她眉梢微敛,愧疚地说:对不起 醒了,醒了就好。薛玉重复着这一句,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叫医生,让医生来看看。 颜未这时也才想起来,连忙伸手按响护士铃。 几分钟后,周医生与护士一同走进病房,看见江幼怡醒过来,他脸上也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 周医生简单问了江幼怡几个问题,江幼怡一一回答后,他又记录了一遍仪表上的数据,这才说:醒了就没事了,再观察两天,没有别问题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颜未和薛玉喜形于色,一直向周医生道谢,周医生摆摆手,走前还叮嘱江幼怡刚醒过来不能暴饮暴食,先少食多餐用点容易消化的流食,以免引起肠胃不适。 我去买点粥。颜未起身,哽咽地拂去眼角湿润,拿起床尾的外套往门外走。 薛玉红着眼站起来叫住她:我去吧,未未你就在这儿陪幼怡说会儿话,你们年轻人比较有话题聊。 颜未回头,看见她眼底将落未落的泪水,心头触动,明白过来薛玉是不想在江幼怡面前哭出来。 待薛玉出去后,颜未走回江幼怡身边坐下。 她的情绪还没平复,眼睛也红红的,但她忍住了没再哭,伸手轻轻拨开江幼怡额前挡住眼睛的头发,小声抱怨:你睡了好久,头发都长长了,是该起来修一修。 我躺多久了?江幼怡问。 五天。颜未说,明天就是中秋了。 江幼怡望着她,半晌没说话。 颜未吸了吸鼻子,长出一口气似的笑起来:这下好了,还赶得及吃月饼,你是不是算好的? 江幼怡垂眸:对不起 颜未嘴角一撇,再绷不住,扑过去抱住江幼怡,脸埋在她瘦削的的肩膀上,呜咽着说:别说对不起了,幼怡,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都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醒了。 第108章 颜未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可她就是停不下来,搂着江幼怡的脖子一直掉眼泪,把江幼怡一身病号服都弄得乱糟糟湿漉漉的。 等她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一些, 江幼怡拍着她的后脑勺,在她耳边小声说:颜姐姐已经笑了你好一会儿了。 颜未一惊,羞到原地爆炸, 来不及擦干泪水,赶忙松开江幼怡,顶着张花猫似的脸回头, 心里只划过一个念头:颜初好死不死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这一看,病房里空荡荡的, 哪有什么人? 床上传来一声闷笑,然后江幼怡没忍住一阵咳,难受得眼底蓄泪,但嘴角却勾起来, 露出一点柔软的笑意。 颜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委屈得表情都拧在一块儿, 夹着哭腔愤声呵斥:好你个江幼怡,刚醒过来就使坏! 江幼怡没辩驳,只偏头望着她笑。 这笑容像春日和煦的阳光,太柔和、太温暖。 颜未心软, 鼻头泛酸。 你好讨厌。似抱怨似嗔恼地说。 被江幼怡这么一闹, 悲恸的情绪散了不少,颜未稍微平静一些,用力吸了吸鼻子:我去洗把脸。她现在的样子肯定很难看。 她转过身去,身后病床上的人认真望着她的背影,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眸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叠上一层氤氲朦胧的雾气。 用热毛巾敷住双眼, 腾腾的热气蒸着眼睑,因恸哭过度眼角传来微微刺痛。 片刻后,她抬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两只眼睛像核桃似的高高肿了起来,模样着实滑稽。 前几天听闻江幼怡入院的时候也这样狼狈过,可那时她没有心思考虑这些,现在江幼怡醒了,她的心态一下就变了,连之前不怎么在意的那一小块疤,也变得异常扎眼。 真的难看死了。颜未小声抱怨,纤细的眉毛沮丧地耷拉下来。 可抱怨归抱怨,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接受现实,不能让江幼怡等太久,她擦去脸上的泪痕,稍微敷了一会儿眼睛,就自暴自弃地回去了。 颜未回来的时候,江幼怡正望着窗户发呆,颜未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窗旁有张小桌子,桌面上散乱地堆着几册复习资料,再往外延伸,是一望无际、深邃辽远的夜色。 江幼怡纤细娇小的身子淹没在病床上,脸白得几近透明。 这几日来笼罩在颜未心口的惶惶不安并未因为江幼怡醒来就消散,病床上的女孩依然像个疲惫的旅人,在这里短暂停留,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离去。 颜未忍不住唤了声:幼怡。 江幼怡闻声回头,朝颜未温温一笑。 一缕涓涓细流淌进心里,她从飘忽不定的惶惑中抽离,踏踏实实落地,方有了真切的实感。 江幼怡,小江同学,她就在这里,哪儿也没去,哪儿也不会去。 病房里一大早就十分热闹,苏辞带来一车月饼礼盒,到医院就给周医生送过去,每一位参与治疗颜未和江幼怡的医护人员都拿到了谢礼,也包括昨天仗义出手的保安冯叔和小张。 送完还剩一小包,各种口味都有,其中最多的是颜未提过的莲蓉蛋黄。 颜初昨天回学校通宵赶完报告,今晨睡了不到两个小时,赶着上午十点多,顶了一双黑眼圈来到医院,正巧遇上苏辞送完月饼回病房。 苏姐姐这么早啊?颜初正在爬楼,站在台阶下边笑着招呼苏辞,边走边说,看见小江了吗?听未未说她醒了。 昨天接到颜未的电话她就想中途跑回来,不过顾忌着晚上要交报告,思前想后还是打消了过来探望的念头。 反正医院里有颜未和薛玉看着,她这段时间忙前忙后学业怠惰了不少,再不按时交作业,恐怕影响学分,到时候还得花时间重修,不值当。 醒了,周医生说她恢复得很好,估计明后两天就能出院了。苏辞手里提着月饼,站在楼上等她。 最近糟糕的事态开始转变,颜廷樾夫妇暂时回了怡州,公司前两天向法院提交的诉讼申请也已备案,颜未伤势恢复良好已经出院,现在江幼怡也醒了。 局面正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苏辞的心情也比较轻松愉快。 太好了。颜初走到苏辞身边,感叹道,她们真是挺不容易的。 人生在世,谁过得都不容易,只是相比于她们当初,两个小朋友都太稚嫩了。 她那时还能依靠苏辞,可颜未和江幼怡能靠的只有自己。 正因为经历过相似的苦难,才能对此时正在经受考验的小朋友们的心情感同身受,也才愿意不计回报,不论得失,希望她们都能过得更好。 两人并行回到病房,江妈妈坐在床边削苹果,颜未正写完一张试卷,在订正答案。 她的成绩能一直那么拔尖,无疑得益于她极其自律的学习习惯,除了前阵子受伤住院加上江幼怡连连出事打断了她的学习进度,颜初还没有看见她什么时候真正放纵过。 江幼怡刚醒,之前大量失血的后遗症还没退,身体机能在缓慢恢复,非常虚弱,一时半会儿养不好,暂时不能下地,就靠坐在床头看书。 书是颜未买给她的,她偏爱的推理杂志和短篇小说。 自从家里出事她就没再看过这些,颜未把她缺订的几册全搜罗来,堆在床头一大摞,她昏迷那几天,天天给她念。 其实颜未在病床边说话,她是有感觉的,虽然人还在昏迷,但意识有非常朦胧短暂的清醒时刻,只是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醒过来。 所以有时候,颜未在她身边和她小声聊天,念新闻,讲故事,甚至丧心病狂的给她讲数学题,她都有模糊的印象,尽管已经想不起来颜未具体给她讲了些什么。 手里这一页杂志已停留了十来分钟,具体内容她看了半天也没看清楚。 她的视线悬浮在印刷字迹表面,每个字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就不太能理解,脑子里空荡荡的,不想思考,也不想说话,只不时侧开目光朝身旁看一眼。 认真学习的颜同学,把课本摊在她的病床边,手里拿着红笔,一个步骤一个步骤仔细订正。 她的左脸颊上,有一小块色泽稍深的疤。 病房门被人推开,江幼怡转开视线,朝来人露出笑脸:颜姐姐,苏姐姐。 颜未听见动静也回过头,向两位姐姐打了招呼。 小江好些了吗?颜初将从苏辞手里接过来的月饼放到床边桌子上,从里边掏出一个月饼递给江幼怡。 江幼怡微弯着眼角,接过月饼,回答她说:已经好很多了。 苏辞找了张凳子坐下,一只手倚着床尾的栏杆,笑道:过两天小江就出院,你们国庆节长假想好去哪儿玩么? 离 国庆还有一周,那时江幼怡应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即便不能远行,到附近郊区散散心也不错。 颜未近来忙得焦头烂额,哪有心思考虑这些,江幼怡和薛玉也没有想法,这话显而易见是说给颜初听的。 颜初心领神会,接过这个话题:临川古镇你们去过没有?秋天到了呀,听说临川附近山上中了很多枫树,到秋天红得像火一样。说着,她看向颜未,未未,想不想去看看? 颜未上辈子去过临川,高考结束,她和父母闹崩之后,她曾一个人背个登山包把阜都附近的旅游景点都逛了个遍,回来就插去文科班复读。 她去的时候是盛夏,枫叶没红,便没能见识漫山烧灼的红火。 颜未忽然想起来,临川附近山上有座古旧的寺庙,上辈子她上山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经意走进寺庙后山门,想着来都来了,就去拜了观音,许下不切实际的心愿。 未未?颜初发现颜未居然在出神,甩起胳膊怼了下颜未的肩,将她从恍惚的回忆中惊醒。 啊,想去。颜未说着,转头征询江幼怡的意见,咱们一块儿去吧。 分卷(68) 去向菩萨还愿。 江幼怡的视线落在颜未脸上,好一会儿才说:好啊。 颜未笑起来,撕开月饼的包装袋,用小碟子盛着,拿刀细心地切成小块,再取牙签挑起一小块儿夹着咸蛋黄的月饼喂到江幼怡嘴边。 江幼怡视线和她对上,又不好意思地撇开,张嘴飞快在颜未递过来的月饼上咬出一个小小的月牙。 哎呀。颜初站得离她们近,被这一幕秀得手里的月饼都不香了,转头就跟苏辞撒娇,苏姐姐,我也要喂的。 苏辞瞅了眼若无其事的薛玉,没好气地把自己手里的月饼连着包装扔给颜初: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应该自力更生。 颜初这时也反应过来,做贼心虚,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她再想补救显然来不及了,好在薛玉没抬头,手里的刀也很稳,平平静静地削完整个苹果,皮儿都没断。 喂江幼怡吃了口月饼,颜未回头就看见这一幕,没忍住笑出声,一脸揶揄地瞅着她,好似在说:叫你浪,翻车了吧? 颜初接收到颜未的目光,回头瞪她,颜未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姐妹两个眼去眉来,眉来眼去,江幼怡忍着笑咳了声,颜未立即放弃这场战争,再挑起一块月饼喂给她。 颜初不忍直视,扶额叹了一口气。 旁边伸来一只手,轻拍颜初的手背。 待颜初回头,便见苏辞嘴唇一开一合,朝她无声说了一句话:晚上去看电影吧。 颜初立即眉开眼笑,还是苏姐姐宠她,妹妹不要也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有二更_(:3」)_ 第109章 难得的中秋, 大家聚在一块儿,聊聊天,吃月饼, 热闹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饭过后。 苏辞和颜初有约会,定了八点钟的电影,七点半左右辞行, 颜未要陪江幼怡,懒得去送,站在病房门口朝她们挥手道别, 嬉笑着说了句:中秋节快乐! 医院夜里只能留一个人陪护,颜未和薛玉轮流值班。今天晚上是颜未当值, 薛玉简单收拾了下病房里的东西,替江幼怡擦洗了身体,又嘱咐颜未有事打电话就赶在门禁前离开了医院。 苏辞替她在医院附近找了一个短租房,交了半个月的房租, 她近来暂时住在那儿,好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 一来是躲着江康国,二来也是为了方便就近照顾江幼怡。 刚过九点,比正常睡觉时间要早,可对于原本应该多多休息, 全靠一股意念强撑着醒了一整天的江幼怡而言, 这个点儿已经很晚了。 颜未送走薛玉,回头来一进屋就看见江幼怡困倦得打了个呵欠,眼角湿润,眼神朦朦胧胧,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颜未笑着对她说, 我姐姐就是这样,在外面对不熟的人高冷的不行,私底下既话痨又爱作妖,也就只有苏姐姐受得了她。 江幼怡回以一个微笑,没作评价。 颜未走过去替她放下床头,动作轻柔地掖好被角,再顺手摸摸她的脑袋:好了,休息吧。 她也要去洗漱睡觉,这段时间真的好累,昨天江幼怡醒了,可不该她陪护,她夜里躺在床上担心这担心那,翻来覆去,结果一整晚都没睡着,大早上的天还没亮她就起来朝医院跑,身体早就撑不住了。 转身,衣摆被人偷偷攥住,极轻的力道阻止她离开。 一回头就见江幼怡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松开手朝后退了点,几乎靠近床沿,空出身边一块儿。 再明显不过的邀请,颜未怦然心动,可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不无担忧地说:会挤着你的。 旁边就有陪护床,离得不远。 江幼怡没说话,就那么望着她,乌黑莹润的双眼藏着点氤氲的水光,像小狗似的。 颜未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飞快权衡这张一米二的小床够不够她们两个人躺,同时也考虑了江幼怡的手腕好了,身体没其他的外伤,得出结论:应该不碍事。 她忽略心底一丝羞赧,暗示自己这个决定公平公正绝无私心,何况,是江幼怡主动要求的。 以前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躺过,虽然这张床要小一点。 那我先去洗漱。表面上退让,内心雀跃欢喜。 江幼怡眼里淌出笑,轻轻点头。 颜未感觉自己心跳好快。 啊,小江同学,请停止散发你的魅力! 她拿好洗漱用具去了盥洗间,三两下搞定回来,关掉病房里的灯,掀起小江同学的被褥钻进去,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像偷偷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也像一鼓作气,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 这么小的床,放不下两床被褥,所以只能这样了,嘻嘻。 病房里夜色昏沉,窗户帘子不太遮光,走廊里的光线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来,在陪护病床白色的床单上落下一片银霜。 颜未依稀能看见江幼怡脸颊的轮廓,浓稠的阴影模糊了对方的五官,只能勉强捕捉江幼怡的眼睛在她脸上的位置。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谁也没说话,寂静的气氛却让人心中安适,随意出声才是对此时安谧交流的搅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们都以为对方睡着了,颜未嘴唇稍启,用很轻很轻,轻到近乎无声的气音低低唤道:幼怡。 对面的人眼睑微颤,却没睁眼,也没应声。 颜未吸了吸鼻子,吐出一口气:我好想你啊。 这话藏在她心里好久了,自江幼怡醒来那一刻她就想说,可那时思绪过于混乱,又忙着请医生给江幼怡做检查,后来忙完了,早已错失良机,不得已憋到现在。 说完这句话,颜未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准备睡觉了。 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来,轻轻握住她的指尖,顺着指缝依次没进去,最后与她十指相扣。 我也想你。 本该熟睡的人闭着眼小声说。 两分钟后,又无声补充:很想很想。 想到没有你就活不下去了。 夜里,颜未隐约听见两声低低的异响,起先她没注意,因为身体困乏得很,意识混沌,便没醒来继续睡。 后来又听见了,她迷迷糊糊判断出这声音像有人在她耳边哭,拨动了她心底一根弦,她便挣扎着醒了过来,一睁眼,耳旁抽泣声越发清晰。 身侧的女孩正无声啜泣,肩膀随着她起伏的情绪小幅度地轻轻颤。 颜未晃了下神,随即心里一咯噔。 江幼怡在哭。 她连忙侧过身,凑近去些,伸手拍江幼怡的肩,小声唤:幼怡。 江幼怡发现她醒了,肩膀抖得更厉害,下意识朝后退。 她身后就是床沿,颜未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一把揽住她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压到你的伤口了? 江幼怡只轻轻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她们睡前握在一块儿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江幼怡咬着食指指节,很努力地抑制哭声,却还是把颜未吵醒了。 颜未慌得不行,心里没了主意,想起身去按护士铃。 江幼怡伸手拽住她,主动没进她怀里,低头将脸埋入她的肩窝。 颜未下意识搂紧江幼怡,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没一会儿就感觉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块。 这夜色还是和先前一样寂静,江幼怡哭得无声无息。 颜未抿紧唇,不敢多问,只能用力揽紧了怀里的女生。 最后江幼怡也没说她为什么哭,等颜未发现怀抱中的人停止颤抖,她再唤时,已没了动静,江幼怡倚着她的臂弯睡着了。 颜未摸索着取来手机,借屏幕柔和的白光低头看了一眼。 浅浅的光晕照亮了一小方空间,江幼怡睡容疲倦,眼角还残余未干的水痕,浓密的睫羽上坠着晶莹却细碎的泪花,不远处的枕头上也洇开了一大片潮湿的泪迹。 她微张着嘴,唇色泛白,胸口伴着轻到近乎消失的呼吸若有似无地起伏着,单薄得像一张纸,一个泡沫,吹口气就会破灭一样。 颜未静静看着,直至手机屏自动熄灭,裹着她的心一块儿往下沉,掉进惶惶不安的深渊。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嘛会有二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kikikanli 1个;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gony、随心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诀 30瓶;吳羡 20瓶;陌羽小怪兽、平行时空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颜未一只手搭在江幼怡背上, 轻轻抚着,睁眼到了天亮。 好在后半夜江幼怡没再醒来哭泣,颜未赶在薛玉来医院之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到盥洗室梳洗,掬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驱走昏昏沉沉的睡意。 经过一整夜的思考, 她已经冷静下来,对着镜子抚顺心底郁结的担心,花了比平常稍多一点时间洗漱完毕, 拉开门走出去。 才六点多,薛玉早早来了病房, 带来两份温热的早餐。 江幼怡在颜未下床的时候就醒了,此时已经坐起身,并穿好了外套。 颜未拿着热毛巾过去,她主动接过, 擦了把脸,又听话地乖乖刷了牙, 同薛玉说话时也会时不时笑一下,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 这一上午,江幼怡都没表现出任何异常,包括周医生来替她做例行检查, 她也对答得非常自然。只是偶尔, 她对颜未投过去的眼神有些躲闪,不和颜未对视。 或许昨夜之前,颜未会以为她这是害羞时下意识的反应,但有了昨天晚上的经历,颜未不得不更加留心, 对这一现象多了两分猜想。 颜未从大早上开始心不在焉,一张测验卷到现在也还没写完。 到了中午,薛玉出去置办午饭,颜未继续写最后两道题,突然听见床上的人唤她:颜未。 嗯?颜未抬头,望向江幼怡,怎么啦? 江幼怡抿着唇,视线与她相对,脸上强撑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很久之后才小声开口:别告诉我妈妈。说完,顿了顿,语气更软一些,好不好? 近乎祈求的味道。 颜未心里被什么用力拧了一把,揪着疼。 好。她答应下来,同时提出自己的要求,等你出院了,我们去看医生,好吗?她也补了一句,不告诉别人。 江幼怡凝望她半晌,安静地点了点头。 颜未暂时松了一口气,至少江幼怡的状态看起来还不算太糟糕,也愿意配合治疗,最难的一关都过去了,接下来纵有坎坷,她们也会一步步走下去的。 她走到床边坐下,握住江幼怡的手,小声问她:你跟我说实话,这个样子多久了? 江幼怡低着头不回 答。 颜未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大抵就是这一个月,多半是从拿到颜廷樾给的银行卡那段时间开始的。 那你现在她心里发苦,几度欲言又止,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将卡在喉咙里的一句话问出来,还会有那种想法吗? 江幼怡摇摇头,接着点点头,最后又摇摇头。 许是料想颜未不明白她的意思,江幼怡深吸一口气后解释道:前天晚上有过,现在没有。 颜未嘴里涩得难受,心有余悸。 她庆幸江幼怡愿意信任她,对她说这几句心里话。 颜未努力维系着表面的平静,伸手用力揉散江幼怡的头发,语气轻松:没事,我会陪着你。 她掀起江幼怡的刘海,凑过去自然而然地在她额前亲了一口: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别害怕,不舒服的时候休息就好了,在我面前不用勉强。 江幼怡点头,没再说话,倚着颜未的肩膀靠了会儿,昏昏沉沉地打了个呵欠,然后缩进被窝里,颜未替她盖好被子,没几分钟她就睡着了。 薛玉提着打包盒回来,见江幼怡躺在床上睡,疑惑道:才刚醒一会儿,怎么又睡了? 幼怡养身体也需要消耗体力的,容易犯困,睡得时间肯定会多一些。颜未接过塑料袋,取出泡沫餐盒。 薛玉仅仅是随口一句,听颜未这样说,她便不再挂心。 接下来两天也一切如常,江幼怡身体恢复得不错,只是话依然很少,也不再写日记了。 周医生替她做了最后一次检查,愉快地宣布她可以出院了。 薛玉喜笑颜开,颜未心情也很好。 出院的时间定在当天下午,苏辞得知此事本打算开车过来接,被薛玉谢绝了。 今天是工作日,她不愿打扰苏辞工作,何况江幼怡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医院距离短租房不远,江幼怡自己也觉得不必麻烦苏辞,因此作罢。 薛玉在病房里忙前忙后收拾东西,江幼怡吊着双腿坐在床沿,和坐在椅子上的颜未大眼瞪小眼。 每回江幼怡想帮忙,都被薛玉一巴掌拍开,本来先前颜未还愿意让她搭把手,后来薛玉也不让颜未干活了,两个小朋友只能干坐着。 好在要收拾的东西不多,零零 散散的物件儿拿行李箱一塞,差不多就整理好了。 病房门被人敲响,薛玉背对门道了声请进,门吱呀一声打开。 薛玉以为是周医生有事嘱咐,正要招呼,看清门口的人时,手一抖,保温杯落地哐啷一声响。 颜未和江幼怡同时回头,霎时像一盆冷水泼在脑门上,从头到脚都冒起凉气。 江康国! 那道高瘦的黑影大步闯进病房,不由分说一把攥住薛玉的脖子,推搡着她一路退,脑袋撞上身后的玻璃窗。 江幼怡反应过来上去拦他,被他一掌推开。 江康国力气之大,推得江幼怡撞上病床,床脚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 不知道撞在哪儿了,江幼怡顺着床沿滑倒,一时站不起来。 是你!男人像头穷途末路的野兽,两眼猩红地嘶吼着,是你要害我!是你到法院去告我的对不对?!除了你,谁能拿到证据?!你早就想我坐牢了是不是?! 薛玉被他钳着喉咙,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看他从裤兜里掏出把弹簧。刀,病房外目睹这一幕的围观者发出惊恐的尖叫。 哐 一声巨响,江康国懵了一瞬,钳住薛玉的左手不由自主松开,身体晃晃悠悠地退了两步,弹簧。刀也啪嗒一声滚落在地。 分卷(69) 一缕缕血从他的鼻子、嘴巴和耳朵里涌出来,尖锐的痛感从后脑勺传遍全身。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现出重影的视野中,看见双手擒着椅子,惊恐得浑身发抖的颜未。 被他的眼神吓到,颜未条件反射,举起手里的东西就是一挥,椅脚用力砸中江康国的肩膀,金属质地的椅子腿儿因撞击弯折出扭曲的弧度。 江康国倒地,挣扎着还要去够不远处的弹簧。刀,颜未先他一步挥着椅子把刀挑开。 这时候,屋外围观的人群中也有人反应过来,赶忙冲进来帮忙,七手八脚地按住江康国,同时打电话报警。 直到江康国彻底无法反抗,颜未才踉跄着跌坐在地上,右手仍然紧紧攥着报废的椅子,四肢发软,抖得厉害,之前摔到的左肩疼得好像要裂开了,眼泪也大颗大颗往下掉。 她哭得止不住,濒临断气似的大口喘息,却还护在江幼怡前面,抽噎着说:幼怡,别怕,没,没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嘤。 第111章 江康国被几个见义勇为的年轻人按住, 周医生接到消息很快赶来,多年从业经验让他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也保持着冷静清醒,赶忙安排医护人员对倒地的薛玉实施急救。 江幼怡受到惊吓, 护士一边替她检查伤势,一边安抚她的情绪,没一会儿, 住院部楼下就响起刺耳的警铃。 秦聿文跟着领队上楼,走到熟悉的楼层时眉头就皱起来,再过转角, 来到那间门口围了许多人的病房,敏锐的直觉在这一刻令她感到些许无奈, 同时还有两分没有料见先机的懊恼。 不过,她的猜测并不完全准确,此次施暴者,不是上次打过交道的那对夫妇, 而是颜未那位住院的同学的父亲,一个家暴惯犯。 跟来的警员接手江康国, 反剪他的胳膊将两只手腕铐起来,扭着他下楼。 江康国走的时候,狼一样的眼睛还死死瞪着颜未,啐了一口唾沫, 恶狠狠地诅咒:谁他妈都别想好过! 时隔几天, 再次由秦聿文给颜未做笔录,小姑娘被吓得不轻,讲话磕磕绊绊,回忆起惊恐的地方,身体不由自主地发颤。 不用勉强。秦聿文说, 如果你难受的话,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我没事。颜未神态虚弱地朝她笑了下,视线下意识瞥向不远处正接受检查的江幼怡。 秦聿文注意到她左手抖得尤其厉害,不由关心道:你胳膊还在疼吗?上回车祸不是伤到了?刚才有没有影响。 颜未回神,此时经秦聿文提醒,她才发现肩膀的疼痛愈演愈烈,丝毫没有缓和的趋势。 秦聿文从她脸上读到答案,当机立断:医生!请过来看看颜同学的胳膊! 周医生正与江幼怡小声说话,告诉她她妈妈只是短暂昏迷,不会有事的。 江幼怡紧紧抱着膝盖,神情恍惚地点头,再多的话似乎也听不进去了,周医生只好作罢,让护士在旁守着,等她情绪稳定下来。 听到秦聿文的招呼,周医生快步走来,扫过颜未的脸色和她额前一层细密的冷汗,再看她左臂垂在身侧时不自然的状态,心里立即暗道一声坏了。 颜未的肩膀很不乐观,这一个多月来好不容易将折裂的骨骼固定好了,刚才应激爆发出多大的力气,相对作用在她身上的冲击就有多厉害,这下前功尽弃不说,还有可能比之前更严重。 笔录做到一半被迫打断,颜未又进了手术室,围观的群众看完热闹纷纷散去,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个收拾残局的护士和蜷在床头瑟瑟发抖的江幼怡。 护士拿着扫帚仔细清扫地面,碎玻璃刮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江幼怡的视线不由被吸引过去,愣愣望着地面上零零散散的晶莹,阳光照耀着它们尖锐的棱角,无力绝望的窒息感将她层层笼罩。 消极的念头一个又一个,接连不断地冒出来。 如果不是她把录音交给妈妈,就不会引来江康国的报复。 没有颜未的话,妈妈可能会被江康国杀死。 可颜未也是为了她才受伤。 归根究底,是她的错。 仅剩不多的理智告诉她这样想不应该,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像一个落水的人,从水底延伸上来的锁链一圈又一圈,枷锁似的绑住她的脚踝,用力拽着她,汹涌的水流灌进口鼻,胸腔,要将她活活淹死。 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她从没做过一次对的选择,总在不断伤害身边的人。 没有她的话,妈妈会不会轻松一些,颜未也不必经受这些痛苦。 她将脸埋进臂弯,不敢抬头,因为只要一睁眼,目之所及,尽是灰暗。 无孔不入的声音在她耳边喧嚣。 都是你的错。 江幼怡没能及时出院,不仅如此,周医生还在她的病房里加了一张病床给肩膀重新打上厚厚石膏的颜未。 麻醉药效过去后,颜未睁眼醒来,第一时间寻找江幼怡。 很快,她的视线捕捉到坐在她床边的江幼怡,扬起唇露出一个虚弱的笑,用轻快的语气玩笑说:这下要换你给我陪床了。 她的状态说不上好,只是没有上次那么糟糕,她不想让江幼怡担心,便强撑着让自己看着不那么难受。 江幼怡朝她牵起嘴角笑了下。 你要不要这么偏心?颜初从一旁探出半个身子,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颜未,姐姐我赶来医院忙前忙后给你收拾烂摊子,你醒过来一句谢谢都没有,就只看得见小江。 颜未丝毫不觉得愧疚,反而得意洋洋:幼怡多好看啊,谁稀得理你。 颜初很服气,一脸我就不该来的哀怨。 对了,薛阿姨呢?颜未想起自己进手术室前还在昏迷的薛玉,病房里也没看见她,不知道薛玉怎么样了。 颜初削好一个苹果,切了半块给江幼怡,另外半块当着颜未的面塞进自己嘴里咬了一口,含糊地回答她:没事,阿姨早就醒了,外边儿做笔录呢。 警察还没走啊?颜未感到惊讶,她这进一趟手术室出来,起码得两个小时吧? 嗯,情况比较复杂。颜初扫了眼今天有些过于安静的江幼怡,好心替颜未解惑,江康国身上涉的案子比较多,不止这次故意伤人,还有行贿受贿和恶性商业竞争,警察要了解的东西也比较多。 说完,她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估计江康国是接到法院传票了,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这么疯,还跑到医院来闹,不过这次他自己撞枪口上,警察把他带走,之后应该都出不来了。 扫见颜未肩上厚厚的石膏和发白的脸色,颜初不无心疼:你也是真的敢,得亏你反应快。 颜未清了下嗓子,暗示颜初别再说了。 不知道颜初有没有注意到颜未那么明显的暗示,但她的确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晚一点苏辞也会过来,你们想吃点什么,我让她带。 虽然她说的是你们,但颜未刚从手术室出来,五个小时内不能进食,这话只有江幼怡能接。 我都可以。江幼怡小声说。 行。颜初本来也是随口一说,她吃完半个苹果,果核扔进垃圾桶站起来,我去找周医生,你们聊。 颜初出去了,病房里安静下来,江幼怡低头看着手里半块苹果不说话。 这时,病床上的女同学突然问她:小江同学,脱光的苹果好看还是我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未未,你不对劲。 第112章 江幼怡因为颜未一句话面红耳赤, 苹果就苹果,什么叫脱光的苹果? 苹果和她,又有什么可比性? 你现在都不看我了, 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更喜欢苹果吗?你果然移情别恋了!颜未无理取闹地说道,反正病房里没有别人,她没什么顾忌。 经过这么多事, 上学期和小江同学的约定早已名存实亡了。 果然我破相了你就不喜欢我对吗?颜未泫然欲泣,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殊不知她现在这戏精附体的样子, 跟她某个作精姐姐一模一样。 她眼底蓄起泪花,理不直气也壮地控诉:你就只是喜欢我的脸! 红晕消下去, 江幼怡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很小声地辩了一句:我没有。 那你现在说一句你喜欢我。颜未得寸进尺,十分嚣张。 江幼怡咬着唇看她,虽然没有吭声, 但她脸上很不好意思的表情无疑在控诉颜未不讲道理。 快点儿嘛。颜未撒着娇说,周医生快来了, 你就哄我一句呗。 脸颊微红的女同学像害羞,又像逃避似的低头垂下眼。 瞅了她半天,她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颜未只好遗憾地放弃了。 就在她心中沮丧, 因自己略有瑕疵的外表浮现出一点隐晦的不自信时, 江幼怡的声音和门把手按下去的轻响同时抵达她的耳朵,轻飘飘的,化作鸿鹄的羽翼柔柔扫过:我喜欢你。 说完,又在门推开的瞬间更小声地补了句:没有哄你。 颜未心脏快速跳了好几下。 小江同学老爱大喘气。 真的要命。 推门走进病房的不止周医生,还有做完笔录回来的薛玉, 颜初跟在他们身后,前一秒还暧昧幽静的病房后一秒就多了三个人,随之而来还有走廊上不时响起的话语声。 颜未因伤痛虚弱发白的脸上泛着一缕微妙的薄红,被她过于正经的表情掩盖住,不论是周医生还是薛玉都没有发现异常,只有向来不安什么好心的颜姐姐朝她投去了意味深长的目光。 上次打的骨钉松了,幸好骨头没有错位,你这段时间好好养着,左手能不动就不要动。 周医生双手插 在白大褂的衣兜里,无奈抱怨:这样一来你又得多养一个月,我倒是希望你们快点儿走,给我把床位腾出来,多的是病人没地方住,你们还真把住院费当房租啊? 颜未汗颜,屋里这几个人,就数她在医院住得最久。 她低头挨训,私底下却偷偷朝江幼怡挤眼睛。 江幼怡正害羞,不敢看她,紧板着脸,看起来好像在认真听周医生讲话。 周医生的唠叨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有护士过来打断了他,请他去隔壁病房。 以前怎么没发现周医生这么能说?等周医生出去,颜未长出一口气,幼怡,你觉不觉得他刚才说话的语气有点像我们年级的教导主任? 江幼怡不明显地弯了下嘴角。 颜未瞅见她的表情,追问: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没有。江幼怡摇头,没承认。 我都看见了。颜未不依不饶,你就是笑了。 江幼怡没和她争,语气平静地回答:那就是笑了吧。 颜未还要开口,控诉江幼怡敷衍的态度,脑袋上突然挨了一记爆栗。 颜姐姐训她:你无不无聊啊?好胜心怎么这么强? 颜未哪里想到会遭这样的无妄之灾,她左手打了石膏,右手挂着点滴,根本没法反抗,委委屈屈地瞪着颜初,好似在问:我跟幼怡闹,关你什么事? 但她没说这句,改口道:你就这样对待你见义勇为受伤住院的妹妹吗? 有多的功夫在这儿卖惨,不如睡一觉还能好快点儿。颜初毫不留情地拆穿她,话里藏着别扭的关心。 颜未吃瘪,蔫儿耷耷地躺进被窝里睡下,褥边露出一双莹亮的眼睛,直直朝江幼怡望过去。 江幼怡撇开脸,嘴角微微往上掀,还是和之前一样不明显。 颜未再次受伤住院,之前定好的国庆节出行计划不得不作废。 颜初别提有多幸灾乐祸,还扬言到时候和苏辞带江幼怡出去玩,让她自己一个人留在医院,做个孤单寂寞冷的小可怜。 不过这个玩笑话被过于认真且极其护短的小江同学当着颜未的面拒绝了,颜初当时气恼无奈又尴尬的表情让颜未足足笑了一整天。 颜未开心极了,就差捧着江 幼怡的脸蛋儿亲她个百八十下的。 这臆想现阶段还不可能实现,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她脑子里愉快地过一遍。 江幼怡只观察了一天就办理了出院手续,在颜未强烈的要求下,苏辞没给她请护工,只有江幼怡在医院陪护。 本来薛玉要和江幼怡轮班,像之前颜未和她一块儿照顾江幼怡时那样,但江康国闹这一出,她怕再有什么变故耽搁,让这个人渣跑出来,所以到法院去跟进审理进度,同时提交了一份离婚诉讼。 学校那边又打来电话,得知颜未还在住院,短时间内无法恢复上课,徐老师问了几句颜未的伤势情况,表达关心之后就没再来催过。 颜未乐得清闲,倒也没有真的怠惰,每天还是会花时间看书,做试卷,有时候江幼怡还会陪着她一块儿写。 这段时间过得平静,江幼怡的情绪也比较稳定,在漫长又稍显无聊的住院生活中,颜未多了一个新的爱好观察小江同学的生活习惯和那张不怎么生动的脸上不时出现的细微表情。 虽然名义上是江幼怡在陪护,但其实大多时候,颜未都得自食其力。 江幼怡的行动力远远不如从前了,在颜未面前渐渐放下伪装,表现出明显的嗜睡症状,有时候会望着窗外发呆,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如果颜未不叫她,她还能一直这样坐着,动都不动一下。 夜深人静,她的情绪也跟着低落,有几次被颜未发现她躲在被窝里偷偷哭。 但她又很擅长伪装,病房里有其他人在的场合,她的表现连颜未这个知情人都找不出纰漏。 面对江幼怡这样的状态,颜未心里着急,但江幼怡一定要等到颜未出院才去看医生,她不想被妈妈和姐姐们知道这件事。 所以颜未没有催她,更没有对她渐渐迟钝的反应表现出任何不耐。 小江同学又在看窗外,也不知道窗户外面到底有什么吸引着她的视线,或者说,她其实也没有看窗外,仅仅只是放空思绪发呆。 你在看什么?颜未写累了,放下手里原木色的签字笔,歪头伸了个懒腰。 江幼怡顿了会儿才转过脸来:楼下那棵银杏树快秃了。 分卷(70) 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眼神和颜未撞上的瞬间,还是会习惯性地笑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不敢说话。 第113章 瞅见江幼怡的笑脸, 颜未的心脏一瞬间像被好几根针同时扎了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窗外在下雨,院子里那棵银杏树经历一阵阵的风吹雨打, 叶子掉得差不多了。 十月走到底了,一眨眼就快到冬天。 颜未掰着手指头算:翻年过去你就十八岁了,还有四个月。她自己晚一些, 差了大半年。 听见她这句话,江幼怡嘴角的微笑分明了些,但她轻轻摇头, 平静地说:还早。 不早了。颜未哼哼唧唧,笑容满面地看着她, 你想要什么礼物? 江幼怡还是摇头,颜未看明白了,她现在无欲无求,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就算有,她也不会说。 颜未啧啧嘴:你要是不说, 我就自己决定了,到时候送你,你如果不喜欢哦不,你不准不喜欢, 必须喜欢。 窗边的女同学又笑了, 神态温温柔柔的,和以前孤冷得像匹狼似的小江同学判若两人,她的性情被残酷的生活打磨得光滑柔和,颜未却只觉得心疼。 病房门被人敲响,江幼怡起身去开门, 薛玉右手拿着湿漉漉的折叠伞,左手拎着两份午饭走进来,随手把塑料袋和雨伞递给江幼怡,边走边脱身上沾了湿气的外套。 未未又在写题啊?薛玉笑着走近床边,感觉我每次来你都在学习,难怪成绩那么好。 颜未笑答:就随便看看。 课都缺了两个月了,回校成绩还好不好,真的很难说。 江幼怡提着口袋走到病床另一边,帮颜未清理干净小桌板上的书本,再拿出饭盒,摊在颜未面前。 颜未收起腿,朝她示意:你上来吧,坐我对面儿。像以前在学校那样。 刚才江幼怡在窗边吹了好一会儿风,颜未担心她手冷脚冷,想让她搭上暖呼的被子捂捂。 安安静静的女同学朝她看了眼,顾及薛玉,她只是侧身坐在床沿,与颜未共用一个小桌板,却没有按颜未希望的那样和她面对面。 颜未心里涩涩的,但也没有强求,拿起筷子挑了根小炒凤尾送到嘴边,菜尖儿晕了点油在她嘴角,她只有一只手可以活动,无奈放下筷子,侧身去拿矮桌上的纸巾。 江幼怡先她一步站起来,颜未手还没够着,一张叠好的餐巾纸就递到她嘴边了。 她没来得及收手,江幼怡就着她这个姿势替她揩去唇边的油渍。 时间突然被拉长了,颜未近距离看着江幼怡专注的眼神,纤长浓密的眼睫挡住她眼底的光亮,嘴唇轻轻抿着,下唇含起一半,薄而好看。 她的皮肤相较于先前住院时红润了些,尽管胃口不好,可与颜未一块儿,三餐规律,到底是养回来几斤肉,令她过于分明的下颌线柔和许多。 颜未还没看够,但江幼怡已经后退一步,又贴心地在颜未手边垫了两张干净的纸,这才坐回去继续用餐。 颜未咬着唇偷偷瞅江幼怡,对面的女同学像没发现她的注目,一小口一小口细嚼慢咽。 病房里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颜未闻声扭头,这才想起来薛玉也在,她们正在吃江妈妈送的饭。 她讪讪低头,不好意思再那么明目张胆。 那铃声响了一会儿便停了,手机里进来几条短信,薛玉拿起来看了眼,和两名小朋友说了声有事便急匆匆走了。 病房门一关,江幼怡突然放下筷子,颜未抬眼看她:怎么了? 江幼怡犹豫几秒才说:我妈最近可能遇到了点麻烦。 啊?颜未惊讶,什么麻烦呀? 江幼怡摇头:我也不知道,猜的,我感觉她这几天有点着急,刚才走得也很匆忙。说完,她话音稍顿,低头继续说,也可能是我太敏感,想太多了。 叫苏姐姐帮忙查查看,如果真的有事情还是要及时处理才行。颜未咬着筷子说,想来阿姨就算碰上什么事儿也不会主动跟我们讲。 对面的人抬起头,一双乌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你干嘛呀,这么看我?颜未笑着嗔了句,实在是小江同学专注的眼神太使人堕落,她得破坏一下气氛让自己不要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静了会儿,江幼怡小声说:谢谢你。话音未落,她的脑袋重新低下去,拿起筷子戳碗里的土豆块。 颜未呼出一口气,囫囵咽下嘴里的菜叶,笑说一句客气,然后轻轻踹了江幼怡一脚,朝她示意放在对面柜子上充电的手机:帮我拿下手机。 江幼怡扭头看了眼,没动:先吃饭吧,不着急的。 我找我姐有事。颜未说。 哦。江幼怡起身,把手机顺过来递给颜未。 颜未敲开联系人,找到颜初,飞快输入姐姐,有时间吗?能不能接电话?发过去,然后就放下手机,加快速度把饭吃完。 收拾餐盒时,手机屏幕亮起来,颜初回了短信。 颜初:现在可以了。 颜未插上耳机把电话拨过去,开局随意寒暄两句,聊聊天气,聊聊风景。 颜初打断她东拉西扯:得得得,有事说事,我还不了解你吗? 颜未笑嘻嘻,问她:最近在忙什么呀?都不来看我? 不是有你的小江同学吗?你又不稀得我来看。颜初对颜未之前对她说那句谁稀得理你耿耿于怀,这不,找着机会就要呛颜未两句。 不是,颜未听出来了,一脸震惊,姐,你是不是也太记仇了? 她当时那不是为了照顾江幼怡的情绪吗? 颜初用鼻子哼出一口气,理直气壮地回答:对啊,我就是记仇,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颜未被打败了,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姐姐,世界第一宇宙无敌好姐姐,您这样大可不必。 听筒里面传来一声笑,隔得比较远,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颜未眉梢一挑,转了话锋:我说呢,你根本就是有了姐姐忘了妹妹,哼,不跟你讲了,我找苏姐姐去。 没等颜初再回她就挂了电话,然后找到苏辞的号码,拨通后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电话对面的女人笑声宜人,轻唤了声:未未。 颜未能想象颜初此时横眉竖目的表情,也跟着笑了。 江幼怡过来收走桌上的饭盒,颜未与她对视,俏皮地眨眨眼。 饭盒一抖,倾了几滴油出来。 她匆忙抽出两张纸,胡乱擦干净滴油的地方,手里端着盒子就出去了。 但是 颜未瞟了眼床边。 收了一半的垃圾袋还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会有二更 第114章 未未, 有什么事吗? 听筒里的声音唤回颜未的注意,她想起这次打电话给苏辞的目的,收回视线回答:我想问一下诉讼的进度, 法院那边给答复了吗? 还没有。苏辞语气无奈,我正打算和你说这件事,刚才方律师告诉我, 我们公司提交的诉讼申请被检察院的人按下来了,估计薛阿姨的离婚诉讼也是一样的情况。 方律师更擅长经济纠纷的案子,所以薛玉的离婚诉讼委托的是方律师同一律所的同事。 颜未问:录音和视频还没给他们吧? 越是关键的证据越要保留好, 她们事先就料到了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江康国背后的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苏辞应声:没给, 但现在材料被收走,法院也拖着不开庭,情况不太理想 她话说到一半,颜未听筒里传来奇怪的嘟声, 随即便听苏辞道:公司来了电话,我接一下, 待会儿回给你。 电话挂断,江幼怡回到病房,快步走来,提起之前忘记的垃圾袋, 又出去了。 颜未没有等太久, 两分钟后屏幕亮了。 铃声响起之前颜未就按下了接听键,才刚接通,便听苏辞对她说:税务局的人到公司去了,我得回去一趟。颜未听见她吐了一口气,他们动作真快。 后来苏辞又说了什么, 声音拉远了些,应该是在和颜初交流,模模糊糊几句,颜未没听清。 等病房门打开的声音惊醒她,她才发现电话不知什么时候挂断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江幼怡站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她。 她出去一趟回来,颜未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太过明显,她想不发现都难。 没事,就法院那边动作太慢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庭。颜未朝她扬起笑脸,语调轻松,看起来和刚才没什么不一样。 江幼怡垂眸,没再问,坐到窗边的椅子上,拿了本书看。 颜未拿手机发消息,刚才都忘记问薛玉的情况,债务问题还没解决,江幼怡的担心不无道理。 她心里想着事,低头认真打字,没注意到不远处江幼怡抬了下头,视线落在她身上,片刻后挪开,手里的书一页也没看下去。 片刻后,苏辞问到具体情况,给颜未回了消息。 薛玉的确被追债人缠上了,但她已经决定把房子卖了还钱,今天临时离开就是有售房中介带人去看房子,说有意向,请她面谈。 尽管房子是婚后夫妻共有财产,法律上讲只要她能证明江康国欠下的这笔债与她无关,她不是受益人,就可以不必承担这比债务,但她不在乎这点钱,只想快点解决问题。 算是夫妻一场,她最后的仁义了吧。 卖了房子还完账,应该还能剩下一些,别的不说,江幼怡读书肯定够了。 颜未看完消息后松了一口气,立即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江幼怡。 江幼怡听她说到这件事,不知想到什么,去走廊去薛玉通了个电话,聊了十来分钟,电话中具体说了什么,颜未便不知情了。 几天后,周医生替颜未做完最后一次检查,判断她的伤恢复不错,可以提前拆掉石膏。 颜未很高兴,终于可以结束过于漫长的住院生活。 周医生故意损了她几句,语气轻快,话语间尽是祝福,不希望她再继续待在医院了。 颜未向周医生表达了诚挚的感谢,并约定之后请周医生吃饭,周医生嘴上抱怨着麻烦,却并未拒绝邀请。 出院这天,薛玉去签售房合同,苏辞被公司的事情绊住来不了,颜初也要参加一堂考试,提前一天给颜未送来一把备用钥匙。 好在颜未东西不多,只有几件衣服和一些复习资料,一个行李箱就够了。 她们离开医院后先打车回家,把行李放好,又一块儿出了门。 江幼怡跟在颜未身边,任由颜未牵着她的手。 颜未的手机进来一条新的消息,她低头看,发信人是秦聿文。 正好一辆出租车经过,她招手拦了下来,上车便将刚才收到的地址报给司机。 出租车平稳地驶出去,颜未感觉自己握住的那只手收紧了,她牵着江幼怡的手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小声安慰她:别紧张,没事。 江幼怡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轻轻点了下头。 颜未把不准江幼怡的情况算不算严重,但冥冥中有种感觉催促着她,让她快一点带江幼怡去做心理咨询。 这件事的优 先级在她心里是最高的,刻不容缓。 正好今天姐姐们都有事,颜未刚从医院出来就打算带江幼怡去看医生。 因为要保密,她自己又不认识相关工作的人,所以她思前想后,决定向秦聿文咨询,警察姐姐果然可靠,似乎在这方面也很了解擅长,立即向她推荐了几家口碑比较好诊室。 今天阳光晴好,是秋高气爽的天气,道路两旁的树影飞快后退,柔和的阳光洒在江幼怡身上,映照她白皙的脸庞,冲淡了眉宇间的忧郁,反倒多出几分本该属于她的年轻人的朝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颜未只要看向她就很难再挪开眼了。 江幼怡属于那种初看并不惊艳,但让人觉得秀气的长相,她清冷时像一块冰,嚣张时像一团火。 看似冷淡不搭理人,其实只是别扭,不知道怎么开口示好。 相处时间越久,颜未越被她吸引。 初时,颜未以为吸引她的是江幼怡身上一往无前无所顾忌的勇气,但如今,江幼怡不再坚强了,也不再露出狼崽子似的凶相,甚至总笼罩着一股无法言说的阴郁和悲伤。 可颜未还是无法自拔地被她吸引着。 她便明白,并不是江幼怡身上某一种特征令她在意,她喜欢的,能轻易引起她注目的,一直只是江幼怡这个人。 目的地距离她们住的地方有点远,正常情况下出租车得开半个多小时,加上今天路上车多,摇摇晃晃大概得走个一小时。 江幼怡渐渐生出困意,脑袋一耷一耷的。 颜未看出她睡得不舒服,于是探手过去轻轻拢了下她的脑袋,带点暗示意味的,引着她靠到自己肩上。 换了个姿势的小江同学很快睡熟了,颜未低头看她,指尖拨开她乌黑的刘海,凝望那双紧闭的眼睑,发现她眉头皱着,哪怕睡着了,还是感到不安。 颜未动作很轻很轻地揉散江幼怡眉心紧蹙的纹路,相合的双手其中一只动了动,手指嵌进另一人的指缝。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明明不刀啊=,= 第115章 出租车还未到达目的地, 中途江幼怡的手机响了,默认的手机铃声打破车厢里的寂静,浅眠中的江幼怡眼睑颤了颤, 很快睁开。 颜未适时松开与她相握的手,江幼怡注意力在电话上, 没发觉她的动作, 自然而然地掏兜找手机,来电显示是她妈妈薛玉。 颜未就坐在江幼怡身边,电话里隐约的说话声她也能听见。 从听筒里传出来的是个男人的声音,模模糊糊,瓮声瓮气, 具体说了什么听不清。 江幼怡脸色发白, 心慌慌地听对面把话说完, 一挂电话就朝驾驶座大喊:师傅!请改道去嘉和小区! 嘉和小区,是江幼怡家的住址,也是将要被薛玉卖掉的那套房子所在的位置。 分卷(71) 怎么了, 幼怡?薛阿姨那儿出什么事了?颜未一把攥住她的手,制止她因过于着急下意识狠抓裤管的举动。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们一眼,感觉江幼怡的状态不对, 他用眼神向颜未询问是否照做,颜未看见了,朝他点了下头。 江幼怡浑身僵硬,手也凉的吓人,握住她的手时,颜未感觉自己像是摸到了一块冰。 她的肩膀不由自主地发抖,嘴唇也哆嗦的厉害,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颜未心里揪得难受, 不逼她讲话了,伸长手紧紧搂住她,等她渐渐冷静下来。 江幼怡扯住颜未的衣领,抓得很用力,抠住衣服布料的手指深深陷进去,指节白到发青,几乎要将厚实的衣料抓出几个窟窿。 约莫过了五分钟,司机驾车掉头行了一段路,江幼怡过于紧绷的情绪稍稍平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点声音告诉颜未:江康国的妹妹和妹夫找来了。 就是江幼怡的小姑和小姑父,和检察院那边沾亲带故。 江妈妈的手机已经落到他们手上。 颜未理解了江幼怡的恐惧紧张,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轻拍她的肩,试图让她放松下来:别怕,没事,我们现在就过去,不会有事的。 除了这一句,颜未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江幼怡冷静,对江幼怡而言,最重要的人一定是她妈妈,第二个才可能是她。 狭窄的车厢逼仄得让人喘不过气,江幼怡呼吸着颜未怀里稀薄的空气,只有这点脆弱的熟悉感托着她,让她得以浮在波涛汹涌的水面上。 本就不短的路途在这个过程中被无限拉长,颜未一边宽慰江幼怡,一边静下心思考对策。 等江幼怡不抖了,她才收回手,掏出手机,给秦聿文去了一个电话,说明现在的情况,以及向秦聿文寻求帮助。 好巧不巧的,秦聿文今天休假,接到颜未的来电时,她正要去赶赴一场约会,但她在电话里却和颜未说自己没什么要紧的事。 挂断电话,她点开顺位第二条通话记录,给对方拨过去。 又有事来不了了?女性慵懒柔媚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时,秦聿文平和的眼角不经意带上点不自知的笑。 她一点也没有即将爽约却被提前拆穿的尴尬,反而连借口都懒得找了,坦然回答:抱歉。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这个月你好像只有今天一天休假。对面的女人没有生气,像是早习惯了秦聿文大公无私的作风。 秦聿文忙着处理颜未的委托,对这个问题并未仔细斟酌,敷衍地回答:看情况吧。 也行。女人意外地好说话,你忙完了再过来,多晚都可以。 这回没等秦聿文回答,短促的嘟音响起,女人已经单方面结束了这场通话。 秦聿文半是困扰半是无奈地盯着通话记录上的名字顿了几秒,然后按灭屏幕自然而然地将手机塞进裤兜,招手拦了一辆车。 如果今天忙完了还能记得刚才那几句无关紧要的对话,她不介意再多跑一趟。 客厅里挤了好几个人,薛玉和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人坐在沙发上,男人们则十分散漫地东倒西歪地躺着、靠着,还有人在屋子里抽烟。 卧室的门大敞开,江幼怡原来住的那间也没有幸免。 有个长相干瘦尖嘴猴腮的花臂男人扫了眼屋子里的陈设和靠墙的书柜书桌,不怀好意地笑道:这就是薛姐家女儿住的那屋?听说辍学了呀,留那么多书干什么?读书又没用,不来钱,姑娘快满十八了吧?要不让她到我们这儿来打工,一个月能挣不少呢。 他身旁几个男人听了,不约而同露出古怪的笑脸,还怪声怪气地附和两句,赞赏他的想法很不错。 沙发上的薛玉脸色发白,闻言看也没看他,却盯着自己面前的女人,眼神恨得滴血。 这恬不知耻的女人可不仅只是江幼怡的小姑,她还是她丈夫堂兄的情妇。 这些人一来就说这屋子里出过凶案,原本商定好要买房的人被这阵仗吓到了,合同没签下来就跑了,走的时候还在骂,说薛玉不讲信用。 她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已经关机,距离先前那个电话挂断过去二十分钟了,她们就这样僵持着。 嫂嫂,你怎么这么看我呀? 稍微年轻一些的女人笑着说出这句话:这房子怎么说都是我哥买的吧,虽然写了嫂嫂的名字,也算夫妻双方共有财产,但现在我哥遇上点事儿,还没从哪儿说起呢,嫂嫂就急着卖了它,是不是不太道义呀? 薛玉冷眼瞧着她,没说话,但她交叠的双手相互扭着,下意识用力,绞得指尖充血。 对面的女人还在继续:你们家里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不就是我哥做生意亏了点钱嘛,就算你们夫妻关系不和睦,真要卖这个房子,那不是还得我哥哥同意呀? 嫂嫂,我也不是难为你,你知道我哥一向比较重视我的意见,只要你把东西给我们,这房子你就可以做主,哥哥那儿我去说。 女人不必解释话里提及的东西是什么,她相信薛玉没那么蠢。她好整以暇地把玩她新做的指甲,漫不经心地想到,感觉那家美甲沙龙还可以,下次能叫几个姐妹一块儿去。 薛玉无动于衷,女人也不着急,端起桌上的茶小口唑了下润嗓子,然后慢悠悠地往沙发上一靠:不过话又说回来,嫂嫂这么好脸面的人,怎么好意思去麻烦别人? 想必嫂嫂还不知道,你委托的那家红酒公司被查出来做假账,涉案金额不小,不出意外的话,公司领导得去蹲个几年局子。 一棒接着一棒,打得薛玉脸色惨白,什么时候嘴唇咬破了都没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有反转_(:3」)_嘤,我真的是个好人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山支憨小球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宇阔、不明觉厉的大葱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kikanli 60瓶;只想看小说 40瓶;葡萄桃子 20瓶;33、蓝白色风车 10瓶;12221 5瓶;aqutt 2瓶;三月图腾今天更新了吗、陌羽小怪兽、一只小透明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你还有人性吗?薛玉红着眼睛质问。 坐在她对面的女人笑容满面:这怎么能扯得上人性呢? 话音刚落, 她身边男人的手机响了,男人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唯唯诺诺地对女人说:老婆, 堂哥的电话。 接。女人朝他扬了扬下巴。 男人依女人的要求飞快按了接听键,对面的人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段, 男人越往下听脸色越难看, 后来战战兢兢地缩着脖子挂了电话。 说什么了?女人见他这表现,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 他、他说男人喉结滑动嗫嚅着说,出事了,我们私下里弄的那笔账,得罪人了 他这话说出口, 面前的女人脸色一寒, 紧接着整个客厅陷入诡异的安静, 几个男人在此时一致默契地保持沉默,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十分微妙。 就在这时, 敲门声响起,笃笃笃,笃笃笃, 像叩在谁心上,敲得人心惶惶。 秦聿文到得比较早,照颜未提供的楼栋和门牌找到了江幼怡的家。 屋里的人没急着开门,直到敲门声第三次响起来,站在门边的人才走过去看了下猫眼。 站在门外的女人穿着便服,尽管看起来很年轻,但也不像十七八岁的学生。 男人推开一条门缝,语气不善地问她:你谁啊? 你好, 请问薛阿姨在吗?我找她有点事。女人温和地说道,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男人被她的笑容晃得稍微放下一点戒心,但还是很不耐烦:没在,今天都没空,你回去吧。 秦聿文当然不会就这么走了,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客厅,计算目之所及捕捉的人数,脸上笑容不减地说:那能不能让我进去拿个东西? 你要拿什么东西?!男人立即因为她的措辞警惕起来。 是我前阵子借给江幼怡的优盘,有很重要的资料,我急着要用,你让我进去找找吧。秦聿文言辞恳切地说。 她的语气很柔和,眼神也十分真诚,让人生不出反感的心思。 但薛玉现在就在客厅,男人绝不可能让她进门,他因自己一瞬间的动摇气急败坏:让你走你就走,废那么多话干什么! 男人说完,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秦聿文在门前站了半分钟,作势还想敲门,后犹豫作罢,转身下了楼。 门后的男人透过猫眼看见女人走过拐角,这才转头对屋里的人说:一个女的,说要来拿资料。 颜未和江幼怡抵达嘉和小区,刚走到单元楼下,就见秦聿文从楼道间死角露出半个脑袋,朝她们招了招手。 秦姐姐。 颜未领着江幼怡过去,和秦聿文一块儿躲进角落里,听秦聿文小声说:里面人多,薛阿姨应该没事,他们打电话叫你们来,其目的就是威胁薛阿姨交出证据,现在他们证据没拿到手,不敢把薛阿姨怎么样的。 江康国涉及那几个案子秦聿文都了解过,其中有一部分笔录还是她做的,非常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 秦聿文这句话很大程度上安抚了江幼怡的紧张,颜未也松了一口气,问她:现在怎么办? 别着急。秦聿文拍拍她们的肩,我已经打电话给局里了,队里的人很快就过来,但是待会儿需要江同学配合我们一下。 江幼怡还没开口,颜未先紧张起来:需要幼怡怎么配合? 秦聿文让颜未和江幼怡贴近一些,压低声把计划大致描述一遍。 颜未眨巴着眼问她:会不会有危险啊? 秦聿文哑然失笑,摇头道:放心吧,不会的。随即她看向江幼怡,江同学愿意吗? 好。江幼怡毫不犹豫地点头。 只要能救出她妈妈,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门又被敲响了,这一次敲门声很急,伴随一个女孩儿纤细焦急的声音:小姑,小姑父!我是幼怡,开开门吧! 门内男人透过猫眼看向外面,走廊上只有江幼怡一个人,他先将门拉开一条缝,仔细听了几秒,确定楼道间没人,这才把门打开,伸手去拽江幼怡。 江幼怡被他吓到似的,后退一大步躲开,惊慌失措地问他:我妈妈是不是在里面? 男人没说话,敞开门大步迈出来抓江幼怡的胳膊,他手还没够到江幼怡,楼道拐角突然蹿出来几道人影,一瞬间按住他的肩,将他的胳膊反剪起来咔嚓一声扣上手铐。 有警察!唔!男人刚喊出声嘴上就挨了一记巴掌。 模糊的视线里,刚刚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神情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快步从他身边走过去。 七八个警员蜂拥闯入客厅,男人们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制伏。 薛玉对面的女人眼看形势不对,伸长手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欲擒薛玉做人质。 秦聿文冲在最前面,第一时间护住薛玉,水果刀刺来的瞬间,她眼疾手快捏住女人手腕用力一折。 啊!女人发出尖利的惨叫声,水果刀哐啷掉在地上弹出好远。 从警察破门到屋里几个人全部落网,不过短短两分钟。 颜未和江幼怡躲在门后看热闹,警察们果决神勇的行动效率令两个未成年的小朋友大开眼界。 等秦聿文从屋里出来,叫她们过去,颜未和江幼怡才敢进屋。 薛玉已然脱险,左右手一边搂住一个,三人抱头痛哭。 过了会儿,薛玉情绪平复下来,连忙对颜未道:你快给苏辞打个电话,问问她公司那边的情况,我刚才听他们说苏辞的公司被查出做假账了。 颜未吓了好大一跳,忙不迭掏出手机拨了电话给苏辞。 片刻后,电话接通了。 苏辞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一如既往地温柔:未未呀?你到家了吗? 还没有,苏姐姐,我听说了一件事。颜未听到苏辞平静轻松的语气,心里稍稍放松,连忙问起被税务局查出做假账的事,却听对面传来一声笑。 连你都知道这件事了?女人笑起来声音和煦,有如四月的风,不用担心,没事的。 不过就是有人拿了造假的数据买通我公司的财务想送我入狱,想法是不错,但是他们准备工作没做好,漏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这些人紧赶着往枪口上撞,那我也没有办法,还真有人以为我们公司的副董是个摆设呀?听得出来苏辞的心情非常愉悦。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声音往下沉:这回别说检察院里一个小官了,谁都保不住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啧,还记得和苏姐姐合开公司的纨绔吗2333 第117章 江幼怡的小姑买通苏辞公司的财务做假账陷害苏辞的事情, 后续影响大得出乎颜未的意料。 先是江康国家暴的视频流传到网上,视频内受害者打了厚码,唯一能看得清的只有江康国和他那些令人发指的暴行。 紧接着, 一段记者到嘉和小区走访的音频同步上传到各大网络信息平台,街坊邻居对江康国的指摘空度再一次激起众怒。 最后, 江康国的案底以及他和检察院内人员通话的录音曝光, 背后靠山浮出水面,媒体争相报道,将局势推到高潮。 江康国的靠山遭到迎头痛击,很快接到警方的搜查令被捕入狱。 过程中他没有坐以待毙,也想方设法动用了无数关系想挽回局面。 可墙倒众人推, 昔日酒桌上你来我往的狐朋狗友, 到了这种时候争先恐后赶着上来踩两脚, 生怕他死得不够透,匿名举报信塞满了检察院的信箱,连带与之有所牵连的一干人等纷纷落马。 最大的障碍就这样被外来力量轻易破除了, 让活了两回的颜未再次深刻地见识到了权与势带来的便利,以及滥用这些权势后遭到反噬的下场。 有了这位神秘朋友出手,案件进展格外顺利, 诉讼材料和证据移交省级人民法院,判决意见很快就出来了。 分卷(72) 江康国因家暴、故意伤人、行贿受贿、拖欠员工工资、恶性商业竞争行为等多项罪名入狱,认错态度好的话能争取减刑,但十年内是别想出来了。 江幼怡的小姑和小姑父也因为非法侵入住宅和收买财物构陷他人的行为遭到逮捕,他们收买的公司账务一并被捕。 作为背后黑手,小姑父的堂兄下场最惨,因收受贿赂数额过大,情节严重, 又因身份关系,属于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这辈子牢底坐穿。 江妈妈提交的离婚诉讼也终于提上日程,安排元旦节节后开庭审理。 一切走上正轨,似乎所有事情都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江幼怡的病情。 那天协助秦聿文救出薛玉后,江幼怡情绪起伏激烈,颜未和苏辞结束通话,回头发现江幼怡脸色惨白地卧在薛玉怀里,额上全是冷汗。 她们不得不重返市医院,周 医生替江幼怡做了各项检查,检查结果却显示江幼怡的身体没有异常。 但令人困扰的是,江幼怡拒绝一切交流,明明已经很难受了,周医生询问她头疼的症状,部位,程度,她全不吭声。 周医生对此感到棘手,但他并不是没有接触过类似的病人。 联想近些时日江幼怡从不经意的种种细微之处透露出的违和表现和她此时的精神状态,周医生脸上表情变得凝重,因为他猜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他示意医助暂时陪着江幼怡,然后私下把江妈妈和颜未叫出去。 他们一行来到走廊,走到诊室内的江幼怡无法听到他们的谈话的地方,周医生才小声询问:小江妈妈,小江近段时间和以前相比,生活习惯和情绪上有没有什么比较明显的异常? 可能他自己也觉得这段描述比较抽象,又补充说明:随便什么都可以,比如食欲下降、精神状态不好老想睡觉、要么就发呆,或者像今天这样不和别人交流的情况,你们想想看,有没有? 江妈妈闻言愣了下,仔细回忆后说:幼怡从前就不爱说话,但这两个月来她好像不怎么玩手机了,以前手机不离身的,玩些游戏什么的,最近好像没看见她玩。 我们在首都那段时间,幼怡每天只看一次消息,然后就关机,不过这也可能是为了躲债。薛玉说起这件事,满脸难过愧疚,我那时住院,都是她照顾我,我倒是对她疏忽了很多。 听她说完,周医生点点头,又看向颜未:未未呢,有什么发现吗? 前阵子颜未住院,基本上与江幼怡形影不离,比薛玉和江幼怡在一起的时间还多,如果江幼怡有什么状况不对,最了解的应该是就是她了。 颜未抿起唇,半晌没答话。 周医生许久没听到她的声音,脸上表情变得严肃了些:未未,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在这一点上千万不要有所隐瞒,这可能关乎小江身体和心理的健康,如果有问题,我们一定要及时沟通处理。 这么说吧。周医生叹息道,我怀疑小江得了抑郁症,但不知道你们对她的情况了解多少。 薛玉闻言有点迷茫,疑惑地询问他:周医生,什么是抑郁症? 是一种常见的心理疾病。 周医生虽然从事的专业是临床医学,但早年对心理病理学也有所涉猎,他简单向江妈妈介绍了抑郁症的特征症状和表现,又道,虽然现代医学上对抑郁症的成因众说纷纭,但性格内向、敏感的人,通常更容易患这种病。 我建议你们尽快带小江去看心理医生。 话说到这个地步,颜未不得不开口:其实今天我本来是要带她去诊所的。 周医生和薛玉不约而同地看向她,颜未不安地掐着指腹,不无自责地将那天夜里她发现江幼怡没由来恸哭,以及这段时间江幼怡的各种反常和盘托出。 我和她约好了,一定要去看医生,但她不愿意让薛阿姨和我两位姐姐知道这件事。她低着头,神情悲伤。 这才是她最难以启齿的原因,她不想伤害江幼怡,所以总尽可能地维护江幼怡的个人意愿,说出这番话,某种意义上讲,也算违背了她和江幼怡之间的约定,令她感到惭愧,无地自容。 可继续拖下去,延误了治疗时机,后果她更加难以承担。 她总以为自己能做好,可事实上,她总是把局面弄得更糟糕。 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一切从头来过,她还是陷入了无能为力的怪圈。 如果不是有姐姐们全力帮忙,还有周医生、秦警官这些热心肠的人给她提供帮助,如果不是运气好,苏姐姐的公司里恰好有一位深藏不露的大人物,她对姐姐们的依赖早就给她们带去了足以将她们拖下深渊的麻烦,又如何能对她们承担风险搏得的成果感到理所当然。 颜未浑浑噩噩地意识到这一点。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固执地什么都不说,这自以为是的隐瞒,可能间接害了江幼怡。 她忽然觉得薛阿姨看她的眼神不再柔软,周医生的目光也似乎饱含深意。 后来他们再说了什么,她竟一个字也没听清。 作者有话要说:顶锅盖跑 有二更 第118章 江幼怡跟着她妈妈走了, 薛玉要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得知薛玉已经了解她的情况,她也没什么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薛玉身边, 听周医生介绍那位心理医生的情况。 据说对方是个从业十余年的专家,在心理疏导和疾病疗愈等方面有极为丰富的经验, 非常可靠值得信赖。 期间, 江幼怡的视线一秒也没从颜未身上挪开。 江妈妈记下这位心理医生的电话,连声向周医生道谢。 她们离开之前,江幼怡站在诊室门口,她好像想和颜未道别,嘴唇张开要说什么, 却没发出声音。 薛玉拉住江幼怡的胳膊, 低头在她耳边小声叮嘱了什么, 待江幼怡点点头,薛玉便走向颜未,郑重其事地对她说了几句话。 颜未感觉自己的耳朵像被人捂住似的, 只能看见薛玉嘴唇动了动,对方具体说了什么,她却听不清。 只能迷迷糊糊地点头摇头, 然后又觉得自己的举动奇怪,可薛玉已经转过身去,江幼怡看上去很难过,却也没说什么,还朝她挥了挥手。 等颜未再次能听见外界的声音,是周医生在旁边招呼她:未未,你身体不舒服吗? 颜未回神,摇头:没有。 那就好。周医生好像有点担心, 你看起来也很累了,这段时间是挺辛苦的,早点儿回家休息吧。 啊? 颜未有点懵。 直到走出医院大门,她才忽然反应过来,正常情况下,以她对江幼怡的关心,应该跟着薛玉去诊所了解江幼怡的情况的。 可她为什么没有跟着去? 当时听不见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来,她回忆起薛玉对她说的话。 她们走之前,薛玉问她:未未,你跟我们一块儿去诊所还是自己回家? 她想也没想就回答了:回家。 不仅薛玉听得清晰,江幼怡应该也听见了。 然后薛玉就带着江幼怡走了。 情绪没由来地低落,思绪放空,好像忘记了一些事,又觉得无关紧要。 从医院出来,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越来越冷的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飞远。 已经,十一月了呀。 几个 穿着校服的高中生笑闹着从她身边走过,她才恍惚忆起,开学至今,她两个多月没去学校了。 所有事情都好起来了,颜廷樾和何萍被秦聿文劝回怡州,江康国和他背后靠山的事情有苏姐姐的朋友帮忙善后,江幼怡的病也有薛玉操心,看心理医生,接受治疗,能慢慢变好。 明明是这样的。 应该是这样的。 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不是无法为某一件事开心,而是每一件事,她都难以开心。 此时她不禁想,快乐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为什么她能感觉到的,只有沉重。 这种情绪似曾相识。 颜未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还以为能躲过呢。 强撑的坚强被一层一层打开,露出内部已经腐朽的脆弱,在无力改变的境遇中渐渐麻木。 她站在十字路口,望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内心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 红绿灯在她头顶来回闪烁,看不清表情的行人从她身旁快步走过,有人不小心撞到她,嘴里不住道歉,回头却看见她脸上挂了两行泪,立时紧张得不知如何收场。 事实上,陷入深渊的人,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毫无觉察。 绿灯闪烁,红灯亮起,马路中间已经没什么人,她却好像突然反应过来要过街,于是着急忙慌地踏上斑马线。 刺耳的刹车声将她惊醒,颜未被近在咫尺的引擎盖吓了一跳,司机则按下车窗朝她破口大骂,质询她闯红灯是不是赶着去投胎。 她站在街道中央,一时间竟不知所措,后面的车辆等得不耐烦,鸣笛声此起彼伏。 被聒噪的喧嚣逼退,她在路人诧异古怪的目光中退了几步,直至下一轮红灯变成绿灯,她才又卷在人群中,被推搡着,踉跄着,朝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一阵手机铃声,等她把手机找出来,对面已经挂断,再看通话记录,竟然多了三个未接来电。 颜未正为这不可思议的现象疑惑着,屏幕一亮,同一个号码再次拨进来。 未未,你怎么不接电话?刚出院就到外面玩儿呀,连行李箱都懒得收拾一下。颜未辨别出声音的主人是颜初,她想起来今天下午发生的事还没和姐姐说。 颜姐姐还在继续:都 快八点了,你吃晚饭没? 八点? 颜未抬眼四顾,果然天都黑了,路灯亮着惨白的光,街道上闪烁着各色的霓虹灯箱,是她以前没有来过的地方。 手机对面的人许久没听见颜未回答,语气疑惑地问她:怎么不说话? 我一会儿就回来了。颜未说,晚饭在外面吃过的。 哦,那行,注意安全啊。 挂断电话,颜未在原地站了几分钟。 等心情稍微好一点,她走到路边打车,到姐姐们住的地方。 拿备用钥匙打开防盗门,玄关处有两双鞋,苏辞也已经下班回来,正与颜初一同用餐。 小江怎么没跟你一块儿?颜初扭头只看见她一个人,顺口问了句。 颜未路过餐桌,脚步稍顿,平静地回答:薛阿姨带她回去了。 颜初点头,给餐桌对面的女人夹了一小片水煮鱼,嘴上对颜未道:饭菜都还有,你要不坐下再吃点儿? 不用了,我今天想早点睡。颜未说着,径直朝卧室去,走到一半突然回头,姐,我明天就回学校上课了。 啊?颜初惊讶。 苏辞也抬起头,意外道:这么早啊?刚出院,不休息几天吗? 颜未:我休息得够久了,现在回去也不知道跟不跟得上学校的进度。 真的没有问题吗?颜初问她,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我没事,就是有点困。颜未边走边说,就这样吧,学习得提上日程,我拖太久,徐老师也难做。 尽管颜廷樾现在暂时不管她,她还是需要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分散注意力。 那小江呢?颜初又自然而然地提及江幼怡,是不是她也要回学校了?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才是颜未迫切地想回学校的原因。 颜未顿住脚步,心一阵阵地往下落。 我不知道她回不回,但听说好像还有事,短时间内应该回不了吧。说完,她就走进卧室。 颜初朝半掩的侧卧门看了一眼,回头视线与苏辞对上,奇怪道: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卧室里,颜未双手掩面。 这样下去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罪,在忏悔了。 第119章 时隔两个多月, 颜未再次回到学校,学生们已经穿上针织马甲和秋季校服外套。 距离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还有不到十分钟,各班同学都还整整齐齐坐在位置上听课, 却已经有不少学生坐不住,要么看着窗户外边走神发呆, 要么低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百无聊赖。 颜未推着行李箱走进宿舍大楼,不多一会儿远处教学楼响起下课铃,学生就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第一个到宿舍的是周晓晓,她今天来了例假,身体有点不舒服, 中午不想去吃饭就提前回了宿舍, 回来的时候发现寝室门没关, 还在纳闷儿哪个舍友居然比她还早,进门却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她第一反应是震惊,然后晃神, 怕自己看错,又定睛仔细瞧了眼,认出来正站在她床边整理行李箱的人真的是许久不见的颜未。 颜未!周晓晓喜出望外, 快步走过去,你回来了!听说你摔伤胳膊,是哪边?养了那么久,肯定很严重吧? 她这几步虎虎生风,见到颜未的惊喜让身体的不适都减轻了。 是左手,还好,也没有很严重。颜未勉强朝周晓晓笑了下,然后低头继续整理自己的衣物。 周晓晓本身就是自来熟的性格, 虽然之前和颜未闹了点不愉快,但那件心事已经被她埋进土里藏起来,不主动去想就算过去了,现在故友再见,欣喜之情占了上风,她的话匣子立马打开。 你这次停课真的好久哦,上周秋季运动会,女生一千六没人报,文谭拉下脸挨个问,最后是雨桐跑的,倒数第二名,上学期你和江幼怡是真的勇士! 颜未整理东西的动作顿住了。 周晓晓没觉察什么,自顾自继续说:啊,说起江幼怡,她这学期不知道怎么的也没来学校,听徐老师说她好像休学了,你跟她关系比较好嘛,她什么情况你知不知道呀? 知道一点。颜未说着知道,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她垂着头,心里想起另外一件事。 昨天下午和江幼怡分开,到现在差不多快一整天,她们没有通电话,也没有用小企鹅聊天。 分卷(73) 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她 们这两个月形影不离,就算短暂分开也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再见,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和江幼怡分别的感觉了。 更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感到异常,连她想起江幼怡的时间都很少。 她像在刻意回避想起一些东西,更多的时候,她都选择放空思绪,用发呆消磨时间。 不应该这样,理智警觉地对她说。 周晓晓好像还在讲话,但颜未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 她突然站起来,把周晓晓吓了一跳。 但她没余力理会周晓晓,转身快步进了盥洗室,拨通江幼怡的电话。 喂,未未呀?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却不属于江幼怡。 颜未顿了两秒,低头确认了一下号码,才讷讷地开口:阿姨,是我,幼怡呢?她怎么样了?阿姨带她看过医生了吧?医生怎么说? 幼怡刚刚吃了药,现在在睡觉。江妈妈温和地回答。 对面传来轻微的关门声,环境更加僻静了,她才继续往下说:我们已经看过医生了,专业的术语太多,具体的我也说不好,大概是说幼怡情况比较复杂,可能需要很长的治疗周期,还说如果有条件的话,建议给她换个环境。 颜未脑子里嗡一声响,心慌慌的,静了好一会儿才问:阿姨您打算怎么办?她喉咙发紧,声音里带着点难以觉察的颤抖。 我也拿不定主意。薛玉愁闷地叹息道,现在事情比较多,法院那边要元旦节后才开庭,我和医生说了这个情况,他给的诊疗方案是先用药治疗,观察一段时间。 等节后离婚判决下来,如果幼怡情绪稳定,就继续治,要是她没有起色,我想带她出国。 电话挂断,颜未拉开玻璃门走出来,宿舍里又多了两个同学,她们都十分热情地和许久不见的颜未打招呼,可颜未谁也没理,甚至脚下的箱子也没继续收拾,爬上刚刚铺好的床倒头就睡。 宿舍里静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多了点极轻声的议论,像怕被谁听见似的,没敢多说几句。 午休结束,周晓晓邀请颜未一块儿去教室,颜未平静地接受了,午睡前那点小小的插曲谁都没再提起。 高三学生的教室已经搬到教 学楼更僻静的一侧,座位顺序略有改变,因颜未长期缺课,她的课桌被挪到最后一排,原先的位置则坐着另一名成绩也很不错的女同学。 颜未的意外到来令很多同学惊讶,徐老师和他们说过颜未因车祸住院,所以这会儿同学们纷纷前来问候,其中大多是班上胆子比较大,又对颜未颇有好感的男生。 早早注意到门口动静的文谭扭头朝教室前面看了眼,很快又低下头继续做题,可刚才还清晰的思路像被淋漓一瓢浆糊,黏在一块儿,理不清了。 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周围都是些不怎么爱学习的劣等生,周晓晓问颜未要不跟第一排的女同学商量换个座,回头和徐老师说一声就行了,本来前面那个座位就该是颜未的。 颜未疲于社交,也不想折腾,无所谓地摇头:就这儿吧,挺好的。 周晓晓劝不动她,只好遗憾作罢。 下午三节课,一多半的时间颜未都在发呆,剩下的一小半,她在思考自己该怎么做。 晚饭她和周晓晓、张雨桐一块儿吃的,点的菜没吃上几口,饭也不怎么动,周晓晓似乎想说什么,被张雨桐撞了下胳膊。 颜未晚自习上课前给江幼怡发了条短信,直到晚上宿舍熄灯也没有收到回复。 第二天,颜未课间去洗手间,听见几句闲言碎语。 颜未回来上课了你们知道吗? 哪个颜未? 就是以前的年级第一,十一班最漂亮那个女生。 啊,我想起来了,不是说她出车祸了吗?人伤养好了回来上课怎么了? 这哪儿是重点,她和她们班一个女生是朋友吧?这学期居然都没来,一个车祸,一个休学,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这也太巧了! 是有点巧可是,你到底想说什么? 最先挑起话题的女生突然压低声:我听说颜未是个同性恋,她们是那种关系。 这不会吧。 怎么不会?她自己亲口承认的。 咦,好恶心,那么多男生喜欢她呢,居然是个变态。 厕所隔间吱呀一声打开。 两个女生背后讨论别人被正主抓了现行,同时噤了声,说出恶毒言语的女同学尬得脸色发青,颜未平静地从她们身边走过,洗了手转身出去。 没等她们松口气,以为颜未没听见刚才的讨论,就见已经走到洗手间门口的女生顿住脚,冷冷地抛下一句:有时间妒忌别人不如回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每天颜未都会给江幼怡发一条短信,有时候江幼怡看见了会回她一两条,但更多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她只能通过每周一通电话,从薛玉口中了解江幼怡的情况。 不知不觉,十一月临近尾声,第三堂月考一塌糊涂,徐老师不再叫她去谈话,班里同学没人在意她的成绩,颜未自己也不留心。 只有周晓晓看向颜未的眼神总藏着掩不住的担忧,颜未发现了,心道,这感觉和她上半年刚回到这儿那段时间真是一模一样。 天气越来越冷,窗外的树都变得光秃秃的,只有小松林碧玉常青。 又到周末,颜未穿上了厚毛衣,打开柜子看见江幼怡送她的那支钢笔。 这支笔她一直带在身上,平时书写不怎么用,但每天会练半个小时的字,尽管江幼怡在治病,两人间没多少联系,可这支笔在,就好像江幼怡陪在她身边。 颜未吐出一口气,把钢笔放进上衣外套的内兜,又带上手机和钥匙,离开了学校。 出租车停在一处僻静的庄园外,颜未下车,站在路边拨了一个电话。 嘟声过后,电话被人接起,柔和中透着两分妩媚的女音从听筒中传出来:你好,哪位? 魏姐姐,是我,颜未。颜未回答道,我到牧熙圆北门了,怎么进去? 她看向不远处一支造型古朴的路灯,这个闹中取静的地段,寸土寸金,何况一整座独立的庄园。 颜未依照指示给门卫听了电话,然后沿路往里面走,找到藏在大片园林风景中的别墅。 片刻后,大门打开,颜未与开门的人打了照面。 秦姐姐,你也在啊。她有点意外。 尽管这位庄园的主人本就是秦聿文介绍给她认识的,但她没想到秦聿文和对方如此熟稔。 秦聿文比她更惊讶,以至于她素来古井无波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疑似不好意思的神情,迅速转过身去,边招呼颜未进屋,边拿出客用的拖鞋弯腰放到颜未脚边:没想到念之说的客人就是你,怎么突然想做心理咨询? 感觉最近情绪低落,做事也提不起劲,可能前阵子事情多,压力有点大,所以找魏姐姐聊聊。 哦,她这方面的确挺擅长的。秦聿文关上门,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然,你先进去坐,念之在楼上看书,我帮你叫她下来。 颜未在沙发上落座,秦聿文给她倒了杯水。 接过水杯时,颜未瞥见秦聿文白色的衬衫袖口里侧藏着半枚残缺的唇印。 看颜色,不像秦警官自己用的口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晚了,写了五个小时 第120章 十二月下旬, 23号傍晚,颜未给江幼怡发了短信,问她是不是每天都待在家里, 周末有没有兴致出来玩。 短信发出去颜未就料到结局,多半还是不会收到回音。 她放下手机, 起身接了杯温水。 前段时间的心理咨询结果不算糟糕, 魏念之让她放宽心,多休息,开了点调理的药,很贴心地在每一个药瓶上都帮她标注了服用剂量,再约定一到两周去庄园一趟, 就结束了诊疗。 颜未服了药, 药效来得很快, 大脑放空,昏昏欲睡,她闭上眼, 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闹铃震动把她吵醒,颜未摸到手机,先关了闹钟, 然后才看到信箱里有一封未读短信。 江幼怡:明天早上九点,欢乐谷,我在公交站等你。 短信接收时间是十分钟前。 死水般幽寂的心湖突然落进一枚石子,粼粼波光延绵不绝地荡漾开去。 今天24号,是周六,颜未放下手机后坐在床上发了十分钟呆,周晓晓问她早餐想吃什么,主动说要帮她带, 她摇头谢绝了周晓晓的好意,爬下床找出一包泡面敷衍了早餐。 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老师留的周末作业昨天做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到了今天晚上九点依然摊在那儿没有动笔。 颜未开始挑选明天出行要穿的衣服,试了又试,总找不到合心意的。 她有点着急,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着急,焦躁的情绪来得毫无道理,左右着她的心情。 最后,伏在盥洗台上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终于找到了原因。 是那一块疤。 丑陋的伤疤爬在脸上,残忍打破她精心的布置,叫服饰和妆容刹那间黯然失色。 她曾以为她能坦然接受,可事实上,她的自信和骄傲正在不觉间偷偷消耗,随便一点小事都能打击到她,这块疤竟已鲜明到她自己都不愿正视的地步了。 颜未挫败地垂下头,捂住脸,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去。 她冷静回想魏念之给她的建议,一边深呼吸,一边放空思绪,有意识地,自主从低落的情绪中挣扎着抽离。 至少明天的约会,不能让江幼怡看出什么来。 晚上入睡前,颜未又给江幼怡发了条短信 :平安节快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两分钟后,收到回信,是一张照片。 扎了拉花的红苹果表面贴了张浅粉色的心形便签,便签上用蓝色签字笔画了一张笑脸。 圣诞节天公不作美,天不亮就开始下雨,雨丝里夹杂着细密的冰晶,寒风无情吹刮着树木光秃秃地枝干,将为数不多的几片黄叶也吹落下来。 临到出门时雨也没停,颜未撑着江幼怡给她那把周边伞走出校门,这个时间,公交车站只有她一个人。 她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的衬衫,搭配卡其色连帽卫衣和深灰小脚牛仔裤,脚下是一双厚底的白板鞋。 十七岁,最好的年纪。 即便心日渐枯萎,但在打扮上还是要让自己看起来别太颓废。 公交车迎着雨幕行来,车顶上罩了层朦胧的水边。 下雨天路上车多,到时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十分钟,颜未透过车窗看向站台,即便是欢乐谷,在这样的鬼天气也少了很多游客。 等她的人正双手插兜,塞着耳机听音乐。 江幼怡头发长长了,原先的齐耳短发长到接近衣领的位置,用小皮筋扎起来,在后脑勺束起一个小小的发揪,前额刘海稍微修剪过,分成两侧,随性地垂在鬓边。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夹克,拉链敞开,露出里面灰色高领打底衫和浅灰色的v领马甲,搭配海藻绿的工装裤,踏一双圆头短皮靴。 今天也是个性感十足的小江同学。 车门打开,昏昏欲睡的江幼怡似有所感,一抬头,视线和正要下车的颜未遥遥相撞。 她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微笑,和以往每回相见一模一样。 颜未走到她身边,撑起伞:等多久了? 几分钟,我也刚到。江幼怡自然而然钻进她的伞底,取下一只耳机塞进她的耳朵里。 柔和的音乐声舒缓着情绪,谁也没说出那句好久不见,她们的默契仿佛还停留在昨天,撑着同一把伞,漫步走在雨雾中,好像冷风都有了几分人情的温度。 只是,走在身边的人,比夏天消瘦好多。 上一首歌接近尾声,短暂的停顿切割,响起下一首歌的前奏。 熟悉的旋律,刻在彼此最珍贵的回忆里。 颜未偏了偏上 身,肩撞上江幼怡的肩,头碰上江幼怡的头。 江幼怡笑:你在干什么? 在想你。 疑似情话的语句脱口而出,听的人愣住了,说的人也不好意思地抿起唇。 江幼怡眉眼微弯,没接这句话,看着笼罩在雨幕中比往日静谧许多的游乐场,视线越过高低错落的设施,落在最远处那座高大的圆轮上。 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上次六一,她们来欢乐谷,原本也计划要坐摩天轮的。 可世事难料,她们就那么错过了,没想到那时所想的下一次终于实现时,竟已隔了大半年。 这半年里,发生了好多事,现在细想,只觉得惆怅。 尽管是雨天,但时值圣诞节,开园后不久,游人也渐渐多起来。 像为了了结心愿,又或者是全某种执念,颜未和江幼怡入园后直奔摩天轮,掠过前面刺激惊险的项目,节省了大量游园的时间,仅仅排了十分钟的队就轮到她们。 座舱两侧都有座位,入舱后她们面对面坐着,却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 透过四面玻璃窗,可以望见外面的风景,随着摩天轮缓缓向上攀升,地面的景物越来越小,游乐园的全景在视野中收缩,穿过朦胧的雨雾,还能看见远处环绕的高楼。 颜未想起一个关于摩天轮的传说。 一块儿乘坐摩天轮的恋人最终都会以分手告终,可如果,当摩天轮升到顶端时与心爱的人接吻,不管未来多少挫折,她们都能在一起。 这个念头刚升起来,她便摇了摇头,心里有些好笑,暗自腹诽,她和江幼怡还不是恋人,在意这些荒谬无稽的都市传说,未免想太多。 可若不在意,又为什么要执着于摩天轮呢? 颜未回头,与一道视线对上。 江幼怡正望着她。 怎么了?颜未语气带笑,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这么看我? 江幼怡没回答,仍直直看着她,许久才轻唤她:颜未。 等判决结果出来,我就要出国了,情况好的话可能一两年,如果不好,说不准什么时候她没说完,但颜未明白她这句话什么意思。 座舱里陷入良久的寂静。 分卷(74) 她们都沉默着。 颜未在等江幼怡的下一句。 也许江幼怡会对她说,别再等了。 又或者,是一声对不起。 哪句她都不想听。 想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把话题岔开,可她脑子里只剩一团乱麻,杂乱无章,理不出头绪。 一颗心正往深渊里去,忽听耳边响起对面女生的声音:你还喜欢我吗? 心口像被什么蛰了一下,刺刺麻麻,揪得疼,颜未险些没忍住,让眼泪猝不及防地滴落。 忍住酸涩的泪水已用尽了力气,若开口,就将前功尽弃。 颜未良久没说话,江幼怡眼底零星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如果还有什么能让她鼓起勇气,稍稍相信自己,那就是颜未给她的感情。 她根本配不上颜未的好,她的自私是那么丑陋,腐败发臭,该被碾碎磨烂了,埋进肮脏的下水沟。 可她无论如何,还存着一丝侥幸,一点私心,想在漫漫无际的荒野上,攥住最后一抹希望。 这样了无生趣的她,已经把颜未的耐心磨尽了吧。 她害得颜未有家不能回,出车祸伤筋动骨,最后,竟然还问出这种恬不知耻的话。 视线相对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汹涌的眼泪终究没能止住,某一时刻,突破意志的阻隔,便像破开闸门的洪流,宣泄似的奔涌而出。 温热的眼泪接触空气的瞬间就被剥夺了温度,落在手背上,大滴大滴的,寒冷刺骨。 江幼怡眼睁睁看着颜未哭,五指无知觉地抠紧裤缝,勒得指尖泛红。 喉咙被什么堵住,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想,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可随即,便听颜未说:我喜欢你。 颜未闭上眼,用力抹去眼角的泪水,长出一口气说:不是还喜欢。 过去,现在,未来。我一直,喜欢你。 所以,你一定好好好活下去。 不要总是自责,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要记得好好吃药,配合治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等你回来。 颜未强忍抽噎的本能,可眼泪还是忍不住,珠子似的接连不断地滑落。 多久都等。她双手掩面,哽咽的声音从指缝间漏出来,求你,别对我说不用 摩天轮升上高空,窗外的风景更加辽阔。 颜未听见一声异响,座舱抖动摇晃。 女生拨开她的手,捧起她的脸颊,随即,两瓣温热的柔软覆住她的唇,吻去她嘴角咸湿的泪痕。 同样冰冷的眼泪落了下来,点在眼角,新的旧的泪痕交织着,顺着鬓发淌过耳根。 摩天轮在高空悬停几秒,然后缓缓下降。 颜未听江幼怡在她耳边说:不要等,你该享受你的人生,不必过早为我停留,我不值得你这样。 她拭去颜未眼角的泪,亲吻女生脸上淡淡的疤痕,语调诚挚而温柔:哪天我回来了,一定会再和你表白,再追你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今天想写到完结的,看来还是不行_(:3」)_ 明天完结正文!终于要写到甜甜的成年番外了!可喜可贺!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捂着喊kiki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没毛病、ivy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灯月 52瓶;kikikanli 17瓶;发呆的老庄、随易xxyx 10瓶;盒盒盒盒盒 8瓶;忍泽 5瓶;一只小透明 2瓶;灯子学姐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元旦节后, 法院开庭审理薛玉递交的离婚诉讼,结果在众人意料之中。 江康国各种罪名加身,他的援助律师在法庭上都没能为他多辩解几句话, 法官一锤定音,判定薛玉胜诉, 结束了这一段令她痛不欲生的夫妻关系。 再后来, 薛玉带着江幼怡办了签证,计划三月底出国,江幼怡说想在国内过十八岁的生日,所以她们的航班定在江幼怡生日的第二天。 颜未回到这里,也刚好一整年。 江幼怡生日那天请了颜未和两位姐姐, 几个人一块儿吃了顿饭, 席上江幼怡借成年为由, 喝了杯白酒,酒后一改往常的沉默寡言,口若悬河地说了很多祝愿。 祝愿苏姐姐事业兴盛, 祝愿颜姐姐学业有成,祝愿颜未 万事如意,前程似锦。 举杯饯别, 觥筹交错。 两位姐姐到今天才知道江幼怡出国是为了治病。 不知是谁先绷不住,颜未借口去洗手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幼怡来厕所隔间找到她,和她一块儿抱头痛哭,嘴里不住念叨:你要过得好,过得好,我才安心。 后来颜未也喝了几杯酒,宴席散去, 被姐姐们打横拖回家。 第二天江幼怡走,颜未说要上课不去送,以为宿醉可以让她昏睡错过时间,岂料深更半夜酒就醒了,在家咬着被子红着眼睛熬到登机前两小时,最后没忍住,还是去了机场,在候机大厅找到江幼怡。 江幼怡见到她,秀气的眉毛扬起来,笑得温和愉快,是近半年来,最发自内心的笑脸。 我知道你会来的。江幼怡笑着说,将手里一个小小的包裹递给颜未,给你的,回去再看。 颜未瞅了眼用牛皮纸包的一丝不苟的方形物件,心说江幼怡哪里真的知道她要来,她都准备好把东西邮给她了。 但她贴心地没有拆穿小江同学别扭骄傲的小情绪,也没再说等她回来之类的话,她拥抱了江幼怡,对她说:要平安,要快乐。 薛玉去洗手间回来,见到颜未颇为意外。 颜未向她鞠躬,礼貌地说了再见。 飞机起飞前,颜未同时收到两条短信。 第一条来自薛玉: 未未, 上个月阿姨去怡州拜访了你的父母,还清了阿姨治病的那笔钱。 我和你的父母聊了很久,他们接待我的态度与我上次见他们颇有出入,好像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的观念有所改变,得知幼怡的病情,还向我道了歉。 阿姨说这些,不是想劝你妥协与父母和解,只是告诉你这样的情况,或许在你主动回怡州之前,他们都不会来打扰你了。 借幼怡的话说,祝你万事如意,前程似锦。 第二条,发信人是江幼怡。 只有三个字。 我爱你。 从机场出来,颜未回了趟学校,找徐老师提了休学申请,拿上自己的行李回到颜初和苏辞的住处,又打包了几件衣服,收拾停当,颜未给姐姐发了条短信,说自己打算出去散散心,下半年再回来复读。 颜初没打电话劝她,只是不久后,颜未在车上盯着江幼怡发给她那条短信发呆时,手机收到入账提醒,随即又进来一条颜初的信息:借你的,记得要还。 颜未笑笑,回复颜初:世界第一宇宙无敌好姐姐,谢谢你。 长途汽车驶向临川,颜未在古镇附近找了家干净的旅馆,放下行李就去爬山。 近来总是碰上多雨的天气,她撑着设计独特的雨伞不疾不徐地漫步山间。 四下张望,林间的枫树都开了新芽,虽没有见到秋日里漫山遍野的枫红,但春天。朝气蓬勃的景致也别有风情。 颜未循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上辈子来过的古寺,又碰见了那位扫地的僧人,请他带自己去观音殿。 她得向菩萨还愿。 ktv里喧声震天,气氛沸腾,久别重逢的老同学总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尽的天,还有三两个麦霸什么歌都接得上,永远不会冷场。 震耳欲聋的笑闹声中,睡在角落的女人被身边的女同学摇醒了。 颜未,你怎么了?快醒醒! 她睁开眼,视野模糊,头晕目眩,愣了好一会儿,才认清自己的处境。 她来参加高中同学的聚会,在ktv包间里睡着了。 身边的周晓晓担忧地望着她,那眼神,和学生时代喜欢照顾人的小女生重合,颜未有点恍惚,随即又反应过来,周晓晓已经结婚了。 你怎么样?周晓晓问她, 还好吗? 直到周晓晓把纸巾递到面前,她才惊觉自己竟然在梦中泪流满面。 记忆如潮,在她心口喧嚣。 是梦吗?是梦啊。 颜未悲从中来,遏制不住满心悲恸,仓皇道了声抱歉,起身踉踉跄跄地推门出去,逃到洗手间。 穿着高跟鞋不当心崴了脚,她在盥洗台前摔了一跤。 背靠冰冷的墙面,双手捂住满是泪痕的脸,再也忍不住遗憾与痛苦,她在凄清冷寂的角落失声痛哭。 终究,只是一场梦。 梦醒后空落落的痛楚搅动那些回不去的过往,冰冷的现实化作瓢泼的急雨拍打洗手间的百叶窗,让她清楚地意识到,她永远等不到想等的人了。 江幼怡,我好想你。 周晓晓到底还是不放心,紧跟着追了上来,进洗手间就看见颜未抱膝坐在地上哭。 刚才还好好的人,怎么睡一觉起来就这样了? 颜未。她快步走过去,在颜未面前蹲下,温声劝慰,虽然不知道你梦见了什么,但梦就是梦,别难过,你这样哭,眼睛会哭坏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颜未哭得更凶了。 周晓晓有点手足无措,她迫切地需要说点什么转移颜未的注意力,正着急,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想起刚才从班长那里打探到的消息。 别哭了,妆哭花了,待会儿给江幼怡看见指不定得笑话你。 话音一落,痛哭中的人像被按下了暂停开关,肩膀刹那间停止颤抖。 随即是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什么?颜未终于抬头,一脸震惊与狼狈。 她以为自己思念成疾出现幻听,可又忍不住生出一丝期许,哽咽着,忐忑地追问:你刚才说的谁?被谁看见? 周晓晓心说果然江幼怡才是颜女神的心头肉,内心没由来失落两秒,嘴上还是平静地回答她:江幼怡啊,你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后来出国留学啦,你不会把她忘了吧? 颜未惊到失神。 周晓晓见她止了哭,想着这招有效,就继续说:江幼怡今天回国,是不是想给你个惊喜所以没和你说?可惜天气不好飞机晚点了,不然你这会儿都能见到她,不过应该也快了,你确定还要继续在这儿哭? 颜未 语塞,脑子里一团浆糊,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 她这是还在做梦? 梦没醒吗? 那当然不能继续哭了。 来不及思量出结果,周晓晓已主动扶住她的胳膊:快起来收拾一下,你刚才是不是崴脚了?还能不能站起来? 颜未机械性地起身,在周晓晓的示意下扶着大理石台的边缘勉强站稳,活动一下腿脚,确认没有受伤。 有点晕,还很懵,她下意识想相信周晓晓说的话,把当下发生的一切当做一个未醒的梦,是梦中那个世界的延续。 只要真的能再次见到江幼怡,她不介意继续欺骗自己。 冲水洗净泪痕,颜未卸去脸上已经斑驳到一塌糊涂的容妆,素净一张脸,只补了口红,提亮惨白晦暗的唇色。 上口红时,她发现自己左侧脸颊有一小块色泽稍深的痕迹,因为神思恍惚,洗手间灯光又是暖色的,看不真切,她只以为是搓洗用力形成的印痕,并未过度留意。 回到包间,推门进去,颜未觉出一点异常。 本应吵吵闹闹的包厢此时特别安静,那些同学一个个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昏暗的灯光下,只有一道长发及腰的背影坐在高脚旋转椅上对着包间门。 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门从后边关上,周晓晓也被拽走了。 片刻后,响起熟悉的歌曲前奏。 女人单手握住话筒,食指和中指小幅度地打着节拍,启唇前一秒转过身来。 颜未得以看清她的脸。 精致好看的五官大体还是年少时的模样,但已褪去了青涩,铺了层薄薄的妆,那双黑玻璃珠似的眸子,还和从前一样明亮。 视线对上的瞬间,心脏发了疯,像匹脱缰的野马拔足狂奔。 与此同时,清澈的歌声与记忆中的旋律完美契合,悠悠转转,在狭小的包厢里回荡。 寄、没有地址的信 这样的情绪、有种距离 你、放着谁的歌曲 是怎样的心情 能不能说给我听 女人目光专注,唱一首少年时的情歌,送给她久盼至今的心上人。 我可以、陪你去看星星 颜未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捂住嘴,用力深呼吸,好努力才不让自己哭出声。 可这实在太艰 难,轻易打破了她能力的极限,泪水急汹汹地滚出眼眶,大滴大滴往下掉。 思绪混乱中,她忽然想到,幸好刚才卸了妆。 一曲唱罢,后接舒缓柔和的轻音乐,江幼怡就着手里的话筒,微笑着朝已经哭成泪人的颜未说:我打听过了,他们说你现在是单身。 她扬着脸笑,抬手用小指挑了下垂落的鬓发,将那散开的一缕撩到耳后,露出右边耳朵上一枚很可爱的红色心形小耳钉,顿了两秒才又开口:这样的话,要不考虑一下我?就勉为其难做我的女朋友吧?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正文写完了,之所以说成年篇留在番外写,是因为这本书标签是校园,校园部分是个完整的故事,下一章番外内容会接上正文,应该不会有阅读断层,感谢大家迄今为止的陪伴 第122章 要不考虑一下我?就勉为其难做我的女朋友吧? 江幼怡双手握着话筒, 从旋转椅上跳下来,眼神诚挚而温柔。 包厢里柔和的彩灯映照着她的脸孔,给黑亮的瞳仁打上晶莹的高光。 大抵二月的风, 三月的雨,与四月的暖阳合在一起, 就像江幼怡此时的模样。 美好得像一场虚幻的梦。 颜未泪流满面, 泣不成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情绪汹涌,她无法抵挡,只能勉强用双手捂住眼睛,原地蹲下, 把脸埋进膝盖里。 分卷(75) 这样的情况江幼怡也没有意料, 顿时有些着慌。 在她的预计里, 颜未见到她当是会高兴的。她听文谭说,颜未一直没有交男朋友,而且来参加这次同学聚会, 包里还带着她高中时代的日记本。 颜未记着她,才是她敢刚见面就计划这场表白的底气。 可是,就算有点感动, 应该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还是说,她所笃定的感情,其实和事实有所偏差? 这一认知让江幼怡无措的同时,也品尝到难言的苦涩与失落。 但她很快就重振旗鼓,深呼吸给自己打气,走近几步,语调轻松:哪怕你不高兴,也不用这样哭呀?搞得好像我在欺负你, 你要觉得不行,就说你不愿意嘛。 说到这里,尾音咬字不清,有点发抖。 她到底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从容。 可还有几句没说完,她强撑着,让自己看起来很冷静:我也不是非得叫你现在就答应,只要你给我一个可以和别人公平竞争的机会,让我追你。 她如是想。 可话没说完,蹲在地上的女人突然站起来,不知是不是她腿脚发麻,没站稳,整个人朝前一扑,抱住江幼怡的脖子。 江幼怡下意识扔掉话筒,双手揽住女人的腰。 话筒落地,咚一声响,经音响放大,声音震耳欲聋。 颜未浑身发抖,死死抱住她。 江幼怡以为她是吓着了,抬起一条胳膊轻拍她的背,非常耐心地小声哄:没事,别怕,不会摔。 她再次没能把话说完。 因为颜未突然捧起她的脸,吻住她唇。 女人的吻好用力,透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 道,像要将她撕碎了吞进肚子里。 颜未故意咬破了江幼怡的嘴唇,疼得江幼怡眉头皱起,嘴里轻轻嘶了声,然后颜未又推开她,后退两步,食指点过唇间,沾染鲜血的颜色。 不是梦。 这是你欠我的。颜未说,声音哽咽而沙哑。 江幼怡有点懵,但一细想,又觉得颜未说得没错。 她问:那我还清了吗? 还不清,你这辈子都还不清。颜未又走过来抱住她,这次没再发疯,只是抱得很紧,用力收紧的胳膊勒得她有点疼。 你要和我在一起,哪儿也不能去。 我们要一块儿生活,一块儿看电影,一块儿旅行,再一块儿老去。 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把她付出的感情与这些年的伤心连本带利都讨回来。 江幼怡渐渐理解了颜未话里的意思,惆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掩不住的欢喜,嘴角一下一下往上翘:那时候我们就变成两个老太太了。 她想象了一下那时的场景,觉得有点好笑。 哪有人在告白这么浪漫的场合下想象自己和对方都弯腰驼背,掉了门牙,说话漏风的样子。 颜未松开她,随即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抽噎着嘟囔:那你也不能嫌我麻烦,不能变心,我说什么你都得听。 你老了我也老了,指不定到时候谁嫌弃谁呢。江幼怡皱着鼻子说。 颜未哼哼:我反正不会嫌弃你。 江幼怡完全放松下来,捏住颜未精巧的鼻子:这可是你说的!我录音了! 颜未被江幼怡这话逗笑了,腹诽道:就你激动得手脚发抖这个怂样,还录音,吓唬谁呢? 她再次抬首吻住江幼怡笑笑闹闹那张嘴,却没想到江幼怡十分自然地反客为主,托起她的下颌,舌尖扫过她的唇缝,轻叩她的牙关,将吻加深。 江幼怡好像长高了。 颜未本身不算矮,一米六八的净身高,还踩着一双六厘米的高跟鞋,这会儿江幼怡脚下是双差不多高的坡跟皮靴,刚才坐着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会儿站起来,变被动为主动,亲吻颜未时还略略低着头。 江幼怡的个头得比她高出三四公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颜未已经被江幼怡闹 得呼吸急促,心跳紊乱,惊慌中扭住江幼怡腰间一小块软肉,拧得那人一声闷哼,被迫松开她,露出委屈又无辜的小眼神。 颜未心里住了头胡乱发疯的小鹿,故作凶狠地瞪了江幼怡一眼:回头把你鞋子的跟儿全卸了! ???江幼怡一脸懵逼。 什么仇,什么怨?不就亲一口,至于吗? 颜未稍稍平复了心情,抹干净脸上的眼泪:我饿了,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你补给我。 好。江幼怡毫不犹豫点头答应,我们出去吃,这儿太吵了。 说着江幼怡就自然而然握住颜未的手,拿起沙发背上颜未和自己的外套搭在臂弯,带着她推开包间门。 走廊里光线很暗,空间也不算宽敞,江幼怡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但她方向感很好,视线敏锐地找到角落里不显眼的路牌,很快从迷宫一样的长廊里钻出来,走向宽阔的大厅。 要给他们说一声吗?颜未顺从地跟着她走,不在意她要带着自己到哪里去。 江幼怡笑起来:不说,说了他们不得起哄?我们还走得了吗? 颜未点头:也对,那就不说。 她现在这个样子,有点呆,刚哭过,眼睛红红的,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江幼怡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没忍住伸手去捏了把她的脸。 颜未笑着拍开她的手,无奈又纵容的语气:你好烦啊。 江幼怡收手,眼里笑意更深:刚才谁说的不嫌弃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就说我烦了。 就是烦。颜未瞪她,然后绷不住,顶着双红彤彤的眼睛笑出来,烦归烦,但是不嫌弃。 江幼怡嘁了声,扭过头继续往前走,颜未忽然凑上去,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喜欢还来不及。 前一秒还很嚣张的小江同学立马不好意思了,嘴角要翘不翘的,也不搭理她,步子迈得快,鞋跟敲在地上噔噔噔地响,就差撒开腿跑起来。 颜未放声大笑,好多年没有这么开心了。 好久不见。 亲爱的小江同学。 作者有话要说:我怎么感觉这章放结尾也可以=,=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无所谓了,还有不少东西可以写呢今天看还有没有时间,有时间的话再多更一点 第123章 番外一 两人走出ktv, 迎面吹来一阵风,颜未尚没感觉到冷,肩上已被披了件外套,同时身后响起江幼怡比少年时略低些的嗓音:穿衣服, 别着凉。 深冬时节, 天干且寒。 颜未听话地穿好自己的风衣, 回头见江幼怡也套上一件黑色防寒服, 上前一步与她并肩,抓起她的手塞进衣兜。 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很快将她的手捂热,甚至有些过于热了, 从指尖一路传到胸口, 令胸腔里那颗不听话的心升温发烫。 想吃什么?江幼怡将另一只手也揣进兜里,和颜未一块儿漫步在阜都夜晚的街头, 放眼望去,高楼林立, 是六年以后街道上繁华的夜景。 真的不是做梦, 她的确回来了。 一觉睡醒,回到2020年初, 咬着旧历的尾巴, 迎接即将到来的春节。 可她又不是真正意义上回到那一天, 准确地说,是她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梦,睡醒来到梦中世界的六年后。 她已经分不清古老的记忆和此时此刻的街景, 哪一个才是梦境,但如果让她选,毫无疑问, 她愿意留在这个有江幼怡的世界,也期望余生都留在这里。 倘若这是一场梦,那就不要醒。 颜未恍恍惚惚,像没听见似的不应声,江幼怡又问了一遍:不是肚子饿了吗?想吃点什么?声音温和,语气不急不躁,特别好听。 小江同学再也不是从前校园里那只暴躁傲娇的小猫咪了,她成熟许多,举止大方,过往的苦难经历造就了她柔软包容的性情,忧郁的气质沉淀下来,酿成更加香醇的温柔。 颜未的思绪被江幼怡的声音轻轻地拉回,她没细想,张口就说:烧烤。 江幼怡: 她嘴唇还在痛,颜未居然要吃烧烤,就问是不是故意的?还在算账呢? 颜未说完也想起自己刚才做过的好事,瞥见江幼怡脱去口红露出原本色泽的嘴唇下边还挂着一小块血痂,稍稍有些肿。 咳。她撇开脸,又不是很想吃烧烤了,换一个。 江幼怡眉目舒展,不自觉笑了出来:就吃烧烤吧,去哪家?要不到玉平街看看?不知道王记还在不在。 还在的。颜未顺口接了话, 突然又反应过来,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她原来记得的那个世界了,当真说不准蝴蝶效应会不会影响到玉平街上的买卖。 再有,她那么言之凿凿,岂不是告诉江幼怡,她一直记着,念着,等着,从没有哪一天真正放下思念。 藏了那么多年的真心猝不及防地暴露了,颜未脸上泛起薄薄的红晕,很不好意思地改了口:应该还在吧,先前我路过那边看见过王记的铺子。 哦~江幼怡眼角弯弯,笑得意味深长。 颜未怀着被人窥破心思的羞涩和懊恼,掐了下与她相握那只手的指尖。 用了点力,江幼怡立马嗷嗷乱叫,软声讨饶,逗得颜未哭笑不得,恨恨地拍了她一下,嗔道:你好讨厌啊! 还和以前一样喜欢捉弄人。 暗中腹诽的颜同学仿佛忘记了最先搞怪招惹小江同学的就是她自己。 她又怕真的把人掐疼了,兜里那只手偷偷揉了揉刚才被她掐到的地方。 江幼怡装模作样地控诉她:你掐我就算了,还说我讨厌! 颜未瞪她:那你要怎么样? 小江同学当场表演一个变脸,笑嘻嘻地凑过来,声音软软的,苏得人心里发麻:女朋友,亲一个。 扑通扑通,心跳过速。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杀人不见血。 怎么这么会啊,明明以前是那么闷的一个人。 颜未心里一声哀鸣,莫名升起一股胜负心,她觉得自己不能输! 于是她抽出江幼怡兜里那只手,当街叩住小江同学的后脑勺,将她拉向自己,给了她心爱的小江同学一个缠绵而深情的吻。 江幼怡被反将一军,她本来只是想骗颜未亲一下脸或者再幸运些能蜻蜓点水地碰碰嘴唇。 毕竟她们这会儿在大街上,当街热吻还是有点刺激。 她向来皮儿薄,借着表白成功的冲劲才厚着脸皮犯了会儿浑,身边的人是少年时的初恋,她们才刚刚确立关系,第一次正儿八经谈恋爱,她其实忐忑得很。 一吻结束,颜未眼里漾着层水雾,将她晕红的眼角勾勒得更加旖旎。 她松开江幼怡,两人各自退了小半步,彼此莹润的嘴唇上还残留着对方唇舌的温度。 江幼怡满脸红扑扑的,慌得眼珠子 乱转,不敢抬头和颜未对视,先前在国外设想的回国之后和颜未相处的场景被一一打破,颜未手掌压过的两只耳朵仿佛被点了火,烫得通红。 她转过身去,招手唤了辆出租车,拉开车后座别别扭扭地对身后那人说:走了。 颜未咬着唇强忍笑意,嘴角却不住往上翘。 纸老虎小江同学,主动要求要亲的,真亲了她又害羞了。 出租车行驶在宽阔的柏油路上,车窗开了条两指宽的缝,有凉风从缝隙灌进来,吹走了扰人的酒气,却散不开年少时的回忆。 而那些过往的经历,于刚刚同十八岁的江幼怡分别的颜未而言,更加清晰。 静默的车厢内,不知谁的指尖先碰到另一人的手,她们明明各看一边,一双手却自然而然地交握,与对方十指相扣。 颜未顺势靠近江幼怡,倚靠后者单薄的肩头。 有点硌。她说,声音很轻,你得多吃点东西,长些肉才行。 那我有什么办法呀。江幼怡平复了情绪,按捺住羞涩的心情,同样小小声地回答她,我害了相思病,茶不思饭不想,一天天的干什么都不得劲,这不回来找救命的法子,也不晓得颜同学能不能把我养胖一点。 你现在嘴皮子怎么这么溜?颜未笑着问她,我要不养你呢? 江幼怡委屈,撅了撅嘴:能怎么办?那就换我养你呗。 说着她自己笑起来,扭过头捏捏颜未漂亮的脸蛋儿,非常霸总地挑起一边眉毛:愿不愿意让我养啊,颜同学。 颜未笑到打跌,小江同学现在要不要这么逗。 她拍掉江幼怡的手,哼道:才不要你养,我可以自食其力。可以说是非常的傲娇了。 说到养不养的,江幼怡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她朝颜未凑过去,几乎咬着对方的耳朵小声说:亲爱的颜同学,我回来比较急,没来得及定住的地方,所以 今天晚上我该住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未未:我可以帮你定个单间。 小江:虽然床会小一点,但也勉为其难。 第124章 番外二 江幼怡这么一提, 颜未忽然注意到不对劲,狐疑地瞅了身边的人一眼,问她:你的行李呢? 在机场。江幼怡说得理所当然,唇角带着点笑, 我飞机本来就晚点了, 再去取行李找住的地方磨个一两小时, 你们散场了怎么办? 所以她一下飞机就跑出来, 打了个车直奔聚会的地方。 颜未嘴角翘了翘,很快又被她压下去,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那这真不好办,我现在住在学校的宿舍, 也不是不能收留你, 但空间比较小,而且还有一个舍友要不我在学校附近帮你订个房间? 她的舍友是和她同专业的研究生, 她们的课业是很繁忙的,基本上没有空闲, 假期要么到律所实习, 要么跟进研究课题,每天睡眠时间不足四个小时, 全年无休。 当然, 这个全年无休也是她自己主动促成的结果, 忙起来就可以不用东想西想,总归要轻松一些。 分卷(76) 今天去参加同学聚会,她还提前向导师请了半天假。 舍友? 江幼怡眼珠子一转:就去你的宿舍吧, 小点没关系,我跟你挤挤就行,明天去机场拿了行李再找住的地方。 颜未不疑有他, 点头答应:也好,那待会儿吃完饭就回去了。 同学聚会的地方距离玉平街不远,约莫十来分钟,车停在路边,江幼怡推开车门先下去,又自然而然回头伸出胳膊给颜未搭了把手。 玉平街已大变了模样,路边的报亭几年前就因为城市规划、道路施工拆掉了,其他铺面大都易了主,王记烧烤是难得的钉子户,数年间也换了好几个招牌,重新装修了一次门店。 她们到时,店内一如既往地热闹,颜未让江幼怡找地方坐,自己则去前台点餐,甚至没问江幼怡要吃点什么。 江幼怡并不介意,找了张露天的小桌坐下。 颜未拿着两瓶豆奶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她,两人越过嘈杂的人群遥遥相望,怀着只有她们才懂的默契,相视一笑。 江幼怡选的位置正好是她们第一次来这儿吃烧烤的时候坐的那张桌,该说凑巧呢,店里那么多人,偏这张桌子还空着。 颜未给老式的瓶装豆奶插上吸管 ,放到江幼怡手边。 江幼怡这才问她:你点了些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颜未微笑着说,咬着吸管抿了一口温热的豆奶,卖了个小关子。 江幼怡单手撑着下巴也在笑,拿了根筷子在手里,像学生时代转笔那样把玩,偏头猜测道:我猜你点了四季豆和鹌鹑蛋! 这么肯定?颜未又被她逗笑,嘴角扬起的弧度更明显了,依据呢? 因为我喜欢呀。江幼怡大言不惭。 颜未噗的笑出声,在桌底下踹了对面自我感觉良好的小江同学一脚:你现在怎么这么自恋啊? 这哪叫自恋?明明是自信。江幼怡眉眼弯弯,躲开偷袭,还朝颜未隔空打了个啵啵,不是颜同学给我的自信么? 如果没有颜未,没有那漫长的六年中从不止歇的思念,没有颜未发给她的短信和邮件,没有那些字字句句支撑起的信念,她绝难迈出深渊,再回到她身边。 世界上最好的颜同学,与她的未来息息相关。 她们谁也没提过去的六年,好像成了不必言语的默契。 没一会儿,烧烤连着盘子端上桌,江幼怡粗略扫了一眼,不止从林林总总的烤串中找到四季豆和鹌鹑蛋,还有好几样她喜欢的菜式。 再看仔细些,江幼怡发现这些菜应该是她第一次带颜未来忘记那天点的那几样,七年过去了,连她自己都记不全,看到才想起来,颜未竟然记得那么清楚? 江幼怡喝了一大口豆奶冷静,无可奈何地叹道:输了输了,果然还是学霸更厉害。 颜未听懂了江幼怡的意思,但她没解释,她总不能说那天对她而言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所以记忆犹新吧?严格算的话,她这叫作弊。 时隔六年,颜未和江幼怡在确定关系的第一天,来了场少年时的情景再现。 更让两人哭笑不得的是,一顿饭快结束的时候天空突然开始下雨,没有那年初夏的大雨那么急,却戳中了深陷回忆中的两人柔软的内心。 这场小雨只下了不到五分钟,烧烤店老板没来得及把雨棚搭上雨就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冬日时节的雪,洋洋洒洒地落下来。 今年的雪来得格外迟,好像掐准了时 间似的,要给她们一个惊喜,见证这场意义深刻的重逢。 江幼怡吃掉碟子里最后一枚鹌鹑蛋,喝空玻璃瓶里的豆奶,微笑向对面的女同学发起邀请:散会儿步吧? 夜已深,但颜未没拒绝江幼怡的提议,两人肩并肩,手牵手,沿街而行。 迎面的风夹杂着些微雪花,在她们发顶、肩头洒下零零散散的晶莹。 街边路灯的晕黄的光照在身上,某时,颜未转头看向身侧的人,那一张成熟许多的侧脸和记忆里的小江同学彻底重合,她才真正找到实感。 江幼怡觉察了身旁人的视线,扭头回望的瞬间,却被颜未迎面搂住肩膀。 这一吻来得猝不及防,江幼怡下意识环住颜未的腰,两秒后找到节奏,不问缘由,很自然地沉进对方给予的温柔,汲取彼此唇舌间残留的气息,加深这个烧烤味的吻。 回到学校宿舍已过了晚上十点,距离宿舍门禁还有不到半小时。 门上挂着锁,说明舍友没在,如果半小时内见不到她人,估计今晚就不会回来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颜未偷偷松了一口气。 虽然对方不一定会问她和江幼怡的关系,但颜未没想过要隐瞒什么,在学生宿舍留宿女朋友,听起来就怪不好意思的。 推门进屋,颜未扔下包,示意江幼怡随便找地方坐,然后快步走到书桌前,果然看见一本摊开的日记。 内容是她去参加同学会前随便写的几句。 现在要出发去高中的同学会,今年徐老师亲自打电话给我了,还是去看看吧,但已经太久没见,怕都不认识了,希望一切顺利。 如果可以,我更想和你一起去。 颜未耳根发烫,飞快合上日记,塞进抽屉里。 掩饰般地抓起空调遥控器,颜未一边调室温,一边向江幼怡简单介绍:左边基本都是我的东西,另一侧是我舍友的。 她的东西不多,一米二的单人床和一张书桌,搭配两扇门的立柜,柜子旁边叠着几个储物箱,除此之外所有空余的位置都堆满了书。 江幼怡没发现颜未的异样,等颜未走开,她在颜未的书桌上看见一本《民事诉讼法》,顺手拿起来翻了翻,向正四处找杯子的颜未问道:我记得你高二就在看这个,那时候就确定了以后要学法吗? 颜未闻言找东西的动作顿了下,也想起来跟江幼怡一块儿去书店买了几本法律相关的书的事,不由腹诽,江幼怡的记忆未免也太好了。 对啊,一直都有这个志向。颜未面不改色地说了谎。 哪里是一直以来的志向,是那年失去江幼怡后,才滋生的愿望。 江幼怡只看了半页就把书放下了,一个个相关条例读下来实在枯燥,只有颜学霸才能看得进这种书。 虽然不喜欢这类专业书,可颜未书桌上几本推理小说还是吸引了她的目光。 江幼怡伸手抚过那一排书脊,依次看过去。 忽然,指尖一顿。 距离她的食指不足两厘米的地方,是一个蓝底白条纹的日记本,旁边还有另外一个差不多大小的黑色硬壳笔记本。 这个蓝底白纹的本子不是她的,却和她送给颜未的日记本长得很像,让她立即联想到颜未随身带在包里的那本日记。 少年不经事时留下的字句被另一个人珍惜地保存下来,江幼怡心情复杂,欣喜之余,又有点说不出的尴尬。 颜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端着一杯温好的牛奶递给她:在看什么? 江幼怡闪电般缩回手,故作镇静实则非常不自然地撇开脸,抿着唇说了句:没什么,就随便看看。 哦~颜未不着痕迹地顺着江幼怡刚才看过去的方向扫了眼,好像没发现江幼怡的小动作,把自己那杯牛奶放在桌上,转身又去找睡衣。 江幼怡没好意思再观察颜未的书桌,于是拉开椅子坐下,抱着一只放大版的小恐龙抱枕望向颜未忙碌的背影。 顺着敞开的衣柜门,江幼怡看见柜子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尺寸很小的密码箱。 那是什么?江幼怡问。 颜未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明白江幼怡问的是哪样东西,回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江幼怡朝着密码箱扬了扬下巴:就那个黑色的小箱子,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得锁起来? 颜未抿住嘴唇,扭过脸去继续翻找衣物,背对江幼怡模棱两可地说:买来放贵重物品的箱子,都没怎么用。 至于里面装了什么,她没有 正面回答。 江幼怡觉出来颜未不想说,她也就没再问。 等她喝完牛奶,颜未也忙完了,抱了两套睡衣出来让她选,她没细看,随手拿起上面那套,和浴巾一块儿抱在怀里。 颜未顺势把剩下那套收回去,打算自己穿,同时嘱咐江幼怡:那你先去洗澡吧,左边是热水。 不知是不是江幼怡的错觉,她感觉颜未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笑了一下,但要细看时,又是平平常常的表情。 江幼怡撇撇嘴,抱着衣服钻进洗手间,关上玻璃门前又听颜未说:没有备用的牙刷和毛巾,你用我的将就一下吧,白色那套,我不嫌弃你。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带笑。 十分钟后,将睡衣展开的江幼怡终于明白颜未为什么笑,而且笑得那么猥琐。 就问谁大冬天的穿这种布料少得可怜的吊带裙! 作者有话要说:颜心机girl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8253821 4个;枕梦寒 3个;小p 2个;风球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光 50瓶;阿爸 30瓶;婧婧要长高、宇阔、木瓜牛奶糖、和之 10瓶;彼岸桃花、小磕精、夭乐 5瓶;陌上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番外三 洗浴室的房门关上后, 颜未把另一套睡衣随手扔在床尾,然后坐在江幼怡刚才坐过的位置,从一排闲书里看到那个特殊的,蓝底白条纹的日记本。 这本日记比较新, 是她去年在一间很小的街边文具店里淘到的, 当时看见就觉得有缘, 立即买下来, 前不久刚写完。 她拿起包,从里面翻出一本更久远的日记。 颜未深吸一口气,神态庄重,充满仪式感, 像在翻开日记前, 做了一套神圣的祷告。 随后,她翻开扉页。 她是光。 和记忆中相同的三个字猝不及防地令她两眼通红, 少年时青涩的回忆涌上心头,每一笔都令颜未动容。 江幼怡有写日记的习惯, 几乎每天都写, 大都只是一两行简单的词句描述当日的心情,几乎没有详细记录过某件事, 以至于日记里有一部分内容, 其实颜未看不懂。 但这不妨碍她从中了解江幼怡的性情。 日记第一页是2012年9月3日, 新学期伊始。 和学霸做了同桌,虽然我不是颜狗,但不得不说, 她真的很漂亮。 同年9月4日 好没劲啊,我同桌是不是疯了,刚开学就开始做模拟卷, 学霸的世界我不懂。 9月5日 想去网吧打游戏,或者再读一遍福尔摩斯。 前面好几页都是类似的抱怨,颜未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声。 但下一页的内容又让她脸上笑意消失。 9月9日 他妈个疯子。 这天是周末,江幼怡在家挨打了。 9月10日 教师节,虽然我心情不好,但还是勉为其难祝老师们节日快乐。 今天跟同桌一块儿回的宿舍,她走前面我在后面,我偷偷观察她好久,啧,明明是同样的校服,怎么穿在她身上这么好看。 写下这句话的我宛如一个跟踪狂,但我不是。 颜未想起来高二上学期刚开学那会儿,有天她发现江幼怡嘴角有淤青,而且心情不太好,似乎不想回宿舍,恰好那天她有套题没做完,就留在教室写试卷。 班里的同学不知不觉全走了,直到保安来敲门,催她们回宿舍,她和江幼怡才一前一后地离开。 但没想到,这天居然还是教 师节。 往后一段时间相安无事,直到 9月25日 女生为什么要来大姨妈。 9月26日 收到来自同桌的黑糖姜茶。 我果然还是很讨厌生姜,而且太烫了,舌头给我烫起泡。 她有点撩。 这本日记颜未看过很多遍,每每翻到这一段,她的速度总要慢下来,这些潦草狂放的字迹间,藏着江幼怡从不示人的情绪和细腻柔软的心思。 9月28日 明天周六为什么要上课?中秋和国庆明明是两个节日为什么要合并连休? 9月29日 想翘课,被同桌发现了,她不让我走。 也太迂了吧,跟个傻子似的,老师说什么都照做,我才不听。 10月8日 她好像还在生气,不搭理我。 我天,至于吗?这事儿都过一周了。 10月9日 今天也是没和同桌搭上话的一天。 10月10日 小气鬼。 10月11日 同桌生气的样子也好好看。 我大概已经精神错乱。 10月12日 怎么又是周五,还下雨,还摔跤,还被同桌看到。 她在笑,气死了,居然笑话我。 好像也没那么糟。 10月13日 有点不对劲。 10月14日 什么游戏画质这么烂,不如我同桌好看。 10月15日 找她对质,问她是不是还在生气,她回答我说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原来不是。 心情有点奇怪。 之后两天没有写什么东西,下一页直接跳到第三天。 10月18日 我对她过于在意了。 从这天开始,日记风格一改,变得伤春悲秋起来。 班长有点烦,他好像喜欢她,很多男生都喜欢她。 分卷(77) 看到一个笔记本,挺好看的,买了想送给她。 我好像没有送她东西的理由,我和她是朋友吗? 寒假。 无所事事的一天,不如看学霸写作业。 那本小说里的故事是真的吗?女生和女生,可以有爱情吗? 我是不是喜欢她? 不可能的吧。 想知道她在做什么,可离开学还有半个 月。 年后开学,2013年。 2月25日 她好像更漂亮了。 2月26日 换座位了,靠。 2月27日 她交上了新朋友,她的新同桌,看起来她们相处融洽,而且她们都是学霸。 我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学渣。 2月28日 离远点也好,是我不太正常。 3月1日 我对她而言不是特别的。 3月2日 明明没谈过恋爱,但我感觉自己失恋了。 我的前任有了新欢,而我在家借酒消愁,如果有酒,最好是老白干。 3月12日 她又抓到我逃课,还是和以前一样把我拖回去了。 凶巴巴的,很可爱。 心跳有点快。 3月22日 下周生日,我要和她告白。 3月27日 她说我们只能做朋友。 一直到这一天为止,日记前半部分内容与颜未印象中完全一致,再往后,将决定她的认知,确认她此刻究竟在哪个世界,这一切,到底是不是她臆想。 3月28日 她好像有话要对我说,但我觉得我不该听,也不要想。 扑通。 颜未的心跳开始加快,这段文字是她离开宿舍去参加聚会之前没有的。 尽管也是她读过的内容,但那是在她回到过去,江幼怡昏迷住院时的病床前。 又翻过一页。 3月29日 这两天真难熬,可事实上,到家我也没觉得轻松。 我还在想她。 3月31日 迟早有一天,那个疯男人要进局子。 4月1日 愚人节。 4月12日 人生三大错觉之一:你以为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 可你喜欢的人是个直女。 4月13日 她居然也喜欢推理,喜欢阿加莎,说想做我的第一个读者。 但我写的东西,她不会喜欢的。 4月20日 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我怕我会爱上她。 4月28日 我见到了她的妈妈。 她让我远离她。 5月4日 青年节文艺汇演。 小松林。 她跟我告白了。 她居然也喜欢我。 5月5日 今天天气特别好。 原来是她先喜欢我的。 5月24日 和她约好了,这次月考她拿第一,六一我们就去约会。 其实她不考第一,我也愿意。 5月30日 她父母怕是有毛病。 5月31日 明天约会,嘻嘻。 我想和她一块儿坐摩天轮。 如果传说是真的。 6月2日 昨天点儿背,好好的约会搞得乱七八糟,把他们全打残都不解气。 摩天轮没去成,当然也没写日记。 晚上还做了奇怪的梦。 我想亲她。 这段时间的日记朝气蓬勃,颜未只是读着这些文字,就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那时江幼怡的心中的快乐。 但那时的小江同学一定没想到,十七岁那年的前半段,会是她短短二十几年人生中,最绚烂的时光,用以支撑她的整个未来,度过往后每一个苦难的日子。 直到这年8月的某一天。 我配不上她。 这天起,江幼怡不再频繁写日记了,寥寥几页,语气悲观,自我厌弃。 我就是臭水沟里的烂泥,自己站不起来,还总是拖累别人。 都是我的错。 颜未看一次,痛一次。 对刚与过去的江幼怡分别的她而言,这种疼痛更加鲜明,她恨自己没能早点觉察江幼怡的异常,更恨自己当时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 她往后翻,指尖停留在那一页,眼泪猝然落了下来。 满篇密密麻麻的字迹,比往日任何时候都更工整,每一笔都深深刻进纸张,形成起伏的凹痕。 等不到约定的那一天了。 接受施舍的时候我就失去了与你见面的资格,细数剩下的时间,竟然只有遥遥无期的绝望。 如果我没有向你告白,也许事情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你受到的伤害,也是对我一念冲动的惩罚。 说我自私也好,说我贪心也罢,其实我并不后悔,感谢你成为我短暂十七年的人生中,炽热温暖的光,让我也有能回想起就会心一笑的过往。 但愿未来的你,忘了我,遇见更懂你的爱人,拥有更多的快乐。 不用为我难过,请你们都能为了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 颜未抱着这本日记,再一次泣不成声。 她抽了两张纸捂住嘴,想尽快平静下来,免得待会儿江幼怡洗完澡出来看见。 可下一页,几行新的字迹映入眼帘。 没写日期,同样工整的几句话,是颜未不曾见过的内容。 我爱上一个人,她给了我全世界。 可我在这里,会打扰她正常的生活。 她该有自己的经历,有绚丽多姿的人生,而我只会带给她眼泪和痛苦,她不应该被我束缚脚步,更不该被我拖累着,一块儿陷入无垠的深渊。 现在我要把她的世界还给她,这是我活下去的信念。 未来有一天,我确信自己有能力带给她幸福了,我会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有个bug,桌上的日记本是未未的,小江的日记在包里,已修复之后还会写到未未的日记2333 第126章 番外四 江幼怡洗完澡穿上颜未给她的睡裙, 在洗手间里磨蹭了好一会儿,实在是这条睡裙太短了,几乎贴着她的大腿根,余裕最多十公分, 她还没穿过这么短的裙子, 估计稍微弯腰就得走光。 想到今晚要穿成这样和颜未躺一张床, 江幼怡羞到想立即掘地三尺 算了, 这里是卫生间。 终究不能待在洗手间过夜,她磨蹭了将近十分钟,最后还是扭扭捏捏地出去了,只不过浴巾被她披在肩上, 遮挡了大半风光。 颜未已经藏好日记本, 收拾妥当起伏心情,只是眼睛还有点红, 她端起喝空的牛奶杯,从江幼怡身边路过, 钻进盥洗室, 片刻后拿着洗好的杯子出来,神态已恢复如常。 江幼怡沉浸在羞涩紧张的情绪中, 没有觉察到颜未的异样, 只是为颜未目不斜视地从身边走过, 略有一点失落。 果然没有浴巾会好一点吗? 她正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颜未拿起自己那套睡衣去了洗手间。 江幼怡于是偷偷拉开浴巾低头看了眼,虽然还是很羞耻, 但趁着颜未不在,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圈,慢慢适应了这条裙子的长度。 她想起要吹头发, 但四下找了找没发现目标物,于是将玻璃门拉开一个小口子,扬声问里面正在洗澡的人:颜未,吹风机在哪儿? 颜未顿了两秒才回答她:衣柜中间的抽屉里。 江幼怡合上玻璃门,依言拉开衣柜,正要开抽屉拿东西,视线却扫见角落里那个黑色的小箱子。 不知怎么的,有点在意。 但她只在意了一秒钟,很快收回视线,顺顺利利拉开抽屉取出吹风机。 她没有窥探别人秘密的好奇心。 就算对方是她的另一半,也该有一片只属于自己的空间。 颜未这个澡洗得很快,她出来的时候,江幼怡的头发还没吹干。 长头发就是麻烦。江幼怡嘟嘟囔囔地抱怨,发尾半干的状态就关了吹风,改明儿我要去把头发剪短。 颜未自然而然从她手中接过吹风,又按开开关,五指没入江幼怡松软柔顺的长发里,随着吹风抖动的频次轻轻拨弄,同时笑着说:这样也挺好看的呀。 她身上 也是条睡裙,比江幼怡穿的这条稍微长点,膝盖往上露出半截光洁细腻又白皙的大腿。 江幼怡抱紧小恐龙,任由颜未帮她吹头发,感觉颜未的手指碰到了她的耳朵。 等头发彻底吹干,颜未放下吹风机,她才又说:那不剪了。 颜未心里软软的,又觉得好笑,没忍住伸手捏了下江幼怡的脸,用接近溺爱的语气说:你想剪就剪啊,怎么都可以,只要你开心。 只要你开心。 江幼怡被颜未的笑脸晃了下,太耀眼了,小江同学头晕目眩,心跳不止。 她觉得颜未现在的笑容好像比几个小时前初重逢的时候自然一些,不过几秒钟她就想明白了,久别不见,有点生疏也很正常,反正她们确定了关系,以后还有大把时间。 可能是刚洗了澡,加上被吹风机的热气吹了半天,江幼怡脸颊红扑扑的,她从颜未手里抢过吹风机,又按着颜未的肩让她坐好,动作熟练地替颜未吹头发。 刚才见江幼怡给自己吹头发不耐烦,颜未怕她觉得麻烦想自己来,却被江幼怡轻轻拍开手:规矩点,给女朋友吹头发是情趣,怎么能算麻烦? 颜未抓起小恐龙拦腰怼了她一下:情趣你个大头鬼!到底没再和她争。 过了门禁室友也没回来,今晚注定两人独处了。 颜未锁了门,她们和从前一样到了时间各自爬上床,江幼怡睡右边,颜未躺在左边。 单人床不宽敞,两人躺在一块儿,难免肩碰到肩,腿碰到腿。 又都只穿着薄薄的睡裙。 颜未拿本书,十分钟没看进去一页,江幼怡端着手机,游戏跳到闯关失败界面。 你我 四目相对。 你先说。你先说。 片刻后,不知是谁先笑起来,宿舍里充斥着女孩子青春朝气的笑闹声。 颜未掀起被子卷住江幼怡,将那人往怀里一捞,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吻住她,一边按掉床头灯,一边咬着她的嘴唇含含糊糊咕哝:那谁也不要说。 屋里光线暗了下来,月光从窗帘缝隙投进窗户,与素净的被单相衬,交融成柔和的色彩。 她们都没有留指甲的习惯,可以略 过这道重要的准备工作。 小江同学被她牢牢按住,半推半就地挣扎了一小会儿就顺服地接受了。 气氛伴随越渐加深的吻迅速升温,颜未扣住江幼怡的手腕,按在江幼怡的耳边,手机从对方掌心脱落,嘭的一声摔在地毯上,但没人去管。 手掌沿着江幼怡光洁的小臂向上抚摸,激起两声隐忍的低哼和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她的指尖爱抚心尖至宝似的一厘米一厘米掠过江幼怡细腻的掌纹,拨开微微蜷起、不按轻颤的五指,没入对方指缝,十指相合,用力紧扣。 不知是空调的温度高,还是彼此的吻太热烈,江幼怡觉得很热,身上单薄的布料她也嫌多,没一会儿背心就出了层薄薄的汗。 像被颜未的吻抽尽了肺里的氧气,江幼怡呼吸渐渐急促,脸颊泛起柔和的潮红,从柔白的耳根向下延伸,藏进被褥起伏的边缘。 她情不自禁地仰起头,却将脆弱的咽喉完全暴露在颜未的视野中。 长发如瀑,丝绸一样顺着肩膀滑落,铺散开来。 幼怡。颜未唤她,声音很轻很轻,柔得像今夜清浅的月光。 可江幼怡不敢答应,良久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含糊地问:嗯? 颜未专心忙活的事没停,故意加重力气,激得江幼怡身子一抖,险些让惊呼声从唇角溢出。 别忍。颜未哄着她,你不出声我怎么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 江幼怡害羞地埋进枕头,扭扭捏捏,点点头,又摇摇头,瓮声瓮气地应道:怎么都好啊。 颜未笑着掰正她的脸,亲她晕红的眼角和湿润的嘴唇,有点任性地说:不好,我想听,我想得到你的回应。 江幼怡微喘着气,很不好意思,可耐不住颜未专心眼神和温柔的亲吻太深情了,她自暴自弃地闭上眼,声若蚊吟地答应:我知道了唔! 她才说完,坏心肠的女人就稍用力咬了下她的下巴。 早没了刻意忍耐的理性,嘴里偷跑出来的低吟过于暧昧了,就一会儿自欺,假装那不是自己的声音。 某一刻,颜未情迷的眸子里透出些许疑惑,吻着江幼怡的耳朵小声问:你没最后几个字淹没在起伏的呼吸中。 分卷(78) 江幼怡雾蒙蒙的眼睛挣扎出一丝清明,顿了下才听懂颜未这句话的意思,不止面红耳赤,连脖子也跟着红了。 她不好意思地皱起鼻子哼哼,抬臂环住颜未的肩,勾着颜未的后脑勺将她按向自己,在对方耳边同样小声地说:我早就想睡你了,为什么要穿? 颜未笑出声。 江幼怡的呼吸更加急促,两条长腿不安地轻轻颤着,手也紧张地攀住颜未的肩。 别怕。颜未轻声安抚她,如果不舒服,你就叫停。 其实她也紧张,也没有实操经验,虽然悉知生理知识,但实践和理论是两码事。 江幼怡嘴里含糊地答应了,心里想的却是,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喊停的。 到了这种时候,羞涩和忐忑都得靠边,她愿意把一切交给颜未把控。 颜未颇具耐心,不急于享受成果,她将自己的学习习惯完美复刻,揉进一腔细致温柔,在江幼怡心里煽风点火。 她仔细观察着江幼怡脸上细微的表情,与对方迷离沉醉、情不自禁的眼眸对视的瞬间,仿佛有股激烈的电流蹿上心尖,灼得她心潮汹涌澎湃,神情也越发专注。 江幼怡害羞极了,被颜未滚烫的眼神点燃了耳尖,她把脸埋进枕头,纤长白皙的手指弯曲收紧,用力攥紧被单。 她大脑放空,视线模糊,心却飘飘欲仙,如坠云端。 江幼怡觉得,这场旅途是完美的,每个细节都无可挑剔,她能感受到颜未全心全意的爱,她对她的呵护细致入微,让她收获了比这件事本身更大的满足。 神思迷惘之际,她听见颜未轻声呢喃:好巧哦。 我也没有。 没有什么? 江幼怡睁开眼,眼角晕红,长睫如羽,散着点点晶莹。 她试图理解颜未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但后者不给她机会,没来得及喘口气,新一轮的悸动已然蹿上她的心窝。 唔。 她唇齿开合,只能吐出一个细碎的短音。 作者有话要说:小错失良姬江 第127章 番外五 江幼怡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其实昨夜两人没有折腾太久,颜未顾惜她的身体,只两次就停手。 她本想说自己没那么娇气,但她为了回国, 头两天就兴奋得睡不着觉, 一直没休息好, 这会儿完全放松下来, 身心愉悦之际,上下眼皮直打架,便没那么不知羞地缠着颜未继续温存。 余韵未退的身体香香软软的,颜未将她搂在怀里, 两人亲密无间地拥抱着, 颜未心里也被莫名的情绪胀满,忍不住一再亲吻江幼怡的眉眼, 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哄她入眠。 江幼怡耳边似有喃喃低语, 语调温柔, 不知不觉,困意袭来, 她就着卧在颜未怀里的姿势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怀里的人呼吸渐轻, 颜未又抱着她躺了一会儿, 若不是心里惦记着还要帮江幼怡清理,真想这样搂着她直接睡过去。 她轻手轻脚地扶江幼怡躺好,悄悄下床, 去盥洗间接了盆热水,用拧干的毛巾细细擦拭江幼怡的身体。 这样的工作在江幼怡住院那段时间她做过许多遍,动作分外娴熟, 没一会儿就把作案现场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细心地替江幼怡穿上干净的小裤裤。 至于床单,只能将就一晚,明天再换了。 毛巾扔回盆里,颜未没立即端走水盆,她伏在床边,借着朦朦胧胧的月光细看江幼怡的睡颜。 女性柔美的面容褪去了少年青涩,在清浅的月光下更显柔和,江幼怡眉目舒展,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意,想必正做着甜美的梦。 这温温软软的微笑比酒更醉人,颜未看着看着就痴了,执起江幼怡露在被褥外的手,贪恋地亲吻她的掌心,用她的手捧住自己的侧脸,久久望着熟睡中的人不错眼。 直到梦里的江幼怡感觉胳膊放得不舒服,嘟囔着把手抽回缩进被窝,还朝颜未原本睡的位置侧了侧身,卷起被褥像抱住颜未似的,将脑袋靠在一个舒服的位置上,又安安稳稳地睡过去。 颜未失笑,替江幼怡掖好被角,捡起地上的手机,连上充电线,这才端起水盆去盥洗室把水倒掉,又简单冲了个澡,裹着热腾腾的水汽回到床上。 她掀开被子一侧,江幼怡循着熟悉的怀抱就过来了,亲密地抱住她的腰。 颜未顺势搂紧江幼怡,呼吸着她发间洗发水淡淡的香气,明明困得很了,却没有半点睡意。 她还在害怕此刻拥有的一切都是梦,只能一再搂紧怀中的人,感受对方熨帖的体温,用一整夜的时间,将忐忑的心慢慢按回肚子里。 黎明时分,颜未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震。 怕吵醒江幼怡,她立即伸手取过手机,查阅消息前先关了静音。 信箱里有一条未读短信,发件人是一串未保存的手机号。 本来以为是垃圾广告,准备直接删掉,却在开头一小段缩略信息里看见自己的名字,于是点进去细看了整条消息的内容。 文字有点长,看完费了一点时间。 颜未,有件事我想当面跟你道歉,但一直没找到开口的机会,只好选用这种不诚恳的方式。 高三上学期,向你表白被拒绝后那周周末我和兄弟出去喝酒,不小心说漏了你和江幼怡的事,后来我酒醒没拦住他们,就在学校传开了,我本来想找个机会向你道歉,却没想到之后不久你就休学了。 真的很对不起,尽管这件事已经过去六年,对你和江幼怡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我道歉或许也只是想换得自己心安,你不用原谅我,像我这样卑劣的小人,的确也不配得到你的喜欢。 我不会再打扰你了,祝你们幸福。 文谭。 手机屏久无操作自动熄灭,颜未又把它按亮,再从头看了一遍这封短信,随即长按,删除。 没有回复。 她早就知道了,从那个女生说出颜未亲口承认这句话,她就知道走漏风声的人是文谭,但她不想过于追究,事情已经酝酿开,再向谁问责毫无意义。 在她向文谭承认自己喜欢江幼怡的那一刻,她已经准备好承担这样的风险。 但她不原谅,与不计较,也是两码事。 她右手搂着江幼怡,左手拿着手机上网查资讯,很快找到六年前江康国入狱和他背后的靠山因行贿受贿贪污倒台的案子。 过去的遗憾,因为那一趟神秘的时空旅行,全部弥补回来。 颜未欣喜之余,又心存感激。 江幼怡这一觉睡得很舒服,也很沉,直到第二天宿舍门被敲响,颜未披了件厚点的衣服去开门,江幼怡还没醒。 舍友昨天回了趟家,带了点父母给的救济粮,一大早兴高采烈地回来,进门就要跟颜未分享这趟回去的见闻。 颜未回过去度过一年的时光,再次见到舍友的瞬间,有点晃神,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对方已然大大咧咧闯进门,颜未立马用力拽住她的胳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小声点! 啊?舍友一脸狐疑,怎么了吗? 颜未指了指自己的床,小声说:我女朋友在睡觉,你说话小点声儿,别吵到她。 舍友愣住。 几秒后,她看看颜未,又看看对面床上鼓起的大包,张开嘴,像菏泽的鱼大口喘息,学舌般重复:女朋友? 嗯。颜未点头,她昨晚下的飞机,需要补觉。 舍友平时就有点呆,但人很好,性格活泼热情,乐于助人,不然颜未也不会把江幼怡直接带回来了。 听说自己的朋友是同性恋会震惊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颜未没发觉她的异样,又说:昨天晚上事情有点多,我忘了告诉你。 她刚从国外回来,暂时没有找到住的地方,可能需要在这儿待两天,我们会尽快出去租房子住,不会太久的。 你、你们,一块儿出去住?舍友刚刚消化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转头又听到颜未这样说,这就要同居了吗? 对啊。颜未回答得理所当然,虽然寒假学校管得松,但开学后宿舍就不能留人了嘛,而且她在这儿,我们也会打扰到你的。 且不说江幼怡本来就不爱和别人打交道,颜未自己也不希望她和江幼怡的生活被人打扰。 这边正说着话,尽管压低声音,估计还是有点吵,床上熟睡的人醒过来,还很困,没睁眼,翻身伸出一截光溜溜的胳膊,四处寻找颜未。 摸着身边没人,江幼怡彻底清醒,一睁眼就要掀被子坐起来。 颜未看见这一幕,头皮都要炸开,忙出声制止:躺着!别起来! 江幼怡听见熟悉的声音,动作顿了下,颜未再顾不上思绪错乱的舍友,大步走到床边,扯着被角把江幼怡死死裹住,只露出半个脑袋。 被颜未挡住 视线,江幼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见颜未她就放了心。 她睁着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眸,疑惑地咕哝:怎么了? 颜未哭笑不得,小声说:我舍友回来了,你现在别起来,再躺一会儿。 哦。江幼怡很乖地点了下头。 好可爱。 颜未心都要化了,如果不是背后还有个人在,她肯定忍不住凑上去亲江幼怡,还得亲好几下才行。 果然要快点找住的地方。 亲不成,可以揉脑袋,颜未伸手揉乱了江幼怡的头发,夸奖她:真乖。 虽然江幼怡和颜未同年,甚至比她大半岁,但颜未对江幼怡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年高三的离别,江幼怡刚满十八,所以她下意识地把江幼怡当小孩。 江幼怡也不排斥这样的相处模式,不如说,怎样都可以,只要这个人是颜未。 劝服江幼怡乖乖待在被窝里,颜未转身又和舍友说了两句话,舍友迷迷糊糊地退出房间,在门外等了几分钟,不一会儿,颜未再来开门,江幼怡已经洗漱好了,穿戴整齐坐在床边,朝她露出一个无害的笑脸。 江幼怡昨天那套衣服淋了点雨,而且一身烧烤味,得换下来洗,所以她今天穿的颜未的衣服。 她只比颜未高一点,两个人身量差不多,江幼怡偏瘦,却也是个衣架子。 模样生得好,嘴唇比较薄,不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比较孤冷,颜未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少了点温柔,多几分骨感,是与颜未截然不同的冷酷气质。 为了配合她的喜好,颜未翻箱倒柜把自己颜色比较深的衣服都找出来,江幼怡有点无奈:不用这样,我不挑。 她的确不挑,但颜未还是非常热情地帮她打扮,江幼怡见她只是想这样做,就由着她去了。 待会儿要出门吃早餐,颜未一边替江幼怡系上围巾,一边还啧啧感叹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看看江幼怡,五官长开之后多漂亮。 颜未的舍友是个地地道道的颜狗,前一秒还在哀戚颜未名花有主,后一秒就被江幼怡的外貌折服,并由心而发地感叹一句:天了,你们两个好般配! 这句话把颜未逗笑了,江幼怡的眼睛也弯起来,神态立马柔和许多,礼貌地回复她:谢谢。 那我们先出去了,你早餐吃没有,要不我们帮你带回来?颜未牵起江幼怡,自然而然与她十指相扣,临行前对杵在门内的舍友说。 不用,我已经吃过了。舍友朝她们挥挥手,主动带上房门。 室内安静下来,背门而立的女生深吸一口气,难过地揉了揉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名字的舍友_(:3」)_未未这个该死的万人迷体质。 第128章 番外六 刚过九点, 寒假中的大学校园还在沉睡,宽敞的校道上没什么人,颜未和江幼怡肩并着肩,相牵的双手塞进江幼怡外套的衣兜。 尽管昨晚一夜没睡, 但熬过了最困倦的时段, 颜未现在精神亢奋, 心情也好得出奇。 走出一小段路, 她突然很小声地问了句:你现在怎么样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幼怡像没听懂似的:你是指什么? 就颜未突然不好意思了,脸颊微微晕红,清了下嗓子,算了, 没什么。 被颜未这扭扭捏捏的样子逗笑, 江幼怡没忍住,嘴角向上扬, 凑过去亲了下颜未泛着薄红的脸颊,咬着对方的耳朵小声说:我觉得很好啊, 哪里都好, 没不舒服。 经过昨夜的亲密,江幼怡放开不少, 倒显得颜未更容易害羞一些了。 硬要算的话, 稍微有点腿软, 不过她时常健身运动,这点不适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那就好。颜未扭开头,躲开江幼怡吹在她耳边的呼吸, 生硬地转移话题,早餐想吃点什么?学校后街几乎什么都有。 江幼怡眼底一片明媚敞亮的笑,不假思索:吃你平时常吃的。 行。颜未一边答应, 一边还朝旁边躲。 江幼怡故意逗她:吃干抹净就不认人啦? 颜未受不了这冤枉,愤而扭头:胡说!我没唔 话没说完。 江幼怡吻住了她的唇,用力拥紧她,堵住了她想说的话。 树木枝桠间,长出嫩绿的新芽。 颜未以身体不适为由又请了一天假。 年底房子比较好找,吃过早饭,她们先去了机场把江幼怡的行李拿回来,颜未问过江幼怡预算,主动跑腿,联系中介,看房,签合同,参考江幼怡的意见,当天就把住的地方定下来。 最后选定的房子就在颜未学校附近,一个精装二居室,家具齐全,小区周边配套设施也很完善,走完合同流程就可以拎包入住。 房租比江幼怡的预算稍高,颜未提出要和她平摊,被果断拒绝不说,接下来半个小时,江幼怡都不怎么搭理她。 合同签下来,交接了租房钥匙,江幼怡去打扫卫生,全程冷着张脸不让颜未插手。 看出来江幼怡生气了,在闹情绪,颜未把她俩半小时前的对话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找到江幼怡态度转变的关键,就是她说要平摊房租那儿出了问题。 江幼怡拿着扫帚,面无表情地敲敲颜未鞋边儿:让让。 颜未挪开一步。 江幼怡紧跟着又扫过去,再敲,阴阳怪气:不晓得让远一点啊? 分卷(79) 颜未哭笑不得,这个小气鬼。 她截下扫帚放到旁边,不顾对方冷脸,把江幼怡拦腰抱住,像大狗似的拿下颌蹭江幼怡的肩,委委屈屈地说:我错了嘛,你别生气了。 江幼怡没理她,但也没挣开她。 颜未继续说:是我说过的,你的就是我的。 江幼怡脸上没什么表情,还给了颜未一声冷哼,耳朵却悄悄红了。 总算有回应了,果然是因为这件事,颜未心里觉得好笑,嘴上却说:那我的也是你的,这事儿咱们揭过,不算,不计较了,好不好? 是你先计较的。江幼怡不满意地嘟囔。 我那不是怕你刚回国短时间还不能适应国内的节奏,希望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别急着工作,有点钱也不能太造作了,想着跟你分担一点嘛。 颜未软声软气地撒娇,贴着江幼怡的耳朵轻轻唤:宝贝~不气了~好不好? 嘶。 柔和温热的呼吸吹拂耳廓,激起一股电流,酥酥麻麻地蹿进心里,所有路过的地方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腿软,要命。 江幼怡抓起扫帚塞进颜未手里,顺势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落荒而逃前还丢下一句:扫地,扫干净了再看我心情。 颜未: 啧。 所以她可爱的女朋友到底喜不喜欢她刚才那么喊? 颜未脱了厚外套,挽起袖子开始干活,将所有角落都仔细扫了一遍,不等江幼怡开口,又主动洗了拖把出来拖地。 刚拖了没两下,江幼怡突然一声不吭地过来,把一样东西塞进颜未手里。 低头一看,拖把险些没拿稳。 颜未两指捏着卡片,奇怪地看向江幼怡:你给我银行卡做什么? 江幼怡一本正经地说:你不是说想帮我分担吗?那你拿去,家里开销,买什么,花多少,你决定就好了。 这什么逻辑? 颜未震惊,但有刚才前车之鉴,她没有立即拒绝,而是向江幼怡确认道:都给我了? 对啊。江幼怡往沙发上一靠,理所当然地回答,不出意外的话,除了这笔房租,还有之后再添置的日用品和一两件家具,我也花不到什么钱了,有花费的地方就找你。 倒是想得美,想当甩手掌柜呀?颜未笑着说,你这什么钱?大概有多少? 如果是薛阿姨给的,她不会收。 这些年陆陆续续写了些稿子,长短篇都有,平台和出版社给我发的稿费,没怎么用,就攒下来了,都是零零散散的小钱,具体多少我也没查过,估摸着 江幼怡努力回忆,用不确定的语气给颜未报了个十分保守的数值:可能有十来万吧。 嗯。颜未点头。 十来万,江幼怡自己赚的,还好,可以接受。 几天后颜未路过银行,一时兴起去查了一下江幼怡卡里的存款,被atm机上显示的数额惊掉下巴。不仅在她预想的数值基础上翻了个倍,还得换一个货币单位。 江幼怡已然是个小富婆了。 不过,此乃后话,至少收下银行卡这一刻颜未还心安理得。 忙了一天,江幼怡的行礼还没收,门锁要换,新的被单也要洗过晾干才能往床上铺,今天晚上她们计划还是回宿舍住,明天顺便把颜未的东西一块儿搬过来。 你先躺一会儿吧,我弄完了叫你。颜未见江幼怡有点打瞌睡,让她到沙发上去休息。 江幼怡这几天没休息好,见屋里的确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听话地躺下了。 颜未给她脑袋下垫了个抱枕,又把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身上,这才放心地继续忙活。 她拿毛巾把衣柜里里外外都擦了两遍,扔几枚樟脑丸到角落里,这才解开江幼怡行李箱的密码锁,打算把江幼怡的衣服整理出来,待会儿回学校就只需要带几件换洗的贴身衣物。 密码0806,颜未笑了下,江幼怡还记得她的生日。 江幼怡回国只带了一个行李箱,揭开盖,除了几件秋冬季节的衣服裤子,外套都没有。 看样子得抽时间去逛街买点衣服,否则再过几天到了春节,所有商店关门歇业,再想置办这些东西就得等到节后。 衣服全部收出来,露出压在箱子底部的笔记本电脑和两个黑色文件夹。 颜未拿笔记本的时候电脑线绊住其中一册文件夹的边角,将文件夹的外壳掀开,颜未下意识低头,本没打算细看,却被塑封袋里的文字内容吸引了注意力。 2014年3月29日,第一封邮件。 两天不见,我有点想你,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你和薛阿姨应该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吧?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我昨天来了临川,这里真的很漂亮,有机会的话,等你回来我们再一块儿来,希望是一个能看见枫叶的秋天 2014年4月6日,第二封邮件。 分别快十天了,你还好吗? 我看完了你写的日记和小说,也太好哭了,我都怀疑你给我看这些是故意惹我哭。 明明我们是一样的年纪,为什么你会有如此出众的文笔? 逻辑缜密,感情细腻,你配得上一切溢美之词,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你有向这条路发展的想法,你以后一定能成为作家 2014年8月6日,第二十三封邮件。 收到一个未署名的生日蛋糕,还有一只公仔。 我猜肯定是你,因为我们有过约定。 颜未不知什么时候已放下电脑,端着这本厚厚的文件夹在床沿坐下,认认真真每一页细细品读。 两个文件夹里都是打印出来的邮件,日期从那年分别后的第三天,一直到上个月,共计261封,每一封都完好地保存下来,最开始的那一页纸张已经泛黄。 这些邮件像日记一样,两封邮件间隔一周到十天,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主要记录她这些年日常生活,比如复读回校,看见学校里的花花草草,忽然想起江幼怡,就写一封邮件。 高考结束,考上阜都政法大学,学了法律,后来又考了研究生。 到自由搏击俱乐部报了个名,感觉挺有意思。 每一封邮件都能勾起一两分回忆,江幼怡出国后,她的生活和记忆中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她的思念有了渠道可以宣泄,她传递的这些念想,都真真切切地传达给了江幼怡。 那,江幼怡 有给她回信吗? 颜未这样想着,掏出手机点开自己的小企鹅信箱,从发送记录里找到自己写给江幼怡的邮件,随后又点进收件箱。 除了和导师的交流邮件就只有一两封律所兼职的材料文件,至于江幼怡,影儿都没有一个。 啧。 卧室门外传来脚步声,颜未抬头,看见江幼怡揉着眼睛走进来,边走边叫她:未未话音戛然而止。 她瞅见了颜未手里拿的东西。 几秒钟后,江幼怡回神,朝颜未笑了笑,强行当做无事发生,沿原路线朝后退。 站住!颜未喝她。 做贼心虚的江幼怡动作一僵,像个雕塑似的定在门口。 颜未扬了扬文件夹,皮笑肉不笑地挑起一边眉毛:小江同学,解释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小江: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 第129章 番外七 坐在房间外的长廊上, 可以看见院子里一棵十几米高的橡树,枝繁叶茂,投下一大片形状各异的阴影。更远的天边,厚重的雷云撵着即将沉入大地的夕阳, 原本娇艳的霞光染上灰蒙蒙的暮气。 初夏时节, 远方吹来一阵阵湿热的风, 气候比不得自小长大的家乡, 但对江幼怡而言,在哪儿都是一样。 一样的沉闷,一样的枯燥,一样的了无生趣。 赶在落雨之前,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 薛玉提着一口袋新鲜蔬菜和整箱牛奶走进来,一眼就看见席地坐在门廊前的江幼怡。 江幼怡朝院门望过去, 竭力调动自己为数不多的热情,主动开口:妈, 你回来了。 袋子哗啦一声掉到地上, 薛玉被这声音惊醒,嘴里哎呀道:看看我, 这也太不小心了。她故作自然地把口袋捡起来, 边朝屋子走, 边向廊前的江幼怡笑道,幼怡,今天下午学校没课呀? 这两年来, 江幼怡第一次这样招呼她。 唔,本来是有的。江幼怡敛下眼睫,藏起眸子里的愧疚与晦暗, 但下午的课我不喜欢。 事实上,这门课的老师已经多次因为她沉默寡言性格内向表达了对她国籍偏见,但她主修课的导师十分欣赏她在文学创作方向的才华,认为拥有独特天赋的人在性情上总是有异于常人。 而江幼怡就是这样一类人。 不喜欢就不去了,没关系。薛玉来到江幼怡面前,张开双臂拥抱她,这才提着口袋进屋,没一会儿又拿着两个小凳子和一个文件夹出来,其中一个小凳递给江幼怡。 江幼怡看见她手里的东西,顺从地端凳子坐好,薛玉坐在她对面,翻开文件夹,没等她开口,就听江幼怡问她:有新的吗? 薛玉白她一眼:你是不是算好日子了? 江幼怡平平静静的脸上难得显出两分赧然,被薛玉戳破心思,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她低下头,抿起唇小声嘀咕:昨天是第十天了。 以前鲜少隔那么久的,怎么都该有新的邮件了。 来这边的第一年,江幼怡病情严重,每天吃过药就睡觉,整天昏昏沉沉,明明没什么食欲,可体重却像坐了火箭似的往上蹿。 因为药物作用,她的反应也很迟钝,几乎无法接纳外界的消息,薛玉每天会和她说会儿话,但大多时候也得重复好几遍,她才能理解,给出一两个字的回应。 但薛玉发现,每每提及颜未,江幼怡的注意力就能提高许多,这让薛玉略感欣慰的同时,也很不是滋味。 江幼怡每天睡醒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以前爱玩的游戏不玩了,难得清醒的空隙就随便写点稿子,但更多时候都只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有天她趴在电脑桌前睡着了,薛玉抱她去休息,帮她收拾桌子,意外看见江幼怡的邮箱里有好几封未读邮件,发信人都是颜未。 以江幼怡那时的状态,文稿都写得乱七八糟,前言不搭后语,更别说查阅邮件了。 薛玉自作主张,把这几封邮件打印下来,想等江幼怡状态好一点就拿给她看。 这天晚上,江幼怡发病,蜷在沙发上哭,摔了个盘子,抓着碎瓷片不撒手,沙发上全是血,把薛玉吓坏了。 好不容易制住江幼怡,请家庭医生上门给江幼怡包扎时,她忽然想起那几张打印出来的邮件,于是把邮件找出来,坐在江幼怡身边,念给她听。 无声呜咽的江幼怡听着听着不知何时止了哭,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哪怕远在天边,也只有颜未才是医治江幼怡的良药。 那之后薛玉隔一段时间就会把颜未新发来的邮件打印出来,装进单页塑封的文件夹,每天都要花将近一个小时,给江幼怡念邮件。 有时候就算薛玉忙忘了,江幼怡也不会忘,还会主动提及,今天想从哪一封听起。 第二年,江幼怡状态好一些,渐渐也会自己打开信箱,查阅未读邮件,但她还是更偏爱打印出来的纸质版,每一封邮件她都保存下来,偶尔也会如眼下这样撒撒娇,请薛玉像之前那样念给她听。 她会在颜未生日前一周定好蛋糕,托国内认识的朋友寄出她挑选很久的礼物,却从没有回复过颜未一封邮件,没有打过一通电话,哪怕她知道,颜未一定不会换号码。 初时或许是抑郁的缘故,病好一些了,她怀着两分愧疚克制冲动,再几年,归期将近,近乡情怯,更加不敢。 她彻底消失在颜未生活里,不打扰,也不纠缠。 头几年,颜未还会不时问起她什么时候回去,后来,便不问了。 从颜未的邮件里,可以看到她的思念,她的委屈,她的难过,甚至还有一点点埋怨。 到了最后,颜未已不执着于她能不能回去了。 这些情绪藏在她描述的风景里,从字里行间倾泻出来,日日夜夜叩问江幼怡的心,像鞭子似的驱策她走出阴影,成为她坚持活下去的念想。 还想再见到她,想走走她走过的路,陪她看看那些她曾经一个人去看的风景。 江幼怡申请了当地的学校,一边念书一边写稿,不时发病休学,延长了一年才毕业。 毕业那年她的情绪已经趋于稳定,医生说她可以停药了,但她不敢立即回国,那时她的身材因为药物作用严重走形,停药后她又花了半年时间运动健身,控制饮食,渐渐调整回当初的体重,还练出了性感的马甲线。 但这些,她都不会告诉颜未,至少现在不会。 颜未扬起手里的邮件,斜眼瞅着她:小江同学,解释一下? 珍藏的邮件被正主发现了,江幼怡转起很少用于思考的小脑瓜,编出一个半真半假的理由:我出国后就不怎么用电子产品了,社交账号也交给我妈在管,这些是她打印下来给我的。 所以就没回邮件。 虽然理由是牵强了点,但应该,说得通吧?江幼怡侥幸地想。 可她这话说完,卧室里空气都安静下来。 过了将近两分钟,颜未才不可置信地问她:你是说这些邮件,薛阿姨都看过了? 江幼怡张口结舌,脑子乱糟糟的。 她本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可被颜未气势一慑,加上刚才又说了谎,她下意识紧张,不知怎么的嘴贱,一开口就把薛玉卖了:岂止,她不仅看了,还倒背如流! 颜未: 好一个倒背如流。 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应该有二更,不出意外明天更完最后一章番外就彻底结文啦! 第130章 番外八 颜未感觉自己没脸见人了, 至少短时间内是不能见到薛玉的。 原本要兴师问罪,结果被江幼怡反将一军,颜未尬出天际,把文件夹一合, 随手扔给江幼怡, 这事儿便算过去了。 分卷(80) 江幼怡手忙脚乱接住迎面飞来的东西, 望着颜未落荒而逃的背影,吃吃笑个不停。 她麻利地给整理工作收了尾,很识相没提刚才的事, 笑嘻嘻地邀请颜未一块儿出门吃晚饭。 到宿舍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舍友不知怎么的今天又不在,颜未打了个电话询问, 对方说早上有东西落家里没拿,今夜还是住家里不回宿舍, 颜未就挂断通话。 没了三百瓦的大灯泡,颜未和江幼怡相处更加自然, 趁颜未去洗澡,已经梳洗好的江幼怡坐在颜未书桌旁,抽出桌上那本黑色皮质硬壳笔记本。 少年时潦草的字迹映入眼帘, 江幼怡抿起唇角,会心一笑。 笑那时文笔稚嫩, 心思单纯, 才能将矫揉造作的情绪写得如此理直气壮, 哭时天崩地裂, 笑便气吞山河。 这是她写的第一本小说,也是唯一一个以第一人称视角记录下来,纯粹抒情的故事。 尽管部分描写可能夸大其词, 但这个故事里的感情却无比真挚,藏起了她有限的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两年里,数不尽的小心思。 不打算把它出版吗?颜未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肩,伏在她背上,越过她的脑袋看向桌上摊开的笔记本。 江幼怡闻到她身上沐浴露的馨香,心情放松,半倚在她怀中,笑着往后翻了两页:这个怎么出版啊,写得没眼看。 可我很喜欢它。颜未说,我觉得它值得。 江幼怡抬手轻抚颜未的脸颊,偏头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那我回头把它整理修订一下,原稿只此一份。 好呀。颜未也觉得这个法子好,笑得非常开心。 江幼怡被她的笑容感染了,身子一侧,拽住颜未的胳膊,将她带到自己怀里,同时顺手合上笔记本,改为两手环住颜未腰身。 颜未顺从地坐在江幼怡的腿上,玉白的双臂自然而然揽住江幼怡的肩。 两人默默对视几秒,彼此距离很近,气氛忽然暧昧,也不知是谁先主动,双唇相触,她们同时闭上眼,倾心享受得来不易的温存。 室内气温升高,渐渐不满足于纯粹的亲吻,江幼怡柔软的指腹抚过颜未睡衣的肩带,描摹她背后形态好看的蝴蝶骨。 腾挪之间,颜未小腿撞在床沿,身体朝后仰躺在床上,忽而腰间一凉,不知什么时候,江幼怡的手已偷偷卷起她的裙摆,正要朝里探。 今夜的江幼怡格外主动热情,颜未一开始还能回击一两下,后来被江幼怡吻得四肢发软,再难招架。 渐入佳境之时,江幼怡突然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粉色的方形小盒子。 颜未震惊:你这?什么时候藏的。 她话又没说完,江幼怡轻车熟路地封住她的唇。 好一会儿后,江幼怡才轻咬她的耳廓,舔着她的耳根轻笑着说:当然是在你去洗澡的时候。 可见蓄谋已久。 颜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二天收拾东西搬行李,江幼怡包揽了所有体力活,不让颜未插手,颜未只需要坐在床沿指挥,哪些东西归在一块儿,哪些可以不要,直接扔掉。 东西看着不多,收拾完也足足三个编织袋。 腾衣柜时,江幼怡再次看见颜未放在角落里那个黑色的密码箱,好奇心又一次冒了出来,于是抱起箱子转向颜未,笑着问她: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颜未吊着腿坐在床边,抿着唇笑了:你可以自己试试,猜中密码的话就打开看看。 江幼怡眼前一亮,东西也不收了,当即抱着箱子在颜未身边坐下,捣鼓起箱子侧边的密码锁来。 她下意识先试了颜未的生日,密码错误,没打开。 颜未瞅见了,唇角翘老高,却不吭声,任由江幼怡自己研究。 江幼怡看她一眼,怀着两分侥幸又拨了自己的生日,却没立即按开关,尽管她心里觉得猜中的几率很高,又有点担心万一猜错,可能会难堪。 她有很多种方式化解尴尬,可总归绕不过心里的坎儿,会难过。 长久以来的不自信又在偷偷作祟,忽然间有点后悔,她为什么要那么好奇呢? 颜未看她拨好密码了,却半天没接下来的动作,哪里晓得她的心里的弯弯绕,蹬了她一脚,催促:开呀! 江幼怡猛地回神,没反应过来,但手指却下意识地按下去,啪嗒一声,密码锁顺畅解开,箱子轻轻掀起一条缝。 密码真是她的生日。 江幼怡抿起唇,笑意却不由自主从眼睛里跑出来。 不敢和颜未对视,她低头掀开箱子,状若刚才的纠结都没发生过似的,视线投向箱子里的东西。 这一看,江幼怡动作顿住,愣了两秒,再抬头,看向颜未的眼神满是惊疑。 喏,都是你的。颜未故作自然地朝她扬了扬下巴。 但她卷起耳发,绕在指尖把玩的小动作和微红的脸颊出卖了她此刻赧然的心思。 箱子里藏着大大小小六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每个盒子上都贴了一张手写的小卡片。 江幼怡随便拿起一个,见卡片上写着:给亲爱的小江同学,十九岁生日快乐。字迹娟秀好看,出自谁手不言而喻。 依次还有二十岁、二十一岁一直到 六个盒子,也就是说,连下下个月江幼怡二十四岁生日的礼物,颜未也已经备好了。 除了这些生日礼物,箱子里还有一个鼓囊囊的信封,装着颜未这几年去过的所有景点和城市的明信片,但凡她去过的地方,一定要留点什么给她的小江同学。 这在上辈子没有江幼怡的世界里,颜未也做着一样的事。 如今,她的心意终于送到了终点,抵达了另一颗心所在的位置。 江幼怡松开行李箱,转身揽住颜未,情之所至,将一双通红的眼睛埋进颜未怀里。 颜未跨坐在江幼怡腿上,温柔地抱住她,右手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后背。 江幼怡埋着头好一会儿才平复情绪,再抬头时,扬起胳膊便环住颜未的脖子,主动送上一个热切温软的吻。 颜未被调起情绪,口干舌燥,俯身加深这个吻的同时轻轻按住江幼怡的肩。 后者身娇体软,一推就倒。 两人正待更进一步,寝室门锁突然咯哒一声响。 去外面躲了一夜的舍友回来了,一进屋就撞见如此香艳的场景。 三人同时石化。 啊不好意思。舍友最先反应过来,同手同脚地往后退,我走错了,你们继续! 嘭的一声,房门重新关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舍友实惨_(:3」)_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華華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树语。、摸魚中、忘忧。、猴子呀、48145183、agony、动心了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光 50瓶;31527062 47瓶;阿爸 30瓶;brakey 28瓶;華華 12瓶;猴子呀 11瓶;42124042、popo夜、动心了 10瓶;笼中鸟庭中花 9瓶;来本五三 7瓶;小p 5瓶;彼岸桃花、摸魚中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番外九 颜未连续请了两天假后, 终于迎来可以光明正大偷闲的周末。 她找来搬家公司把行李送去江幼怡新租的房子,依次解决了昨天的遗留事项,又和江幼怡一块儿上街逛了逛,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东西, 其中大半都是给江幼怡置办的衣服和新家缺漏的日用品。 所有事情忙完就快吃晚饭了, 颜未忽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薛阿姨没跟你一块儿回来吗? 虽然她昨天刚刚经历了社死现场, 但薛玉是江幼怡的妈妈, 颜未理应关心一下,从这两天种种迹象来看,薛玉应该是没有回国的。 她忙着谈恋爱没功夫管我。江幼怡笑嘻嘻地说。 啊?颜未震惊,薛阿姨谈恋爱了?对方是做什么的啊? 江幼怡牵起颜未的手, 顺势塞进衣兜, 嘴上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我的导师,文学系教授, 性格温和,幽默风趣, 离婚十年目前单身, 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儿子。 挺有才华一人,就是早年被火烧伤, 额头上留了块好大的疤, 看上去有点凶, 说起来,好像就是因为家里被一把火烧得一穷二白,他前妻才跟他离婚的。 估计是我妈帮我请假拿资料什么的跑得太勤, 一来二去不知怎么的这两个人就看对眼了。江幼怡说着就不自觉笑起来,还瞒我呢,都不知道我给他们创造见面的机会又要自然不显得刻意免得他们不好意思多么为难。 实在是江幼怡故作抱怨的语气太可爱了, 颜未笑得前仰后合,停不下来。 薛阿姨的人生也开启了新的篇章,她只觉得高兴。 薛玉这些年为江幼怡付出了数不尽的心血,她能找到后半生的归宿,过得无牵无挂,幸福快乐,是江幼怡的心愿。 颜未看了眼时间,才五点多不到六点,她眼珠一转,忽然提议:那今天去姐姐那儿蹭饭吧。 江幼怡眉眼弯弯地笑:好啊。 临近年关,两位姐姐家里也是张灯结彩,门口换上一副新的对联,颜初来开门,瞅见江幼怡时愣了下,颜未打电话给她说要来蹭饭的时候可没说还带了伴儿。 颜姐姐,新年快乐!江幼怡扬起手里大包小包的年货,笑容乖巧。 小江!颜初喜出望外,稀客啊!快进来!难得今天周末,你们苏姐姐下厨,有口福咯! 穿着小熊印花围裙的苏辞得知江幼怡也来了,拿着锅铲就跑出来招呼:拖鞋在柜子里,未未你拿给小江。 好嘞。颜未答应着,拉开鞋柜取出两双差不多大小,款式相同颜色不同的棉拖鞋。 其中一双还挂着标签儿,是新的。 因为多了两个人,苏辞又临时多炒了两个菜,得亏快过年了家里东西屯得多,不然还真有可能不够。 饭桌上谁也没提过去发生的事,一顿饭笑语不断,其乐融融。 饭后也和以前一样,众人一块儿收拾了桌子,江幼怡主动请缨去洗碗,苏辞到书房继续处理余留的工作,颜初作为一个大学老师已然开始休假,是几个人里最除开江幼怡外清闲的。 颜未本来想到厨房帮忙,刚走进去就被江幼怡撵出来,只好退到客厅,心安理得地倚着颜初看电视。 正商量着看什么节目,忽然,茶几上的手机震了下。 颜未伸过去拿起手机来看,另一只手换台的动作顿住。 颜初看见颜未脸上微妙的神情变化,从她手里拿过遥控器,顺嘴问了句:怎么了?谁发的短信? 颜未没说话,直接点开刚收到的信息给颜初看。 是何萍发来的短信,内容不长,拐弯抹角地问颜未今年有没有空回家。 那你回去吗?颜初问。 她话音刚落,自己的手机也叮咚一声。 姐妹俩心有灵犀,颜未朝颜初使了个眼色,颜初掏出手机来看,果然,颜廷樾给她发了消息,措辞直接多了,言简意赅地问她今年要不回家吃个饭。 你们高三那年,爸爸教的班里有个女生跳楼了没救回来,留了一封遗书,说自己是同性恋,有愧于家人教导,后来她喜欢的人也跟着殉情了,两个人是同桌,都是尖子生。 颜初说起这段往事,不无感慨。 颜未想起那年江幼怡上飞机后薛玉发给她的那条短信,说她父母不知何故态度大改,应该就是因为这件事。 她们走的这条路,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前仆后继,用他们血淋淋的经历从一个个绝望的境遇中博出两分自由的天地,给世人以警醒。 看情况吧。颜未说,如果到时候有空的话。 颜律师刚结束一场诉讼,为一位长期遭受丈夫家暴的女性打离婚官司,成功争取到五岁女儿的抚养权。 一闭庭她就急匆匆从法院出来,手里捧着资料,衣服也来不及换,上车把东西朝副驾一扔,系安全带挂挡踩油门一气呵成,直奔阜都市中心的新华文轩。 新晋推理小说作家未怡前不久完结的长篇连载作品《疑心》荣登国内新书畅销榜top1后忽然画风一转,出版了一部情感类小说《十七岁的你》,令众多书粉大惑不解,引来许多争议。 熟悉这位作者写作风格的书友都知道,该作者笔力遒健,行文毫不拖泥带水,逻辑缜密,思维严谨,对故事节奏的把握妙到毫巅。 因作者从未公开露面,许多书友凭借其出版的作品风格纷纷猜测这应该是一位取了个文艺笔名的男性作家,不少女性书粉还在论坛上讨论什么样貌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如此惊世的才华。 听说该作者新书即将发售,各平台同步上线当日会在阜都新华文轩举办一场线下签售会,无数书粉慕名而来,想一睹这位年轻作家的风采。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位作者不仅新书一改往日的风格,连本人也颠覆了广大书友的既有印象,甚至有好些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专场。 直到青春靓丽,一身潮酷风格打扮的江幼怡上台,笑容爽朗,大方从容地自我介绍,她就是长篇推理作品《疑心》的作者时,短暂安静几秒钟后,场面近乎失控。 来到签售会现场的书友不分男女纷纷沸腾,书城安保增调了几倍人手,勉强维持住会场秩序。 在了解到新书是纯粹的情感类小说,期待看到新的推理著作的书友难免失望,最终还是冲着支持作者创作的目的购买了新书。 没曾想转头就被书中细腻柔婉的文字惊艳,不同于《疑心》的波澜壮阔,《十七岁的你》给人另一种直击心灵的震撼,从细微处引起读者共鸣,勾起年轻时或美好,或怅惘的回忆,令人潸然泪下。 签售会现场,被书友问及为什么不在前作的基础上深耕,要在事业上升期做这样冒险的尝试时,江幼怡恰好瞅见刚刚从门外挤进来,穿着一身来不及换下的小西装的女人。 这本新书与其说是小说,其实更像一本回忆录,对我而言意义非常。她拨了下桌上的话筒,声音抬高了些,她是我的人生中,一切美好的开端。 今天八月六号,是颜同学二十七岁的生日,我想把这本书送给她。 两道视线隔着茫茫人海遥遥相望,江幼怡凝望着那双眼睛,笑容柔和温暖,像那个初夏的阳光,熨帖在心间。 分卷(81) 感谢你与我相遇,感谢十七岁那年,我们都没有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圆满了,全文正式完结,感谢大家! 我也很舍不得小江和未未,特别是小江,但在我看来,故事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给美好留下一点幻想的空间。 这本书写得很有感触,也是目前为止我自己最喜欢的作品,虽然碍于有限的笔力,写作效率起不来,细节处的推敲总是劳心劳力,我只能做到目前最大的努力,让剧情生动,人物丰满,但我觉得付出的真诚是值得的,我也收获了大家不离不弃的陪伴。 下本书计划在十二月底或者元旦,开姊妹篇《姐姐大我十一岁》,届时或有本书多个角色客串,放心,姐姐篇肯定比这俩小孩轻松_(:3」)_ 中间留一个月左右我要完善大纲积累存稿,加油! 写在最后, 地雷营养液长评我都可以!走起! 全订的小可爱顺手打个分吧,爱你们!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摸魚中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kikanli 10瓶;小磕精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