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 主要人物介绍 ? 梁毅,男,36岁,电脑软件设计师。天性幽默不拘小节,且思虑縝密。红尘发生后极力筹画搜寻生还者,并主导海上救援行动。 ? 小嫻,女,15岁,本名吴语嫻。本性善良,红尘后被一群恶霸所挟持,后为梁毅所救。 ? 皇上,男,20岁,本名黄上进。红尘后自立为王,欺压良善并残害师长,后被梁毅运用智慧击溃。 ? 楚嬪,女,27岁,解放军空军上尉,为最新型战斗机歼25驾驶员。与梁毅共同主持海上救援行动,后升任指挥官,管理并带领一千一百馀人,展开復原计画。 ? 林敏,女,31岁,空军上士女机械官,为楚嬪搭档。天性冷静沉稳,主管基地通讯事宜。红尘后一度因丧失伴侣而无法自拔,后经梁毅开导重新面对人生。 ? 黄晓君,女,21岁,幼儿园教师。钢琴好手,与小嫻成为好友,和梁毅搭档执行空投救灾任务。 ? 孙云,男,55岁,化学系教授。为了拯救眾人,冒险进入大火现场,防止有毒化学物质散播。 ? 任国英,女,54岁,化学系教授,孙云之妻。为虔诚基督徒,面对灾难仍以乐观态度鼓励眾人。 ? 大忠,男,20岁,智障儿,为孙云任国英收养。天性善良,为梁毅好伙伴。 ? 宋璇璇,女,25岁,护士。后为楚嬪秘书,在拯救梁毅过程中表现镇定果断。 ? 叶荃,女,30岁,鑽油平台驻站上尉医官。以精湛医术拯救受伤命危之梁毅,并主持基地生物重生繁衍计画。 ? 奇奇,性别不详,不满周岁,为黄晓君收留的小猫咪。平常坐镇基地指挥台监工,为眾人的开心果。 第一章 红色的天空 上海市东郊,一栋四层公寓的顶楼,一个寂静无声的清晨,万籟俱寂。 一声闹鐘铃响划破了寧静的晨曦,把梁毅从睡梦中硬生生地拉醒。 他闷声地发出了一丝咕嚕的抱怨,继续赖在被窝里,企图回到刚刚那场被打断的好梦中。他才作梦自己爬上了居庸关的第一个角楼,正向着第二个角楼挺步迈进。 他身旁的床铺开始起了骚动,一句清脆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亲爱的,起床啦!」 梁毅还是闷闷地哼了一声,却一动也不动。他知道那是他的老婆姜艷,他也知道姜艷总会比他先起床,他可以趁老婆盥洗时在床上多赖一会儿。 只是梁毅虽然赖在被窝里,却再也睡不着了。他闭着双眼,耳里陆续传来姜艷在浴室里刷牙,洗脸,梳头,和压马桶的声音。最后就是姜艷劈劈啪啪地光着脚板从浴室走出来的声响。梁毅知道他赖床的美好时光终于到头了。 他总是在姜艷把被子掀到半空中之前半秒鐘将身子撑起来,还得在床头呆坐个半分鐘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下床。他家的那隻长毛狗多多此刻总是在房门口看着他,舌头伸得长长地,像是嘲笑着梁毅,被老婆从被窝里挖起来的那副慵懒嘴脸。 梁毅拖着沉重的步伐迈入浴室,多多就跟在后面。这长毛狗也不叫,也不过来磨蹭撒娇,就只是好奇地跟着大人后面瞧着。从梁毅刷牙洗脸刮鬍子到坐马桶,多多总是兴致勃勃地跟着瞧着。梁毅也懒得理睬牠,这狗儿从小到大,三年来就是这副德行。 然后浴室里又多了一号人物。四岁的媛媛半睁着惺忪的双眼,被妈妈连拖带拉地挤了进来,踏在小凳子上,半闭着眼睛,张着小嘴让姜艷给她刷牙。镜子里映着这张无神的小脸,似乎她就是童话中的小睡美人,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似的。 然后在短短的两分鐘内,这个小睡美人一下子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突然间蹦醒了过来! 「早安爸比!早安妈咪!早安多多!」一连串亲亲抱抱后,这小鬼灵精便蹦蹦跳跳地往客厅奔去了,姜艷在后头跟着,多多又在后头跟着,一霎那间浴室里又静悄悄地,只剩梁毅一个人。 梁毅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懒洋洋地伸了个腰,习惯性地往窗外瞅了一瞅。 窗外的天空和往常一样:还是红色的! 这红色的天空已经有半年了。一开始天空只是现出几丝淡淡的红纹,也没怎么惹人注意。然后这些红纹渐渐变粗变大,顏色也开始慢慢变深变浓,就像是有人每天拿着红色的大彩笔在天空中粉刷一样。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红色已经蔓延了整片天。黑夜里看不到,但太阳一出来,整个天空就是一片红。 红色的天空不仅出现在上海,北京杭州武汉重庆乃至乌鲁木齐,通通都是红光满天。而且不仅是中国,从莫斯科到雅加达,从洛杉磯到慕尼黑,从北极圈到好望角,所有的天空都是一片红色,而且一天比一天红! 红色的天空引起了全球的关注。中国美国俄国及所有国家都出动了人造卫星,战机,航空母舰,甚至于太空梭,前前后后来来回回地穿梭在这一大片红色的天空中,发掘,观察,探索,尽其可能地蒐集所能蒐集到的资料。世界上所有的电脑,包括不可一世的阿发狗,都日以继夜地将蒐集到的所有资料加以分析,计算。全世界的科学家们史无前例地利用网路,空前地合作,交流,讨论,企图找出这红色天空的成因。 然而几个月过去了,成千上百个理论,假设,解释都发表了,却没有一样能够说明这红色的天空到底是怎么回事。连远在土星探测的卡西尼号发回来的图片,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科学家们想破了脑袋,也无法提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知道这红色的天空既不是尘埃,也不是积云,更不是太阳光的折射,总而言之就是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当科学无法给人类一个合理的解释时,恐慌就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开来。美国的道琼工业指数从三万五千点的高峰,像溜滑梯一样地直直落,带动了全球股市的崩盘。各大行业纷纷受到毁灭性地打击,许多厂商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因亏损而关门大吉。全球的旅游业更是经歷了有史以来的寒冬,许多旅游景点乏人问津,就连昔日人潮汹涌的北京紫禁城和上海外滩也变得门可罗雀,不见人跡。 经济的崩坏带动了不安,各地开始起了莫名的骚动,宵小趁火打劫,狂徒趁机作乱,学校机关纷纷停课停业,许多国家被迫实施戒严,但骚乱却有增无减。昔日的宿敌更是藉此疯狂地寻仇报復,中东,北非,克里米亚都陷入了动乱之中,美国的持枪狂徒又在到处作恶,连台湾的蓝绿两党都展开了无休止的谩骂对抗。中美俄几个大国之间表面上虽在合作寻找答案,私底下都难免揣测,这红色的天空是不是某一方利用高科技串演的阴谋。 当然,宗教团体也不遑多让,纷纷宣称这是世界末日的警讯,许多宗教领袖更是歇斯底里地呼吁世人,快快皈依我教,以在末日到来时可以身免。一些不法份子也利用人们恐慌的心理大敛其财,宣称捐出所有的财產才是唯一的解脱之道,自然也有不少人上当受骗,因而倾家荡產。 整个世界就像是被捅了的蚂蚁窝一样,成千上万的蚁群疯狂乱撞,完全失去了人类原有的秩序,文明,和自尊。整个人类社会就像瞬间被扯去了支架一样,倾刻间崩溃瘫烂了一地,而且支离破碎地根本无法修復。 然而几个月下来,儘管天空一日比一日红,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太阳照样升起降落,风照样颳,雨照样下,连气温都没有变化。南北极还是冰冻彻骨,赤道还是炎热如火。河川里的水照样流,一滴也没有增加或减少。五大洋七大海潮汐如昔,照样有风有浪有洋流。该地震的地方还是偶而会震一下,沙漠还是寸草不生,闹洪水的地方还是一样氾滥。连高速公路上的车祸都没有增加或减少,半年来全球也只有一次不太严重的空难。 于是慢慢地人们开始对这红色的天空习惯了。科学家也勉强地编出一个太阳折射的歪理来安抚人心。道琼工业指数从谷底开始牛步般地向上爬,全球的股市,债市,房市又开始活络起来。学校机关开始復课復业,芸芸眾生慢慢地又恢復了日常的生活起居。广大群眾一个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各行各业渐渐復甦,旅游景点也开始有了人气。宗教团体也不再歇斯底里或危言耸听,人们也不再笨到拋售自己的财物。只是中美俄诸国仍然各怀鬼胎,继续寻求对方阴谋论的证据。那些已经开打的世仇一时间还没有歇战的跡象,但除了他们自己之外也没多少人予以理会。 总而言之,经过了半年的动盪,社会好像又步入了常轨。至少梁毅认为如此。 梁毅总算盥洗完毕,在压马桶的时候,又瞅了一下窗外的天空。 天空似乎更红了,殷红如血。 第二章 久违的假期 电锅跳了,一顿简单但营养的早餐摆在面前,一家三口坐在桌旁吃着。媛媛的碗里总是被姜艷垒了一大堆,鸡蛋肉松虾米堆得高高地,把底下的稀饭都给盖住了。梁毅知道老婆疼女儿,夫妻两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自然疼得很,连梁毅也很宠她。不过梁毅总是要装模作样地将自己只有稀饭的碗递给姜艷,然后嘴角翘得高高地,装着一副很委屈失宠的模样。姜艷总是被他逗得失笑,禁不住啐他一口道:「这么大人了,自己装!」 然后梁毅的嘴就会翘得更高,把媛媛也逗得嘰嘰咯咯地笑,一家人就这样高高兴兴地吃早餐,直到姜艷看着墙上的掛鐘直嚷道:「快迟到了!」然后三个人又先后挤进卧室换衣服。 梁毅今天一反常态,换上了一套西装。他是个软件工程师,在浦东一家外商资助的曙光资讯公司上班,平时最恨穿西装打领带。但今天公司最重要的客户要来和他的团队面谈,他只有穿着整齐出门。 姜艷还是一袭轻便洋装,宽松上衣紧身窄裙,将她婀娜多姿的身材表现得淋漓尽致。一双不着丝袜的双脚上踩着一对浅紫色高跟鞋,走起来叮叮咚咚地甚是诱人。梁毅很喜欢老婆的这身打扮,在他心中,姜艷确实是一个大美人。梁毅总认为她挺像电影明星江一燕,不但人长得像,连名字唸来也一样。姜艷也挺喜欢老公的比喻,没有几个女人不乐意丈夫把自己比做电影明星的。 媛媛则是小公主的行头,粉色上衣鲜黄长裙,白色的袜子配上红色的凯蒂猫皮鞋,活像卡通片里的女主角。 一家三口忙里忙外,总在预定再也不能拖的最后一秒鐘出了门。多多就在门口看着,大人们将门关了也不叫。梁毅知道再过半个鐘头,每天负责来遛狗的小伙子就会带多多去散步。 三个人乘电梯下到地下一楼的停车场,跃上了梁毅停在那儿的丰田瑞福四。这是一部迷你型的多功能休旅车,英文叫rav4,中文的正式名称叫荣放,但梁毅觉得这个名字很俗气,所以自己称它瑞福四。这辆车是梁毅五年前刚加入曙光资讯时购买的。只是这车虽然五年前就买了,车牌却足足让他等了三年才等到。全国各大城市因为车满为患,许多年前就开始限制车牌的发行量,每年等车牌的大排长龙。梁毅可是拖了关係,花了大价钱才买到这车牌的,车牌的钱比车钱还贵!姜艷始终觉得这钱花得有点冤枉。 姜艷是学经济的,在一家会计事务所上班,对金钱就比较精打细算,多少对车钱和车牌钱感到心疼。其实他们住的地方虽然在上海市的东北郊,离梁毅市中心的办公大楼很远,但从家里只有十五分鐘的步行路程,就到了地铁六号线的终点港城路站。从这儿坐上地铁,过七站到五莲路便是姜艷上班的地方,再往下坐个七八站到了世纪大道,换乘二号线两站就到了梁毅上班的陆家嘴站。因此姜艷常觉得为了每天省三十分鐘的腿程,花大钱买车买车牌实在有点不太划算。 只是梁毅有别的想法,自从媛媛上托儿所幼儿园后,每天这十五分鐘的单程就要多拐个十来分鐘。上海这地方夏热冬寒,又不时颳风下雨甚至下雪,走在路上确实很受罪。于是梁毅冠冕堂皇地以心疼妻女为由买了车缴了车牌费,姜艷一边噘嘴也一边默默接受了。毕竟有了车确实省事不少,每天早上开车先送媛媛上学,再将车停到地铁站外,分别坐地铁上班。姜艷较早下班,从地铁站开车去接媛媛,等梁毅下班时再去地铁站接他。有时候姜艷忙着做饭就叫梁毅自己打车回来,或乾脆当作运动走回家来。周末假日时,一家人坐车出游,苏州无锡杭州都只有两三小时的车程。爷爷奶奶或是姥爷姥姥来时,五个人正好塞下一辆车,吃喝玩乐採购都方便。于是久而久之,这辆车就成了一家三口的生活必需,再也少不了了。 不过今天瑞福四的行程有了变动。将媛媛在幼儿园放下后,梁毅载着姜艷直往南驶,一直将姜艷送到五莲路的办公室,再继续开车往陆家嘴方向行来。梁毅的曙光资讯坐落在浦东商业中心的黄金地段,就在东方明珠塔和上海中心大厦之间,一栋三十层楼现代化商业大楼的第十二层。梁毅今天便是打算将车从家里一直开到市中心的办公大楼。 今天是梁毅九天长假之前的最后一个上班天。这个假期梁毅等了足足一年之久。曙光资讯和其他私人企业一样,员工们每年都有预修假日。以梁毅资深工程师的资歷,每年除了国定例假日外,还有十五天假期。姜艷也有十一二天的假期。只是夫妻俩公司不同,淡季旺季也不一样,有时候梁毅清间的时候却是姜艷最忙的时候。本来半年前他俩好不容易将假期凑在一块,却偏偏碰到天空开始变红,天下大乱,旅游业萧条,哪儿也不能去。现在天空虽然还是红通通地,但人们已经习惯了,他俩也终于再次把假期凑到一块,趁着媛媛还小请假方便,一家三口便打算到日本去玩一趟,看看东瀛三岛的风光。 梁毅开车的目的,就是下午要到附近的商业银行保险柜内,将三人的护照取出来。另外还要到附近的药房补齐姜艷的过敏药及自己长期服用的处方药。再来还要在回程的路上拐到好市多,买两个全新的行李箱。夫妻俩平时工作太忙了,总是拖到出发前的最后一天来完成这些事情。这些三转两折的奔波,没有瑞福四是不行的,要是跑地铁搭公车再拖着两个大行李箱,一整天忙不完不说,累也可以把人给累死。 梁毅一路上开着车,塞在清晨的车阵中,也不感到厌烦,一边听着李宇春的「少年中国」,一边看着周边牛步的车群,细数着来往车辆的厂牌。上海的路上什么车都有,从宾士宝马奥迪凯迪拉克到国產的东风海马,当然也少不了丰田。儘管梁毅的瑞福四不是什么名贵车系,但梁毅非常喜欢。宝蓝色的车身,轻巧高挑的车型,对梁毅这样三十馀岁的企业青年来说,实在是相配得紧。 梁毅一边开着车,一边细细盘算着今天的行程。上午十点要和客户开会,这会看来要直开到中午。梁毅已经向公司报备,午饭后要开小差,提前下班去办事。趁着非上下班时间道路畅通之际,赶紧把要拿的证件拿到,要领的药领到,要买的行李箱买到,还有时间趁下班塞车之前赶回家。媛媛的学校今天下午到附近公园参加园游会,姜艷会到公园接她,所以梁毅只要在塞车前赶回家就行,用不着去五莲路接老婆。 明天一大早,上海浦东机场的班机直飞东京。 梁毅愉快地想着计划着,漫不经心地往天空中又瞅了一眼。红色的天空似乎更红了。 第三章 西夏普 梁毅进公司时已过了九点,一走进公司的大工作间,他的老搭档小周就递给他一个惊异的眼神嚷道:「老大,这时才来啊?萧妈妈已经来过两次了!」 另一个搭档小陈故意将声音捏细,模仿着小周说的那个萧妈妈的语气道:「梁大少爷何时才到啊?鸿源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梁毅没理睬他们,逕自走入自己的办公室内,掀开了案上的电脑银幕,一边检查电邮,一边心不在焉地对小周小陈嚷道:「鸿源的会议不是十点才开吗?急啥呀?」梁毅是资深工程师,也是科技小组的头头,有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外头就是小周小陈等组员的工作间,一间大大的厅堂分隔成好几个开放式的办公隔间。梁毅手底下的六七个组员就在这个大工作间内上班。 鸿源就是今天梁毅要碰的大客户。曙光资讯以大型商业软件为主要產品,专门帮助公司行号分析销售成绩,并对未来的各项產能指标做出预测及规划。这在软件业有个专有的名称叫做预测分析,是一种运用人工智慧和大量统计数学的高级科技。曙光的客户都是大型的公司行号,所需要分析的都是大量的数据和资讯。由于每一个公司行号经营的项目不同,所要求的目标不一样,本身所使用的处理软件及资料库也是五花八门,因此每一个客户在曙光的程序都必须按照该客户的需求量身打造。所以每一次有新的客户进来,曙光都必须派出一个团队与客户代表直接洽商。 鸿源是华东地区最大的电子零件经销商,在全国各地遍布销售据点,销售的项目多不胜数,对曙光而言是一等一的大客户。曙光本身不大,从上到下也就几十号人物。在此之前,曙光的销售人员和律师团队已经和鸿源会面过很多次,就合作的项目和合约的内容反覆磋商直到签约拍板。今天的会议是两方的技术团队首次接触,将从科技面来探讨合作的细节,最主要是曙光必须了解鸿源资料的来源和格式,鸿源也必须知道曙光将提供什么样的分析结果。 梁毅是曙光旗下数一数二的科技大将,曙光的分析软件从设计研发到实际写码,梁毅都全程参与。在研发的过程中,梁毅独排眾议,主张使用微软最新的程序语言c#,中文匿名西夏普。这是一个非常新的语言,是微软经过多年研发,改进了业界使用二十多年的c++,也就是西加加,所得到的成果。 梁毅復旦大学电脑工程系毕业,在美国南加州大学取得电脑科学硕士学位,实习一年后回国。先在上海地铁担任软件开发和维修工程师,曙光成立后,以优渥的薪资和股票选择权将梁毅挖了过来。梁毅在大学时期使用的程序语言就是西加加,深知西加加的好处和致命的弱点,在美国实习期间接触到西夏普后,发觉西夏普远较西加加先进。这就像阿发狗虽然厉害,南韩的围棋手李世石还能在五盘中捡到一盘胜利。但阿发狗的进阶版阿发狗专家和阿发狗零出来后,人类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梁毅检视完电邮,拿起茶壶走出办公室,到小厨房泡了一壶热茶回来。看看时间还早,就索性拉了一张旋转办公椅,在小周身旁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间磕牙。大伙儿都知道梁毅明天就要放假到日本逍遥去了,今天除了开会没什么大事,于是都凑上来间聊。梁毅虽是他们的主管,但他本身没有架子,和眾人称兄道弟,很谈得开。 「老大,你明天带着老婆女儿到日本逍遥去了,可别忘了咱们哪!」 「记得给咱们带几盒道地的沙西米回来呀!」 「沙西米有啥稀奇?还是多拍几张日本妞的照片回来给大家分享吧。。。」说话的是个男生,看到身旁一个女生给了他一对白眼,又忙加了一句道:「也替小林拍几张帅哥回来唄!」 「我不哈日,还是让老大给你多拍些日本正妹吧!」 「大嫂在旁边,老大恐怕不敢吧?哈哈哈!」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哄笑着,也不知是哪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子冒出了这么一句:「老大你还是替萧妈妈物色个对象吧!」 梁毅一听可来劲了:「她?她会喜欢日本男士?」 胆大包天的小子接道:「管她喜欢谁,只要介绍对,萧妈妈嫁人了,老大你不就接她的位子了?」 梁毅一听更兴奋了,高声附和道:「也对!」 其实萧妈妈并不是什么妈妈,她是梁毅的顶头上司,名叫萧辰,是曙光的首席科技官。萧辰其实比梁毅还年轻,三十初头,眼睛大大地,长得挺漂亮。梁毅觉得萧辰很像女明星唐艺昕。 梁毅有个僻好,总喜欢将周遭的女性比做一个个女明星。比如说他的老婆像江一燕,萧辰像唐艺昕,他组里的小林长得活泼可爱,他也说人家长得像新出道的女明星张艺上,也把小姑娘逗得乐呵呵地。事实上,女星唐艺昕要比萧辰年轻上好几岁。 萧辰虽然年轻,但才华横溢,是留学英国的数学硕士,曙光產品的许多数学模式都是她带头研发的。萧辰的软件功力当然没有梁毅好,也不会西夏普,所以撰写程序梁毅还是第一把交椅,也是萧辰倚重的头号大将。其实萧辰对底下的人都很好,身居高位却没有架子,还常常对人嘘寒问暖,员工加班赶进度时不但亲自到场,还会准备些饮料食物犒劳。只是萧辰有个缺点,总喜欢探问别人的婚嫁问题,自己年过三十还是单身,却老是自告奋勇地替人牵线作媒,简直就是热心过了头,活像个妈妈。这萧妈妈的绰号就是这么来的。 梁毅扯着嗓子,肆无忌惮地高声说道:「替她找个对象也对!倒不是覬覦她那捞什仔的宝座,而是替诸位省省心,免得再被逼婚逼嫁!哈哈哈。。。」 梁毅背对着工作间的大门,越说越得意,完全没留意小周小陈拼命给他使眼色:「至于这萧爸爸应该是什么样嘛。。。最好像我一样懂得西夏普,这样才罩得住萧妈妈,哈哈哈。。。」 梁毅正自得意忘形,冷不防背后萧辰冷冷的声音道:「不用梁大媒婆操心哪!小女子还不想嫁!」 梁毅登时一脸错愕,尷尬得不知道该不该回头,也不知道如果回头了,该道歉还是摆一副赖皮的笑脸。 没等梁毅反应过来,萧辰又加了一句:「零九四五,逼兔!」便扬长而去。 零九四五是九点四十五分的意思,逼兔就是大会议室b2。 梁毅听着萧辰高跟鞋声音叮叮咚咚地远去,装出一副恶脸对着眾人小声骂道:「红色警报来了怎么不叫?」 小周小陈故作一脸委屈地道:「咱们使了多少眼色啦?谁知道你。。。」其他人则笑作一团。 梁毅装着一副没好气地样子嚷道:「战友战友!这就是战友?警报来了自顾自保?」接着说道:「听到萧大美人说啦?零九四五,逼兔!」 第四章 针锋相对 梁毅踏进会议室,萧辰已经坐在门首的座位上,背对着门口。这是主方的首座,梁毅于是在她的下首坐下,递给了萧辰一个顽皮的鬼脸,萧辰白了他一眼。他两是老搭档了,刚才梁毅在办公室内背后揶揄萧辰的事,萧辰自不会放在心上。梁毅手下的组员依序在下首的位置坐定,留下几个面对门口的上座给鸿源的访客。 梁毅间不下来,故意叹口气说道:「人家还没个影呢!咱们七早八早地坐在这儿乾等啥?」 萧辰听了反唇相讥道:「不早点把你们叫来,到时还不知何处去找你梁大少爷呢!」 梁毅嘻皮笑脸地道:「萧妈,,,不!萧大美人只要轻轻一叫,全公司的人还不都帮着找?拽也把我给拽来了不是吗?嘿嘿。。。」 萧辰懒得和梁毅抬槓,换了个正经脸色对眾人说道:「鸿源来的都是精明干练的tech,带头的雪莉是有名的女罗剎,相当难缠。待会大伙儿正经些,保持专业,没必要的玩笑噱头都收起来。知道吗?」 眾人尽皆点头,梁毅故意大声地说了声是。萧辰瞪了他一眼,其实刚才那些话她就是对梁毅说的。梁毅组里的都是年轻人,官阶和萧辰差了两级,平时根本不会在她面前说笑。只有梁毅这个人资格老,还比萧辰大上几岁,最会嘻皮笑脸的就是这位梁大少爷。萧辰跟雪莉已经通过几次电话,知道雪莉这个人精明干练,不苟言笑。鸿源把这么大的一项合作计画交给雪莉,不是没有理由的,萧辰总希望能给对方一个好的印象。 梁毅讨了个没趣,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觉得天空的顏色比早晨看到的更红了。梁毅瞪视着那一大片殷红,心中隐隐有点不安的感觉。 这时萧辰的手机响了,她滑开银幕,看了一眼对眾人道:「人已在楼下了,洁西正在接他们。」洁西是萧辰的女秘书,此刻专程在楼下大厅等人。 没有多久,梁毅便看到洁西领了一群人马进入会议室。为首的果然是个长相严肃,看起来相当精明的女人,后头跟了二男一女。 萧辰立刻站起来跟那女人握手道:「欢迎,我就是grace,您是sheryl吧?我们在电话中谈过的。」 这个为首的女人只露出淡淡的微笑,轻轻地和萧辰握过手后,就带领着她的人马在对面入座,眼光落在梁毅身上。 萧辰正要开口介绍,梁毅已经抢先说道:「我叫梁毅,梁山伯的梁,毅力的毅。」 在许多高科技的公司内,几乎每个员工都有一个英文名字,平时也以这个名字互相称呼,有时候中文名字反而被忽略。这也不无道理,因为这些公司常会跟外国厂商接触,也常有外籍顾主或访客,取个英文名字叫起来也方便。可是梁毅对这些很反感,所以他称组员都叫小周小陈的。这回看到雪莉,知道这是个英文名字,于是没好气地先来个下马威。 雪莉还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其他的组员和对方的人马互道了英文名字,梁毅也不在意。 梁毅观察着面前的雪莉,看她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理了个过耳短发,模样看来确实很精明。只是雪莉相貌长得也还不错,梁毅的老毛病又犯了,想了半天,觉得雪莉很像女明星徐璐。梁毅记得徐璐出演鬼吹灯的画眉时,也是这种短发。只是徐璐比雪莉至少年轻了十来岁。 萧辰嗯哼了一声,把梁毅从遐想中拉回现实。接着萧辰做了很简短的开场白,就是什么很荣幸可以和大家合作的客套话。说完了就将手向雪莉一伸,意思是请雪莉说几句话。 雪莉却一句废话也不说,直接进入主题,对着梁毅问道:「贵公司决定使用西夏普?」 梁毅一听西夏普,全身都来劲了。这西夏普是他的专长,心想雪莉跟他提西夏普,那可是班门弄斧,这回逮着机会非得在这个老徐璐面前卖弄一下不可。 梁毅拉了拉颈前的领带结,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开始他的长篇大论:「西夏普是微软最新研发的第五代软件语言。他取代了西加加,解决了西加加最弱的记忆体擷存和位置指标使用。。。」 「我知道西夏普。」没等梁毅说完,雪莉就打断了他的话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梁毅正在高谈阔论,被硬生生地打断,心里难免不是滋味。但雪莉是客户头头,梁毅也只好忍住,耐心地听雪莉的问题。 雪莉还是面无表情地说道:「使用西夏普,就一定要用微软视窗的伺服器。我们公司用的都是优尼克斯,这中间难道不会有相容的问题吗?」 梁毅听懂雪莉的话。优尼克斯英文名叫unix,是歷史最为悠久的电脑系统之一,远在微软的视窗之前。两大系统的软件并不相容,雪莉的担忧不无道理。 但梁毅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回答道:「这不是问题,我们可以提供伺服器。再说贵我之间只是资料的交换,并不是软件的直接交流,所以相容问题并不存在。。。」 梁毅顿了一顿,以一种半揶揄的口吻说道:「只要贵公司的挨踢能让相关资料及时到位,而不是加以阻拦就好。」组员们听了梁毅的话,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萧辰脸色有点尷尬,轻轻地用高跟鞋在桌底下捅了梁毅一脚,梁毅却似一点感觉也没有。 雪莉看在眼里,淡淡地指着她自己的队员说道:「放心吧!我们都不是挨踢。」此话一出,眾人都笑出声来,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 梁毅所说的挨踢,英文就叫it,是各大公司专门执掌电脑网路安全和掌管公司资料库的专业人员。这些人处理的事务很多,从防火墙到个人密码到资料保安,无所不做,在公司的权力也很大。他们设立许多限制,要求公司的员工严格遵守,对公司的资料安全保护得无微不至。 但许多公司往往因为挨踢的权力大,设限过多,导致资料存取格外困难。尤其当这些资料必须外送,或交由第三方的软件来处理时,挨踢往往设下重重关卡,非要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审核,批示,验证才得以勉强过关。而且挨踢也掌管资料库的操作,要从这些资料库擷取资料,非经挨踢的人员亲自作业不可。然而挨踢本身事务繁忙,有的更养成了官僚作风,向挨踢索取资料,有时可以拖上十天半个月不见下文。因此许多科技或研究部门一提到挨踢,莫不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像鸿源这样的大公司,内部资料庞大繁复,许多涉及商业机密及客户隐私,因此挨踢部门特别强大。像雪莉这样的高阶主管,要调取公司的资料进行研究,都要经过层层关卡,甚至上达副总才能放行。这次要和曙光合作,雪莉需要从公司调取大量资料,还得将这些资料外送给曙光处理,为此和挨踢不知缠斗了多少回合。最后雪莉不得已上达天听,由上头直接向挨踢施压,才逼着挨踢在设定的时限内完成资料外送的程序。 曙光相对而言是个小公司,挨踢部门就小猫两三隻,而且大家相处融洽,没有大公司那样的官僚作风。但曙光的客户很多都是大公司,挨踢部门相当庞大,因此梁毅等人也都嚐过挨踢的苦头。这回听到雪莉等人也对挨踢颇有微言,顿时大有同仇敌愾之感,气氛也就热络了许多。 不过雪莉还是不依不饶,问完第一个问题,又问第二个道:「西夏普是非常新颖的程序语言,,,」说着眼神从梁毅组员身上一一扫过道:「你的组员都具备西夏普的经验吗?我见过有人虽然使用西夏普,但写的程序内容还跳脱不出西加加的模式,这样反而会事倍功半,适得其反。」 梁毅听了不免心头火起,雪莉这话分明有些无理,简直就是质疑曙光技术人员的实力。梁毅还在犹豫要不要反唇相讥,雪莉却又皮笑肉不笑地补充道:「对不起梁先生,因为这个计画太重要了,我不得不设想得周道些,请别介意!」 萧辰忙在一旁陪笑着说道:「不介意!应该的!」 梁毅心中滴咕着:「你不介意我介意!」脸上却不动声色地指着他的组员们回道:「放心吧!我们都不是第一次作业了,鸿源也不是我们的第一个客户。我们每个人都至少参与了三个以西夏普为程序语言的计画。」说着志得意满地指着自己的胸脯道:「我,参加过十一个!」 顿了一顿,以挑战性的口吻对雪莉道:「要不你可以考考咱们。」 雪莉没想到梁毅会来这一招,她当然知道梁毅是西夏普高手,自己对西夏普的知识绝对比不过对方,真要考起来岂不被梁毅当猴儿耍?只是碍于面子问题,又不能当庭认输,于是转向萧辰道:「grace,我们可是把命都交到你们手上了,你可得对我们负全责哦!」 萧辰听了,立刻满脸堆笑地道:「那是当然,雪莉姐您就放一百个心吧!」然后用高跟鞋从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梁毅一脚。 梁毅几乎叫出声来,但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得意万分,这第一仗打得可真漂亮啊! 第五章 安非他酮 会议继续进行着,主要的问题已经解决,剩下的只是细节。有很多场合,根本是梁毅的组员和雪莉的组员在对谈,梁毅只在关键时刻稍微提点一下而已。萧辰和雪莉基本上只是在旁监督观看,没有介入。梁毅此时已有点心不在焉,想的都是明天的旅游,及下午要提前离开去办的事。 不知不觉午餐时间已到,不用萧辰吩咐,洁西已经从附近的外卖店叫来了餐点,搬到会议室内,饭盒饮料一人一份。餐点内容也没人介意,反正鸿源的人马来这儿也不是为了吃饭的。 萧辰一面招呼大家用餐,一面总结上午的商谈结果,最后愉快地宣布道:「今天是礼拜五,下周一我们就可以正式动工了,亨利的人马周一就可以展开程序架构的设计!」她边说边指着梁毅的组员。亨利是梁毅的英文名字,他从来不用,但萧辰为了随俗,在雪莉面前便如是说。 梁毅此时却画蛇添足地向着他的组员开玩笑道:「大家好好加油,说不定进展神速,我回来之前就完成啦!」 这当然是玩笑话,曙光对这项计画预估的时限是两个月,根本不可能在一周之内完成。但梁毅这不经意的玩笑话,机警的雪莉立刻听出了端倪。 雪莉面带狐疑地问道:「你不参与?」并且用质疑的眼光望着萧辰。雪莉的质疑当然有其道理,梁毅是这项计画的执行组长,他是否参与当然事关重大。 萧辰急忙回答道:「亨利下周休假一星期,这是公司很早就同意的。」怕雪莉不放心,又忙补充道:「程序架构其实早就开始了,杰瑞等人只是再将它落实而已,亨利回来后还会校对所有细节,最后我也会再三核实才付诸实施。」杰瑞就是小周的英文名字,梁毅不在时他就是代理组长。 雪莉虽然有些不尽满意,但也不好阻挠人家休假,所以未置可否,只是脸上多少流露出不太顺意的感觉。 梁毅却不识相地继续打趣道:「放心,我在富士山顶也会叨唸着西夏普的。」萧辰又用她的高跟鞋顶了梁毅一下,雪莉还是面无表情。 梁毅转过身来对萧辰使了个眼色,再瞪了一眼墙上的闹鐘。 萧辰知道梁毅想要离开,想了一想,在桌面下用手指比出了一个二字,意思是希望梁毅能待到下午两点。 梁毅瞪了萧辰一眼,在桌面下比了个一字,和萧辰讨价还价。最后萧辰比了个一,再比了个三,大致意思是一点半。梁毅无可奈何,回瞪了萧辰一眼。 这一切对面的雪莉都看在眼里,但她保持缄默,装作没看见。 就在此时,梁毅的手机响了,因为正在吃饭,梁毅懒得走出会议室,就将身子在旋转椅子上转了半圈,背对着眾人小声地接听电话。 「喂,我是梁毅。」 「喂,我是李医师。」电话那头传来梁毅主治医师的声音:「你的处方药我已经开好了,不过有件事想徵求你的意见。」 梁毅回答道:「请说。」心里也没什么顾忌。 李医师说道:「最近我们进了一种新药叫曲索酮,效果和你原来用的安非他酮差不多,不知你是否想试试这种新药?」 梁毅想了想问道:「您有什么建议吗?」他哪里知道这个酮好还是那个酮好? 李医师也很坦诚,向梁毅解释道:「看病人的意愿,每个人体质不同,有时候新药会有比较好的疗效,但要试试才知道。」 梁毅又想了一想道:「还是用安非他酮吧!我都吃了这么多年了,习惯了,何况明天还要远行。」 李医师也很乾脆,爽快地回答道:「那好!处方我现在就送去药房,你去拿药就行。」接着还不忘嘱咐道:「一次最多两颗,实在不行再吃两颗,但每晚不能超过四颗。」 梁毅应了声是,掛了电话,回过身来继续吃饭。 冷不防雪莉突然冒出一句:「你有忧鬱症?」 这一问非同小可,全桌的眼睛都望向梁毅,连萧辰都感到大为意外。大计划的组长患有忧鬱症,那可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梁毅心中大惊,万没想到雪莉这个女人如此精明,偷听电话的本事也如此高超。但他不动声色地回道:「没有。」简单两字,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但雪莉仍然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安非他酮是治忧鬱症的处方药,如果你没有忧鬱症。。。」下面的话留了一个尾巴没有说完,意思却非常地明显。 梁毅心头有气,很不耐烦地回道:「以前有,现在没有。」还是懒得解释。 雪莉瞪着梁毅,眼里精光大盛,显然对梁毅的回答很不满意。见梁毅又低头吃饭,便转头瞪着萧辰。萧辰一时间傻了,她根本不知道这回事,踌躇了半晌,囁嚅地向梁毅道:「亨利,你的健康状况大家都很关心的。。。」 梁毅本来就对雪莉没什么好感,觉得这个老徐璐阴阳怪气地,不由得心头火起,对着雪莉大声道:「我没问题,行吗?我的健康不关贵公司的事吧?」 雪莉听了,不疾不徐地说道:「敝公司各项计画,参与人员的健康状况都必须列入考量。」回答简洁而有力,而且摆明了没有丝毫转圜的馀地。如果梁毅提不出合理的解释,鸿源很有可能撤销合作。 萧辰又一次用高跟鞋抵了梁毅一下,梁毅瞪了她一眼,发觉萧辰一脸乞求的神色。 梁毅虽然生性大款不拘小节,也知道这项合作计画的重要性。心中虽然对雪莉很反感,却也不得不按耐住性子,面对这个讨厌的女人。 梁毅清了清喉咙,用一种阴阳怪气的口吻反问雪莉道:「你对安非他酮了解多少?」这句话切中要害,除非雪莉本身是病患或精神科医师,否则不可能对这种抗忧鬱药知道太多。 果然雪莉回答道:「我知道它是抗忧鬱药,我认识一个病患朋友就是吃这种药。」语气已经没有先前那样咄咄逼人。她之前已经在西夏普的议题上被梁毅打了一耙子,知道这小子很不好惹。 梁毅于是胸有成竹地解释道:「那你大概还不知道,它也有助眠的作用。」梁毅的眼光从眾人脸上扫过,继续解释道:「我几年前在前一个工作岗位上,确实因为压力太大导致轻度忧鬱,也患了失眠症。医生当初给我开的就是安非他酮,既可治忧鬱症,也可助眠。后来忧鬱症痊癒了,但年纪大了,难免有失眠的时候。尤其如果第二天有重要且无聊的会议的时候,前一晚就容易失眠。」 梁毅在这个节骨眼上还不忘挖苦一下雪莉,而且他还不到四十岁,说自己年纪大也有点夸张。但失眠是现代文明病,许多年轻人患有失眠症,是不争的事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症。 梁毅继续说明道:「你们应该知道,安眠药吃多了会上癮,但抗忧鬱药不会。因为我以前吃过安非他酮,所以医生就建议我用这个代替安眠药。这已经很多年了,定期补充,没事。」 梁毅说得头头是道,雪莉一时也无言以对,梁毅又补充道:「我也不是经年性的失眠,只是偶而会睡不着,譬如明天早晨要赶飞机,心里会担心,所以今晚就吃两颗保证一夜安眠。如果是安眠药,上癮后就每晚非吃不可,而且剂量会不断增加。但抗忧鬱药不致于上癮,也不用每晚都吃。」 经过这一番解释,雪莉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萧辰也舒了一口气。 其实梁毅说的不完全是事实,安非他酮吃了会助眠,不容易上癮是事实,但吃久了身体还是会產生抗药性,虽然不像安眠药那样严重,剂量还是会逐年增加。梁毅刚开始吃时,小半颗药就能换得一夜安眠,并且睡得很沉。但几年下来,现在两颗药有时还没有效,甚至要吃到四颗才能入眠,而且也不像过去那样可以睡得很沉。况且任何助眠的药物都有副作用,梁毅如果吃了安非他酮,第二天早晨脑子总是昏昏沉沉地,要过了中午才恢復。但即便如此,也比不吃药在床上辗转反侧,第二天因失眠而无精打采要好得多。 经过这番折腾,墙上的掛鐘已过了一点,梁毅索性顺水推舟,站起身来说道:「我必须提前离开,除了去拿药,还得去领护照。」说完也不经过萧辰的同意,抓起手机就走人。 萧辰瞪着大眼睛望着他,梁毅低头在萧辰耳边悄声道:「你真的很像唐艺昕。」说完便一溜烟地出了会议室。 第六章 红印花当五圆倒盖 梁毅溜出了会议室,坐电梯下到大楼的地下二层停车场,跳上了他的爱车瑞福四,绕了两层楼开出了停车场的大门。迎面而来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片红得不能再红的天空,好像一大片红云一样,衬托在高楼大厦的背后,给人一种非常诡譎的感觉。梁毅直觉感到今天的天空很不寻常,除了更加红透外,感觉上这片殷红离地面更加接近,而且透着一股莫名的邪气,似乎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祥前兆。 梁毅和芸芸眾生一样,儘管半年来已经习惯了这红色的天空,但在心中总存在着隐隐的不安。因为虽然这些日子来毫无异样,但毕竟红色的天空非比寻常,总让人感觉到头来会有大事发生的样子。梁毅也看了很多有关红色天空的报导,也知道所有的科学论证至今还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然而日子久了,梁毅也和大眾一样,对这异样渐渐习惯甚至麻木了。只是今天这更加殷红的天空带给梁毅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而且他觉得今天的大气气压似乎特别低,让他有一种就要窒息的感觉。梁毅无法可想,只希望这红色的天空和往常一样,不要出什么大事,至少在他度假这段日子里不出差错就行。 出了停车场,梁毅的车开上了世纪大道,往东南方向行去。此时刚过午时,并非交通巔峰时刻,路上车子不多。过了陆家嘴中心绿地,离梁毅今天的第一站商业银行就不远了。 这时梁毅的手机响了,他的手机一进车子就和瑞福四的系统结合,所以他不需要拿起手机,直接按方向盘边上的一个通话按钮就可以接听电话。现在国内的交通法规已经禁止在开车时手持手机对讲或传讯,开车时唯一合法接听手机的方法就是透过车内的通话系统。 对讲机传来姜艷清脆悦耳的声音道:「亲爱的,你去银行了没有?」 一听是爱妻的声音,梁毅精神一振,愉快地回答道:「正开车哪!再两分鐘就到了。」 姜艷继续关照道:「记得拿完护照要去拿药,再去好市多买两个行李箱。」 梁毅回答道:「知道啦!老婆大人,你已经关照过好几次啦。」 姜艷咯咯笑道:「就怕你这大忙人忘啦!」停了一下问道:「对了,今天的会开得如何了?」 梁毅一听,得意洋洋地大声道:「有你老公在场,还有问题吗?当然是轻骑过关啦!」顿了顿又道:「你不知道那个女罗剎多么兇悍!不过到头来还是被在下驯服啦!」说罢开怀大笑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姜艷清脆的笑声道:「儘量吹唄!知道你就爱吹牛!」停了一下问道:「好市多的折价券带了嚜?」 梁毅听了,探手摸了摸驾驶座旁的小储物柜,回答道:「带了。」 姜艷又交待道:「对了!待会我会到高桥公园接媛媛,今天幼儿园在那儿办园游会。」 梁毅又回道:「知道了。」 姜艷听了说道:「行了!反正最重要的是护照,去银行拿到护照就行。」 梁毅听了,突然俏皮地对姜艷说道:「去银行不只拿护照,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哩。」 姜艷一听,知道梁毅又在说那件事,于是回道:「行了,金屋藏娇嘛,不就是你那个朝思夜想的小三嚜?」 梁毅听姜艷如是说,立刻高兴地反问姜艷道:「没错!你还记得那个小三的全名吗?」 姜艷在电话那头想了一下回道:「不就是那什么红印花小,,,小一圆吗?」 梁毅听了,立刻大声叫道:「老婆呀!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要是买得起红印花小一圆,汤臣一品我都给你买一个楼层啦!」 梁毅一边开车,一边耐心地说道:「再跟你说一遍,我的小三是红印花当五圆倒盖,记住囉?」 姜艷那里记得住这些玩意?在电话中娇声地说道:「行行行,管你当几圆倒盖不倒盖,记得拿到护照就行。没事掰掰啦!」说完便掛了电话。 他俩所说的,是梁毅放在银行保险柜内的珍贵邮票,全名就是红印花暂作五圆倒盖邮票。红印花暂作邮票是清朝时期发行的一系列邮票之一。早在西元一八九七年大清邮政正式开办后一年,因为临时急需各种高面值的邮票,便将造册处储存而未经使用的六十五万枚红色三分海关印纸,分批次加盖成八种不同面值的邮票,暂时替代为正式的邮票来发售贴用。这批邮票因为印刷精美,发行量少,成为集邮界人人竞相争购的瑰宝。而且这些邮票还有大字小字之分,并有很多倒盖或覆盖的错体票,着实让人目不暇给,非集邮专家无法轻易收藏竞购。 在这批红印花加盖票中,最为珍贵的就是姜艷常常误认的红印花小字当一圆邮票,目前存世只有三十二枚,最近一次的拍卖价格已经逼近一百万美元一枚。以梁毅高科技资深工程师的薪资,根本不可能付得起这种价格,所以梁毅才揶揄说,若是买得起小一圆,汤臣一品也买一层楼了。其实汤臣一品一层楼价格已破千万美元,比小一圆高出十馀倍。但梁毅的意思是,如果他有一百万美元的间钱买一枚小一圆,自然有足够的身家,可以买汤臣一品。 梁毅拥有的这枚珍邮叫红印花当五圆倒盖,也就是中心的大清邮政当五圆几个字,连同英文字,在加盖到红印花印纸上时,因为印版放倒了,形成头下脚上的变体票。这些变体票由于数量远比正体票稀少,价格自然比较贵。不过由于存世量约七十枚,比小一圆多,所以价格没有小一圆那样昂贵。梁毅是在三个多月前上海的中国嘉德拍卖会上,以人民币七十馀万元的代价购得的。这还是因为当时红色天空造成恐慌,许多藏家疯狂拋售收藏珍品,梁毅才捡到便宜标得的。梁毅为这件事得意高兴了好一阵子,兴奋得连续好几晚都失眠。 但儘管梁毅和姜艷两人合起来的薪资较一般大眾高出许多,七十多万人民币还是相当大的一笔数字。梁毅是瞒着姜艷去投标的,事后不但姜艷几乎发疯,梁毅也被父母亲和岳父母骂到臭头。 梁毅从小喜欢收藏,除了邮票钱钞电话卡等较普遍的收藏品外,电影海报,朴克牌,风景明信片,旅馆房卡,甚至信用卡都是他涉猎的对象。尤其是信用卡,梁毅往往为了某家银行发行的信用卡上有他喜欢的图片,尤其是漂亮的女明星,他就会不厌其烦地去申请一张,也帮姜艷申请一张,还不时上网或去电更改图像。这些玩意在他们那个不怎么大的家里已经堆满了整整一大书柜。姜艷始终不以为然,认为这些东西既不能吃又不能用,在家中徒占空间。不过想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嗜好,只要不花大钱,梁毅喜欢收藏总比喜欢喝酒寻欢来得好,所以也不怎么干涉。梁毅有时也会把自己的收藏拿出来,硬拉着姜艷一起观赏。姜艷虽不感兴趣,但往往为了不拂梁毅的兴致,也会凑趣地欣赏一番。其实这些东西琳瑯满目地摆上好几册子,有时看起来还是挺壮观的。当然以梁家的收入,骨董字画是玩不起的,家里也不够大来放这些大件藏品。 梁毅玩收藏玩久了,慢慢摸出了些诀窍,也知道所谓「乱世黄金,盛世收藏」的道理。也就是说时局乱时,黄金价扬,而时局稳定时,收藏价高。红色的天空带来的短暂乱象,导致收藏品价格暴跌,梁毅趁低买进,符合低买高卖的原则。钱既然已经花了,姜艷再心疼也无济于事。梁毅再鼓其三寸不烂之舌,说邮票增值很快,如此投资,报酬率比股市债市房市都高。姜艷虽然不尽相信,但对此也只有不了了之了。至于父母亲和岳父母,都不住在上海,眼不见为净,骂两句也就完了。 但梁毅手握珍品,患得患失的心理接踵而至。夫妻两人平常都上班,家里除了一隻不爱吠的狗狗多多外,平时空无一人。这价值几十万的小纸片片放在家中,遭贼人覬覦怎么办?就算给心爱的珍藏买个防盗险,但万一珍爱被偷,心中的痛楚不是金钱可以弥补的。梁毅左思右想,终于决定在公司附近的商业银行租个保险箱,将珍藏放在地下保险库内,自是安稳得多。当然保险箱得付月费,不过加上另外买的保险费,比起珍邮的价值还是微不足道。 但珍邮进了银行的保险箱,就无法朝夕相处,天天把玩观赏了。于是梁毅三不五时就拐到商业银行去,到地下保险库内,将红印花当五圆倒盖拿出来赏玩一番。这种行为,梁毅觉得就像在外头金屋藏娇一样,藏的娇无法天天眷顾,只能偶而前往照看。梁毅生性詼谐,总爱跟姜艷开玩笑,便说在外头藏了小三,一有机会便去拜访一番。姜艷也由得他开这种玩笑,毕竟邮票小三总比真人小三来得好,不但不会和她争风吃醋,日后还可增值转卖,捞它一笔。 不过银行的保险箱,最小的也像一般办公抽屉那般大。这红印花当五圆倒盖不过拇指般大小,就算加了层层护邮袋保护,再放入专册之中,也只佔了抽屉的小部分空间。为了不浪费剩下的空间,夫妻俩就将家中重要但不常用的证件,如护照,房產证,结婚证,毕业证书及媛媛的出生证明等,一併存入保险箱内。这些证件平常很少用到,但如果遗失了却非常麻烦,放入保险箱内自然安心不少。 所以梁毅今天提前离开公司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到银行的保险箱内,将三人的护照取出来。当然名正言顺地,也顺道拜访他在金屋内藏的那个「娇」。 第七章 地下保险库 梁毅车子来到一座新建的开放式商场,停车位就在他要去的商业银行门旁。梁毅停好车,下得车来,高高兴兴地走入银行的大门。 前台负责迎宾介绍的是一个小伙子,问明来意后,就领着梁毅穿过大堂。银行的大堂内,三三两两的人或坐或站,分别在几个柜台窗口办理业务。小伙子将梁毅领到大堂的底端,请梁毅在那儿的沙发上稍坐一会儿,说掌管保险柜的业务经理马上就到,便逕自回到前台去招呼下一个客人了。 梁毅没坐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前面出现了一位俏佳人。那漂亮的女人向梁毅打了声招呼,自称是保险柜经理,请梁毅先出示了身分证件,然后在旁边的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了一番,便用一种清脆甜美的声音对梁毅道:「梁先生请随我来。」便转身在前领路,梁毅随后跟上。 那女经理领着梁毅穿过一扇用电子锁锁住的门,再经过一条走廊,来到一处向下的台阶前,一步步地沿着台阶下行,高跟鞋在台阶上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声音。 梁毅来过这里许多次,但第一次见到这位女经理,发觉她长得分外甜美。梁毅一时间想不出她像哪个女明星,但注意到这个美人儿和姜艷的打扮很像,也是宽上衣紧身裙,一双冰白纤细的光脚板踩着一对浅灰色的高跟鞋,脚板面上细细的浅紫色静脉隐藏在雪白的皮肤底下,着实性感诱人。梁毅一路上忍不住对那双高跟鞋多看了几眼,觉得这女人浅灰色的鞋和姜艷浅紫色的鞋各有妙处,将两个女人婀娜多姿的身材和冰白如雪的肌肤衬托得淋漓尽致。梁毅看得有点心猿意马,下阶梯时差点滑了一跤。 阶梯底端是一个圆型的大钢门,足足比一个人还要高,梁毅知道这就是地下保险库的入口。只见女经理在门旁的键盘上按了几个按键,大圆门突然发出一声闷响,向里头开了一层缝隙。这女经理用手用力地推着大圆门,将门慢慢推开。梁毅看这女经理吃力的模样,想来这大圆门挺重,少说也有千斤,没有电子动力怕是无法移动它的。 进入了保险库,就是一排排像抽屉一样的保险柜,层层叠叠地布满了整个保险库的空间。这些抽屉有大有小,当然大小有别,租金也不一样。梁毅租的是最小的,放文件或邮票挺适当。最大的保险柜足足有半个人高,梁毅猜想里面不是放着名画就是骨董。 女经理领头来到梁毅的保险柜前,从怀中取出了一大串钥匙,熟练地从中挑出了一把,插入抽屉中间的钥匙孔内。梁毅也从怀里取出一把较小的钥匙,交给女经理。女经理将那把钥匙插入旁边一个较小的钥匙孔内,双手将两把钥匙一起转动,只听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响,抽屉的前门向外打开。女经理双手伸入门里面,从里面拉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大金属匣子,再领着梁毅来到保险库另一边。 保险库的另一边是一排小隔间,每个隔间里面有一个平台和一张椅子,隔间外还有一层布帘。女经理将大匣子放在平台上,然后向梁毅亲切地说道:「梁先生请便。」接着指着平台上方一个红色的按钮说道:「有什么事请按铃吩咐,使用完后也请按铃,我会下来将您的东西放回柜内。」声音清脆悦耳,梁毅听得真有点飘飘然,急忙回道:「谢谢。」其实梁毅早知道这个电铃,过去来这儿每次都是按这个电铃的,而且每次招待的经理都会不厌其烦地解释一下这个电铃。不过梁毅一点也不觉得不耐烦,还非常享受听这个美女甜蜜娇嫩的声音,甚至希望她再重复一下刚刚的介绍。 女经理转身向保险库大门行去,高跟鞋又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梁毅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只见这位身材姣好的俏佳人走到大圆门旁,回过头来递给了梁毅一个亲切的微笑,便逕自跨出圆门。大圆门还是像刚才一样半开着,显然这门挺重,没人用力去推,这门就在那儿文风不动。梁毅被这女经理美丽的笑容弄得心神为之一荡,听着那高跟鞋的声音沿着阶梯向上,渐行渐远,心中涟漪许久才恢復平静。 梁毅回过神来,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觉得刚才看到美女,让心中起了涟漪,实在有点愧对于老婆姜艷。但想想姜艷平时欣赏连续剧时也喜欢看帅哥,俊男美女人人爱看,更何况自己只是欣赏,又没做什么坏事或起什么歪念头,心中的愧疚感便渐渐没了。抬头看到保险库内墙上的掛鐘已过了一点半,心想今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还是先办正事的好。 梁毅坐下来,伸手要将隔间的布帘拉上,但转头一看,其他隔间都是空的,诺大的保险库只有他一个人,也就算了。梁毅还不放心,玩心又起,故意对着空旷的保险库大声问道:「哈囉,有人吗?」等了约十秒鐘,没人反应,便不禁笑了一笑,顺手打开了大匣子。 梁毅先将三人的护照取出,装入自己随身带来的手提袋内,再点了点匣子内的其他物件,结婚证房產证毕业证书出生证明一样不少,这才放心地拿出放在里面的邮票专册,小心翼翼地拜访他朝思夜想的藏娇。 就在这时,梁毅觉得地下保险库内的空气似乎有点凝结,给他一种不够新鲜的感觉。梁毅猜想大概是地下通风不良的关係,也不怎么在意。 梁毅将专册内唯一的一页慢慢地拿出来。这是一页用硬塑胶片前后包夹得完完整整的透明胶片,整张胶片面积不过十厘米长八厘米宽。胶片的正中央镶嵌着一张透明的护邮袋,邮袋内就是梁毅收藏的镇山之宝,红印花当五圆倒盖邮票。 梁毅看着这枚拇指般大小的邮票,往事一幕幕直上心头。他记得从他第一次看到嘉德的拍卖广告时,一颗心就被这美丽的邮票迷住了。其实他当初瞒着姜艷跑去拍卖会上竞标,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压根儿就没想到会得标。他按照过去此类邮票拍卖的纪录,选择了一个自己觉得心疼但不至于太痛心的标价。令他万万没想到的事,因为红色天空造成的恐慌,收藏品价格一落千丈,梁毅出的价是唯一超过底标七十万元的投标。按照拍卖行的规矩,梁毅以比底标高出一点的价格得标。其实梁毅投标的价钱是八十三万,正好是他购买瑞福四和车牌的总和。得标价比自己原先的出价少了十来万,梁毅简直高兴得要发疯,而姜艷知道这件事情后也简直气得要发疯。 梁毅取出随身带的邮票钳子,小心翼翼地将邮票连同謢邮袋从镶嵌的框框中取出,前前后后反覆观赏着,那种喜悦的心情就像和久违了的晓三重逢一样。邮票的正面是美丽的红色三分印花,和黑色的大清邮政当五圆中英文倒盖字样。邮票的背面是经年累月下勉强保存尚好的背胶,以及一片贴胶纸。这片贴胶纸是这张邮票唯一的瑕疵,但也说明了这枚邮票歷史久远,歷经沧桑。 早期集邮人士收藏邮票,没有现代人使用的謢邮袋或邮票册。最常使用的方法,就是用一种两面都有黏胶的贴胶纸,贴在邮票的背面,再黏到书页或册纸上。赏玩时就翻着书册,看着里面贴着的各式藏邮。然而使用这种贴胶纸,邮票的背胶就被永久破坏,不再完整。以后集邮风气渐渐普及全球,相应的謢邮產品应运而生,人们也意识到邮票不仅正面品相必须完好,连周围的齿孔及背面的刷胶也得讲究。于是贴胶纸渐渐被淘汰。邮友也给邮票背面是否有贴胶纸的情形取了专有名词,就叫有贴和无贴。既便有些贴胶纸可以被小心地取下来,但胶面上还是会留下贴过的痕跡,所以还是叫有贴。邮票的价格,无贴的永远比有贴的要高出许多。为了细分背胶破坏的程度,还分轻贴,中贴,和重贴。红印花邮票因为年代久远,使用的贴胶纸都是最老最黏的,所以几乎都是重贴。梁毅的这枚邮票,贴胶纸面积占了邮票一半的背面,自然属于重贴。但对红印花这么早期的邮票而言,重贴不太影响它的价格。至于无贴,在清朝发行的邮票中几乎不存在。 梁毅用钳子将邮票连謢邮袋夹起,提起来拿到灯光之前,对着灯光看着它。此时光线从邮票背面透过来,将它红色的印花和黑色的字体衬托得格外清晰,连背面的贴胶纸都隐隐约约地透过邮票,在票面上產生一个长方形的阴影。梁毅被这眼前的美景迷住了,他似乎从这枚邮票上看到了中国邮政百馀年来的沧桑,也看到整个中国大地千万馀里的缩影。他深深觉得,邮票也是伟大中华文化的一部分,从一枚邮票中可以看出许多歷史和许多典故。他驀然感到,自己能拥有这枚珍邮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 就当梁毅正沉醉在红印花邮票的美丽之中时,一种奇异的力量突然袭上梁毅的身子,将梁毅从迷梦中震醒过来。梁毅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之间觉得周遭的空气瞬间浓缩了起来,令梁毅几乎要窒息。梁毅大口大口地企图吸气,但周围的空气似乎一瞬间都不见了,梁毅的肺拼命扩张,却吸不进半点空气,而且他觉得全身不知被什么奇异的力量所牵引,好像随时要崩塌一样。 恐惧霎时间袭上了梁毅的心头,他一面不断地张口吸气,一面企图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他的第一感是地下保险库的通风系统坏了,空气抽不进来。他想要儘快离开此地,否则就会窒息在里头。他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正在迅速地流失,双腿也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躯了。他拚着剩馀的力量将邮票放到桌面上,但再也没有力气将它放进专册里面了。梁毅想要张口呼救,但发觉自己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抬起手向着墙上的按钮伸去,手却像千斤一样沉重,无论如何也搆不到那红色的按钮。 就在此时,地下保险库的那扇千斤大圆门突然向外关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梁毅呼吸越来越困难,终于一口气缓不过来,整个人晕了过去。 第八章 地底牢笼 不知过了多久,梁毅终于甦醒过来。他发觉自己躺在地面上,整个脑袋昏昏沉沉地。梁毅深吸了一口气,发现地下保险库内的空气格外沉重,就是一点都不新鲜的感觉,但总算比方才几乎没有空气,令人快要窒息的情形好得多了。 梁毅支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週,似乎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地下保险库的灯光都还是亮着的,所有的保险柜也都关得严严实实地,桌上的抽屉也没移位,里面的证件都完好无缺,他那心爱的红印花当五圆倒盖也都还搁在桌面上。唯一不同的是保险库的大门关上了,不过梁毅也不担心,反正按个钮那个漂亮的女经理就会下来开门。 梁毅回想刚才的情景,难免心有馀悸,但实在想不透到底发生了何事。他猜想可能什么电路系统出了问题,让地下保险库的通风装置故障,而让他几乎窒息。但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被莫名的力量衝撞,最后还晕了过去。他决定等一下一定要向那女经理问个明白,不过摸摸自己脑袋并没有受损,梁毅也不想太为难人家。他心想只要那个漂亮的女经理嗲声嗲气地跟他倒个歉,他就心满意足了。 梁毅先小心翼翼地将红印花邮票重新嵌回塑胶页片中,再将页片放回专册内,最后再谨慎地将专册放入保险匣子内。关上匣子时还依依不捨地对匣子说道:「小亲亲,下回见囉!」 等一切准备就绪,梁毅便伸手按了一下墙上那红色的电铃,隐隐约约听到传出去的铃声,然后便好整以暇地坐着等待。梁毅心里期待着,听到那漂亮女经理高跟鞋的叮咚声,欣赏那双完美无缺的女人玉腿,及那双踩着浅灰色高跟鞋的冰白脚板。 如此等了好几分鐘,外头不见任何动静,梁毅忍不住又按了一次铃。但他很有礼貌,按的铃声不长,也只按了一下。他不想显出任何不耐烦的样子,心想那女经理可能正在忙别的事,难免耽搁了一下。梁毅还盘算着待会女经理向他道歉时,他要如何保持风度,并在回答时加一点幽默进去。梁毅并努力地搜寻记忆中的女明星,想要找出哪一个和这女经理相像的,只是想了半天没有结果。他觉得这个女经理的美丽很特别,相当地与眾不同,说不定还曾是某个大学的校花。他决定等下一定要向她要一张名片,倒不是想约她或动什么歪念头,只是想知道这个美人叫什么名字。 如此又等了十馀分鐘,外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梁毅开始显得有点不耐烦了。他还是犹豫了一下,按了两次铃,铃声也比先前按的要长很多。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头还是渺无音讯。梁毅这回坐不住了,他开始隐隐地担心,外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第一个想到的是大停电,但地下保险库的灯还是亮着的,而且他按铃时明明听到外头微弱的铃声,所以应该不会是停电。 梁毅站起身来,走到保险库的大门前,看到这圆形的大门上有两根粗大的把手,于是抓着把手使劲向内拉,大门却文风不动。梁毅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大门说不定有上吨重,徒手将之拉开大概不可能了。 梁毅又走回隔间,再按了一次铃,这回按得长长地。梁毅侧耳倾听,确实听到外头传来微弱的铃声。但等了一两分鐘,外头还是没有反应。 梁毅想了一想,拿出了手机,上网查询银行的服务电话。网路还是通的,这让梁毅安心不少。 梁毅查到了银行的客服电话,迫不及待地拨打过去,听到的却是电话录音。梁毅又拨了一次,还是一样! 梁毅又拨了银行的其他电话,但每一通都是电话录音! 这回梁毅再也无法镇定下来了。他想这银行说不定出大事了。头一个念头是银行是不是正被抢匪挟持着,所以不敢接电话,也不敢下来开保险库门。他想这回可坏了!抢匪的目标说不定正是保险库内的金银财宝,要是他们挟持着那个漂亮的女经理下来开门,自己岂不是首当其衝,给人当枪靶子使吗? 梁毅这回不敢再按铃了,他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外头的动静,心中盘算着万一抢匪真进来了要如何应付。他甚至天真地想到如果抢匪要对那女经理不利,他会英雄救美吗? 梁毅一个劲地胡思乱想,突然脑里灵光一闪,抄起手机就拨打么么零报警电话。心想此举不啻一举两得,就算没有抢案,警察总能来替他开门吧? 报警电话也是录音! 梁毅连拨了几通,还是一样! 梁毅改拨么二零急救专线,仍是电话录音。 他把能想到的专线电话,连火警么么九也拨了,还是录音! 梁毅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他知道外面出事了,而且出了大事! 梁毅心突然慌乱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给萧辰打电话,又打给了小周,小林,小陈,通通石沉大海! 最后梁毅给姜艷拨了电话,心中不断祈祷着,但电话那头还是传来姜艷清脆悦耳的录音! 梁毅最后又拨了远在河南的父母亲电话,还是一样的结果。 恐惧袭上了梁毅的心头,他心乱如麻,无法想像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地震?海啸?恐怖攻击?还是全国性的网路瘫痪? 梁毅一颗心噗噗地跳,冷汗从额头涔涔而下。他极力使自己先镇定下来,苦思下一步要怎么做。 梁毅想了半晌,得出的结论是:必须先从地下保险库脱困再说。 梁毅又站起身来到大门前方,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双手抓着门上的两根把手,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后拉。门还是文风不动,而且好像被锁住似的。 梁毅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心想外面不知发生何事,谁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会有人来?自己要是无法脱困,就要给活活饿死或渴死在这里! 梁毅再拉了一下门,还是徒劳无功,气得一脚踹在门上,只听咚的一声,脚趾痛彻心脾,忍不住大叫一声,颓然跌坐在地。 梁毅在地上歇息了一会儿,让自己脑筋再度冷静下来。他驀然想到,一般这种地下保险库的大门应该都有应急手册,就是让万一陷在里面的人员可以脱困。 梁毅站起身来,在大门四周仔细搜查,果然看到右手边的墙上掛着一本小册子,册子上方贴着一面标示写着:「库门紧急开啟须知」。 梁毅如获至宝,高兴得几乎要叫出声来。他连忙将小册子取下翻看,发觉小册子上只有几个图像,清楚地标示着门上一处隐藏的栓子。梁毅顺着图示很快找到了栓子,依指示将栓子向下一压,果然听到喀嚓一声,似乎是门锁给打开了。 梁毅精神大振,再度抓着那两根把手使劲向后拉,这回大门给拉动了,透出一丝缝隙。一股闷热的空气从缝隙中透了进来,直扑梁毅的脸面。接着从缝隙中飘进了许多红色的尘埃,四处飞散开来。同时梁毅觉得保险库内的空气也向门外送去,而且出去的空气似乎比进来的要多。 然而这大门虽给拉开了一条缝隙,但不知是什么力量,好像将大门吸住一样,没多久又将大门往外关上。 梁毅努力了几次,每次都是一样,直弄到双臂痠疼,还是无法将这大圆门打开。 梁毅累得跌坐在地下,脑里反覆思索,猜想大概是地下保险库内外空气压力不平衡,大门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关上。梁毅盘算着,一定要想法用东西将大门缝隙撑住,如此内外空气產生对流,压力就会慢慢平衡,大门也就可以开啟。 梁毅起身在保险库内来回查看,转了半天,发觉只有椅子腿可堪此用。这里的椅子都是标准的办公用椅,一根主要椅腿在正中央撑着椅身,底下连着三个上了轮子的小椅腿。这些椅腿都是金属做的,而且是实心,看样子可以撑得住那扇千斤大门。 梁毅主意已定,便着手拆椅子。这些现代办公用椅都是用螺丝钉组装的,梁毅拿出汽车钥匙,用钥匙串上的金属片当螺丝起子,三两下就将主要的椅腿卸了下来。梁毅心想这一根椅腿说不定还不够用,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将底下的三根上了轮子的椅腿也分别拆开,统统抱到大圆门前。 然而梁毅发现了一个难题:由于大门太重,梁毅得用双手去拉,但这样就腾不出一隻手来将椅腿塞入门缝。梁毅试了几次用腿去顶,但都欠准头,大门开啟了一条缝,最后还是关上,让他忍不住气得哇哇大叫。 梁毅左思右想,最后推来了一张完整的椅子,将椅子在门前放倒,让带轮子的一隻脚对准了门缝。接着梁毅再次用双手将大门拉出一条缝隙,用左腿将椅子一鉤,正好将椅子的那隻脚塞入了门缝。大门接着向外关上,将那隻椅脚夹得变了形,但总算没有完全关上。 梁毅精神大振,立刻将保险库内其他的椅子都推来,先将一张椅子垫在原先的椅子底下,确保塞进门缝的椅腿不会再掉出来。接着梁毅将其他椅子的椅脚统统卸下来,用刚才的方法,将大门拉开一些,把椅脚塞进去。由于大门原来就有了一道缝,这回往后拉不再那么费力。梁毅前后忙了几个回合,将椅脚係数塞入门缝中,让门缝越撑越大,最后索性将整张椅子塞进去。 如此不知经过多少回合,大门终于被慢慢撑开,到最后也不再有向外的吸力了。梁毅一鼓作气,将大门整个拉开,夹在门缝中的椅子和椅腿纷纷掉落一地。 梁毅如释重负,儘管筋疲力竭,但总算逃出了这个地底牢笼。 第九章 红尘 梁毅将千斤大门彻底拉开,担心这门再度莫名其妙地关上,便迫不及待地跨过散落一地的椅子和椅腿走了出去。 才出了保险库的大门,还没踏上前面向上的阶梯,梁毅就觉得一阵热风扑面,接着许多红色的尘屑飘向面前。梁毅发觉空中佈满了这种红色尘屑,使得空气显得很混浊。梁毅掏出手帕摀住口鼻,然后顺着台阶一步步向上行去。 还没上到台阶顶端,梁毅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一双浅灰色的高跟鞋就座落在台阶的最顶端,两隻鞋整整齐齐地併拢,鞋尖对着地下宝库的大门。梁毅一眼就认出,这就是那个漂亮女经理的高跟鞋。梁毅一时弄不清楚这双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看这样子,似乎是女经理准备下楼前,故意将鞋子脱下,光着脚板走下台阶的。但梁毅想不透,这里又没漏水,这女经理为何要脱了鞋子?而且从保险库到上面,除了这道台阶,没有其他的空间。女经理要是走了下来,怎会不见人影? 梁毅又走上了几级台阶,近前一看,发觉这双高跟鞋的里面和周围的地面洒满了红色的尘屑,跟飘在空中的尘屑一模一样。这尘屑堆在鞋子内外,大约有鞋面的一半高度,好像是有人故意将一大罐红色的尘屑洒在鞋子上面似的。梁毅瞪视着这些尘屑,心中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梁毅走上到台阶顶端,小心翼翼地从那双高跟鞋旁边绕过,穿过长廊来到那道用电子锁住的门前。梁毅伸手拉门的把手,轻易地打开了门,很显然这门从里面开出去不需要电子控制。梁毅出了门来到银行大厅,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整个大厅空无一人,桌椅纸张书册都整整齐齐地,连桌上的电脑银幕也还在正常显示。只是大厅地面上,零零星星地摆了几双鞋子,每双鞋子上面和周围也都洒满了红色的尘屑,鞋子的周围散落着一些眼镜手机之类的物件。梁毅大气都不敢透一口,慢慢地走过整个大厅,发觉有的鞋子还摆在办公桌底下,而红色的尘屑则洒在旁边的座椅和地上。梁毅看得头皮发麻,他记得这种景象在外国的科幻片中出现过,外星人用雷射枪射击地球人类,被射中的人就化为一团灰烬!梁毅还注意到有些鞋子旁除了眼镜手机外,还散布着一些金属製的领带夹或皮带扣环之类的东西。总而言之这景象就像人类突然被什么恐怖的武器击中,连人带衣服都烟消云散一般。 梁毅此时已有点心乱如麻,他知道出大事了,心里噗通噗通地直跳。他迫不及待地走到银行大门前,推门出去。迎面又是一股热气,夹杂着满天尘屑。 外面的景象更加骇人!整个商业广场也是空无人跡,地面也是零零星星地摆着一双双鞋子,鞋内外洒满红色的尘屑,旁边则是遗留下来的手机等物件。由于户外有风,有些尘屑已经随着风飘散开去。梁毅在广场上来来回回跑了几个回合,都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地上的鞋子。梁毅顺手推开几间商家的大门,里面的情景跟商业银行内部差不多。梁毅对着里头扯着喉咙大喊:「有人吗?」却连回音也听不到。 梁毅衝出广场,来到世纪大道上,所见的情景更加诡异。马路两旁的人行道上,散布着鞋子,手机,及一些观光客的纪念品。马路两旁和中间的安全岛上,则横七竖八地挤了好几辆汽车。梁毅走近前去看,发觉汽车引擎都还是开着的,很显然汽车突然失去了驾驶,便向前漫无目标的行驶,直到撞上了什么东西才停住。梁毅从车窗外向内望,发觉驾驶座上果然也有些红色的尘屑。 梁毅四下张望,发现一辆双层巴士就停在不远处的安全岛上。梁毅知道这是在黄浦江两岸专门载运游客的观光巴士。梁毅走上前去,发觉巴士的引擎也是开着的,巴士内部隐隐约约也散布着鞋子手机和红色的尘屑。由于巴士引擎还开着,整辆巴士仍在不断抖动,梁毅不敢造次,儘快地离开了它。 梁毅整个人头皮发麻,神晕目眩,整个人惊吓得有些瘫了。突然之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飞快地跑回广场,跳上了自己的瑞福四。梁毅双手颤抖地从口袋里掏出汽车钥匙,插入引擎开关。呼咙一声,车子总算还能发动,梁毅松了一口气,抄起方向盘,飞快向公司奔去。由于方才刚过中午,世纪大道上车子不多,虽然现在都横七竖八地停在各处,不过马路中间还勉强通畅。梁毅飞驰道上,很快回到了公司所在的大楼,跳下车来飞奔进入一楼的大厅。 大厅内情景也差不多,梁毅无暇顾及,衝到电梯旁,按下了向上的按钮。驀然间他想到此时电梯是否还能使用,正在犹豫间,电梯门已经开了,梁毅衝了进去,按下十二层楼的按钮。当电梯门关上时,他才赫然发现地板上有两双女人的夹脚拖,以及两堆红色的尘屑。 梁毅来到十二楼层,衝入了会议室,然后一跤跌坐在地上。 会议室的桌面上还摆着萧辰的茶杯和雪莉的咖啡杯,大伙儿们的饭盒纸笔和笔记型电脑仍完好地摆满一张桌面。然而桌面下却是一双双整整齐齐的鞋子,每一张椅子面上和鞋子四周都是一堆堆红色的尘屑,排列整齐地就好像有人精心将这些尘屑小心翼翼地洒在那儿一样! 梁毅整个人都给吓瘫了,跌坐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他瞪着离他最近的萧辰的黑色高跟鞋,想到才半个鐘头之前,这里还是人声鼎沸,脣枪舌剑,现在居然灰飞烟灭,渺无人声。不仅是这里,整个上海似乎都遭遇了空前未有的浩劫。 梁毅心乱如麻,下意识地猛敲自己的脑袋,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恶梦,要自己赶紧醒来。只是敲了半天,周遭的一切还是真实不假。梁毅无意识地四下张望,不经意地望了一眼窗外,突然之间整个人跳起来,衝到窗前。 红色的天空不见了!整片天空一片蔚蓝,万里无云! 「红尘」这个名词第一次在梁毅的脑里浮现。红色的天空,带来了红尘,然后红色的天空就消失了! 梁毅望着窗外一片蓝天,猛然间又想起了什么,疯狂地衝出了会议室,进了电梯,下到底楼,衝出大厦的大门,又跳上了瑞福四,驶上世纪大道,没命地往家中衝去! 梁毅明知希望渺茫,仍一面开车一面拨打姜艷的手机,但听到的还是姜艷的录音。 梁毅打开了车上的收音机,想要听听外面的报导。他现在只希望灾难只是发生在上海地区,全国其他地方的救援队伍马上就会开到。然而不论他怎么转台,除了一两个电台还在拨放音乐外,没有一家电台有人说话,更甭论报告新闻了。 梁毅心中越来越悲观,他想这是不是美国还是俄国发明的秘密武器,把中国给消灭了?还是真有外星人来,把地球给毁了? 梁毅一面胡思乱想,一面高速地开车,突然前方一堆车辆挡住了去路,梁毅差点剎车不及而迎头撞上。梁毅发现前方有四五辆车横七竖八地撞在一起,将马路的一大半佔去了,自己的瑞福四过不去。但只一瞬间他的脑筋就转了回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何必守交通规则?于是将车一股脑儿开上了人行道,绕过了车堆扬长而去。 梁毅从世纪大道左转张杨路,没多久来到内环高架道路。但才上高速公路,就发现前方车辆堵成一团。高速公路上没有人行道等处可以转圜,梁毅想了一下,又从原路退回,决定走市区道路返家。 梁毅平时进出上海市中心都是走高速路,很少走市区道路,对道路状况不很熟悉,转了几个弯,就觉得失去了方向感。左思右想,突然灵机一动,啟动了车上的卫星导航系统,欣喜导航还能操作。于是在导航的带领下,迫不及待地向家中驶去。他现在实在不敢想像家里的情况,但无论如何还是得回家看一下。 只是车行了一阵,还是被前方的一群撞在一起的车阵给阻住了。梁毅绕开这条路,但没多久又给堵住。左衝右突,最后总是无法再行前进。梁毅本想弃车前行,但又想到此处离家尚远,若徒步怕是走到第二天天亮都到不了。 梁毅站在车堆前苦思,突然灵光一现,心想这些车子引擎都还是开着的,何不将之开走了事?而且只要将最外头的一辆车开走,自己的车就可从空出来的地方穿过。 梁毅主意已定,便上前打开了外头一辆车的驾驶座门,驀然间看到椅面上一堆红色的尘屑,和车内脚踏板前的一双皮鞋。梁毅犹豫再三,无法可想,还是硬着头皮坐上驾驶座,将车换到倒档,退了出来,再回到自己的瑞福四车上,驾车从空出来的地方开过去。 如此前前后后,梁毅每隔一阵就得下车来挪动车辆,有几回还差点被引擎尚热的车子衝撞到。经由卫星导航的指引,梁毅一路沿着张扬路北行,沿途的景象全部一致,没有半个人影。经过了近三个小时的努力,梁毅终于开到了家门口。 梁毅衝入公寓,没空等电梯,直接从楼梯衝上四楼,撞开了家门,衝入屋内的每个房间,却寻不到半点人影。驀然发现客厅的一角洒着一堆红色的尘屑,尘屑中间躺着一个狗项圈。梁毅顿时泪如雨下,可是他没有时间去捡多多的项圈。他衝出家门,衝出公寓,向附近的高桥公园奔去。 整座公园寂静得像个坟场,四处散布着鞋子手机,满地红色的尘屑,在风中飘散来去。梁毅踏遍了整座公园,检视一双双鞋子。他记得姜艷穿的是他最喜欢的那双浅紫色的高跟鞋,媛媛穿的是一双凯蒂猫的卡通鞋。 梁毅的心矛盾得很,他虽然在找妻女的鞋子,但心中总希望找不着。他梦想着天可怜见,母女俩像他一样地躲过了一劫,说不定现在藏身某处。然而整个世界都已灰飞烟灭,妻女还健在的希望多么渺茫?如果还在,她们也一定还在高桥公园附近,怎么可能到现在还不出现在他的面前?姜艷又怎么会不接他的电话? 太阳渐渐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梁毅一个人像孤魂野鬼似地在公园内游荡,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他脑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这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自己今后该如何面对,该如何走下去。他只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恶梦,他希望自己能够很快从恶梦中醒来。 梁毅终于崩溃了!他疯狂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大声吆喝着:「醒来!醒来!」 然后他便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着,叫声响彻了整片公园,回盪在夕阳下的无人世界里。 第十章 迷梦 上海市东郊,还是那栋四层公寓的顶楼,又是一个寂静无声的清晨,万籟俱寂。 同样的一声闹鐘铃响,划破了寧静的晨曦,把梁毅从睡梦中硬生生地拉醒。 梁毅还是像过去那样发出一声抱怨的咕嚕声,继续赖在被窝里,企图回到刚才的好梦当中。他才作梦和妻子女儿一道游富士山,从那皑皑白雪覆盖的山顶向下望,望着美丽的大地。 梁毅仍然像往常一样,眼睛也不睁开,继续赖在床上。 只是这次身旁的床上再也没有动静,也没有那熟悉的清脆声音叫他起床。 梁毅已经记不得他在这儿熬了几天了,也不记得昨晚是何时睡下,或如何睡下的。他只记得每次都把那用电池的闹鐘调到固定的时间,叫他起床。唯一的希望是当闹鐘叫醒他时,连带地也把他从过去的恶梦中拉回现实。他希望闹鐘响时,一切又恢復正常,姜艷媛媛和多多再回到他的身边。 梁毅已经在他的家里窝了十来天了。他就像个行尸走肉一样,饿了就吃,累了就睡,什么事也不想做,什么地方也不想去。他也不用再吃安非他酮了,反正睡得着睡不着对他已经没什么差别。 他不记得那天晚上是如何从高桥公园回到家的,也不记得整晚他在家里做了什么。他唯一记得的事,是他在公园内没看到姜艷和媛媛的鞋子,这给了他一丁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回到家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找来一个塑胶盒子,将多多遗留下来的红尘,连同牠的项圈放了进去。然后他就呆坐在阳台上,看着上海市的灯光。 梁毅头两天还转着电视,但来来回回七八十个频道没有一个有画面。收音机也一样,头一天还有音乐的电台也没了声音。网路一开始还通,但所有的网路新闻都是过期的,完全没有更新,两天后网际网路也断了。打任何电话或手机一开始还有录音,到后来连嘟嘟声都听不见了。 上海市的电力维持了三天,到第四天就完全断了。这几天晚上,梁毅看着上海市的灯光,慢慢地熄灭,每次熄灭都是一个大区块。先是西区,离他所在的东郊最远,接着是南区,北区,市中心区,最后连东区也都没电了。于是一到夜晚,整个大地便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唯一的光亮是远处不知何处的几堆野火,就这样无止境地烧着。梁毅所在的东北郊工厂林立,也有一两处冒着不小的火苗。梁毅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烧,也不知道烧出的烟雾是否有毒。 梁毅住的公寓也跟着断了电,梁毅也不在意。他发觉电对他已经没有用处了。反正电视电台网路电话都失去了功用,有没有电已经没什么差别。晚上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漆黑,点不点灯对他也没什么意义。他知道公寓大楼都备有临时发电机,他也学过如何操作,只是他一点也没有慾望去发电。 家里的水龙头里还流得出水,只是除了压马桶,梁毅已经懒得好几天都不洗澡了,于是水的功用也没那么大了。冰箱里还有足够的水和饮料,喝了十来天还有剩,梁毅也不怎么在乎。 其实梁毅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已经毫无眷恋,他的整个人生也已变得毫无意义。这些天来他甚至连吃喝都懒得去管,成天醉生梦死,扑朔迷离。他显得自暴自弃,完完全全地失去了生存的慾望,有时甚至想从阳台一跃而下,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噩梦。他也弄不清楚自己的忧鬱症是不是回来了,他常常时哭时笑,自言自语,有时还会对着镜子骂人。但他也不在乎忧鬱症是不是回来了,也懒得吃安非他酮。他累了倒头就睡,有时一下子就给惊醒,有时又可以沉睡好几小时。总而言之梁毅的作息统统乱了套,晨昏颠倒,凌乱不堪。 不过这些日子来,梁毅的脑子始终没有间着。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胡思乱想,但偶而也有清醒的时候。他最常想到的,就是一连串的问题,一些他始终找不到答案,且不知道如何去找答案的问题。 红尘到底是什么?它怎么来的?从何处来的? 红尘是如何毁灭整个大地的? 为什么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为什么他钟爱的人都不见了?这些人去了哪里? 这世界还有其他人活下来吗?他们在哪儿? 他脑子里天天转着这些问题,他也常常回想红尘降临那天的情景。他唯一理解到的是,那天在地下保险库内,因为库门突然关上,将他与外界隔绝,因而没有被红尘给消灭。只是他不明白,这到底只是巧合,还是天意? 梁毅成天无所视事,有时神智清醒,有时糊里糊涂。过去常做的事他现在一样也不做了。书橱内堆着的成排集邮册,钱钞本,电话卡收藏簿,他统统不看了。他曾有日日写日记的习惯,现在也不写了。至于家里一本本的生活相册,他更是怕触景伤情,从不碰触翻看。偶而抬头看到客厅墙上掛着的那楨全家福的大照片,梁毅的心总是要刺痛一下。 如此又过了不知多少日子,梁毅把家中所有储存的食物饮水都消耗掉了,连罐头食物都吃完了,剩下一袋米,梁毅也懒得生火煮饭。 然后他什么也不做,静静地在客厅的沙发上躺着。脑里转着一个问题:饿死或渴死的滋味到底是什么? 又过了几个昼夜,梁毅滴水未进,体力越来越虚弱。但他的心情却一点也不受影响,反而有种就要解脱的期待。他虽然不是信上帝的,但此时却企盼着,他很快能够和自己心爱的家人团聚。他的神智渐渐变得模糊,感觉全身轻飘飘地,周遭的一切似乎已离他远去。 然后他真的见到了姜艷和媛媛,他走上前去将她们搂得紧紧地,迫不及待地告诉她们,自己是如何地思念着妻女,如何期待和她们团聚,她们在他的心中又是如何的重要。 姜艷和媛媛围绕着他,和他玩捉迷藏,躲猫猫,老鹰抓小鸡,这些他们过去常常玩的游戏。他还特地为媛媛在画板上画了许多凯蒂猫,猫的表情有笑有哭有生气,还有一个睡着了正打着呼嚕。梁毅突然觉得,这些过去他为了哄女儿玩腻了的游戏,居然是这么的有趣。 梁毅还没玩个够,姜艷却牵起媛媛,和梁毅道别道:「咱们该走了,你也该醒了。」 梁毅心中大惊,心中一连串的疑惑。他想要开口问,可是却发觉自己的嘴巴发不出半点声音。 只听姜艷继续说道:「活下去。你心中还有许多疑问,活下去,去寻找你要的答案。」 梁毅一惊而醒,发觉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随手抓起了身旁的枕头,将头埋在枕头里,失声痛哭。 第十一章 死寂的大地 当闹鐘再一次响起时,梁毅却是醒着的。他懒洋洋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任由卧房内的闹鐘无止境地一直响下去。梁毅不记得自半夜从梦中醒来后是否再睡着过,反正他觉得整个人无精打采地,根本不想起来,不想去面对外面的世界。他知道这是典型忧鬱症的徵兆,他以前就经歷过。只是现在,忧鬱不忧鬱对他而言实在也没什么差别了。 卧房内的闹鐘响了一阵子,终于停了,好像没力气再叫醒梁毅似的。梁毅还是没动,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任由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过。时间对他也没什么意义了,一秒一分一小时没什么太大差别,反正他也用不着去把握时间,因为他也不想去做任何事情。 梁毅一边躺着,一边望着窗外的天空。天空现在万里无云,一片蔚蓝,晴朗得令人心烦。他脑里一直回转着午夜做的梦,不断想着这梦境的意义。梁毅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他本人又是学科学的,压根儿就不相信託梦这档子事。只是他现在寧可去相信这是姜艷託梦给他,要他去完成他该去完成的事。他又反过来想,说不定这样的梦境是在反映他潜意识里的想法,他心里本来就有这种去追求真相的渴望。只是他心中非常怀疑,所谓真相到底是什么?是否可能找到真相?找到了又能如何?他可能改变什么吗? 不知不觉日正当中,梁毅的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来。他已经饿了好几天了,一开始确实飢饿难耐,但过了一两天后,飢饿感已经麻木了。他口乾舌燥,根本没有食慾,挣扎了半天,爬起来想要找水喝。突然间觉得天旋地转,双腿一软又跌倒在地。梁毅终于醒觉,自己的体能已经消耗殆尽,再不补充就真要变成一具乾尸了。 梁毅再度挣扎着爬了起来,背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努力集中精神思考着。他不断地在想半夜的那个梦境,企图寻出那个梦所含的深意。想着想着,不经意地抬头看到墙上掛的那楨全家福大照片。相片中的三个人笑得多么开心!多么真挚!梁毅看着照片中的自己,那一脸幸福满足的表情。突然又不禁悲从中来,直想大哭一场,却发觉自己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梁毅就这样瞪着照片又坐了许久,顿觉口乾舌燥,摸摸身旁丢满一地的水瓶子都是空着的。梁毅勉强挣扎着爬了起来,走到浴室开水龙头,就着水流咕嘟咕嘟地灌了一肚子生水。驀然间抬头看到镜中的自己,梁毅吓了一大跳。 梁毅瞪视着镜中的自己,发觉简直认不出来了。镜中人比自己起码老了十来岁,双颊凹陷,两眼发红,一脸一嘴的鬍鬚渣子,一头蓬松的乱发,鬓边更是一撮撮泛白的发丝,额头满是皱纹。梁毅看了半天,突然凄凉地笑了起来,笑声带着哭腔。他突然明白什么叫做苍凉,什么叫做憔悴,什么叫做不堪回首! 梁毅喝了一肚子水,精力稍微恢復了些,也就在那一瞬间,心中油然升起了一股求生的意志。他想无论梦境有无意义,自己毕竟逃过了一场空前大劫,先不管这是巧合还是天意,与其就这样自暴自弃灰飞烟灭,还不如活下去看看将来如何。他想自己既然活了下来,应该也有其他的生还者。若是能够找到其他的人,说不定能够一起面对这一切。 主意既定,梁毅知道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家里粮食已告罄,便应该到外头去找。于是梁毅穿好衣服鞋袜,带了两把手电筒,抓起汽车钥匙出了门。由于公寓大楼已经停电,梁毅便循着楼梯下楼来。因为好几天粒米未进,下楼梯时梁毅觉得双腿发软,好几次都差点撑不住扑倒在地。几经挣扎下得楼来,出了公寓大门,跳上门前停着的瑞福四,向最近的超级市场飞驰而去。 超市离家不远,开车几分鐘就到。这是梁毅自从红尘那天起第一次出门,沿途整个世界都是静悄悄地,除了瑞福四的引擎声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偶而一阵风吹过,抄起路树上的叶子,发出一点悉悉沙沙的声音,如此而已。整个世界没有鸟叫虫鸣,没有鸡鸣狗吠,显然除了人类,所有的飞禽走兽也都被红尘消灭殆尽了。 超市门前自然是静悄悄地,地上几双鞋子,已经不见多少红尘。梁毅算算日子,在家已经窝了将近一个月,外头风吹日晒雨淋,原来一地的红尘已经飘散得不见踪影了。梁毅来到超市门前,发觉超市的玻璃自动门是关着的。梁毅用手抵着门向旁推去,门却丝毫不动,显然这门也是靠电操作,没了电用人力是开不了的。梁毅想了一想,回头在人行道旁捡起了一块保护树木的大砖头,用力往门上砸去,砸开了一个大洞,玻璃碎片散得一地都是。梁毅继续用砖头将破洞砸大,直到足以容身,便从洞中鑽了进去。 超市内一片漆黑,虽是大白天,但阳光只能透进超市几公尺,再往里头就是黑漆漆地。梁毅亮起了手电筒,往超市内部寻去。梁毅心想一个月没电,冷藏冷冻的食物一定不能吃了,于是专找乾粮。梁毅找来一部超市的手推车,看到乾粮之类的食品就係数扫到推车内,反正现在不用付钱,要多少拿多少。 梁毅走着走着,来到超市的熟食部前,抬眼瞄了一下架上的熟食,鸡腿香肠滷蛋红烧鱼摆满了一架子。梁毅心想经过这么久了,这些东西肯定早就坏了餿了。只是梁毅看着这些食物,光鲜亮丽地就跟刚出炉时一样,一点都不像是腐坏了的样子。梁毅抓起了一根鸡腿凑到鼻边一闻,居然还香气扑鼻!梁毅大感惊讶,张口咬了一块,竟然香酥脆爽无比!梁毅摸不着头脑,只能猜想红尘不但杀光了所有的生物,连细菌都一併消灭了,这些食物才能保存得如此完好如初。 梁毅一口鸡腿肉下肚,食慾就像爆炸一样地扩散开来,再也抵挡不住。于是他狼吞虎嚥,三两口吃完一整根鸡腿,又将架上的香肠滷蛋红烧鱼一一抓来,毫不考虑地都塞入了五脏庙内。这些食物每一样都美味可口,除了不是热烘烘的外,就像刚出炉一样的新鲜。梁毅大吃一顿后,觉得精神体力恢復了不少,继续生存下去的毅力也油然而生。 梁毅将架上的熟食全扫入推车内,又从放饮料的架子上搬下了各种饮品,汽水果汁啤酒样样俱全。接着他又从生鲜蔬果处抓来不少水果,苹果橘子龙眼哈密瓜,还有一颗大西瓜,每样看来也都新鲜得很。他瞄了一眼蔬菜,想想这些东西还得煮,于是放过。儘管过去姜艷常叮嘱他,多吃蔬菜对健康有益,但现在都世界末日了,还管它健康不健康?至于生肉生鱼部门,同样因为还得煮,梁毅也没去光顾。临走前他又去看了看冰淇淋,很不幸因为没电,统统化掉了。 梁毅将食品装满了一推车,走出了超市。眼看日头又将偏西,于是把食品装上了瑞福四,便开车回家。来到公寓底楼,发觉那么多东西要走楼梯扛上楼实在费事,若是有电梯多好,于是便想到了公寓的发电机。 梁毅提着手电筒,摸索着来到公寓地下室的机械房内,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一架像是发电机的东西,上面佈满了灰尘。梁毅记得这栋公寓四五年来好像只停电过两次,用了两次发电机,所以这发电机上布满灰尘并不奇怪。 梁毅用手电筒在发电机上摸索,因为以前在美国实习时玩过发电机,知道必须先把油路打开,让油灌入机身才能发动。梁毅找到油路的阀门,将它转到通的位置,然后抓着发电机的绳头开关向外拉,拉了两下发电机就轰轰隆隆地转了起来,地下室灯光瞬间点亮,整座大楼的电灯也相继打开,一片光明。 梁毅为了节省发电机的燃油消耗,又将公寓大楼的电源总开关匣子打开,除了水塔电梯的供电之外,其他的电源一律切断。但他无法辨识哪一个开关控制自己家的电源,于是只有把其他楼层的电源切掉,保留了四楼的电路。他想红尘发生时是大白天,这些家里除了冰箱电脑外,应该没有其他用电。反正燃油用完了,想办法再补充就行。 最后梁毅用电梯将所有的食品搬上四楼,再抬回自己的家中。如此一顿忙碌,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梁毅扭开了客厅的大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这是近一个月来第一次又有了电的世界。 梁毅坐了一阵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地,满怀希望地打开了电视,收音机,和手提电脑,但仍然什么都没有。 然后他进了浴室,用电动刮鬍刀将一脸鬍鬚刮个乾净,再狠狠地洗了个热水澡。只是热水器太久没用,等热水足足等了十来分鐘。洗完澡后又将一头乱发梳理了一遍。梁毅往镜中看去,镜中人总算看来精神多了。 但当夜幕低垂时,梁毅的忧鬱症又回来了,那种孤独寂寞无望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 梁毅将室内所有的灯光熄灭,还出门将四楼走道上的灯关掉,回来逕自坐在阳台上看着黑漆漆的大地。天空中繁星点点,配着一轮新月,但整片大地却看不到半点亮光。几周前那几处野火也不见了,看来能烧的都烧完了。而且除了一点点风声外,整个天地听不到半点声音。 梁毅就这样在阳台上坐了一夜,看了一夜黑暗的大地。他心中凛然意识到,当文明被毁灭时,整个世界就是如此地一片黑暗,一片死寂的黑暗! 第十二章 红色的尘屑 当闹鐘又一次响起时,梁毅不再赖床了。他一股碌地爬起来,盥洗完毕,吃完早餐,便迫不及待地整装出门。他将尘封许久的一副高倍数望远镜带在身边,另外准备了许多鑽子起子槌子刀子绳子等工具,统统堆到他的瑞福四上。他还带上了纸笔地图和一台尼孔的照相机,并事先给照相机的两组电池充了满满的电。他的手机虽也有照相功能,但没有尼孔相机的性能好。 梁毅跳上瑞福四,发动引擎,沿着张扬北路往东南方向开去。这条路就是他当初从陆家嘴开回家的路,一路上他都将挡路的汽车移开过,所以这次沿原路南下应该不会遇到任何阻碍。 梁毅已经决定,不管这世界上是否只剩下他一个人,他都要想法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死得不明不白,就算他最后也难逃一劫,也要搞清楚红尘的前因后果才甘心。他想到要探索这一切,还是从最原始的地点,也就是商业银行的地下保险库开始最为洽当。因此他今天吃饱穿暖,装备齐全,第一站就是要回陆家嘴那儿。 梁毅驱车道上,一路下来都是死寂寂的,除了一点点风吹树叶的声音外,整个大地只有他车子的引擎声。原先在道路上挡路的车子,此刻也都耗光了汽油,死得一点动静也没有了。梁毅开得很快,他即不用担心行人,也不用管速限,更不必在乎红绿灯,一路往东南飞驰而去。 只是开出家门没有多久,梁毅就遇到了第一个难题:车子的汽油快用完了!梁毅左右来回眺望,看附近有没有加油站,但一时之间却找不到。眼看汽油的指示线条快要归零了,心中难免有点发急。他拿出带着的地图,但这地图是上海市的街道路线图,标明了各条马路,地铁路线及公车路线,但没有指示何处有加油站。 正苦恼之际,梁毅灵机一动,打开了车上的卫星导航系统,调到地图的显示画面。人造卫星虽然失效,导航系统无法导航,但原来存在系统内的地图资料还在。梁毅是搞电脑的,知道这些搜寻软件都有处存记忆,当网路中断时,搜寻软件就从记忆中擷取资料。这些资料可能有些过时,但网路一旦修復,资料就会及时更新。梁毅要找的是加油站,儘管网际网路已经中断了个把月,但系统中原来储存的加油站位置不可能搬家。梁毅先在地图上找到自己现在的位置,再输入搜寻加油站的指令,果然发现隔两条街就有一家加油站。 梁毅来到加油站,却又发现另一个难题:这些加油泵都是用电力操控的,现在没电了,无法加油。梁毅在加油站四周和内部搜寻了半天,也不见发电机之类的装置。梁毅来到加油站的储油槽旁,发现这储油槽为了安全理由,是建在地下的,槽口通油的开关又是加了安全装置的,也是得用电力才能操作。梁毅无可奈何,生气地嘴里忍不住骂出三字经。 正自无法可想之际,梁毅想起了电影中的偷油情节。他立刻到加油站内找来了几个油桶和一根橡皮管子,然后四处搜寻停在加油站附近的车子。当然那些堵在路上已经耗光汽油的车子不在考虑之列。梁毅将找到的车子加油孔撬开,利用虹吸管的原理,将里面的汽油吸出来。如此前前后后蒐集到好几桶汽油,拿来将自己的瑞福四加满还有馀。 梁毅再度上路,这回汽车后座又多放了几桶汽油和两条橡皮管子。梁毅高兴地发现,他再也不用找加油站了。整个上海市停放的汽车现在都是他的加油站,随时有现油供应,而且完全免费。 车行约半个鐘头,梁毅回到了商业银行的大门前。整个广场还是和当初离去时一样,一地的鞋子手机等物件。只是经过多个日子来的风吹日晒,原来的红尘已经飘散殆尽了。 梁毅推开大门走入商业银行,里头的情景跟当初离开时没有两样,因为室内无风,一地的红尘都还在。梁毅穿过大厅,走到那扇用电子控制的门前,发现门是半掩着的,猜想是当初自己离开时没有关上的缘故。梁毅走了进去,来到向下的台阶前,看到那双浅灰色的高跟鞋还搁在台阶口,里面仍盛满了红色的尘屑。梁毅心中一凛,脑里浮现出那个女经理美丽的容顏。他瞪着那双鞋子看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来到地下保险库的大圆门前。 梁毅看到大圆门还是敞开着的,门前散了一地的椅子和凌乱的椅腿。梁毅犹豫了半天,又跑上阶梯去搬了几张椅子来,塞在圆门前的地上,直到确定这千斤重的大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关上后,才轻手轻脚地走入了保险库内。 保险库内一片漆黑,梁毅打开了随身带的手电筒四下照看。库内完好如初,梁毅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他唯一的结论还是这扇千斤大门救了他一命,将红尘挡在门外,让他逃过一劫。至于这门为何会突然关上,梁毅还没找出定论,只猜想可能红尘肆虐之时起了大风暴,造成保险库内外空气压力不平衡,导致大门适时关上。 梁毅在保险库内转了半天,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转眼看到自己的保险匣子还放在隔间的桌面上。梁毅上前打开匣子,里面的证件和邮票专册完好无缺。想想现在将这些东西放在保险库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乾脆把它们带回家吧,于是伸手将里面的证件专册一一取出。然而才取出一半,梁毅忍不住笑出声来,何必多此一举?于是将东西又搁回匣子,伸手将整个匣子抱了起来带走。 梁毅转身要出保险库,转头看到库内大大小小的保险柜,驀然间想到这些柜子里存放的可都是黄金白银骨董字画等价值连城的玩意。可是转瞬间又突然领悟到,这些过去的奇珍异宝,现在可有任何用处?连自己怀中的红印花当五圆倒盖,此刻不也只是一张废纸吗?整个世界文明毁于一旦之后,这些传统价值已经彻底无用。现在就算自己想要红印花小一圆,到上海邮政博物馆内取来便是。要住汤臣一品,任何一个楼层随便挑,也没有人跟你争,或向你要一分钱。此时此刻,过往那些所谓的极品珍品,还不如一块麵包或一支手电筒来得有用! 梁毅忍不住摇头叹息,对着一排排保险柜大声地喊到:「讽刺啊!讽刺!」说罢转身出了保险库。 梁毅走上台阶,又看到了那双女人高跟鞋,心头又起了阵阵涟漪。他实在无法想像,那么漂亮的一个俏佳人,怎会突然就灰飞烟灭?化成了一堆尘屑? 梁毅瞪着那双高跟鞋看得出神,忍不住弯下身去,将手上的匣子和手电筒搁在一旁,用双手捧起了那双晶莹剔透的鞋子。梁毅看着鞋内红色的尘屑,脑里一直在想着,这难道就是那个漂亮女人留下的残渣? 梁毅低下头去将鼻头贴着鞋缘,轻轻地闻着,也闻不出那红尘有什么特别的气味。梁毅心想,如果红尘真是人体留下的残渣,应该会有一些特殊的味道才对。梁毅端详着鞋里的那摊红色的尘屑许久,终于鼓起勇气,用手指捏了一点尘屑,放在舌头尖舔了舔,感觉嚐起来没有任何味道,既不甜也不咸,就好像黄浦江岸的沙子一样,淡而无味。梁毅不禁怀疑,这红尘到底是什么?若真是人体留下的残屑,为何一点味道都没有? 梁毅捧着鞋子,心想一时之间大概找不到答案,本想将高跟鞋放下,却又觉得把它们放回原地不太妥当,又不知道该将之安置何处。想来想去,梁毅小心翼翼地捧着鞋子,走回通往大厅的长廊,在长廊两侧的办公室内进进出出。驀然间来到一间办公室,看到桌上摆着一楨相片,正是那个女经理的。梁毅仔细端详照片中的人影,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活生生一个大美人儿!梁毅长叹了一口气,将那双高跟鞋连同里面的红尘,轻轻地放在办公桌上。临去前看了一下女经理的名片,上面写着「段菱菱」三个字。梁毅这才知道那女经理的名字,心想人如其名,这名字取得真是美妙。 梁毅走出办公室,回过头来将放在地上的匣子和手电筒拾起,出了商业银行。上了车后,将车开到曙光公司所在的大楼前,将车直开上人行道,停在大楼的玻璃大门前方。梁毅随手拿起手电筒,望远镜和照相机,打开大门进入大楼。由于大楼已经没电,所以便走楼梯,一级一级地向上爬,来到第十二楼。 梁毅又回到了逼兔,会议室内丝毫未变,仍是一地整齐的鞋子,一桌整齐的文具电脑,和一嘬嘬整齐地撒在每张椅子上的红色尘屑。梁毅看了半天,决定还是保持原样,不再干扰,算是对往生者的一丝尊重。 梁毅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望着窗外的上海市容。不远处就是巍峨的东方明珠塔,周围堆满了高楼大厦。再过去就是黄澄澄的黄浦江,像一条宽阔的黄色带子一样横在那儿,江面上停泊着几艘大船,可能已经下锚了,就在江心停着不动。对岸就是上海有名的外滩码头,昔日熙来攘往的旅游胜景现在自然是一个人影也无。整个天空仍是万里无云,蔚蓝得显得单调无比。所有的街道也都是静止的,梁毅把通风的天窗打开,听到的也只有风声。梁毅看着整片上海市,就像看着一副静止的画像一样,死寂寂地完全没有一丝生气。 第十三章 探索 梁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待了一阵,觉得窗外的景色始终一样,看久了顿觉百般无聊,于是站起身来,沿着长廊绕着楼层走去。走到楼层的另一端,撇眼看到萧辰的办公室就在面前,便走了进去。梁毅看到办公桌上放着一楨萧辰的照片,大大的眼睛,甜甜的酒窝,显得格外亲切可人。梁毅忍不住长叹一声,坐在萧辰的办公椅上,向窗外望出去。这里的窗户面朝西南,一样可以看到远处的黄浦江。这黄浦江由南向北流,在浦东地方来了个大转弯,所以梁毅所在的办公大楼,有三个方向都可以看到黄浦江。 梁毅看着这边的市容,同样是静悄悄地,和方才那头的情景没什么两样。突然间梁毅看到邻近江面的一栋大楼上,插着一个三角形不知什么的庞然大物,由于距离太远了,看不清楚。梁毅想起了自己随身带的望远镜,于是跑回办公室,拿了望远镜回到这头,对准了远方大楼调整镜头的焦距。等望远镜将目标物清楚放大后,梁毅不禁大惊失色。那赫然是一架大客机的尾翼,倒插在那栋大楼的顶层,机身已经一部份插入楼层内部,一部分撞击得支离破碎,散在顶楼四周。梁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想红尘来袭,飞机上的人员瞬间化为粉屑,飞机失去了控制,因而坠毁。仔细看那尾翼上的标志,红白蓝三色横向标志,像是俄罗斯的客机。 梁毅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揣揣不安,感到震撼战慄不已。待心神甫定,仔细一想,上海是个大都会,东西各一个机场,天空中飞机无数。红尘发生时,天上恐怕不只一架飞机。梁毅于是绕着大楼的长廊,从每个办公室的窗户外望,没多久果然又发现一架较小的客机,坠毁在黄浦江的另一边,就在吴淞江口靠近外白渡桥旁边,机翼和半个机身浮出水面。梁毅看不清楚这是哪一家航空公司的客机。从机身大小来看,比刚才插在大楼顶上的客机要小许多。梁毅不禁难过地想到,通常较小型的客机都是飞国内航线的,这恐怕是国内的客机。 梁毅在大楼的长廊上绕了一圈,经过逼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内,便又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望着窗外的市容发呆。他脑里不断地在翻转着这些日子来的点点滴滴,从那个漂亮的段菱菱开始,仔仔细细地回想着,企图理出一点头绪来。整个世界静悄悄地一片死寂,只偶而一点点风声,从通风窗口传送进来。 正当梁毅聚精会神地思考着问题时,突然有一种隆隆的声响从远处传来,一开始声音很小,但很快地音量就迅速加大。梁毅还没来得及回过神,这声音突然变得轰然巨响,从头顶上一掠而过,然后又迅速向远方飞去,一下子又变得细小下去,终至微不可闻。梁毅大惊,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迅速奔向窗边向天空望去,但看不到任何东西。由于声音来去太过迅速,梁毅分不清楚是从何方而来,又向何方而去。梁毅衝出办公室,跑到楼层另一端的一间办公室内向外望,也看不到天上有任何东西。他又跑到萧辰的办公室内向外望,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只这么个来回,那声音早已消失不见,无跡可寻了。 梁毅百般惊骇中勉强让自己定下心来,努力搜索记忆刚才一瞬间听到的声音。这声音来得太快去得太快,就算是一般飞机也没有这种速度。梁毅第一个想法是,这是不是外星人的飞碟?他一直认为红尘是外星人搞的,将地球消灭了,这声音说不定就是飞碟,因为只有飞碟才可能有这种速度。只是他印象中,科幻片中飞碟声音都是咻咻咻的,不像这种高度机械化的声响。 梁毅依稀记得,他听过类似的声音。那是半年多前,他和萧辰到无锡参加电脑资讯大展。那时天空还未出现红光,他俩是坐京沪高铁去的。回来时在无锡车站月台等车,有一班不停无锡的特快车从那儿飞驰而过。梁毅印象很深刻,当时他和萧辰正在愉快地话家常,四周鸟语花香,配着不太嘈杂的人声。然后突然间就从远处传来隆隆的声音,一开始很小声,但不过一两秒就惊天动地,然后一辆特快车就从月台前轰轰隆隆地飞驰而过,整个月台都随之震动起来。接着那声音迅速远去,一两秒内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梁毅印象特别深刻,对这种超高速的交通工具產生一种敬畏的感觉。 梁毅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想了半天,还是无法理解刚才是何种声响。当然他知道空中不可能开高铁,外星人的飞碟又太虚无飘渺,唯一的可能是飞机。但他始终无法确定,什么样的飞机能有这样的速度,来无影去无踪。他想会不会是美国或俄国研发的超高速无人机,在红尘过后飞到中国来一探究竟? 梁毅想了又想,觉得在办公室内看不到整个天空的全貌,于是决定上到大楼的顶层去看看。梁毅所在的办公大楼高三十层,从他现在的十二层楼,还要向上爬十八层。梁毅主意打定,拿了望远镜和照相机,便从大楼的楼梯一步步向上爬。这十八层楼说长不长,说短也实在不短,梁毅爬了足足十来分鐘才到达顶楼,已是气喘如牛。 梁毅打开了通往顶楼阳台的门,一股劲风扑面而来。梁毅心中一凛,仔细端详这道门,发觉它是标准的安全门设计。这门分左右两扇,从内可以按下横桿就打开,但从外只有一个把手。若是内部横桿锁死了,从外就按不下把手,非得用钥匙不可。这一来梁毅可不敢大意,万一出了门给反锁在阳台上,怕是要困死在那儿了。儘管梁毅可以确定这横桿没有锁死,但以防万一,他还是不敢贸然行动。梁毅于是退回门内,到顶楼的办公室内抬了两把办公椅来,将左边一扇门打开后,把椅子放倒,卡在左门和右门之间。梁毅试了半天,确定左门无论如何都关不上后,才小心翼翼地跨过椅子走上阳台。 三十层的办公楼在浦东根本不算什么高楼大厦,左邻右舍全是比这栋楼高出许多的大楼。不过站在阳台上,东西南北四方的天空都看到了。梁毅用望远镜看了许久,还是看不到任何飞行器的踪影。天空万里无云,也没有任何飞机飞过留下的白色痕跡。梁毅颇感失望,但他还是不敢在阳台停留太久,便迅速回到楼内。下楼时就把办公椅留在那儿,任由安全门开着。 梁毅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收拾好随身带的东西,准备离去。经过逼兔时,梁毅隔着玻璃,看着会议室内的一景一物,难过得掉下了眼泪。他心中默默地想着,既然自己侥倖活下来了,一定要想法探索红尘的秘密,也算是给逝去的好友们一个交代。 梁毅循着楼梯一层层下到底楼,跳上了瑞福四,向家里开去。开着开着,他突然想到在这个无人世界里,他可以随处停留,不必回家,爱住哪儿就住哪儿,就是想住进汤臣一品都没有问题。但是他就是有一种衝动,觉得所有的感情全都留在那东北郊的家中,回家带给他一种希望,一种动力,一种继续活下去的勇气。梁毅想到此处,更觉归心似箭,猛踩着油门,高速向家中飞驰而去。 那一晚梁毅又像往常一样,关掉了所有的灯,一个人坐在家中的阳台上,望着点点繁星和一片漆黑的上海。在这寂静的无人世界里,梁毅平心静气地整理自己的思绪,并计画着第二天的行动。虽然现在毫无头绪,但他相信总有一天能够理出一条思路,进而揭开红尘的秘密。 就在梁毅对着夜空出神时,驀然间发现远处出现一道移动的光影。梁毅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来,凝神向光影望去。那光影远在天边,梁毅一开始以为是流星,但光影的位置很低,跟天上的星星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而且那光影移动的速度很慢,而且也很平稳,从北到南缓缓地移动,偶而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但一会儿又在另一端出现。 车灯! 梁毅兴奋地大叫起来,那是一辆正在行驶中汽车的车头灯! 有汽车就表示有人,而且是活人! 梁毅没命地对着那灯光大叫,叫了半天才醒觉距离太远了,对方根本不可能听到。 梁毅飞奔入屋内,拿出了手电筒,对着那移动的灯光,将手电筒一开一关,企图引起对方的注意。 只是那车子距离太远了,而且是横向行驶,始终没有机会看到这边手电筒的灯光。没多久那汽车似乎转了一个弯,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梁毅判断那车子的所在地在东方,距离起码三四公里,快到长江边了。梁毅几乎有衝动想要驾着瑞福四去追。但想到天色漆黑,道路状况不明,沿途又有许多拋锚的车辆挡道。就算勉强到达那附近,那辆车子也不知开到哪儿去了。心想还是过了今晚,到了天明再去探索吧。反正既然知道有人,迟早可以找到的。 这一天对梁毅而言收穫颇丰。天空中的飞机,远处的车灯,虽然都还没有确认证实,却是一个多月来最重大的突破。梁毅过了几十天无人的日子,现在终于发现了有人的踪跡。 梁毅望着夜空,心中燃起了无限希望。 第十四章 追寻 第二天天一亮,梁毅就起了个绝早,盥洗完毕,匆匆吃了早餐,便迫不及待地上路。他跳上了瑞福四,循着昨晚的印象,择路向东飞驰而去,过了外高桥直奔长江边。从他家往东,基本上已属于上海外围的半郊区,人口房屋都已不像市区那般稠密,路上拋锚的车子也少了很多。梁毅一路奔到江滨,中间也只下来一次,将挡道的车子移开。这些车子已经失去了动力,梁毅只需把排档换到空档,用手将车子推开即可。 然后他就沿着靠江的燕塘路由北朝南开去。他无法确定这条路是否就是昨晚那辆车经过的路线,但只能凭记忆大致猜测。这燕塘路事实上是从西北向东南延伸而去,道路不宽,而且弯弯曲曲的,路两旁都是仓库和工厂,少有住家。燕塘路到底了就接上随塘公路,梁毅一路开到尽头,也没任何发现,心中难免失望。他绕了个圈,再从原路回家。 此后的几天,梁毅大清早就从家里出发,往东行来,在滨江附近的道路上瞎转悠,但始终无所获。梁毅心想,他找不着人家,或许可以让人家来找他。于是到了夜晚,梁毅就将公寓内所有楼层的灯光都打开,心想整个天地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此处独一无二的光亮应该可以引起注意。他唯一担心的是公寓楼层太低,光线怕被其他较高的建筑物挡住。但他转眼一想,那天他既然能在自家阳台上看到对方,对方也就有可能看到他。他也因此晚上睡觉都不安稳,常常警觉地醒来,静听四周动静,看是否有人来访。只是连续几天下来,还是没有结果。 公寓大楼的发电机连续跑了几天,燃油就用罄了,大楼的电力又中断,晚上又是一片漆黑。公寓的发电机本来就是只用来应急,注满了燃油也就最多撑上三四个晚上。梁毅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去哪儿补充燃油。发电机用的燃油和汽车用的汽油是两码子事,不能随便混用,梁毅短时间内还是无可奈何。 梁毅每天还是开着瑞福四出门,一方面看看能否找到发电机用的燃油,一方面也四处逛逛碰碰运气。他想对方上次出现在长江之滨,但并不表示人家就一定会待在那儿,有可能四处游移,所以他追寻的地区也不再限于该处,而是扩及到整个浦东地区。上海市区幅员太大,浦东只是一小部分。但黄浦江隔在中间,梁毅的瑞福四一时之间还找不到方法渡江。 这一天梁毅又来到陆家嘴的商业银行,他在银行门前佇立良久,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进去,再去看看那美女经理段菱菱的高跟鞋。他想了半天,觉得逝者已矣,何必再去打扰亡灵?踌躇了半晌,最后还是没进去。他又来到曙光资讯所在的办公大楼前,也曾犹豫是否还要再去拜访那间会议室。但想到那里一地的鞋子红尘,好像许多冤魂停留在那儿一样,心中难免感到忌惮畏惧,终于也打消了上楼的念头。 梁毅又跳上瑞福四,开着它向东方明珠塔行去,驀然间看到右手边一家名车专卖店,门前排着一辆辆法拉利,蓝宝基尼,玛莎拉蒂,奥斯登马丁,甚至还有一辆劳斯莱斯。梁毅停下车走上前去,看着一系列名车,心想这些车子过去连作梦都买不起,顿时玩心大起。梁毅看到一辆敞篷的嫣红色法拉利,引擎开关是用按钮而非钥匙的,于是走上前去试试,果然一按就动。梁毅看了一眼标价,三百万人民币! 梁毅跳上车子,开着它衝上了大马路,沿着陆家嘴东路向东衝上世纪大道。然而梁毅没开过这种名车,不习惯法拉利瞬间加速的特性,还没开几里路就失控擦撞上停在路旁拋锚的汽车。梁毅觉得只是轻轻地一点擦撞,但没想到法拉利为了达到瞬间加速的能力,整个车身都是用超轻的铝片製成的,脆如薄纸,一个擦撞右边车门就陷下一个大凹洞。梁毅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来个紧急煞车,轻巧的车身瞬间打滑,砰然一声就撞上了路中央的安全岛,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梁毅给撞得满头金星,好在系了安全带,车子旋转时没给拋出车外。 梁毅挣扎着爬出车子,定睛一看,整个车头已经给撞瘪,一辆三百万人民币的超级跑车就这样报销了!梁毅看着车身,心头顿起鸡皮疙瘩,想到这回惨了,把全部身家包括房產老婆和红印花当五圆倒盖都赔上了还不够。想着想着,突然醒觉到这世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撞烂了法拉利是不用赔的,心中不禁莞尔。梁毅叹了一口气,想想还是自己的瑞福四好,于是便沿着来路徒步走回去。 路上梁毅又看到一家专卖名牌机车的车行,店门口除了一辆庞大的哈雷1200重机之外,还摆满了许多较小型但设计新颖的摩托车。梁毅已经撞坏了一辆法拉利,自己又不曾骑过机车,想想还是别暴殄天物吧!于是绕过车行,回到自己的瑞福四身边。 梁毅开车来到东方明珠塔,弃车步行走到塔下,仰望着巨大的高塔,心中起了不少涟漪。这东方明珠塔梁毅带着姜艷媛媛来过好多次了,他记得从主要观景台向下望黄浦江面,壮阔雄伟,令他想起宋朝蒋捷「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的名句。他还记得全家人走上那玻璃回廊时,他和姜艷都觉得目眩腿软,站立不稳,而媛媛却一点也不怕,还在上面蹦蹦跳跳,吓得姜艷花容失色。如今塔在人亡,昔日人潮汹涌的观光胜地,此刻只剩下零零星星的鞋子手机散落一地,梁毅感到不胜唏嘘。 梁毅坐在塔下,望着凄清的四周,正自感叹,突然听到远处似乎传来规律的撞击声。梁毅瞬间精神抖擞,站直身子侧耳倾听,觉得声音似乎是从黄浦江那头传来的,于是立刻跳上车往江边开去。 梁毅来到滨江路的观光码头,循声向江面望去,觉得声音似乎是从对岸传来。这撞击声相当规律,每隔三五秒就一下,好像是有人用巨大的工具敲打什么物件似的。梁毅极目向对岸望去,发现岸边停泊了许多游船,但看不到人影或任何像车船一样移动的东西。梁毅仔细一想,该不会是有人被反锁在什么地下通道内,用敲击发出声响来求救吧? 梁毅心生一计,奔回车上,将车头对着江面猛按喇叭,心想如果对方听到了,或许会做出回应。然而按了一阵,对岸撞击声的频率和音量都没有变。梁毅心想,无论如何得探个究竟,而唯一的办法,就是渡江到对岸去。 梁毅查了一下地图,发觉到对岸去最近的路就是延安东路隧道。但他想到隧道内拋锚的车子一定将路堵死,而且隧道内空间狭窄,恐怕很难移动车子,替他的瑞福四开出一条通路。另外隧道内因为停电而不再抽风,当初成堆车子在隧道内塞着,引擎一直空转直到汽油耗罄,不知释出了多少有毒气体,积在隧道里面,贸然进去恐怕会有相当的危险。 梁毅再次检视了一下地图,若要绕开隧道,则得多走好几公里路,从内环高架道路的过江桥上通过。不但多走许多冤枉路,桥上车挤车的情况恐怕比隧道内好不了多少。左思右想,突然想到刚才路过的机车专卖店,心想机车体积比汽车小很多,鑽过车阵应该容易不少。 主意既定,梁毅立刻飞车来到机车行前,在一排排名贵轻重机车前徘徊。但他并没有挑哈雷重机,而是选了一辆特轻的山叶机车。只是为了找钥匙,梁毅几乎翻遍了机车行,最后终于找着。骑上了机车,梁毅在前往隧道途中,还特别拐到曙光办公大楼旁的一家氧气吧内,从里头抓了一瓶氧气筒背在身上,再拿了一根氧气管和一个吸气罩,这才朝隧道疾驰而去。梁毅拿氧气装置只是以防万一,如果隧道内氧气不足或秽气太重,氧气瓶可是救命的装备。 梁毅打开车灯骑车进入隧道,发觉走的是东向道路,他的机车是反向行驶。不过现在全上海只有他这辆机动车,用不着遵守交通规则。果然行不远处,前面一排车子纠结在一起挡住了去路,同时梁毅觉得隧道内果然空气迟滞,呼吸起来很不顺畅,不过倒是没有太多二氧化碳之类的气体。梁毅猜想大概车子空转一两天就耗光了汽油,但市区的电力则是维持了三四天才断,所以抽风系统还是把大部分废气给抽出了隧道。 梁毅下车观察了半天,喜见隧道一边有一排高起的人行道,大约一米宽度,挤塞的车辆基本上被挡在人行道外。梁毅于是将机车骑上人行道,一路开行下去,走了约一半距离,感觉隧道内空气越来越混浊污秽,于是罩上了氧气罩,打开氧气瓶开关,顿觉全身脱胎换骨,精力充沛。梁毅继续前行,快到对面出口时,遇到一辆大巴横在人行道上。梁毅发现大巴的另一端是一辆小货卡,背面贴着大巴,车头顶着隧道的另一端墙壁,把所有的通路全堵住了,而且看这架式,车子给卡住,转空档也无法移动。梁毅想了一下,发现小货卡没有载货,而且整个货架离地面不高,于是一鼓作气将小山叶举起,放上货架,自己再跳上货架,再把轻机车从另一边放下,如此轻松地过了关,没多久便驶出了隧道。 梁毅一出隧道,转上中山东路,便将机车引擎关掉,侧耳倾听。这回那声响震耳欲聋,就从外滩的观景步道另一头传来。梁毅兴奋莫名,跳下机车,衝上观景步道,就着栏杆向黄浦江面望去。 然后他就失望地僵在原地。 他发现了巨大声响的来源,但却不是人为的。只不过是一艘观光的大游船,缆绳没有系紧,被江面的水流衝击着,撞上码头的声音。由于船体巨大,撞击的声音几里外都能听见。 梁毅就这样望着江面,看着对岸的东方明珠塔和上海中心大厦等高大建筑,觉得失望沮丧到了极点。他花了那么大的劲,追寻过那么多的地方,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他不禁开始怀疑,这世界是不是真的只剩下了他一个人。那天听到的引擎声,看到的车灯,是否都只是自然现象造成的错觉? 梁毅就在外滩一直待到夕阳西下,才又起身骑着机车,由隧道穿过黄浦江底,回到浦东,再开着瑞福四往回家的路上驰去。望着空荡荡的市区,梁毅感到身心俱疲,对未来又充满了怀疑。 第十五章 惊鸿一瞥 接下来的几天,梁毅还是继续他的探索之旅。他仔细地研究上海地图,然后将地域从近到远分成许多区块,每天就找一个新的区块去探索。他先从黄浦江东岸之地开始,北至滨江森林公园,南至中环高架道路,一块一块地去寻去找,并将经过的道路在地图上做上记号。之后他经过好几次的努力,终于将跨越黄浦江上的内环高架桥打通,进入浦西之地。 这一天梁毅过桥来到浦西,先走中山路,经过外滩直到外白渡桥,看到那架栽在吴淞江口的民航机,就在人民英雄纪念塔的旁边。梁毅看清了确是国内一家航空公司的班机。之后他又拜访了南京路的步行街,街中央横摆着一辆双层观光巴士,两旁豪华奢侈的商店前散着一地鞋子手机。然后又来到城隍庙的小吃街,当然也是空无一人。 梁毅走进一家专卖各式小吃的商铺,架上摆的各式小吃看来仍新鲜可口,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梁毅毫不顾忌,抓起一隻旭蟹吃得津津有味,接着又捡起了鸡腿香肠魷鱼等物,都觉美味可口。唯一不同的是像猪肚汤之类有水的食物,因为水分蒸发了,所以看来不怎么好吃。当然任何冰点之类都化成了水,自然也难入口。梁毅对所有的食物都无顾虑,唯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炒田螺。那田螺又黑又大,每颗有巴掌那么大,看起来实在吓人。梁毅记得小时候在河南老家吃妈妈炒的田螺,一粒粒不过拇指大小,吃起来又香又嫩。这儿的田螺跟花园内的大蜗牛一样,梁毅终是敬谢不敏。 从小吃铺走出来,经过哈根达斯冰淇淋专卖店,梁毅忍不住探头进去。哈根达斯是最高级的冰淇淋品牌之一,梁毅特别喜欢它的巧克力加花生口味。只可惜店内各个装冰淇淋的桶子里,现在都是一滩滩汁水。停电以后,所有的冰淇淋都化了。梁毅不禁想到,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吃到冰淇淋? 就在梁毅转身准备出店之时,他突然听到柜台后边有悉悉嗩嗩的声音。梁毅顿时好奇心大起,绕过柜台一看,发现地上有两隻小老鼠,正舔着流了一地的冰淇淋汁,看到梁毅,便一溜烟地不见了。梁毅大为惊喜,这是自红尘以来,他第一次看到有生命的东西,虽只是惊鸿一瞥,仍够让他高兴好一阵子。 梁毅结束了第一次浦西之旅,循原路又回到了高桥公园旁的家中,看着夕阳西下,颇有意兴阑珊之感。 第二天梁毅又整装出发,他开着瑞福四,将车窗摇下,听着风吹树叶的声音。不多久突然听到天上有吱吱的叫声,梁毅抬头上望,看到不远处几隻不知名的小鸟从空中飞过。梁毅忍不住笑了,他发觉这世界被红尘摧毁殆尽,但终有漏网之鱼,就像他自己,冰淇淋店中的老鼠,和现在飞翔的鸟儿。虽然只有一丁一点,但似乎代表着生命中顽强的毅力,正一点一滴地从废墟中发芽復甦。 梁毅心中虽喜,但想着至今还是没看到另一个活人,又感到有些丧气。 梁毅边开着车边望着四周街景,脑里不断思索着问题,驀然间看到街边有个招牌写着「光明煤油行」五个字。梁毅高兴极了,立刻停车,心想这名字取得真好。梁毅在煤油行内翻箱倒柜,挖出了几桶煤油,猜想这大概就是公寓发电机需要的燃料,便将之抬上了车。 接着梁毅又来到一家超大的好市多商场,进去补充食物及日常用品。经过光碟部门时,看到架上中外电影光碟琳瑯满目。梁毅过去本就喜欢看电影电视,对中外的女明星特别熟悉,从恶灵古堡的米娜乔娃维琪,古墓奇兵的安琪琳娜裘莉,星际大战的娜塔莉波特曼,到孤方不自赏的杨颖,军师联盟的刘涛唐艺昕张钧宁,鬼吹灯的徐璐张艺上,可以说耳熟能详。这回看到一架子的影视光碟,梁毅想反正不要钱,便统统搜刮了来。 于是这天晚上梁毅将公寓大楼的发电机灌满燃油重新开啟,公寓不但重见光明,梁毅也能再刮鬍子和洗热水澡。吃完晚饭后,梁毅便将抱来的光碟一一取出,放入光碟机内看个过癮,藉以打发无聊的漫漫长夜。 第二天早晨,梁毅起床盥洗完毕,发现乾净内衣裤用完了。梁毅过去换下衣物就随手丢入浴室的洗衣桶内,堆满了姜艷自会拿去清洗。如今梁毅只好自己动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就把所有的衣服袜子全倒入洗衣机内,胡乱加了洗洁精,也不晓得该加多少,就啟动了开关,听着洗衣机转了起来,便逕自吃早点去了。 不到一个鐘头洗衣机叫了,梁毅于是将衣服从洗衣机内拿出来,一看乖乖不得了,白色的内衣裤都给染色了!梁毅这才想起姜艷过去洗衣服时,浅色的和深色的衣物得分开来洗。梁毅看着染了色的衣服,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该怎么办,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丢进烘乾机内去烘。几十分鐘后衣服烘乾了,但染的内衣裤还是没褪色,梁毅不得已,随便捡了一件染得不太严重的穿上,反正这天下也没人看他穿衣服,只是自己觉得不太爽快。 梁毅又跳上了他的瑞福四,展开新一天的探索之旅。出门没多久,途经一间高级的大百货商场,看到商场前掛着大幅男女模特儿,穿着各色服饰,还有的只穿内衣。梁毅突然灵机一动,心想衣服褪色染色了,换新的不就得了?于是停下车来,进了百货商场,因为商场挺大,梁毅顾虑到阳光照不到深处,于是就随身带了手电筒进去。 百货商场楼高八层,一二三四五楼全是女装和女用化妆品,梁毅便一路往六楼上来。但在五楼上六楼的电扶梯前,梁毅注意到一个打扮得极度奢华的人体模型,摆在一个上了锁的玻璃展示柜内。这模型从头到脚都穿着闪闪发亮的衣物,从头上的帽子,身上的内外衣服裙子,到脚上的高跟鞋,统统缀着亮晶晶的珠子。模型前的标示牌上,说明这些珠子都是货真价实的珍珠。梁毅瞄了一下牌上的标价,乖乖不得了,三百五十万人民币,比那天被撞坏了的法拉利还贵! 梁毅摇了摇头,这种天价衣服现在一文不值,送给他都不想要,于是逕自上了六楼。第六楼起是男装,从西装休间服到男用内衣裤应有尽有。梁毅向来对西装不感兴趣,便随手推了个手推车,逕自挑选休间服饰和内衣裤,连袜子一起,装了满满一车。接着又往七楼逛去,因为不能用电梯,手推车上不了楼,梁毅也不在意,就把推车留在楼梯口,空手上楼。到了楼上又拿了个手推车,心想到时要下楼时,把手推车从停止的电扶梯推下即是,手推车就算摔烂了也无所谓,反正衣服是摔不烂的。 七楼多是高级男装,包括顶级西服,衬衫,领带,还有男用化妆品。梁毅对这一概没有兴趣,就又上了八楼。这最顶楼原来是餐饮部,除了一间挺正式的高级餐厅外,一边是糕饼点心专卖铺,另一边则是一间酒吧,吧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名酒。梁毅不善饮酒,公司的聚餐也很少喝酒,交际应酬则很少轮到他这个技术职位。梁毅倒是记得萧辰酒量很好,酒品也不错,酒后唱歌的歌喉更是绝佳。梁毅看着这些名酒,想起昔日红顏伙伴,心里不免伤感。于是他胡乱打开一瓶洋酒,斟了一小杯品尝着,回忆着过去在曙光资讯的快乐时光。吧台后就是一大片玻璃窗,视野很好,望出去可以看到大半个市容。 梁毅一面品着酒,一面看着窗外静静的街景,突然间全身紧蹦,一下子跳了起来。 隔着约七八条街的一条马路上,一辆黑色的大型休旅车正横向驶过! 梁毅兴奋地大叫,看着休旅车逐渐远去,梁毅丢下酒杯飞奔下楼,连奔带跑地连下了七个楼层,衝出百货商场的大门,跳上瑞福四,向着休旅车的方向疾驶而去。只是从八楼跑下底楼,再衝出商场上车,中间已经耽误了一两分鐘之久,等梁毅驾车追过七八条街,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鐘,休旅车早已不见踪影。 梁毅顺着休旅车行去的马路,直追出好几公里,还是没追着。梁毅又从来路奔回,每隔一条交叉路口就向两旁看去,还是没有休旅车的踪跡。梁毅沮丧万千,心随电转,举起手来狂按喇叭,希望藉此引起对方注意。但按了好几分鐘,还是没有结果。梁毅叹了一口气,这休旅车惊鸿一瞥,到头来还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梁毅沮丧地回到百货商场,上楼去把扫货的结果一股脑儿统统往楼下扔,再到底楼去捡起来抱上瑞福四。此时还不到中午,但梁毅游兴已失,便打道回府。 整个下午到傍晚,梁毅都在想着那台休旅车。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梁毅看得出那是台相当高级的车系,从车型看应该不是路虎就是揽胜。梁毅在买瑞福四前对各款休旅车做过研究,知道路虎和揽胜是同一厂牌的两种类似车系,后者比前者还要高级些,价格在百万人民币之谱,不是他这个科技小虫可以负担得起的。 梁毅虽然没追到车,但心想既然同在附近,迟早总会遇到。他现在终于可以确定,这世界除了自己还有其他的人活存下来。经过了近两个月的一人生涯,他现在非常渴望能够见到其他的人。起码自己不再孤单,不再是独自面对整个世界。 这天晚上梁毅又将公寓上下弄得灯火通明,但始终没有人来访。梁毅一整晚都在想,那个开休旅车的人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甚至在想,那人会不会是像段菱菱那样的大美女?他又想,能开路虎或揽胜的漂亮女人,一定长得很不一样,很特别。 整个晚上,梁毅都在幻想着一个开路虎的绝色美女。 梁毅不记得是何时进入梦乡的,但他清楚地记得,梦中确实看到了那个像段菱菱的美女,开着黑色的路虎,从他面前呼啸而过。 第十六章 柳暗花明 如此又过了几天,梁毅仍是天天继续着他的探索之旅。他也不特意去寻那辆路虎或揽胜,心想只要在上海,迟早总要遇到。他总是先入为主地认为开车的是个漂亮的女人,虽没什么根据,但梁毅寧可如此假设,这样让他更快乐些。这个世界都已经毁灭成这样了,若是有个人像梁毅那样也活了下来,是女人不是比男人有意思得多吗? 一想到对方可能是个漂亮美女,梁毅突然觉得自己的穿着是不是太邋遢了?他平时最恨西装领带,上班时不能穿得太随便,就勉强穿件衬衫,也不讲究品质的好坏。这些日子来过着一个人的生活,穿着自然能轻松随便就轻松随便。就连那一天到百货公司去挑衣服,梁毅也是尽挑些松松垮垮的衣裤,连个像样体面一点的衣物都懒得选。现在突然觉得,要是碰到这个美女,这样穿着岂不是会给人家一个挺差的印象? 既然想到这儿,梁毅觉得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于是这天一大早出门,就将瑞福四又开回了那家百货商店,一方面想挑几件像样的衣裤鞋袜,一方面想是否运气好又能再撞见那辆休旅车。 梁毅来到百货商场门口,将车停下,还是照例带了个手电筒进去。一二楼的模样摆设和他上次来时差不多,梁毅也不怎么在意。可是当他从停着的电扶梯爬上三楼时,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住了。 三楼的女装部一片狼藉,衣服鞋子化妆品散了一地,几乎所有的化妆品专柜都被撬开,有的玻璃柜子还被打破,里面的东西散得到处都是。一些高级的女用衣服裙子还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梁毅上到四楼,情形也和三楼差不多。这楼层卖的主要是女性内衣及必需品,梁毅看到一地都是女人的胸罩底裤,还有些一整包的面膜及卫生棉被扯开包装撒了一地。梁毅看得一头雾水,他确定自己那天逛这家商店时,这些楼层都整齐如一,丝毫没有异样。 梁毅又上了五楼,这层楼是高级的女用皮包大衣等物,却完好如初,丝毫没有被破坏的跡象。可是当梁毅要上六楼时,发现原来在电扶梯前的玻璃展示柜给打开了,里面那个原来穿着一身珍珠衣裙鞋帽的人体模型,现在竟然一丝不掛,所有的珍贵衣物统统不见了! 梁毅看着这些情景,心中更加确定那个开休旅车的是个年轻美女了。因为只有年轻漂亮的女人才会对珍珠衣裙有兴趣。至于三四楼为何被弄得那么乱?梁毅猜想大概是那女人穿了那么珍贵华丽的衣服后,以为自己是这世上唯一留下来的人,一身美艷无人欣赏,所以才把脾气发在那些剩下的衣服化妆品上。 梁毅越想越觉得他的推论有理,甚至高兴地自言自语道:「大美人儿别生气,我梁某人肯定会欣赏您的美丽。」 如此一来,梁毅更加精神抖擞地上到六七楼的男装部门,好好地替自己捡选了几件像样的服饰。七楼的高级男装里,更有十来万的西装衬衫和长裤,梁毅这回毫不吝嗇,替自己狠狠地挑了几件上好的衣裤。 梁毅高高兴兴地下了楼,临出商场大门时突然灵机一动,心想这个大美女说不定还会来这儿光顾,何不给她留个信息?于是他又跑回楼上,找到了一张大纸板和几根女人用的口红,在纸板上用口红写了几个大字:「高桥公园,梁毅」将它放在商场入口处的柜台上。心想自己住在高桥公园附近,让那个女人来找他岂不很好?后来又担心这样做不太周全,万一那个女人到公园来时他不在,或正在睡大觉怎么办?于是又在大字底下加了几个小字写道:「按喇叭。」他想只要在公园附近按喇叭,他在家里一定能够听到。梁毅本想留下地址,但想到如果这个女人对他家附近不熟,按地址找不如按喇叭来得有效,于是作罢。 梁毅出得商场,看看天色还早,于是驾着他的瑞福四在附近瞎转悠,想碰碰运气,但没有结果。 梁毅本来又想到,自己的瑞福四比起美女的路虎或揽胜,在等级上差了一大截,于是有衝动再回到陆家嘴的超跑专卖店,去换一辆蓝宝基尼或劳斯莱斯来开。可是回头一想,这瑞福四跟着他这么久了,怎么可以为了美女就喜新厌旧?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还为自己的这项决定很得意,认为自己是个念旧的人。只是回到家猛然看到客厅墙上的全家福照片时,突然又觉得自己为了美女而一时忘了老婆感到惭愧。只是梁毅惭愧了几分鐘,又找到充分理由安慰自己。心想现在已是世界末日,有美女总比没有强,便不再往牛角尖上鑽了。 如此又过了几天,算算自从红尘降临,迄今已近两个月了。梁毅虽然每天出门到处乱窜,却始终没机会再见到那辆休旅车。梁毅也拐回商场去看过,但自己留的纸板还在,店里的陈设还是跟上次来时一样。梁毅每天兴致勃勃地出门,但总是败兴而回,待在家中也始终没听到外头有人按喇叭。到后来公寓的发电机燃料又烧完了,公寓又变得一片漆黑,梁毅显得心灰意冷,无法决定明天是否还要去「光明煤油行」提油。梁毅意兴阑珊地起身坐到阳台上,对着一片星空发楞。 然而偏偏巧得很,就在此时,梁毅看到远方一辆车子疾驰而过,车灯在黑暗的夜空下显得格外耀眼。梁毅目测这辆车所在地点和上一次看到的相近,他立刻奔回屋内,拿出望远镜,将它用三脚架固定在阳台上,调着焦距仔细地盯着这辆车子,直到它在某个转角处消失为止。梁毅就将三脚架和望远镜留在阳台上。 第二天大清早,梁毅拿了一张地图来到阳台上,就着望远镜昨晚所调到的聚焦位置看去,然后将所看到的周围地貌和地图比对,大致确定了目标处。之后梁毅好好地洗了个澡,由于公寓没了电,洗的是冷水澡,不过好在是六月天,不至于冻坏身子。然后梁毅好好地吃了顿早点,盥洗完毕,压完马桶,挑出了前几天从商场抱回家的一套高级服饰,打扮完整了才出门,这身行头就好像要和情人约会一样。 梁毅按照地图的指示,又来到了东区滨临长江的工业区,在一排排工厂仓库间来回奔波。如此过了两个多小时,这一带的大街小巷几乎都走遍了,还是没见到那辆休旅车的踪影。 梁毅正自心灰意冷之际,突然从汽车的后视镜上看到那辆黑色的休旅车横向走过,就离自己不到几条街的距离。梁毅精神大振,立刻调转车头追了过去。可是等到他开到刚才休旅车经过的路口时,又不见了对方的踪影! 梁毅连按了几下喇叭,猛踩油门追将下去。这里的路弯弯曲曲地,梁毅驾着瑞福四拐了几个弯,忽然眼前似乎是条死巷,没有路了。梁毅正自狐疑,心想这休旅车总不会凭空消失吧?等他开到巷子底,才赫然发现右手边有一条小路。梁毅精神大振,立刻转上那条小路,心想当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如此又转了几个弯道,突然间眼前豁然开朗,瑞福四驶出了一片旷野,远方就是壮阔的长江!梁毅顿觉心旷神怡,举目四望,那辆黑色休旅车就在左方不远的小路上缓缓前进。 梁毅兴奋地大叫起来,猛按喇叭,加足油门追了上去。眼看就要追上,那辆休旅车却也加足了马力,向前飞奔而去。 梁毅立刻跟上,一面猛按喇叭一面猛挥手,示意对方停下,可是前方的车子却置若罔闻,仍然全速猛衝。梁毅看清楚了那是一辆路虎,也发觉路虎的马力比瑞福四高出了不只一个等级,很快地就将梁毅的车拋在后头。梁毅顿觉沮丧无比,不明白对方为何要逃走,也后悔没将瑞福四拿去换辆马力超强的蓝宝基尼。同时梁毅也从车后看清楚了,休旅车上坐的不只一个人。这一群人为何要躲他,梁毅想破脑袋也弄不清楚。 没多久那辆休旅车就在前方路口拐了个弯,等梁毅追上去时,休旅车又失去了踪影。 梁毅沮丧极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们,却又失去了。梁毅已经过了两个月的无人生活,此刻非常希望有人作伴。梁毅现在已不奢求车上有美女了,就算是一堆丑男也行。只要能找到几个共度患难的朋友,总比自己一个人挣扎求存来得强。 梁毅正自心绪低落,开着车往回家的路上走去,没想到拐了一个弯,却看到那辆休旅车就停在前面,车旁站了四个人,三男一女,面无表情地望向自己。 梁毅高兴得几乎要哭出来,他立刻将车停住关上了引擎,走下车来。他本想立刻衝上前去拥抱他们的,但想到刚才对方一昧逃跑,或许对自己的企图有所误解,便放缓了脚步。 梁毅抑制着心中的激动,慢步走上前去,高声说道:「我叫梁毅。。。」突然发觉自己声音颤抖,几近哽咽。 梁毅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自己悸动的心绪,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找你们找了很久了。」 第十七章 仓库 梁毅一面说话,一面观察着眼前这四个陌生人。梁毅发觉他们都是年轻人,最前面的一个约莫十九二十来岁,长得壮硕魁梧,身高和梁毅差不多,但肩宽体胖,看上去足足有八九十公斤重。他旁边站着一个瘦弱的青年,差不多岁数,也差不多高,只是瘦骨嶙峋地,顶多也就四五十公斤,和那个壮硕的青年形成强烈的对比。他两后面站着一男一女,男的个头挺矮,顶多一米五几,看来也就二十来岁。女的长得眉清目秀,一脸稚气,还是个小女生,大概十四五岁左右。 这几个人穿着都不怎么整齐,除了那个小女生外,其他人的装束简直可以用邋遢破烂四字来形容。四个人望着梁毅,眼神里充满了戒惧和敌意,显然不把梁毅当作善类。 梁毅看这情景,心想这几个年轻人经歷了红尘带来的剧变,很可能身心都遭受到极大创伤,因此才对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外来人充满敌意。梁毅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操之过急,他认为自己比对方大了十几二十岁,毕竟世面见得多些,慢慢来总会赢得对方的信任。 于是梁毅又重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说道:「我叫梁毅,梁山伯的梁,毅力的毅。」缓了缓,见四个人仍然没什么反应,于是慢慢说道:「我住在高桥公园旁边,就在地铁港城路站附近。」 梁毅看四个人仍是冷冷地瞪着他一句话都不说,于是想了想,斟字酌句地解释道:「我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只是自从这个,,,这个世界毁灭以来,一直都没见过别人,今天看到各位同是生还者,心里非常高兴。」这几个人还是半个字不吭,静静地站在原地。 梁毅停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也失去了家人好友,我的妻子女儿,,,」说着说着有点哽咽,停了一下又道:「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了一想又接下去说道:「我只觉得人多可以互相帮忙,譬如说我知道如何利用发电机发电。」 梁毅讲了半天,见这几个孩子还是没什么反应,心想也急不得,于是无可奈何地微微一笑说道:「我想你们大概还不太相信我,这样吧!我过两天再来这里,如果你们觉得我们可以互相帮忙,就在这儿等我。」 梁毅说完这话,本想无奈地离开,却见那个大块头看了身旁的小瘦子一眼,小瘦子立刻开腔问道:「你,你会发电?」 梁毅见对方终于开口说话了,心中非常高兴,脸露微笑地回答道:「是的,我还会很多其他的事情。」 这小瘦子似乎动心了,又望了那个大块头一眼,然后支支吾吾地说问道:「那你,你,你帮我们么?」 梁毅听了很爽快地说道:「当然!」 这四个人互相对望了几眼,只见那个大块头对眾人点了点头,就逕自跳上了那辆路虎,坐在前排驾驶座右边的座位上。小瘦子立刻对梁毅道:「那你跟着我们的车!」说完便自行坐上路虎的后座,那个矮个头的男子则坐上驾驶座开车,小女生也坐在后座。 梁毅看这情形,似乎那个大块头是眾人的头头。见对方发动引擎,便迅速坐回自己的瑞福四上,跟在路虎的后面。 路虎在前领路,只不过转了几个弯,就在一间大仓库前停住。见眾人下了车,梁毅猜想目的地已到,这仓库就是他们的窝,于是也将车停在一旁,熄火下了车。梁毅见这仓库前还停了好多车子,甚至还有一辆军用的大型吉普车,心中不免诧异,猜想这群年轻人还真有点本事,连军用车辆都给弄到这儿来。 眾人见到梁毅下了车,便往仓库大门走去。梁毅叫住他们,很客气地问道:「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各位?」 眾人停住脚步回头,仍是那个小瘦子,似乎犹豫了半天,才囁嚅地说道:「我,我叫大陈。」梁毅听了不觉好笑,这个人身材瘦小,却偏偏叫大陈,不过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可笑的表情。 大陈又看了眾人几眼,见大伙儿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指着那个大块头对梁毅说道:「他,他叫黄尚。」又指着那个较矮的男子道:「他叫江钧。」梁毅也搞不清楚是哪个江哪个钧。 最后大陈又指着那个女娃儿,支吾了半天才说道:「她,她,她叫葛歌。」梁毅差点没笑出来,这发音就像哥哥,她明明是个女娃儿,名字却听来像哥哥。 梁毅终究忍住了笑容,很有礼貌地说道:「大家好。」然后便跟着眾人进入了这间大仓库。 这仓库占地相当大,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看起来很像港口仓储的转运站。仓库四周都有通风的窗户,阳光从窗户中透进来。但因为仓库实在太大了,光线只及到周遭的地方,越往中间走就越显得阴暗。 梁毅随眾人来到仓库的中央,看到那儿腾出了一些空间,上头放着几个破烂的床垫,几张大办公桌及一堆椅子,显然这儿就是眾人蜗居的地方。梁毅见桌面地上摆满了罐装饮料及一包包的饼乾坚果等乾粮。有些饮料食物已经打开,凌乱地散得到处都是。除此之外,不见任何其他的蔬果或肉类食物。 梁毅随手捡起了一包乾粮,问眾人道:「你们一直都吃这个?」心中顿生同情之感。 大陈代表眾人点了点头,梁毅又看到床垫上都是些凌乱的毛巾衣物,连个像样的枕头被套都没有,叹了口气道:「真难为你们了。」说罢满面笑容地道:「回头我给你们带些好吃的东西过来,还有一些像样的衣物被褥。」 眾人听了,眼睛都为之一亮,梁毅打铁趁热道:「鸡腿排骨玉米香肠,还有上好的蚕丝枕头蚕丝被。」 几个人一听,都露出了笑容,那个女孩葛歌小声地问道:「新鲜的吗?」显然问的是鸡腿等物。 梁毅拍着胸脯大声说道:「保证新鲜美味!」 眾人听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梁毅看在眼里,心中惻隐之心大起,想到这些孩子们两个月来都靠乾粮度日,真难为他们了。 梁毅看着阴暗的仓库,问眾人道:「知道这里的发电机在哪儿吗?」 此话一出,眾人大眼瞪小眼,显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可能连发电机这个东西都没想过。 梁毅看了,也不为意,轻松地说道:「没关係!发电机应该都在仓库后方的厂房内,我应该可以找到。」说完便逕自向仓库的后进行去。 梁毅走到仓库的后方,见左右都有一排房间,正想往右手边方向行去,却见大陈忙上前道:「那,那边是厕所。」然后就挡住了前往右边的通路,见梁毅似乎面露狐疑,连忙解释道:「没,没水了,都,都堵住了。」 梁毅这回听懂了,堵住的厕所是什么样子,他可没有勇气去探寻。 梁毅于是到仓库左手边,看着一间间房间上的标示寻去,来到一间标着「机械库」的房门前,伸手打开了门。 机械库内都是一具具大型器械,梁毅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一台类似发电机的大机器。仓库的发电机不比一般公寓,体型大出许多不说,操作也不一样。梁毅就着机器研究了半天,这里拨拨那里扳扳,陡然间机器发出怒吼,一阵抖动后,机械库里所有的机器都动了起来,整个仓库也瞬间大放光明。 梁毅在许多机器之间来回研究,发觉有的是通风设备,有的则是车床器械。梁毅把目前没用的机器如车床等关掉,一方面节省发电机的燃油,一方面以策安全,免得这些大机械生出什么意外来。 梁毅得意洋洋地回到仓库眾人聚居的地方,见整间仓库一片光明,葛歌和江钧面露喜色,黄尚则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梁毅也不介意,欣喜地对眾人道:「有电了一切都好办,水塔充水了就有自来水,可以冲马桶。」梁毅想到堵住的厕所就觉得恐怖,所以特别强调一番。接着又说道:「热水器能动了就有热水可以洗澡。」梁毅说着瞧了葛歌一眼,发觉这小女孩果然眉开眼笑,显然女生比较爱乾净是事实。 梁毅又说道:「我现在回去给大家带补给品来,吃的穿的用的。」想了想又道:「我还得去替发电机找些燃油来,现有的燃油恐怕撑不了一天。」之后看了看手錶说道:「这一来回怕要好几个小时,,,」想了想道:「天黑前我会回来的。」 梁毅转身正要离去,瞥眼看到黄尚的右手臂上有一条挺长的伤疤,伤口还没有完全癒合,于是关心地问道:「你受伤了?」说罢伸手指着那条伤疤,手指虽离伤疤很近,却没有要碰触的意图。 没想到黄尚粗鲁地把手一抬道:「真没事!」 梁毅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心想这傢伙不知好歹,自己好心被蛇咬。不过想想这个大个子本来就沉默寡言,他既然说真的没事,也就算了。 梁毅对黄尚笑了一笑道:「没事就好!」便转身出了仓库。 梁毅驾着瑞福四飞快离去,临行前特别在导航系统的地图上标出这间仓库的地点。他心中高兴极了,经过了两个月的无人世界,梁毅终于找到了一群伙伴。虽然这些人对他仍怀有戒心,但梁毅有信心,凭着自己的经验和耐力,可以赢得这群年轻人的信任,共同面对未来的难局。 第十八章 秘密 梁毅驾着瑞福四回到了他的公寓内,心情愉快极了。他迫不及待地翻箱倒柜,将家里留下的补给品一一挖出来。梁毅发觉这些吃穿用品仍然不够,于是乾脆再度下楼,跳上了瑞福四,向离家最近的超商开去。 梁毅将超商内所有熟食都搬上了车,这些熟食在那儿躺了两个月,除了一些汤水已经乾涸外,都还新鲜可口。梁毅还嫌不够,又开到了好市多,搜刮了足够的美食蔬果。接着他又开到一间大型蚕丝被专卖店,抓了几套上好的蚕丝被及枕头。最后又拐到「光明煤油行」,连续装满了好几大桶煤油。整辆瑞福四的后车厢和后座都塞得满满的。 如此确实花了好几个小时,从正午直忙到傍晚,眼见日头已偏西,梁毅便往江滨的仓库驶来。到达仓库时,见里面灯火通明,心里着实高兴。梁毅熄火下车,先抱了一大堆食物进了仓库,来到仓库中央,见四个人还在那儿,便满脸笑容地大声地说道:「小朋友们,好东西来啦!」说罢就把满怀食物往最近的一张办公大桌上放。 几个人看见一桌子的鸡腿排骨香肠滷蛋,眼睛都瞪得直了,显然两个月来从未嚐过这些美味。只是他们眼睛虽在流口水,身体却一动不动,大陈江钧和葛歌都一起望着黄尚,似是在等头头的命令。只是这个大块头瞪着美食,却一脸狐疑地看着梁毅。 梁毅看在眼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没有坏!没有毒!」说着自己便捡起了一根鸡腿啃将起来。梁毅从早上追车开始,也折腾了一整天,肚子真是饿了,三两口便将一根大鸡腿啃个精光。 这一来不得了!黄尚率先上前抓起另一根鸡腿大嚼起来,其他三人也蜂拥而上,抢着桌上的食物狼吞虎嚥。葛歌毕竟是女孩子,没其他三人那么馋像毕露,但也吃得气都来不及喘一下。梁毅看着这群年轻人的模样,惻隐之心大起,连忙安慰他们说道:「东西有的是,别噎着了!」但这话说了有如白说,这些人显然都已饿坏了,只顾着猛吃,将梁毅的话当耳边风。没多久江钧真的吃噎了,咳了好久才缓过气来。 梁毅也不介意,跟着眾人一道吃着。待大伙儿都大快朵颐后,便招呼着眾人说道:「我车上还有许多好东西,一起来搬吧!」说罢就领头向仓库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东西挺多,若有手推车最好。」眾人犹豫了一下,最后大陈和江钧走了出来,江钧还真推了一辆大型的平板推车出来,黄尚和葛歌则留在里面。梁毅看了心中颇不以为然,葛歌是小女生也就罢了,黄尚个头最大,看来他一个人的力气比瘦小的大陈和江钧加起来还多,却偏偏不来出力,这个头头也未免做得太差了。 出得仓库,梁毅将一车的东西全搬到推车上,一趟就统统运了进来。眾人看到除了鲜蔬水果外,衣物鞋袜被套枕头应有尽有,各个眉开眼笑。梁毅领着眾人把床垫等大件物品搬了下来,汰换了原来在那儿的破烂床垫,并将蚕丝被褥和枕头在新床垫上铺好。然后梁毅又将衣物鞋袜分送给眾人,葛歌更分到了一些特别的女用衣鞋,让她欣喜地连声道谢。这期间黄尚始终坐在一旁一动不动,梁毅着实看不惯,但也没有理会。 等一切分配完毕,推车上只剩下几桶燃油,梁毅于是推着板车向仓库后进走去。没走几步就见大陈匆匆跟上来问道:「你,你要去哪?」神情似乎挺紧张的样子。 梁毅瞪了他一眼,微哂说道:「给发电机补充燃油。」见大陈仍是满脸狐疑,便耐着性子解释道:「仓库这么大,发电机燃油很快就用完了,需要随时补充。」 梁毅来到机械房,将燃油往发电机里补充,并将其他几桶燃油放在发电机旁,来回检视一番才走出来。大陈并没有跟进来,但梁毅发觉这个瘦子一直守着往右手边的通道,似乎那儿隐藏着什么秘密,害怕梁毅发现似的。梁毅颇感奇怪,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故意佇足在通道口向右边那儿望着。 果然大陈神情紧张地说道:「厕,厕所不通。」并用身体挡住前往厕所的通路。 梁毅疑心大起,猜想他们一定有什么不愿让他知道的祕密,当下也不点破,便逕自回到仓库中央眾人聚集之处,大陈自然也跟在后面。 梁毅见眾人喝足吃饱,葛歌忙着试新衣新鞋,江钧则在一台手提电脑上玩游戏,只有那个大块头黄尚,还是向神像一样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面无表情地瞪着他看。 梁毅见天色已晚,这个带头的黄尚并没有留客的意思,便很识趣地朗声说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们。」说罢便转身离去。 葛歌连忙高声说道:「谢谢梁,梁,梁,,,先生。」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梁毅,觉得称呼大哥太年轻,称呼叔叔又太老,到头来选择了最通用的「先生」二字。 梁毅听了,回过头来微笑着说道:「不客气,美女。」梁毅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葛歌,觉得叫她小妹太曖昧,叫小姐太危险,因为中国有些地方「小姐」是指酒吧内坐檯的女公关,不能随便乱叫,最后选择了最通用的「美女」二字。这两个字在现在非常流行,管她长得美不美,叫女人美女总不至于得罪人。 梁毅走到仓库大门,想到大陈刚刚神经兮兮地紧张模样,突生调侃之心,回头对里面大声说道:「水箱现在有水了,厕所堵住,想法弄通吧!」说罢便跳上他的瑞福四扬长而去。 一路上梁毅一直回想着刚才的情景,他觉得黄尚这个人阴沉沉地,有点奇怪。而大陈那紧张神秘的表情,更让他觉得其间必有蹊蹺。只是梁毅想不通,这群年轻人在仓库后头到底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祕密? 梁毅第一感是他们在那儿藏了什么贵重物品,毕竟是偷来的,不好意思让他知道。梁毅猛然想到那天在百货商场看到的场景,八成是这些小朋友干的,那整套珍珠衣物大概也是葛歌给拿的。梁毅想到刚刚在仓库没见到那些珍珠衣裙鞋帽,那肯定是给藏在那儿了。只是梁毅想不通这些珍贵物件为何要藏在厕所里?仓库这么大,后面厂房这么多,大可藏在一间房内再上锁啊! 梁毅旋即又想,大陈说厕所不通也八成是真的。没有水冲的马桶是什么可怕的模样,梁毅连想都不愿意去想。尤其这几个小男生用的厕所,梁毅年轻时自己也有这种体验,男生都不怎么爱乾净,厕所就算有水冲也是给搞得污秽不堪的,何况是没水的? 梁毅想另一种可能是那儿真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珍稀物品。说不定这些人跟他一样,从银行的保险库内偷来了什么红印花小一圆的稀世珍宝,也或许这些人弄来了什么可怕的武器。仓库门口停了一辆罕见的军用吉普车,表示他们真的闯过什么军事基地,偷来一些枪枝弹药也不无可能。 梁毅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就开到了家门口。这个家很好认,此时天色已全黑,大老远就看到公寓的灯光,全上海都会区独一无二,像一盏灯塔一样地照亮整个宇宙。梁毅回头往东望去,却不见仓库的灯光。梁毅上到自家门口,从阳台望出去,也看不见仓库的灯火。梁毅猜想大概仓库位置较低,灯光被周遭的建筑物挡住了吧?否则大地一片黑暗,距离几公里外的灯光应该是显而易见。既然从这儿看不到仓库的灯光,就表示从那儿也看不到公寓的灯光,也难怪这些日子公寓虽然点灯,他们始终未能找上门来。 当晚梁毅睡得很安稳,心情踏实了许多。第二天一大早,梁毅就有衝动,想要再去拜访他们,但旋即想到截至目前为止,他们似乎对自己仍怀有颇大的戒心。除了那个小女孩葛歌对自己还算友善外,其他三个好像都不怎么欢迎自己。尤其是那阴沉沉的黄尚和神经兮兮的大陈,梁毅想来就觉得很不舒服。于是他按耐住心中的衝动,决定等上几天再说。 但接下来的这两三天梁毅也没间着,他不但继续四处搜寻美食,甚至开到浦西城隍庙的小吃街内,将那天没吃的食物统统扫了过来,包括他始终不敢尝试的炒田螺。他又来到南京路上的高级百货店内,替葛歌挑了几件名牌服饰皮包及女鞋,如普拉达高跟鞋及爱马仕鱷鱼包等,还弄了些香奈儿及雅诗戴兰的高级化妆品。 接着他又到港匯恆隆广场的微软旗舰店,弄来了一堆平台系列及xbox游戏机,再到邻近的漕溪北路百脑匯二期的戴尔旗舰店,搞来了最新款的外星人桌上型电脑。梁毅将这些电脑游戏机先载回家里,花了两天时间将它们架设连接成一个完整的游戏网路平台。梁毅本身就是学电脑的,对这些玩意可说是驾轻就熟,也知道年轻人多少都喜欢玩游戏。梁毅挑选的都是最高级的组件,这些电脑软硬件加起来,在过去总要几十万人民币才能搞定,这些孩子们肯定没见过。虽然现在网际网路已经没了,但几台电脑架成一个区域网路,彼此间仍然能够玩起网路游戏。 梁毅架设完这些电脑和游戏机,又特地跑到附近一家专卖线上游戏的商店内,将店内所有的游戏產品全数搬回家,再根据最新网路游戏的排名选出了一二十件產品。网际网路虽断,但网搜如百度等过去的搜寻结果都还在,选出排名不是难题。这些游戏有的梁毅也听闻过,如「上古世纪」就是一部动画製作格外精细的冒险游戏,「全军破敌」和「尸流感」则是男生爱玩的动作游戏,后者更有恐怖血腥的画面在内。 梁毅花了几天时间准备了这么多东西,无谓是想收揽人心,和这几个年轻人建立交情。他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特意等太阳高掛空中之后,才将这些精心装置的礼物係数搬上他的瑞福四,再度朝江滨的仓库驶来。梁毅满心希望,他的一番心血能够得到回报,赢得这群年轻人的信任与友情。 梁毅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打开了通往地狱的鬼门! 第十九章 囚徒 梁毅再一次来到江滨的大仓库前,发觉大门紧闭,而且上了锁。他心里顿觉不太爽快,这些人出去了把大门锁起来,分明就是防他来着。梁毅无可奈何,心想既然已经来了,等等也无妨。间来无事,便绕着仓库的四周走了一圈。没想到这仓库挺大,来回走上一圈耗去他十来分鐘的时间,而且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梁毅刚从仓库的另一头绕出来,便看到那群人驾着车回来了,刚在仓库门口停下。梁毅这才注意到他们换了一辆车,不再是原来的路虎,而是一辆中型的厢型车。 梁毅走上前去,看到大陈第一个下车,就问他道:「你们的路虎呢?」此时其他三人也下了车,都瞪着梁毅看。 大陈看了一眼黄尚,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没,没油了。」 梁毅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实话,听他说没有油了,便语带调侃地笑道:「没油可以加呀!」 大陈还是支吾地说道:「加,加油站没,没电。」 梁毅听了哈哈笑道:「要加油站做什么?全上海市的汽车都是你们的加油站!」见眾人似乎没听懂他的话,便又解释说道:「虹吸管的原理总知道吧?用一根管子和一个油桶就行啦!」他没多做解释,心想这些小朋友就算学校成绩再烂,虹吸管这种基本常识总不会不懂。 梁毅走上前打开了他的后车厢,指着里面大大小小的电脑游戏机说道:「诺,又给你们带好东西来啦!一起搬吧!」 眾人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电子装置,除了江钧的眼睛稍微亮了点外,其他人似乎并不感兴趣。梁毅也不管,心想待会安装好了自然会有人喜欢,就对眾人说道:「把门打开,拿推车来搬吧!」 大陈又望了望黄尚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对的意思,便逕自从身上拿出了一把钥匙,将仓库的大门打开。江钧倒是动作挺快,进去将一台大平板车推出来,动手帮梁毅将一车东西都搬到推车上,然后率先将板车往仓库中间推去。葛歌看到车上除了食物还有漂亮的衣服鞋帽化妆品,也兴奋地跟了进去。 梁毅将瑞福四的后车厢门关上,瞥眼见大陈本要打开厢型车的侧门,却被黄尚一手制止,两个人的表情都很诡异。梁毅装着没看见,心想这些人八成又是偷了什么贵重东西回来,不想让他知道。 到了仓库里头,梁毅等眾人都到齐了,便先将食物分给大家。这回大伙儿不再有任何顾忌,纷纷吃得津津有味。梁毅又将女用衣物化妆品送给葛歌,小女孩接过,小声说了声「谢谢」,表情很不自在。梁毅总觉得这群人透着古怪,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梁毅趁着眾人大吃大喝之际,动手架设电脑和游戏机。由于他事先在家中已设置过了,所以很快地整个系统就连通起来。这些都是高端的电子设备,画质音响都属一流,梁毅一啟动游戏主机,整个世界都似生动活泼起来。几个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银幕,就连黄尚也不免好奇地望着。 梁毅得意洋洋地招呼眾人过来,让每个人坐到一台独立的电脑面前。这些电脑都和游戏主机连在一块,每个人有自己专属的银幕,可以操控游戏的画面。黄尚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但梁毅看得出这个大个子也因为好奇而有点心动。江钧最是兴致勃勃,紧紧地抓着游戏机的操纵桿,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大陈则始终畏首畏尾地,好像什么都不敢尝试。葛歌是唯一的女生,胆怯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梁毅则爽快地说要来教她。梁毅总共架设了四台连线电脑,没想到给自己多留一个,于是便带着葛歌共同玩一台。 梁毅选了一个最容易入门的任天堂超级马里奥大赛车游戏,这个游戏就是每个人选一个主角,在各种形式的赛车场上争先。黄尚选的是大暴龙,江钧选的是马里奥,大陈选了路易奇,葛歌则选了樱桃公主。四个人四辆车从起跑点上衝刺。 这个游戏的特点是每个角色在赛场途中都可以拣选武器,越是落后的得到的武器越厉害。江钧一开始一马当先,旋即就被大陈的一个砲弹打翻下马来。接着大陈又被黄尚的闪电击中,滚落悬崖而落后。眾人玩着玩着,开始着迷起来,也不时传出笑声。梁毅指点着葛歌,小姑娘一开始也不太熟,几圈下来也就渐入佳境。梁毅心中高兴极了,心想藉由游戏,眾人的感情和信任很快就能建立起来。 然而随着游戏的进行,梁毅开始发觉江钧和大陈都特意礼让黄尚的暴龙,不但让它超前,而且有机会用武器打也不用。梁毅本来对黄尚就没什么好感,现在这情形让他心里更加不爽,于是他帮着葛歌,对准了大暴龙射出一记大砲弹,将黄尚的大暴龙打入旁边的湖里。梁毅趁机抓着葛歌的手,一轮操控又赶上了其他两人,最后率先衝线。 梁毅高兴地大叫,伸出手要和葛歌击掌祝贺,却见葛歌表情尷尬,似乎有点害怕。转眼看江钧和大陈也是如履薄冰,胆战心惊的模样。只见黄尚脸色铁青,一把将手上的操纵桿往地上一摔,站起来走人。 梁毅看得心头火起,心想这小子实在太过霸道,于是高声衝着黄尚的背影说道:「喂!你也未免太没风度,,,」话没说完,觉得衣袖突然被抽紧。梁毅回头一看,只见葛歌拼命扯着他的袖子,满脸惊恐地对着梁毅猛摇头,眼神里尽是乞求之色。 梁毅大感诧异,万没想到这些人怎会如此忌惮黄尚。正待发问,突然间仓库后头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梁毅吓了一大跳,转眼看江钧和大陈也是面面相覷,脸上尽是惶恐之色。大陈丢下了手中的操纵桿,立刻向声音来处跑去。江钧和葛歌则坐在原地,黄尚则站在远处,看起来似乎心怀芥蒂地监视着梁毅。 梁毅听声音的方向似乎就是从右边厕所那儿传来,心想这里面果然有什么蹊蹺。没多久大陈神色仓皇地跑了回来,在黄尚耳边不知耳语了什么。只见黄尚脸色一沉,对着江钧和葛歌说了一句「你们留下。」便和大陈匆匆到后头去了。 黄尚这句「你们留下」说得声色俱厉,根本就是在对江钧和葛歌下达命令。梁毅见这两人果然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原地,心中大为惊骇,不明白这群人为何如此惧怕黄尚。 过没多久,后方传来争吵的声音,接着又有乒乒乓乓的撞击声响,夹杂着类似哀号的叫声。 梁毅实在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要往后方去一探究竟。 冷不防手臂被葛歌死抓着不放。梁毅转过头来,看到葛歌一脸恐惧地求着说道:「梁,梁大哥,你别掺合了,快,,,快走吧!」转眼看江钧,也是满脸惧色。 到了这个节骨眼,梁毅无论如何是不会走了。他甩开了葛歌紧抓着的双手,快步向仓库后方奔去。葛歌拦不住他,急得眼泪直流,和江钧一道跟在梁毅身后追来。 梁毅来到仓库后进右手边,发现尽头有两间厕所,一左一右,门都是紧闭着的。嘈杂争吵的声音是从左边的女生厕所发出来的。梁毅毫不犹豫,推门进去。 梁毅一进女厕,就觉一阵臭气扑鼻,抬眼望去,黄尚正背对着自己,听到开门声音就反转身来,大陈躲在一旁闷不吭声。梁毅向里头一望,赫然发现还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地跌坐在地上。这两个都是中年人,年纪看来比梁毅还要大上好几岁。左边的是个女的,身体几乎平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胸脯起伏不定,看上去相当虚弱。右边的是个男的,背靠在墙壁上,面容猥琐不堪,不断咳嗽,嘴角还有血跡,显然受了外伤。 梁毅见状,推开了黄尚走到那男的身旁,蹲下去查看他的伤势。那人看到梁毅,面露惊异之色,有气无力地问道:「你,你,,,你谁?」一句话都说不完全。 梁毅回答道:「我叫梁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受伤了?」 那人睁着无力的眼睛看着梁毅,半晌才缓缓说道:「你,你走!这,,,这儿没你事!」说着伸手要将梁毅推开,身体动处,梁毅听到一阵金属的摩擦声。 梁毅低头一看,赫然发现此人腰际缠绕了一根粗大的铁鍊,每一个练环比大拇指还粗,铁鍊的另一端绕在女厕隔间的柱子上,还上了锁。梁毅回头看那个女的,情形也是一样。 梁毅心下大惊,万没想到这两人竟会是被关在这儿的囚徒! 梁毅一股热血直衝脑门,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是否身处险境。他跳将起来,面对着黄尚大声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被绑在这里?」 冷不防一颗斗大的拳头直袭梁毅的面门,梁毅完全躲闪不及,被击个正着,往后便倒,头砸在隔间的墙上。梁毅登时眼前一黑,一口气缓不上来,晕了过去。 第二十章 宫廷闹剧 不知过了多久,梁毅悠悠醒转,他微微地把眼睛睁开,觉得脑袋晕眩眩地,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等他稍微清醒了些,眼睛稍微睁大了点,才发觉自己躺在仓库的地上,四周都是办公桌椅,桌上的电脑银幕还在显示超级马里奥的赛车画面。 梁毅觉得口鼻上似乎黏呼呼地,伸手一摸,竟摸了一手血跡!这一来可把梁毅吓醒了些,他也依稀记得刚刚是着了黄尚的道,捱了他一记老拳。 梁毅翻转身体撑着坐了起来,突觉腰间一紧,并听到金属在地上磨擦的声音。梁毅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腰间给绕了一圈铁鍊,鍊子的另一端绕在一张办公桌两隻脚间的横架上,鍊端上了一个大锁!这样子跟刚刚在女厕内看到的两个囚徒情形一样。 梁毅惊骇莫名,转头看到大陈江钧葛歌都在一边站着,脸上表情诡异无比,而黄尚一个人坐在较远处,手上拿着一根不知是什么的大黑管子,正用一块布仔细地擦着,看都不看梁毅一眼。 梁毅怒火中烧,衝着黄尚大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并用双手拽着铁鍊,但铁鍊牢牢实实地,无论梁毅怎么使劲都无法脱身。 梁毅见一眾人都无反应,更是愤怒地大骂道:「你们这群王x羔子,快把我给放了!」 一群人还是没有反应,大陈江钧葛歌看来都噤若寒蝉,黄尚则仍是擦着那根大管子,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梁毅更加破口怒骂,接着伸手抓起桌上的一片光碟盒子,朝黄尚怒掷过去。因为距离稍远,梁毅又是坐在地上,盒子没能砸到黄尚,掉落在他的脚边。 这回黄尚有反应了,他抬起头来,瞪了大陈一眼,手上的大管子重重在地上砸了一下,发出沉重的金属声。 大陈立刻对梁毅叫道:「不,不得对黄尚无理!」声音颤抖无比。 梁毅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继续对黄尚咆啸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这么对我?你他x的是什么东西?忘恩负义!」 黄尚显然更加愤怒了,他的眼里冒出怒火,但他并不是看着梁毅,而是仍看着大陈。 大陈脸色惨白,战战兢兢地说道:「黄,黄尚息怒,陈,陈叫他安静!」接着便转头对着梁毅大声叫道:「不,不得对黄,黄尚无理!快快谢罪!」 梁毅听大陈反覆的说词,像极了电视上的台词,觉得既无理又可笑,便高声对大陈道:「你还挺会说的,难不成你叫他。。。」 梁毅话说了一半,突然之间停住了,张着嘴半晌吭不出半句话来。 他突然听懂了,大陈不是叫那大个子「黄尚」,而是叫他「皇上」! 梁毅一直以为「黄尚」是那大块头的姓名,到现在才明白他们真正叫他的是「皇上」这两个字! 梁毅瞪着大陈,以不可置信地语调问道:「你叫他皇上?你。。。」 梁毅说了一半又怔住了,因为他又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眼睛从眾人脸上扫过,以惊异的语气一个个问道:「你是大臣?」「你是将军?」「你又是?。。。」想了一想,恍然大悟道:「你是格格?」几个人都没反应,显然梁毅说得没错。 梁毅万没想到这种荒谬的宫廷闹剧居然会搬上现实生活来。他看着眾人,仔细回想这几天的事情,突然间爆笑起来叫道:「哈哈哈哈!你们这是演的哪一齣?」然后转向皇上,语带讽刺地嘲笑道:「你演的又是哪门子皇帝?唐太宗?宋太祖?还是崇禎?溥仪?」 皇上听了,终于把视线从大臣身上转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梁毅。 梁毅继续调侃他道:「请问皇上,你的帝国叫啥?年号是啥?有多少臣民?土地面积占有多少?」见皇上仍是呆呆地望着自己,便指着仓库上下和其他几人继续揶揄道:「敢问皇上,这就是您的皇宫吗?这几个人就是您的所有子民吗?这也未免太寒酸了吧?您应该广招子民,大修宫殿,再纳几个美人做后妃不是吗?」停了一停,又装模作样地自言自语道:「哦,不对呀!这到哪儿去招子民,修宫殿,又从哪儿弄来美人啊?难不成把那些红色的尘屑弄来充数吗?」 梁毅如此冷言热语,皇上自然更加恼怒,冷不防又将那根管子在地上重重地一剁,口里迸出几个字来:「真很愤怒!」 梁毅听这个皇上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管他真愤怒假愤怒,正要反唇相讥,陡然发觉皇上说的不是「真」很愤怒,而是「朕」很愤怒!梁毅更想起几天前他要查看皇上手上的伤势时,皇上当时脱口而出的也不是「真」没事,而是「朕」没事。梁毅心中骇然,心想这个大块头原来早就做皇帝梦了,从一开始这些人就是皇上大臣将军格格地叫来叫去,只恨自己完全没有警觉性,到现在才发现这些事实。 只见大臣立刻诚惶诚恐地回答道:「皇上请息怒!此人惹恼皇上,请皇上降罪!」说的简直就是标准的戏剧台词。 皇上听了,阴沉沉地说道:「给朕重打二十大板。」说得煞有介事。 梁毅听这一君一臣对答得跟电视上宫廷剧如出一辙,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却没想到大臣却正经八百地回了声:「微臣遵旨。」便当真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粗大的木条,朝梁毅走来。 梁毅恶狠狠地瞪着大臣叫道:「你敢碰我?」皇上虽然高大壮硕,梁毅自忖打不过,但大臣瘦巴巴地,梁毅就一点不怕他。虽然他人坐在地上,还绑了个铁鍊,但大臣要打他板子,梁毅自信还没那么容易。 果然大臣见状,怯生生地停住了脚步,但嘴里仍然战战兢兢地说着:「你,你惹怒皇上,还不快快领罚,受,受刑。」但他嘴上叫梁毅领罚受刑,自己却不敢上前施罚用刑。 皇上见状,转头对将军使了个眼色。将军毫不犹豫地便向梁毅扑将上来,和大臣一块抓着梁毅的身子,企图将梁毅翻转过来,屁股向上。 梁毅拼命挣扎,却没想到将军个头虽小,力气却挺大,加上梁毅铁鍊加身,受限颇多,力量也不好使。将军和大臣联手,在地上和梁毅扭打了半天,硬是将梁毅翻了个一百八十度,然后将军便整个人压在梁毅身上,不让他有翻身的机会。 梁毅嘴里才开口大骂:「你们他x的。。。」突然间屁股上就是一棍子,打得他痛彻心脾,忍不住失声大叫起来。接下来二三四五连续几棍子,梁毅给打得齜牙裂嘴,眼冒金星。大臣选的木条虽没有宫廷用的廷杖来得结实,但木条子毕竟比皮肉要硬上几倍,这几棍子打下来还真是痛入骨髓。梁毅着着实实地捱了二十棍子,刚开始还又叫又骂,到最后连叫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二十棍子打完,梁毅已是涕泗纵横,瘫趴在地上,一时半会根本无力爬起了。好在他早晨没喝多少水,否则怕是要被打得失禁尿裤子了! 将军和大臣用完了刑,便爬了起来,任由梁毅趴在地上哀哀哼哼。大臣还一本正经地对皇上说道:「啟奏皇上,用刑已毕。」 梁毅趴在地上,脸朝着另一边,看不见皇上的表情,只听他轻蔑地哼了一声,一句话也没说。 如此过了十来分鐘,梁毅还是趴着,姿势不动,但心中可谓是惊怒交集。他万没想到竟会遭遇此种羞辱,虽然一时趴在地上没有动静,但脑里飞快地运转着。他现在终于了解到,自己已陷入了恐怖的地狱中。而且看这情形,皇上已经驾驭这几个人好一阵子了。梁毅又想到给关在女厕所里的两个人,情形恐怕比自己更惨,而且深陷牢笼大概也有好一段时间了。梁毅趴在地上,忍着屁股上的疼痛,听着自己的心跳,苦思脱身之计。 就在此时,只听到身后皇上的声音说道:「朕饿了,传膳!」用的还是标准宫廷词汇。 只听大臣又说了一声「是」,然后背后一阵唏唏嗦嗦的声音,听来像是大臣在打开什么食物的包装纸。梁毅还是趴着不动,他觉得此时转身,面对眾人简直就是一种羞辱,乾脆静静地伺机而动。 如此又过了一阵子,梁毅听到皇上一个人大吃大嚼的声音,其他的人则丝毫没有动静。之后只听皇上又说道:「朕乏了,要歇一会儿!」 然后又是一阵搬东西的拖拉声,忙了好一阵子,声音总算停了,没多久竟然传来皇上打呼的声音。 梁毅这才翻转过身子来,发现皇上一个人好整以暇地睡在另一头,身下叠了四张床垫,都是梁毅从家具店搬来的上好寝具。其他三个人或坐或站地散在他处,轻手轻脚地似乎怕弄出声响,打扰皇上的安眠。 梁毅发现皇上既然打呼,表示睡得很沉,心想此时要是四个人联手,岂有不能制服他的道理?这时见大臣离自己最近,虽然刚才被他打屁股让梁毅记恨在心,但现在是联合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的最好时机,于是轻轻地对着大臣叫了一声。梁毅并将身子坐了起来,身体转动时,铁鍊在地上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 没想到正在打呼的皇上霎那间暴跳起来,对着梁毅怒吼道:「吵什么?再吵朕的安眠,打你五十大板!」 梁毅给吓了一大跳,他万没料到这么一点轻微的声响就能将熟睡中的皇上惊醒,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好在这个皇上并没再为难他,用眼睛向眾人狠狠地瞄过一遍后,又倒下继续午睡,没多久呼声又起。 梁毅顿感头皮发麻,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知道眼前这个皇上,比他能想像的还要可怕得多! 第二十一章 地牢 梁毅无可奈何地静静坐在地上,一直苦思脱身之计。如此过了约半个多鐘头,打呼的皇上睡醒了,从他那四张床垫叠成的龙床上爬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似乎睡得很舒服的样子。 梁毅撇过头假装没看见,皇上也不理他,倒是大臣忙不迭地献殷勤,恭恭敬敬地问皇上道:「皇上睡饱了,是否照例要出巡?」梁毅也不知道出巡是什么,只听皇上嗯了一声。 大臣又问道:「那,他要如何处置?是否和另两个囚犯一样关入天牢?」 梁毅一听,登时又火冒三丈,他当然知道天牢是什么。 只听皇上沉吟了一阵,轻蔑地哼了一声说道:「他们三个一起?分开吧!关入地牢。」 大臣应了声是,便过来解开梁毅身上的锁鍊,梁毅有点诧异,难道他们不怕他趁机逃跑? 没想到大臣将梁毅的锁鍊解开后,将另一头绑在自己身上,便对梁毅命令道:「走。」 梁毅无奈地起身,跟着大臣往仓库后面行去,心中盘算着要如何逃脱,他看大臣瘦瘦巴巴地,对付他不成问题。 没想到没走几步路,突然被皇上叫住道:「慢点!」大臣立刻拉着梁毅停下脚步。 只见皇上对着将军命令道:「把他的汽车钥匙拿走!」将军立刻领命,走到梁毅身边,从他的裤子口袋里将汽车钥匙拿走。皇上又命令将军跟着两人,沿途监视着。 梁毅明白了,这个皇上还真精明!把汽车钥匙拿走了,梁毅就算能把大臣制服逃出仓库,但凭着两条腿也跑不了多远。皇上用汽车来追,到最后还是手到擒来。更别说现在多了一个将军,这小子力气颇大,梁毅方才就吃了他的苦头,一打二梁毅更是没有把握。 大臣把梁毅带到仓库后边的男厕所前,打开厕所门,一股臭气扑鼻。梁毅早就料到这就是所谓的地牢。大臣将梁毅的锁鍊栓在大号房间的柱子上,跟隔壁的天牢内情形一样。锁鍊有一点长度,梁毅可以在厕所内来回走动,但出不了门。 梁毅一肚子气,趁着大臣在锁锁鍊,对着将军和大臣说道:「你们两个也算是人吧?就这么甘心当奴才?」两人听了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把梁毅的话当耳边风。 等大臣将军离开后,梁毅听到仓库大门关上的声音,并隐隐约约听到随后的汽车引擎声,心想皇上真的出巡去了。 梁毅回头打量这间厕所,发现扑鼻的臭气是从大号隔间传出来的,心想最起码把马桶盖子盖上会好些。没想到打开隔间门,看到马桶盖本来就是盖上的,只是马桶盖边缘似乎渗透出什么可怕的玩意。梁毅无可奈何,只有关上门,将锁鍊拉直了,儘量远离臭气的来源,并拿出手帕摀着鼻子。仓库通电后,水箱里充了水,但梁毅没有勇气去压马桶。他不敢想像堵住的马桶如果压了水,会出现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梁毅坐在地上,正感到无可奈何之际,突然听到一个男性声音道:「拖累你了,真,真对不住。」声音听来有气无力。 梁毅从声音认出这就是在天牢的那个中年男子,抬头一看,发现厕所墙壁上方有个通风孔,连着隔壁的女厕所,声音从那儿传来,清晰可闻。 梁毅洩气地叹了口气道:「是我自己太大意,怪不得您。」停了一下自我介绍道:「我是梁毅,还不知您如何称呼?」 只听对方回答道:「我姓钟,是燕塘高中的老师,唉!他,他们都曾是我的学生。」 梁毅听了大为震撼,学生把老师关起来,简直是大逆不道! 只听钟老师继续说道:「我是,是训导主任,咳咳,,,除,除了那个女娃娃,那三个是,是,咳咳咳。。。」 梁毅听出钟老师上气不接下气,还不断咳嗽,关切地问道:「老师您生病了?」 钟老师回答道:「不,不是,是受伤,咳咳咳,肋骨断了两根。。。」 梁毅听了大惊问道:「是那个混球皇上干的吗?」 钟老师没直接回答,只是继续说道:「他,他叫黄上进。原来在学校就有学习障碍,常遭霸凌,同学们给他取了皇上的绰号,表面上好听,事实上是揶揄他。」 梁毅听了大惑不解地问道:「他那么大个头会遭霸凌?」 钟老师叹了口气道:「我们学校对动武打架零容忍。他只打过一次人,被停学了一个月。他父母离异,跟爸爸住,他老爸比他壮上一倍,他在学校一惹事,回家就是一顿揍。」钟老师说话断断续续,中间又不断咳嗽,但梁毅仔细听,还是能听出全貌。 钟老师又长叹了一口气道:「其他两个毕业好些年了,江同学比皇上高两级,陈同学和他同年。」梁毅听了,明白将军和大臣的绰号都是跟着他两的姓氏得来的,却在这儿用得恰到好处。 只听鐘老师继续说道:「我过去是学校训导主任,黄上进在学校留级了两次,混了五年,才刚离校。留级生在学校本来就很难管,他自己秉性顽劣,不求上进,同学都懒得理他,老师也懒得教他。只是在学校时碍于校规,他还是不得不听话,出了学校,也还有社会法律的约束。」停了一停又道:「现在世界毁了,学校没了,法律没了,他隐藏累积的劣根兽性就爆发了。」 梁毅听了心下骇然,忙又问道:「那您是怎么被他软禁的?另外那位女士是谁?」 钟老师继续说道:「她是我爱人,也是学校老师。自从这个,这个红色的,,,」似乎不晓得要如何形容。 梁毅忙补充道:「红尘,红色的尘屑。」 钟老师听了回答道:「啊,红尘,好名字。」停了一下续道:「红尘发生没多久,我们就遇到了。一开始他还尊重我为老师,其他人也都听话。他本来就不容易与人相处,和其他三人常起争执,我就以老师的身分调解教训。。。」 钟老师停了好一阵子,才继续说道:「只是时间久了,他的野性慢慢呈现,我也越来越管不住了。直到有一天,他又和人起争执,我教训得严厉了些,没想到他兇性大发,就,就把我打成这样。从此他就变本加厉,现在真成了皇上了,唉!」 梁毅听了,直觉得义愤填膺,咬牙切齿地连续骂了好几声「可恶」。 只听钟老师又劝道:「梁先生,他现在已是脱韁野马,无法驯服了。你一定要智取,不可力敌,千万别吃眼前亏。」想了一想又补充道:「如果能联合其他几人,胜算更大些。还有,能脱身就好,从长计议,别管咱们两个。我们,唉!我爱人怕是不行了。」 梁毅听了大惊问道:「尊夫人怎么了?」 钟老师回答道:「她,她身体本就弱,现又严重营养不良,怕是撑不过一两天了。我,我也身受重伤,怕也撑不了太久。你,你还年轻,好自为之,不必顾忌咱们。」停了一停叹道:「我们唯一的儿子没了,活了也没啥意思啦!」 梁毅听了心下黯然,钟老师的话让他触景伤情,想到媛媛。过了一下,努力拋开对妻女的思念,梁毅又问道:「你们关在这儿有多久了?」 钟老师答道:「不记得了,快一个月了吧!」 就在此时,梁毅听到远方传来汽车引擎声,接着听到仓库门打开的声音,显然皇上出巡回来了。 梁毅立刻对钟老师说道:「我一定想法帮助老师脱困!」 没想到钟老师听了急道:「别!千万别!我们这情形根本走不了,勉强走了会要了咱的命!」 梁毅听了不禁骇然,知道钟老师说的是实情。这时听到脚步声朝地牢走来,梁毅猜是大臣又来提他这个囚犯了,于是赶紧小声地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只听钟老师说道:「若有办法,让他多给咱们一些吃的吧!。一天一个麵包,确实不够!」 梁毅一听皇上只给钟老师两人一天一个麵包,根本就是存心要饿死他们,心中气愤不已,暗中骂了好几句畜牲。 第二十二章 枪械天才 梁毅听着脚步声自远而近,没多久厕所门打开了,果然是大臣,进来将梁毅带回仓库。梁毅虽然暂时远离了恶臭,但想到钟老师夫妇还被关在女厕内,心中仍是忿忿不平。趁着离皇上还远,梁毅边走边对大臣说道:「他们是你的老师吧?你是这样对你的老师的?」大臣还是没有反应。梁毅气得低声骂道:「你他x的就是个孬种!奴才!」大臣还是面无表情。 梁毅随着大臣来到仓库中央原先他们栖息的地方,看到将军正推着平板手推车从仓库门口进来,推车上堆满了金属器械之类的玩意。等到将军把推车推到近处,梁毅定睛一看,不禁吓了一大跳。 推车上堆满了枪械武器,各式长短枪枝琳瑯满目,还有一排排子弹和一箱箱弹匣。皇上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他的龙床上,仍在擦拭着那根金属管子。梁毅这回看清楚了,那可是一根巨大的枪管! 梁毅终于明白了,今晨他在仓库外见大臣要开厢型车被皇上阻止时,原来车里装的就是这些枪械弹药。当时还对梁毅有所顾忌,现在他已成了阶下囚了,就没什么好顾虑的,大大方方地在梁毅面前展现火力。梁毅觉得全身发毛,不晓得皇上搞来这么多武器究竟想干什么坏事。 梁毅又被大臣用铁鍊锁在一张办公桌旁,无可奈何地寻了一张办公椅坐下,心中盘算接下来要如何应付难局。没多久将军又从外面推来了一车电子器材,放到梁毅脚前。梁毅正自狐疑,却听大臣又开腔了:「皇上命你把这些器材都组装起来。」 梁毅听了,张大了眼睛先看了大臣一眼,又转眼瞪着皇上,但皇上仍低头擦拭着他的枪管,对梁毅毫不理睬。 梁毅的牛脾气又来了,倨傲地回答道:「我是搞电脑的,不是搞电机的,这些玩意我不懂。」 没想到大臣不慌不忙地说道:「皇上有旨,梁毅要是无用,就关回地牢去。」 这句话确实比圣旨还有用,梁毅虽然一肚子气,但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没必要白白忍受厕所的臭气,于是无可奈何地动手翻动这些器材。翻了一会儿便两手一摊说道:「我需要电池,延长线,鑽子,螺丝起子,剪刀。」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 没料到话才说完,将军又推来一车东西,电池延长线鑽子等等一应俱全。梁毅恶狠狠地瞪了将军一眼,却无可奈何地开始工作。这时大臣将军格格都退到了一旁,安静地有如宫中的太监宫女,一句话都不吭。 梁毅瞎忙了一阵,见皇上还在擦枪,整个仓库静悄悄地,于是开腔说道:「那两个起码也曾是你的老师,有这样对老师的吗?」梁毅虽然说话时仍在低头操作电子仪器,但很显然这话是对皇上说的。但皇上丝毫没有反应,继续擦他的枪管子。 梁毅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要求太多,给他们多一点吃的行吗?师母已经快不行了,再下去要出人命的。」梁毅心想,皇上就算再顽劣,总还不至于去做闹出人命的事情。只是皇上还是没有反应。梁毅无可奈何,心想皇上原来就有学习障碍,表达能力欠佳,所以很少说话。他也不想说太多,意思表达到了就好,免得激怒这个傢伙,再换来一顿板子。 如此过了一两个鐘头,眼看天色渐黑,又到了晚餐时间。皇上终于不擦枪了,说了声「传膳」,大臣就恭恭敬敬地替他递食物递饮料。梁毅看在眼里,这样子跟太监侍候皇帝没啥两样,只差这个皇上还是用筷子汤匙自己进食,没叫大臣餵到口里。 皇上一开始用餐,其他几人也都吃将起来,倒没像宫廷剧中皇上用膳,旁人只能站着流口水那样。梁毅也就找些食物饮料来充飢,他身上虽有铁鍊,还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自由走动,拿水拿食物不成问题。 此时大臣又从食物堆中挑出了一块麵包,看了看皇上,便转身向仓库后进走去。梁毅知道他是要去给钟老师夫妇送膳食,却见他还是只拿了一块麵包,不由得心头火起,高声叫住他道:「喂!不是多给他们一点吃的吗?」这话明的是问大臣,暗地却是在问皇上。 大臣转眼看着皇上,见皇上又开始擦他的枪管子,对梁毅的话似乎听而不闻,便不敢擅自作主,僵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梁毅看得心头火起,乾脆自己拿了几盒便当,由于有段距离,梁毅无法走到大臣那儿,便将便当从地上推过去给大臣。几个便当散落在大臣脚前,大臣却不敢弯腰去捡,将军和格格在一旁也噤若寒蝉,不敢帮忙。 梁毅实在看不过去了,于是婉转地对皇上说道:「皇上英明,这些东西都是我给带来的,分一点给那两个可怜人行吗?」只是皇上还是一个劲儿地擦着枪管,一句话也不吭,简直就把梁毅当空气。 梁毅顿觉一股怒气直衝胸口,一时忘了自身安危,大声地对皇上讽刺道:「皇上您就顾着擦这枪管,这枪有用吗?您懂得用枪吗?」梁毅始终在猜想,这皇上天天抱着这根枪管是什么意思,或许他有言语障碍,擦枪管只是藉以掩饰心理障碍的一种习惯动作。 梁毅此话一出,皇上便突然停止了擦枪的动作,握着枪管瞪着前方的地面,似乎若有所思。整间仓库气氛顿时僵了起来,梁毅看着皇上一个劲儿的发呆,心里也难免揣揣不安,担心这个火爆浪子又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出来。整个空间霎时间寂静无声,几乎是落一根针都能听见。梁毅觉得自己心跳猛然地加快起来,怕是坏事就要发生了。 突然之间,皇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他身边桌上的一大堆零散枪具中,挑出了一柄枪托,一卡一带,就接上了枪管。接着他劈哩啪啦地从凌乱的枪械机具中,快速地挑出枪机,枪头,弹匣,准星,然后迅速精准地往枪身上装去,速度快得令人眼花撩乱。前后不到三十秒的时间,一柄上膛的大火力军用霰弹枪变装置完成。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但皇上还没结束,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霰弹枪的零件一一卸下,前后更是不到二十秒的时间,他手上又只剩下那根大枪管,所有的零件又放回了桌上。 接着皇上又抓起一支卡宾枪,劈哩啪啦地不到二十秒时间便拆下了所有的零件,然后又花了约三十秒将它组装完成还上了膛。接下来依序是是一支制式步枪,轻型机枪,自动手枪,半自动手枪,连续七八种不同的兵器,都是在一分鐘内组装拆卸完毕,有些枪枝梁毅还不知道叫什么名称。 梁毅惊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巴张得大大地,半晌合不起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有学习障碍的留级生竟然是个枪械天才!这种装卸枪枝的准确和速度简直和一个职业军人或杀手不相上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梁毅实在搞不懂,皇上这些枪械的技巧是从何处学来的?他想到了美国最近常发生的校园枪击案,犯案的也都是在学校受霸凌或歧视的学生。只是美国枪枝氾滥是眾所周知的事情,美国青年只要满十八岁就可以买枪,青少年玩枪也屡见不鲜。有些未成年的枪击犯案者还是偷取父母的枪枝作案的。但这里是中国,枪枝完全受到管制,就算从网路上可以获取知识,这些拆枪装枪的技术没有经常的练习是不可能做到的。梁毅想破脑袋也不懂,皇上是如何习得这么熟练的技巧? 皇上表演完毕,继续擦他的枪管,许久才从桌上他吃剩的食物堆里挑出了半个馒头,扔给了大臣,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大臣捡起了那半个馒头,带着原来的一块麵包到后头去了,梁毅扔的饭盒还在地下。 梁毅一肚子气,可是他现在再也不敢小覷这个皇上了。他又一次证实,这个皇上比他想像的还要可怕。 第二十三章 穷凶极恶 接下来的两三天,梁毅就跟囚犯一样,每天都给拴着个铁鍊,在仓库里干活,装修那些皇上不知从何处弄来的一大堆电子器械。梁毅的专长是电脑软件,对电子零件不是挺熟,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这些电子装置中有的是无线电对讲机或电子遥控器之类,接个电池也就能用了,但有些是连梁毅也搞不清楚的电子仪器,他弄了半天也无可奈何,好在皇上倒也没挑剔。 梁毅最受不了的是皇上每天上午下午都要出巡,带着大臣将军和格格,却把他关在地牢里,忍受那薰天的臭气。可是经过一两次经验,梁毅也发觉这地牢也有可以利用之处。他开始偷偷将一些饭盒麵包之类藏在衣服里,在大臣押运他的过程中,又随手从仓库角落拉了张摺叠椅,说是坐着舒服,大臣也不为难他。然后他又偷偷地带了一把螺丝起子。 进了地牢等大臣走后,梁毅就站在椅子上,用螺丝起子将连通天牢地牢的通风孔隔板卸下,将食物丢入隔壁的天牢中。钟老师夫妇千谢万谢,这让梁毅心上好过一些。只是钟夫人的身体状况仍是每下愈况,钟老师常因此唉声叹气,大骂皇上的不是。梁毅无可奈何,只能跟着附和痛骂。 只是梁毅这技俩才耍了两天,就被识破了。这天他又藏了些食物在衣服内,和大臣往地牢走去,但没走多远,将军就过来将他衣服内藏的东西係数搜去,大臣也将地牢内那张椅子抬走了。梁毅一肚子气,却又无计可施,逕自唉声叹气,倒是钟老师反过来安慰他,要他忍辱负重,从长计议。 如此又过了几天,一天傍晚梁毅在仓库内正要准备吃饭,突听得天牢那儿传来钟老师的咒骂和哭叫声。梁毅第一个直觉就是师母出事了,心情顿时沉到谷底。大臣闻声跑去查探究竟,没多久便慌慌张张地跑来,在皇上面前囁嚅地报告道:「师,师母,,,不,那,,,女犯人走,,,走了!」 梁毅心下大惊,他万没想到钟夫人竟给皇上活活害死了,一时间满腔悲愤,怒目地瞪视着皇上。皇上刚刚将那支大型霰弹枪组装完毕,听到这消息,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还是继续用布擦着枪身。梁毅几乎忍无可忍,只想跳起来大骂这头畜生。此时后方传来钟老师的声音仍在断断续续着,没有停止。 就在这时,大臣又说话了:「钟,那个男犯人要,,,要见皇上一面。」说话时战战兢兢地,活脱脱就是一个胆怯的孬种。 皇上继续擦他的枪,隔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道:「带他来见朕。」仍是一副颐指气使的皇帝派头,梁毅看得一肚子气。 大臣领命而去,没多久就见他带着钟老师来到仓库中间。梁毅见钟老师一脸悲愤,满头皱纹白发,比他上次看到时苍老了太多,心中悲痛万分。心想待会儿若是有什么动静,他无论如何也得帮助钟老师一把。 钟老师来到皇上的面前,距离他两三公尺远,见皇上还是一个劲儿地低头擦枪,便沉声地说道:「黄上进,抬起头来!」但皇上仍是低头擦着枪。 钟老师叹了一口气道:「黄上进,老师我,我,还真看错了你,,,咳咳。」说话时断断续续,还夹杂着咳嗽,很显然胸部的伤口没有痊癒。 只听钟老师继续数落道:「当初学校以为你家境不好,你又有学习障碍,所以才勉强通过,让你留级两次,没把你踢出学校。原希望你起码混个高中文凭,入社会可以积极向上的,真没想到,唉!黄上进,你真叫人失望啊!」 说到此处,大臣忽然插嘴道:「不,不得对皇上无理。」 钟老师听了,转头对大臣教训道:「陈同学,你好歹也受过高中教育,怎么会变得这么齷齪无耻?做人的基本尊严哪儿去了?」 大臣听了,一句话也不敢吭,只用眼睛偷瞄了皇上一眼。梁毅心里不禁讚叹,钟老师骂得真好,大臣这个人就是齷齪无耻之徒,完全没有做人的尊严。 钟老师教训完大臣后,又转过头来对着皇上道:「黄上进,你是真在做皇帝梦吗?你做的是哪一朝代哪一皇帝?是唐宗宋祖还是崇禎溥仪?」梁毅听了不禁心中拍案叫绝,当初他讽刺皇上也是用这句话。 钟老师继续讥讽道:「黄上进,我本来还以为你只是一时迷失,还觉得情有可原。现在你把师母给害死了,我可就不会原谅你了。」皇上还是低头擦着他的枪,对钟老师的话似乎无动于衷。 钟老师环顾周围几个人,感叹地说道:「黄上进,你就这几个人,就想称孤道寡,就这一间破仓库,就想雄踞一方,你呀!真有出息!」后面这句话,眾人都听得出来是在讽刺。只是皇上还是低着头毫不回应。 钟老师看皇上一个劲儿地擦着枪,却始终不肯抬头看他,心里一股气往上衝,说话的声音提高了许多道:「黄上进,你弄来这些破铜烂铁,就想称霸天下呀?你以为你这些破玩意可以抵挡那架战斗机吗?笑话呀你!」梁毅听到「战斗机」三个字,心里突然打突。他想起前些天在曙光办公室里听到那来无影去无踪的声音,莫非真的是什么顶级的战斗机? 钟老师越说越激动,嗓音越来越高:「黄上进,你欺善怕恶,专挑软柿子吃,你天生就是个孬种坏胚!」皇上突然停止了擦枪的动作,但头还是低着的。梁毅心头突感不妙。 钟老师继续骂道:「黄上进,你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害死师母你心虚了吗?」这句话已是直接挑衅,梁毅心跳倾刻间加速。就在此时,皇上终于将头抬起来,和钟老师四目相对,双方眼里都充满了怒火。 钟老师看着皇上,鄙夷地笑骂道:「黄上进,你终于抬头了,很好!」说着缓步走上前去,瞪视着皇上说道:「我虽无法替师母报仇,也要。。。」冷不防使出浑身的力气,「啪」的一声重重地搧了皇上一记耳光。围观眾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皇上瞬间暴跳起来,抓着上膛的霰弹枪就对准了钟老师的胸膛,双眼发红,喉咙里发出咕嚕咕嚕的声音,简直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梁毅大骇,高声叫道:「别!别!皇上,钟,老师,,,别别。。。」紧张得舌头拼命打结,一句话也讲不清楚。 钟老师反而冷静得很,转头对梁毅笑道:「梁先生不用操心,我也活够了。现在老婆儿子都走了,留在这世上看这种世道也没什么意思。」 接着钟老师转头对其他几人说道:「人在做,天在看。因果报应,循环不爽。人总是要死的,但得活得像人,得活得有尊严。」 然后又转头对着皇上说道:「黄上进,开枪吧!你开枪,我就解脱了!可是你,你却得承受所有的罪孽。」 梁毅大叫:「别!这是谋杀!」 没想到钟老师却继续说道:「没错,黄上进,老师我就是瞧不起你!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孬。。。」 「砰!!!!」 一阵巨响震动整间仓库,钟老师整个身躯向后飞起,重重地仰面摔在地上,胸口一块碗大的破洞,鲜血汩汩而出! 梁毅惊吓得跌坐在地上,脑里轰轰作响。他万没想到皇上竟是如此穷凶极恶,干下杀害师长的滔天大罪。 梁毅瞪着钟老师还在冒血的尸身,悲愤莫名,耳里传来皇上沉重的呼吸声。梁毅此刻不敢转头去看皇上,他知道此时的皇上就如同刚开杀戒的野兽,任何一丁点的刺激都能让他更加疯狂。 如此过了不知多久,梁毅听皇上的呼吸声慢慢平缓下来,接着听见他一拉一托霰弹枪的枪机,将子弹壳退了出来,然后坐回椅子上去。 梁毅这才撇眼瞄了四周一下,见大臣已经尿湿了一裤子,将军面无人色,格格则摀着嘴泪流满面,皇上则眼神呆滞地望着钟老师的尸身。 过了许久,皇上才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抬出去!」 皇上这命令显然是下给大臣的,但大臣此刻已经吓矇了,对皇上的命令竟然充耳不闻。 皇上见大臣居然没有反应,大吼一声道:「我叫你把尸首抬出去!」一时之间也忘了要自称「朕」。 大臣给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怎样也站不起来,只有爬着来到钟老师的尸身旁,用手去扳,无奈手脚拼命发抖不听使唤,扳了半天还是无法移动尸体。 皇上又向将军使了个眼色,将军立刻跑过去,和大臣一起,七手八脚地将钟老师的遗体抬走,地上留了一大滩血跡。 梁毅将一切看在眼里,他虽然心中悲愤莫名,但也知道此刻若贸然起事,无异螳臂当车,飞蛾扑火。他心中更知道,这个皇上既然开了杀戒,以后就会变本加厉,肆无忌惮。若是长此下去,他和其他人就会动輒得咎,下场悽惨。 梁毅下定决心,一定要想法先逃出牢笼,再为钟老师报仇。 第二十四章 性命攸关 这天晚上梁毅根本无法入眠,他躺在仓库地板的一块破床垫上,离那滩血跡不过一步之遥。整个晚上梁毅都在想着钟老师死前的惨状,并苦苦思索如何才能逃出这个牢笼。他自忖以自己的力量是无法脱逃的,一定得找帮手。将军和格格平常根本没有接近他的机会,他唯一的帮手还是大臣,虽然他心中觉得大臣这人懦弱无能,可是除了大臣他也别无选择。梁毅认为无论如何还是得从大臣身上找到突破口,但他也知道自己必须极端小心,稍有差池就可能送命。 梁毅也察觉今晚不只他一个人失眠,儘管仓库的灯大部都熄了,只留了走道的几盏灯照明,梁毅还是能就着一点点亮光洞察仓库内的一切。那个高高在上躺在龙床上的皇上就没怎么好眠,梁毅看他整晚辗转反侧,几乎没有一刻静下来过。即便是稍有安静的时候,梁毅也没听到皇上打呼,有没有睡着都不知道。很显然皇上虽然逞凶杀人,事后更装得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内心的衝击还是很大的。至于其他几个人有没有入睡,梁毅根本不感兴趣。 第二天清晨,梁毅照例在早餐之前,由大臣押送着到仓库外「放风」。这所谓的「放风」,就是上茅房的意思。由于男女厕所都堵住了,放风的地点就在厕所旁的侧门出去,仓库外的一处荒芜空地上。大臣就守在一旁,梁毅身上还绑着铁鍊,和大臣像两隻蚂蚱一样拴在一块。儘管铁鍊的钥匙还在大臣身上,但汽车钥匙在将军身上。梁毅自忖就算制服大臣,徒步逃离也跑不了多远就会被逮住,那就是把命交出去了。皇上只让大臣带着梁毅放风,显然就是有恃无恐,不怕梁毅逃跑。 梁毅一边放风,一边蛮不经心地假装四处观望,然后轻声地对大臣道:「昨晚的事情你都看到了,你有什么想法?」大臣一句话也不吭。 梁毅继续说道:「皇上已开杀戒,将来恐怕会变本加厉。你我动輒得咎,早晚会被皇上要了性命。」大臣还是面无表情,对梁毅的话置若罔闻。 梁毅知道大臣生性胆小怯懦,心想不能逼得太紧,于是说道:「我不逼你,你有时间好好想想,有了想法跟我说。」然后继续说道:「今天的话,你我心里有数,说出去了我两都有性命之忧。我不会出卖你,你我在同一条船上。」然后抖了抖连接两人的铁鍊说道:「我两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放风回来后,大臣将梁毅的铁鍊又锁在办公桌的横架上,梁毅若无其事地拉了张椅子坐下,准备继续搞那些电子仪器。皇上正拿着一把左轮手枪组装着,连看都不看他两一眼。 冷不防皇上开腔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梁毅吓了一跳,这皇上如何得知他跟大臣说了悄悄话?心想自己向大臣主动输诚,大臣不该出卖他才是。 没想到大臣一五一十地回答道:「他说昨晚的事情臣都看到了,问臣有何想法。」梁毅心头大惊,没想到大臣竟然毫不犹豫地就出卖他。 只听大臣继续说道:「他还说皇上已开杀戒,将来恐怕会变本加厉。你我动輒得咎,早晚会被皇上要了性命。」简直是一字不漏地重复梁毅说的话。 梁毅瞬间头皮发麻,他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经去掉半条了。只见皇上脸上现出阴沉沉的慍色,伸手拿着子弹将刚组装好的左轮手枪上膛。 梁毅知道此刻已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儘管心中七上八下,还是勉强自己镇定下来,眼见皇上已快要将左轮手枪的六发子弹全数上膛,立刻大声说道:「皇,皇上英明,岂可听信奸臣的,的,一面之辞。」说话时声音不断颤抖,还吞吞吐吐地。 梁毅毕竟从未遇过生死一线的关头,心中的恐惧战慄到了极点。他只有暗中提醒自己,此时此刻千万要冷静。他也在尽量争取时间,好找到扭转乾坤的契机。他说此话,就是希望大臣接腔,好寻隙予以反击。 果然大臣立刻辩驳道:「皇上明鑑,臣对皇上一片忠心,绝不敢有半句虚言。」用字遣词简直就是标准的电视台辞。 梁毅就等大臣开腔,然后顺理成章的反驳道:「歷史上的奸臣,都指天道地说对皇上一片忠心,却在背后做尽坏事。崇禎皇帝的宠臣周延儒,天天都说对皇上忠心耿耿,怂恿皇上杀了忠臣袁崇焕,结果明朝灭亡时,第一个背叛崇禎的就是他。」梁毅引经据典,摆明了大臣就是奸臣周延儒,自己则是袁崇焕。其实梁毅没把歷史读通,要杀袁崇焕的本来就是崇禎,周延儒只是顺从上意而已。何况周延儒后来因为谎报战功欺君,被崇禎赐以白綾,根本没能活到明朝灭亡,更遑论背叛崇禎。但梁毅命悬一线,哪管得了这些歷史典故?他也赌皇上和大臣都没好好读书,崇禎和周延儒名字大概都听过,至于细节他们根本不知道。 大臣不假思索,急急辩驳道:「皇上明鑑,臣绝不是,是周,,,年,,,如。」 梁毅听了不禁心中暗笑,大臣连周延儒是谁都不知道,还讲错了名字。于是打蛇随棍上,顺水推舟地说道:「你说你不是周延儒,你的意思那皇上就是崇禎了?」 梁毅这句问话根本就是耍无赖,但梁毅此刻就是要打泥巴仗,弄得大家一身泥,让皇上弄不清楚谁清谁浊最好。 大臣听梁毅此言,更加惊慌无比,结结巴巴地说道:「臣,臣不,不是此意。。。」但显然脑筋转不过来,不知如何接腔,心中一急,便指着梁毅的鼻子大骂道:「你,你这奸臣。。。」说完又转头对皇上道:「皇,皇上,不可听信奸臣之言,不要中了奸臣的诡计。」 梁毅此时心情已经稍微平定,看大臣一脸慌张,便不慌不忙地说道:「皇上英明,我是不是奸臣,有没有耍诡计,皇上难道看不出来?要你替皇上做决定?难不成你比皇上英明,皇上看不出诡计,辨不出忠奸,你却分辨得出?看来你比皇上还能干,要不你来做皇上,让皇上做大臣?」 梁毅此话其实已到了无赖的地步,分明是在挑大臣的语病。梁毅自幼口才一流,大学时代还是復旦大学的辩论代表,这种诡辩的技巧此番派上用场,可谓发挥得淋漓尽致。 大臣显然已经乱了方寸,突然之间扑通一声双膝落地,对着皇上猛磕响头,大声说道:「臣对皇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鑑,请皇上明鑑,请皇上明鑑!」到最后几乎要哭出来,一个劲儿地叩头如捣蒜。 梁毅万没想到这个大臣骨头竟然如此下贱,鄙夷地讽刺道:「果然是典型的周延儒!」他还是儘量把周延儒和大臣连在一起,藉以离间皇上大臣两人。梁毅读过柏杨的「中国人史纲」,对中国朝廷上的二分法印象深刻。也就是当两个党派在斗争时,使用二分法,先将自己一党归于君子系统,再把敌人一党归于小人系统,然后便用各种正理歪理颂扬君子贬抑小人。这种二分法只论敌我,不论对错。梁毅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把大臣归于小人系统,自己自然是君子系统,皇上当然是亲君子而远小人,如此胜算自是大大增加。 梁毅撇眼见皇上瞪着地上的大臣,脸上神色越发阴沉,心想自己的诡辩之术果然奏效了。梁毅心想,皇上虽然是个恶霸,但没读过什么书,又不善言词,这种二分法他如何晓得?皇上那么霸道,又怎能容忍大臣比自己还要英明?只要皇上失信于大臣,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冷不防听皇上哼了一声,简单地说了四个字:「伶牙俐齿!」 梁毅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鐘,看皇上的眼神是望着自己,才醒觉这四个字是衝着自己来的。 梁毅心头不禁打突,还没想好要如何回应,皇上已经开口道:「他,,,」说着用上了子弹的左轮手枪指着趴在地上的大臣,继续说道:「他怕我,而且怕得要死。给他机会他都不敢反我。可是你,,,」说着用左轮直指梁毅的面门。 梁毅顿觉自己命已去了半条,只听皇上继续说道:「你不同。你是科技新贵,年龄又比我大了十来岁,怎么可能服我这个高中留级生?你被我关押在这里,怕是无时无刻都在想如何逃走。你说大臣会背叛我,我不信。说你会背叛我,我百分之百相信!」 梁毅一颗心顿时跌到谷底,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皇上不仅邪恶,而且精明得很,将人心个性掌握得一清二楚,对帝王之术拿捏得精闢无比。梁毅这回才发觉,自己太小看这个高中留级生了,这样的皇上怎么可能有学习障碍?恐怕只是书本上的知识让他感到障碍,跳出书本之外,这个人简直精明能干得可怕! 只见皇上还是用左轮指着梁毅,轻蔑地说道:「给朕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刚才皇上滔滔不绝时,自称忘了用「朕」而用「我」,现在恢復了帝王气势,又改称「朕」了。 梁毅心中明白,此刻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说错一句话就得把小命搁在这儿。 然而人到了危急的时候,有时反而能够冷静下来。梁毅按压住心中的惊恐,清了清喉咙,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我给皇上两个理由。」 梁毅伸手指着伏在地上的大臣,语气坚定地说道:「理由一,这个人没说实话。」 大臣匍匐在地,虽没看见梁毅手指着他,但也知道梁毅说的是他,于是大力反驳道:「臣绝无半句虚言!」 梁毅气定神间地回答道:「你说出来的话不假,但你没有全部说出来。」这句话倒是没错,后面梁毅关照大臣不可说出秘密,否则两人都有性命之忧的话,大臣并未说出。大臣不是不想说,而是还没有机会说,而且这样的话确实很难说,尤其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说不好就变成和梁毅沆瀣一气,纠缠不清。 但梁毅已不会给大臣机会了,他抢先向皇上说道:「皇上英明,请皇上想想,臣刚才出去放风,,,」梁毅也开始自称臣,他现在先想法和大臣平起平坐,然后还是用两分法,藉着对付大臣来保命:「前后有十来分鐘,臣跟大臣说话,怎么可能只有那几句?」 这一招打蛇打在七吋上,可谓恰到好处。梁毅就是要死咬住大臣,拿他当垫脚石。 第二十五章 唇枪舌剑 梁毅看皇上瞪了大臣一眼,知道自己的说词多少打动了皇上的心思,于是把握时间,迅速地说道:「其实我问了大臣很多问题,每一个问题都和皇上息息相关。」 梁毅停了一下,不等大臣有任何反应,就继续说道:「臣问这位周延儒,皇上目前最担心的是什么,最需要的是什么,皇上为何要蒐集武器枪械,又为何要修復这些电子零件。」梁毅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堆,都是他临时凑出来的话,根本就不曾问过大臣。只听梁毅继续说道:「只可惜大臣一句也答不出来,不知他是不懂,不关心,还是根本不在乎。」这最后一句又是往大臣身上捅刀子。 大臣一听,急忙跳起来辩驳道:「你胡说!啟稟皇上,他,他妖言惑眾,他根本就没有。。。」 梁毅不等大臣说完,就打断大臣的话说道:「好!你说我胡说,那你说说你到底回答了什么。你说说看,皇上最担心的是什么,最需要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这些武器枪械,为什么要修復电子仪器?」 其实大臣要反驳的不是这个,而是梁毅根本就没问他这些问题。只是被梁毅这么一抢白,大臣一时僵住了,不知如何是好。此时皇上已把拿左轮手枪的手臂放了下来,不再指着梁毅,同时拉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梁毅看在眼里,知道自己暂时脱离了危机,皇上已对他的言论起了兴趣。 梁毅打铁趁热,逼着大臣道:「皇上正等你回话呢!你快回答,皇上最担心的是什么,最需要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这些武器枪械,为什么要修復电子仪器?」梁毅第三次重复同样的问题,就是要逼迫大臣答话。 大臣一时之间矇了,转眼看皇上,发现皇上正用一种阴沉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直打突。他没想通这是梁毅给他挖的坑,要让他自己往里跳。他只想到现在若再不答话,皇上就真要小看他,甚至认为他不关心皇上的事情了。因此大臣想无论如何也要抢先回答,不能老让梁毅佔着先机。 大臣想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回答道:「皇,皇上最,最担心的,自,自然是你背叛他;最需要的,当然是臣子们对他的拥护;蒐集武器,自然是显示皇上的威武,让咱们不敢冒犯;至于电子仪器,,,」大臣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搞这些电子仪器有何作用,于是大声说道:「皇,皇上乾纲独断,自有妙用,岂是咱们这些臣子能够妄加揣测的!」 梁毅听了,几乎要笑出声来。大臣的这些回答,可以说是标准的佞臣用语,除了对皇上歌功颂德外,没有一点实质意义。 梁毅撇眼见皇上虽无任何表情,但眼里多少流露出对大臣鄙夷的神色,知道自己的猜测又准了些,于是缓缓地说道:「果然是标准的拍马小臣,除了諂媚奉承外,一无是处。」 梁毅说到此处,见大臣脸现慍色,知道他心中不服,于是顺水推舟道:「你不妨请示皇上,你的答案对不对。」 大臣听了,怯生生地望了皇上一眼,见皇上只是瞪着他,眼里威严无限,却一句话也不说。大臣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心中只想他的标准答案怕是答错了,一时间揣揣不安,于是又扑通跪下叩头道:「微臣对皇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鑑。微臣愚钝,无能体会皇上圣意,请皇上降罪。」说的还是标准戏剧台词。 梁毅见皇上看了大臣一眼,又转头瞪着梁毅,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但梁毅冰雪聪颖,知道这是皇上要他接腔。梁毅多少摸清了一些皇上的脾性,知道此人沉默寡言,除了下达命令外很少开口。梁毅也看过很多有关帝王之道的影视和小说,知道做皇帝的都喜欢部下揣摩上意,若是自己开口就显得不够威严,甚至有屈尊就下之嫌。 梁毅见机不可失,于是大声侃侃而言,但他一开头的语气却是对大臣说的:「你说不出来,我替你说吧!皇上最担心的绝不是我背叛他,皇上要是担心,为啥放风时让我和你单独为伍?你身上不是有钥匙吗?我要是想跑,趁放风时把你打倒了,岂不可以溜之大吉?就算一时没车,这周围工厂仓库何其多,随便找个地方一躲,你们能找得着吗?」梁毅说这话,一方面是否定大臣的第一个答案,一方面也是趁机向皇上输诚,表明自己绝无逃跑之意。其实梁毅也曾如此想过,只是觉得如此太过冒险,胜算不大,才没有轻易尝试。 梁毅接着又说道:「皇上最需要的,也不是臣子对他的拥护。皇上已经有你这个忠心耿耿,日月可鑑的拍马大臣,还需要其他拥护吗?」这话当然是对大臣的讽刺,大臣趴在地上,也不知该如何辩驳。 梁毅继续他的长篇大论:「皇上蒐集武器,也不是要显威风,或防范咱们。皇上天纵英武,生得虎背熊腰,咱们几个就算联手都打不过,何必还要这些武器。若真要防范咱们,赤手空拳皇上胜算最大,有了武器,万一落到哪个奸臣手里,岂不更加兇险?」梁毅这话已经暗中捅了将军一刀,多少离间皇上和将军一些。梁毅是想让皇上脑里留下一点阴影,将军是负责搬运武器弹药的,万一他图谋不轨,暗藏枪械,冷不防给皇上背后一枪,对皇上可是一大隐忧。 其实梁毅说了这三件事,都只是在否认大臣提出的答案,并没有提出自己的见解。因为梁毅也没把握,能够猜透皇上的心思,说出正确的答案。谁知道这个恶霸脑里想的是什么?担心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梁毅其实也只能猜个大概,所以最安全的说法,就是别把话说死,只要能否定大臣即可。 梁毅跟着说道:「至于电子仪器嘛,其实跟武器弹药是同一道理,也就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梁毅引经据典,一方面增加自己说话的份量,另一方面也拖一点时间,让自己好谨慎措辞。 梁毅直到这时候才面对皇上,一本正经地说道:「皇上英明,理应想得比常人深远。皇上也应该清楚,红尘毁了这世界后,既然咱们活了下来,也应当有其他人活下来,迟早我们会遇到其他生还的人。」梁毅开始引入主题:「皇上在此统御着咱们几隻小猫不是问题,但若遇到其他生还的人,他们是否会愿意受皇上节制,却在未定之天。」 梁毅停了停又道:「若来的是一两人,皇上要收服他们不是问题。但若来的是一群人,几十号甚至是上百号人马,皇上又要如何应付?若来的是军队,战机,皇上不但很难收服,弄不好反会被人节制,连自保都成问题。」 梁毅说到此处,见皇上眼睛陡现些许亮光,知道自己说对了主题,于是打铁趁热,立刻补充道:「皇上准备武器弹药电子零件,就是要未雨绸繆,免得临渴掘井。」 皇上听到此处,脸上阴晴不定,似乎既佩服梁毅的见解,又担心此人太过聪明,留下恐成大患。梁毅察言观色,知道皇上这人疑心本就很重,对自己更是芥蒂颇深,于是不等他开口,便抢先说道:「臣的第二个理由,就是臣对于皇上,比这批佞臣有用得多。」 梁毅继续自吹自擂道:「臣懂电子,可以替皇上架设一切现代战争需要的通讯设备。臣更懂电脑,知道如何利用电脑擷取资料,分析敌情。臣也见过皇上看过的战斗机,而且不只一架,可以利用电子装备侦测出他们的来去行踪。臣还在黄浦江畔看过潜水艇,也可以利用声纳设备予以追踪。」梁毅后面讲的根本是胡诌,他其实只在曙光的办公室内听到类似战机的声音,连影子都没见到,说这些是就着钟老师遇害前,揶揄皇上搞这些武器如何对付战斗机的话。至于潜水艇,当然是胡说八道。但梁毅现在儘量把牛皮吹大,如此才能显示他对皇上的重要性。 不过梁毅也有自知之明,知道牛皮不能吹过头,于是补充道:「当然,以目前的武器装备和电子设施,当然无法和现代战机潜艇匹敌。只是万事起头难,咱们先行开始,聚少成多,集腋成裘,慢慢谋划将来不迟。」 停了一停,梁毅又继续说道:「皇上是否用臣,自然由皇上决定。崇禎只会用周延儒,唐太宗则用魏徵,房玄龄,杜如晦。」言下之意,自是自比魏徵之流,将大臣还是比做周延儒。 梁毅见皇上仍是闭口不语,似乎还在思考,于是乾脆敞开胸怀说道:「臣也知道,皇上现在还不信任臣。臣也不否认,现在也不全然服于皇上,也还对昨晚之事心有介怀。但皇上和钟老师之间有何过节,臣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往事已矣,现在只有向前看。」 梁毅继续补充道:「其实一开始臣问大臣的话,也是和后面的话有关连。只是大臣自己误会臣有叛逆之心。」他说大臣误会,其实是指皇上误会。只听梁毅继续说道:「皇上试想,臣要是真想背叛,自是单独举事,怎么会找这个胆小怕事的窝囊废做搭档?臣还不至于愚蠢至此。」这话说得头头是道,虽是假话,也由不得皇上不信。 大臣从地上抬起头来瞪了皇上一眼,似乎欲言又止,但梁毅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滔滔不绝地道:「至于君臣之间的信任,来日方长,可以慢慢建立,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一切由皇上乾纲独断。」 梁毅说话间也套用了大臣的术语,停了停继续说道:「只是一个君主是否圣明,能否建立万世基业,全在于其能否用人。明君在上,君子能用,小人也能用。乾隆皇帝能用纪晓嵐,刘墉,也能用和珅。至于年龄差距,也不是问题,过去臣在公司的顶头上司就比臣年轻,还是个女的,臣也一样服从命令,相处愉快。这一点臣可以证明,臣的电脑上还存有公司的主管名录,及公司出差讨论聚餐时的照片。」 梁毅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皇上应该明瞭,臣可以犯上直諫,却不会逢迎拍马。」 梁毅说到此处便打住了,静待皇上决定。其实他表面虽然平静,内心还是噗噗地跳。他讲了这么多废话,根本不是在对皇上输诚。他一方面想要拖时间,转移皇上对他放风时向大臣所说之话的注意力,另一方面,他还是想找到适当的契机,能够逃离虎口。 就在此时,皇上不经意地伸出左手,摸了摸他右臂上的伤疤。 梁毅看那尺长的伤疤仍呈现暗紫色,显然尚未痊癒,在皇上粗大的手臂上显得特别突兀。梁毅突然心中一动,暗自忖道:「机会来了!」 第二十六章 请君入瓮 梁毅又看了一眼皇上右臂上的伤疤,心里有了计较,于是将话锋一转说道:「其实臣问了大臣那么多问题,最关键的问题还是以下几个。」 梁毅故意顿了一顿,吸引皇上的注意力,才缓缓说道:「这问题和皇上的健康甚至性命息息相关。」梁毅故意说得危言耸听,果然注意到皇上的眉头稍微皱了一下。 梁毅指着大臣对皇上说道:「臣问他的是,你可知道皇上右臂上的伤是如何来的吗?是否已痊癒?是否有何不适?是否有受到感染?皇上可有表示任何不舒服?」梁毅一连串说了一大堆,最后又说道:「只可惜他一句话也答不出来,也不知是他不知道,从未想过,还是漠不关心。」 大臣一听,又从地上跳起来,指着梁毅的鼻子叫道:「你胡说!你,,,」 梁毅根本不让他把话说完,紧接着说道:「行,我胡说。那你说说看皇上的伤是如何来的?是否已痊癒?是否有何不适?是否有受到感染?皇上可有表示任何不舒服?」重复了刚才的问话。 大臣哪里知道这些?一时之间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但心想若不说话,岂不让梁毅占尽先机?于是勉强反驳道:「难,难道你知道?」他想梁毅从来没跟皇上近距离接触过,不可能知道这些。 只听梁毅回答道:「我不知道,才要问你。你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大臣,却对皇上的健康或伤势一无所知,怕是妄费了皇上对你的宠信。」这几句话杀伤力很大,可谓刀刀见骨。大臣一时语塞,一边喃喃地骂道:「你胡说!」一边苦苦思考如何辩驳。 梁毅不等大臣做出回应,转头问皇上道:「敢问皇上触压伤口时,是否有又痛又痒的感觉?」梁毅说这话,就是要引皇上去触摸伤口,慢慢实施他请君入瓮的计画。 但是皇上却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瞪着梁毅。 梁毅等了一下,见皇上没有反应,心下暗忖,这个混球还真不好对付。他现在多少也摸清了这个皇上的脾性,知道他不喜欢被动,而喜欢部下揣摩上意。如果他现在就去摸伤口,等于受到梁毅的指使,损了自己的威信。其实皇上的伤口是否又痛又痒,皇上早该清清楚楚了,不必现在再摸一次。 梁毅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如果伤口按下去感觉又痛又痒,这表示伤口表面虽然结疤癒合,里面却尚未痊癒,而且已经有发炎的现象。」梁毅故意停了一停,才缓缓继续道:「若不及早诊治,容忍发炎继续恶化,则伤口会因感染而化脓溃烂,最后会蔓延到身体其他部位,严重到足以致命。」 梁毅其实在胡诌,任何一个伤口要復原时,按压都会有又痛又痒的感觉,不一定表示伤口内部在发炎。但梁毅如此说,自然有他的计谋在。 梁毅危言耸听一番,又自打圆场说道:「当然,臣不是医生,无法从伤口外貌诊断。皇上伤口有没有发炎,皇上自己最清楚。臣只是提议,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趁早医治,以免养痈为患,伤到龙体。」梁毅的措辞,也开始延用了宫廷官宦的词汇,说得头头是道。 皇上听梁毅说了这许多,始终没有反应,过了许久才阴沉沉地对梁毅说道:「朕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岂不正合你意?」言下之意,再是明显不过,说来说去就是不信任梁毅。 梁毅听了,只是微微一哂,并无任何异样的表情。他心中很清楚,皇上压根儿就不信他,但他也晓得,自己绝不会笨到跟大臣一样地跪地叩头表示忠心。 梁毅慢条斯理地微笑说道:「臣知道皇上现在还不信任臣,臣现在也还没能完全信服于皇上。」 梁毅顿了顿,把话题稍微引开道:「只是臣若要反皇上,早就趁机逃跑了,不会等到现在。臣之所以愿意留下,也是想藉由皇上的庇佑以自保。毕竟一个人的力量太单薄,集眾人之力共同抵抗外侮才是上策。」此话说来振振有词,在情在理。 梁毅接着又引回主题道:「皇上的伤口发炎,如果一瞬间就能要了皇上的命,那或许这里有人会额首称庆。。。」梁毅故意用这里有人,把其他人都兜进去,免得只说自己。 只听梁毅又侃侃而言道:「但伤口发炎,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从开始恶化到最后致命,通常要拖个十天半月。这期间伤口会剧烈疼痛,化脓,出血,身体也会发烧,虚弱,食慾不振,甚至腹泻呕吐。。。」梁毅将徵状儘量夸大,以达到恐吓的效果。 梁毅接着说道:「在这期间,皇上自然会因为身体不适而迁怒眾人,认为咱们没能及早医治皇上,甚至故意让皇上发病。说不定皇上一怒之下,把咱们都给毙了。」 梁毅讲得有条有理,继续说道:「与其如此,不如主动提出替皇上治伤之方。一来可以博取皇上的信任,二来也不用再受到如此的待遇。。。」说罢用手提了提身上缠着的铁鍊。 梁毅又说道:「臣自认并未得罪皇上,且对皇上有大用。臣也不要求什么,只希望能和大臣一般待遇,不用铁鍊加身,皇上出巡时也可以跟着,不必待在地牢忍受那麝香之气。」梁毅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加了点幽默,将厕所的臭气比做麝香。梁毅此举,多少也表示自己说话坦荡,心情轻松而无愧。 梁毅洋洋洒洒地说了这么多,在一旁的大臣心如吊桶七上八下,深恐皇上信了梁毅而冷落了自己,于是趁着梁毅说话的空档,赶忙插嘴对皇上道:「啟稟皇上,此人心思险恶,皇上切莫中了他的诡计。」 梁毅听了,不屑地回道:「照大臣的意思,皇上不用治伤了,任其发炎恶化是吗?」 大臣听了,立刻反驳道:「你胡说!皇上身强体健,龙体安康,伤口自然不药而癒,岂会发炎恶化?」 梁毅没想到大臣竟会如此愚蠢,这种纯粹諂媚而无用的话,在如此精明的皇上面前,只会达到反效果,于是顺水推舟,加补一刀地说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希望皇上治伤。」这招很阴毒,简直就在暗讽大臣心怀不轨。 大臣大声反击道:「你是个卑鄙小人,心思险恶,皇上不会中了你的诡计。」 梁毅还是冷笑地道:「我是不是卑鄙小人,有没有耍诡计,你比皇上还清楚。」这当然是一句反话,暗示大臣越俎代庖,僭越为臣之道。 大臣又大声叫道:「你就是。。。」 冷不防皇上一声怒吼道:「住口!」 大臣吓得赶紧闭上嘴巴,梁毅则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正怒目注视着他和大臣,也就一句话也不说,坐回椅子上,装模作样地开始玩弄那些电子仪器。 只听皇上又大声叫道:「朕没叫你坐下!」 梁毅听了,假装惊慌地又站了起来,心中却暗喜。皇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要梁毅继续说下去。 梁毅也不拐弯抹角,更不会像大臣那样笨到要问皇上有何吩咐,便直接了当地说道:「其实治伤也不难,趁伤口还未恶化,吃几片消炎片就得了。」 梁毅开始了他的计谋,不慌不忙地说道:「臣的爱人过去是药剂师,知道一种处方消炎药叫万宝寧,吃了保证没事。」这当然是谎话,姜艷是会计师,不是药剂师,而且万宝寧也是他自己瞎编的,但梁毅赌皇上无从查证。 皇上瞪着梁毅,沉吟了半晌,瞇着阴沉沉的双眼,冷哼一声问道:「你处心积虑要朕吃消炎药,所为何事?有何阴谋?」 梁毅听了,心中暗骂这个多疑的皇上,明明已经心动,却还要装模作样,刺探自己,于是假装长叹一口气,一副无可奈何地模样回答道:「看来皇上还是无法相信于臣。臣若是怂恿皇上吃砒霜,那皇上可说臣心怀叵测。这消炎药又不是什么毒药,就算正常人吃上几颗也不碍事,臣能有什么阴谋?」 梁毅见皇上还是一脸疑虑,便加把劲补充道:「其实伤口就算发炎也不是什么大事,要在平时,即便是化脓溃烂,发烧呕吐,到医院开个抗生素,打一针盘尼西林也就得了。问题是红尘一来,医疗系统全毁,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医生。别说不知道要开哪种抗生素,就算找来盘尼西林,也不知道剂量多少,如何注射。所以一点点小伤,此时都足以致命。」梁毅的分析有条有理,而且特别危言耸听。他的赌注就是任何一个掌权者,最珍惜的就是自己的生命。万一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连命都保不了,就更甭说做皇帝了。 梁毅停了停,又指着大臣说道:「皇上要有疑虑,等消炎药来了,让这位忠臣先试试即可。」 大臣立刻张着大眼睛,气呼呼地瞪着梁毅,可是一句话也不敢说。梁毅不忘调侃他,冷笑地问道:「怎么?你对皇上忠心耿耿,用自己的命替皇上试毒岂有不愿?」 大臣听了,立刻气急败坏地反驳道:「你。。。」可是话才出口,又想起了皇上刚刚才发怒叫自己住口,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脸红脖子粗地一脸尷尬样。 梁毅不想拖泥带水,便转头问将军和格格道:「你们可知附近有什么药房,有处方药万宝寧吗?」梁毅这句根本是废话,这万宝寧是他自己编出来的,这两个人知道才怪。 果然将军和格格对望了一眼,一齐摇头。 梁毅又轻蔑地问大臣道:「你呢?」 大臣当然也不知道,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鼓着腮帮子支支吾吾地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梁毅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转头对皇上说道:「臣的爱人过去的药房有这个药,就在臣工作地点附近。」停了停又说道:「不过地点在陆家嘴,离这儿有四十分鐘车程。」梁毅此意,就是要引皇上到他常去的那家药房,他知道那间药房里有他真正要找的药。 梁毅说完此话,见皇上还是沉吟不语,一隻手把玩着那把左轮手枪,显然还在思考。 梁毅也不急,以退为进道:「皇上的身子,皇上乾纲独断,或许真是臣多虑了。」停了停又道:「不如先进早膳,再做定夺,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说罢又假装要坐下。 只见皇上恶狠狠地瞪了梁毅一眼,下令道:「起驾!」 梁毅慌忙地站起,脸上没有任何特殊表情,但他心中暗喜,这招请君入瓮,已经成功一半了。 第二十七章 偷天换日 眾人离开了仓库,这回坐的是那辆军用吉普车,向陆家嘴方向直驶而去。这军用吉普车比一般的汽车要宽大得多,前后两排座位都可以舒适地坐三个人。前座由将军开车,梁毅就坐在他身旁,皇上则坐在右手边,手上还把玩着那支左轮手枪。后排是大臣和格格。 梁毅注意到全车五人只有格格系了安全带。梁毅平常开车或坐车也都习惯绑安全带的,但将军和皇上都没系,梁毅避免节外生枝,也只有跟着不系。 梁毅身上并没有上铁鍊,也没有任何枷锁。但梁毅心里很清楚,这不是皇上对他特别开恩。这其实是皇上向梁毅示威,让梁毅知道皇上有恃无恐,根本不担心梁毅想动逃跑的念头。梁毅也压根儿没准备逃跑,因为时机还没到。 一路上梁毅除了指点路径外,一句话也不吭。儘管皇上就坐在他身边,但梁毅知道皇上这个人最喜欢摆架子,总是要显示一个人高高在上,别人都俯首称臣的模样。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底下的人跟他随意搭訕套近乎。梁毅深明此理,所以一路上安静得很,后座的大臣和格格也是一句话也不说。 吉普车一出了外高桥,就到达梁毅住家附近的港城区,过杨高北路后左转进入张杨北路,一路南行就可到达陆家嘴。车子经过高桥公园时,梁毅突然想到自己曾说出家在公园附近,但好在没有讲出地址。车子开过梁毅公寓门前时,梁毅连瞧都没有瞧一眼。 这条南下的道路梁毅在红尘过后曾经开过好几次,路上的车子都被梁毅挪移过。但梁毅的瑞福四车身相对很小,所以有些挪出来的空间只容瑞福四通过,却不够吉普车穿越。然而遇到这种情况时,将军根本不停下来挪车,而是加速直接从缝隙中衝过去,撞得两旁的车子四散翻滚。军用吉普车虽不如坦克车那样无坚不摧,但车身也是为了适应战事需要而用厚钢板打造的,比起一般车辆自是坚固不少,撞上去简直就是摧枯拉朽。然而儘管如此,撞车时吉普车还是引起很大的震动,有时简直要把人给甩出去。 梁毅猜想将军如此开车一定是皇上授意的,将军自己可没有这个胆子,横衝直撞惊了圣驾的罪名他可是担当不起的。梁毅虽没有转头去看,但从眼角馀光可以瞄到皇上得意的表情。不过将军虽然如此莽撞,也不至于胡来,遇到像旅游大巴或货卡之类的大型车辆,他还是选择避开的。 如此开了四十多分鐘,才到了梁毅指定的这家药房,梁毅过去拿处方药都是来这儿的。眾人下车进了店内,见地上还整齐地摆了几双鞋子,鞋面上和周围佈着一堆堆红尘。皇上走上前去,将这些鞋子连同红尘一脚踢开。梁毅心中大起反感,认为这个暴君对亡者如此不敬,必遭报应。 这家药房并不大,前厅就几张椅子,四周架上都是非处方药。 梁毅对皇上说道:「万宝寧是处方药,在后面的药库内,臣得去找,请皇上在此安坐。」也不等皇上回话,便逕自跨过柜台,进入后面的药库内。 药库内的药是分类排放的,自左到右共三个走廊六排药架,所有的药品都是英文名字。梁毅迅速地循着药架上的分类标籤逐一看过,但他要找的并不是消炎药。 梁毅很快地找到了放抗忧鬱药的药架,一眼就发现了他要找的药:安非他酮! 梁毅火速将安非他酮药瓶子抓起,塞入裤子口袋内,才刚刚做完,大臣就开了药库门进来,站在那儿用一双贼眼瞪着梁毅。 梁毅心中明白这是皇上让大臣来监视他的。他也不介意,开始循着药架找真正的消炎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梁毅在药架间来来去去,却始终找不着他想要的消炎药。驀然之间他想到,一般的消炎药都是非处方药,摆在外面的架子上卖的。可是他现在不能出去了,否则就无法实施他偷天换日的计谋。 梁毅吃了许多年的安非他酮,深知此药除了抗忧鬱,还能助眠,而且药性强烈。一般没吃过这种药的,吃上半颗就可以进入昏睡状态,天打雷劈都不容易被吵醒。但梁毅吃了许多年,身体早產生了抗药性,就算两颗下肚有时都无法换得一夜好眠,有时得吃上四颗才见效。 梁毅的计策很简单,他观察了这么多日子,知道唯一能逃脱的机会,就是趁皇上熟睡时,一举制服大臣,夺钥匙开锁鍊而逃。但皇上这个人天生机警异常,平时睡觉就算打呼,一点点声响都会被惊醒。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骗皇上服下四颗安非他酮。这四颗药对平常人的威力,就算是人高马大的皇上也非同小可,非得让他昏睡个大半天不可。至于将军,此人虽然比大臣有力气,但梁毅自信可以打退,若能先抢到武器,胜算自是大增。而格格看来生性善良,当初还力劝梁毅逃走,看来并不碍事。 这种做法当然风险极高,关键在于迅速,必须先发制人,错走一步就是死罪。但梁毅自忖皇上这人残暴阴险,而且疑心颇重,自己若不设法逃走,迟早要把命送在这儿,因此衡量轻重,决定行险。 只是现在安非他酮虽然已经到手,但却找不到消炎药,梁毅的计策不但无法实现,弄不好还要露出马脚。由于梁毅根本不知药名,所以必须读药瓶上的说明才能确认,如此一来更浪费时间。 偏偏就在此时,大臣阴沉沉地开口了:「皇上问了,你不是知道药名吗?为何找了半天还找不着?是否有什么阴谋?想要陷害皇上?」大臣故意将说话的声音提高,好让外面的皇上听见。其实皇上并没有开口问,只是叫大臣到里头盯着,但大臣想当然耳,假藉君令在梁毅面前逞威风。 梁毅正自焦急,听大臣问话,先觉心中有气,但转念一想,这岂不是给他一个自清的机会吗?于是也拉高嗓门回道:「你懂个屁!我知道的万宝寧是中文,这里的药瓶上全是英文。我虽然约略记得英文,但英文的药名都是又臭又长,而且往往差一两个字母,药性就完全不一样。要不你懂万宝寧的英文,你告诉我怎么拚,也免得皇上久等。」这话也够大声,外面的皇上肯定能听得清清楚楚。 大臣哪里懂得万宝寧的英文?事实上他在高中也是成绩垫底的破烂生,英文单字都没能背得几个,更遑论药名了。只是他想被梁毅打了这招回马枪,若不设法反击,又要让皇上给看扁了,见梁毅拿着一个个药瓶子仔细阅读,便不假思索地开口反问道:「你既然不记得药名,又装模作样地瞧着药瓶子做啥?」 梁毅还真巴不得这个笨蛋问了这样的问题,于是大声回答道:「你白痴啊?你知不知道就算记得药名,所有的药剂师配药时都要比对说明,以免出错吗?万宝寧和砒霜的英文拼音只差一两个字母,万一拿错了,你担当得起吗?我一个一个比对,就是要确保皇上吃的是万宝寧,不是砒霜!」一顿胡诌,夹七夹八,说得大臣哑口无言,末了梁毅又加了一句道:「你要懂得,你来替皇上找!」 梁毅嘴上骂,手眼却不曾停过,这一来一往的对骂还真给他争取到一点时间。他已经大致找到消炎止痛这一类了,现在只要慢慢比对,找出一个需要吃二到四颗剂量的就行了。 然而梁毅转头又想,就算找到消炎药,这个碍眼的大臣在场,他也无法实施偷天换日的伎俩,所以无论如何得先把这傢伙支开才行。 梁毅正自盘算要如何让大臣离开,这个白痴却主动送上门来了。只听大臣阴沉沉地说道:「我看你就是在耍阴谋诡计,存心欺瞒皇上。」 梁毅巴不得这一问,立刻回呛道:「我看你才是存心不想让我找到消炎药,以免在皇上面前立功。」这句话其实说中了大臣的心思,他心中明白梁毅比自己聪明得多,若是梁毅得宠,他自己对皇上一无用处,说不定就会让皇上给除掉。 大臣给说中心思,一时急了,想不出适当的反击,又搬出了老台词说道:「你才是居心叵测,皇上英明,才不会上你的当!」 梁毅听了,心中暗笑,你的英明皇上已经上了我的当了。 梁毅又找了一下,细读药瓶上的剂量指示,大致确定了要找的消炎药,于是故意对大臣说道:「你既然没事,为什么不帮我找?」 大臣当然不为所动,心想皇上要我盯着你,可没要我帮你找。 梁毅也知道大臣不会动,于是故意挤到大臣的身边,高声骂道:「喂!你就算不帮忙,也别妨碍我找药,闪一边去!」说着狠狠地推了大臣一把。 大臣头脑简单,不知道这是梁毅施的诡计,立刻火冒三丈,大叫一声:「你推我做啥?」反手推了回去。 梁毅故意让他推着,身体向后撞上药架,左手顺势一带,架上的药瓶子纷纷跌落。 梁毅放开喉咙大喊道:「喂!你干嘛把药瓶子弄乱?」 大臣不甘示弱地回叫道:「是你自己把药瓶弄倒的!」 梁毅立刻回吼道:「不是你推我,药瓶子能被弄倒吗?」两人就在狭窄的药库内大吵起来。 冷不防药库门被撞开,只听皇上的声音大吼道:「干什么?!」 两人回过头来,见皇上杏眼圆瞪,满面怒容,活像一个猛张飞。 大臣恶人先告状,指着梁毅抢先说道:「此人心怀不轨,还弄乱药瓶子!」 梁毅听了立刻反驳道:「是你推我撞上药柜子的。」 大臣马上回嘴道:「是你先推我的!」 梁毅不想跟大臣纠缠,转头对皇上说道:「皇上不信任臣,派此人来监督,原意本是不错。但这个小人害怕臣替皇上解除心头之患,抢了功劳,所以处处阻拦臣寻找消炎药。」 大臣立刻大声回道:「你胡说!你自己心怀不轨,存心要欺瞒皇上。。。」说来说去还是同样的台词。 梁毅不等大臣说完,便抢白问道:「你要不是存心阻拦,为什么故意挡着消炎止痛这个柜子,不让我寻找?」说着伸手指着上方的药栏标示。 大臣和皇上同时转头上看,果然看到大臣所在位置,一个大大的标示写着「消炎止痛」四个字。药瓶子虽然都写着英文,但药架上的分类栏则是中英文并列。 大臣这回百口莫辩了,结结巴巴地望着皇上说道:「臣不知,臣不知,,,」慌慌张张地不知该如何接腔。 只见皇上对着梁毅,阴沉沉地说道:「朕看你才是故意设计,谋害忠良。否则为何拖了这么久?」 梁毅万没想到皇上竟会如此偏颇,转眼看大臣一脸得意的神色,梁毅瞬间明白了。这皇上就是要故意提升大臣贬抑梁毅,在这个暴君的眼里,一个逢迎拍马的大臣远比聪明机巧的梁毅安全得多,皇上此举就是存心要压压梁毅的锐气。 但梁毅也不是省油的灯,心想事到如今,只有豁出去了。于是两手一摊,故作无奈地说道:「唉!,既然皇上选择亲小人而远君子,那臣也无能为力了,就让这位忠臣替皇上找药吧!」说罢便做势要走出药库。 冷不防梁毅胸口一紧,整个人被皇上揪着衣领给拎了起来,然后重重地给摔在身后的药架上。梁毅跌了个四脚朝天,药瓶子纷纷跌落一地,有的还撞开了盖子,颗粒胶囊散得到处都是。 只听皇上怒吼的声音说道:「你现在就给朕把药找来,否则朕毙了你。」说着又掏出左轮来对准了梁毅,大臣在一旁面露得色。 梁毅见枪口朝着自己,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但命悬一线,也不好太过逞强,只有暂时装孬。装模作样地哀求皇上道:「臣求您了!皇上要逼得急了,臣随意拿一瓶药塘塞,皇上敢吃吗?臣之所以拖那么久,就是要一个字一个字的比对,出不得一点差错。宫里太医给皇上治病还得群臣会诊哪!出一丁点错伤了龙体,臣担罪不起呀!」梁毅这话说得真是句句血泪,惊天地而泣鬼神。 其实梁毅心里很清楚,皇上看自己的命比任何事都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毙了梁毅,岂不是把自己的命也给赔进去?只是皇上好面子,装威风,明明心里有求梁毅,却要对梁毅出手,用逼的方法叫梁毅屈服。梁毅深知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现在装孬,给皇上一个台阶下即可。 只是大臣不识相,又在旁挑拨离间道:「臣认为梁毅就是心怀不轨,欺矇皇上。」还是那些老台词。 梁毅不想跟大臣纠缠,便对皇上说道:「恳请皇上再给臣一点时间吧!皇上要不放心,叫外面那两个进来帮忙,」说着指着大臣说道:「但请把这个混球撵出去。他在这儿,存心碍事,不让臣完成任务。」 皇上听了,终于放下了左轮,高声叫道:「外面两个给朕滚进来!」 将军和格格慌慌张张地进了药库,这里头的对话他们在外面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皇上接着对梁毅吼道:「朕给你十分鐘的时间,迟一秒朕毙了你!」说罢便怒气冲冲地,一把拽了大臣出了药库。 梁毅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转眼见到面前地上一瓶药,正是自己要找的消炎药,瓶上说明剂量正巧是二到四颗。 梁毅喜出望外,见将军和格格还在旁盯着,于是故意指着其他两个走廊大声说道:「你们两位帮忙那儿找找,凡是药名开头或结尾有英文ch字母的都找来。」 格格听了,立刻到中间的走廊寻找,将军却站着不动。 梁毅又大声问道:「格格已经动手帮皇上找药了,将军你为何还间着不动?」 将军听了脸色大变,立刻大声回道:「我立刻就去。」说着便到最边上的走廊寻找。 梁毅立刻弯身将消炎药瓶捡起,再一次确认后,迅速打开药盖子,将一瓶药片统统倒掉。现在一地都是药瓶药片,倒掉消炎药已不会让人起疑。 梁毅接着将裤袋内的安非他酮取出,打开药盖,将一瓶药片全数倒入消炎药瓶内,再随手将安非他酮药瓶扔掉,把消炎药药盖子重新盖上。 梁毅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偷天换日计画已经完成,现在瓮已经打开,就等着那隻大鱉自己鑽进去啦! 第二十八章 天人交战 梁毅完成了换药的手续,心中踏实多了,看手錶离十分鐘期限还早,便故意装模作样地大声喊道:「格格,将军,你们找得如何了?」 只听格格立马回答道:「梁大哥,照您说的找到两瓶了,一个是前面有ch的,一个是后面有ch的,要我拿来给您吗?」 梁毅立刻回答道:「不用,你把它们放在药架的前方即可,我待会儿过来比对。它们是属于什么类别的?药架上方有分类牌子,是中文的。」 只听格格沉吟了一阵回答道:「唔,一个是,,,外伤,另一个是,,,过敏。」 梁毅听了回道:「嗯,外伤那个留着,过敏就不用了。找药前先看分类,有关外伤,消炎,杀菌等等的才看。」说得煞有介事。 梁毅又高声问将军道:「大将军,你那儿如何了?」 只听将军大声叫道:「还在找哪!」语气似乎有点不耐烦。 梁毅忍住心中笑意,大声说道:「两位努力找,找着了皇上有赏!」假借皇上之名施恩,心里知道皇上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就这样拖拖拉拉,转眼皇上给的十分鐘时限过去了,外面却毫无动静。梁毅不禁心中窃笑,皇上毕竟爱惜自己的生命,不敢在此时进来毙了梁毅。 却没想到那个不识相的大臣多嘴了:「皇上,十分鐘已到。。。」 只听「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大臣的话。 梁毅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心想玩够了,该收手了,于是装模作样地大声叫道:「找到啦!找到了!」格格和将军闻声跑了过来。 梁毅看到格格面露微笑,似乎很替梁毅高兴,而将军面露失望之色,似乎对自己不能立功而感到不快。梁毅心中暗忖,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格格性格纯真,将军则颇具私心。 不过梁毅还是高声说道:「你俩也是有功劳的,你们分头去找,我才能专心在这儿找。」说这话一面安抚,一面多少拉拢这两人。 梁毅边说边走出药库,一出去就看到大臣抚摸着自己的左颊,哼哼唧唧地正从地上爬起来,显然皇上这一巴掌打得不轻。 梁毅走到皇上面前,将装满安非他酮的消炎药瓶交给皇上,高兴地说道:「皇上洪福,臣找到药了。」 皇上接过药瓶子,见上面一排排自己看不懂的文字,瞪了几眼,把药瓶递给刚爬起来的大臣,凶巴巴地吼道:「给朕瞅瞅。」 大臣怯生生地接过药瓶,看了半晌不知所云,他的英文程度比皇上好不到哪儿去。 梁毅忍住笑,一把将大臣手上的药瓶子又抢回来,指着瓶上的英文说明,大声解释道:「看不懂药名,解说总可以看得懂吧?诺!这个字是徵状,后面列的是发烧,发炎,疼痛。这个字是剂量,后面这阿拉伯数字二和四总认得吧?这个字是药片。再来这个字是用法,这个阿拉伯数字四的后面是小时。意思是每隔四小时吃二到四片。」梁毅表面上是讲给大臣听,实际上是说给皇上听的。最后补充道:「真看不懂,回去上电脑查字典去,一个字一个字翻译出来不就得了?」 随后梁毅装模作样地看了四周一遍,向皇上说道:「这儿没水,还是回宫再说吧!」把那破烂仓库比做皇上的宫殿,既有创意又带讽刺。 梁毅接着将药瓶子塞回大臣的手中,郑重其事地嘱咐道:「拿好了!别掉了,也别擅自打开!」 大臣感到这是个烫手山竽,心不甘情不愿地伸手去接。 冷不防皇上一把将药瓶子抢过来,怒吼一声:「起驾!」就率先走出了药房。 眾人鱼贯跟上,梁毅心中暗笑,这皇上对自己的性命还是特别关心的。 四十分鐘后,眾人回到仓库,大臣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用铁鍊将梁毅锁住。梁毅虽然心头有气,但想小不忍则乱大谋,只有忍耐。他注意到大臣把钥匙用一个钥匙圈套住,就掛在裤腰带上,吊在裤外。 紧接着大臣殷勤地问皇上道:「皇上该进膳了吧?」眾人没吃早餐,来回一趟药房,现已接近午时,都有点飢肠轆轆。 梁毅却在此时插嘴道:「消炎药最好空腹吃,效果最好,食物饮水会冲淡药力。而且吃完药最好静躺半个鐘头,避免走动,以免加速新陈代谢,将药剂排出体外。」顿了顿又道:「皇上若现在用膳,那最好等四个小时后再吃药。」 梁毅心知皇上目前迫不及待地想吃药,所以顺水推舟地提出建议,没想到不识相的大臣却说道:「皇上没进早膳,再不用膳怕会伤了龙体。」 梁毅逮着机会揶揄道:「大臣你自己肚子饿,直接拿东西吃便是。」 大臣听了,立刻惶恐地说道:「皇上不饿,臣怎敢饿?」一副逢迎拍马的嘴脸。 梁毅也不囉嗦,自行坐下,装模作样地弄那些电子仪器。 没多久果然见皇上将左轮手枪搁在一旁桌上,拿出药瓶,但转了半天却转不开。 梁毅看了,起身走到皇上面前说道:「让臣来吧!这药瓶盖子都加装了安全装置,不容易打开。」梁毅虽然腰缠铁鍊,但铁鍊有些长度,刚好可以让他走到皇上面前。 皇上将药瓶交给梁毅,梁毅将盖子向下一压,轻松地打开了瓶盖,再将药瓶交回给皇上。 只见皇上从药瓶内倒出两粒安非他酮,伸手递给梁毅命令道:「吃!」 梁毅微怔了一下,便接过了药粒,转头对大臣道:「帮我拿水来。」 大臣怎肯听梁毅驱使?睁着大眼瞪着梁毅,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 梁毅不屑地冷笑道:「皇上要我在他面前试药,你帮我拿水来,不然你替我吃药。」说罢将手掌伸出去。 大臣一惊,见皇上怒目圆瞪着他,立刻拔腿跑去,拿了一瓶矿泉水来,心不甘情不愿地交给梁毅。 梁毅打开水瓶盖,毫不犹豫地将两颗药片吞下肚去。 没想到皇上又倒出了两颗药片,再递给了梁毅。 梁毅假装地笑了一下,又吞下了两片药。他知道四颗安非他酮已是极限,不能再吃了,于是吞完药片后,便将水瓶子还给大臣,逕自走回原座。好在皇上珍惜这些药片,没再叫梁毅试药。 梁毅坐下一面搞弄电子零件,一面向皇上说道:「啟奏皇上,消炎药都有镇静安眠的作用,待会儿臣撑不住了打盹儿,请皇上莫怪。」 没料到皇上恶狠狠地叫道:「你敢打盹,朕毙了你!」 梁毅故作惊慌道:「臣,臣儘量撑着就是!」 其实梁毅是故意说给皇上听的,他深知皇上多疑,待会儿吃了安非他酮必会爱睏,先说明了避免皇上到时起疑。 梁毅一边弄着电子仪器,一边注意皇上的动静。十五分鐘过去了,皇上还是不动。 梁毅心中暗骂,这隻大鱉快给老子吃药! 此时四颗安非他酮的药力已经开始起了作用,让梁毅觉得昏昏沉沉地。只是梁毅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吃了这么多年的安非他酮,身体的抗药性极强,通常四颗药下肚,也得在阴暗安静的环境下才能入眠。现在是性命交关的时刻,他就是想睡也睡不着。 如此又过了十五分鐘,才听皇上命令大臣道:「给朕拿水来。」 大臣早已飢肠轆轆,此时只想到桌那一头的鸡腿香肠,听到皇上命令,竟不假思索,将梁毅交给他的水瓶递给了皇上。 冷不防皇上啪的一声,将那水瓶一掌打飞,水瓶砸到地上爆裂开来,水溅得到处都是,不远处的将军和格格正好首当其衝,给淋了个一身湿。 大臣一脸错愕,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梁毅一旁看了叫道:「大臣你好大胆!我喝过的水你敢拿来给皇上喝。」 大臣这才反应过来,惊慌地直呼:「臣糊涂!臣该死!」急急忙忙地又跑去拿了个新的矿泉水来递给皇上。 皇上喝了一口水,打开药瓶,将药倒在手上吞了进去,只是梁毅无法确定,皇上究竟吞了几颗。梁毅心想,一般人半颗安非他酮就能呼呼大睡,皇上就算吃两颗也能睡得唏哩哗啦,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他吃上四颗为妙。 梁毅于是张口问道:「敢问皇上吃了两颗还是四颗?」 没想到皇上竟然兇巴巴地吼道:「朕吃几颗干你屁事?」 大臣听了,立刻得意地附和道:「就是,皇上乾纲独断,干你屁事?」活生生地就像一个贴身太监一样。 梁毅听了,微微一笑说道:「臣不是佞臣,不会逢迎拍马。但身为御医,臣职责所在,即使惹皇上生气,臣也得犯顏直諫。」一副大义凛然,刚正不阿的神态,而且自封为御医。 梁毅一本正经地说道:「服用消炎药,最关键的是一开始的剂量。如果剂量不足,不但不能杀菌,反而会让身体内的细菌產生抗药性。药方上虽说二到四颗,但因人而异,以皇上的体格,两颗一定是不够的。只吃两颗,等于是给病菌试水温,让它產生抗药性。一旦身体内的病菌產生抗药性,此药就失去作用,之后就算把整瓶药都吃下,也无济于事,回天乏术。皇上只吃两颗,比不吃还糟。」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危言耸听。 梁毅跟着说道:「以臣的体格都吃四颗了,除了脑袋昏沉外,没事!」最后又补充道:「当然,皇上的身体,皇上乾纲独断,臣言尽于此。」说罢又继续低头弄他的电子仪器,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果然没多久,皇上又吞了两颗药。梁毅心下暗喜,这隻大鱉终于进瓮了。 十分鐘不到,就听皇上说道:「朕乏了。」说着便倒在他的龙床上,很快就没了动静。 梁毅耐心地又等了十来分鐘,见皇上四肢平躺,一动不动,胸部微微起伏,双眼深陷,而且一点打呼的声音都没有。梁毅心里明白,这是昏睡的状态。 梁毅观察四周,看到大臣正偷偷地打开一个便当,格格坐着吃着一块麵包,将军则边吃饭边带起了耳机在一台电脑上玩游戏。眾人都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声音,深恐吵醒皇上。 梁毅故意挪动身体,让铁鍊在地上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要在平时,这点声音就能把皇上吵醒,惹来一顿痛骂。但现在皇上酣睡如故。 梁毅还不放心,故意将一个光碟盒子从桌上掉到地面,发出匡噹一声巨响。这要在平常,早让皇上暴跳如雷了,但现在这个暴君还是沉睡不醒。大臣紧张地用食指在嘴上比了个嘘字,示意梁毅安静。 梁毅知道千载难逢的时机到了。他顺手从桌上拿了一个未开封的凤梨罐头,用右手拿着藏在身后,罐头很沉,提在手上就像拿着一个铅球一样。 然后梁毅对着大臣低吼道:「给我拿瓶水来!」 大臣回过头来,双眼瞪着梁毅。 梁毅提高嗓音道:「给我拿瓶水来!」这声音在平时足够让皇上惊暴三丈。 大臣脸色大变,转眼看皇上仍在沉睡,恶狠狠地瞪了梁毅一眼,拿了一瓶水走过来,一脸怒气。 梁毅等他走进,冷不防抡起右手,将凤梨罐头当拳头使,重重地击在大臣的鼻樑上。大臣闷哼一声,向后便倒,不省人事。 梁毅立刻跳将上去,一把抓下大臣腰际的钥匙,三两下将铁鍊解开,然后迅速奔到皇上放武器的桌前,抄起了那把上膛的左轮手枪。 梁毅将枪指着熟睡的皇上,再慢慢后退,直到距离皇上五公尺的地方才停住。这是安全距离,现在就算皇上瞬间暴跳而起,也扑不到他,而他的左轮却可以射击皇上。 这一切动作,从梁毅发难袭击大臣开始,前后只花了约十秒鐘的时间。 将军和格格此时才发现出了状况,一脸惊恐地站着看着梁毅,格格还发出了轻呼。 梁毅手持左轮,对准皇上,想到此人心狠手辣,残害钟老师夫妇,实在罪不可赦。然而梁毅心头虽恨,却始终狠不下心来扣板机。毕竟他没有杀过人,儘管面对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还是无法痛下杀手。 梁毅就这样天人交战了将近半分鐘,双手发颤,冷汗直流,可是终究还是开不了枪。 梁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明知此举可能后患无穷,还是放过了皇上。 梁毅转过头来,看到大臣一脸是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也不知是死是活。 梁毅又看将军和格格,两人站在不远处,噤若寒蝉。 梁毅举起手枪对准将军,口中叫道:「汽车钥匙!」 将军早就吓矇了,七手八脚地将口袋内所有的汽车钥匙都掏了出来,扔给梁毅。 梁毅用枪指了他两,命令他们退得老远,然后从地上抄起了钥匙,飞奔出仓库,跳上他的瑞福四,加足马力扬长而去。 第二十九章 示威 梁毅开着瑞福四在路上飞驰,他的心噗噗地跳,简直就要蹦出胸口了。这几天来的遭遇,就像从鬼门关前走过一回一般。他从没有这种生死一线的经歷,就连红尘刚降临时都没有现在感觉得那么悸动。 梁毅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公寓,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这回不敢把车子停在公寓的大门前了,而是将车子开入了地下车库,停在自己的停车位上。梁毅进了公寓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发电机关掉,免得晚上公寓亮起灯光,引狼入室。事实上梁毅不在的这几天,发电机的煤油早就烧完了,但他为了保险,将发电机的油路切断,以防万一。 梁毅心里很清楚,他的一念之仁放过了皇上,很可能后患无穷。但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再回仓库给皇上补一枪了。他看了看手上的左轮,梁毅虽然从来没有玩过枪械,但手枪的基本知识还是有的,尤其是左轮手枪,电视电影里常看到,枪膛是可以转的,总共六发子弹。梁毅数了数,六发子弹都在。 梁毅回到了家中,又饿又累,随便抓了一包乾粮胡乱吃了,进入卧房倒头就睡。他知道自己暂无危险,儘管自己曾说过家住高桥公园附近,但公园幅员辽阔,周围公寓楼房不下百家,他家的公寓又并不紧邻公园。他认为皇上就算要找他寻仇,一时半会也找他不着。 梁毅这一睡直到天黑了才醒来,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梁毅摸索着来到阳台上,极目向仓库那儿望去,也看不到任何灯光。他想皇上吃了四颗安非他酮,说不定可以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梁毅在黑暗中也没做什么事,胡乱摸了些食物来充飢,就坐在阳台上发呆,细想着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梁毅到现在还搞不懂,皇上不过一个高中毕业生,怎会变得如此邪恶暴戾?而大臣又怎会变得如此懦弱孬种?难道说这世界毁了,人类的劣根性就暴露无遗了?梁毅又想到钟老师夫妇,竟被自己教过的学生活活害死,这个世界实在太没天理了!梁毅现在已经有点后悔,没有狠下心来一枪毙了皇上。 梁毅不记得在阳台上坐了多久,也不记得何时回寝室睡觉的。只是他正在梦中,回到了商业银行,看到美丽的段菱菱还好端端地活着,正高兴地要上前攀谈时,就看到地下保险库的大门不断地关上又打开,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梁毅从梦中惊醒,侧耳倾听,发觉砰砰砰的声音是从阳台那儿传来的。梁毅顿时睡意全消,一跃而起,奔到阳台前,躲在窗帘后面向外瞧,声音似乎是从高桥公园那儿过来的。由于他家并不紧邻公园,前面还隔了一栋三层楼的公寓建筑,从阳台这儿看不到公园的情景。 梁毅拿了望远镜和左轮手枪,出了家门爬上顶楼的露天阳台,躲在阳台边上围栏的后面向公园望去。这阳台楼梯的出口处是一个小小的砖造门楼,和阳台边上的围栏间有一点空地,梁毅就缩身躲在那儿。 皇上站在公园入口处,一块刻着高桥公园的大石碑面前,正拿着那把大型霰弹枪,对着四周公寓的门窗乱射,玻璃破碎的声音夹杂在砰砰砰的枪声中。那辆军用吉普车就停在皇上身后不远处,将军和格格站在车旁,格格双手捂着耳朵,将军则冷眼旁观。大臣却不在场。 皇上射完一轮后,又对着周遭的公寓高声怒骂。由于距离稍远,梁毅听不太清楚皇上骂什么,但猜想一定不怎么好听。梁毅用望远镜仔细地看吉普车,确定车内无人。梁毅心下不禁凛然,大臣不在场,会不会被自己那一拳凤梨罐头给打死了?梁毅回想自己当时出手确实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砸在大臣鼻樑上着实不轻,但想了不起把他鼻樑骨打断了,应该不至于死人才对。梁毅又想,会不会皇上迁怒于大臣,将他关在天牢里了? 皇上开枪叫骂了一阵,见四周毫无反应,儘管一肚子气,看来也只得鸣金收兵。没多久就见皇上等三人上了吉普车,开出公园离去。梁毅心中暗笑,这种示威法就想引老子出来,未免太小看人了! 梁毅心里清楚得很,躲在公寓里做缩头乌龟是最安全的。一但到马路上对决,以一打三不说,左轮手枪的射程和威力当然不是霰弹枪的对手,瑞福四也跑不过军用吉普车,所以一出去就是送死。皇上到公园来示威,就是想引梁毅现身出手,梁毅当然不会上这个当。 梁毅也不担心皇上会到公寓里来搜。高桥公园周遭不下百家公寓大楼,一栋栋搜去旷日废时不说,而且对皇上而言危险重重。皇上若进了公寓,那就是梁毅身在暗处,而皇上在明处,拿不准在某个角落就会遭到梁毅的伏击。皇上知道梁毅带走了一把左轮手枪,在公寓近距离的位置,手枪就是致命的武器。梁毅只要伏在某个角落守株待兔,等皇上经过给他一枪就行。皇上很聪明,疑心又重,绝不会做这种傻事。 梁毅知道皇上聪明,所以聪明人只会做聪明事,将自己摆在有利的位置,而不会贸然涉险。对皇上而言,大马路才是他最安全的地方,距离远,左轮手枪射击不到。梁毅左轮手枪只有六发子弹,而且一击不中,就暴露了自己的藏身位置。所以只要不太接近马路边的建筑,皇上就不必担心被梁毅伏击。 梁毅当然也很聪明,甚至比皇上还聪明,才让皇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斗,还是因为梁毅一念之仁才没让皇上连命都给搭上。梁毅自然知道,对自己最有利的策略就是龟缩不出,只要自己不出去,皇上也找不着他,便也奈何不了他。 其实梁毅直到现在,都没想到要和皇上性命对决。他既然放过皇上一马,原本希望皇上还有点感恩图报之心,示威几次后挽回一点面子,就不了了之算了。所以梁毅现在什么事也不做,静观其变。 梁毅回到家中,清点了家中剩下的食物饮水,估计还可以撑上三四天,便决定待在家里,等他三四个昼夜再说。 皇上自从大清早来公园示威一次后,一整天就没再出现过。梁毅乐得清间,便在家里间晃。他唯一不爽的是不能用电,所以既不能看光碟,也不能上电脑玩游戏。 如此到了第二天早上,又听见砰砰砰的声音。梁毅跑上阳台去瞧,这回看到那辆军用吉普车沿着张杨北路开来,皇上站在前座,身体从吉普车的天窗伸出来,举着那把霰弹枪沿路乱射。梁毅躲在暗处,待吉普车从公寓门前经过后,拿望远镜仔细瞧车子的后座,发现还是只有格格一人,大臣始终不在。梁毅心中起了一点歉疚的感觉,虽然大臣这个人很讨厌,但罪不至死,怕是自己失手杀了人了! 此后的三四天,皇上每次都在大清早驾车经过,拿霰弹枪乱射一通。梁毅起初还上阳台偷偷观察,到后来都懒得出去了,反正砰砰砰一声乱响后,就换得一天安静。 只是梁毅的饮食用罄了,所以不得已在下午冒险出去了一次,还特别溜到较远的超市去补充物资,好在也没遇到那个恶煞。一趟补给下来,够梁毅吃上十天半个月。反正梁毅就来个相应不理,看你皇上能如何? 那天晚上,梁毅正坐在黑漆漆的自家阳台上发呆,驀然看到远方车头灯渐渐驶近,而且从车上还不断拋出大大小小的火球。梁毅大惊,忙衝上顶楼的露天阳台观察。等吉普车驶到近前,梁毅才看清楚了,皇上还是站在吉普车上,不断将一瓶瓶的液体点燃了,往马路两旁的公寓内扔。 梁毅明白,这种燃烧瓶有一个特别的名称,叫「莫洛托夫鸡尾酒」,是二次大战时期芬兰对付入侵的苏联军队,发明的一种简单有效的投掷武器。梁毅心里不禁有点佩服皇上,心想这个魔王懂得的玩意还真多,而且看皇上点燃和投掷瓶子的架式,似乎还挺专业的。 只是这种燃烧瓶对砖造的公寓建筑杀伤力不大,就算扔进屋里了,也就把里面的家具装潢烧一烧得了,引起不了大火。高桥公园两旁公寓何其多?皇上的吉普车又担心梁毅放冷枪而不敢开得太慢,所以一趟来回也就扔个十来个瓶子,大部分都给砸到墙上再摔到水泥地面,连火都着不起来。梁毅看了几眼,也就不太在意,心想你这隻大乌龟还能变出什么新花样出来? 此后皇上一天总要到公园四周示威个两三回,白天晚上都有,花样还不断翻新。有时拿一支卡宾枪卡卡卡卡地对着四周建筑物胡乱猛扫,有时又扔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名称的土製爆裂物,甚至还有手榴弹,有时又在吉普车上装了一个大分贝的喇叭,沿途叫嚣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反正梁毅还是以同一招应付:就是相应不理。 梁毅唯一比较在意的是手榴弹,这玩意威力挺大,从爆炸点周围十数公尺都能造成很大的伤亡。但除非手榴弹能扔到梁毅的屋里,否则也没有用。而梁毅的公寓离马路够远,又在四楼,皇上力气再大,也绝无法把手榴弹扔进来。只是梁毅为了小心起见,白天还是将阳台紧闭,窗帘拉上,以防万一。只是皇上扔了一两次手榴弹,不知是用完了还是觉得没效,就没再用了。 这天晚上,太阳才刚下山,梁毅就见到吉普车的车灯自远而近,车顶上还燃着一支大火把,从张杨路呼啸而过。张杨路是条大马路,中间有分隔岛,岛上还植有路树。吉普车从马路的这一边南下,过一会儿又从另一边北上。沿途凡是挡道的车辆,都被吉普车撞得支离破碎。 从那次起,吉普车每天晚上,只要太阳一下山,就会沿着张杨路来一次火把示威。白天的示威花样不断推陈出新,晚上这一趟却始终如一,有一次还带了信号弹来,一颗信号弹射上天空,砰的一声炸开,将黑夜照得有如白昼,过好一阵子才熄。只是信号弹只打了一个晚上,就没见到皇上再使用。 梁毅一开始不太明白这夜晚示威有什么特殊意义,后来躲在顶楼阳台观察了一阵,发觉皇上执着火把沿途叫嚣的时候,脸上流露出志得意满,目空一切的表情。梁毅想起那次坐车去陆家嘴拿药时,将军开车衝撞街道上其他车辆的情景。他明白皇上这人浮夸自大,喜欢这种凌驾一切的威风气势,和横衝直撞带来的刺激感。 只是无论皇上白天不断换花样的示威,还是晚上同样的火把游行,梁毅的对策始终如一,就是谨守苏东坡的训诲:「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第三十章 巷战 如此又过了几天,梁毅在家闭门不出。皇上每天早上下午晚上都来示威一遍,梁毅也都习惯了,反正不理他,那个恶霸也生不出什么事端来。 只是梁毅一直不敢用电,没电就不能烧热水洗澡,也不能热茶或洗衣服,更不能玩电脑或看光碟。这里面问题最大的还是洗澡,虽然已是六七月天,但这天气自从红尘降临后,气温好像没什么大变化,总是维持在摄氏二十几度。这样的气温下洗冷水澡还是挺受冻的,梁毅试了一次,实在难以忍受。 梁毅心想,晚上不用电是因为怕光线将敌人引来,白天应该没什么问题。他只要将自己楼层的电源通上,再把走廊的灯关掉,大白天从外头看来应该没什么异样。再加上皇上现在示威的时间几乎已经固定,只要在那些时段中间通个电洗澡洗衣服就行。 主意既定,梁毅便在这天下午,皇上刚示威完回仓库后,开了瑞福四从公寓溜出来,直奔「光明煤油行」,为了防身,将左轮手枪也带上了。提完油后,梁毅又想,趁着时间还早,到附近的好市多去找些电池和电子仪器来,说不定可以在家里弄一个小型的发电机,即便是晚上也可以看看光碟玩玩电脑,只要把窗帘拉上,不开灯就行。 梁毅于是将车开到离家不远的一处好市多商场,见这商场前面空间很大,商场前若是停车,从马路上就能看得清清楚楚。梁毅为了安全起见,就把瑞福四绕过商场外缘,开到商场的后门,从后门进来,并将沿路的障碍都清除,以防万一,而且将手枪带在身边。 进了好市多,梁毅拿了一台推车,先替自己补充了一些食物后,便来到卖电器產品的部门。反正不要钱,梁毅乾脆把能装的电池电器统统放到手推车上,回家再慢慢研究。梁毅堆满了一推车,发觉还有要装的东西,于是将推车推出后门,把车上的东西统统搬到瑞福四的后厢,再推着空推车进来,准备第二轮的装卸。 梁毅刚刚回到电器部门,才往手推车上搬了几样大型的电器时,忽然听到商场的大门口外传来了剎车的声音。将着听到「匡噹」一声巨响,商场的玻璃大门被砸破,然后便走进了一个凶神恶煞。梁毅顿时汗毛直竖,吓得魂飞天外,来的不是别人,就是他的死对头皇上,手里还拿着那把大型霰弹枪。 梁毅立刻蹲下,从货架之间看去,只见皇上带头进了商场,将军和格格跟在后头,还是不见大臣。将军推了一辆手推车,跟在皇上后面,向着梁毅的方向走来。 梁毅小心翼翼地从货架间往后门退去,此时手推车也不能要了,心想能出去就行。走着走着,冷不防转出一排货架,看到皇上就在走道另一端的尽头,正好转过身来和自己四目相对。皇上似乎也吓了一跳,愣了一下,便端起了霰弹枪,向梁毅这头比来。 梁毅拔腿就往后门跑,紧接着一声巨响,头顶上的货架就炸了窝,东西纷纷掉落。梁毅心头一震,这皇上二话不说就开枪,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梁毅这回真后悔了,当初没有一枪毙了这个恶霸。梁毅边跑边将身后的货架推倒,这一来倒是大大减缓了皇上追击的速度。梁毅趁着这个空档奔出后门,跳上瑞福四,急速逃去。 然而好市多的后门外面没有出口,唯一的出口得经过大门前的空地,梁毅别无选择,只有开着瑞福四绕过商场,往大门方向遁去。才开到一半,冷不防皇上从商场的侧门穿出来,站在前方的空地上,端着霰弹枪准备向梁毅开火。梁毅此时已骑虎难下,没有剎车掉头的馀地,乾脆心一横,猛踩油门向皇上撞去。皇上没想到梁毅居然有这一招,眼看车子就要撞上,只有飞身向一旁扑倒,跌到了旁边的大水沟内。梁毅的车就从皇上身旁呼啸而过。 梁毅开上了大马路,向家中疾驰而去,只是没开多远,就听背后传来枪响。梁毅从汽车后照镜望去,见那辆军用吉普车从后面快速欺近,皇上站在车上,身体从天窗鑽出来,正拿着霰弹枪对着梁毅的车开火。吉普车越开越近,皇上拼命开枪,有一枪打在瑞福四的后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梁毅发觉瑞福四的马力比军用吉普车差了一大截,在笔直的大马路上追逐,绝对不是人家的对手,很快就会被追上。梁毅想到瑞福四的身型较小,在小巷内穿梭应该比较佔优势,只是梁毅又担心,万一巷子里有拋锚的汽车堵住去路,那就是死路一条,因此一时之间无法取捨。 突然间瑞福四的车顶又中了一弹,乓当一声发出巨响,梁毅从后照镜中看到吉普车已经快要追上。梁毅此时无法可想,眼看路边一条较小的马路,便来个紧急煞车,然后一转弯衝上了那条小路,转弯之时车子几乎横向打滑,差点翻覆。 梁毅衝上小路,紧追的吉普车也来个紧急煞车,企图转弯。然而吉普车的动力大,需要减速的距离也大得多,等到车子剎住再转弯,已经衝过了头。一来一去,梁毅的车子又拉大了差距。 梁毅一招得逞,食髓知味,于是拼命将车子往小路小巷开去,左弯右拐,很快就把吉普车甩开。小巷里偶而也有车子挡道,但梁毅的瑞福四身型小,勉强都能挤过。吉普车虽然仗着它一身钢铁横衝直撞,但小巷子内无处腾挪,被撞的车子还是堵在前头,到头来居然将吉普车卡死。皇上气得大骂,可是也无可奈何,最后只有倒出巷子绕道而行。 然而梁毅的运气也有到头的时候,左转右弯之后,前面的道路终于被车子堵住。梁毅别无选择,只有开倒档退出巷子,另行择路。如此一来一往,又让吉普车啣尾追上,始终无法彻底摆脱吉普车的追击。 梁毅边开车边观察周遭的街景,驀然发觉这儿的巷道很眼熟。他猛然想起,自己已开到了媛媛的幼儿园附近。梁毅想起了幼儿园周遭的环境,心中有了计较,决定行一次险。 梁毅从后照镜看到吉普车刚拐入了同一条巷道,向瑞福四追来。梁毅算计好后,来到一条丁字路口,迅速将车子左转,转上了幼儿园门前的道路。紧接着梁毅很快又将车子右转,进入幼儿园旁的一条死巷,再剎车停住,把引擎关掉,拿着左轮手枪伏在座位上。这是一条险招,万一皇上将吉普车堵在巷子口,梁毅就只有用左轮去拚霰弹枪了。 没多久听到吉普车在丁字路口尖锐的剎车和转弯的声音,然后轰隆隆地从死巷口飞驰而过。梁毅松了一口气,待吉普车声音远去,才发动引擎,将车子倒出死巷,从反方向扬长而去。 梁毅绕了好大一圈才回到自己家的公寓,将车停入地下车库后,下车察看瑞福四中弹的情况,发觉车子后门和车顶各中了一枪。车后面被打了一个小洞,没什么大损伤,车顶因为角度关係,子弹大概只擦着车顶而过,留下一个小凹痕。梁毅也不知道皇上的霰弹枪装的是何样的子弹,但想霰弹枪近距离对人体杀伤力极大,远距离碰到金属则破坏力相对减少许多。只是瑞福四是梁毅的爱车,心目中的地位仅次于红印花当五圆倒盖,因此梁毅还是心痛愤恨不已。 梁毅拖着疲累的脚步上楼,进家门后往沙发上一倒,感到头晕目眩。经过方才的巷战,梁毅觉得又是一次生死关头,逃过一劫,感到心有馀悸,浑身虚脱。 当天晚上,皇上果然又指挥着军用吉普车,拿着火把在张杨路上来回示威了一趟。梁毅自然还是闭门不出。 那晚梁毅胡乱吃了些晚餐,一个人坐在漆黑的客厅内沉思。他现在发现皇上这个人不但凶狠邪恶,而且心胸狭窄,睚眥必报。照道理梁毅已经饶过一次皇上,但皇上非但不知感恩,还存心要置自己于死地。梁毅心中暗忖,照此下去,终有一日要和皇上性命对决,拚个你死我活。梁毅从来没杀过人,也不想杀人,更不知如何杀人,可是到了性命交关的时候,他也只能开枪自卫了。 梁毅又想到,好汉不吃眼前亏,别说自己是以一敌三,皇上拥有那么多枪械武器,自己就只有一把左轮手枪加六发子弹,简直就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梁毅想想,何不暂避风头,躲到别处,譬如像陆家嘴曙光办公室等地?反正上海市到处都是商场超市,吃喝不成问题。 只是梁毅转头又想,以皇上的个性,怕是自己就算躲到天涯海角,这恶霸都要追来。而且上海幅员虽大,但目前就这几个活人,整个天地会动的就那两辆车子,在路上碰到的机会还是挺大。 梁毅接着又想到,自己住在这儿这么多年了,红尘过后这是自己唯一的家,凭什么就要这样拋弃?梁毅一想到此,骨子里的傲气油然而生,觉得无论如何,自己得捍卫这个家园,不应该向强权恶势力低头。 一整个晚上,梁毅反覆思索,也不知何时便在沙发上睡着了。 梦里他又见到了妻女,梁毅信誓旦旦地对着她们说道,他一定要替她们守住这个家园,等她俩回来。 第三十一章 火箭砲 第二天清晨,梁毅一觉醒来,发觉天已大亮。他心中不禁感到纳闷,平常天刚亮,皇上就会来示威,坐着吉普车架起扩音喇叭,把梁毅从睡梦中吵醒,只是今天却一反常态,毫无动静。 梁毅起床后,一直等着皇上出现,可是不知不觉中午过了,还不见这个恶霸的身影。接着下午也渐渐过去,皇上连下午的示威也不来了。梁毅心中不禁暗喜,或许这傢伙知难而退,也或许他以为自己根本不住在这附近,所以偃旗息鼓了。 只是到了晚上,皇上的座驾又出现了,还是他一个人站在车上,一手拿着根大火把,一手拿着霰弹枪,沿路叫嚣下去。梁毅心想皇上白天没出现,或许晚上换了什么新招,于是又跑到顶楼阳台观察,却见皇上的装备行程都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只见那辆吉普车一对车头灯大亮,车顶火把在风中拖着熊熊火光的尾巴,从张杨路一路南下,过了没多久,又从马路另一边北上。梁毅注意到吉普车一路上都是开着远光灯,灯光像两条雷射光束一样,向前射得老远,如此一路来回呼啸而去,整片黑暗大地上就只有车灯和火把的亮光,看起来还真的挺壮观的。 接下来的一天也是一样,皇上白天都不出动,只有在夜晚来一次火把游行示威。梁毅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皇上放弃白天只玩晚上是何原因。他原来想皇上会不会担心自身的安全,怕梁毅伏击,不敢白天过来,可是仔细一想又实在不太合理。若梁毅真要伏击,晚上要比白天容易得多,况且皇上点着火把,在夜里目标如此明显,夜里伏击机会要比白天好,而且梁毅若是一击不中,夜里撤退也比白昼容易得多。 梁毅始终弄不清楚,皇上究竟在做什么打算。他只能推测,皇上夜里持着火把游行,来回呼啸,着实满足他狂妄自大,目空一切的心理。梁毅可以想像,皇上站在吉普车上,拿着火把迎风来去,确实很威风,能让他有高高在上,凌驾一切的感觉。所以梁毅猜测,皇上白天示威不做了,晚上过这趟乘风破浪之癮,则是不会放弃的。 如此又过了一晚,第二天清晨皇上还是没有出现,梁毅也不太在意,逕自吃完早点,心中盘算着接下来要做什么。驀然想到前两天从好市多弄来的电子產品还堆在瑞福四的后座,于是便下到地下车库来。由于东西太多,若是一趟一趟从地下室往四楼搬运,怕是要把自己给累坏。梁毅想了想,就将从「光明煤油行」提来的煤油从后座拿出来,抬到公寓的地下机房内,给发电机灌了油,再将发电机打开,公寓地下室顿时一片光明。 梁毅接着从机房弄来了一个平板推车,将所有的电子產品统统放到推车上,用电梯一次就送上四楼。梁毅将东西卸下后,趁着公寓有电,好好地洗了个热水澡,并将堆积的脏衣物也赶紧用洗衣机洗好,用烘乾机烘乾。最后又将自己的电脑和手机充了电,再用电锅煮了一顿热饭。等一切做完,已过中午,为了安全起见,梁毅又回到地下室把发电机关掉。 回到家中后,梁毅就将一堆电子產品和零件拿出来,先将一个用乾电池的小型发电机组装起来,如此用电量低的电器如电脑手机等就可以操作,既可玩游戏也可看光碟。当然这种克难发电机平时只是应急用的,若是持续使用,乾电池的消耗速度惊人,在平常自然是很不经济的做法。但梁毅将好市多所有的乾电池都抱来了,不愁缺货,如此不但方便,而且安全,不用冒险使用大楼的发电机,让灯光把妖魔鬼怪引来。 梁毅心想皇上白天不来骚扰,那就安心组装其他的电子產品吧!他看着自己弄来的各类仪器零件,从最简单的手电筒到最复杂的电子发报机,应有尽有。梁毅高兴得很,心想有的是时间,从最简单的入手,慢慢往复杂的去做。梁毅主修的是电脑,对电子电机不算是很熟,所以由简入繁,一面组装一面学习,确实是好主意。 这个下午梁毅正聚精会神地玩他的电子產品,猛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爆炸的声音。梁毅吓了一大跳,还没醒觉是怎么回事,又听到一声爆炸声,比方才的要近些。接着每隔二三十秒就传来一声爆炸声响,而且一声比一声接近。 梁毅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知道这八成又是皇上搞的什么新玩意,于是丢下手上的玩艺跳将起来,抓起左轮手枪和望远镜,就奔上顶楼的阳台,躲在护栏后面观看。这一来可吓得梁毅魂飞天外! 只见皇上站在吉普车上,身体还是从天窗伸出来,肩膀上架着一具庞大的火箭发射器,对着周围的公寓发射火箭砲弹。这种火箭砲弹威力强大,击中建筑物產生很大的破坏力,梁毅看到皇上发出的火箭砲几乎无坚不摧,打中房屋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被击中的公寓建筑立刻被炸出一个大洞,有的还冒出熊熊烈火。皇上的车子沿着大马路南行,沿途的公寓被砲弹打得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梁毅顿觉头皮发麻,对皇上这种无法无天的恶行痛恨到了极点。梁毅知道皇上此举还是要把自己逼出来,但如此不择手段,逞凶斗狠,实在令人发齿。梁毅心中此时真有衝动,想出去一枪毙了这个恶霸。只是他心里很清楚,凭他一把左轮手枪,根本不是人家火箭砲的对手。 梁毅正在咬牙切齿之际,冷不防看到皇上的火箭筒正对着自己的公寓瞄准。梁毅心下大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一枚火箭砲向着这边飞来。梁毅无处可躲,只有飞快向地上卧倒。 突然间一声轰然巨响,整个天地为之震动,砖瓦碎石齐飞,支架钢条纷纷砸下。梁毅本能地抱着脑袋,捲缩在阳台楼梯出口处的门楼旁,只觉一大堆东西砸在他的四周,有的还砸到他的身上。好在火箭砲弹不是直接命中阳台,而是打中了四楼的一间公寓,否则梁毅的命就得报销在这儿。 梁毅头脑一片昏沉,过了好久才慢慢清醒过来,耳里仍陆续听到爆炸声,只是声音已逐渐远去。梁毅挣扎着爬起,发现自己身上洒满了石屑灰烬,一大截电缆压在他身上。梁毅举头望去,发觉这电缆是条高压缆线,原来架在公寓上方的高压电桿上,被砲弹的威力震断掉下来的。好在上海电力已经中断,否则梁毅就要被烤成焦炭了。 梁毅站起身来,发现阳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垣破瓦,尘屑满天。接着梁毅又发现四楼冒出熊熊浓烟。梁毅飞奔下楼,发现被砲弹击中的就是自家隔壁的公寓,整间公寓被打穿,而且还冒出火苗。梁毅立刻抄起楼梯间的灭火器,费了好大劲才把火苗扑灭。梁毅打量这间公寓,惊觉一发砲弹就将这间公寓彻底摧毁,屋内器皿家具全被炸得稀烂,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梁毅看着这景象,突然警觉,忙奔回自己的家查看。只见阳台上的玻璃已被震碎,媛媛的卧房窗户也被震破弹飞,客厅书架上梁毅收藏的册子洒了一地,墙上那楨全家福的照片被震落在地,相片上的玻璃相框全碎,相片本身还给割了一道大裂缝,不偏不巧正好将相片中梁毅的身体和姜艷及媛媛的身体划开。 梁毅看到这情景,心中顿时悲愤莫名,忍不住仰天长啸,啸声既凄凉又愤怒。然后他便颓然坐在地上,看着满目疮痍,难过得掉下了眼泪。梁毅心中无限苍凉,又带着无比的愤恨。他只想守住自己的这片家园,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有个容身之处,他其实并不想和皇上性命相搏。可是现在,连这一丁点之地对方都不肯容让,想尽了一切办法要逼他摧毁他。是可忍孰不可忍?梁毅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有任何容忍的馀地。 梁毅坐在客厅地上,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终于明白,他和皇上之间已经不可能和平共存了。这个皇上已是一隻疯狂的野兽,儘管自己一再躲避忍让,这头野兽还是极尽所能穷追不捨。上回是鸡尾酒,接着是手榴弹,今天则是火箭砲。这个狂徒显然根本不会停止,天知道下回他又会弄来什么样可怕的武器?梁毅心中明白,自己无法再退让了,退此一步,既无死所,他不能一直任人宰割,必须设法反击! 梁毅终于忍无可忍,他下定了决心,树德务滋,除恶务尽。梁毅知道,现在已到了决战地时刻,他准备要跟皇上性命对决,拚个你死我活了。 第三十二章 剷奸除恶 梁毅望着一地狼藉,儘管心中万分悲愤,还是尽力让自己先冷静下来。对付恶棍可是九死一生拼命的事情,千万马虎不得,只要出了一丁点差错,就会把命给赔进去。梁毅告诉自己,一定要想清楚,把所有可能的情况都盘算进去,然后找出一条最有利的道路。 梁毅左思右想,不断问自己是否非要跟皇上拚个你死我活?他知道自己站在极为不利的地位,无论是肉搏还是拚武器,条件都比对手差了一大截。如此想来,远走高飞不攖其锋岂非上策?梁毅确实想过要逃,但他实在不甘心,又觉得这个家是他留下来的唯一回忆,若是就这样走了,如何对得起姜艷和媛媛?他内心挣扎了半天,觉得无论如何都得想法守住这个家园,起码得试一试,真要不行,再做潜逃的打算。 主意既定,梁毅开始计画反击的方案。他认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须给自己留退路,万一一击不中,可以全身而退。因此他决定把反击的地点选在自家附近,时间选在晚上。自家附近的街道巷弄梁毅瞭如指掌,随时都可以选择最有利的路径袭击或撤退。夜晚则是最好的攻守环境,攻击时可以欺近对方而不易被发觉,撤退时黑暗就是最理想的掩护。梁毅在武器方面差对手太远,就必须利用地利和天时,给自己创造最有利的条件。 梁毅根据皇上这些天来的行程,知道太阳一下山,皇上就要坐着吉普车沿张杨路南下,举着火把示威游行。这是夜晚唯一袭击皇上的机会。梁毅想过很多方法,当然最笨的方法就是拿着左轮手枪站在马路中央等着皇上的座驾,这简直就是给对方当枪靶子使,绝不能用。 梁毅也没把握能躲在暗处用左轮射击皇上,一来左轮的射程有限,梁毅必须离马路很近,等吉普车开近了才有机会。别说这样一来很容易被皇上发现,一但被发现,霰弹枪的射程比左轮远得多,自己立刻就成了被宰割的对象。即使皇上没发觉,高速行进的吉普车目标很难瞄准,一击不中就很难有第二次机会。更何况梁毅从来没使过手枪,枪的性能完全不熟,临到关键时刻难保不会有个闪失。因此梁毅左思右想,觉得左轮手枪只能用来防身,无法达到击敌的功效。 梁毅想来想去,始终想不出一个好方法来,别说万全之策,就连个十全之策或一全之策都想不出。正自烦恼之际,抬头看了一眼支离破碎的自家阳台,驀然间看到阳台顶上掛着一截电缆。梁毅想起在顶楼阳台上,一大段电缆因为火箭砲弹的震动而从高压电线桿上掉了下来。梁毅望着这截电缆,突然之间脑中灵光一闪,心中有了计较,于是猛然跳起,三步併作两步地奔上顶楼的楼梯,再度来到顶层的露天阳台上。 梁毅看到阳台上碎石破瓦之间,横跨着好长一条电缆,从阳台的这一头直延伸到另一头,盘捲缠绕,前后蔓延二三十公尺。梁毅心中估计,这些弯弯曲曲的电缆如果拉直,少说也有四五十公尺长。他用手从地上抄起一段电缆,来回触摸,发觉这电缆材质都是钢铁等合金,硬度韧度都强,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梁毅顺着电缆的两头看去,发觉电缆虽从电线桿上跌落,但并没有断,还是连着一直到天边。梁毅知道,要利用这些电缆,一定得去找个强力的油压剪来,电动的最好。不过这种重型工具不太好找,梁毅想了一下,想起了过去瑞福四维修的车行里,板金部门有这玩意,算算现在离太阳下山还早,便立刻衝下楼,开着瑞福四往车行奔去。 车行板金部门里果然什么工具都有,大型的剪子琳瑯满目,梁毅拿了好几个大号的,另外又抓了许多钢钉,铁鎚,及强力的胶带。 回到公寓后,梁毅上了顶楼阳台,将一端电缆拼命拉到实在拉不动为止,便用砖头将之压在地上,拿着大剪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电缆剪断。然后又到另一端,用同样的方法剪断电缆。梁毅估量了一下,剪下来的电缆大概五十公尺长,足够使用。这段电缆因为都是钢铁合金做的,提起来也不轻,梁毅费了好大劲,才把电缆从顶楼阳台拖到一楼,装在平板车上。 此时距离太阳下山不到一个鐘头,梁毅把握时间,带上了铁鎚钢钉胶带手电筒和左轮手枪,推着板车出了门,往张杨北路的北边行去,一直过了高桥公园。梁毅看到左手边有一个小巷子,是藏身的好地方,于是选择在这里设下埋伏,袭击皇上。 梁毅将平板车推到小巷子北边约三十公尺处的张杨路上,卸下电缆,将一边缠绕在中间安全岛内的一棵大树干上,用钢钉和胶带固定位置。然后将电缆儘可能拉直,另一端绕在马路这边人行道的一棵大树干上,也用钢钉和胶带固定。梁毅算好了距离,电缆离地面约半公尺高,超过了吉普车保险桿的高度,但在吉普车车头灯之下。梁毅观察到皇上夜间游行时吉普车都开着远光灯,高速行进下很难看到黑色的电缆横在路中间。 梁毅将陷阱设置完毕,太阳已落入山后,天色很快阴暗下来。梁毅迅速将板车及所有的工具零件都推入小巷子中,拿着手电筒和左轮手枪,躲在巷子内守株待兔。梁毅对这条巷子很熟,知道巷道不过几十公尺长,尽头左手边一拐就是高桥公园。梁毅心里已经盘算好,若是一击不中,可以迅速退入公园中。这公园他和家人常来散步游玩,一草一木小径通道他都熟悉得很,吉普车又开不进公园,所以退却不是问题。 天终于整个暗下来了,梁毅在漆黑中,手握着电筒和左轮,一颗心噗噗地直跳。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现在已到了生死存亡,搏命决战的时刻,梁毅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没有多久,梁毅看到一束车灯光线远远地照上了大马路,然后慢慢地越来越近。梁毅躲在巷子里,背贴着墙壁,面朝着反方向,静静地等着。眼看着马路上灯光越来越明亮,照到了两旁安全岛和人行道上的路树。然后吉普车隆隆的声音也快速地接近,夹杂着皇上的嚎叫声。 突然间一声轰然巨响,吉普车照出的灯光瞬间变了方向,紧接着是一连串乒乒乓乓金属碰撞的声音,劈哩啪啦地响了好一阵子。然后一下子所有的声音都嘎然而止,整个大地瞬间变得寂静无声,安静得可怕。 梁毅小心翼翼地从藏身处出来,手里紧紧地握着左轮手枪,来到大马路上。 吉普车打横瘫在马路上,车头灯还是亮着的,左后轮架在安全岛的栏杆上还在空转。皇上趴在车前方的大马路上,霰弹枪和火把掉落在不远处。将军整个人从驾驶座被弹出来,撞碎了挡风玻璃,整个人趴着贴在引擎盖上。梁毅无法判断两人是死是活,也看不到后座的情景,不知格格或大臣是否在车上。 梁毅先把左轮放下,将霰弹枪捡起,手握着板机,枪口对着皇上,小心翼翼地上前,企图检视皇上的死活。冷不防地下的皇上动了一动,还发出一丝呻吟声。梁毅立刻持枪机警地后退,心中大惊,这皇上经过这么大的撞击竟然还活着,真是铜筋铁骨,不坏之身。 没想到皇上不但没死,挣扎了一会儿,居然还撑着身体慢慢站了起来。梁毅看到皇上一脸一身都是血,显然伤得不轻,但却还能站起,实在不得不佩服这个恶霸的軔力。梁毅举着霰弹枪对着皇上,手指头触着板机,心里七上八下。到了这个田地,梁毅竟然还无法狠下心来开枪,心里还在挣扎。 皇上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就着吉普车的灯光,一眼看到梁毅这个死对头就在面前,顿时杏眼圆瞪,恶狠狠地叫道:「朕,朕要,,,毙了你!」说罢便踉踉蹌蹌地向梁毅走来,似乎完全没看到梁毅手里的霰弹枪。 梁毅终于再也不犹豫了,一枪击去,正中皇上胸膛。梁毅被射击的后座力震得退了好几步,皇上则整个人飞起,仰面倒在马路上,胸口一个大洞,鲜血汩汩而出,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跟当初他枪杀钟老师的情景一模一样。 梁毅整个人像虚脱一样,双腿一软,几乎就要跌坐在地。毕竟他此生还是第一次杀人,虽然杀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还是让自己心悸震动不已。 梁毅站在那儿等了好久,确定皇上已经死透,才小心翼翼地来到吉普车前,观察趴在引擎盖上的将军。梁毅走到近前才发现,引擎盖上一大滩血跡,将军整个脸平贴在盖上,已经被砸得血肉模糊,显然也不活了。 接着梁毅绕到吉普车另一边,用手电筒往后座一照,赫然发现格格还在车上,昏迷不醒不知死活。梁毅近前一看,发现格格系了安全带,所以吉普车翻滚时没有被弹出车外。由于吉普车车窗玻璃都已破碎,梁毅便隔着门伸手入内,想探探格格的鼻息,看她是死是活。 冷不防格格嚶嚀了一声,慢慢张开了双眼。梁毅见状,忙把手电筒的灯光移开,走上前去。 格格转眼看到梁毅,突然间发出微弱的哭求声,断断续续地叫道:「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梁毅吓了一跳,猛然间发觉手电筒照处,自己手上正拿着霰弹枪,赶忙把枪搁在一旁,高声叫道:「格,格格别怕!我不杀你!我来救你!」说着便伸手打开吉普车后座的车门。 吉普车的车门被撞击得有些变形,梁毅费了好大劲才将它打开。正要上前替格格解开安全带,只见格格一脸惊恐地问道:「你,你是谁?」 梁毅柔声地回答道:「我是梁毅。」 格格听了,似乎半信不疑地问道:「梁,梁大哥?」脸上惊恐的表情瞬间淡去。 梁毅答了声是,替格格解开安全带后问道:「你没受伤吧?」说着便要扶格格下车。 格格突然叫痛,指着自己的右脚,梁毅用手电筒一照,发现吉普车因为前座被挤压,车座后推,将格格的右脚夹住。 梁毅一面安慰格格,一面企图帮格格脱困。梁毅用鼻子闻了闻,似乎没有汽油味,显然军用吉普车油箱造得很坚固,受到这么大的撞击还没有破裂漏油。但梁毅为了安全起见,叫格格稍等,绕到前座去将引擎关掉,看到将军的一双脚还掛在方向盘上。 梁毅再回来,弄了半天,最后将格格的鞋子脱掉,总算帮她脱困。只是格格右脚踝显然被夹伤了,无法着力,梁毅便扶着她先退到人行道上,再回头捡起霰弹枪,左轮手枪和手电筒。 梁毅一边扶着格格,一边温柔地说道:「我家就在附近,先到我家去吧!」 格格突然像似想起什么事情,一脸惊恐地问梁毅道:「皇,皇上?」 梁毅淡淡地回答道:「死了。将军也死了。」心中不免揣揣不安,想到格格和他两在一起,会不会是站在他们那边的? 格格愣了好久,突然间一把抱着梁毅,嚎啕大哭起来。 梁毅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看格格哭的模样,好似累积了无数的委屈,霎时间全部发洩了出来。 梁毅顿时怜悯之心大起,搂着格格安慰道:「都过去了!格格乖!格格不哭!大哥保护你!」 第三十三章 天使之心 格格在梁毅怀里哭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安静下来,抹了抹眼泪,就着吉普车的车头灯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皇上,似乎是要再次确定这个恶霸不会再爬起来了,才能安心一样。 梁毅看格格心绪稍微稳定,便轻声地对她说道:「走吧!我家就在附近,咱们先回家吧!」 格格点了点头,抽了抽鼻子,准备和梁毅一起回家,可是才要走路,右脚又作痛,忍不住唉唷了一声。 梁毅见状,想了想说道:「别急,我有个板车,就在那边巷子里,我去拖来。」说罢就扶着格格先靠在路旁的一棵树上,便飞奔入巷子将板车推来。 梁毅将板车上的一些工具零件移开,扶着格格坐上去,再捡起霰弹枪手电筒和左轮手枪,推着格格往公寓行去。离开前又瞄了一眼皇上和将军的尸体,仍觉心有馀悸。 进了漆黑的公寓大楼的大门,梁毅又吩咐格格道:「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地下室将发电机打开。」说罢拿着手电筒走楼梯下楼。 格格在黑暗中待着,心里难免揣揣不安,好在没多久大楼内灯光大亮,一片通明,梁毅又跑了上来。 两人乘电梯直上四楼,一出电梯门,格格就被眼前那间被打穿的公寓吓呆了。梁毅看格格惊吓的表情,叹了一口气道:「这就是皇上的火箭砲打的。」 进了家门,梁毅扶格格坐在餐桌的椅子上,将霰弹枪和左轮搁在客厅一角。格格又看到屋内震碎的玻璃和掉落的全家福照片,心知这也是火箭砲的杰作。梁毅没说什么,拿了一瓶矿泉水给格格问道:「你渴吗?」 格格接过了矿泉水,抬起头来对梁毅笑了笑说道:「谢,谢谢梁大哥。」 梁毅看格格脸上泪痕未乾,却笑得很灿烂,觉得这个小女娃娃实在纯真可爱,怜爱之心又多了几分,又问道:「饿吗?」只见格格摇了摇头。 梁毅又说道:「让我看看你的脚伤。」说罢蹲下身子,将格格右脚鞋袜除去,发觉除了些许瘀青外,似乎没什么大碍。 梁毅温柔地说道:「我用手检查看看,若痛告诉我。」说着轻轻地握着格格的右脚踝,向左右慢慢扭动几下,关心地问道:「痛吗?」 格格细声地回答道:「一点点,不是挺痛。」 梁毅听了笑道:「很好,没伤到筋骨,贴个撒隆巴斯,休养两天就好了。」说罢便进卧房拿了一张药膏贴出来,给格格贴上,格格又细声说了声谢谢,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哈欠。 梁毅见状笑道:「累了吧?折腾一天了。」格格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梁毅于是说道:「我扶你进卧房睡吧!」 格格听了,有点犹豫,说道:「我,我睡沙发就可以了!」 梁毅知道格格客气,于是笑着说道:「就别客气了!我现在还有些事要在客厅做,你睡沙发我就不能做啦!」说着便扶着格格往卧房走去,格格也不好意思拒绝。 梁毅扶着格格在床上躺下,撇眼看见自己的床铺被褥一团乱,面露尷尬地说道:「嘿嘿,对不起,我平常都没褶棉被。」说罢便将自己那床棉被抖了一抖,替格格轻轻盖上,还替格格把鞋子脱了,格格连声道谢。 梁毅看到床两边的床头灯都亮着,走过去将靠窗的那盏灯关了,回到这一头,轻声对格格说:「这灯的光线可以调整,你自己决定吧!」说着转头看着格格,没想到格格已经睡着了,看来真是累坏了。 梁毅看着格格睡着的模样,安详恬静,就像一个小天使。梁毅看着看着,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格格让他想起了媛媛,虽然格格比媛媛大了十来岁,但对梁毅而言,真让他感觉像是个大女儿。梁毅就这样看着格格发楞,许久后才离开卧房,并将房门轻轻地关上。 当晚梁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一室狼藉,想着今晚发生的事,真有劫后馀生之感。他这时才感觉到全身肌肉痠痛,骨头僵硬得像要散架似的。他知道这是极度紧张的后遗症,也就不怎么在意。他勉强站起来,将散了一地的收藏簿重新摆回架上,有些电话卡明信片还掉了出来,梁毅也都小心翼翼地将其归位。这一折腾,梁毅也觉累了,便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下。 梁毅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转头看卧房的门还是关着的,于是走去将门悄悄开了一点缝,看格格还在熟睡,并无大碍,便再度把门关上。梁毅自己胡乱弄了些早点吃了,又坐在沙发上,想着该如何修復门窗和大照片。 格格直睡到快中午才开门出来,梁毅看到格格还是一瘸一拐地,忙扶她到餐桌旁坐下。格格面带歉疚地说道:「对不起,梁大哥,我睡了这么晚。」 梁毅忙回答道:「别这么说,你怕是累坏了。」 格格听了羞答答地回答道:「是,我这几晚都没睡。」 梁毅听了,关心地问道:「怎么了?他们虐待你吗?」心想格格一个女孩子家,怕是被这些恶男生欺负。 格格摇了摇头说道:「没,没有。只是,这几天看到皇上他们在弄火箭筒,知道他们要用来对付你,我,我又没法阻止,所以,所以。。。」说到最后声音细不可闻。 梁毅听了大为感动,觉得格格真是天使之心,竟是为了他而不能成眠,于是立刻安慰格格道:「没事了,都过去了,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果。」 格格听了笑了笑,天真地说道:「是的,梁大哥是好人,好人有好报。」 梁毅看格格一脸纯真,心中真是又爱又怜,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若有所悟地说道:「你怕是饿了吧?这儿有现成的排骨便当,我热两个。」 梁毅用微波炉热了两个便当,拿到餐桌上,又抓来了两罐果汁,打开便当,果然饭香扑鼻。这些便当都是从便利超商拿来的,放了两个多月,一点都没有变味。 格格看着便当,突然若有所思,低头不语。梁毅看了,担心怕是勾起了格格什么伤心的往事,关心地问道:「格格怎么了?」 没想到格格居然掉下了眼泪,过了好久,才委屈地对梁毅说道:「梁大哥,我,我,我没地方去了。。。」抽抽噎噎地哭得好伤心。 梁毅怔了一下,旋即明白格格的意思,连忙安慰她说道:「你说什么呀?你就跟我住,这儿就是你的家。」 格格听了,抬起头来望着梁毅,眼里一片光芒,兴奋地问道:「真的吗?」 梁毅看到格格一脸欢欣,脸颊上还掛着泪痕,真是纯真可爱极了,于是高兴地大声说道:「当然啦!从现在起咱们就是一家人哪!我嘛,,,你要管我叫叔叔也行,叫大哥也行,随你,哈哈哈!」 格格听了,快乐地回答道:「还是叫你大哥吧!叫叔叔把你叫老了!」 梁毅听了大笑道:「哈哈,没错!我也不希望被人叫大叔!」说罢指了指便当道:「快吃吧!」 格格听了,立刻扒了一口饭塞入嘴里,两颊鼓鼓地甚是可爱。梁毅也咬了一大口饭,还替格格将果汁瓶盖打开。 格格嚼了一大口饭,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把饭吞入口中,清了清喉咙。 只听格格轻声地说道:「我叫小嫻。」 梁毅一时没听清楚,只见格格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证件,交给梁毅。 梁毅伸手接过,那是一张燕塘初中的学生证,名字栏上印着「吴语嫻」三个字。 梁毅看着那张学生证,微笑地说道:「小嫻,好名字。」 第三十四章 前因后果 小嫻听梁毅称讚她的名字,心中高兴得很,便又扒了一口饭,却突然又想起什么事情,叫了一声:「喔哦!」 梁毅听了笑问道:「又怎么啦?」 只见小嫻傻傻地笑道:「我,我还没刷牙洗脸哩!」 梁毅听了忍不住笑出来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想了一想问道:「你想先盥洗再吃早餐,,,不对!中餐吗?」现在已近中午,不该再是早餐了。 小嫻点了点头,只是表情有点尷尬地道:「只是,只是,,。」 梁毅猜到小嫻在想什么,于是笑说道:「放心吧!咱们家有的是新的毛巾牙刷。」过去姜艷很注重卫生,一家三口的毛巾牙刷隔一阵就换,所以家里存货很多。 梁毅说着便到主浴室的抽屉内去拿,经过卧房门口时,发现小嫻将棉被摺叠好了,枕头床单也铺得整整齐齐,心想这个小姑娘确实很可爱。 梁毅拿了新的毛巾牙刷给小嫻,小嫻接过,企图站起来,却还是皱起眉头,显然右脚还在作痛。 梁毅见状,叫住小嫻道:「等等,,。」本想要扶她,可是想这样总是很不方便,总不好扶她坐马桶吧?于是想了一下,说道:「我有办法。」说罢到他的小书房内将他的办公椅推出来。这办公椅跟梁毅在曙光公司和商业银行用的类似,椅子有三隻脚,都装有轮子,可以在地面上滑动。 梁毅扶着椅子对小嫻道:「你坐这个,用左脚在地板上滑动,可方便哪!」 小嫻依言试着,果然来去自如,高兴地笑道:「梁大哥你真聪明!」 待小嫻盥洗完毕,回到餐桌上,两人很快把便当吃完。梁毅将桌子收拾乾净,小嫻抢着要帮忙,梁毅说道:「甭了!大小姐,给我坐着,先把脚伤养好再说!」小嫻听了咯咯地笑,也就不再坚持。 梁毅将垃圾处理掉,回过头来看小嫻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听到压马桶的声音,然后小嫻就滑着办公椅出来,看来真的行动自如,不需要扶了。 梁毅看小嫻脸上满是笑容,好奇地问道:「啥事这么高兴?」 只见小嫻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有,有马桶真好。」 梁毅听了忍不住也笑了,他明白小嫻的话,也想到了仓库马桶堵塞的事。梁毅旋即想到自己还被大臣锁在那臭气熏天的地牢里,突然想到大臣,于是问小嫻道:「对了,大臣呢?」 小嫻听了,黯然回答道:「死,死了。」 梁毅听了心头猛地一沉,囁嚅地问道:「怎,怎么死的?被我打死的吗?」梁毅觉得大臣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若被自己失手打死,良心上还是会不安的。 小嫻摇了摇头道:「不,不是。是被皇上煞,,,煞死的。」 梁毅没听清楚,又问道:「被皇上杀的?是因为我逃跑了吗?」 小嫻又摇了摇头,却支支吾吾地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梁毅见状,便又坐回餐桌旁,柔声地说道:「小嫻别急,慢慢说给我听。」 小嫻点了点头,缓缓说道:「那天你逃走后,皇上一直睡到傍晚才醒。之前我看到大臣躺在地上,满脸是血,于心不忍,想要去救他,可是将军不让我去。。。」 梁毅听了惊奇地问道:「将军?为什么?」 没想到小嫻愤恨地说道:「将军这人心肠最坏,很多事都是他搞出来的。」 梁毅听了大感惊讶,不明白小嫻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想先别打岔,于是对小嫻说道:「先别说将军,先说大臣后来怎么了。」 小嫻于是回归主题说道:「大臣后来自己醒了,比皇上早醒了约一个多小时。他发现你逃走后,吓死了,说皇上一定饶不了他。他央求将军开车去追你,可是将军不为所动,只说你已跑了好几个小时,追不到了。大臣就吓傻了,一个人坐在桌角发抖,连脸上的血也不擦。」 小嫻顿了一顿,脸色悽惶地继续说道:「后来皇上醒了,果然大怒,说要把大臣杀了。大臣吓得在地上拼命磕头,把额头都磕破流血了!我想替大臣求情,但皇上不听,拿起霰弹枪对着大臣开枪。。。」 「啊!」梁毅吓了一跳,忿忿地骂道:「这皇上如此惨忍,真是死有馀辜!」 没想到小嫻却说道:「不是的!皇上那一枪根本没有打到大臣身上,而是打到仓库后面的货柜上,那一枪是吓大臣的。只是没想到,大臣就这样突然不动了,后来将军去探他鼻息,才发觉他没气了!」 「啊!」梁毅更惊讶了,原来小嫻说的是大臣被皇上吓死了。 小嫻难过地说道:「大,大臣死得好惨!他双眼睁着,口吐白沫,还全身恶臭,因为,因为,,,大小便都,,,都。。。」吞吞吐吐地说不下去。 梁毅听了心下骇然,没想到大臣竟然这样被活生生地吓死了,不禁叹了一口气。想到大臣处处逢迎皇上,跟个巴结諂媚的太监没有两样,最后还是难逃一死,没好下场。 梁毅想了一想又问道:「你说皇上到傍晚才醒,那你们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没想到趁着皇上熟睡时逃跑吗?」 小嫻摇了摇头道:「我不会开车,又没地方去,跑也跑不了多远。」 梁毅听了,恨恨地敲着自己的脑袋,满怀歉意地说道:「都是我不好,当初应该带你一起走的,结果让你受了那么多苦,还差点送命。」 小嫻听了,忙拉住梁毅的手叫道:「别别别!梁大哥,这不怪你。」想了想笑道:「反正结果都一样,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果。」说着正是梁毅方才讲的话,脸上发出灿烂的笑容。 梁毅看小嫻的模样,忍不住说道:「小嫻你真可爱,心肠又好,确实是好人。」 小嫻听了靦腆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歪着脑袋问梁毅道:「你是怎么知道皇上吃了消炎药会睡着啊?」 梁毅听了笑道:「他吃的不是消炎药,是一种有强力催眠作用的抗忧鬱药。」接着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我趁着你和将军在另一边找药时偷偷掉包的,嘿嘿。」 小嫻听了,想了一下问道:「你不也吃了四颗药吗?你怎么好端端地没睡着?」 梁毅笑着回答道:「这种处方药我吃了好多年了,身体早產生了抗药性,吃四颗也不倒,但没吃过这种药的,吃了半颗就会爱睏。这皇上吃了四颗,就是金刚之身也要倒。」 小嫻听了,睁着大眼睛说道:「梁大哥你好厉害呀!这么聪明!」顿了顿又问梁毅道:「对了!那昨晚又是怎么回事?我坐在后座,听到皇上一路叫嚣,然后就轰然一声天旋地转,啥也不知道了。」 梁毅听了,便把昨晚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小嫻听得目瞪口呆,对梁毅竖起了大拇指说道:「梁大哥你真厉害,难怪像皇上这么精明的人,都会栽在你手里两次。」 梁毅心下得意,却感慨地说道:「这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一丁点差错结果就大不一样了。」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我当初没想到你坐在后座,否则恐怕也不敢冒这个险,害到你我心里会很不安的。」 小嫻听了,又靦腆地说道:「梁大哥你真好。」说着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客厅,眼睛停留在那张全家福大照片上。 梁毅留意到了,主动解释道:「是的,那是我妻女。」然后分别指着照片上那两人道:「她叫姜艷,孟姜女的姜,艷丽的艷,她叫梁媛媛,彭丽媛的媛。」心中难免触景伤情。 小嫻轻声说道:「她们都好漂亮。」接着也黯然神伤地说道:「我的家人也没,没了。」 梁毅听了,觉得两人实是同病相怜,于是握着小嫻的手道:「我们现在就是一家人了。」小嫻听了,感动得热泪盈眶。 梁毅停了停,问小嫻道:「告诉我这些日子来,你和皇上他们发生的事情吧。」 第三十五章 来龙去脉 小嫻的眼光飘向阳台外的天空,开始了她的回忆:「我家住曹家滨,爸爸在那儿的牲口处理厂工作,就是杀猪的。我平常下课没事也到那儿帮忙赚点外快。那天学校正好提前放学,我就到那儿帮忙,抬着半隻处理好的猪体进入冷冻柜去掛。那里的冷冻柜非常大,人可以直接走进去,里面可以掛上百隻猪体。我才刚进去要掛,冷冻柜的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我也不知被什么奇怪的力量弄得晕了过去。。。」梁毅听到这儿,心头一惊,这跟他在地下保险库内被库门关上的情形很类似。 只听小嫻继续说道:「我醒来后,全身几乎冻僵了,好在冷冻柜内都有紧急开关,我就开门出去,然后整个世界就,就。。。」说到最后又掉下了眼泪。 梁毅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小嫻的肩膀,安慰她道:「别急,慢慢说。」 小嫻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我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跑回家里看,家里也没人,大马路上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后来跑回学校,也看不到人,打手机也没人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跑回家里,躲在房间内哭,肚子饿了就吃冰箱里的剩菜剩饭。这样过了几天,家里的东西都吃完了,我只有到外面去找,看到超商内的食物,也不知道该不该给钱。」说着说着又掉了眼泪,梁毅忙递给她一瓶矿泉水,让她喝两口缓一缓气再说。 小嫻喝了几口水继续说道:「后来就遇到了皇上大臣和将军三人。一开始大家都很怕,窝在一起互相安慰。那时皇上还很好,不断安慰我,拿到食物还先给我吃,我难过时就靠在他肩膀上哭。」梁毅听了有点诧异,心想皇上原来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坏。 小嫻顿了顿,接着说道:「可是大臣很坏,老是欺负皇上,常对他冷言讽语,有时候分食物还故意不给他,说他个头大不需要吃这么多,分明就是欺负他!」说到此处,脸上出现慍色,显然对大臣很不满。 梁毅大为惊讶,忍不住打岔问道:「大臣欺负皇上?为什么?他那么瘦小敢欺负那个大块头?」 小嫻摇摇头说道:「我不很清楚,好像他们过去在燕塘高中有过节。我后来听钟老师说,大臣和皇上原来是同期的,只是皇上留级了两年,大臣大概就因此瞧不起他。那时在学校,皇上有学习障碍,不太能表达,大臣就常常嘲讽他。燕塘的校规又严,皇上个头虽大,但不敢动手,所以尽受大臣欺负,听说欺负皇上的还不只大臣一个。」 梁毅突然插嘴问道:「他们都叫什么名字?我知道皇上原来叫黄上进,另外两个呢?」 小嫻还是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大臣姓陈,将军姓江,不知叫江什么钧,这大臣和将军的绰号在高中就有的。将军好像比大臣还要高一两届,跟他两没什么过节。大臣这帮人没事就拿皇上的绰号调侃他,在他面前说皇上好,皇上吉祥,表面上是奉承,实际上是讽刺,皇上都没怎么理会。这些都是师母后来私下告诉我的。」 小嫻停了一下,回归主题道:「有时大臣实在太过分了,我实在看不惯,出口指责他,他又故意装着很惶恐的样子,说什么臣不敢,皇上恕罪的话,脸上却笑吟吟地,分明就是在调戏我们。后来他碰到我就说格格吉祥,就是在故意气人,可是皇上每次都忍住了。只是人都有自尊,皇上虽然都忍了下来,但我可以看到他心中的积怨越来越深,有一次还一个人对着石头墙壁挥拳,手上都是血。」梁毅听了心里起了不少震撼,看来很多事情很早就有伏笔,后来的发展就是明证,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只听小嫻接着说道:「之后我们就遇到了钟老师和章老师,章老师就是师母,是立早章,不是弓长张。」小嫻特别解释道。梁毅心想,是章子怡的章,不是张梓琳的张,但他没说出口,免得打断小嫻的故事。 小嫻自然不知道梁毅心里想什么,继续说道:「章老师状况很不好,身体很弱,又茶饭不思,后来才知道因为他们唯一的儿子没了,章老师伤心过度的缘故。也因为这样,他们不想带我们去他们家安顿,免得触景伤情。」梁毅听了不禁心下黯然,这话又勾起了他自己的伤痛。 小嫻没有察觉梁毅的心思,继续说道:「后来我们就找到了那间仓库,仓库够大,足够我们几个安身,钟老师和将军都会开车,我们就从附近商店弄来食物床垫。不过钟老师只让我们拿足够用的,不让我们多拿,说是儘管世界没了,咱们也不能贪心,坏了做人的基本良知。」梁毅听了,不禁对这位老师肃然起敬,到了世界末日还能把守着道德良知和人性尊严。 小嫻继续说道:「只是我们都不知道用发电机发电。后来抽水马桶的水箱抽不到水,我们本来要用瓶装水冲马桶,被钟老师骂暴殄天物,后来就叫将军开车载我们到江边,用水桶装江水来冲马桶。」梁毅听了心中更加佩服钟老师,无论何时都记得爱惜物资,不做无谓的浪费。 小嫻跟着说下去道:「可是男生们用马桶习惯都很糟,有时候没冲水,或者江水用完了将军又懒得开车。钟老师每次都很生气,常监督着他们清厕所。可是只要鐘老师一离开,大臣就和皇上起衝突,钟老师盘问时,大臣总是伶牙俐齿,颠倒黑白,结果挨骂挨罚的总是皇上。久而久之,我可以感觉到皇上心中积怨越来越深,有几次他跟我说他想离开,都是我求他留下的,唉!」 小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时候将军就开始挑拨离间了,他老是私下对皇上说,你个头那么大,何必怕那个鐘老师,说什么现在世界没了,没法律管你,你现在就可以做皇帝的话,总之就是怂恿皇上。有几次被我偷听到了,将军又过来威胁我,说他是混黑道的,我敢胡说就要给我好看。」 梁毅听得吓了一跳,打岔问道:「将军居然这么坏,可是他为什么要如此做?」 小嫻解释道:「我是听章老师说的。有一回鐘老师监督男生们清厕所,我在仓库陪章老师,她就告诉我,将军过去在燕塘高中是问题学生,被训导主任钟老师管教过很多次,心中对钟老师肯定有很多怨恨。她还听说将军的家里就是混黑道的,和香港及台湾的黑帮都有瓜葛。章老师担心将军会挟怨报復,要钟老师提防,可是鐘老师并不在意。」 小嫻继续说道:「后来男厕所的马桶还是堵住了,怎么通都通不了,大臣和皇上互相指责,最后又是大臣靠一张嘴颠倒是非。鐘老师指责皇上,这回皇上真的火了,推开大臣就衝出了厕所。在外面游荡了一天,不知怎么又回来了。以后鐘老师指责皇上,皇上就来个相应不理,态度也越来越不好,鐘老师虽气,但也没什么办法。将军私底下又不知和皇上说了什么,反正一定是那种挑拨的话。」 小嫻接着说道:「男厕所马桶不通,鐘老师也没办法,大家就只有共用女厕所。出事的那天,皇上没敲门就进厕所,正好章老师在里面,衣服还没穿好,就骂皇上没礼貌,叫皇上出去。大伙儿都跑去看,鐘老师当然又骂皇上。结果这回皇上忍不住了,将军又在一旁挑拨,他就一拳打在鐘老师的胸脯上。鐘老师被打得吐了血,倒在地上,章老师身体本来就不好,给这么一吓,就晕了过去。」梁毅听得头皮发麻,但勉强忍住了不去打岔。 小嫻又说道:「皇上闯了祸,就像猛虎出柙,一发不可收拾。他第一件事就是把大臣拖到仓库中间,狠狠地痛打一顿,打得大臣不断跪地求饶。皇上就对大臣说,你既然这么喜欢叫我皇上,以后就让你叫个够,叫错一次就揍你一顿。大臣吓坏了,从此就真的叫皇上了。」梁毅听得连连摇头。 小嫻接着说道:「他们对如何处置钟老师拿不定主意,将军真坏,竟怂恿皇上将钟老师夫妇扔长江里去。我求了半天,皇上才没这么做。后来将军又出主意,把鐘老师他们锁在厕所里,还叫那儿作天牢。」梁毅听得咬牙切齿,没想到将军竟然这么邪恶。 小嫻又继续说道:「一开始皇上只让大臣叫皇上,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叫他黄哥,只是没过多久,他越来越蛮横霸道,不但命令我和将军也叫他皇上,还自称朕,管我叫格格。」 梁毅听到此处,大致了解了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心里仍觉惊骇莫名,万没想到将军竟是如此阴险,而大臣最初竟然是专门欺负皇上的。这两个人最后都不得好死,也算是因果报应。 梁毅叹了口气问道:「将军设计陷害了钟老师,却弄来一个皇上压在他头上,我看将军也挺怕皇上的,难道他真甘心做皇上的部下,供人驱使?」 小嫻也叹了口气回答道:「其实将军怕也是后悔了,有一次我听他自言自语,说什么弄走了豺狼又来了虎豹。」 梁毅听了大骂道:「他x的他自己就是豺狼,居然把鐘老师比作豺狼!」 小嫻听梁毅大骂,也附和道:「就是,他的心肠最坏!」 梁毅又问道:「那后来呢?」 小嫻听了,不好意思地说道:「后来,你就来了。」 梁毅听了,忍不住大笑道:「哈哈!我这个笨蛋就自投罗网啦!」 小嫻听了忙摇手道:「你才不笨呢!你,你简直比,,,比猴子还精!嘻嘻!」说着傻傻地笑出声来。 梁毅也开怀笑了,过了一会儿又问小嫻道:「皇上弄来那么多武器作啥?从哪儿弄来的?他又怎么对拆卸枪械那么熟练?」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 小嫻慢条斯理地一一回答道:「那又是将军的主意。他们有一天开车进了一个军事单位,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里面有好多武器,那辆军用吉普车也是从那儿弄来的。那里还有坦克车,他们本想开一台出来的,但不知道怎么操作才放弃了。至于枪械,将军以前玩过枪,就教皇上,只是将军只会手枪。皇上却一点就通,什么枪都拿来试试,最后都给他摸熟了。他们还在那儿的靶场练了好几天,砰砰砰地打了好多子弹。」 梁毅听了又摇起头来,感叹地说道:「皇上这个人在学校里有学习障碍,却如此聪明,他不但枪械技术学得快,为君之道和驾驭之术也玩得挺精的。而且他虽然不爱说话,但说起话来却有条不紊,思路清晰,一点都没有障碍。」 小嫻听了也同意道:「是呀!皇上看来和曹操一样,又坏又精,一点都不像有学习障碍的样子。」 梁毅听小嫻把皇上形容成梟雄曹操,感觉还真贴切,于是附和道:「没错!我们都疏忽了。其实有的人天生有某些障碍,在另一方面却有过人的天份。就像爱因斯坦,相对论世上没几个人能懂,可是听说他一出门就不认得回家的路。国内还有个唐氏症患者,却是音乐指挥天才。」 小嫻点了点头,没有吭声,梁毅接着又问道:「那你可知道将军为什么要怂恿皇上弄武器吗?我知道他们后来弄火箭砲是为了对付我,可是弄霰弹枪之类的就是在我出现之前的事。」 小嫻听了回答道:「我不太清楚,只能从观察来猜测。我认为将军开始觉得皇上越来越霸道,对咱们颐指气使,他心里自然感到威胁。他自忖徒手打不过皇上,弄来武器或许较有机会,毕竟他以前玩过枪械。」梁毅听了不禁慨叹,真是恶人算计恶人。 小嫻又说道:「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想到皇上居然是枪械天才,一摸就通。而且皇上很精,我猜他也料到将军此举不怀好意,所以每次处理完武器,一定把枪械都拆掉,只给自己留一把霰弹枪或手枪,免得将军逮着机会背后突袭。」 梁毅听了大摇其头道:「真是豺狼算计虎豹,狐狸智斗黄鼠狼,通通不怀好心。」 小嫻听了笑道:「梁大哥你说得真对,他两真的就是豺狼虎豹,狐狸黄鼠狼!」 梁毅接着又问道:「皇上既然看出将军的野心,以他睚眥必报的个性,为何不乾脆除掉将军?」 小嫻突然问道:「什么鸭子壁报?」 梁毅听小嫻问鸭子壁报,怔了一下,才明白小嫻不明白睚眥必报的意思,于是忍住笑回答道:「不是什么鸭子,是这四个字。。。」说完打开手提电脑,在上面打出这四字,并解释给小嫻听。 小嫻听了恍然大悟,傻笑地说道:「嘻嘻!梁大哥,我书没读好,以为是鸭子。」 梁毅被小嫻的齪样逗得笑了,大声说道:「别鸭子鸡子了,回答我的问题。」 小嫻又傻笑了一番,接着说道:「我想皇上还需要将军开车吧!而且那时他还没动手杀过人,应该不会想到要除去将军吧?」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反问梁毅道:「可是学开车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皇上那么聪明,说不定一学就会,就不需要将军了。」 梁毅也觉得小嫻说得有理,拆枪械比起开车要难得多,皇上没道理学了枪械却不学开车。但梁毅想了又想,终于想出其中奥妙,于是耐心地解释给小嫻听道:「我想有两个原因。第一,有人替他开车,皇上才显得威风啊!天下有哪个皇上自己开车的?有将军替他开车,他才能拿着火把霰弹枪示威啊!」 小嫻一听觉得有理,于是回答道:「说的有理,那第二个理由呢?」 梁毅得意地说道:「第二个理由就复杂得多了,这也是皇上精明的地方。你想想,皇上要学会了开车,将军就没用了。这将军不是傻子,若发现自己对皇上无用,便会觉得皇上随时可能除掉他,那说不定将军就狗急跳墙,先反了。皇上故意不学开车,大概是安抚部下之道,故意让将军觉得自己还有用,就不会感受到被除去的威胁,也就不会被逼得先反了皇上。毕竟皇上处处设防,也可能有漏洞,不到最后关头,不必和将军翻脸,冒这个险。将军多少混过黑社会,不像大臣那么好应付。」 小嫻听得目瞪口呆,瞪大了眼睛叫道:「天哪!这么复杂,我可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上头啊!」 梁毅微哂说道:「大概他们过去看了太多歷史宫廷剧,那些尔虞我诈的伎俩都学会了,还有那些君臣间的用语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小嫻听了猛摇头,接口说道:「真是豺狼斗虎豹,狐狸斗黄鼠狼!」 梁毅听了,得意地笑道:「嘿嘿,斗来斗去,还是没斗过我这隻猴精!」 小嫻听了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梁大哥你真是个猴精,把豺狼虎豹狐狸黄鼠狼一网打尽啦!」 第三十六章 爱屋及乌 小嫻说完了自己的故事,睁着大眼睛望着梁毅问道:「梁大哥,我的故事说完了,能不能听听你的?简单说说就行。」她怕勾起梁毅的伤心事,所以措辞很谨慎。 梁毅听了,微笑地说道:「行,红尘之前的我就不说了,就说之后的事吧。」于是将红尘发生当天,从银行的地下保险库开始,简略地说了一遍。 小嫻听得很仔细,等梁毅说完了,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梁大哥,那这个红尘倒底是什么?为什么一下子整个世界就毁了?」 梁毅摇了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目前没有答案,但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找到答案。」 小嫻听了,顿了一顿,好像犹豫了一阵,才谨慎地问道:「那你,你还没找到她们两人的鞋子?」 梁毅知道小嫻指的是姜艷和媛媛,心下黯然地摇摇头道:「没有。高桥公园很大,那天心又很乱,我想可能遗漏了某些地方。。。」停了许久才又说道:「其实我心里很矛盾,想要找,却又不敢去找,怕找到了无法面对。我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但是只要一天没找到,心里总幻想着还有一点点希望。」 小嫻听了不禁黯然神伤,眼眶都红了,她很想找些话来安慰梁毅,可是她也知道那些空洞的话无济于事。 梁毅看了,转变话题说道:「先别想这些,咱们得先好好活下来再说。」转头看到客厅内一片狼籍,便说道:「咱们先想想,如何把这客厅恢復个样子吧。」 小嫻听了,立刻跃跃欲试地说道:「行!梁大哥你怎么吩咐,小嫻怎么做。」说着便用左脚在地上一滑,连人带椅就滑到客厅这头来。 梁毅看到一地碎玻璃,就起身到屋角拿来畚箕扫帚,一边扫一边说道:「先把这些碎片处理掉,你就帮我把那些电子零件先搬到我的小书房内吧!随便摆在地上就行。」小嫻听了,便滑着椅子照办,没多久就将客厅的垃圾杂物都处理掉了。 梁毅接着打量着客厅到阳台的落地窗,又去小书房和媛媛的卧房观看破碎的窗户,顺便拿扫帚把碎玻璃打扫乾净,小嫻就滑着椅子跟着。梁毅家的阳台,小书房,媛媛的卧房和旁边的小厕所在同一边,对着公寓外头,所有的门窗都被火箭砲弹震碎。主卧房和主浴室在房子的另一边,对着公寓的天井,窗户完好无损。 梁毅思忖了半天,对小嫻说道:「这些玻璃门窗换起来还挺费事的。」 小嫻也皱着眉头说道:「不知到哪儿去寻找合适的尺寸哪?」 梁毅想了想,突然拍了拍脑袋说道:「还去哪儿找?这公寓不都有现成的吗?」看小嫻还是一脸迷惑,便进一步解释道:「这公寓大楼内每一间房子,门窗规格都是一样的,咱们去某家借几个来用不就得了?」梁毅说借,其实就是去拿。 小嫻听了,觉得有理,可是脑筋一时转不过来,疑惑地问道:「可是这都是别人的,不是,不是,,,」吞吞吐吐地说不下去。 梁毅明白小嫻的意思,笑着逗她说道:「大小姐,你脑袋不会转一下吗?这些东西,人家现在不用,我们先去借来,如果人家要了,咱们再还回去不就得了?」 小嫻听了,转了转脑袋,似乎想通了,傻傻地笑着说道:「嘿嘿,我懂你的意思啦!」顿了顿又道:「咱们过去到超市拿东西,也没付钱嘛!」 梁毅听了大笑道:「不错,咱们小嫻还不笨!」说着便推着小嫻的轮子座椅,一起出门,出了门就把门开着,反正也不担心招小偷。 两人来到四楼的走道上,梁毅想了一想说道:「楼下的管理室有通用的钥匙,我们下去拿来开门,总比撞破人家的门来的有礼貌。」每栋公寓大楼都有备用钥匙,以应付紧急情况。 梁毅带着小嫻到楼下的管理室拿了钥匙,选了二楼一间离砲弹落点最远的公寓,开了门进去,还把搬运物品用的板车带上。这一家家具摆设都很整齐,客厅墙上掛满了全家出游的照片。两人儘量不去碰其他的物件,拆了门窗,用板车运走,出门后再把门锁上,儘量保持原状。小嫻还双手合十,喃喃地说了许多祷告的话。 两人回到家中,很快就将损毁的门窗修復。之后又将那禎大照片用胶带在背面贴补,只是玻璃大相框一时无法汰换,梁毅就用图钉将相片直接钉回墙上,看起来还行。随后两人又将电子零件搬回客厅,梁毅继续装接,小嫻一面帮忙,一面忙着看电影光碟。 如此过了一两天,小嫻的右脚已经大致痊癒,可以行动自如了。由于家里没有小嫻可穿的衣服,梁毅就用瑞福四载着小嫻,到那间上次去过的百货商场,去替小嫻补几件衣物,及拿一些女孩子需要的卫生用品。 一进商场大门,就看到梁毅当初摆的那张大纸板,上面用口红写的:「高桥公园,梁毅」几个大字和「按喇叭」三个小字。 小嫻睁着大眼睛,指着那张大纸板问梁毅道:「这是怎么回事?」 梁毅听了,就把那天经过解释一遍,末了说道:「好在你们没找到高桥公园来,否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说着说着两人就一路上到三楼,看到女装部一片狼藉,梁毅便问小嫻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只听小嫻叹了一口气道:「唉!这又是皇上干的。那天我们来这儿,我在三四楼选用一些衣物用品,突然听到楼上玻璃打碎的声音。跑上楼去瞧,就发现皇上将一个摆着珍珠衣服的玻璃柜打碎,正把里面的衣物鞋袜往外扔,口里还说什么这几百万的东西朕现在拿来擦,擦屁股。我跑上前去,看到标价好几百万,觉得这么珍贵的东西,不该随意糟蹋。我只说了一句请皇上不要破坏珍品的话,没料到皇上大发脾气,不但命令大臣把那些衣物係数带走,还痛骂我一顿,把我拿的东西统统扔掉,又把三四楼破坏殆尽。后,后来,皇上又叫将军将车子开到长江边,把那些衣物上的珍珠一个个扒下来扔到江里,又把剩下的衣服撕碎,真的拿去擦,擦。。。」下面的话不好意思说下去。 梁毅听了,恶狠狠地骂道:「真是个暴君!独夫!」 小嫻点头附和道:「嗯!自从他当了皇上,脾气一天比一天坏,我们动輒得咎!」 两人边说边在三四五楼选了一些小嫻需要的衣物用品,便走出商城。临去前梁毅将那张大纸板带到车上,说道:「还是谨慎微妙,免得又招来另一个皇上。」 两人将衣物用品放入后座车厢,上得车来,梁毅正要发动车子,转眼看到小嫻坐在旁边,系好了安全带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突然心血来潮问道:「小嫻你想学开车吗?」 小嫻被梁毅这么一问,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可,可是,我,我还没满十八岁哩!」 梁毅听小嫻这么回答,就知道小嫻已经心动了,于是笑道:「现在谁管你几岁哪?连驾照都免啦!」说着便打开车门,一边下车一边跟小嫻说道:「过来,咱们换位置,我教你。」 小嫻见状,还是满脸犹豫地问道:「这行,行吗?」 梁毅已经来到小嫻这边,替她打开车门说道:「这有啥不行?别怕,开车简单得很,包你一学就会。」说着便替小嫻解开了安全带,要她直接从车上换到驾驶座上,自己再坐在旁边的客座上。 小嫻坐上了驾驶座,既紧张又兴愤,一张小脸颊红红地,双手乱舞不知所措。梁毅吩咐她先调整座椅的位置,确定右脚可以踩到油门和剎车,再叫她系上安全带。然后细心地解释了一些汽车的零件位置,之后叫她脚踩剎车,再用手转动汽车钥匙。 汽车引擎隆隆地响了起来,梁毅叫她别担心,脚踩住剎车,然后将排档从停车位换到前进的位置。梁毅接着耐心解释道:「这车是自动排档的,你就算不踩油门,松了剎车它也会自己走。」 商场前的停车场挺大,车子不多,梁毅就指挥着小嫻慢慢地开动。小嫻一开始很紧张,脚始终不离剎车,但梁毅很耐心地边教边鼓励,让小嫻渐渐放开胆子。瑞福四的方向盘也是电动控制的,转起来并不费力,小嫻一开始总是转过头,但没多久就慢慢熟悉了。梁毅就带着小嫻在停车场兜圈子,一个小时下来,小嫻已经能够控制得差不多了。梁毅见小嫻还是挺紧张,身体姿势仍是很僵硬,于是要小嫻先把车停下来,放到停车档,递给小嫻一瓶矿泉水,让她缓两口气再说。 接着梁毅便指挥小嫻开上马路,往家里的方向开去。小嫻开得超级慢,几乎都没踩油门,只是让瑞福四的自动排档推着走。渐渐地小嫻不那么紧张了,慢慢朝前开去,也懂得看路面而不是紧盯着方向盘了。 梁毅边教着小嫻,边看着这个女娃娃,看到她一张脸因为紧张而红通通的,眼睛里流露出兴奋的神色,真是可爱到了极点。驀然间梁毅想起当初他和姜艷教媛媛滑轮溜冰时,媛媛刚开始也是紧张到了极点,拼命抓着爸妈就怕摔跤。等慢慢抓到一些平衡的诀窍,开始可以溜动时,脸上也是这种兴奋紧张的表情。一时间梁毅看得痴了,眼泪差点流出来。他忽然觉得小嫻就是上天赐给他的一份礼物,虽然无法完全弥补心中的创痛,但多少让他得以移情。小嫻和媛媛在梁毅心中都是可爱的孩子,让他爱屋及乌,将自己对媛媛的感情转移到小嫻身上。 小嫻在梁毅的指点下,一路开着瑞福四,没注意到周遭的街景。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突听梁毅说道:「到家啦!」小嫻往窗外一望,才发现真的已到了公寓大门外。 梁毅指点小嫻将车子停在公寓大门前,要她踩着剎车将排档换到停车挡上,拉上手剎车,最后关掉引擎。 等一切做完,小嫻突然兴奋地大叫道:「我会开车啦!我会开车啦!」 梁毅看小嫻简直得意忘形,故意调侃她道:「还早哪!你还不会倒车,还不会加油,还不会。。。」故意停了一下,才又说道:「不过第一天就能有这样的成就,挺不错的。」说着伸出了大拇指比了个讚。 小嫻高兴极了,大声说了声谢谢梁大哥,突然间扑上来在梁毅脸颊上亲了一下。 梁毅怔了一下,小嫻突然脸红地说道:「对,对不起!梁,梁大哥,我太得意忘形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是好。 梁毅看小嫻那副窘样,突然大笑起来说道:「我也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说着便招呼小嫻下车,两人抬着衣物用品上楼。 回到家后,小嫻就去洗澡换衣服。她身上那件衣服已经不知穿了多少天了,而且也有许多天没有洗澡,身上衣物都有些味道了。这回小嫻花了好久时间才盥洗完毕,出来时梁毅已经把晚餐准备好了。 梁毅看到小嫻梳妆完毕后,容光焕发,衣服也换了套像样的,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禁讚不绝口。两人愉快地吃着晚餐,饭后小嫻又抢着收拾餐具,但梁毅告诉她,免洗餐具就扔了,要洗的就往洗碗机里放,放满了再一起洗就是。小嫻又抱了换下的衣物要洗,梁毅就让她用洗衣机,小嫻就连梁毅的衣物也一併洗了再烘乾。这回梁毅注意到,将顏色深浅的衣物分开来洗,免得染色。 到了晚上就寝时间时,小嫻又支支吾吾地对梁毅说道:「梁,梁大哥,我还是睡沙发吧!那是你的主卧房。。。」 梁毅不等小嫻把话说完,就假装扳着脸说道:「你再囉嗦,大哥我可要不高兴囉。有大哥自己睡卧房,让小妹睡沙发的吗?你要是大姊姊我是小弟弟,你会让我睡沙发吗?」 小嫻听了,又皱着眉头说道:「要不我去睡媛媛的房间。」 梁毅摇头说道:「她的床那么小,你哪塞得下?」 小嫻想了想又说道:「要不咱们睡一起吧!你反正是我大哥嘛!我小时候也跟我爸妈一起睡的。」 梁毅叹了口气道:「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咱们都长大了,就是亲兄妹也得分房睡吧?」 小嫻一时之间实在也无话可说,梁毅看她还是犹豫不决,便故意扳起脸来恐吓她道:「再这么囉嗦,我把你赶出去睡大马路。」 小嫻听了,小声地对梁毅说道:「梁大哥,你真是个大好人!」说罢便起身进房去了,没多久又把房门打开说道:「梁大哥,房门开着我比较放心,关起来一个人我会怕。」 梁毅看小嫻已换了一套睡衣,活像个童话里的小公主,又让他想起了媛媛。只听小嫻说了声「大哥晚安」,就上床关灯就寝,房门还是开着的。 梁毅一时间怔住了,他突然又有一种幸福的感觉,这是他自红尘降临后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他真的感觉到了。 第三十七章 抚慰亡灵 梁毅和小嫻这一大一小就此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彼此相处得很愉快。梁毅年纪比小嫻大了约二十岁,人生经验丰富得多,又有幽默感,常讲些有趣的故事给小嫻听,令小嫻大开眼界。小嫻出生中下家庭,从小吃苦耐劳,养成了勤做家事的习惯,将梁毅的这个家打理得整整齐齐。小嫻又在梁毅的教导下,学会了不少技能,包括电子零件及开车技术,都学得嫻熟干练。 这一天天气晴朗,梁毅让小嫻开车,到上海各处逛逛。小嫻虽然住在上海东郊,但平时家里忙碌,很少有机会进城参观游览,连上海有名的外滩,城隍庙,南京路等地都没去过。这天梁毅就趁着天气好,让小嫻开着车,前往这些景点看看。当然红尘过后,人事尽非,旅游景点人潮不再,但小嫻还是挺高兴。 中午时分,两人就在城隍庙的小吃街找东西吃。这些食物摆了两三个月,除了水分蒸发了外,都没变味,吃起来滋味还挺不错的。只是梁毅还是没有勇气吃那又黑又大的田螺,小嫻也不感兴趣。 之后他们又穿过内环高架桥来到东方明珠塔前,小嫻从未来过这儿,过去一直很嚮往塔上的玻璃走廊,梁毅于是提议带她来逛一回。只是现在上海电力早已中断,上塔只能走楼梯,从地面直上259米。两人拿着手电筒,爬着楼梯,边走边停,前后花了两个小时,小嫻频频叫累,几乎走不动了,最后才勉强上到走廊的楼层。好在这个楼层通往观光区的门没有上锁,两人终于如愿来到观光走廊。 只是一进入走廊,两人就发觉玻璃面和旁边的木製走道上,零零散散地都是鞋子手机和一堆堆红尘。梁毅看了看,就拉着小嫻找地上的空隙走路,儘量不踩到这些东西。 只是小嫻没走几步,就拉着梁毅的手说道:「梁大哥,咱们还是别,别打扰这些亡灵吧!」 梁毅听了,也觉得游兴尽失,但心想两人花了那么大劲才爬上来,不让小嫻经歷一下实在有点可惜。于是四下望望,看到不远处一片玻璃上头没什么东西,便指着那儿对小嫻说道:「就往那儿站一站吧!」 小嫻听了,便依言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那儿勉强站了一下,还让梁毅用充了电的手机照了两张相。 之后梁毅又拉着小嫻往上爬了一层,来到263米的主观光层,仍是一地鞋子手机和红尘。梁毅带着小嫻到塔边往下望,上海街景尽入眼底,还有那条蜿蜒静諡的黄浦江,像一条淡黄色的丝带一样绕着浦东。梁毅看着这情景,感概万千,觉得上海街景和黄浦江跟过去看的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过去看到的都是动态,街上的汽车和江上的船舶都是移动的,而现在看到的全是静止的,没有一点生命的跡象。 两人实在没兴趣再上到341米的顶球,于是就沿原路下塔。上塔花了两个小时,下塔就快多了,一个小时不到就回到了地面。 梁毅看小嫻一直鬱鬱不乐,便心血来潮,带她到那间专售高级名车的专卖店前,指着一排排宾士宝马法拉利蓝宝基尼对小嫻道:「你现在会开车了,选一辆自己喜欢的爱车吧!」 小嫻听了,在一排排的名车间穿梭来去,看到一个个标价都是天文数字,惊异得直摇头。逛了一圈回来,对梁毅说道:「梁大哥,我还是觉得你那辆瑞福四最好。」 梁毅听了不禁一笑,觉得小嫻实在天真可爱。只听小嫻若有所思地问道:「梁大哥,这附近有什么商店吗?我想买,,,不是,想拿一些装东西的器皿。」 梁毅一时不知小嫻要做什么,想了一下说道:「这附近有一家好市多,我们可以去那儿。」这间好市多就是当初梁毅准备买去日本旅游的行李箱的。 进了好市多,小嫻挑了一大堆长方形的塑胶盒子,每个大约有一个鞋盒子那么大。梁毅不明所以,只听小嫻说道:「梁大哥,你不是说你公司还有商业银行的那个段经理,她们遗留下来的,的东西,我想将它们收集起来安放好。」停了一下,黯然说道:「不认识的我们没办法,知道名字的可以把红尘收起来,说不定将来有亲人可以认领。」 梁毅听了大为感动,没想到小嫻有这么善良的心思,很高兴地说道:「你真好,这是好事,咱们一起做。」想了一想补充道:「我们去药房拿几个医疗用的手套,处理红尘比较方便。」 于是两人先到商业银行,来到段菱菱的办公室,看到那双浅灰色的高跟鞋还在桌上,里面堆满了红尘。小嫻将一个塑胶盒子打开,梁毅小心翼翼地提着高跟鞋,将鞋内的红尘係数倒入盒中,又和小嫻来到进入地下保险库的楼梯前,梁毅带上手套,将地面上遗留的一些段菱菱的红尘也尽数拿起放入盒中。手指头抓不起来的一点尘屑,梁毅又用段菱菱的名片垫底,以手将剩馀的红尘拨上去,再倒入盒内,几乎做到了一粒不剩。 两人回到办公室内,发现盒子够大,红尘只佔了一点点空间。梁毅想了想,乾脆把那双高跟鞋也放了进去,然后在鞋面上放了一张段菱菱的名片,再将盒盖盖上。由于塑胶盒是透明的,不用打开盒盖就能看到里面的名片,将来很容易辨认。 两人做完此事,又考虑应该将这盒子放在何处,最后决定留在当地。将来若有亲人指认,从当事人最后出现的地点找起最容易。 两人走出办公室,看到地面上还有许多遗物及尘屑,但一来不知道当事人姓名,二来由于银行大门没有紧闭,风已经将一些红尘吹散,所以只有放弃。至于广场上的红尘早已烟消云散,两人也无能为力。 之后两人又来到曙光资讯所在的商业大楼,走楼梯爬了十二层来到逼兔办公室,用同样的方法将萧辰雪莉及其他人的鞋子手机红尘及名片分别装入塑胶盒中。属于曙光的人,梁毅就将他们的盒子放到各人的办公桌上,鸿源的就留在会议室中。 处理完后,两人又循楼梯下到地面。梁毅想到当初在电梯内还看到两双女人的夹脚拖,但一来不知道姓名,二来停电了无法开啟电梯,也只有作罢。 梁毅带着小嫻上了瑞福四,心中觉得做了一件善事,很是高兴。小嫻也很快乐,还是由她开车回家。到了公寓大楼门口,小嫻正要将车子转入,发现梁毅看着前方的高桥公园,似乎欲言又止。 小嫻将车子停住,轻声地问道:「梁大哥,你是还想再找一次吗?」 梁毅叹了口气说道:「是想找,了却心中一项牵掛,只是。。。」停了很久才说道:「又怕找到。」 小嫻听了心里很难过,她明白梁毅的心情,也知道梁毅为何有这种害怕的心理。其实梁毅就是在逃避,不敢面对,心中总想抱着那无谓的一丝希望。 只见梁毅似乎心中挣扎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转头对小嫻说道:「还是去找吧!把她们母女带回家中,总比流落在外面好。。。」停了好久才继续说道:「只怕,她们的红尘早就被风吹散,只能找回鞋子了。」说到最后眼眶都红了。 小嫻心里难过极了,她从未看过梁毅如此脆弱过,可是又不知如何安慰,只有把车子倒出来,开进高桥公园,就停在入口处的大石碑前。 两人下了车,小嫻从后座抱出了一些塑胶盒子,放在一个大塑胶袋中,并拿了两双手套放在口袋中。这些盒子和盒盖分开,所以盒子可以叠在一起,盖子另外放,不佔空间。 两人在公园前前后后转了一圈,仍无所获。梁毅告诉小嫻,姜艷的是一双浅紫色的高跟鞋,媛媛的是一双凯蒂猫卡通鞋,只是公园内什么鞋子都有,就是看不到这两双。由于公园太大,两人只捡了主要道路和几个游乐场去找,无法找遍。 眼看太阳就要下山,梁毅对小嫻说道:「不如咱们分开来找吧!天黑前在入口处见。」顿了一顿,反而安慰小嫻道:「别担心,找不到也不见得是坏事。」 小嫻看梁毅说这话时一脸苍凉的表情,心头实在替梁毅难过,但也无可奈何,于是从塑胶袋内拿出两个塑胶盒,再从口袋内取出一双手套,一併交给梁毅,便往公园的另一头行去。 小嫻沿着一条小路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猛一抬头,看到前面一间公用厕所。小嫻心头一震,深吸了一口气,往女生厕所走去。 一打开女厕所的门,小嫻就怔住了。地上整整齐齐地摆了两双女鞋,一双是浅紫色的高跟鞋,另一双正是凯蒂猫卡通鞋。鞋面和四周两摊红尘,保存得完好无缺。 小嫻整个人僵在那儿,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 她站在那儿愣了好久,才彷彿大梦初醒,立刻从口袋中取出手套戴上,再拿出两个塑胶盒子,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鞋子及红尘分装到两个盒子中。小嫻仔细地将每一粒红尘都装入盒中,确定没有一丝遗漏,才脱下手套,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拿着大塑胶袋出来,塑胶袋内还有没用到的几个盒子。 小嫻一出女厕门,就张口大叫:「梁大哥,我找。。。。」才叫了一半,突然止住了。 小嫻猛然想到,梁毅曾说「找不到还有一丝希望」的那句话。小嫻突然犹豫起来,心中不断挣扎着:「我该告诉梁大哥吗?那不是让他希望幻灭吗?那不是太残忍了吗?」一时之间不知该说还是该瞒。 这时突然听到梁毅在远处叫到:「小嫻你叫我吗?」 小嫻猛一抬头,从树丛间看到梁毅正朝这儿走来,霎时间六神五主。一瞥眼看到厕所旁边一个大型的垃圾箱,方形的足有半个人高,不及细想,便打开箱盖,将两个盒子放入箱中。才关上箱盖转身,梁毅就出现在面前。 只见梁毅关切地问道:「小嫻你叫我吗?」然后注视着小嫻的手,又看了看她背后的厕所门,突然之间脸色苍白,战战兢兢地问小嫻道:「你,你找到了?在,在里面,是吗?」说到最后眼眶竟然红了。 小嫻心如刀割,泪水几乎夺眶而出,趁机往女厕所望去,没让梁毅看到她惊惶的神色,然后轻声说道:「没,没有。」接着转过头来面对梁毅,脸上表情已经恢復正常,装着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是一个人怕,才,才叫你的。」 梁毅看了小嫻一眼,然后绕过了她,走去打开厕所大门,看了一眼才回头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还以为你要瞒着我呢!」停了停安慰小嫻道:「别怕,咱们回家吧!没事,我说过了,没找到不见得是坏事。」说着搂着小嫻的肩膀。 小嫻几乎就要大哭起来,临走前又瞄了那个大垃圾箱一眼,趁着梁毅没看见,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第三十八章 战斗机 又过了几天,小嫻心里一直在挣扎,无法决定是否要告诉梁毅真相,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小嫻心中想,等梁大哥再找到了一个心上人,生活有了寄託,再告知真相,他便不会太过悲伤。小嫻一直祈祷,像梁大哥这么好的人,能够好人有好报,再找到合适的对象。 这天中午,两人正在吃午餐,阳台的落地窗是开着的,外头一片寂静。突然间,远方传来一种嗡嗡的声音,很快地由远而近,声响也变得震耳欲聋,然后就这样轰的一声,声音又往远方迅速地消退下去。 梁毅瞬间跳了起来,他记得这种声音,上次在陆家嘴曙光办公室内也是听到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声音。 梁毅一面叫着小嫻,一面飞奔出门,衝上四楼的露天阳台,小嫻紧跟在后,那嗡嗡的声音已在远方慢慢消逝。 梁毅举目望去,在遥远的天边,似乎是一架战斗机正往远方飞去。由于距离太过遥远,梁毅无法辨识是什么样的战机。接着那架战机在天际转了一个弯,又朝着这边飞回来,战机的声音迅速由远而近。 战机轰隆隆地往高桥公园的上方飞来,梁毅看战机进行的方向,大概会从公寓阳台北方不到一公里的地方飞过。眼看战机迅速飞近,小嫻突然跳起来,举着双手挥舞。 梁毅怔了一下,忙把小嫻的手拉下来,战机就从大约外高桥的上空,从南向北迅速飞过,没多久就消失在遥远的天边,不再出现,显然因为距离过远,速度太快,没有看到他们。梁毅也看不清楚战机的机型或国籍,但他确认是战斗机无疑。 小嫻不解地看着梁毅,颇感失望地问道:「梁大哥,为什么不让我招手?」 梁毅听了,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战斗机来路不明,谁知道会不会又是另一个皇上?」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这飞机速度那么快,距离又远,怕也是看不到你在招手。」 小嫻听了,也不再说什么,和梁毅下楼回家,继续吃饭。只是经过这番折腾,两人都若有所思,吃饭也心不在焉,食之无味。 梁毅想了一下,问小嫻道:「我记得钟老师提过战斗机,你们是不是也曾看到过?」 小嫻听了点头回答道:「嗯,也就一次,在仓库那头的江边看到,只是距离很远,一下子就消失了。」 两人把饭吃完,小嫻抢着把碗筷收拾乾净,又和梁毅在客厅玩电子仪器。梁毅正在组装一台无线电收发机,可以调整频率收发信号,告诉小嫻将来说不定可以用这台收发机联络上其他的生还者。 梁毅见小嫻仍然若有所思,于是问道:「还在想那架战斗机吗?」 小嫻点了点头,一双大眼睛溜溜地转着,问梁毅道:「梁大哥,你认为战斗机也是坏人吗?」 梁毅叹了口气回答道:「谁知道?现在这世界也没人管了,这战斗机到底是哪个国家的也不清楚。」 小嫻又问道:「你看不出来是不是咱们中国的吗?」 梁毅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看不到战斗机上的国徽。」想了想又补充道:「三角形的机翼,可能是咱们的歼二十,也可能是美俄的隐形战斗机。」 小嫻听了不再说话,眉头皱得很紧。梁毅看了,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说道:「这世界上应该还是好人比坏人多,咱们就赌上这一把。」顿了顿说道:「下次再来,咱们想办法看能否让它发现咱们。」 小嫻听了,虽也有点犹豫不决,但也同意梁毅说的,好人应该还是比坏人多,能多找些生还的人,总比两个人面对世界来得强些。 梁毅主意既定,便思索着如何引起战斗机的注意。这战斗机飞行速度那么快,距离又远,光靠两个人挥手是没有用的。梁毅也考虑到在顶楼阳台上生火冒烟,但战斗机来去太快,等他两跑上楼点火,起烟的时候战斗机早就不见踪影了。 正思忖间,梁毅驀然想起,有一天晚上皇上示威时,曾使用过信号弹,射到天空照得跟白昼一样,于是赶紧问小嫻道:「你记得有一晚皇上示威时,用过的信号弹吗?」 小嫻听了点了点头,梁毅又接着问道:「你知道还有吗?我记得皇上只用了一个晚上就不用了。」 小嫻听了立刻回答道:「还有!放在仓库里。」 梁毅听了,立刻拉着小嫻出门道:「走!咱们到仓库去拿。」 两人跳上了瑞福四,由于仓库附近道路既狭窄又弯弯曲曲的,梁毅便主动驾车,小嫻也无异议。梁毅边发动引擎边问道:「你知不知道皇上为何只用了一次就不用了吗?」 小嫻点头回答道:「嗯!他说信号弹太亮了,黑夜像白昼。」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他是怕你用枪打他。因为第二晚将军多事问了一句,被皇上骂道说:你想让我被那小子当枪靶子使吗?」梁毅听了不禁莞尔,这皇上还真细心,晚上用照明弹把自己所在之处照得通亮,确实容易让躲在暗处的敌人偷袭。 两人开上张杨路,没多久就来到当初梁毅偷袭皇上之处。梁毅看到马路另一边,皇上和将军的尸体都还原封未动,而且经过一两个礼拜,一点都没有腐烂的跡象,连肤色都没变,只是因为水分蒸发掉了,皮肤有些皱而已。小嫻则撇过头去,不敢观看。 没多久来到仓库,发觉仓库大门并没有上锁,两人停车进去,虽是大白天,仓库内因为没电,仍显得很阴暗。梁毅带着小嫻用手电筒照路,又来到了仓库中央,当初他们蜗居的地方,一张桌子上尽是拆卸下的枪枝,而一支完好的信号枪放在一边。信号枪枪身是红色的,枪管短而大,非常好认,旁边的信号弹也是粗粗大大的,一眼就能辨识出来。 梁毅数了数信号弹有七八颗,足够使用,为了确保功效,便拿着信号枪和小嫻走出仓库,对着天空试射一颗。梁毅没玩过这玩意,为了安全起见,特别叫小嫻站在自己身后。这信号弹虽没有子弹那种杀伤力,射到身上还是有可能致命的。梁毅研究了半天,装了一颗信号弹,对着天空发射。只听咻的一声,信号弹直上云霄,在天空中炸了开来,发出耀眼的光芒,虽是大白天,还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梁毅高兴极了,便将信号枪和信号弹放上瑞福四,正准备带小嫻离去,却听小嫻面色哀戚地说道:「梁大哥,鐘老师和师母的大体,还放在天牢里。」 梁毅听了心头大震,这所谓的天牢就是女厕所,两位老师的遗体放在那儿确实大为不敬。梁毅想了想说道:「咱们想法把他们移出来。只是咱们一来没有工具,二来也不知该埋在那儿。现在红尘过后,尸体不会腐败,咱们暂时将他们安放在仓库中央,以后再做处置。」小嫻听了点头同意。 两人找来将军常用的平板推车,来到女厕前,梁毅推门进去,一股臭味扑鼻,但那是马桶渗出来的臭味,不是尸臭。梁毅见两位师长的尸身果然还是保持完好,只是钟老师胸前那个大洞,周围血跡已变黑,看来挺为恐怖。小嫻忍不住哭出声来。 两人先合力将钟老师的大体移到平板车上,要去移章老师时,才发觉她的腰间还拴着铁鍊,给锁在隔间的柱脚上。 梁毅想到过去都是大臣掌管锁鍊钥匙的,于是问小嫻道:「大臣的尸身呢?」 小嫻指了指隔壁的男厕所,梁毅正要起身,却被小嫻抓住手臂道:「那,那里面很,,,」脸上表情至为难看。 梁毅听了,安慰小嫻道:「没关係,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拿。」说罢起身出了女厕门。 一打开男厕门,果然薰天恶臭扑鼻,令人作呕。梁毅看到大臣仰面躺在地上,半睁着双眼,嘴角还有白沫,裤头全是污秽,着实死状奇惨。梁毅看到大臣的裤腰间悬着一个钥匙串,上面吊着两把钥匙,于是屏住呼吸,进去将钥匙串解下。临走前用手将大臣的双眼闔上。 梁毅回到女厕,用钥匙解开了章老师腰间的锁鍊,和小嫻合力将章老师也放到板车上,再一起将板车推到仓库的中央。 梁毅将皇上龙床上的四张蚕丝被垫拿下来,平舖在仓库地上,将两位老师的遗体放在上头,再用蚕丝被褥从头脸将遗体盖住。两人对着遗体拜了几拜,才离开仓库,小嫻又哭了一次。 回到公寓,梁毅考虑到战斗机来去太快,他们能反应的时间不多。为了节省时间,便将信号枪和信号弹放在顶楼阳台上,且上了膛,并将通往阳台的门打开,用东西顶住,自己家的门也不关,然后两人就在家耐心地等着。 只是第二天两人从早上等到傍晚,天空却毫无动静,第三天也是如此,让两人难免失望。到了第四天,眼看中午已过,天空还是静悄悄地,心想大概今天又没希望了。 突然间那个熟悉的嗡嗡声自远方响起,两人同时跳起,三步併作两步地衝上顶楼,正好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声响从空中呼啸而过,迅速向远方飞去。梁毅抓起了信号枪举向空中,却迟迟没有发射。 小嫻忍不住叫道:「梁大哥,,,」心想梁毅是不是又改变了主意? 只听梁毅说道:「别急,等它转过来再说。」 没多久战机飞到天边,转了一个弯,又往另一方向飞去,与梁毅所在之地相差约九十度角。 梁毅不再迟疑,手扣板机,一颗信号弹直上云霄,在天空炸了开来,冒出灿烂的火光。 梁毅发射了一颗,又将另一颗上膛,举枪发射的同时,战斗机已经转向,朝他们这儿飞来。 当第二颗信号弹在空中炸开时,战斗机已从他两头顶上飞过。 战斗机飞到天边,再转了个弯,又朝这儿飞来,梁毅又射出了第三颗信号弹。 这回战斗机迅速向他俩飞来,机身降得很低,而且翻转九十度角,机翼和地面几乎成垂直状。当战斗机飞过他俩上空时,梁毅清楚地看到机舱内的驾驶员,戴着飞行帽和护镜,向着他俩行着军礼,然后呼啸而过。梁毅同时看到,机身及机翼上鲜艷的八一红星军徽,正是一架中国的战斗机。梁毅又注意到整架战斗机是最现代化的三角形,他从未见过中国的战斗机图片中有这样的机型。 战斗机又一次飞向远方,然后折了一个弯,迅速向南方飞去,没多久就从视线中消失。 梁毅看着战斗机,心绪起伏不定,许久才对小嫻说道:「现在他们知道我们在哪儿了,是福是祸,是天使还是魔鬼,很快就要揭晓了。」 小嫻听了,不禁深吸一口凉气,紧紧地抓住了梁毅的手。 第三十九章 歼25 战斗机在天空呼啸,机身迅速转正,从方才机翼与地表呈垂直的状态恢復了水平,并迅速拔高,向天顶的白云衝去。只那么一瞬间,就已飞出了上海城廓的外围,进入广阔的长江水域上空。 驾驶员对着无线电对讲机说道:「金鹰呼叫云雀,金鹰呼叫云雀,请回答,over。」 声音在高空中的机舱内回盪,娇柔纤细,如云如水,竟是个女子的声音。 无线电那头传来了收发员回话:「这里是云雀,over。」声音一样娇嫩婉约,也是一个女的。 女驾驶回道:「发现两个生还者,像是一男一女,座标是,,,b36,a57,over。」 女收发员回答道:「那是,上海东北郊,接近外高桥附近,over。」 女驾驶回道:「附近有什么显着的地标吗?我看到一个公园,over。」 女收发员回答道:「嗯,,,有一个高桥公园,楚嬪,你想做啥?over。」称呼对方已不再用军事代号。 那个叫楚嬪的女驾驶回答道:「去看看。林敏,请指示最近的机场,over。」 那个叫林敏的收发员回答道:「浦东机场,南南东十五公里,over。」 楚嬪回道:「从浦东机场到目标区,请指示地面行进路线,over。」 隔了好一阵子,那头的林敏才回话道:「s1迎宾高架,转s20外环北上,563出口港城路往西,再转张杨路向南,,,你最好找张地图,over。」 楚嬪回答道:「机场商店应该有观光地图,over。」 林敏又说道:「沿途道路怕都堵塞了,over。」 楚嬪想了想说道:「我找辆机车代步,over。」 林敏接着又说道:「一出战机就没有无线电了,over。」 楚嬪回答道:「无论是否找着,我会想法在1800前赶回,,,现在是1300,五个小时应该够来回,over。」 林敏回答道:「那你万事小心,武器带上,over。」 楚嬪回答道:「会的,你也takecare,over。」边说边扭转操纵桿,飞机轰地一声朝南南东方衝去。 楚嬪,二十七岁,中国人民解放军上尉飞行官,二十岁时以第一名成绩自吉林空军航空大学毕业,为中国第十四批女飞行官。之后一路由歼15,歼20飞上来,于四个月前才调升,飞行她现在所开的中国最新型隐形战斗机:歼25。 林敏,三十一岁,中国人民解放军上士机械士,大连空军通信士官学校毕业,信阳航空第一学院实习两年,专攻机械维修,于四个月前接手歼25维修任务,和楚嬪在同一基地服役。 红尘发生时,楚嬪刚好试飞回来,觉得飞行途中飞机引擎声音有点异常,便和林敏两人在空军基地的地下研究室观看录像和录音。由于这间研究室属于高度保密区域,不但建在地下,而且唯一出口是一扇特製的安全门,没有其他通道。两人在室内时,突然遇到不明外力,安全门关上,两人也晕厥过去。醒来以后,整个世界面目全非。 两个多月来,楚嬪和林敏相依为命,靠着基地内的补给品维生。楚嬪每隔几日,总要驾着歼25到外头飞一遍,搜寻可能的生还者。由于导航系统中断,楚嬪只能用目视,在白天飞行。这些日子不只上海地区,连附近的杭州,苏州,无锡,南京都飞过了。由于没有雷达指引,一切只能目视,唯一与地面的通讯就是飞机内和林敏的无线电,所以楚嬪只敢沿着长江这条明显的地标来回行动。因为歼25速度太快,若脱离地标一下子就可能迷路,所以无法再往外围搜寻。而且因为速度太快,很难看清地面的情景,所以楚嬪每次出任务,只是抱着侥倖的心理,没想到今天竟然看到信号弹,令她喜出望外。 楚嬪的战斗机只一瞬间就飞过了十五公里,来到浦东机场上空。她巡绕了两圈,发觉主跑道上停了两架航机,挡住了起降航道,但副跑道基本通畅。歼25能在航空母舰起降,所需要降落的跑道长度不大,楚嬪看准了跑道,迅速下降,战斗机降落在空旷无人的浦东机场上。 楚嬪关上引擎,对无线电最后一次通话道:「金鹰已着陆,over。」 林敏则关切地说了声:「一切小心,over。」 楚嬪跳下飞机,仍穿着飞行装,拿着头盔,往机场的候机大厦行来,沿路上飞机车辆歪七扭八地散在四处,还有两架飞机是栽下来的,摔得支离破碎,有一架还撞破了机场大厦的整片玻璃墙,看起来有如大战过后的残垣断壁。 楚嬪在机场大厦的一间商店找到了一张上海观光地图,然后找到了一台专门在机场候机室装载人员行李的电动车。由于车是电动的,红尘发生时就停住了,车内还有续电,不像汽油动力的车子都耗光了燃油。只是这种车速度很慢,楚嬪开着它,只是为了要找一辆更好的代步工具。 楚嬪开着电动车在机场的各个停车场来去,因为只有停车场内的车子还有汽油,马路上的都已经耗光了。楚嬪找了半天,才找到一辆重型的哈雷机车,这种车体型庞大,马力很足,缺点是所需空间较大,穿梭在高速公路的车阵当中可能有点困难。但楚嬪一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有挑了这辆大号机车。 只是楚嬪找到了机车,却没有机车钥匙。正自为难,发觉原来的电动车上有个工具箱,里面有螺丝起子之类的器具。楚嬪想起电影里偷车贼都是把方向盘下方撬开,将两根电线接起来就可以发动汽车,心想机车原理也是一样,便依样画葫芦,将机车钥匙孔下方的金属板用螺丝起子转开,发现里面确实有几根电线。楚嬪不管三七二十一,随便抓了两根碰在一起试试,如此试到第三次,果然将机车发动起来。 楚嬪看了看油表,庆幸燃油还够,于是戴上头盔,驾着机车驶出了停车场。楚嬪过去受军事训练时也骑过机车,虽没哈雷如此庞大,但总是有了经验,一开始不太习惯,等开上s1迎宾高架,就驾驭得很顺手了。 高架上汽车还算不太多,碰到撞在一堆的,楚嬪就驾着机车从中穿过。偶而碰到整条路面都给堵死的,楚嬪也懂得将最外围的车换到空档,用人力推开,只要露出一点空隙就行。只是楚嬪对道路不熟,时时得停下来看地图。如此前后折腾了两个多鐘头,总算穿过s1和s20,下港城路,左转张杨路南下。 楚嬪一路注视着右手边,希望找到地标高桥公园,车行没多久,突然看到前方道路上有一辆瘫痪的军用吉普车,引擎盖上和地上各有一具尸体。 楚嬪来到近处,赫然发现倒在地下的一具尸体,胸口上一个碗口大的血洞,一看就知道是被大型枪弹打穿的。而且这两具尸首尚未腐烂,看上去兇案是一两天前才发生的事。楚嬪瞬间汗毛直竖,心想自己是否已经进入险境,心生警惕地摸了摸腰间的配枪。 楚嬪骑车绕过吉普车和尸首,继续南行,没多久右手边就出现一个大公园。楚嬪来到公园大门口,看到石碑上写的正是「高桥公园」。只是公园虽已找到,但那一男一女究竟在何处? 楚嬪仰头四下张望,驀然间发现不远处一栋四层公寓大楼上,从四楼的一扇窗口中垂着一面硕大的五星红旗,一直垂到三楼的窗户上缘。楚嬪于是驾车来到公寓大门前,发现门前停着一辆丰田瑞福四,车顶竟然摆了一架模型战斗机!楚嬪朝公寓内部望去,看见公寓走廊上的灯是亮着的。 楚嬪知道找对地方了,于是停车走入公寓大门,只见入口处墙角摆了一张硬纸板,上面写了几个嫣红色的大字「进电梯,四楼,403」。 楚嬪依言进了电梯,直上四楼,一出电梯门,赫然发现前面的一栋公寓墙壁洞穿,地面一片狼藉,还有一些类似砲弹的碎片。楚嬪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摸了摸腰间的配枪。 403就在这间破烂公寓的隔壁,楚嬪走上前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举手敲门。 门开处一男一女出现在眼前,男的看来三四十岁,生得还挺俊,女的还是个娃娃,大概十五六岁,生得玲瓏可爱。 只是这两人看着楚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就像看到怪物一样。 第四十章 枪口 梁毅做梦也没有想到,战斗机的驾驶员是个女的。在他的想像中,解放军飞行员都是英挺高大的青年,从来就不曾想过会是个女的,而且是开这种最先进的战斗机。 然而更令梁毅惊异的是,眼前这个身着飞行装的驾驶员不但是个女的,而且还长得特别高。梁毅本身也有一米七六,虽不算挺高,起码也是中等身材。可是这个女的起码比梁毅还高出了半个头,肯定有一米八几。 更令梁毅震撼的是,这个女飞行员虽然个头很高,但绝不是那种魁梧壮硕的女波霸,相反地,这女飞行员身材纤细,曲线玲瓏,而且长得清甜秀丽,一双大眼睛就像一对黑水晶玻璃球一样,晶莹剔透。梁毅的第一感,这女的像极了前世界小姐张梓琳。他知道张梓琳也有一米八几,和面前这个漂亮的飞行员很像。 梁毅看着这个张梓琳飞行员,一时间愣得说不出话来。身边的小嫻虽然也很惊讶,但起码比梁毅要清醒些,怔了一下便恢復神智,很有礼貌地说道:「你好。」 梁毅听小嫻这么一称呼,才猛然醒悟似地,微笑说道:「欢迎,请进。」说着便领着客人来到客厅,小嫻顺手将门关上。 梁毅来到餐桌前,示意对方入座,并先行自我介绍道:「我叫梁毅,梁山伯的梁,毅力的毅。」这是他典型的介绍词汇,几乎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 小嫻也跟着说道:「我叫吴语嫻。」想了一想,学着梁毅的说法介绍道:「口天吴,言语的语,嫻静的嫻,姐姐叫我小嫻就行了。」 女飞行员跟着说道:「我叫楚嬪,楚国的楚,嬪妃的嬪。」 梁毅听了,随口说道:「嗯,楚楚动人的楚。」见楚嬪没什么反应,指着桌上的矿泉水瓶道:「请自便,,,」看了一眼楚嬪的肩章,继续说道:「楚上尉。」 楚嬪轻轻地摇了摇头,转眼打量客厅四周。梁毅见眼前这个上尉女飞官不苟言笑,似乎颇怀戒心,便随口说道:「这是我家,也是我和小嫻两人的蜗居。」 梁毅见楚嬪的眼光盯在他身后的墙角,便转过头去,发现墙角架着那把霰弹枪,枪口朝上。梁毅顿时觉得这个武器在这儿挺碍眼,难怪人家怀着戒心,于是转头对楚嬪笑笑道:「啊!霰弹枪,用来防身的,我把它收起来吧!」也没多想,就起身走过去。 梁毅刚要伸手去拿枪,冷不防背后楚嬪尖厉的声音叫道:「不许动!」 梁毅吓了一跳,转过头来,赫然发现楚嬪已经站起并退到了墙边,双手举着一把手枪,枪口对着自己。梁毅见楚嬪一脸杀气,双眼炯炯发光,就像一头即将扑杀猎物的母狮子一样。 梁毅瞬间感到头皮发麻,心想好不容易才解决了一个公的皇上,又惹来一个母的,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听楚嬪冷冷地命令道:「把手举起来!」 梁毅对着枪口,生命悬于一线,只有乖乖举手,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要做啥?」心里如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小嫻也吓慌了,站了起来,害怕地说道:「楚,楚姐姐,你。。。」 只听楚嬪厉声喝道:「你住嘴!」命令虽是对小嫻下的,但她看都不看小嫻一眼,一双大眼睛就像兀鹰一样死死地盯着梁毅,拿手枪的双手一丝都不曾抖动,一看就知是训练有素的使枪好手。 梁毅一句话都不敢说,静静地等待楚嬪的下一举动,脑里千头万绪,紊乱不堪。 只听楚嬪冷冷地问道:「你拿枪做啥?」 梁毅听了,心想怕是自己刚刚的举动引起了误会,便小心谨慎地解释道:「我,我只是想把它收起来。我,我看到你盯着它看,怕你有误会,才。。。」见楚嬪表情丝毫未变,枪口还是对着自己,便继续说道:「楚上尉,我要真对你有什么企图,你进门时我就用霰弹枪把你撂倒了,再不然也不会笨到把它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去引起你的注意。」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知道你们飞行员都配着枪。」 梁毅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楚嬪听了,脸色稍缓,但枪口不变,继续问道:「马路上躺着两具尸体,其中一个胸口洞开,,,是你做的吧?」 梁毅听了,倒吸一口凉气,心想楚嬪定是误会了,但一时间又解释不清楚,只有回答道:「是,,,」正待继续解释,却被楚嬪打断问道:「什么时候?」 梁毅只得解释道:「大约两个礼拜前。」 没想到楚嬪厉声回答道:「你胡说!尸体尚未腐烂,明明是一两天的事。」 梁毅听了,叹了一口气道:「很多事情一时之间解释不清楚。能否请你先把枪口移开?万一擦枪走火。。。」只是楚嬪不为所动。 这时小嫻发话了,语气带着哭腔:「楚姐姐,那两个人是坏人,他们杀了我们的老师,还挟持我,是梁大哥救了我。」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梁,梁大哥是好人,你,你不要杀他!呜呜呜。。。」 梁毅接着说道:「你刚刚从电梯出来时,应该看到隔壁的公寓吧?那是他们用火箭砲打的。」 楚嬪听了,撇眼看了小嫻一眼,发现她哭得抽抽噎噎地,心里的疑惑终于稍稍减缓,便不再用枪指着梁毅。只是楚嬪手上还是拿着枪,枪口朝下站在原地,显然还是戒心重重。 梁毅看了,实在是又惊又怒,于是对楚嬪说道:「楚上尉,你走吧!」竟是对楚嬪下了逐客令。 楚嬪一阵错愕,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听梁毅继续说道:「楚上尉,这屋里有什么你儘管拿,拿完了请走。咱们升斗小民,惹不起解放军。我们只想守着这个家,请你转告你的部队,让我们住在这儿,别再来打扰就行。」梁毅这段话听起来,明着是在求饶,暗地里却是在讽刺。 楚嬪当然听出来梁毅话中有话,心想毕竟是自己误会了对方,还把小嫻吓哭,于是将枪放回腰间的配套内,拉下脸来赔不是道:「对,对不起,是我误会。。。小嫻,对不起!」没想到小嫻听了,竟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梁毅看了,忍不住瞪了楚嬪一眼,故意还举着双手,走到小嫻身边安慰她道:「小嫻不哭,楚姐姐只是吓吓咱们,她的枪没上膛。」最后这句话当然还是瞎掰,故意说给楚嬪听的。梁毅当然也不想就这样撵楚嬪走,刚刚那些话也是气头上的讽刺之语。 楚嬪也走过来,伸手按着小嫻的肩膀说道:「小嫻对不起,是我反应过度,楚姐姐跟你赔不是啦!」小嫻听了,才抽了抽鼻子,停止了哭泣。 楚嬪见梁毅还举着双手,便瞪了梁毅一眼说道:「你可以把手放下来了吧?」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显然不欣赏梁毅这种讽刺的举动。 梁毅见危机已除,天生的赖皮个性又起,故意嘟着嘴咕噥道:「谁知道你何时又要拔枪?不如举着省事。」楚嬪听了不禁气上心头,心想这个无赖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没想到小嫻听了,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尷尬的气氛顿时化解。 梁毅招呼小嫻坐下,递给了她一瓶矿泉水喝,看楚嬪还站着,便又存心惹她说道:「解放军真了不起,就会吓小孩子!」楚嬪听了,不禁又气往上升。 小嫻用手捅了一下梁毅的臂膀,叫了声:「梁大哥!」转头对楚嬪说道:「楚姐姐,我没事了,你也坐下吧!」 没想到梁毅又不识趣地说道:「让她站着!她们军人做错事了都得罚站。」 楚嬪听了,顿时杏眼圆瞪,立刻将椅子拉开坐下,只见梁毅嘻皮笑脸地说道:「嘿嘿!这叫请将不如激将。」 楚嬪真是气得七窍生烟,简直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从航校一路行来都是天之骄女,从来不曾被人用言语恶整过。眼前这个男人真是说有多讨厌就有多讨厌,刚刚还在枪口下吓得魂不附体,转眼间却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楚嬪真想再掏出手枪吓吓这傢伙,不过她也知道这样做严重违反军纪,心想我堂堂解放军就不跟你这个升斗小民一般见识吧!只是难免气在心头,恶狠狠地瞪了梁毅一眼,小嫻忙着打圆场。 梁毅得了便宜,也就不再得寸进尺,毕竟这个像张梓琳的女人腰间配着一把手枪,天知道会不会又被激怒?于是见好就收,递了一瓶矿泉水给楚嬪,自己也开了一瓶,咕嘟嘟地喝了几口,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把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简略跟你说一遍吧!」 梁毅于是将红尘过后,和皇上等人遭遇的情形大致说了。楚嬪听得目瞪口呆,末了叹了一口气,也没注意到自己的措辞,摇头说道:「唉!没想到世界末日,都没剩几个人了,却还在自相残杀。」 梁毅听了,瞪大了眼睛望着楚嬪。楚嬪一看,猛然醒觉自己说错话了,忙解释道:「对不起,梁先生,我是指那个皇上,不是指你。。。」驀然间发觉自己简直是越描越黑,一时之间窘得不知该如何继续。 只听小嫻一旁缓颊道:「不要紧的,梁大哥知道。」 没想到梁毅又耍赖对小嫻问道:「谁说我知道的?」 小嫻急得大叫道:「梁大哥!」 楚嬪一旁看了,一句话也不吭。她现在多少晓得了梁毅的个性。这个人伶牙俐齿,就喜欢耍嘴皮子佔小便宜,自己斗嘴绝对不是人家的对手,所以不开口为妙。 梁毅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又转回正题道:「我们的故事说完了,说说你们的吧!你们单位有多少人?」梁毅心想一架战斗机背后,空勤加地勤少说也是一个连,人数必定不少。 没料到楚嬪回答道:「连我在内两个。」 梁毅和小嫻都张大了嘴巴,久久才回过神来。只听梁毅继续问道:「那另一个人呢?」 楚嬪答道:「是地勤,现在基地内。」 梁毅又问:「你们基地在哪儿?」 楚嬪答道:「崇明岛。」崇明岛是长江出海口的第一大岛,土地面积一千两百平方公里,红尘之前人口达到八十五万。 梁毅听了又问道:「崇明岛?我怎么不知道那儿有个空军基地?」 楚嬪答道:「军事机密,外观上只是个小型的民用机场。」 梁毅想了想又问道:「对了,你开的战斗机是什么型号?」 楚嬪答道:「歼25。」 梁毅听了又问道:「歼25?我怎么没听过,我记得解放军最新的机型是歼20。」 楚嬪答道:「是最近研发出来的新机型,才服役半年,全国只有四架。」 梁毅听了惊道:「只有四架?你一个女的就开了其中一架?」 楚嬪听了,瞪着一双妙目望着梁毅,一脸不服气的表情。 梁毅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忙赔着笑脸说道:「我是说,飞行员铁定是男比女多很多,你能够担任歼25驾驶,肯定特别出类拔萃,嘿嘿!」 小嫻听了,也在一旁帮腔道:「楚姐姐是女中英豪呀!」两人一搭一唱,配合得天衣无缝,楚嬪一直紧绷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 梁毅顺手推舟地说道:「国家最杰出的四名飞行员中,就有一名是女性,真了不起!」 没想到楚嬪更正道:「两个,两个是女的。」她没想到这么说,就毫不客气地自认是最杰出的飞行员之一。 梁毅和小嫻都张大了嘴巴,同时也有另一个问题,只见楚嬪摇了摇头。梁毅想起楚嬪刚刚提到,在基地的另一人是地勤,所以这另外一个女飞行员并没有自红尘生还。 谈话至此,楚嬪看了看手錶说道:「我该走了,天黑前得赶回基地。」 梁毅拿起手机,看上头的时间是四点半,便问楚嬪道:「你的战斗机停在哪儿?」 楚嬪答道:「浦东机场。」 梁毅听了不解地问道:「浦东机场?为什么停那么远?这外面的大马路不能降落吗?」 楚嬪听了,不解地反问道:「外面的马路?太窄了吧?」 梁毅说道:「不会吧?我看电影还有战斗机直接降落在高速公路行进的汽车顶上的。」 楚嬪听了,不禁哑然失笑道:「那是拍电影,能当真吗?再说了,这马路中间有汽车,安全岛和人行道上还有路树,歼25要能在这儿降落,那可是神话了。」 梁毅驀然发觉,楚嬪笑的时候还真好看,清甜可人,跟银幕上的张梓琳实在神似,忍不住问小嫻道:「你觉得她像不像张梓琳?」 没想到两个女人同时问道:「她是谁?」 梁毅叹了口气摇摇头道:「算了!」张梓琳得世界小姐头衔的时候,这两人一个还是个娃娃,另一个还没出生,难怪她们不认得。 梁毅又问道:「你为何要赶回基地?从这儿到浦东机场,太阳怕要下山了。」心想楚嬪急着要回去,说不定留守基地那人是她的情人。 只听楚嬪回答道:「因为只有飞机上有无线电收发设备,我答应她必须在今天日落前与基地联络。」 梁毅一听,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答道:「无线电收发机吗?你找对人了。」说着指着客厅小茶几上堆着的电子仪器说道:「小嫻,把咱们的宝贝拿来给楚,楚小姐瞅瞅。」 小嫻于是将他们这两天才刚组装好的一台无线电收发机抱来放到餐桌上,插上了电源,收发机发出嘰嘰喳喳的声音。 楚嬪看着这台收发机问道:「有军用频道吗?」 梁毅回答道:「我不清楚军用频道是什么范围,不过这宝贝频率范围很广,不如你来试试。」 只见楚嬪调了调频道按钮,对着对讲机呼叫道:「金鹰呼叫云雀,金鹰呼叫云雀,请回答,over。」 没多久便听到对方回话道:「这里是云雀,over。」 梁毅和小嫻同时惊呼道:「也是女的?」 第四十一章 谈笑风生 梁毅和小嫻的惊呼,收发机另一端的林敏也听到了,于是她便开口问道:「金鹰,update,over。」用的是军事术语,意思是请楚嬪解释情况。 楚嬪回答道:「金鹰已抵达目标区,两位生还者。。。」 话没说完,就被梁毅大声打断道:「云雀你好,我是大鹏鸟,旁边的是,,,丑小鸭!哈哈!」 小嫻听了,大声叫道:「嘿!」向梁毅瞪着大眼睛抗议。 楚嬪看了直摇头,对着收发机说道:「两个平民,over。」 林敏听了回道:「现在是1635,金鹰是否回巢?over。」这也是军事用语,意思是现在是下午四点三十五分,问楚嬪是否按计画回基地。 楚嬪还没答话,却听梁毅插嘴道:「别再over,over啦,这个收发机是双向的。」顿了顿又主动自我介绍道:「我叫梁毅,梁山伯的梁,毅力的毅。」说着转头望着小嫻,示意她也自我介绍。 其实梁毅这段话实在外行,无线电收发本来就是双向的,只是在军事场合,一般通话为了确定传送无误,收发双方都必须等到对方以over表示通话结束后,才会开始回话。没听到结束通话的over前,绝对不会插嘴。有的对讲机还有个按钮,必须按下去才能发话出去,发话时对方都无法插嘴。梁毅平时和同事或客户都用微博,qq,skype等通话,眾人你一言我一语,当然没有这种over的习惯。 只听小嫻高兴地对着收发机叫道:「我叫吴语嫻,口天吴,语言的语,嫻静的嫻,over。哈哈!」学着楚嬪等人的对话,还自得其乐。 楚嬪摇摇头,对着收发机解释道:「算了!我现在在港城区的民宅,今晚就待在这儿,明天一大早回去。」等了半天,对方一直没有回话,忙又补了一个「over」,只见梁毅忍不住笑了出来。 只听林敏回答道:「好吧!你保重,,,」停了停又补充道:「我是林敏,很高兴认识两位,over。」 梁毅听了很高兴地回答道:「我们也是!你放心,我们会以佳餚美酒款待楚上尉,哈哈!」 楚嬪补充道:「你也保重,over。」便结束了通话。 梁毅问楚嬪道:「林敏,双木林?」 楚嬪点了点头说道:「嗯,敏捷的敏。」 梁毅看天色还早,尚未到晚餐时间,便问楚嬪道:「上尉小姐你饿了吗?」 楚嬪实在很不习惯梁毅这种随随便便的态度,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没料到梁毅瞪着楚嬪猛看,过了好久才嘻皮笑脸地问道:「能问你一个个人问题吗?」 楚嬪一听,料想不是好事,难不成问我结了婚不成?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不该同意。 只听梁毅问道:「你到底有多高?」 楚嬪听了,心中既无奈又骄傲,这个问题她已经被问过千百次了,无论是追求她的男士还是仰慕她的女性,几乎第一个问题都是她的身高。她也已经回答过千百次了,每一次的答案都是一样:「一米八三。」 梁毅听了心下暗忖,这个美女比自己高了七八公分,心里既震撼又佩服,于是调侃地说道:「你应该是女排国手才对,怎的开起战斗机来啦?」 楚嬪听了,忍不住笑了出来,摇头回答道:「女排国手?没弄错吧?惠若琪张婷张常寧都是一米九几,袁心玥两公尺,我去做擦地板的?」 梁毅没想到楚嬪竟然对中国前女排国手如此熟悉,惊讶地一时说不出话来,想了半天又旧事重提道:「你真的不知道张梓琳是谁?」 楚嬪听了,想了一想回答道:「这名字挺熟的。」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小嫻也瞪着大眼睛望着梁毅。 梁毅于是打开手提电脑,调出张梓琳得世界小姐后冠时的照片给两人看,小嫻忍不住惊呼道:「唷!世界小姐耶!还真像楚姐姐哩!」 楚嬪看着张梓琳的照片,还真跟自己有点像,尚未答话,却听梁毅在一旁说道:「要我说嘛,虽是差不多,咱们楚上尉一身戎装,除了娇美之外还多出一分英气。」这话真是妙到毫颠,讚美得恰到好处。楚嬪听了,脸上不禁起了一丝红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话。 小嫻在一旁看得很来劲,忙插嘴道:「楚姐姐又高又漂亮,真是英姿「风」爽!」 这话一出,梁毅和楚嬪都愣了一下,一时没听清楚小嫻说的是什么成语。还是梁毅反应得快,哈哈大笑道:「小嫻你书没读好,那字念「萨」,英姿颯爽!」楚嬪听了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嫻则窘得大叫道:「梁大哥你笑话人!」故意皱起眉头装着生气的模样。 三个人就围坐在餐桌旁谈笑风生,直到夜幕低垂。 梁毅看晚餐时间已到,便问楚嬪道:「你饿了吗?咱们这儿可有现成的美食。」说着转头对小嫻道:「去拿来招待客人吧!」 小嫻依言到厨房檯子上抱来了一大堆熟食便当,从鰻鱼饭,排骨饭,鸡腿乾麵,应有尽有。梁毅打开了几个,顿时香气扑鼻,看来都新鲜可口。 楚嬪见小嫻并不是从冰箱拿出这些便当的,便不解地问道:「这些东西不需要冷藏吗?」 梁毅摇头道:「不用!红尘过后,好像细菌也都给消灭了,东西都不会腐坏。这些东西都是从超商的货架上拿下来的,离红尘已经快三个月了,只要不打开,水分不蒸发,跟刚出炉的没有两样。」楚嬪听了,瞪着这些便当,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 梁毅又补充道:「不但食物如此,,,」说着扬起头向阳台方向示意道:「外面躺着的那两个也是一样。」 楚嬪听明白了,梁毅指的是皇上和将军的尸体,过了两个礼拜也没腐败,难怪让她一开始起疑。 只听梁毅又补充道:「但是水分蒸发了,所以你看到他们的皮肤都起皱了。。。」 冷不防小嫻打断道:「梁大哥,别说了。」 梁毅看小嫻皱着眉头,忍不住笑道:「好好好,不说,免得咱们没胃口。」 眾人于是各挑了一个便当,用微波炉一热,再配上一瓶饮料,确实是一顿美食。大家正要动筷子,却见梁毅突然想到什么事似地,举起了双手,对楚嬪说道:「我去把墙角那玩意收起来,你别误会。」楚嬪看了,没好气地瞪了梁毅一眼。 只见梁毅装模作样掂手掂脚地走到墙角,用一隻手拿起了霰弹枪,枪口朝着屋顶,然后举着双手面对着楚嬪,还装了个齜牙裂嘴的笑容。 小嫻给逗得直笑,楚嬪则故意扳着脸说道:「你小心点。还有这种武器不能靠在墙角,万一震动倒下来走火怎么办?要平放在地面,枪口朝内。」 梁毅听了觉得有理,便将霰弹枪连同左轮放入小书房内,平躺在地面,枪口朝墙壁。 梁毅回到餐桌前坐下,一面吃饭,一面问楚嬪道:「你们军事基地一定有很多枪枝,都是平放在地面的?」 楚嬪听了,瞪了梁毅一眼啐道:「笨蛋!基地里枪枝都有枪架,放在架子上,还上锁。」 梁毅听了,又朝楚嬪扮了一个傻脸,嘻皮笑脸地说道:「嘿嘿!咱们小老百姓不懂,长官莫怪。」 楚嬪给逗笑了,没有答话,继续吃饭,良久才又开口问道:「我明天一大早回基地,两位有何打算吗?」 梁毅和小嫻听了,对望了一眼。他们都明白楚嬪的意思。梁毅想了一下,问楚嬪道:「你们基地有什么吗?」 楚嬪听了回答道:「什么都有,这个基地原本就是为了现代战争筹建的,里面补给设施一应俱全。」停了停又说道:「只是因为只有我和林敏两人,有些设备还无法啟用。」 梁毅听了,一时没有回话,眼光不自觉地飘到了墙上那楨全家福照片上。楚嬪和小嫻同时顺着梁毅的眼光转头,看到那张大照片上,三个人幸福快乐的模样,都不禁心下黯然。 小嫻心头一震,她想到了那两双鞋,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瞒着梁毅到底是对还是错。楚嬪想了一会儿,便温柔地说道:「梁先生,不用勉强。你有无线电,我们也可以随时保持联络。」 小嫻也跟着附和道:「是的,梁大哥,这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 梁毅听了心下感动万分,叹了口气道:「唉!让我想想吧!」也不多说,继续吃饭。楚嬪和小嫻看了,也只有继续扒饭,只是餐桌气氛顿时凝重起来,不似方才那般活泼快乐。 吃完了饭,小嫻抢着收拾,楚嬪也跟着帮忙。之后梁毅示意两人一起到阳台上往外望,此时夕阳西下,彩霞满天,煞是好看。三个人都看着黄昏美景,没有说话,直到天色黑暗下来。 梁毅看着天上一轮明月,问楚嬪道:「基地应该比这儿安全得多吧?」 楚嬪在黑暗中嗯了一声。 梁毅接着说道:「小嫻,咱们明天就去基地看看吧!」顿了好久才又说道:「想家的时候再回来看看!」说到最后声音竟然哽咽了起来。 小嫻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梁毅将她搂在怀里,直说没事。他不知道小嫻哭的真正原因,只当这孩子是多愁善感,触景伤情。 楚嬪的眼眶也湿润了,她突然发觉这个外表吊儿郎当,喜爱说笑的男人,心中其实隐藏了不少情感和忧伤。 第四十二章 征途 当晚楚嬪和小嫻睡主卧房,小嫻兴奋得很,难得有一个大姊姊可以陪她聊天。两人关起了房门,在床上嘰嘰喳喳地不知聊了多久才睡。梁毅躺在客厅沙发,听两个女人在卧房的声音,望着窗外的星空,心绪起伏不定。其实他很捨不得离开这个家,觉得这是他在这世上剩下唯一的回忆,他很想在这儿守上一辈子。可是他也知道,这儿并不安全,一个火箭砲就几乎将之毁灭,天知道未来还会遇到什么妖魔鬼怪? 梁毅决定离开前往基地,一是安全考量,二是觉得人多聚在一起力量大。虽然楚嬪加上林敏不过多两个人,但聚少成多,慢慢累积力量,可以一同面对未来的难局。另外他也为了小嫻着想,儘管两人一直兄妹相称,但长此下去总不是办法,能让小嫻接触楚嬪和林敏,总比和他守着这个空屋子来得好。而最重要的是,梁毅也想暂时离开这个伤心地,换一个环境,调适一下心情,看看未来如何。 梁毅也不知在沙发上胡思乱想了多久才入睡,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转头看到主卧房房门已开。梁毅从沙发上爬起来,才发觉小嫻已经将早餐准备好,只是怕吵醒梁毅,还没用微波炉热,和楚嬪待在卧房内聊天。 梁毅走上前去,伸了个懒腰,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好意思,睡晚啦!」只听两人同时向他道早安。 梁毅见两人梳妆整齐,便指了指主浴室说道:「我先去盥洗,你们两先吃早餐吧。」说罢就进主浴室刷牙洗脸坐马桶,耳里听到小嫻用微波炉热早点的声音。梁毅往窗外望去,晴空万里,配着几朵白云,当初殷红如血的天空已不復见,让他不禁感慨万千。 梁毅盥洗完毕来到客厅,发现早餐已摆在桌上,只是楚嬪和小嫻都没开动,显然在等他。梁毅不好意思地说道:「干嘛等我啊?快吃吧!」两个女人都给了他一个清甜的微笑。 吃完早餐,楚嬪便准备返回基地,事先详细地在地图上标出了基地位置。梁毅和小嫻送她下楼。梁毅看到楚嬪的坐骑是一辆哈雷重机车,竖起大拇指称讚她道:「真了不起!娇姑娘骑大机车,巾幗不让鬚眉。」 楚嬪听了嫣然一笑,发动了机车,对梁毅和小嫻说道:「我们等你们。」 梁毅听了回答道:「我们要收拾一下,大概要一两个小时吧!」顿了顿又说道:「不知路况如何,无法估计到达的时间。」 楚嬪听了回答道:「我待会升空后会查看一下,再用无线电告知。」想了一下又说道:「只是你们出发后,就无法再用无线电联络了。」 梁毅听了笑道:「放心吧!我的宝贝是交直流两用,配备电池就没问题了。」停了一下突然问道:「等等,你的战斗机不能载人吗?」 楚嬪听了摇头笑道:「不能,歼25是单人座,机型比歼20要小,也因此速度比较快。」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是双人座,没受过飞行训练,又没有飞行衣,上去了要出大事的。」 梁毅听了,无奈地耸耸肩对小嫻说道:「没办法囉,她在天上飞,咱们只能在地下爬啦。」楚嬪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嫻的大眼睛溜溜地转,突然心血来潮地对楚嬪说道:「楚姐姐,你升空前告诉我们一下好吗?我想在屋顶阳台上看你飞过去。」 楚嬪听了笑道:「好,不过从这儿到浦东机场还要一个多小时。」 小嫻回答道:「没关係,梁大哥和我还要收拾东西。」 梁毅听了插嘴道:「到时飞慢点,上次太快了,都看不清楚。」 楚嬪听了忍不住又笑道:「那已经是最慢的速度了,再慢就掉下来啦!」 梁毅和小嫻听了,都睁大了眼睛,一副无法置信的表情。梁毅又问道:「那是最慢的速度?那最快的速度呢?」 楚嬪笑答道:「音速的二点六倍,你听到声音时,它已经不见了。」 小嫻忍不住「哇」地叫了一声,梁毅则噘起了嘴故意说道:「儘量吹唄,就知道你会吹。」 楚嬪再一次给逗得笑了出来,正要离去,看到公寓前停的瑞福四,车顶上还有一架战斗机模型,便问梁毅道:「你们是要开这辆车吧?」 梁毅回答道:「没错!这车比你那破战斗机好多了,可以载人,可以装吃的,还可以随时停下来上厕所。」 楚嬪和小嫻都给逗得笑弯了腰,梁毅此时发现,楚嬪笑时还真是美丽。 楚嬪再一次将机车引擎转动,说了声:「待会儿见。」便驶上了张杨路向北行去,梁毅和小嫻一直看到楚嬪的机车在远方转了弯消失了,才回转来。梁毅顺手将瑞福四车顶上的战斗机模型拿了下来,对小嫻说道:「借用完了,咱们将它还回去吧!」 小嫻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面国旗呢?」 梁毅想了想说道:「就掛着吧!」走进电梯时,顺手将墙角的纸板子收了起来。原来这架战斗机模型是隔壁被火箭砲打穿的公寓里的东西,掉在四楼的走廊上,梁毅正好拿来借用。国旗则是对面科雅大饭店旗桿上的。 两人回到屋内,开始整理一些要带走的东西。除了换洗衣物外,最主要的就是那些电子仪器。梁毅心中挣扎了半天,无法决定是否要带一些相片簿,或是多多的红尘。最后决定还是统统留在这间屋子内,想家时再回来看看,也免得带出去弄丢了。 一个多小时后,无线电发报机传来楚嬪的呼叫声:「金鹰呼叫大鹏鸟,金鹰呼叫天鹅,请回答,over。」 小嫻立刻衝上前去,按下通话钮大喊道:「天鹅回答,over。」她高兴极了,梁毅叫她丑小鸭,楚嬪却叫她天鹅,说话时故意对梁毅扮了个鬼脸。 只听楚嬪说道:「三分鐘后阳台见,over。」 两人立刻跑上顶楼的阳台,向南边翘首盼望。果然没多久,天边就出现一个黑点,迅速向这儿接近,隆隆声也很快地从细微便得震耳欲聋。 楚嬪的战机还是像昨天那样,翻转了九十度,机翼与地表垂直,从他俩的上空呼啸而过,并举手行着军礼。梁毅也举手回以军礼,小嫻则兴奋地又叫又跳。只见战斗机一下子便又衝上云霄,机翼转成水平,摇摆了几下,便向北方高空衝去,没多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战机在天边出现,到在天边消失,前后不过三四十秒,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梁毅带着小嫻回到屋内,作了最后一次巡礼,临走前看到墙上那楨全家福的照片,终于让他忍不住泪崩。梁毅知道,这么一走,就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生活,过去的一切点点滴滴从此就要尘封在这个家里。小嫻难过极了,几乎忍不住就要说出两双鞋子的下落,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梁毅正要出门,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到小书房捡起了那把左轮,至于霰弹枪又大又危险,便将它留下。出门后梁毅特意用钥匙将家门上锁,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带着小嫻坐电梯下楼,先到地下室将发电机关了,再上来坐进了他的瑞福四。 梁毅做了最后一次检查,食物,饮水,衣物,汽油,电子仪器,左轮,望远镜,一应具全,还有一些螺丝起子凿子等工具,外加一条托重物用的绳索。一切检查完毕,梁毅发动了引擎,载着小嫻,从张杨路往北行去。 梁毅行进的路线一开始和楚嬪回浦东机场的路线一致,从张杨路右转港城路上s20环城高架南下。之后路线变了,转g1501向东,接沪陕高架过长兴岛到崇明岛。距离不算太远,但沿途道路状况不明。 刚上环城高架没多久,无线电就传来楚嬪的声音:「金鹰呼叫大鹏鸟,金鹰呼叫天鹅,请回答,over。」 小嫻抱着无线电高声回答道:「天鹅回答,金鹰归巢啦?over。」说得有模有样。 楚嬪答道:「是的。路况是这样,到长兴岛之间路段基本上都还行,只有一两处塞住,但不严重。过长兴岛后有一段比较麻烦,建议你们改走反向车道,over。」 梁毅在一旁听了,高声回答道:「知道了,到时再联络,楚大小姐。」故意不用代号,小嫻瞪了他一眼,对着无线电说道:「天鹅和笨笨鸟知道了,over。哈哈哈!」另一头传来楚嬪和林敏的笑声。 梁毅故意高声说道:「丑小鸭变笨笨鸟,哈!」 只听小嫻大声抗议道:「我说的笨笨鸟是你!」 梁毅故意左顾右盼,高声问道:「奇怪!笨笨鸟在跟谁说话?」 小嫻又急着大叫道:「你,是你。。。」 梁毅立刻抢白道:「哦,原来笨笨鸟是在跟我说话。请问有事吗?」 小嫻还待反驳,只听楚嬪的声音说道:「小嫻,别跟这个无赖斗嘴,你讲不过他。」接着补充道:「有问题随时通知,over。」 梁毅还想再耍赖,小嫻忙抢着答道:「天鹅知道,over。」便关掉了无线电,对梁毅做了个鬼脸。 没多久转上沪陕高架,果然看到前面一堆汽车挡路,不过好在都是小型车。梁毅还是用老方法,将最外围的车子换成空档,用手推开。实在推不动的,换到空档,以绳索绑住用瑞福四拖开。如此几个回合,虽然耽误了一两个鐘头,但在中午时分,终于过了长兴岛。只是梁毅始终找不到机会换到对向车道,几次想下高架再从对向车道出口进入,都因车子挡道而做罢。 如此折腾了好一阵子,直到下午两点左右才上了长兴岛和崇明岛之间的跨江大桥,这期间楚嬪来了好几次通话,状极关心。 没多久前方的道路就给好几辆大车子堵死了。梁毅下车察看,发现好几辆卡车和旅游大巴盘旋环绕,根本无法移动。 梁毅无奈,以无线电向楚嬪求救道:「你的战斗机上有砲弹吗?」 楚嬪明白梁毅的意思,想了一下说道:「好,不过你们得先把车子后移至少五百公尺。」 梁毅照做,将瑞福四驶离了堵塞区。 没多久楚嬪的战斗机就来到大桥上空,盘旋了两圈,然后绕到瑞福四的后方的上空,向着目标区快速接近。 梁毅和小嫻待在车内,突听轰然一声,前方的车堆就给轰上了半空,一团火球在桥面上升起。梁毅也不知道楚嬪用的是什么砲弹,反正一炮轰走了路障,却不至于毁损桥面。小嫻兴奋地对着无线电大叫道:「哇呀!楚姐姐真神呀!」 只听无线电传来楚嬪的声音道:「至少等十五分鐘,火全灭了再过去。」 梁毅于是等了十五分鐘才发动引擎,这期间楚嬪的战斗机一直来回盘旋着。 梁毅驾车经过路障区,看到那些大型客货车都给砲弹炸成了碎片,心想这到底是什么砲弹,威力如此惊人,皇上的火箭砲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梁毅开着车穿过,偶而遇到一两片大一点的汽车残骸,用瑞福四轻轻碰一下也就过去了。 过了路障,无线电又传来楚嬪的声音道:「行了,接下去都没什么障碍,基地见,over。」 小嫻高兴地大叫道:「谢谢楚姐姐,over。」 战斗机轰地一声就从瑞福四顶上飞过,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之后确实没有再遇到什么难题,大约下午三时,梁毅和小嫻终于来到了崇明岛的空军基地。 驶入基地的一霎那,梁毅有一种即将重生的感觉。 第四十三章 空军基地 这个空军基地外表看来确实不起眼,很像一个小型的民用机场,专门给私人飞机起降用的。基地的四周是约两公尺高的水泥墙,上头有防盗的铁丝网。大门就在飞机起降跑道的底端,梁毅抵达时,大门是敞开的。进了大门后,就有一条马路和跑道平行,直通几百公尺外的塔台。 梁毅的瑞福四开至塔台前方,楚嬪和林敏已在那儿欢迎,楚嬪的歼25就停在不远的跑道上。 梁毅和小嫻下了车,和楚嬪及林敏互相打招呼。梁毅见林敏约莫三十出头,比自己年轻几岁,长得也不矮,大概有一米七十左右,但没有楚嬪那么高得吓人。林敏圆圆的脸蛋,左右各有一个酒窝,长得挺清秀。梁毅努力想了想,觉得林敏倒有点像跳水女皇吴敏霞,巧的是她俩名字都有个敏字。 楚嬪领着眾人进入塔台下方的大门,进门后梁毅才发觉这是间很大的办公楼。底层就一个前厅,之后就是一个大会议室,室内一张大办公桌上,摆满了一大堆电子仪器。 楚嬪笑着解释道:「这些设备原来是分布在各个单位的,为了操作方便,咱俩就将它们统统搬来这里。」 梁毅看着这些电子仪器,从雷达银幕到无线电发报机,所有跟飞机有关的操作仪器都凑到一块了。另外还有电视银幕显示机场每个角落的监视录像。看这样子,这些仪器都是被拆下后再运到这儿组装起来的。 梁毅竖起了大拇指对楚嬪和林敏道:「真了不起,能把这些东西拆下再组装起来,确实有相当的功力。」 楚嬪笑着回答道:「这都是林敏做的,她是这儿的器械高手,我只能帮忙打杂。」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这些对她都是小儿科,她真正的功力在飞机维修,歼25上上下下都是她打点的,否则我连飞都飞不上天。」 小嫻听了,睁着大眼睛讚叹道:「哇!真了不起呀!楚姐姐是开飞机高手,林姐姐是修飞机高手。」接着转头对梁毅说道:「梁大哥,你的那些技巧,可是小巫见大巫啦,哈哈!」 梁毅听了,哈哈大笑道:「我是学电脑软件的,电子装置只懂个皮毛,能装些游戏机和无线电,功力浅薄,哪能跟真正的武林高手相比?」说着便对着林敏一鞠躬道:「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逗得大伙儿直笑。 梁毅对基地的一切兴致勃勃,楚嬪便乐于介绍,带着眾人在塔台上下前后绕了一圈。这个大会议室四周还有许多小房间,有的放了些器材零件,有的空荡荡地,另外还有厨房,洗手间,和一间设备完善的浴室。楚嬪解释说,塔台全天候都有人值班,这些设备就是给执勤的人员使用的。 塔台二楼就是几间办公室,三楼才是真正的塔台,四周都是透明玻璃,视野辽阔。梁毅特地拿出望远镜来四下眺望,只是整个世界都是静悄悄地,瞧不出什么名堂。 回到一楼后,梁毅注意到会议室后方还有一个向下的阶梯。楚嬪看梁毅一副好奇的模样,故意说道:「这可是军事机密!」见梁毅一副不甘心的表情,忍不住笑着说道:「梁先生想看,倒也无妨。」 梁毅一听,故意撇着脑袋不屑地说道:「有啥了不起?我还懒得看呢!」嘴上说懒得看,脚步却紧紧地跟在楚嬪身后。小嫻则在一旁说道:「你不想看我想看!」 楚嬪领头走下阶梯,来到尽头处,前方是一扇方形的金属大门,门前有电脑银幕和键盘。梁毅猛然想起,这情景跟商业银行的地下保险库几乎一样。只见楚嬪在键盘上敲了一阵,电脑银幕便显示出一些图像,楚嬪将自己的右眼对准了银幕上的一个标点,没多久电脑语音就报出楚嬪的官阶职位,金属大门跟着打开。梁毅看了不禁讚叹,不愧是军事基地,用的是最先进的视网膜辨识系统。而且这扇向两旁打开的金属大门,看来也是最坚固的合金做的。 走进大门,梁毅吓了一大跳,门内别有洞天,比楼上的办公室佔地要大很多。一条长长的通道在正中央,两旁櫛比鳞次地一间间库房,每间库房门都是用电子装置控制,房门上贴的标籤都是军事代号如「火鸟一」「长城二」等,外人根本无从辨识库房是何用途,整个设施看来就像个地下堡垒一样。只是整片堡垒只有通道上亮着几盏灯,显得阴暗无光。楚嬪在前领路,分别解释这是电脑机房,那是资料库房,有些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何用途。 梁毅好奇地问道:「每个房间你都能进去吗?」 楚嬪摇头道:「大部分的都不能,有的房间只有基地的指挥官才能进入。」 梁毅又问道:「这些什么电脑机房还能正常运作吗?」 楚嬪又摇头道:「不行了。自从红尘发生后,基地的电力就全靠紧急发电机维持。为了节省燃油,我们把电脑设备等统统关掉了。」 梁毅听了,自鸣得意地说道:「这简单!我知道如何补充燃油,到时就可以重新啟动。」 楚嬪却还是摇摇头说道:「来不及了!电脑系统一旦关机,重新啟动必须要特级密码,,,」想了想又对梁毅说道:「除非你能解码。」 小嫻听了兴奋地叫道:「梁大哥是电脑高手,一定可以。」楚嬪和林敏都转头望着梁毅。 只见梁毅叹了口气道:「唉!我搞了一辈子电脑,都是奉公守法,循规导举地,从没想过要去当骇客。」眾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楚嬪回答道:「其实就算啟动了电脑又能做啥?这些电脑都是用来计算处理军事资料的,我们现在也用不到了。」说着便领着眾人来到一扇门前,在门上的键盘敲了几下,便领眾人进去。 这里也是一间会议室,不过墙上四周都是电视银幕,还有不少其他的电子装置,只是这些装置现在都没啟动,室内也无灯光。楚嬪用一盏军用手电筒领路,这手电筒比一般民用的光线强上很多,而且角度很广,一盏手电筒就可以将一整间屋子照得透亮。 楚嬪走到一台大型电视银幕前,看了一眼林敏,对梁毅和小嫻说道:「红尘发生时,我们两人就在这儿观看飞行录像。」顿了顿又说道:「后来不知什么力量,将会议室的门和入口处的安全门同时关上,我们也晕了过去,醒来后整个基地就只剩我们两人。」 梁毅听了心下骇然,想到这情景和自己的遭遇非常像,便问道:「当时地下堡垒还有其他人吗?」 楚嬪摇摇头道:「应该没有,因为进出都要登记,平常这儿就很少人进来,当时又是白天。不过。。。」说到此处停住了,想了一下说道:「跟我来!」便领着眾人出了会议室。 楚嬪在前领路,走到了通道的尽头,打开了一扇小门,梁毅发觉这扇小门倒没有电子装置把关,甚至没有上锁。 楚嬪当先走了进去,嘱咐眾人道:「小心点,地上障碍不少!」说着高举手电筒照明。 梁毅顺着手电筒灯光看去,着实吓了一大跳,这是间硕大无比的地下停机坪,里面停了好几架战斗机,尽头处的一架战斗机停在一个大型的升降平台上。梁毅看清楚了,这架战斗机比其他的战斗机体型要小些,但设计曲线却比其他战斗机要来得先进,竟也是一架歼25! 楚嬪的声音在空荡的停机坪内回盪着:「这是程莹的座机,她就是另一个歼25女飞行官。」楚嬪继续说着,声音有点哽咽:「我们是航校同期,她和我一起受训,一起毕业,一起考入歼机驾驶,一起一路从歼15歼20飞上来。。。歼25因为还在试飞阶段,所以每次升空都是两人一组,我们原来和其他两个男飞官都在兰州,我们两人先调来崇明岛。那一天她先着陆,所以她的飞机先进了停机坪,我的还在地面。」 楚嬪顿了顿,用手电筒直射升降平台上方的屋顶,眾人看得很清楚,屋顶处是一个类似闸门的装置,可以打开。只听楚嬪解释道:「这个闸门直通跑道另一头,所以机场没有地上停机坪,平常只摆了几架小飞机作掩护。」梁毅听明白了,这个军事基地为了保密,偽装成小型民用机场,摆了几架小飞机欺敌。 楚嬪接着拿手电筒照着停机坪的地面,眾人就着灯光,赫然发现地面上散落着鞋子枪枝和各类工具,还有一堆堆红尘。 楚嬪解释道:「红尘发生时,闸门应该还是开着的,正在放下程莹的座机。红尘发生后,虽然人员都伤亡了,但电力系统还继续运作,飞机降下后闸门就关上了。」 梁毅忍不住问道:「那程莹当时在何处?」 楚嬪摇摇头叹道:「唉!不知道。我整个基地上上下下都找遍了,找不到她的任何遗物。」眾人听了都心下黯然。梁毅又不禁想起了妻女,小嫻看着梁毅,心头又难过起来。 楚嬪解释完毕,便领着眾人从原来的小门出去,循原路回去。梁毅左顾右盼,驀然间看到一扇库房门上写着「曙光」两个大字,忍不住高声叫道:「嘿!这是啥房间?居然用我公司的名字!」 楚嬪听了回头一看,摇了摇头笑道:「你的眼光还真好!」说着便走上前来,用同样的方法开啟了库房门,带领眾人进去,高举着手电筒将库房内照得透亮。 梁毅一看,一整排库房全摆满了各类长短枪枝,整整齐齐地列在一排排枪架上。另外还有各类弹药,有的掛在架上,有的装在箱中。梁毅看得头晕目眩,这些枪枝各种尺寸都有,小的比他的左轮还小,大的比皇上的霰弹枪还大。梁毅目视一遍,这库房里加起来的枪枝怕有上千把,弹药恐有几十万发。 梁毅惊叹地摇摇头道:「你们单位才多大,储藏这么多火力做啥?」 楚嬪微笑答道:「我们平时整个机场不到百人,但必要时可以装备一个团。」 梁毅调皮地问道:「可以拿几把玩玩吗?」 楚嬪听了,故意扳起脸答道:「不行。」说罢就赶着眾人出去。 梁毅意犹未尽,又问道:「那你战斗机的砲弹又放在何处?」 楚嬪听了,皱起眉头笑骂道:「你还真是。。。」说着指了指另一间库房门道:「在那儿,不过我的id进不去。」 梁毅大惑不解地问道:「你开战斗机发射砲弹的怎会进不去?」 楚嬪微笑答道:「我只负责开战斗机发射砲弹,不负责装弹。」 梁毅不以为然地辩驳道:「你射砲弹却不知道装什么砲弹?骗人吧?」 楚嬪笑答道:「上面会告诉我装什么砲弹,但我不负责装弹。」 梁毅讨了个没趣,转头望着林敏,他发觉林敏沉默寡言,进了地下堡垒就一直不曾开口。 只见林敏摇摇头说道:「我只负责维修,但不负责装弹。」小嫻忍不住笑出声来。 眾人回到地面上,太阳已快下山了。楚嬪领着大伙儿们又回到了一楼的大会议室,打开了小厨房的门问道:「两位饿了吧?」说着便和林敏从厨房的柜子里取出了一袋袋乾粮来,并拿来了几个瓶装水。 梁毅瞪着这些乾粮袋,问楚嬪道:「就这些?」 楚嬪微笑道:「这里是军事基地,就只有乾粮,三个月来咱俩吃的都是这些。」 梁毅听了,对小嫻说道:「早知道咱们就带些好吃的过来。」 梁毅随手打开了一包乾粮,对楚嬪和林敏说道:「明儿个我带诸位去找山珍海味回来。」 第四十四章 死螃蟹 晚饭后间来无事,梁毅就从瑞福四上将所有的家当搬进来,大部分就是那些电子仪器。梁毅花了一个小时,用四台电脑组装了一个游戏平台网路,只可惜楚嬪和林敏都没什么兴趣。梁毅又将带来的一大堆影视光碟拿出来,两位小姐还是兴致不怎么高昂。最后梁毅拿了一个女高音歌手龚爽的光碟出来,听了些优美的歌曲,也就打发了这一晚。 到了睡觉的时候,楚嬪便嘱咐梁毅开车,梁毅大惑不解地问道:「睡觉跟开车有啥关联?」 楚嬪回答道:「因为宿舍不在基地内。」 梁毅无奈,和小嫻上了瑞福四,楚嬪和林敏则开了一辆吉普车,梁毅就跟在后头。两辆车从机场后方的一个小门出去,来到一条羊肠小道上,在一栋二层楼的建筑物前停住。梁毅看到这栋楼没有灯光,显然没有通电。 楚嬪下了吉普车,对小嫻说道:「你跟我们来吧!」 梁毅听了大声问道:「她跟你们去,那我呢?」 楚嬪伸手指向小道的另一头说道:「你的宿舍在那儿。」 梁毅随着楚嬪的手指看过去,发觉小道的另一端隐隐约约也有一栋建筑物,黑漆漆地像是一幢鬼屋,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大声抗议道:「喂!你们三个睡这儿,叫我一个人大老远地睡那儿,什么意思?」 楚嬪回答道:「这栋是女生宿舍,你们男生宿舍在那儿。」顿了顿用挑衅的语气问道:「你该不会是一个人睡那儿会害怕吧?」 梁毅虽是学科学的,不太信鬼神,但要他一个人睡鬼屋心里还是有点发毛。只是为了面子,便噘起嘴大声说道:「谁说我怕了?我是担心你们三个女生半夜有什么事,救援不及罢了。」梁毅说话的语气很夸张,就是一副明明怕却不肯承认的模样,三个女生都给逗得笑出声来。 梁毅故意装着不服气的样子叫道:「笑什么?你们哪一个胆子大的自己过去睡看看。」 楚嬪忍住笑辩驳道:「那是男生宿舍,我们女生不能去。」 梁毅听了立刻反驳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分什么男生女生宿舍?」顿了顿说道:「我在家里还能睡沙发,有水有电,千里迢迢地跑来这儿睡鬼屋,你们太过分了吧?」 楚嬪听了,看了林敏一眼,只见林敏耸了耸肩没说话,小嫻却开口道:「是呀!梁大哥这么辛苦,还要保护咱们,就让他也睡这儿吧!」 梁毅听了,大声称讚小嫻道:「还是小嫻聪明讲人道!」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出来,小嫻说的「保护咱们」的话,梁毅也知道是给他面子。 楚嬪听了,故意问林敏道:「这女生宿舍能让男生睡吗?」 林敏尚未回答,梁毅就抢白道:「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啊?这宿舍那么多房间,让我睡一间不行吗?」 楚嬪忍住笑回答道:「行行行!为了梁大英雄保护咱们。。。」 梁毅听了,故装得意状说道:「这还像句人话!」没想到楚嬪又说道:「你睡楼下,我们睡楼上。」 梁毅听了,不禁气往上升,大声说道:「我偏偏也要睡楼上,还睡你们隔壁间!」顿了顿摆出一副无赖样说道:「就近保护你们,嘿嘿!」说着就率先往女生宿舍内走去。 楚嬪也无可奈何,心想梁毅的要求也不算过分,就算是男生也没理由让他一个人去睡那像鬼屋的宿舍。正打算跟进,却听梁毅在黑暗中问道:「怎不开灯?」 楚嬪听了,无可奈何地说道:「这里在基地外,电力系统早已中断,又没有发电机等设备。」 梁毅听了大声叫道:「什么?没电的地方也能睡?」想了想又问道:「没电了,水塔也不抽水了吧?你们怎么压马桶?」 楚嬪没料到梁毅连这个都想到了,囁嚅地回答道:「目前还有水,省着点用,半夜别起来上厕所,应该还可以维持一段时间。」 没想到梁毅听了大声说道:「大小姐呀!省着点用?再省也有用完的时候吧?再说了,半夜上不上厕所是你能控制的吗?」 楚嬪被梁毅一翻挤兑,心里也有点恼火,没好气地反问道:「你这大少爷还真囉嗦!让你睡这儿了你还嫌,要不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心想梁毅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将市区的电力恢復。 梁毅当然不是省油的灯,听楚嬪的语气不太友善,便故意叹了口气道:「我说你这开飞机的脑筋怎么就转不过来?基地里有水有电,为什么还要大老远来睡这鬼屋?」 楚嬪听了,一时之间脑子没转过来,随口问道:「基地?那里没宿舍呀!」 这回梁毅可逮着机会了,趁机酸楚嬪道:「你脑筋真灌水啦?会议室旁边多少空房间哪!咱们抱些枕头被褥去,打地铺也行,架个行军床也行,总比睡这儿强吧?至少半夜不必憋尿,上厕所也不用摸黑,不小心而掉到马桶里!」 林敏和小嫻都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楚嬪却还在犹豫道:「可是我三个月来都是睡自己的宿舍。。。」 梁毅听了大声说道:「行!你大小姐胆子大,爱跟亡灵相处一室也随你,我可要回基地了。。。」说着对林敏和小嫻道:「你们要睡哪儿也悉听尊便。」 楚嬪一脸不高兴地问道:「你说跟亡灵相处一室是什么意思?」 梁毅淡淡地反问道:「宿舍内有没有红尘?有没有鞋子等遗物?」三个女人顿时大眼瞪小眼,霎时间汗毛直立。 就这样,三个女人跟着梁毅回到了基地。 进了会议室,梁毅带着胜利的口吻,指着会议室周边大大小小的房间说道:「这里有的是卧房,你们要三人一间也行,一人一间也行,你们先挑,剩下的给我。」 当晚三个女人睡在一间大房间内,梁毅则睡隔壁,听三个女人嘰嘰喳喳地不知聊了多久。 第二天梁毅还是比其他三人都晚起,睡眼惺忪地走入小厨房,看到三个女人已经围坐着吃早餐。小嫻叫了声「梁大哥早」,接着又嘱咐他先去刷牙洗脸再来吃饭。 早膳过后,梁毅便开着瑞福四,载其他三人到附近的超商挑选食物。小嫻故意拉着林敏坐到了后座,把前座让给了楚嬪。楚嬪觉得有点不妥,但不想小题大作,便也没有异议。 到了目的地,梁毅先领着眾人来到熟食部门,只可惜这家超商熟食部门并不大,只有几个现成便当。但这些排骨鸡腿便当对吃了三个月乾粮的楚嬪林敏来说,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食。林敏拿起便当闻了又闻,梁毅看她一脸狐疑的样子,笑着说道:「放心吧,保证新鲜。」林敏听了,不可置信地连连摇头。 眾人接着来到海鲜部门,一排排鱼虾看上去跟刚出水的一样新鲜,浸在溶化了的冰水里。林敏拿起一些鲜鱼又看又闻,一脸讚叹的表情说道:「没想到放了三个月了,跟刚上岸的一样新鲜。」 梁毅看林敏拿着鲜鱼,忍不住问道:「你会烧鱼吗?我倒是很久没吃到鲜鱼了。」 楚嬪听了笑道:「那你可真问对人了。林敏是杭州人,最拿手的就是西湖醋鱼。」 梁毅听了大声笑道:「太棒了!咱们今晚可有口福啦!」 小嫻也高兴得很,忙帮着林敏挑鱼。只听林敏说道:「还得找些葱薑蒜酱油之类的佐料,还要找些锅子铲子。」于是三个女人便在超商内来来回回,将找来的东西往一台推车上堆。 梁毅在一旁看着,眼光转到了卖活海產的水箱上。一个个水箱旁标示着「活螃蟹」「活龙虾」「游水蚌蛤」「游水龙利」等,只是每个水箱除了一箱水外,就只有箱底一层厚厚的红尘,唯一例外是「活螃蟹」的水箱里有一隻死的螃蟹,肚子朝上躺在红尘堆里。 梁毅瞪着这隻死螃蟹,看得出了神,久久不曾动过。 三个女人忙活完毕,见梁毅瞪着水箱出神,看着一隻死螃蟹发楞,都觉不明所以。 小嫻走上来轻声问道:「梁大哥,你在看什么?」 梁毅眼光没有移动,淡淡地回答道:「那隻螃蟹。」 楚嬪见状也走了上来,笑问道:「怎么,你想吃螃蟹吗?」 梁毅这时才把眼光自螃蟹移开,瞪着楚嬪,似乎若有所思。林敏也好奇地走上前来。 眾人看梁毅的眼神异常严肃,和他平时嘻皮笑脸的模样大相逕庭,都觉得背脊发凉,像是有大事要发生似的。楚嬪忍不住又问道:「怎么了?」 梁毅看了看她,又回头看着水箱里的螃蟹,慢条斯理地说道:「所有的箱子里都是红尘,却只有这隻死螃蟹。。。」 眾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明白梁毅这话的意思,只听梁毅继续说道:「活的都变成了红尘,死的却原封不动。」 眾人心中猛地打突,梁毅这话听来颇有玄机。 梁毅继续说道:「这隻螃蟹是在红尘发生前就死了的。红尘一来,牠所有活着的同伴都化成了粉末,牠的尸身却丝毫未变!」几个女人听了,顿觉有些毛骨悚然。 梁毅这时才转过头来,看着眾人说道:「我本来以为红尘是一种强力的光束或电磁波,将动物的有机身体化为尘屑。」停了停又说道:「可是这隻螃蟹告诉我,红尘竟然有能力分辨死活,将活的尽数消灭,却将死的完全放过。」 眾人听了都觉得汗毛竖立,只见梁毅指着满档的鱼鲜说道:「这些鱼虾海鲜,跟活着的时候,身体结构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差别就是生命。」接着又从推车里捞出一条龙利鱼,指着牠说道:「这条龙利鱼,结构上和活鱼有什么不同?」然后又指着标着「游水龙利」的水箱说道:「为什么那些活着的都变成了红尘,这条死的却毫发无损?」 三个女人听得连呼吸都要停止了,觉得这一切实在恐怖到了极点。 最后梁毅慨然说道:「看来红尘远比我们想像得要复杂得多。这个地球上有什么武器或自然现象,能够如此精准地分辨死活,再将活的全部消灭,死的却原封不动?」停了一停,摇头说道:「这红尘,,,怕不是地球上的產物,至少我所了解的人类科学无法解释。」 三个女人听完,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静静地一点声息也没有。 过了好久,小嫻突然用手把推车推开,咕噥地说道:「我,我不要吃鱼了。」 梁毅见小嫻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便笑着安慰她道:「别别别,科学研究要做,鱼也要照吃。」说着便主动拉着装得满满的推车,簇拥着三个大小女人离开了超商。 第四十五章 地下铁 林敏的西湖醋鱼确实很道地,四个人吃得唇齿留香,意犹未尽。只是梁毅一边吃,一边仍显得心事重重。 吃完饭后,小嫻和林敏忙着收拾餐具,梁毅则一个人走出塔台,在塔台外围踱步。楚嬪好奇地跟了上来,问道:「还在想红尘的事情吗?」 梁毅转过头来看着楚嬪,一句话也不说。楚嬪这时发觉,当这个男生心头在想事情时,看着你就好像没看到你一样。见梁毅呆头呆脑地上下打量着自己,顿觉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抱怨道:「你能别盯着我这样看行吗?」 冷不防梁毅问道:「你三个月来都是穿军装吗?」 楚嬪万没想到梁毅会问这个,愣了一下反问道:「这跟红尘有关係吗?」 只见梁毅笑了笑摇头道:「没有!」说着便向楚嬪示意,反身回到塔台办公室内。楚嬪不明所以,只有跟上。进了大会议室内,正好见到林敏和小嫻从小厨房内出来,林敏还拿着一条毛巾在擦手,显然刚把吃过的碗盘清洗完毕。 梁毅大声对三人说道:「三个大美女如此装扮太暴殄天物了,明儿个带你们到外滩南京路上的服装店换些时髦的新装吧。」 小嫻听了拍手叫好,楚嬪和林敏则对望了一眼,脸上一片狐疑。楚嬪忍不住问道:「咱们这样穿有什么不对吗?」 梁毅听了摇头笑道:「没什么不对,只是像你这种世界小姐级的脸蛋和身材,应该配些时髦的装置行头,否则岂不淹没了你的美丽?」一番恭维,又把楚嬪比做张梓琳。 楚嬪脸上现出一丝红蕴,嘴里却啐道:「就你爱贫嘴!」但被人比做世界小姐,心里还是难免喜孜孜地。 却见林敏皱着眉头说道:「那些东西都不是我们的,怎么可以随便乱取?」 梁毅听了,摇头反问道:「那这些鱼也都不是我们的,咱们还不是取来了?」停了停又补充道:「现在这些东西都成了无主之物,放在那儿也是糟蹋,咱们拿来吃了用了,也没啥不对呀!」 林敏听了,仍是眉头深锁,显然犹豫不决。梁毅见了,叹了口气说道:「唉!别这么死脑筋行吗?好吧!这些无主之物,咱们就算借用总可以吧?将来若是主人出现了,再还给他们吧!」这当然是废话,那些主人自然永远不会出现。 第二天早膳过后,梁毅不管三人愿不愿意,硬是连拖带拉,把她们塞进了瑞福四,便往上海市区行来。小嫻倒是乐意得很,楚嬪也无可厚非,林敏虽然心中的坎一时过不去,但也不想扫眾人的兴,所以也就跟着坐上了车。小嫻和林敏好像很有默契,总是坐到后座,让楚嬪坐在梁毅旁边。 梁毅开着车沿跨江大桥一路南下,走的是反向车道,因为上次来基地时,北上车道已被楚嬪的砲弹清除过。过了长兴岛后沿五洲大道向西,转杨高北路往南,一路下行,由内环高架桥进入浦西,三转两折便到了南京路步行街。 梁毅将车开到上次替小嫻挑衣服的那间女装专卖店,领着三女进入后,高兴地说道:「随便挑吧!打扮好了让本少爷品味品味,哈哈!」 小嫻最是高兴,她从未来过这种高级女装店,于是拉着楚嬪和林敏到处挑选。梁毅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等着,只见到三个女人在成排衣服间穿梭来去,笑语频频。 如此折腾了将近一个鐘头,三个女人还在挑选衣物,梁毅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过去他等姜艷时,起码还可以滑手机,现在可是无聊到了极点。梁毅开始有些后悔,不该自作聪明,带她们来挑衣服的。女人一进了服装店,那就是泥牛入海,有去无回了。 好不容易三个女人挑选完毕,从衣服堆里走了出来。首先进入梁毅视线的是小嫻,令梁毅眼睛一亮。小嫻穿了一套米黄色连身衣裙,头戴着一顶宽边丝绒帽,脚踩一对细丝凉鞋,清纯的脸上略施脂粉,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秀丽大方。 梁毅忍不住称讚道:「天哪!小姑娘变大女人啦!」小嫻高兴得笑容满面。 接着是林敏,她穿着一套淡绿色的洋装,裙摆过膝,脚踩一对白色高跟鞋。林敏身材也近一米七十,穿着高跟鞋几乎跟梁毅差不多高了。脸上淡淡的脂粉配上紫红色的唇膏,美得令人几乎停止呼吸。 梁毅深吸一口气,摇头讚道:「天哪!女人打扮起来就是不一样!」 可是等到他看到楚嬪时,梁毅的下巴几乎要掉下来了! 楚嬪一身深蓝色紧身裙装,将她高佻的身材表现得淋漓尽致,头发散下来披到肩头,头上斜斜地戴了一顶小圆帽,嘴上唇膏的顏色竟也是蓝色的,和她的裙装一样。只是最要命的,是楚嬪一双修长纤细的双脚上,竟然踩着一双鞋跟特高的黑色高跟鞋。这双高跟鞋鞋跟起码有八公分高,加上楚嬪一米八三的身高,站在梁毅面前,直如泰山压顶! 梁毅嚥了一下口水,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我的世界小姐,你,,,你已经够高了,还穿这么高的高跟鞋做啥?你不嫌你太高了吗?」 楚嬪忍住笑意回嘴道:「是你太矮了吧?」 小嫻在一旁助兴道:「楚姐姐这番打扮,那个张什么琳也比不过了吧?」 梁毅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说道:「行!你爱这么打扮也随你。」说着环顾眾人问道:「几位美人玩够了吧?咱们可以回去囉!」 却听楚嬪在一旁说道:「等会儿!」说完就转身又回到了衣服堆中去。 梁毅正自无奈,却见楚嬪很快地又走了出来,全身行头丝毫未变,只是身高矮了许多。梁毅向下望去,发觉楚嬪已脱去了高跟鞋,换了一双平底的黑色细丝凉鞋,黑色的丝带将她那双冰白修长的双脚衬托得明艳动人。 梁毅故意不识趣地问道:「你怎么不继续做高脚七了?」 楚嬪微笑着答道:「免得让你亚歷山大!」说词针锋相对,意思是免得梁毅压力如山大,可谓极尽讥讽之能事。楚嬪和梁毅相处了几天,也开始学会和这个伶牙俐齿的傢伙抬槓了。 眾人走出服装店,看天空万里无云,着实是散步的好天气,于是将换下的衣服鞋袜留在瑞福四上,沿着寂静的南京路向西踱步。没多久走到步行街的西面尽头,隔着西藏中路,对面就是人民公园,左方不远处是地铁站人民广场的入口处。 梁毅用眼神询问三个女人,见三人似乎都没兴趣逛公园,于是便折返回头,准备回去开车。梁毅不经意地又往四周看了几眼,眼光停在地铁站的入口处,突然不动了。 楚嬪等人正自狐疑,却见梁毅口中说了句「等等」,便快步往地铁站走去,三个人不明所以,只有跟上。 梁毅来到地铁站的入口处,向着里面目不转睛地瞪着,由于没有电力,入口处几公尺以后的地铁站内就黑漆漆地一片,什么也看不到。靠近入口处的台阶上,还零零星星地散落着手机鞋子等物。 楚嬪看梁毅盯着黑压压的地铁站内出神,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她心里隐隐觉得,梁毅一定发现了什么,八成和红尘有关。 只见梁毅突然回过神来问眾人道:「手电筒呢?」刚刚进女装店时梁毅带了个手电筒进去照明,可是现在他却想不起手电筒去了哪儿。 小嫻回答道:「梁大哥,我记得从服装店出来后,你将它留在瑞福四的后车箱了。」 梁毅听了立刻答道:「你们在这等等。」说着便拔脚往南京路飞奔而去。楚嬪林敏和小嫻面面相覷,不知该如何是好。心想梁毅要手电筒,八成是要进入地铁站。三个女人看着黑漆漆的地铁站,还有散布一地的遗物,都觉得心里发毛,实在不愿意进去冒险。 没多久梁毅将整辆瑞福四开来了,跳下车子拿着手电筒,对着三人说道:「走!进去瞧瞧!」只是三个女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六条腿跟钉子一样地钉在地上,一点也没有进去瞧瞧的意思。 小嫻囁嚅地开口道:「里,里面黑漆漆的,又,又有那么多亡灵,我,我不要。。。」 梁毅听了大声说道:「怕什么?咱们几个人可以壮胆,难不成你们科幻片看多了,里面有殭尸不成?」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三个人更觉毛骨悚然,越发不想进去了。只见小嫻猛摇头,还不断向后退,楚嬪和林敏虽然没后退,但也丝毫没有向前进的意思。 梁毅看了,无奈地说道:「好吧!小嫻,你就和林敏在这儿等我们吧!」说罢也不管楚嬪愿不愿意,拉着她的手就往地铁站的台阶走去。 楚嬪忙问道:「你到底要做啥?」边说边想甩开梁毅的手,但梁毅抓得死紧,说什么也不放手,而且抓得是手腕关节,楚嬪一时间无法挣脱。 只听梁毅说道:「进去了才知道。」顿了顿又问道:「你这解放军总不会也怕黑吧?」边说边沿着台阶,拉着楚嬪往下走。 楚嬪听了心头有气,不高兴地回嘴道:「你要不怕你一个人下去就得了,拉上我做啥?」 没想到梁毅死皮赖脸地说道:「就是因为怕,才要拉你一起壮胆呀!」楚嬪听了,真是有气却无处发洩,没两下就被梁毅拖入了黑暗中。 梁毅打开了手电筒,但这手电筒是梁毅从家里带出来的,没有基地内军用手电筒那样光亮,只能在黑漆漆的地面打出一个光圈,勉强照着台阶。时不时光圈内就映入一双鞋或一支手机,甚至还有些许红尘,看得令人浑身发麻。 梁毅一路往下,走完一段台阶,又走下另一段。来到地铁的楼层,又继续往下走,一直往最深处走去。楚嬪只觉得心里发毛,不明白梁毅到底要做什么。更要命的是,楚嬪穿着凉鞋,一不小心就会踩到不知是什么东西,有的还会弹到她的光脚板面上,让她实在忍不住要尖叫起来。 偏偏梁毅在这时候突然问她道:「你的手枪带了吗?」 楚嬪听了,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才发觉她现在穿的是洋装不是军装,无可奈何地回答道:「给留在车上了。」顿了顿又问道:「你要枪做啥?」 却听梁毅答道:「没什么,应该不会用到。」停了停又画蛇添足地补充道:「这地铁站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妖魔鬼怪。」楚嬪听了,呼吸都快停止了,黑暗中看不见梁毅的表情,也不知这个混球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存心吓她。 好不容易梁毅终于停止了脚步,手电筒灯光照去,他俩已来到地铁站的月台前。月台前方的铁轨上空荡荡地,没有列车。月台地面上尽是人们遗落下来的东西。楚嬪这时才把手腕从梁毅手中挣开。 梁毅突然把手电筒关掉,整个大地顿时陷入无止境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楚嬪叫道:「你做什么?」声音有点颤抖,心头则是又气又怕,心想这个混蛋如果存心吓她,上了地面非得给他点顏色看不可。 只听黑暗中梁毅的声音问道:「你看见什么了吗?」 楚嬪没好气地回答道:「黑漆麻乌的,看见个鬼!」话刚出口就后悔了,这时候说鬼,岂不是自己吓自己? 却听梁毅的声音说道:「没错,这里什么也瞧不见,表示光线根本到不了这里。」 楚嬪听出梁毅话中有话,于是便静静地不出声,心想他一定还有下半句。 果然梁毅继续说道:「可是红尘却到了!而且威力丝毫不减,这里所有的人都给消灭了!」 楚嬪顿时间恍然大悟,梁毅拉她来这里,就是要证实这件事情。楚嬪瞬间觉得浑身汗毛直立,感觉这一切恐怖至极,而且她也知道梁毅说得不错,光线到不了,红尘却到了。 此时楚嬪突然觉得有阵风吹来,冷不防倒吸一口凉气,问梁毅道:「哪里来的风?」 梁毅又打开了手电筒,往月台两端铁轨的方向照去,想了想说道:「大概是从那儿吹来的吧!」 楚嬪声音颤抖得问道:「咱们可以走了吧?」 梁毅听了,点点头道:「好吧!也瞧不出什么了。」说罢拉起了楚嬪的手往回走,觉得楚嬪的手纤细修长,但手心全是汗。 梁毅老毛病又犯了,笑着问道:「你真怕啦?解放军胆子怎的这么小呀?」 没想到楚嬪一听,气得甩开了梁毅的手骂道:「你胆子大,以后什么事自己做,别拖着别人!」语气带着慍怒。 梁毅没想到楚嬪会发火,伸出手要拉她,却被楚嬪再度甩开叫道:「别碰我!」 梁毅这回知道捅了马蜂窝了,黑暗中无法看到楚嬪的表情,但知道她一定很不高兴。梁毅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毕竟是自己惹火了人家,于是拉下脸来赔不是道:「对,对不起!你别生气嘛!我也只是故意说说缓解一下气氛,算我幽默感用错了地方行吗?更何况我也怕,才拉你陪我的嘛!」 一顿磨蹭,楚嬪一肚子气也给磨去了一半。只是楚嬪心中仍是很不高兴,觉得梁毅这个人就没一个正经样,又是一个牛皮糖,惹了人就用磨的,很是讨厌。心想非得找个机会好好教训这个无赖不可。 楚嬪默不作声,黑暗中梁毅也不知道这个大小姐气消了没,只有继续用手电筒领路,向上行去。如此左弯右拐,终于看到出口处的亮光,远远地在头顶上方。 就在这时,楚嬪突然拉住梁毅,轻声说道:「别动!」 梁毅吓了一跳,微微的光线中看到楚嬪一双眼睛望着自己身后,眼神里尽是惊恐。梁毅瞬间全身紧绷,心跳加速,驀然间想到科幻片里的殭尸。 只听楚嬪颤抖地小声说道:「千万别,别出声!别,,,别动!」梁毅吓得大气都不敢透一口,死命地屏住呼吸,觉得心脏快要跳出胸口了。 却见楚嬪边说边往后退,慢慢退到向上的台阶旁,竟然把梁毅丢下。梁毅万没想到楚嬪会在危难中丢下他自己逃命,心中既气又急,却又没有勇气回头看看,身后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只听楚嬪在台阶口幽幽地说道:「梁先生,你牺牲自己救了我,我楚嬪会一辈子记着你的。」梁毅听了顿绝万念俱灰,没想到自己竟要为了这个自私的女人,要把一条命给搁在这儿。 突然间楚嬪对着出口处大喊道:「快来看!我们这位大英雄吓死了的驴样!」说罢哈哈大笑,快步奔上了台阶。 梁毅这才知道上了这个小妮子的恶当,出口大骂道:「你,你,你,,,」连说了三个你字,才发觉自己因为紧张得舌头都打了结。梁毅不禁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个高脚女还真惹不得,自己这个跟头栽得大了。冷不防顿绝背脊一片冰凉,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流了一身冷汗。 第四十六章 教堂与医院 梁毅上到地铁站的出口,见三个大小女人笑得花枝乱颤,好不开心,便故意扳着脸,装着一副没好气地模样骂道:「笑笑笑!笑什么笑?你们哪一个有胆跟我再下去一趟试试!」三个女人还是笑个不停。 梁毅瞪着楚嬪骂道:「得意吗?知道得意忘形的结果吗?」楚嬪听了,对梁毅噘了噘嘴,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 梁毅阴冷冷地望着三人说道:「你们知道惹老子的结果吗?从现在开始,都给我小心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你们的床舖上就多了一副骸骨,或是口袋里多了一堆红尘。」 这一来三个女人都不笑了,个个面面相覷,显然给梁毅这番恫吓给唬住了。小嫻囁嚅地说道:「梁,梁大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梁毅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说道:「是不是开玩笑,你们终会知道的,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说罢就走到瑞福四旁,开了驾驶座门坐了上去,并发动了引擎,三个女人连忙跟着上车。 楚嬪瞪着梁毅,猜不透这傢伙到底是不是认真的。想想自己刚才的恶作剧是有点过火了,于是拉下脸来赔不是道:「梁,梁先生,刚,刚才我是做得有点过头了,你别介意,别放在心上,更别拿死人开玩笑好吗?」 梁毅一边开车,一边回问道:「怎么,怕啦?」还是一副蛮不在乎的模样。 楚嬪一时语塞,一时不知该回答是或不是。其实她还真有点担心,万一梁毅是个疯子,真弄点什么骨头红尘之类的来吓她们,还当真是恐怖至极。 只听小嫻用哀求的语气说道:「梁大哥,你别这样嘛!楚姐姐也不过开个玩笑,你别真的拿,拿,,,」说到最后讲不下去了,语气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梁毅见状,摇头叹息道:「唉!你们也真好吓耶!也不想想你们三个我一个,我真拿什么来整你们,你们联手起来我不是更惨?我也不喜欢碰上什么奇怪的玩意不是吗?」 这么一说,三人心头如释重负,小嫻转忧为喜道:「就知道梁大哥心肠最好了,嘿嘿!」 梁毅听了,故意学着小嫻的语气道:「就知道梁大哥心肠最好了!」然后又骂道:「小嫻你很没良心哦!你认识我在先,现在却跟她们两个一国,良心何在?」 小嫻听了,立刻装作很委屈的样子叫道:「我没有呀!我,我只是中立嘛!哈哈!」 楚嬪和林敏也都给逗笑了,梁毅边开车边瞪着楚嬪,故意没好气地说道:「看在楚大小姐知过能改的份上,本少爷就饶你一回吧!」 楚嬪笑着回答道:「梁先生大人大量唄!」 其实梁毅心里挺高兴的,楚嬪这番恶作剧,就表示她在地铁站内生的气已经消了。如果楚嬪不是如此,而是一声不响地回到地面,然后一路生着闷气回去,那这个女人就很不好相处,以后的日子便难过了。楚嬪这么一闹,表示她也不是什么记仇的人,让梁毅心宽不少。 但梁毅嘴皮子上还是要佔些便宜,高声反驳道:「别!先把人吓得七魂出窍,再给人戴高帽子,这叫前倨后恭,小人行为。万一我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么一吓给吓掛了,你楚嬪拿什么赔?」一番话说得大伙儿笑得发颤。 只听梁毅又说道:「还有,别这么先生先生地,多见外呀?我虽然比你们先生,但也不必一直提醒我比你们老吧?」 楚嬪笑问道:「难不成也得叫你梁大哥?」 梁毅摇头道:「梁大哥是小朋友叫的,你们两个叫我梁毅就得了。」 小嫻听了问道:「我也可以叫你梁毅吗?」 梁毅又摇头道:「不行,吴语嫻,你还未成年,只准叫大哥。」 没想到小嫻听了猛叫:「梁毅!梁毅!梁毅!」逗得楚嬪和林敏直笑。 梁毅一边看路,一边咕噥着说道:「唉!这年头小朋友都不懂得尊敬长上。」 只听小嫻继续斗嘴道:「你再说,我就叫你梁大叔。」楚嬪和林敏笑得更乐。 瑞福四转了个弯,经过一座大教堂,梁毅看了教堂一眼,突然来了个紧急剎车。眾人都被剎车的衝力弄得身子猛向前倾,若不是都系了安全带,怕是要撞上前面的玻璃或椅背了。 楚嬪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见梁毅双眼瞪着教堂前方的告示牌,便转头望去,看到告示牌上写着某某人告别式的字样。 楚嬪不明所以,正要开口发问,只听梁毅说道:「还记得超市内的死螃蟹吗?」 眾人听了,都记得梁毅说过,红尘将活的都杀了,死的却毫发无伤。 梁毅关上汽车引擎,说了句「走」,便打开车门下了车。楚嬪心里隐约猜到什么,也跟着跳下车来,林敏和小嫻也纷纷下车。 梁毅看着眾人,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只想查证这个理论。」说罢便往教堂大门走去。楚嬪这回明白梁毅要做什么了,快步跟上,一颗心噗噗地直跳。林敏犹豫了一下,拉着小嫻的手跟在后头。 梁毅打开教堂大门,眾人都觉一股阴森森的寒气扑鼻。走入教堂,发现一排排座椅和地上,散布着红尘鞋子手机及圣歌曲目等东西。教堂底端放着一个巨大的棺木,棺盖还是敞开着的。 梁毅逕直往棺木走去,楚嬪紧跟在后,一颗心快要迸出胸口了。小嫻拉着林敏,站在走道中间,不敢继续往前。 梁毅走到棺木前,看到里面果然躺着一位老者,大体完好无损,彷彿睡着了似的。梁毅转头看着楚嬪,微微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敞开的棺盖,对楚嬪道:「我们把棺盖盖上吧!」 楚嬪听了点头示意,和梁毅分别走到棺木的头尾两端,将撑着棺盖的支架松开,将棺盖轻轻盖上。这棺盖很沉,两人小心翼翼地将棺盖慢慢盖上,还对着棺木行了个鞠躬礼才离去。 眾人回到车上,梁毅发动了引擎,然后在卫星导航系统上搜寻。网路卫星早已中断,卫星导航系统上的资料都是红尘之前的旧资料。楚嬪忍不住问道:「你找什么?」 梁毅回答道:「医院。」不待眾人发问,便主动解释道:「科学理论都需要反覆求证,越多案例越好。」眾人听了面面相覷,梁毅刚刚才在教堂论证了一个案例,到医院去找什么样的案例,几个女人都不敢想像。 梁毅很快找到附近有一个仁济医院,附属于上海交通大学,于是二话不说,便飞车前往。 楚嬪实在忍不住了,囁嚅地问道:「一定得去吗?」只见梁毅坚决地点了点头。 车子在医院大门前停住,梁毅关上了引擎,只是三个女人都没有下车的意愿。 梁毅跟眾人说道:「这个我还真不敢一个人去,麻烦你们一起陪我,壮壮胆。」 楚嬪看梁毅说话的态度很严肃,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味,心中不得不佩服梁毅这种科学家认真求证的精神。虽然心里觉得毛毛的,还是勉为其难,看了林敏和小嫻一眼,示意两人一起下车。 医院没电,梁毅的手电筒能照亮的地方不大。四个人走在医院的长廊上,林敏和小嫻穿的都是有跟的鞋子,鞋跟在寂静的走廊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长廊和两边房间的地面上,手电筒光照处,随时都会出现一些红尘或鞋子等遗物,更增添诡异恐怖的气氛。梁毅要找的证据又在医院最后面,眾人得穿过整栋建筑,转折走过一条条长廊。医院深处和地下铁一样,除了一圈手电筒光,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楚嬪无法想像,万一这时手电筒没电了,会是什么后果? 好不容易来到目的地,手电筒光圈照着一扇大门上的三个字:「太平间」。小嫻拉着林敏,无论如何不敢再往前去,寧可站在黑暗中。 梁毅使劲将门推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儘管电力已中断,但太平间内与外界隔绝,原来的冷气还没完全消散。梁毅拿起手电筒向内照去,一张张停尸架上,显然地都摆着尸身,不过都用白布罩着。 梁毅看了楚嬪一眼,轻声说道:「你把门撑着,我进去就好。」说着便提了手电筒进了冰冷的停尸间,楚嬪林敏和小嫻则完全陷入黑暗中。 梁毅儘管不信鬼神,但心中还是直发毛。他壮起了胆子,走到最近的一张架子前,掀起了白布,底下果然是一具完整的尸体。梁毅接连翻了几张白布,结果都是一样。他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推论无误,便转身走出了太平间。 四个人辗转再度穿过医院的长廊,走出医院重见光明的一霎那,都不禁松了一口气。梁毅看三个女人的表情,都有点劫后馀生的模样,尤其小嫻脸色苍白如纸,便心怀歉意地说道:「真对不住,为难诸位了,很感谢。」 楚嬪问道:「你的推论得到应证了?」 梁毅一边招呼眾人上车,一边说道:「应该是吧?只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红尘到底是什么,至今还是个谜。」 梁毅发动了引擎,开车朝回家的路上行去,见眾人似乎都心情凝重,便转变话题问道:「吃午餐的时间到了,想去城隍庙的小吃街吗?」 楚嬪听了,回头望了望后座的林敏和小嫻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对梁毅说道:「没食慾了,还是回基地吧!」 第四十七章 手枪 回到基地后,林敏仍烧了一道西湖醋鱼,大伙儿也都吃得津津有味,只是梁毅仍似若有所思,还在反覆思考着问题。 午餐过后,又是林敏和小嫻将餐具收拾乾净,楚嬪不好意思老是间着,也挤过去帮忙。小厨房本来就不大,梁毅这个男生也不怎么爱洗碗盘,所以乐得清间,在塔台上上下下转悠。 等三个女人从小厨房出来,梁毅也正好从外面逛回来,一本正经地问眾人道:「这基地四周都是监控摄像头,红尘前后的录像还有吗?」 林敏听了摇头道:「有是有,但都在电脑加密档案中,解不出来。」 梁毅想了想,立刻坐到他的电脑面前,一个劲儿地上网搜寻。楚嬪在后面看了,不解地问道:「现在网际网路都断了,你在搜寻什么?」 梁毅边忙边解释道:「网际网路虽断,但网页瀏览器上还储存着最近的搜寻结果。」 楚嬪看到梁毅在网页上搜寻球赛的讯息,只见梁毅一个个比对,突然间叫道:「有了!四月十二日,虹口足球场,国足对战南韩友谊赛。」眾人都挤过来看,梁毅解释道:「时间正好,当天下午一点半左右,红尘发生。」三个女人望着梁毅,不知道他到底有何打算。 梁毅列出了他的计画说道:「球场四周都有监视录像,我们去找录像带,一定在球场的安全控管室里。」梁毅继续解释道:「我们都没见过红尘发生时的景象,或许从这些录像带或光碟中可以瞧见什么。」说完就跳起来蠢蠢欲动。 只是梁毅又停下来,偏着头想了一下又说道:「不只是球场,地铁站内也有监视录像,我们可以看到红尘是否真的穿透到地底那么深的地方。」 楚嬪一听到地铁站,心里就禁不住发毛,那么黑漆漆的地方实在既阴森又恐怖。没想到梁毅又说道:「还有医院。」 这回连林敏和小嫻都觉得毛骨悚然了,她们实在不愿意再去那种伸手不见五指,又有那么多死尸的地方探险。 梁毅见三个女人的表情,猜到她们心里在担心什么,便笑着安慰三人道:「别担心,这次咱们做万全的准备。」 梁毅边说边在会议室内来回踱步,然后像个指挥官一样地开始分配任务,对楚嬪说道:「你带上你的手枪还有军用手电筒,记得充足电。」又对林敏道:「你多带些拆电器用的工具,还有开锁的剪子。」再对小嫻说道:「你多准备些装东西的盒子和塑胶袋,除了录像光碟,球场和地铁内的手机也有用处。」 梁毅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见三个女人原地不动,便拍了拍手大声说道:「快呀!把握时间,太阳下山前应该可以完成任务。」 却听楚嬪说道:「先别急,现在都已经下午了,与其慌慌张张地出门,不如准备妥当,明儿个一大早出发,岂不有更充裕的时间?」 梁毅想想也有道理,于是笑着回答道:「有道理。」接着又调皮地说道:「你在这儿官阶最高,不如由你来下命令吧!我梁某人一定服从。」说罢还向着楚嬪行了个标准军礼,逗得大伙儿直笑。 楚嬪笑道:「这是你说的,那我命令你去扫厕所。」小嫻忍不住笑出声来。 梁毅故意扳着脸说道:「我是说跟任务有关的。」楚嬪听了笑而不答。 梁毅突然想到一件事,问楚嬪道:「对了,这里是军事基地,有没有一些像红外线夜视器一类的东西?」 楚嬪听了,立刻拍手答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梁毅听了,笑说道:「官阶高不见得脑筋比较好,嘿嘿!」 楚嬪瞪了梁毅一眼,跟林敏道:「把风陵渡的电源打开吧!」 林敏应了声是,便在会议室的一处键盘上敲敲打打。梁毅怔了一下,旋即明白风陵渡就是地下堡垒的代号,前天刚来基地时参观过的。 梁毅见林敏开啟了地下堡垒的电源,便迫不及待地要下楼,却听楚嬪说道:「得等十五分鐘,通风了才能进去。」 梁毅虽也明白这个道理,却仍不解地问道:「可是前天我们刚来时,却没看到你们等了十五分鐘才下去呀。」 楚嬪笑答道:「那是因为在你们大驾光临前,我们已经把风陵渡的电源打开了。」 梁毅一听,瞪大了眼睛对楚嬪叫道:「好啊!原来你们早就准备让我们下去参观了,还故意说什么军事机密,跩得很哪!」 楚嬪和林敏都笑了出来。 十五分鐘过后,楚嬪领着眾人下楼,还是用她的视网膜打开了大门。楚嬪一路来到代号「曙光」的武器库房,进去后在架子上找了一阵,拿下来好几个像望远镜一样的玩意。楚嬪和林敏分别教梁毅和小嫻戴上夜视器,然后两人也各戴上一副,便关掉了电灯开关。 梁毅和小嫻都忍不住讚叹道:「哇!看得真清晰!」 梁毅边讚边问道:「奇怪,我在网路上看到的夜视器画面都是绿色的,这个怎么是黑白的?」 楚嬪解释道:「这是最先进的热成像数位红外仪。」顿了顿又道:「一台造价十八万人民币!」听得梁毅目瞪口呆。 试完夜视器后,楚嬪把灯打开,梁毅看到满室枪枝弹药和许多不知名的仪器,跃跃欲试地问楚嬪道:「还有什么好玩的玩意吗?」 楚嬪故意扳起脸回答道:「这里是军事基地,不是玩具店。」 梁毅心不甘情不愿地正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一事,便问楚嬪道:「对了,我那把左轮没有枪套,能给我一个枪套吗?掛在腰间也比较方便且安全。」 楚嬪想了一想,回身到枪架上挑了一把枪,并拿了一个连着腰带的枪套,对梁毅道:「左轮手枪早就落伍了,用这个吧!这是标准的国產九二式手枪。」 梁毅正自狐疑,楚嬪又问道:「你玩过手枪没有?」梁毅只有无奈地摇摇头。 楚嬪叹了口气,正要把手枪收回去,却听梁毅说道:「要不你教我唄!这里应该有靶场吧?」 楚嬪还是摇摇头道:「你不是军警,还是别碰枪枝得好。」 梁毅淡淡地说道:「可是我用过霰弹枪,还。。。」下面的话打住了不说。 楚嬪问道:「那把霰弹枪呢?」 梁毅回答道:「搁家里了。」 楚嬪听了皱起了眉头,似乎仍在犹豫不决。 却听梁毅哀求道:「好姐姐你就教教我嘛!」 楚嬪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叫我什么?」林敏和小嫻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梁毅立刻改口道:「要嘛好妹妹也行,就请你教教我!」 楚嬪也给逗得笑了出来,但马上就收起了笑容,对梁毅说道:「你知道吗?就你这吊儿郎当的态度,我就不敢把这杀人武器交到你的手上。」 梁毅听了,知道楚嬪是认真的,于是也收起了笑容说道:「其实你应该也知道,我虽然喜欢开玩笑,但都是为了缓解气氛,我对很多事情是非常执着且认真的。」停了停又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法律和社会秩序都没了,到处都是唾手可得的武器,皇上的仓库里面就有一大堆。我们将来不知道要遇到什么样的敌人,一把手枪防身是最基本的配备了。」 楚嬪听了,看了林敏一眼,对梁毅说道:「跟我来吧!」 地下碉堡内的室内靶场设备都是最先进的,楚嬪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从手枪的最基本安全装置开始,一步步地教梁毅如何使用,还利用靶场上的人体图像,解释人身各个重要部位,射击什么地方是致命的,射击什么地方可以瘫痪敌人,但不至于要命。连小嫻都听得津津有味。 之后梁毅练习射击,先用双手,等适应了手枪的后座力后,再改用单手射击。梁毅来回练习了几回,才知道手枪射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看电影电视上主角射击轻松愉快,而且什么姿势都准确无比,自己练了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尤其一枪在手,发觉自己握着杀人武器,掌握生杀大权,心中的震撼实在不容小覷,一把枪在手顿觉沉重无比。 梁毅练了一下午,手枪的性能基本上摸熟了,但射击的准头还有待加强。等一切学习完毕,已经到了晚餐时间,梁毅向楚嬪深深一鞠躬道:「谢谢老师教诲,梁毅受益匪浅。」他打心底里开始佩服楚嬪,想不到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却是解放军的菁英,不但会开战斗机,还是武器行家。 这时小嫻忍不住了,囁嚅地问楚嬪道:「楚姐姐,我也可以学吗?」 没想到梁毅抢先答道:「不行,你还未成年。」 小嫻看梁毅的表情挺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模样,无可奈何地哦了一声,脸上显出失望的表情。 梁毅见状,拉着小嫻的手亲切地说道:「小嫻,不是梁大哥存心刁难你。」说着拿起了自己的手枪,枪口朝下,对小嫻道:「这可是一件杀人的武器。当你拿起这把枪时,你就掌握着自己和别人的生命,你的肩头就扛起了无比的责任。」梁毅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必须对这把枪负全部的责任,而且绝对不能用它开任何玩笑,因为稍有不慎,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接着梁毅拉着小嫻走到靶台前,将枪口指着标靶,然后拉着小嫻的手,慢慢地教她用双手握住枪柄,右手食指扣在板机上,然后轻声说道:「就这样握着,记住,你握着的是一把杀人的利器。」 小嫻顿觉手上如握着千斤重物,努力撑着,仍觉得手臂就要掉了下来。梁毅轻声问道:「觉得重吗?」小嫻无助地点点头。 梁毅在她耳边说道:「这就是责任的重量。」 楚嬪心头大震,她突然发觉这个态度随便的男人心里一点也不随便,他有着令她难以想像的深度和执着。楚嬪忍不住回头看了林敏一眼,发觉她眼里也流露出佩服讚叹的表情。 只听梁毅问小嫻道:「能扣板机吗?」小嫻猛摇头,眼泪都要夺眶而出。 梁毅将枪从小嫻手里取走,安慰她道:「别怕!这是好事,这表示我们心头都有一把尺,都有自己的良心,对手握杀人武器都感到畏惧。」梁毅顿了顿,又问道:「还记得在仓库,我拿着手枪对着皇上吧?」小嫻听了点点头。 梁毅回过头来对着楚嬪和林敏说道:「面对穷凶极恶之人,我都还无法下手。」转过头来对小嫻道:「那个时候,我的手里何止是千斤之重?」楚嬪听得感动万分。 梁毅将手枪插入腰间的枪套内,拍了拍小嫻的肩膀道:「慢慢来,非常时期,学学手枪也是有用的,咱们慢慢教你便是。」 却见小嫻囁嚅地道:「我,我还是别学了吧!好可怕!」 梁毅听了笑道:「别急,我说过了慢慢来嘛!」 梁毅拉着小嫻,和楚嬪林敏走出了碉堡,瞬间又恢復了嘻皮笑脸的模样问道:「今晚还有西湖醋鱼吃吗?」 第四十八章 录像 第二天一大早,眾人匆匆吃了早饭,便点齐了装备,上了梁毅的瑞福四,向着虹口球场而来。球场位于浦西北边,这地方他们都没来过,梁毅研究了半天,决定捨高架路,改走西藏路北上,沿途还跨过吴淞江。所幸道路上堵塞处不多,绕一绕也就过去了,偶而一两处实在绕不开的,用带来的粗绳绑着挡道的车子尾巴,系在瑞福四上一拉也就解决了。 来到目的地,眾人将工具背包塑胶袋等物拿下车子,由梁毅带头进了球场。先到观眾看台上,果然一地都是鞋子手机等物,至于红尘则大部分已被风吹散。梁毅让林敏带着小嫻在看台上,专门蒐集手机,然后和楚嬪进入球场的内部通道,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一间安全控管室。 两人进去后,发现一面墙上全是电视银幕,旁边有几个装光碟的储存档柜。由于没电,这些光碟卡在匣子内拿不出来。梁毅左思右想,乾脆用螺丝起子将整个匣子从固定的档柜上卸了下来,跟楚嬪说道:「先整个带走,回基地后再想法拆开。」楚嬪听了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两人又来到媒体转播台,从里面又用类似的方法蒐集到一些录像光碟。梁毅觉得差不多了,便和楚嬪回到看台上,看到林敏和小嫻还在捡手机。梁毅看到看台的一边堆放了好几个鼓鼓的大袋子,看来两人收穫不少,便招呼她俩道:「我看差不多了,应该够了。」 接着眾人回到人民广场的地下铁站入口,这回戴上了夜视器,当然为了万一也把军用手电筒带了,梁毅楚嬪和林敏腰间各配了一把手枪,准备妥当后才一併入内。林敏问道:「这里的手机也要捡吗?」 梁毅想了想回答道:「我想不用了。捡手机是要看看是否在红尘发生时有人刚巧正在录像,球场里球迷录像的机会比较大,地铁站应该很少。」 眾人鱼贯进入黑暗的地铁站内,不过夜视器确实帮了大忙,让他们可以看清黑暗中的东西。只是一行人还是花了好多时间,才找到地铁站内储存录像光碟的地方。梁毅在林敏的帮忙下,用类似的方法蒐集到了监视录像的光碟。 最后一站是医院,儘管里面仍是漆黑一片,但一来由于夜视器的帮助,二来这回用不着再去拜访太平间内的死尸,眾人心里都觉轻松不少。只是医院的安全控管室不在一楼,几个人来回寻了半天,才在四楼的角落里找到。 如此来回折腾,已近中午,瑞福四后车箱堆得满满的。梁毅徵询各位的意见,决定再回到城隍庙的小吃街寻找午餐。 这已是红尘过后梁毅第三次拜访小吃街,可以说熟门熟路,领着三个女人到处穿梭。楚嬪和林敏对摆在食摊上已经三个月的食物还是有所顾忌,梁毅则无所顾虑,抓了就吃。只是这些东西都是冷的,而且水分都已蒸发,所以除了饼乾等不太带水的食物外,其他的东西吃起来味道都不对了。楚嬪和林敏犹豫了半天,还是挑了些包装完好的饼乾凤梨酥之类的东西,对暴露在外的食物敬谢不敏。 梁毅忍不住笑道:「这跟在基地里吃乾粮差不多吧?」只是他心中也迫不及待地想回基地看光碟,所以也没表示什么意见。眾人拣选了一些食物,便上了车,边吃边往基地行去。 回到了基地,大伙儿将东西统统搬到了大会议室内。梁毅先将之大致分类,然后和林敏合作,小心翼翼地先将从球场拿来的匣子用工具拆开,取出了里面的光碟,插入电脑的光碟机内播放。眾人都围上来看。 由于光碟上都有时间,梁毅很快地找到了红尘发生前一刻的片段,然后四个人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电脑银幕上的录像显示。第一个光碟播放的是球场正中央的录像,两队人马正在盘球攻防,背景的天空一片殷红,但没有任何异样。梁毅发觉自己心跳迅速升高,呼吸加快,心情紧绷到了极点。楚嬪林敏和小嫻也都神情紧张,目不转睛地瞪着电脑银幕。 当电脑银幕上的录像显示出下午一时四十二分时,突然之间整个银幕一片红光,刺眼得令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红光持续了许久,整个银幕除了一片红,和左下角仍在跳动的时间指标外,什么也看不见! 红光前后持续了约一分多鐘,突然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整个世界就变了,球场上和观眾席里的人群都不见了,背景红色的天空也变得一片蔚蓝。 梁毅整个人都傻在椅子上,楚嬪和林敏摀着嘴唇,小嫻眼里一片泪光,所有的人都黯然无语,被这个诡异的景象给震慑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梁毅将光碟倒过去再看一遍,仍看不出所以然来,那要命的一分多鐘,整个银幕就是刺眼的红色,什么也瞧不见。 梁毅又从另一个匣子挑出一片光碟,放入电脑,这片光碟是球场的另一个角度。梁毅快转到红光出现的那一刻,再往回倒一点点,然后播放。结果还是一样,一分多鐘,红光满天,什么也看不见。 接着梁毅找出球场媒体转播台之内的录像光碟,放上电脑来看。这些录像光碟都包括语音和背景声音,有的还有播报员的旁白录音。只是当红光出现时,所有人的声音都瞬间停住了,除了一开始背景有些东西掉落的声音外,之后就是一片死寂。至于录像的内容,和先前看的监控光碟大同小异,就是红光一片,啥也瞧不见。 梁毅觉得很沮丧,勉强使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指挥着三个女人,将其他地方蒐集到的光碟一一拿出,并架起了许多连接线给捡来的手机充电。 梁毅先找出了地铁站内的监控光碟,一个个播放,但结果都大同小异。无论是地铁站的入口,地下一二层的月台,甚至还有行进中的列车,都是在同一时间被一片红光覆盖,红光过后所有人员都灰飞烟灭。梁毅惊异地发现,无论多深的地方,普通光线完全无法到达之处,红光仍无孔不入,万事俱灭,丝毫没有遗漏! 梁毅抓了医院的录像来看,结果仍然一样。所有的光碟,呈现的都是同一个结果,在那要命的一分鐘内,除了一片刺眼的红色,什么也看不见!梁毅甚至用慢动作,放大十数倍来看,也看不出任何东西,他无法看出,红光是如何将人们消灭的,是烧掉还是融化,是瞬间还是持续,完全无法判断。 梁毅很不甘心,将所有蒐集来的光碟逐一看过,仍看不出任何名堂。 梁毅又将充电好的手机拿来,接上电脑,但大部分手机都需密码解锁,无法打开。梁毅甚至用特殊的软件将手机当作硬碟,强行读取里面的档案,但所得有限。至少有一半的手机密码上得严实,梁毅的软件无法突破。另一半被梁毅突破的,几十支手机里面也只有一两支在红尘降临时正在录像。只是画面仍是红光一片,等红光结束,手机的画面不是蔚蓝的天空,就是黑黑的什么都看不见,显然手机已经跌落地面,或着仰望天空,也或者面对地面。 手机的录像也有声音,红尘出现的前一刻,还是球场上嘈杂的声音,加上手机主人或被录对象的谈话声。只是红光一出现,这些声音都嘎然停止,简直就像看影视剧突然静音了一样。红光出现时,除了东西掉落的声响外,没有任何异样的声音,尤其没有人们的尖叫。有些手机画面在红光出现前照着背景红色的天空,也不见天空有任何变化。看起来红光瞬间到来,事先没有任何警讯,接着也是瞬间就摧毁了一切,受难者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眾人一个光碟接一个光碟,一个手机接一个手机,看到的结果都大同小异。 几个人从白天忙到夜晚,连晚餐都忘了吃。到最后还是林敏想到了,问大伙儿要吃什么。只是大家都意兴阑珊,胃口全无。 梁毅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别忙活了,吃乾粮吧!」 楚嬪见梁毅这种失望的模样,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梁毅还在动脑筋,左思右想后,问楚嬪和林敏道:「你们军事单位有什么先进的科技,譬如说光谱分析之类的,看能不能将这些光碟的影线解析出来?」 楚嬪对这些科技并不在行,于是望着林敏,却见林敏也摇摇头道:「光碟上的红光已经不是原来的红光了,而是录像机摄下的影像,基本上就是光影,没法再用仪器解析啦!」 梁毅听了顿感沮丧无比,几个人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蒐集来这么多资料,却对红尘还是一无所知,连红尘发生时人类是如何灰飞烟面的都无从知晓。 梁毅不禁气上心头,将手上拿着的一支手机狠狠地往地上一砸,破口大骂道:「他x的!把咱们都给消灭了,还不让咱们看到真相,岂有此理,王x蛋!」说着就跳起来走出会议室,还喋喋不休地骂着。 楚嬪等人都觉梁毅的举动很可笑,只是任谁也笑不出来。她们一样感到失望,这世界灰飞烟灭后,今天是唯一一次机会可以窥视红尘的真相,但到头来却是一无所获。 楚嬪走出了会议室,看到梁毅站在塔台的门口,看着夜空的星星发呆。楚嬪走上前去,陪梁毅站着,但并没有开口,因为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毅默默地望着星空,许久突然问道:「你信教吗?」 楚嬪没有听清楚,蛤了一声,梁毅又补充道:「你有宗教信仰吗?」 楚嬪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然后反问道:「你有吗?」 梁毅回答道:「没有。」停了好一阵子,才又开口道:「我只是想知道,红尘到底是超自然现象,还是上帝的旨意。」 楚嬪又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如果真有上帝,祂绝不会那么残忍。」 梁毅又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我想不通,为什么我们会活下来,他们却走了。」 楚嬪听了心头一震,她不知道梁毅说的「他们」是指谁,只是她又不敢问。 楚嬪想了一下,对梁毅说道:「我知道你很失望,我也是。只是。。。」停了一停,斟酌了一下语句后续道:「我们是不是该把注意力集中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梁毅听了,转过头来看着楚嬪,没有说话。 只听楚嬪继续说道:「真相固然要找,但我觉得我们应该集中心力,搜寻其他的生还者。」 第四十九章 卫星地图 第二天早餐过后,眾人聚在大会议室内,商讨接下来的计画。梁毅看着一屋子堆的光碟和手机,无奈地摇摇头道:「看来一时之间还无法找出红尘的真相。」随后转头向楚嬪说道:「楚指挥官说的先搜寻生还者,确实有道理,咱们还是听楚指挥官的命令吧。」林敏和小嫻听了都笑了起来。 楚嬪斜眼瞪了梁毅一眼,笑说道:「你这大少爷就没个正经样,什么时候我又变成指挥官了?」 梁毅耸耸肩说道:「你在这儿官阶最高,你不做指挥官谁做指挥官?」 楚嬪笑着问梁毅道:「你不是比我聪明吗?怎么这么谦虚呀?」 梁毅一副顽皮的样子说道:「聪明的人都做参谋,指挥官笨一点没关係,只要有个聪明的参谋就行。」林敏和小嫻听了都笑出声来,楚嬪装着生气地拿起一片光碟要砸梁毅,笑骂道:「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没想到梁毅立刻反驳道:「你骂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那你嘴里吐出象牙来给我看看。」林敏和小嫻笑得简直要弯了腰。 楚嬪还待回嘴,却被梁毅抢先说道:「你没听我把话说完就骂人。我说指挥官不用太聪明,这道理跟天下领导者都一样。」楚嬪听了,忍住笑看着梁毅,等他把话说完。 只听梁毅洋洋洒洒地说道:「领导者不用太聪明,因为她可以任用聪明的人做参谋。就像三军总司令不用自己开飞机一样。但作为领导者,形象必须要好,一定得相貌堂堂,仪表大方。我们楚指挥官人长得俊不说,身高又出眾,声音又迷人,她不做指挥官谁做指挥官?」一番话说得妙到毫颠,直把楚嬪讚美得天花乱坠。 大家都笑出声来,小嫻睁着大眼睛,竖起大拇指称讚梁毅道:「梁大哥你真厉害呀,讚美人都不留痕跡的!」林敏在一旁笑着不语。 楚嬪叹了一口气说道:「行了,就别贫嘴了,还是讲正经的事吧!」但脸上仍掩不住笑意。 梁毅想了想,恢復了正经的态度问道:「咱们有大地图吗?」 林敏听了,伸手指着梁毅背后的会议室墙上,按了一个开关。梁毅回头一看,后方靠墙的屋顶上慢慢垂下了一个大型的电视银幕,上面清清楚楚地映着一张上海市的地图。 林敏说道:「这银幕是可以感应的,就像手机一样,你可以用手任意移动地图,也可以放大缩小。」 梁毅听了,兴致盎然地走到银幕前,又听林敏说道:「轻轻碰触银幕即可,不必太用力。」 梁毅伸手碰触在银幕上某一点,然后慢慢移动手指,整个银幕上的地图跟着移动,就和手机上的谷歌地图一样。林敏又提点道:「用双手就可以放大缩小或转动地图。」 梁毅依言尝试,果然地图跟着他的手指放大缩小或转动。不但如此,地图四周还有许多标示,梁毅手指碰触到的地方,地点座标以及建筑物等资料立刻显示在四周的标示区内,清晰明确而且迅速。梁毅不禁摇头讚叹:「你们解放军的玩意都这么先进。」 这时林敏又说道:「这是过去三个月来楚指挥官飞行过的路线。」她也学梁毅叫楚嬪指挥官,楚嬪忍不住瞪了林敏一眼。 只见林敏在一台电脑前敲了几个按键,地图上立刻呈现了许多飞行路线的投影,范围几乎涵盖了整个地图,还超出银幕四周。梁毅迅速将地图的比例放大,直到所有的飞行路线都包括进银幕为止。 梁毅瞪着地图叫道:「怪怪!你连杭州南京都飞过了!」 楚嬪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歼25速度太快,地面的物件都看不清楚。三个月来也只找到你们两个,还是因为你们懂得用信号弹。」 梁毅也叹了口气说道:「那也因为我们运气好,恰巧有信号枪。」想了想又问道:「你除了歼25,还会飞其他的飞机吗?」 楚嬪回答道:「歼15,歼20,都是战斗机,速度也差不多。」 梁毅一边问,一边还不停用手操作着地图。他也试着触碰地图周边的一些指令图标,突然间地图变成了相同大小的卫星空照图,显示出地面上的真实地标建筑还有车辆。 梁毅一面看着卫星图一面问道:「这应该不是现在的吧?」 林敏答道:「不是,右上角有日期。」 梁毅看到地图右上角显示的日期是四月十八日,沉吟着说道:「那是红尘过后第六天。」 林敏答道:「是的,应该是六天以后,操控人造卫星的装置就没电了。」 梁毅又问道:「这操控人造卫星的装置在什么地方?我记得上海市区在红尘过后第四天就断电了。」 林敏摇摇头叹道:「不知道,操控人造卫星的装置和接收讯号的装置还可能不在一处,只要一个地方断电了,就再也没有信号了。至于为何撑了六天,我想军事单位都有紧急续电设备,比一般市区晚一两天断电吧!」 梁毅一边问话,两手却没间着,在银幕上到处滑动。驀然间地图停格在一个小型机场上空,整个机场就只有一条跑道。眾人定睛一看,发现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军用机场,从卫星图像上看真的就像一个普通的民用机场。 梁毅继续将地图上的比例尺缩小,机场的图像渐渐放大,最后银幕上出现了一架战斗机,正是楚嬪的歼25,停在跑道的一端。三角形的机翼上,左右一对八一军徽,在卫星图上看得一清二楚。梁毅不禁摇头讚叹,现代军事科技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梁毅又慢慢将镜头拉远,跑道上漆的白色标志代号一一映入眼帘,接着是跑道较远的一边停着的一些小型飞机。梁毅听楚嬪提过,那些飞机只是掩人耳目用的,真正的战斗机都停在地下停机坪内。 突然间,梁毅停止了动作,眼睛盯着银幕的一角。接着他迅速将地图移到该处,并将地图放大。眾人看到银幕上出现的,是一架直升机。 梁毅转头问楚嬪和林敏道:「这架直升机还在吗?」 楚嬪答道:「应该还在,红尘过后这机场就没变过。怎么了?」 梁毅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了声:「走,看看去。」便率先奔出会议室,眾人只有跟着出来。 梁毅走出塔台大门,看到那辆直升机停在跑道底端,离这儿还有好几百公尺,于是说道:「还是开车去吧!」说着顺手入裤袋一摸,大声叫道:「唉,忘了带钥匙。」便转身往回走。 楚嬪一把拉住他说道:「甭回去啦!坐咱们的吉普吧!」说着便领着眾人跳上一旁的吉普车。 梁毅一边跟上,一边说道:「没想到你还随身带着车钥匙。」 楚嬪跳上驾驶座,用手指着钥匙孔上插着的钥匙笑道:「都放车上啦!」 梁毅听了,故意咕噥着说道:「习惯太差,总有一天车子会被偷。」边说边坐上驾驶座旁的座位,林敏和小嫻也很有默契地坐在后座。 楚嬪发动了引擎,没多久眾人就来到了那架直升机面前,赫然发现这是一架庞然大物,比楚嬪的歼25还要大些。 梁毅站在直升机前,仰头瞪着机顶长长的螺旋桨翼,问楚嬪道:「这玩意你会开吗?」 楚嬪摇了摇头道:「不会。」 梁毅却不死心,继续问道:「能学会吗?」他心想楚嬪连战斗机都会开,这直升机再怎么样也没有战斗机复杂,应该可以学会。 却见楚嬪还是摇头说道:「很难。尤其这种庞大的运输直升机,需要长时间的培训,通常都得从小型直升机学起,循序渐进才行。」 梁毅听了又问道:「你是说小型直升机应该比较容易学是吗?」 楚嬪回答道:「是的。」接着反问道:「你问这些做啥?难道。。。」话没说完,突然若有所悟道:「你是要开着直升机去搜寻生还的人?」 果然听梁毅说道:「是的,你的战斗机速度太快,别人看得见你,你却看不见人家。我的瑞福四速度太慢,又是在地上爬的,视野太小。直升机最棒,速度不快,视野辽阔,而且可以随处起降。」 楚嬪听了,面露佩服的神色,转头望了望四周,又皱起眉头说道:「可惜这里没有小型直升机。」眾人四下一望,整个机场除了这架大直升机外,都是摆样子的小型飞机,没有其他的直升机。 梁毅听了,跳上吉普车说道:「回去看地图。」眾人回到车上,楚嬪又发动了引擎,朝塔台开去。只听梁毅说道:「咱们到地图上找警局或救灾单位,那儿一定有小型直升机。」 楚嬪边开着车,边用讚许的口吻夸梁毅道:「没想到你这参谋脑筋挺灵光的。」 梁毅听了,大言不惭地说道:「那当然,脑筋不好怎能做参谋?只能做指挥官啦!哈哈!」 楚嬪笑着啐道:「给你点顏色,你就开起染坊啦!」 第五十章 直升机 两人回到会议室,又请林敏调出了卫星地图,并在地图上标示了所有的公安警政及救灾单位。梁毅用卫星空照图逐个放大,查看目标区是否有直升机。没想到搜寻了半天,不但崇明岛没有一个单位有直升机,连附近的长兴岛及浦东地区都没有。梁毅找了半天,只在浦西的虹口公安局,卫星图像似乎有两台小型的直升机。由于是空照图,只能从机顶的螺旋桨分辨出那是直升机,看起来是小型的,但看不出型号。 梁毅显得有点沮丧,摇头大声说道:「怎么可能整个上海市就这两台直升机?」 楚嬪回答道:「有的直升机可能停进了室内停机坪,卫星图上看不到。也有的可能红尘发生时正在出任务,就,就掉下来了,也或许停在别的地方。」想了想又说道:「大型单位如机场一定也有直升机,譬如说浦东或虹桥机场。」 梁毅又查看了两座机场,但只看到零零乱乱的飞机,有的还撞在一块,却找不到直升机的影像。梁毅问楚嬪道:「你那天在浦东机场起降,没看到直升机吗?」 楚嬪摇摇头说道:「没注意到,有可能在停机坪内,我们可以去找。」顿了一下又补充说道:「只是机场很大,停机坪很多,也不知道好不好找。」 梁毅想了想回答道:「我看算了,两个机场都比虹口公安局要远,不如咱们先去虹口瞧瞧,再做定夺。」楚嬪林敏和小嫻听了,都觉有理,统统没有异议。 于是眾人装备齐全,梁毅特别嘱咐大家带足了食物饮水,并在机场的油泵给瑞福四加满了油,才浩浩荡荡地出发。目的地离上次去的虹口球场很近,沿途道路障碍都已清除,所以进行顺利,前后一个多鐘头,便到达了目标区。 眾人下了车,发现果然有两架直升机,停在建筑顶楼的平台上,机身漆色蓝白相间,是标准的警用顏色。这两架直升机看起来都很轻巧,比梁毅的瑞福四大不了多少。 眾人来到屋顶平台,梁毅看着这直升机,只有一排双人座位,回头问楚嬪道:「这玩意你会玩吗?」 楚嬪回答道:「试了才知道,应该不难。」 梁毅又问道:「这玩意需要钥匙吗?」 楚嬪回答道:「应该要,但照惯例都是插在引擎开关上。」然后又笑着补充道:「没有哪个窃贼会去偷警察的直升机的。」 梁毅顿时跃跃欲试,但看到林敏和小嫻也在一旁,想了想对她俩说道:「咱们两得试试这玩意,都是第一次开,没把握。为了安全起见,你们两还是下楼比较好。」 林敏没什么意见,小嫻却故意噘起嘴巴咕噥道:「好玩的都给你们两霸佔去了,却叫我们一旁凉快。」 梁毅听了笑道:「回程让你开我的瑞福四好了,算做补偿唄。」 小嫻故意扮了个鬼脸道:「你们两在天上飞,却要我们在地上爬。」逗得大伙儿直笑,林敏一边笑,一边拉着小嫻下了楼。 梁毅鑽进了左侧的驾驶座,楚嬪坐在右侧。面前的仪表板上果然有个开关,上面插着一把大钥匙。梁毅迫不及待地要去转钥匙,却被楚嬪阻止道:「别忙,先把这些开关和仪表弄清楚了再说。」 梁毅发觉左右驾驶座前各有一个操纵桿,和电脑游戏机很类似,便问楚嬪道:「这应该就是方向盘吧?为什么有两个?」 楚嬪回答道:「没错,就像游戏机一样,上下左右。两个操纵桿都可以控制直升机。」 梁毅大惑不解地问道:「两个都可以控制?那万一你往左我却往右怎么办?」 楚嬪笑道:「哪有那么容易?」说着指着操纵桿上的一个按钮道:「得按这个按钮才能取得操控权,我按住按钮时你就按不下去。」 梁毅听了大声说道:「那咱们两个岂不要打架?」 楚嬪听了笑骂道:「你能不能正经点?开直升机可不比开车,出一点差错是会要命的,你对待这把操纵桿就得像对待你身上的手枪一样,庄严而且神圣,不准乱开玩笑。」 梁毅听了,故意装起一副正经样大声说道:「长官教训得是,属下遵命。」 楚嬪听了又笑骂道:「什么属下遵命?我又不是皇上。」 梁毅听了,一副委屈状说道:「那天你拿手枪指着我时,我以为又招来了一个女皇上。」 楚嬪忍不住又笑了出来,摇了摇头,收起了笑容说道:「正经点。」然后便指着仪表板上的各种指标和开关,耐心地跟梁毅解释,这是油表,那是高度计,这是前灯开关,那是警示灯信号,连无线电操作都一一介绍清楚。 梁毅听得目瞪口呆,以讚叹的口吻问楚嬪道:「你没开过直升机,怎么对这些玩意知道得那么详细?」 楚嬪笑答道:「战斗机的仪表板比这个复杂多了,很多东西道理都一样,仪表和开关旁的英文缩写也相同。」 梁毅继续以讚叹的口吻说道:「唉!我原以为我这个留美归国的电脑硕士懂得很多,今天和你这位美女飞行员相比,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想了想措辞,又洋洋洒洒地说道:「直如莹烛之对日月,麻雀之对凤凰,丑小鸭对金鹰。。。」 楚嬪忙打断他笑骂道:「别那么贫嘴行吗?准备好了?我要开动引擎了。」 梁毅听了,立刻正襟危坐说道:「这玩意还是你先来吧!我先在一旁见习。」 楚嬪也不推辞,打开了引擎开关,直升机顶上和尾翼的螺旋桨开始转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声音,机体也随之震动。 楚嬪轻轻地拉起了操纵桿,直升机慢慢升空,只是楚嬪为了安全起见,不敢飞得太高,就离地面半公尺左右,然后试着前后左右转一转,等熟悉了机体的性能后,便将直升机下降至原地,关上了引擎,笑着对梁毅道:「看来并不难,你也试试看,慢慢来,动作先别太大。」 梁毅平常虽爱开玩笑,但遇到正经事时态度一样很严肃。他深吸了一口气,先打开了引擎,再用手抓住操纵桿,只听楚嬪在一旁叮嘱道:「别紧张,慢慢来。」 梁毅还真有点紧张,学着楚嬪刚才的动作,依样画葫芦,先将直升机升起一点点,然后在屋顶平台上方稍微打个转,便将机体降落。 梁毅关上引擎,高兴得大叫道:「老子会开直升机啦!」小嫻在地面上看了,也跟着跳跃欢呼。 于是一整个早上,两人就在那儿练习着。到后来梁毅在楚嬪的指导关注下,将直升机从屋顶平台上驶离,飞越林敏和小嫻所在的位置,降落到外面的马路上。 梁毅关掉了引擎,满心感激地对楚嬪道:「真要谢谢楚教练的教导。」楚嬪报以微笑。 梁毅见小嫻兴奋地跑过来,低声问楚嬪道:「小嫻能学吗?」 楚嬪还没来得及回答,小嫻已跑到面前,高兴地叫道:「梁大哥楚姐姐你们真棒耶!」 楚嬪给梁毅递了个否定的眼神,对小嫻说道:「这个不难,过几年你也可以学。」这「过几年」的意思,自然明显不过,就是现在不让她学。 小嫻有点失望地「哦」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梁毅心领神会,知道楚嬪的意思,就走上前去搂着小嫻的肩膀说道:「这玩意可不比开车,跟手枪一样,都是人命关天的。小嫻别急,你想学的东西多着哪,慢慢来,我们都会教你。」 小嫻听了,笑着对梁毅说道:「我知道,将来长大了,我还要像楚姐姐那样开战斗机呢!」 梁毅听了,故意对小嫻说道:「没错,将来你也和楚姐姐一样,英姿「风」爽。」 小嫻一听,知道梁毅又在取笑她,于是装着生气的样子骂道:「梁大哥,你就喜欢取笑人!」说着便用手捶着梁毅,楚嬪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敏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皱着眉头一脸讯问的表情,梁毅正待解释,却被小嫻摀住嘴巴大叫道:「不许说!」眾人更笑作一团。 从这天起,梁毅和楚嬪便每天上午来这儿练直升机,林敏和小嫻总是作壁上观。不过梁毅将无线电对讲机带上了,并将直升机上的通讯频道和对讲机的频道对上,如此两人在空中飞时,小嫻便用对讲机和他俩通话。两人也不贪多,每天就练一个上午,中午就打道回府,如此也不会让林敏和小嫻太无聊。 这种小型的直升机操作简便,楚嬪又有飞行的经验,没多久两人都能驾着直升机在上海上空来去自如了。楚嬪特别关照梁毅,在市区上空飞行,避开建筑物容易,因为目标很大,但要小心电缆。梁毅知道电缆的危险,他曾利用电缆搞掉皇上的军用吉普车,知道万一直升机撞上电缆,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过了几天,两人觉得没问题了,便将直升机飞回了基地,由小嫻将瑞福四开回去。第二天依样画葫芦,将第二台直升机也飞回了基地。由于这种小型直升机用的是普通汽油,所以燃料不是问题。一切准备就绪,眾人便开始筹画搜寻的步骤。 梁毅玩心仍重,在小嫻的帮忙下,向楚嬪万分保证绝不动引擎开关,才得以爬上楚嬪的歼25,坐在机舱内过过乾癮,还找小嫻帮他拍照。小嫻也得偿宿愿,坐在驾驶座上,扬言将来也要飞战斗机。林敏个性拘谨,很少谈笑,却也在小嫻的怂恿下,坐进了驾驶舱拍照。 梁毅一旁看着,觉得林敏总是强顏欢笑,似乎不够开朗。梁毅还注意到,林敏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显然是有婚约的。梁毅猜想林敏或许是因为这个而鬱鬱寡欢。不过梁毅忍着不说,心想红尘过后,每个人都有伤心事,没必要去触及别人的伤痛。其实梁毅自己心中,何尝不也隐藏了许多悲慟? 梁毅也想起了自己的结婚戒指,一开始也是戴在手上的,可是总让他觉得打电脑时挺不方便,后来便把戒指拔下来,放在家里某个抽屉中,日子久了竟然找不到了。为此姜艷还大发娇嗔,最后还是梁毅凭其三寸不烂之舌,说戒指是锁在心上的,不是锁在手上的,才让老婆大人怒气暂歇。如今人事尽非,天人永隔,梁毅想到还是会难过伤心。只是他鼓励自己,一切向前看,故意不去触动那些伤痛而已。 第五十一章 任务 当天晚上,眾人在大会议室内商量,如何有计画地展开搜寻生还者的任务。梁毅看着卫星地图,建议将之分成几个区块,每一个区块用直升机做至少两次的低空巡逻。大家也都没什么其他意见。 虽然有两架直升机,梁毅提议每次只用一架,另一架当备用。由于他和楚嬪都才开始驾驶直升机,对机体的性能等都还没能掌控自如,所以梁毅建议,由两人一起出巡任务,也彼此有个照应。这其实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楚嬪自不会有任何异议。两个人出任务,自然比较安全,也不会太无聊。 第二天一早,梁毅和楚嬪装置妥当,第一次坐直升机出任务。临行前和林敏对好了无线电频道,随时和基地保持联系。由于人造卫星已经失去了作用,直升机上的导航系统无法正常运作,林敏吩咐两人随时将看到的地标报回基地,好让她追踪他俩的路线,必要时还可以指点方向。 梁毅和楚嬪上了直升机,发动了引擎,直升机缓缓升空。楚嬪让梁毅主控操纵,她则负责向基地联络。直升机的无线电可以接在两人的耳机上私聊,也可以用机舱内的双向麦克风同时对谈。楚嬪将麦克风打开,如此梁毅也可以加入对话,省事得多。 只听楚嬪对着无线电发话道:「金鹰呼叫云雀,over。」 无线电传来林敏的声音道:「这里是云雀,over。」接着又传来小嫻的声音道:「这里是天鹅,over。」 楚嬪回答道:「金鹰和大鹏鸟已出巢,over。」 梁毅听了,立刻大声说道:「喂喂,别叫我大鹏鸟,多难听,三个字的又绕口。」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叫我孔雀吧。」等了半天对方没回话,楚嬪补了一句「over」。 小嫻的声音响起来说道:「大鹏鸟为何改名孔雀?over。」她现在操作无线电对话很有心得了,也都不忘在末尾补上「over」。 梁毅听了笑说道:「这孔雀嘛,嘿嘿,羽毛虽然漂亮,却只能在地上爬,不像金鹰一样能够翱翔天际,所以自惭形秽囉,,,」等了一会儿,忙补了「over」。 楚嬪听了啐道:「就会油嘴滑舌。」但忍不住笑了出来。 只听小嫻格格的笑声说道:「梁大哥拍马屁的功夫越来越到家啦,都不着痕跡哩。over。」无线电传来林敏的笑声。 楚嬪不好意思地对无线电叫道:「咱们正出任务,正经点。」顿了顿,言归正传道:「座机已进入长兴岛上空,over。」 只听林敏的声音说道:「也给座机起个代号吧,over。」 楚嬪正自沉思,梁毅已抢先答道:「这玩意又小又轻,就叫蜻蜓吧,这是蜻蜓一,另一架就叫蜻蜓二,over。」这回记得补上「over」了。 于是从那天起,金鹰和孔雀就轮换着驾驶蜻蜓一及蜻蜓二,在上海市的上空分区盘旋,云雀和天鹅就留守基地,随时保持联络。为了保持体力,他俩只在上午出勤,中午以前返回基地。下午四个人就在风陵渡内学习各项技能,那儿有靶场,还有模拟战场,梁毅在楚嬪的指导下,手枪技巧大为精进,虽不至于到百步穿杨的境地,但在临时状况下拔枪射击,都有一定的准头。小嫻也开始摸枪,但她还是兢兢业业,只在固定的靶场练习,而且平时也不配枪。另外林敏还是搏击高手,教了三人不少打斗的技巧。而梁毅则教眾人电脑技术,例如如何处理飞航资料和数据,有效地整理出任务搜寻的结果及第二天的计画。眾人教学相长,彼此受益。 只是搜寻的任务始终没有结果,十来天过去,上海市大半区块都绕过了,却仍无所获。梁毅提议将直升机飞行高度降低些,但楚嬪担心市区隐藏的电缆,为了安全起见没有同意。 这一天两人照例出巡,已经到了上海大都会区的南端,滨临杭州湾了。梁毅间来无事,便找话题和楚嬪聊天,无线电平时是关上的,楚嬪隔一阵子打开一下报告位置。 梁毅问楚嬪道:「你的名字很特别,有什么典故吗?」据梁毅的了解,嬪是古代皇宫中,地位中上的皇帝妻妾,比后妃都要低,名字取嬪而不取后或妃,有点异常。 只听楚嬪笑道:「典故倒是有,你想听吗?」这当然是句废话,楚嬪故意吊梁毅的胃口。 梁毅自然回答道:「我若不想听我问你干啥?」 楚嬪笑道:「知道你爱打听。。。我是九零后,家里就我一个独生女。我们楚家都有族谱,到我们这一代是宾字辈,就是来宾的宾。所以我本来叫楚宾的,只是我妈在登记名字时,觉得宾字太男性化了,就加了个女字旁,变成嬪啦。」 梁毅听了哈哈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想了想又改口道:「没什么,好名字。」 楚嬪听梁毅欲言又止,心中猜到几分,便回答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想嬪这个字,是古代皇宫中地位不高的妻妾,我为何不取个后或妃字对不?」说的正是梁毅方才心中所想。 梁毅故意瞪大了眼睛反驳道:「没,没这回事,嬪字好,嘿嘿!」这种表情根本就是欲盖弥彰,存心找碴的。 楚嬪瞪了梁毅一眼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嬪这个字,也有眾多丰富之意吧?」 梁毅听了,故作惶恐状道:「属下不知,长官教训得是!」 楚嬪白了他一眼,只是梁毅一个问题问完了,又来第二个:「对了,能问你个私人问题吗?」 楚嬪听了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通常别人这么问都不是什么好事,上次梁毅问的是她的身高,这回又不知要问什么?于是没好气地回答道:「不该问的别问!」 这对梁毅当然是废话,他想问的当然就是该问的,于是张口问道:「你有过男朋友吗?」 楚嬪一听,不高兴地反问道:「你问这做啥?」心想这干你梁毅何事? 没想到梁毅又使出他的磨功道:「就回答一下嘛!」 楚嬪不耐烦地说道:「以前在航校交往过一个,没成。」一句也不肯多说。 没想到梁毅继续追问道:「他有多高?」 楚嬪万没想到梁毅会问这个,大惑不解地回答道:「一米九一,怎么了?」 不料梁毅听了却大叫道:「天哪!你都这么高了,干嘛还找个更高的呀?」 楚嬪听了,瞪着大眼睛望着梁毅问道:「难不成要找个比我矮的?」 梁毅反问道:「这难道不对吗?」 楚嬪更是迷惑得高声反驳道:「这不男的都得比女的高吗?」 却没想到梁毅大摇其头说道:「谁规定的?你知道前女排国手惠若琪身高一米九二,她的医生老公就比她矮了六公分。」 楚嬪也高声说道:「那人家也有一米八六呀,惠若琪总不会嫁个一米六六的吧?」 梁毅听了猛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没人规定男的非得比女的高。」楚嬪脑筋还没转过来,又听梁毅洋洋洒洒地说道:「咱们不是常说爱情没有国界吗?情之所至,年龄不是问题,宗教不是问题,种族不是问题,距离不是问题,语言文化不是问题,甚至于性别都不是问题,那请问为何身高就是问题?」一番话说得楚嬪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 只听梁毅又问道:「你说实话,你是否曾经因为自己的身高而烦恼过?是否因为长得太高而遇到过不愉快或伤心的事情?」 楚嬪听了,想了一想,幽幽地说道:「还真有过,高中毕业那年,我已经长到现在的身高了。结果毕业舞会竟然没有男生邀请我做舞伴,让我挺受伤的。」 梁毅听了又问道:「你们学校难道没有一米八三以上的男生?」 楚嬪听了忿忿地回答道:「有是有,可是他们寧可找那些长到他们肩膀的女孩,这样跳舞时才能依偎在他臂弯里。」 梁毅见楚嬪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忍住笑说道:「所以我说,你若觉得自己的身高是一个负担,那你就得找个比你矮的当对象。这样你们的下一代,尤其是女孩,就不会承袭你的烦恼。」 楚嬪听了,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梁毅问道:「比我矮的?」只见梁毅边开直升机边点头。 楚嬪想想虽然有理,却仍一脸茫然地说道:「可是比我矮的多半不敢追我。」 梁毅听了大声反驳道:「那是他们自卑感作祟,不是你的问题。」想了想又补充说道:「我要是单身,就会义无反顾地。。。」说了一半,却突然住了口。 楚嬪听梁毅欲言又止,怕是勾起了他对妻女的思念,便接口道:「我也不一定会让你追。」 梁毅听了,转过头来对楚嬪顽皮地笑道:「不一定就表示有可能,嘿嘿。」 楚嬪回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到直升机正向一栋大楼接近,忙叫道:「喂喂,小心!拉高些!」 梁毅回头看了一眼,不屑地哂道:「还差个一二十公尺哪!穷紧张!」没多久直升机就飞过了大楼,杭州湾映入眼帘。 楚嬪没好气地说道:「开飞机专心点!」 梁毅笑了笑,向着地面望了一望,说道:「今天大概又没收获了,回航吧!」 楚嬪点头同意,打开无线电说道:「蜻蜓二呼叫基地,准备归巢,over。」 无线电传来林敏的声音道:「基地收到,over。」 楚嬪关上了无线电,梁毅拉着操纵桿,准备掉头。 就在这时,一线太阳光直射入梁毅的眼睛。 梁毅眨了一下眼睛,心想这大概是地面某处玻璃的反光,并不在意,继续将直升机转向,但那线阳光却一直追随着,反映在机舱内部形成颤抖的光点。 楚嬪也注意到了,两人同时向光源来处望去,然后一起叫道:「有人!」 第五十二章 女孩与猫 梁毅向着光源来处望去,依稀看到在下方不远处的残垣断壁之间,有个人正拿着不知什么反光的东西朝着这边不断闪动。梁毅将直升机调转方向,慢慢向目标区接近,楚嬪在一旁提醒道:「小心点,注意有没有什么隐藏的电缆。」 梁毅一面观察周遭的景物,一面小心翼翼地操作着直升机。没多久两人都看清楚了,是一个长头发的女孩,一隻手不知抱了什么东西。那女孩看到直升机向她接近,就不再用反光物折射阳光了,站在地面上用另一隻手不断挥舞着。 梁毅打量四周的地形地貌,发觉附近有一块空地,可以让直升机降落,于是对楚嬪说道:「我们在那儿降落,你叫她到那边会合。」 楚嬪听了,便对那女孩打了手势,指着前方的空地。女孩似乎听懂了,拼命点头,梁毅于是将直升机飞到空地上空,缓缓下降着陆,然后关掉了引擎。 两人刚下直升机,就看到那女孩跑了过来。梁毅发觉那女孩全身布满尘土,整张脸黑漆漆的,怕是好几个月不曾梳洗了。那女孩手里抱着一隻小猫咪,也是一身脏兮兮的尘土,毛都给黏在一块了。梁毅看不清女孩的面容,但她看上去挺年轻,大约二十出头。 那女孩跑到两人面前,张着嘴拼命喘气,眼泪涔涔而下,心情似乎很激动。楚嬪走上前去,轻轻地拍着女孩的肩膀,柔声问道:「就你一个人吗?」梁毅打量那女孩,身形清瘦,长得也不矮,大约有个一米六几,但在一米八几的楚嬪面前显然矮了一大截。 那女孩点了点头,张口想说话,但似乎喉咙堵住了,半晌才迸出一个「水」字。 梁毅听了,立刻跑上直升机,从驾驶座后方的储物箱内拿出了一瓶矿泉水。他俩出任务时,直升机上都配备了乾粮饮水绳索等救灾物件。 梁毅替女孩打开了瓶盖,将水瓶递给她。这女孩接过水瓶后,并没有马上喝水,而是蹲下身子,将手中的猫咪放到地面,然后将瓶里的水倒了一些在空出来的手掌上,伸到猫咪的眼前。这猫咪显然也渴坏了,就着女孩的手三两下就喝光了水,女孩又倒了些,继续喂着猫咪,自己却不曾喝过一口。如此好几个来回,直等到猫咪喝饱了,自己才喝。这女孩看来也渴坏了,咕嘟咕嘟几口就喝乾了一瓶水,楚嬪关心地说道:「喝慢点,免得呛到了。」 女孩喝完了一瓶水,抱着猫咪站了起来,口里勉强迸出「谢谢」两字。梁毅从女孩手中接过空瓶子,向那女孩说道:「我们住在附近的空军基地,那儿设备齐全,饮食无缺,你们跟我们来吧!」女孩听了,点了点头,有如黑炭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楚嬪领着女孩上了直升机,让她抱着猫咪坐在驾驶座后方一个临时座位上。这架轻型直升机除了两个驾驶座,机舱内只有一点点空间,可以放一些补给品。机舱后方的墙壁上有一个能摺叠收起的临时座椅,放下来可以容一个人坐。座椅还配备一根安全带,在摇晃的飞行途中可以保护乘客。 楚嬪替女孩系好了安全带,又关心地问道:「你饿吗?」只见那女孩又点了点头。 楚嬪打开一包乾粮,递给女孩一片饼乾,女孩接过后,又先餵猫咪。这猫咪倒不客气,三两下吃掉一块饼乾,喵喵地叫了两声,显然还想要。 楚嬪看了大为感动,对那女孩柔声说道:「我替你餵猫咪吧!」说罢从乾粮袋内掏出两片饼乾,一片递给那女孩,一片送到猫咪的嘴前。女孩又轻声说了谢谢,接过饼乾,两口就吞入肚内,猫咪也三两下就吃完第二片饼乾。 楚嬪于是把饼乾一一掏出来,分别餵食女孩与猫咪,没多久一袋乾粮吃了个精光。楚嬪指着女孩脚边的储物柜说到:「里面还有乾粮和水,要多少自己拿吧!」女孩点了点头,自行取出一瓶矿泉水,又用同样的方法将水倒出些许在手掌上,餵给猫咪。 楚嬪看了,在储物柜找了一回,拿出了一个小碟子,在碟子内盛了一些水,放在地上,对女孩道:「把猫咪放在地上,让牠自己吃吧!」女孩听了,犹豫了一下,才将猫咪放在直升机的地板上,让猫咪自行从碟子里喝水。楚嬪又将几块饼乾剥成小片放在碟子旁,见猫咪吃喝得不亦乐乎,忍不住笑了。 两人耐心地等着女孩和猫咪吃喝得差不多了,楚嬪便将猫咪抱起放到女孩腿上,柔声说道:「咱们要起飞了。」女孩听了,立刻双手紧紧地抱着猫咪,神情有点紧张。 梁毅看了,笑着说道:「你放心吧!咱们飞行技术很好,不会怎么颠簸。」见女孩似乎还是挺紧张的,便又画蛇添足地说道:「这机舱门都是上锁的,摔不出去。」楚嬪听了,瞪了梁毅一眼,转头对女孩说道:「别怕,没事!」 梁毅讨了个没趣,便转变话题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听了,张口说了声:「黄,,,」可是整个喉咙好像沙哑堵塞了,说不下去。楚嬪见状,立刻安慰女孩道:「别急,回去再慢慢说。」然后以命令的口吻对梁毅道:「走吧!」 梁毅无奈,只有发动了直升机的引擎,拉着操纵桿将直升机驶离地面,往北朝基地的方向飞去。 楚嬪打开无线电呼叫道:「蜻蜓二呼叫基地,请回答,over。」 无线电立刻传来小嫻的声音道:「基地收到,over。」 只听楚嬪说道:「发现一名生还者,已登机,,,蜻蜓二归巢,over。」简单明瞭地报告了状况。 无线电传来林敏和小嫻的欢呼声,小嫻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情况?over。」这话问得很简洁,也比「是什么人」之类的用语要高雅得多,显然小嫻这些日子来对无线电通讯学到了不少。 楚嬪回答道:「一个漂亮女孩,一隻可爱猫咪,over。」说完回头对后座的女孩笑了一笑,女孩也报以微笑。 小嫻立刻大声叫道:「欢迎欢迎!」过了好一阵子,才又补上了一个「over」。 楚嬪说道:「基地见,over。」便结束了通话。 不到半个鐘头,直升机便在基地降落,梁毅直接将直升机停在塔台大门前。楚嬪领着女孩下机,女孩手里一直抱着那隻猫咪。林敏和小嫻一同站在门口欢迎。 楚嬪指着女孩,对林敏和小嫻说道:「她目前说话不太方便,有什么问题进去再说。」 林敏和小嫻听了,便对女孩打招呼道:「你好!」女孩点头微笑致意。 眾人进入大会议室,女孩四下张望着,怀里的猫咪也东看西看,都露出好奇的神色。 楚嬪对女孩说道:「这里是个空军基地,很安全,有吃有穿。」说着便关心地问女孩道:「你还要吃点喝点什么吗?」 女孩听了摇摇头,然后神色尷尬地看看自己,又看看楚嬪,张口想说话,只是喉咙沙哑不听使唤。楚嬪见状问道:「想洗澡吗?」 女孩听了立刻猛点头,但旋即看了看手中的猫咪。楚嬪心领神会,便跟女孩说道:「这样吧!我带你去盥洗,,,」说着指着小嫻道:「猫咪就先交给小嫻,让她替猫咪洗澡吧!」小嫻听了连连点头,女孩看了,便将猫咪交给小嫻。这猫咪也挺乖,交到小嫻手上也不挣扎。 于是楚嬪便领着女孩进基地的浴室盥洗,小嫻抱着猫咪,想了想问道:「牠要在哪儿洗澡?」 林敏提议道:「不如在厨房的洗碗檯吧!」 小嫻听了觉得有理,便将猫咪抱入厨房,林敏和梁毅跟着进来。梁毅过去也养过宠物,对猫狗都有喜好。只是洗碗檯空间不大,小嫻和林敏两人动手就够了,梁毅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小嫻将洗碗檯的塞子塞上,在里面放了半池温水,小心翼翼地将猫咪放入檯里。小嫻双手抱着猫咪,林敏就用水擦洗。本来两人还担心猫咪怕水,但这隻猫咪显然自己也觉得脏得难受,所以在水里乖乖地,一点也不闹。林敏才擦洗了三两下,半池清水就成了黑泥浆。 两人将水放掉,重新倒入清水,再洗一遍,清水又成了污水。如此两三个回合,猫咪身上的污泥才大致去掉,露出了黑白相间的毛色。 小嫻转头问林敏道:「要给牠擦肥皂吗?」林敏还未回答,梁毅便抢先说道:「不必了!除非有猫咪用的特别清洁剂,清水就可以。人类用的肥皂对猫咪不好。」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养过狗,有一些宠物的基本常识。」 于是小嫻便将猫咪用清水又洗了一遍,便将猫咪抱起。在梁毅的指导下,林敏拿来一条大毛巾铺在餐桌上,小嫻将猫咪放上去,林敏再用吹头发的吹风机给猫咪吹乾。这猫咪很听话,小嫻让牠俯卧就俯卧,让牠仰卧就仰卧,瞇着眼睛,似乎挺享受的模样,逗得大伙儿都很乐。等一切忙完后,整隻猫咪焕然一新,黑白相间的毛发出晶亮的光芒,咪呜咪呜地叫着,让眾人感到很窝心。 梁毅旋即从厨房里找来一条鲜鱼,将鲜鱼切片,放在碟子里摆在餐桌上,猫咪吃得很起劲,没多久就吃了个精光,满意地舔着嘴巴,高兴地对着眾人喵喵地叫个不停。小嫻乐透了,一把将猫咪搂在怀里猛亲。这猫咪也很爱撒娇,在小嫻怀里咪呜咪呜地叫,还不断用身子磨蹭着小嫻的衣服,模样可爱至极。林敏和梁毅都忍不住伸手摸着,三个人和猫咪玩得不亦乐乎。 没多久猫咪在小嫻怀里开始挣扎起来,似乎有点急躁的样子,林敏和小嫻不明所以,梁毅却看出了端倪,忙敦促小嫻道:「快!抱牠到户外去,牠要那个!」小嫻一愣,旋即明白梁毅的意思,忙把猫咪抱到会议室外头。梁毅看到机场都是水泥地,只有靠近围墙的部分有一些泥土地,就吩咐小嫻把猫咪抱到那儿,将猫咪放下。那隻猫咪用鼻子嗅着泥土,找来找去,似乎很不满意的样子,拖了好一阵子才找了一块地方,方便后又用后爪子拨土将秽物盖住。 小嫻瞪着大眼睛问梁毅道:「梁大哥,你怎么知道牠要那个?」 梁毅得意地笑道:「嘿嘿,经验,我从小在猫狗堆里长大的。」 林敏看了问道:「难不成牠每次要那个都得抱出来?」 梁毅听了摇头笑道:「用不着,下午我们到附近的宠物店去,那里一定有猫沙,还有猫食,猫床,猫玩具。到时拿个盒子铺上猫沙放在室内,猫咪会固定到那儿方便。」 小嫻听得眼睛睁得更大了,讶异地问道:「还要专门的猫沙猫食猫床猫玩具?」 梁毅说道:「猫可讲究啦!沙子不对牠还不那个,给你到处乱撒。猫食是专门替猫咪搭配的,营养均衡,人类的食物并不适合猫狗。而且让猫咪吃猫食,可以让牠养成好习惯,咱们吃东西时牠不会讨食。至于猫床猫玩具,算是奢侈品吧,哈哈!」停了停又说道:「这隻猫咪看起来还是小猫,大概是红尘前夕左右出生的吧?趁早培养好的家教,将来就会守规矩。」 林敏和小嫻听得目瞪口呆,梁毅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吩咐小嫻把猫咪抱起来,问林敏道:「今天有贵客,我们的大厨师打算端出什么拿手好菜?」 林敏听了淡淡地说道:「我只会做西湖醋鱼,你们就配着便当吃吧!」 三个人抱着猫咪回到会议室内,看到楚嬪正陪着那女孩走出了浴室。 眾人眼睛为之一亮,这女孩进浴室前一副脏兮兮的模样,现在盥洗完毕,简直变了一个人似的。梁毅看她一头披肩长发,一双水晶黑亮的大眼睛,配着一套新换上的长裙洋装,真像一个玲瓏剔透的洋娃娃。梁毅第一感觉得这女孩挺像女明星杨颖,虽然比杨颖年轻许多,也没有杨颖那么明艳亮丽,但那双眼睛却很有baby的眼神,脸型轮廓也有神似之处。 小嫻忍不住叫道:「姐姐好漂亮哦!」那女孩看了,发出灿烂的笑容,并过来伸手摸着小嫻怀里的猫咪。小嫻看了,有点依依不捨地,将猫咪交还到女孩的手里。 这时楚嬪发话了:「我已经自我介绍过了,你们一个个来吧!」 梁毅还是老套,抢先说道:「我叫梁毅,梁山伯的梁,毅力的毅。」末尾还加了一句:「代号孔雀。」 林敏望着小嫻,却听小嫻说道:「长幼有序,林姐姐先说。」 林敏也不推辞,简单地说道:「林敏,双木林,敏捷的敏,代号云雀。」 小嫻接着高兴地说道:「吴语嫻,口天吴,言语的语,嫻静的嫻,代号天鹅,叫我小嫻就好啦。」 只听那女孩张口说道:「我叫黄晓君,宇宙玄黄的黄,翠堤春晓的晓,何日君再来的君。」 眾人听了不禁惊叹不已,这个黄晓君不但出口成章,而且语音清脆,字正腔圆,一口标准的京片子,一听就是文化素养很高的女孩。 第五十三章 奇奇 小嫻忍不住讚叹道:「哇!晓君姐姐,你不但人长得漂亮,文化水平也很高啊!」 黄晓君听了,有点靦腆地笑着回答道:「妹妹过奖啦!」 梁毅问黄晓君道:「你原来是做什么的?」 黄晓君回答道:「幼儿园老师。」 梁毅听了,心头一沉,这让他想起了媛媛,红尘发生时媛媛还在上幼儿园。梁毅想起了伤心事,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林敏开口说道:「欢迎晓君加入我们。」停了停又道:「午餐时间到了,我去准备一些菜餚。」说罢便向厨房走去。 楚嬪问道:「要我帮忙吗?」林敏听了摇摇头道:「不必了,你陪他们聊聊吧!」说着便走入厨房。 梁毅见眾人都站着,黄晓君还抱着猫咪,便招呼眾人就着大会议桌旁的椅子坐下,并对黄晓君说道:「你把猫咪放在桌子上,让牠随便走走玩玩吧!」 眾人就座后,黄晓君就将猫咪放在桌面上。这桌子很大,上面堆了许多电子仪器,但除了无线电对讲机和监视录像机外,其他的开关都没有打开。靠近他们几人的这边还放了许多从球场等处蒐集来的光碟盒子。猫咪天性好奇,在桌面上走来走去,这里瞧瞧那里摸摸,玩得不亦乐乎,眾人都看得很乐。 小嫻问黄晓君道:「这猫咪叫什么名字?」 黄晓君摇摇头回答道:「还没取呢!」 梁毅接口问道:「你是在红尘之前还是之后发现牠的?」 黄晓君显然没有听懂,微皱眉头问道:「什么红尘?」 梁毅听了,耐心地将红尘的来龙去脉大致解释了一遍,黄晓君听明白了,便回答道:「之后一个礼拜吧!」停了停又问道:「梁,梁先生,这红尘到底是什么东西?」 梁毅听了微笑回答道:「直接叫我梁毅就行了。至于这红尘嘛,我们现在也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想了一想问道:「对了,红尘发生时,你在什么地方?」 黄晓君听了,突然支支吾吾起来。梁毅以为黄晓君不明瞭自己的问题,便耐心地解释说道:「我们这些生还者,红尘发生时都正好在与外界隔绝的密闭空间里。譬如说我是在地下的保险库内,楚嬪和林敏是在地下秘密会议室内,小嫻则是在冷冻库内,所以我们也想知道你当时在什么地方。」 黄晓君听了,犹豫了半天,才含糊地说道:「在,在一个衣,衣柜里。」表情很是尷尬。 可是梁毅并没注意到,仍然追问道:「衣柜?什么样的衣柜?」他想普通衣柜都有不小的缝隙,只要光线能通的,红尘都无孔不入,黄晓君藏身的到底是什么衣柜,能与外界完全隔绝? 只见黄晓君闪烁其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也不,不很清楚。」这话当然明显有漏洞,若是藏身自家衣柜,她怎会不清楚? 楚嬪察言观色,立刻插口道:「问这做啥?咱们不是给猫咪取名字吗?」说话时给梁毅递了个眼色。 梁毅头脑聪明,一点就通,心想黄晓君八成有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祕密,于是便顺水推舟说道:「对,对,咱们还是先办正事。」说着问黄晓君道:「你是猫咪的主人,你来取个名字吧!」 黄晓君刚从窘态中恢復神色,脑筋一时转不过来,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我也没什么主意,还是大家一起想吧!」 于是什么弯弯月月喵喵咪咪的怪名字通通出炉了,梁毅在旁听了直摇头,乾脆喧宾夺主说道:「我想一个吧!这猫咪能从红尘中活下来,实在是个奇蹟,不如就叫「奇奇」吧!」他本来想用「多多」的名字,后来想想还是把牠保留给原来的爱犬,算做一个念想。 于是奇奇就成了眾人的开心果,小嫻和黄晓君便「奇奇」「奇奇」地对着猫咪叫个不停,边叫边逗。奇奇也不知是否听得懂,反正给眾人逗得开心得很,咪呜咪呜地叫个不停,从大桌子这一头跑到那一头,又跑回来,大伙儿都觉得很乐。 没多久林敏就叫大伙儿进厨房吃饭,黄晓君也把奇奇抱了进去,一隻手拿筷子,一隻手抱着猫咪。梁毅见状,转身搬了一张高脚凳子来,放在黄晓君身边说道:「你把牠放在这上面,让牠看到我们就行。」接着又嘱咐道:「刚刚我们已经餵牠吃了不少东西,牠应该很饱了,不必再餵了。」黄晓君犹豫了一下,才将奇奇放在高脚凳上。奇奇也很乖,就坐在那儿,瞪着大眼睛看着大伙儿,似乎对眾人的动作谈话都很好奇。 梁毅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碗筷边吃边问黄晓君道:「你以前养过猫咪吗?」只见黄晓君摇了摇头。 梁毅于是得意地说道:「那我给你一点建议吧!首先猫咪的食物应该和人的食物分开,人类的食物内有很多添加物,对宠物不好。待会儿咱们到附近的宠物店去找些猫食回来,这些食物是专门替猫咪调配的,对牠的健康有益。另外咱们吃饭或吃零食时,也不要餵牠,一方面让牠避免人类的食物,另一方面也让牠培养一些餐桌礼仪。」眾人听了不禁笑了出来。 小嫻忍不住笑问道:「梁大哥,宠物也有餐桌礼仪吗?」 梁毅听了,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当然有,只是宠物的餐桌礼仪是不上餐桌,不可以讨食,但可以在旁静静地观看。」见眾人仍在发笑,便又继续说道:「别以为养宠物很简单,里面学问可大了。教养好的猫狗,吃喝拉撒都有一定的规矩,否则够你受的。你们应该都清楚我的意思,现在吃饭时间就不提。」眾人听了,一边忍住笑意,一边继续吃饭。 楚嬪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心想梁毅这个人还真爱多管间事。梁毅察觉到了,故意高声问楚嬪道:「楚长官,你难道有异议吗?」没等楚嬪回答,便又继续装着一本正经的模样说道:「别忘了,这里是军事单位,凡事都得按部就班来办理,所有人员都得听命令讲规矩。」说着用筷子指着奇奇道:「你在这里资歷最浅,官阶最低,当然得遵守规矩,听大家的命令。」奇奇还是瞪着大眼睛望着梁毅,看梁毅指手画脚,也不知道听得懂不懂,随口喵喵应了两声。 梁毅听了,装出很满意的模样对奇奇说道:「不错,懂礼貌,孺子可教。」眾人给逗得笑作一团,小嫻摀着肚子笑道:「梁大哥,求求你啦,让咱们吃饭吧,唉唷,我肚子都笑痛啦!哈哈!」 梁毅故意瞪大了眼睛骂道:「笑什么笑?长官训话怎可随意发笑?不准笑!」说到最后自己也笑了出来。 午餐在一片欢笑声中结束,眾人再一次讚美林敏的手艺。林敏一面道谢,一面收拾餐盘,梁毅却迫不及待地说道:「走吧!上宠物店去!」见林敏还要洗碗,便阻止她道:「林长官,碗盘甭洗啦,往洗碗机放着,摆满了用机器洗,又快又乾净。」说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连拖带拉地将眾人赶上瑞福四。这瑞福四虽属中小型车,但后座可坐三人,林敏小嫻和黄晓君都是体态轻盈的女生,坐一排绰绰有馀,当然奇奇更不佔空间。 梁毅在崇明岛上寻了一家宠物店,带了军用手电筒进去,店面不太大,一盏手电筒照得通明。这宠物店内应有尽有,眾人装了一车的猫食罐头,好几袋猫沙,放猫沙的盆子和袋子,还有猫枕头,猫床铺,猫玩具,甚至连猫咪专用的奶粉都有。 小嫻好奇地问道:「连猫咪专喝的奶粉都有,和人喝的有什么差别?」 梁毅笑答道:「待会泡出来你可以嚐一嚐,不过铁定没人喝的可口。」 小嫻听了又问道:「难不成梁大哥你喝过。」 梁毅点头回答道:「我喝过给狗喝的,就嚐了一口。」 小嫻好奇地问道:「什么味道?」 梁毅淡淡地答道:「狗味。」眾人又是一阵哄笑。 回到基地后,眾人便忙得不亦乐乎。猫沙盆子自然应该放在厕所内,但猫咪不会开门,所以就放在厕所门旁,还掛了一个牌子写着「奇奇专用」。猫咪的食物也就放在厨房的一个柜子内,只要和人类食物大致分开就行了。至于玩具,奇奇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没多久就散得到处都是。只是猫咪的床铺,梁毅和女生们意见相左。 按照梁毅的意思,猫是夜行动物,白天睡大觉,晚上出来活动,所以猫咪的床铺应该和人类的床铺分开来。大会议室四周有的是空房间,随便挑一间便行,只要把门打开就可以了。可是眾女生们非要把猫咪的床铺摆在她们的寝室内,黄晓君还说她一直都是和奇奇一块睡觉的。 梁毅突然问道:「奇奇是男生还是女生?若是男生怎么可以和美女们同榻而眠?」 眾人顿时发楞,黄晓君于是将奇奇翻过来检查,小嫻也凑上前去看,一起说道:「是女生!」 梁毅摇头说道:「不见得,小猫咪的性别有时很难判断。」说着也凑上前去看了半晌说道:「我觉得是男生!」还特别解释小猫咪的性徵,只是他自己也没有十成把握。 小嫻大声说道:「管牠男生女生,牠还是baby,baby就要跟妈妈睡!」其他三个女生立即附和。 梁毅拗不过她们,只有任由她们做主,不过提醒眾人睡觉时一定要把寝室门打开,「否则奇奇就拉在你们身上。」 当晚四个女生加一隻猫咪在寝室内聊得不亦乐乎,梁毅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觉得有点意兴阑珊。梁毅心想,下一个生还者最好是个哥儿们,至少可以和他一起喝酒聊天。只是他又有点担心,别碰到像皇上那种凶神恶煞才好。 第五十四章 教授与护士 接下来的几天,梁毅和楚嬪还是搭档,驾着蜻蜓一或蜻蜓二,在上海市区上空来回巡逻。自从黄晓君出现后,大伙儿士气高昂,相信还会有其他的生还者。上海市区东面滨临长江,南面到底就是杭州湾,两人搜寻的范围基本上已经涵盖这大片区域,接下来就是慢慢向西或北面发展。 这天两人驾着蜻蜓一,往上海市西面巡逻而去,搜寻范围已越过了虹桥机场。梁毅间来无事,自然找楚嬪聊天。 梁毅随口问道:「你注意到林敏手上戴有一枚戒指吗?」见楚嬪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忙又补充道:「我的结婚戒指留在家里。」他倒不好意思说戒指找不到了。 楚嬪淡淡地回答道:「她半年前才订的婚。」 梁毅又追问道:「她的未婚夫是什么样的人物?」 楚嬪瞪着梁毅问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喜欢八卦?」 梁毅瞪着大眼睛反驳道:「这怎么是八卦?多了解一下,起码谈话聊天时会谨慎些,不去触动别人的伤心事。」顿了顿噘着嘴说道:「不说算了,跩得跟二五八万一样。」 楚嬪听了大声问道:「什么二五八万?」 梁毅听了大笑道:「哈哈!你一定没打过麻将。」说着便俏皮地对楚嬪说道:「想知道的话拿情报来换。」 楚嬪从来都不是受激的人,听了后不屑地哂道:「稀罕!」说罢便继续看着飞行路线,不理梁毅。 这回梁毅憋不住了,只好先投降道:「行行行,你跩,我先说。这是麻将术语,就是二五八万做将,可以加一番,所以比较难得。」接着耸耸肩道:「你不会打麻将,我也只能解释到这里了。」 楚嬪听了,等了好一阵子,直到梁毅快耐不住了,才慢慢说道:「她的未婚夫也是军人,两人是在兰州认识的,我只见过一次。」 梁毅听了又问道:「那你们从兰州调过来,她未婚夫呢?」 楚嬪答道:「还在兰州,两人正申请结婚许可,原本计画年底结婚,男的便可调来这儿。」 梁毅打破沙锅问到底:「她未婚夫年纪多大?什么官阶?」 楚嬪答道:「比林敏小两岁,中士。」 梁毅听了高声讚许道:「不错呀!这又是一个明证,男大女小,男高女低并非铁律。」梁毅所说的男高女低,一方面指的是官阶,林敏是上士,官阶还比未婚夫高,另一方面自然指的是身高。 楚嬪听了,故意损梁毅道:「我还是喜欢高富帅,太矮的不要。」 梁毅一听,不服气地反驳道:「我还喜欢美富白哩,太高的不行。」 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相处这些日子来,梁毅和楚嬪多少都摸清了对方的脾气,没事就抬抬槓,也觉挺有趣的。 梁毅一个话题问完,又掀起另一个话题问道:「对了,那天我问黄晓君衣橱的事,你要我别问,那你这些天套出什么故事来了?」停了停又澄清道:「我这不是八卦,我只是想验证红尘和密闭空间的关係。」 楚嬪听了回答道:「我也只能旁敲侧击,大致猜测。黄晓君怕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东窗事发了躲起来的。我想那不是什么衣橱,可能是有钱人家的紧急避难室。」 梁毅听了,思索了一番说道:「我记得有一部美国电影,茱蒂福斯特演的,英文叫panicroom。是那种吧?」 楚嬪想想回答道:「大概吧。」 梁毅点头道:「没错,那也是个密闭空间。」 两人边聊边驾驶,直升机一路向西飞行,没多久来到一个大湖边。 梁毅看着湖面问道:「难不成咱们已经来到太湖边了?」太湖在苏州市西面,是上海外围最大的湖泊。 楚嬪一面看着地图,一面回答道:「好像不是,让我和林敏对一下。」说罢便打开无线电呼叫道:「蜻蜓一呼叫基地,蜻蜓一呼叫基地,over。」 无线电传来黄晓君清脆的声音道:「基地收到,这是百灵鸟,over。」百灵鸟是黄晓君给自己取的代号。 楚嬪回答道:「请确认目标,一个大湖,座标是g03,h22,over。」直升机上有座标定位系统,虽然人造卫星不通了,但地球磁场还在,可以辨别东西南北。直升机利用方向和速度可以准确计算出与基地的相对座标。 无线电传来林敏的声音道:「那是淀山湖,蜻蜓一已离开上海市中心六十公里,over。」 梁毅听了问道:「离太湖有多远?over。」他现在已熟练无线电传送,不忘over了。 只听林敏答道:「太湖正西四十公里,阳澄湖北北西五十公里,苏州市西北六十公里,over。」 通讯过后,梁毅问楚嬪道:「长官有何计画?要去阳澄湖吃大闸蟹吗?」 楚嬪瞪了他一眼道:「你去湖里捞红尘吃吧!」停了停又说道:「咱们似乎已经超出了预定的搜寻区块了。」 梁毅想了想说道:「我们先大范围绕一圈,再分区块仔细搜吧!一来地面上的人会移动,分区块搜寻不见得最有效。二来咱们先找人多的地方搜,我们可能看不到地面的人,但他们可能看到我们,就像黄晓君一样。」 楚嬪听了,点头同意道:「你说的没错!地面上建筑地物那么多,我们很难看到目标,但直升机在空中太显眼了,地上的人一定会看到,想办法引起我们的注意。」 梁毅听了笑道:「英雄所见略同,那属下建议,咱们沿主要道路往苏州方向飞去。」 楚嬪听了也回以微笑说道:「建议照准,立刻执行。」 梁毅于是调转机头,往苏州方向飞去。楚嬪关照他说道:「飞慢点,沿着道路来回两圈再走。」 梁毅故意学楚嬪的语气说道:「这已经是最慢的速度,再慢就掉下来啦。」 楚嬪知道梁毅是学她说歼25的速度,笑了笑没答腔,专注地看着地面的景物。直升机慢慢向苏州方向前进。 突然间两人都注意到,前方不远的大马路上,几个舞动着的小点。 两人士气大振,飞近前去,赫然发现地面上有四个人。 楚嬪立刻打开无线电呼叫道:「蜻蜓一呼叫基地,发现四名生还者,座标是j06,h17,over。」 无线电那头传来一阵欢呼,接着是林敏的声音道:「蜻蜓一目前位置在松陵镇和庞山村之间,附近有京杭运河,over。」 梁毅小心翼翼地将直升机在大马路一处没有车的地方降落,关掉了引擎。下飞机前,特别提醒楚嬪,摸了摸腰间的配枪。楚嬪犹豫了一下,明白梁毅的意思,点了点头。 迎面四人,两位是老者,一男一女,约莫五十馀岁。一个年轻女孩,留着一头长发。最后一个梁毅一看心里直打突,此人是个约二十馀岁的青年,生得高壮无比,比那个穷凶极恶的皇上块头还大。皇上虽然壮硕,还没有楚嬪高,这个大块头则比楚嬪一米八三的身材还要高出一些。梁毅心中七上八下,不禁猜想这个人赤手空拳,就算皇上也不是他的对手。 四个人来到近前,那位男性的长者首先开口道:「看到你们真好。」说着露出和善的笑容,其他三人也展现出友善的微笑。 梁毅定了定神,向四人说道:「你们好,我姓梁。」说着打量着四人,正不知该再说什么,却听楚嬪问道:「你们需要食物饮水吗?」 那位男性长者听了点头道:「饮水给一点行吗?食物我们还有。」楚嬪听了立刻回返直升机上,拿了一些瓶装水下来,分送给四人。这四人分别道谢接过,开瓶饮水,梁毅注意到那个年长女性还替那青年开了瓶盖。四人分别喝水,梁毅心生疑惧,心想这傢伙莫非又是另一个皇上,喝水还要别人替他开瓶盖。 待眾人喝过水后,楚嬪开口问道:「几位在路上行走,是要去哪儿吗?」梁毅这才注意到四个人都是徒步,在这漫无人烟的大马路上行走,莫非有何目的? 还是那位年长男性发话道:「也没有,本是要往南去,找搜救单位,没想到你们找到我们了。」 接着又自我介绍道:「我姓孙,,,」然后依序指着其他三人道:「她是我夫人,姓任,这是我儿子,这位是宋护士。」 梁毅一听那个大块头是两人的儿子,顿时放心不少,于是说道:「我们在崇明岛有个基地,那儿还有三个人,基地内食水不缺。如果各位不嫌弃,不如一同前往。」 孙姓长者听了,有点讶异地问道:「你们总共只有五人?」梁毅和楚嬪点了点头。 孙姓长者看了其他三人一眼,见三人都无异议,便回答道:「希望不会太打扰诸位。」 梁毅见这位长者说话文质彬彬,谈吐优雅有理,顿时大生好感,于是笑着答道:「您客气了,人越多越感安全,可以彼此照料。」 主意既定,梁毅便对眾人解释道:「我们这架直升机只能在后座再乘一人,但基地还有一架直升机。我们可以先载一位过去,然后开两架直升机来,将剩下的三人载回。」其实梁毅和楚嬪可以先行回基地,开蜻蜓一和蜻蜓二过来,一趟载四人回去。但梁毅看这个大块头体重怕有一百多公斤,为保险起见,还是让他一个人坐一架直升机,另两人坐另一架,以免超重。 孙姓长者听了,便对那位姓宋的护士说道:「既然如此,宋护士就先和他们去吧!咱们三个一家人在一起等着。」停了停又笑道:「不好意思,我用词不当,说话见外了!」梁毅听了感动不已,这位孙姓长者是好心让宋护士先走,却又怪自己用辞不当,将她比做外人,实在是既细心又体谅人,修养好得出奇。 只听宋护士忙回答道:「孙教授您说话太客气了!璇璇恭敬不如从命。」 梁毅一听这位长者原来是教授,难怪涵养高人一等,心中不禁佩服不已。顿了顿说道:「咱们来回要两个多小时,我去拿些食物饮水来,几位找个阴凉的地方等吧!」说罢便返回直升机上,从储藏柜内抱出许多乾粮和瓶装水来。楚嬪过来帮忙,又从放工具的箱子里拿了一个棒状的东西出来。梁毅还来不及问,楚嬪就示意他稍安勿躁。 两人将食物饮水交与其他三人,楚嬪则将那个棒状物交给孙教授,解释道:「这是信号弹,您在大约两个小时后,将头上的塞子拔开,平放在大马路上既可,它会发出红色的浓烟,几公里外都看得见。」然后又补充道:「我们已经纪录您现在的位置,这个只是以防万一,或者你们因故需要转移阵地。」 孙教授听了回答道:「谢谢您,真是太周到了。」停了停又问道:「还没请教长官如何称呼。」 楚嬪出任务时总是穿着军装,掛着上尉军衔,所以孙教授称她长官。 楚嬪听了忙笑答道:「教授您别折煞我了!我姓楚,叫我楚嬪就行了。」 只听孙教授笑答道:「楚小姐过谦了。」 于是宋护士就先和梁毅楚嬪回基地,临行前还很有礼貌地对其他三人道:「那我就先走一步,孙教授,任教授,大忠,咱们待会见。」 三人分别微笑致意,那个大块头还对宋护士说道:「宋姐姐再见。」说话的模样有点傻呼呼的。 梁毅惊觉原来两位长者都是教授,心中顿觉肃然起敬,只是又觉得他们的儿子看上去一点都不聪明,和他温文儒雅的双亲一点都不相称。 第五十五章 蜻蜓一 梁毅熟练地驾驶直升机,和楚嬪一起载着宋护士,向崇明岛方向飞驰而去。楚嬪用无线电和基地联络,交待将蜻蜓二准备好,加油备用。 梁毅一面操控着直升机,一面简单地向着坐在后座的宋护士自我介绍,还是他那老套的梁山伯的梁和毅力的毅。楚嬪也自报姓名,说的还是楚国的楚,嬪妃的嬪。梁毅专心驾驶,倒没有画蛇添足地说楚楚动人的楚。 宋护士也自我介绍道:「我叫宋璇璇,宋庆龄的宋,周璇的璇。」梁毅和楚嬪都笑了一笑,这两人都是名人,一个是开国元勋,一个是老牌明星。 在飞行的过程中,宋璇璇简单介绍了随行的几个人。她自己是无锡市第二人民医院的护士,红尘发生时正将一名往生病患的大体推入太平间,因而逃过一劫。两位教授分别叫孙云和任国英,她只知道两人是南京大学的教授,并不知他俩是教什么的。至于那个大块头青年,大家都叫他大忠。 宋璇璇说,大忠并不是两位教授的亲生儿子,而是在红尘发生后遇到的。大忠是个智障儿,年龄虽有二十岁左右,但大约只有六七岁孩童的智力。至于大忠的智障到底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没人知道。他们也不知道大忠真正的姓名是什么,两位教授发现他时,大忠一个人坐在马路边上哭,喊着找爸爸妈妈。问他姓名,他只说别人都叫他大忠。后来两人就认了大忠这个儿子,大忠也跟着叫爸爸妈妈,但也不晓得大忠本人知不知道,两位教授并不是他的亲生父母。 梁毅听到此处,顿觉感慨万千,甚至对当初看到大忠时,自己那怀疑戒惧的态度感到有点歉疚。梁毅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但想还是等眾人都到了基地后,再一起问吧。 一个小时候,直升机在基地降落,林敏已将蜻蜓二加满油,并开来了加油车,准备替蜻蜓一加油。空军基地无论战斗机还是直升机,都是将加油车开到飞机旁加油的。蜻蜓一和蜻蜓二这种小型直升机,加的是和汽车一样的普通汽油,楚嬪的歼25加的则是特製的航空燃油。这两种油储油槽不一样,加油车不一样,加油的油泵也不一样,不至于弄错。 宋璇璇下了直升机,林敏黄晓君和小嫻都来欢迎,连奇奇也被小嫻抱着加入欢迎的行列。梁毅这时才仔细看了一下宋璇璇,发觉她的年纪和楚嬪差不多,身高和黄晓君林敏都差不多,在一米七十左右。宋璇璇留了一头及肩长发,模样清丽脱俗,只是梁毅一时间想不出哪个名人或女星来比对。 梁毅和楚嬪马不停蹄,等林敏替蜻蜓一加完油后,便分别驾着两架直升机再度升空,往淀山湖松陵镇方向飞去。这还是第一次两人分架直升机一起升空,楚嬪的蜻蜓二飞在梁毅的蜻蜓一后面。 梁毅间不下来,打开无线电和楚嬪对话,两架直升机和基地都使用同一个频道,所以对话三方都能听到。由于平时都是两人开一架直升机,所以习惯上都将无线电开在机舱的麦克风上,如此整个机舱都能听到,而不是开在耳机上私聊。 梁毅没事找事,问楚嬪道:「报告楚长官,你的飞行技术比较好,不是应该在前面领航吗?」过了许久才补了一个over。 却听楚嬪回答道:「笨蛋!飞行队伍中长机都是殿后,指导僚机操作和方向,并下达指令,over。」基地的无线电传来几个女人的笑声。 梁毅听了,故意装着老羞成怒地叫道:「喂!基地的小朋友,长官通话不准偷听,over。」 只听小嫻的声音说道:「基地呼叫孔雀,这里是公开频道,over。」 梁毅听了故意问道:「报告楚长官,咱们可以换个频道私聊吗?over。」 没想到楚嬪冷冷地回答道:「孔雀你正经点行吗?咱们这是出任务,性命攸关,不准开玩笑,over。」 梁毅讨了个没趣,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个「是」,便乖乖地专心驾驶,一句话也不吭。 过了许久,见梁毅半声不响,楚嬪倒是有点耐不住了,但看梁毅的直升机还在前头飞着,没什么事,也就忍着不说话,免得一打开话匣子,梁毅又没完没了。 如此过了约一个小时,直升机飞行直线距离已接近一百公里,终于看到远处地面冒起一条长长的红色浓烟。红色的烟雾从地面一直向上漫延,在晴朗的天空中清晰可见。 两人将直升机在红烟附近的马路上降落,孙教授等三人站在路边迎接。 两人将直升机引擎关上,下了直升机,走到三人面前,只见孙云微笑地向两人说道:「真是辛苦两位了。」梁毅和楚嬪忙说不客气。 梁毅看着三人提议道:「两位教授上楚嬪的座机,大忠跟我行吗?」梁毅顾虑到大忠的体重,怕是比两个教授加起来还重,直升机的载重量不大,如此安排比较适宜。 没想到大忠听了,结结巴巴地问道:「妈,妈妈,可,可以跟我一起吗?」脸上竟露出惶恐之色。 梁毅见状,心想这孩子心智只有六七岁,八成没坐过直升机,会害怕是很自然的,于是爽快地回答道:「那也行!那就孙教授和楚嬪一道吧!」见楚嬪面露忧色,便笑笑说道:「没事!」说着便领着任国英和大忠往蜻蜓一走去。楚嬪无奈,只有和孙云上了蜻蜓二。 来到蜻蜓一旁,任国英拉住梁毅,面带歉色地说道:「大忠他,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啟齿。 只见梁毅笑着答道:「没事,璇璇已经告诉我们情况。」虽不明说,但意思任国英懂得,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 梁毅见大忠看着直升机,一副神情紧张的模样,便安慰他道:「坐直升机很好玩的。」见大忠脸上一点好玩的表情都没有,想了一想便对任国英道:「妈妈你先坐在前座吧!」说着便搀扶着任国英坐上右边的驾驶座上。 梁毅接着自己先行跳上直升机的后座部分,再回过头来对大忠说道:「来,上来,不怕。」并伸出双手准备扶他。任国英也在旁鼓励道:「大忠乖,妈妈都坐上来了,你也可以的。」 大忠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上了直升机。梁毅安排他坐在后座的临时座位上,并替他系好了安全带。见大忠两手紧抓着安全带,正襟危坐,一脸紧张像,便柔声安慰他道:「大忠放轻松些,刚刚你不是看到直升机飞来飞去吗?好玩得很哩!」只是大忠仍然死命地抓着安全带,显然害怕得很,任国英不断安慰,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梁毅想了想,问大忠道:「你真怕吗?」只见大忠猛点头。 梁毅于是说道:「要不这样,你先把眼睛闭上,等安全时我再叫你睁开眼睛。」 大忠听了,二话不说就把眼睛闭得死紧。梁毅看这大块头的模样着实滑稽,只是梁毅看在眼里一点也笑不出来,转眼看任国英,眼神里尽是哀伤与疼惜。 梁毅关好机门,坐上驾驶座,发动了引擎,直升机开始升空。只是梁毅陡然发觉,直升机似乎超重,拔不起来,引擎发出了刺耳的噪音。 无线电传来楚嬪焦急的声音道:「孔雀,你的高度不够,而且摆尾,是否过重?over。」声音传遍整个驾驶舱,当然任国英也听到了,脸上显露出惊疑之色。 梁毅将无线电转为私聊,问楚嬪道:「金鹰请指示,over。」 楚嬪答道:「加大torque拔高,真不行立刻降落,over。」torque是直升机术语,意思是加大尾部螺旋桨的力量,防止直升机摆尾或旋转。 梁毅照做,直升机引擎发出吃力的声音,但总算慢慢趋稳,不再摆动,只是高度始终拔不起来。 楚嬪的声音又在梁毅耳机内响起:「孔雀别勉强,立刻降落,重新安排,over。」 梁毅却回答道:「没事,一切正常,咱们沿淀山湖及上海北郊回航,请基地指示路线,over。」 梁毅这话一方面是故意说给任国英听的,让她放心,另一方面则是告诉楚嬪和基地,他的蜻蜓一无法拔高,必须避开上海市区的高楼大厦。 无线电传来林敏的声音道:「基地收到,过淀山湖后,东北东四十度角直达基地,over。」 接着是楚嬪无奈的声音说道:「蜻蜓二随后,over。」意思是她在后头随时指导纠正梁毅的飞行路线。她虽然不同意梁毅勉强驾驶蜻蜓一,但见梁毅心意已决,这当儿也不好插手,只有跟在后面以防万一。 梁毅操纵着直升机前行,此时任国英按奈不住了,隔着嘈杂的引擎声,对梁毅高声说道:「梁先生,若真超重,别勉强。」 只听梁毅也大声回答道:「没事,这不是开得好好的吗?」接着又大声对后座喊道:「大忠,眼睛可以睁开了。」 任国英回头看到大忠正睁开双眼,神情紧张地看着四周,只听梁毅又大声喊道:「飞飞飞飞上天啦,哈哈哈!」 大忠听了,似乎也觉得有点好玩,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两架直升机就这样一前一后,跨越了一百公里的距离,安全回到了基地。 一下直升机,孙云就忙走过来握着梁毅的手,激动地说道:「梁先生,您冒着生命危险搭载母子二人,真是感激不尽。」孙云和楚嬪同机,楚嬪和梁毅的对话他都听到了,楚嬪焦急的神色他也看得一清二楚,知道梁毅方才确是冒了大险,将任国英和大忠飞回基地的。 任国英冰雪聪明,一看丈夫这般神态,就明白方才梁毅说没事只是安慰她的,也感动得说道:「梁先生,您的大恩大德。。。。」 梁毅不等任国英说完,忙摇着手说道:「别别别,瞧您俩说的,这不太见外了吗?小事一桩,您这样说我会脸红的,哈哈!」 孙云听了,也就淡淡一笑道:「梁先生爽快,咱们大恩不言谢。」 梁毅也回了一笑,看大忠站在后头,双颊红通通的,也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便笑问他道:「大忠,坐直升机好玩吗?」 只见大忠犹豫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 梁毅又问道:「还想再坐吗?」只见大忠猛摇头,逗得大伙儿直笑。 梁毅见眾人都站在塔台办公室大门口,便招呼大家道:「咱们别在这儿罚站,进去聊吧!」见小嫻和林敏离门最近,便对着她俩说道:「请云雀和天鹅带路吧!」 于是林敏和小嫻领着眾人入内,梁毅以主人身分,让孙云等人先行,自己和楚嬪殿后。 梁毅刚要进门,手臂被楚嬪狠狠地捏了一下,只听楚嬪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下次再逞能,小心我宰了你!」 梁毅听了,回过头来望着楚嬪,嘻皮笑脸地低声说道:「没想到楚长官关心起属下来啦!」 楚嬪听了,没好气地回道:「别臭美,我是心疼蜻蜓一,怕被你给砸了!」说罢便甩开梁毅,抢先走进门内。 第五十六章 大忠 一行人进了大会议室,梁毅关心地问四人道:「几位需要盥洗或吃喝什么,请儘管开口。」孙云等人道了声谢,表示暂时不需要。小嫻拿出几瓶矿泉水来招待客人。 梁毅招呼眾人在大会议桌四周坐定,迫不及待地说道:「我们有很多问题想问诸位,相信你们也有不少问题想问咱们。」孙云等人又连声道谢,并表示有问必答,请梁毅等人不用客气。 于是眾人先自我介绍了一番,孙云等人还是尊称梁毅楚嬪等叫梁先生楚长官,态度谦卑无比。 梁毅笑着摇摇头,对孙云任国英两人说道:「两位以年龄算也是咱们的长辈,您这先生长官的称呼,要折煞咱们啦。」眾人听了都笑出声来。 梁毅接着说道:「这样吧,咱们别见外,您俩就直呼我们名字,我们也就叫两位孙教授任教授即可。」不等孙云任国英回答,又抢着说道:「要不然咱们也得孙大伯任阿姨的乱叫,把你们都叫老啦。」眾人笑得更大声了。 孙云也很乾脆,笑着回答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梁毅。」 梁毅很是高兴,于是接口说道:「这样吧,我先把我们的情形大致讲一下,然后再听听您们的故事。」说罢就约略讲了红尘发生以后的经歷,不过将皇上等人的事情略过了没说。接着楚嬪黄晓君也大约说了她们的遭遇,林敏的遭遇和楚嬪一样,小嫻也和梁毅说的差不多,所以两人就没再发表意见。 然后孙云简单地说了他们的经歷,原来他和任国英都是南京大学化学系的教授,红尘发生时他两正在学校的实验室做实验。由于实验的化学物质对光特别敏感,所以他们将所有的门窗玻璃都罩上了厚厚的黑布,连门缝等处都用橡胶等物质塞住,不让一点点自然光源透进来,另外在实验室内再用低频的红光做些许的照明。红尘发生时,他俩都晕了过去,醒来后世界就变了样。 至于大忠,眾人都知道他智力有问题,所以都没太追问什么。梁毅小心翼翼地引导大忠回忆,经过几番来回,也大致了解大忠的经歷。大忠应该是住在南京外的乡间,家里有个年近九十的祖母。按照当地的习俗,老年人都会预先备好棺木放在自家的某个房间内。大忠那天和几个六七岁的小朋友玩躲猫猫,竟异想天开地躲进祖母的棺木内,因而幸运地逃过一劫。 经过一番陈述,梁毅基本上已经可以认定,红尘的生还者都是在与外界完全隔绝的密闭空间内,得以存活下来。 孙云自然也看出,梁毅在这群人中年龄最大,资歷也最深,便问梁毅道:「梁先生,啊!不,梁毅,依你看这红尘到底是什么东西?」眾人见孙云叫了梁毅先生后又忙改口,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梁毅故意顽皮地回答道:「孙大伯,啊!不,孙教授,,,」眾人一阵爆笑,楚嬪忍不住斜眼瞪了梁毅一眼。楚嬪生性比梁毅拘谨得多,向来不习惯梁毅这种嘻笑随便的态度。 梁毅没理楚嬪,言归正传说道:「我也不知道,目前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至今地球上的科学还无法解释。」眾人听了,也不禁慨然。 梁毅接着又问道:「对了,你们是一路从南京走来这儿的?」梁毅心想,从南京到上海,直线距离三百公里,一路走来可不得了。 孙云摇了摇头答道:「也不全是,一开始开着车子,只是快到无锡时道路塞住了,最后只有弃车步行。」停了停又补充道:「也是缘分,因为步行,才碰到了宋护士。」说着朝宋璇璇笑了一笑。 宋璇璇笑着回话道:「孙教授叫我璇璇就行了。」 梁毅又问道:「我们遇见您们时,是在往杭州的道路上,是原来想去哪儿吗?」 孙云听了回答道:「我们一直在南京,原来也没想到要去哪儿。一个月前有一天,看到一架战斗机从天边飞过。那战斗机是从东边来的,所以咱们就想,往东走走看,是否有军事单位可以投靠。」梁毅楚嬪等人听了,心头不禁一震,原来孙云一行人是被楚嬪的歼25引来的。 只听孙云继续说道:「在无锡碰到宋护士,啊!不,璇璇之后,她也看到了战斗机。只是我们都只知道战斗机从东边来,但却不知道确切的位置。大伙儿商量的结果,想到杭州筧桥有个空军基地,便决定往那儿碰碰运气,没想到半途遇上你们啦。」 至此眾人恍然大悟,也可说是机缘巧合。 孙云接着问道:「你们在上海附近,是否也见过那架战斗机?」 梁毅听了,哈哈大笑指着楚嬪说道:「那架战斗机的驾驶员,就是这位楚大小姐呀!」林敏小嫻等人都发出了会心的微笑,其他人都瞪大了眼睛,连黄晓君都不知道,楚嬪是开战斗机的。 梁毅兴奋地跳起来叫道:「走!带你们去看那架战斗机去!」说罢就率先往外走去,眾人立即跟在后头。 梁毅一路领着眾人来到机场跑道尽头处,指着楚嬪的座机大声说道:「看!就是这架,最新型的歼25,全国只有四架。」接着模仿楚嬪当初的口吻说道:「你们看到的时候,她是用最低速度飞的,再慢就掉下来啦。最高速是音速的二点六倍,你们听到她时,她已经不见啦!」 孙云任国英听了都嘖嘖称奇,忍不住讚叹道:「真了不起!」 梁毅得意地笑道:「这就叫巾幗不让鬚眉,您们一定没想到,这位娇滴滴的大姑娘,竟然会开最新型的战斗机吧?」接着又口沫横飞地描述楚嬪如何低空掠过公寓的上空,如何用砲弹将跨江桥上的障碍清除,小嫻也在一旁加油添醋,直把楚嬪捧上了天。说得楚嬪粉脸羞红,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地叫道:「别吹牛啦!」 孙云竖起大拇指对着楚嬪笑道:「确是青年才俊,国家菁英,老头子我开了眼界啦,哈哈哈!」 梁毅又起鬨让大伙儿在战斗机面前拍照留念,本来还想怂恿眾人坐上飞机的,被楚嬪以眼神制止。 大忠也被眾人的喧闹带起了兴趣,瞪着歼25,傻傻地问道:「这个比变形金刚还厉害吗?」变形金刚是美国科幻电影里的角色,大忠此问一出,眾人都不知如何回答,孙云和任国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只见梁毅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变形金刚怎能和这个相比?变形金刚只能变汽车在地上爬,这个却可以在天上飞。」 没想到大忠脑筋虽然不太好,对变形金刚却瞭如指掌,立刻反驳道:「变形金刚里的麦卡登,就是变战斗机的啊!」 梁毅一听自己牛皮吹破了,愣了一下,旋即面不改色地指着歼25说道:「这个比那麦卡登还厉害呀!麦卡登只有音速的一点五倍,这个有音速的二点六倍,比麦卡登快多啦!」一顿牛皮吹得天衣无缝,说得大忠目瞪口呆,忍不住哦了一声,然后学着孙云,竖起大拇指对楚嬪讚道:「楚姐姐好厉害呀!」眾人都忍住笑,觉得大忠憨厚无比,梁毅又狡猾到家。 梁毅怕大忠继续在变形金刚的主题上挖根掘底,便转变话题对孙云等人说道:「当初楚嬪飞歼25时,就曾担心速度过快,根本看不到地面的人。没想到她虽然看不到咱们,但我和小嫻看到了,你们也看到了。」 这时小嫻也插话说道:「同样道理,你们飞直升机,也是晓君姐姐和孙教授等人先看到你们的呀!」眾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大伙儿回到会议室内,发现早已过了午餐时间,林敏于是又进厨房准备饭菜。任国英见状,便进来表示愿意帮忙,璇璇也跟了进来。三个女人在厨房内忙活,没多久就准备了一桌饭菜。由于人数一下子增加到九个人,厨房的小餐桌坐不下,眾人便找了另一个房间,在里面摆上了一张大桌子,围坐着吃饭。 眾人坐定后,梁毅拿起筷子,正准备夹菜,突然被楚嬪用手臂拱了一下。梁毅先是一愣,见楚嬪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马上明白有长者在座,自己不该先动筷子,于是很有礼貌地对孙云和任国英说道:「两位长者先开动吧!」回头看楚嬪,见她又回了一个讚许的眼神。 只见任国英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对不住,我们有个习惯,耽误大家几秒鐘。」说完便闭上双目,低头默祷,孙云和大忠也跟着做。眾人明白了,两位教授是基督徒,有饭前祷告的习俗。 于是大伙儿都耐心地等着,前后不过几秒鐘的光景,任国英便抬起头,睁开双眼笑说道:「对不起,让大家见外了。」 楚嬪忙回答道:「那里的话?这个习俗很好。」 任国英于是忙招呼大家道:「大家动筷子吧!」见大伙儿还是等着,明白眾人尊重长者,便拿筷子夹了面前盘子内的一条肉片,眾人才纷纷开动。 梁毅才要吃饭,却见黄晓君瞪着任国英,似乎欲言又止,停了好一阵子,才低下头来拿筷子,其他人都没注意到她的举动。梁毅也没说话,心想黄晓君一定是有关宗教的问题想问任教授,她不在餐桌上问,有可能是私人问题,留待私下再问,于是便没有多管间事。 席间有说有笑,热闹得很,奇奇就坐在一张高凳子上,看着人类吃饭,眼睛瞪得大大的,却也不吵不闹。九个人加一隻猫,其乐融融。 饭后间来无事,楚嬪和林敏又领着眾人下到风陵渡参观了一回,孙云对里面的设备装置讚不绝口。 回到大会议室内,梁毅看孙云宋璇璇等人身上的衣裳都已佈满灰尘,而且大忠的衣服袖口甚至还有破损,知道这些日子来他们在路上奔波,无暇换洗衣物,便提议到附近的商场拿些现成的衣物来汰换。 孙云面有难色地说道:「那些都不是咱们的东西,不该随意取来吧?」 梁毅听了,想起了仓库里的鐘老师,和孙教授一样,都有着过人的气节,心下讚佩不已,便委婉地说道:「其实我们这些食物饮水甚至汽车用的汽油,也都是取来的。非常时期,大丈夫不拘小节,适当即可。」说着指了指大忠道:「咱们这儿也没有他的尺码,总不能让他一直穿着破衣服不换洗吧?」 孙云听了,知道梁毅说的有理,看了看身旁的任国英说道:「我和夫人倒是都不需要什么,衣物都在随身的包包里,要不你们几个去吧!」梁毅发觉任国英很少发言,大部时间都是孙云在说话,但两人似乎很有默契。 梁毅听了,也不勉强,便对宋璇璇和大忠说道:「要不咱们去选点东西?」说着又看着小嫻问道:「小嫻也跟咱们去吧?」 没想到小嫻故意说道:「我想和奇奇玩,楚姐姐跟他们去吧!」楚嬪听了,明知小嫻有意撮合她和梁毅,但在眾人面前又不好当面拒绝,免得让人觉得欲盖弥彰。又想到宋璇璇和自己年龄相仿,两人相陪也让客人比较自在,便没表示反对。 只是大忠却犹豫了,望着任国英问道:「妈妈不来吗?」 梁毅见状,便对大忠说道:「妈妈和爸爸有事要做。咱们坐车子去,找些男生玩的东西,妈妈是女生,就不来掺合了。」见大忠似乎还有点犹豫,便拍着胸脯大声说道:「别怕,有事梁大哥负责,再不然有这开战斗机的楚姐姐在,保你没事!」 大忠听了,想了想似乎觉得有理,便望着任国英问道:「妈妈,我可以去吗?」 任国英听了,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可以的。」心中感动不已。 于是梁毅楚嬪带着手电筒等物,和宋璇璇大忠一起坐上了瑞福四,这回楚嬪和璇璇坐了后座,把前座让给大忠。大忠坐上去,自己关上车门扣了安全带,不需要人帮忙。 眾人来到一处大商场,楚嬪就陪璇璇去逛女装部门,两人有说有笑。梁毅就领着大忠先去看衣服。 两个小时后,一行人回到了基地,进了会议室,眾人都吓了一跳。宋璇璇倒是没穿什么特别鲜艷的衣裙,却是大忠和梁毅等人,竟穿着美国职业篮球明星詹姆斯和柯瑞的球衣,大摇大摆地来回招摇,还带回了一个篮球和一个组装的篮球架。 只见大忠高兴地对任国英说道:「梁大哥说我像詹姆斯哩,呵呵。」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着实活像个六七岁的大孩子。 任国英看得心里更加感动,她从没见过大忠如此高兴过。只见梁毅对大忠说道:「走,咱们打球去,看是你詹皇厉害还是我柯瑞厉害。」说罢就领着大忠走出会议室,眾人都好奇地跟了出来。 梁毅让大忠帮忙,两人很快将篮球架组装起来。梁毅将篮球架摆在门外的一面墙边,四周都是水泥地,正适合打球。梁毅将篮框调到最高,便和大忠两人玩起一对一的斗牛投篮。大忠虽然动作有点迟缓,但他个子太高了,一伸手就将篮球灌入篮框,不过梁毅动作灵活,利用速度闪身投篮,两人竟斗了个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不过眾人都看得出来,梁毅还是让着大忠,只是让得不着痕跡。梁毅又带头领着大忠吶喊「詹皇上篮」,「柯瑞跳投」,几个女生也加入加油的行列。大忠越玩越起劲,呵呵呵地笑个不停,简直到了忘我的境地。任国英一旁看着,眼泪涔涔而下。 几轮下来,两人竟斗了个二十比二十,不分胜负。梁毅见大忠气喘如牛,知道他体重超标,运动机能已到了极限,于是故意喘着大气说道:「行,行了,詹姆斯和柯瑞,再斗一百回合也分不出胜负。」 没想到大忠一边喘着气,一边笑道:「梁,梁大哥你,你让我的,呵呵。」 梁毅吓了一跳,但随即面不改色地叫道:「我让你?怕不是你让我吧?老实说,你有没有放水?」 大忠傻呼呼地笑道:「没,没有,我尽全力啦。」 梁毅说道:「我也尽全力啦!」接着转变话题,指着楚嬪和宋璇璇跟大忠说道:「下次我们两个男生联手,对付她们两个女生,如何?」 没想到大忠连连摇手道:「不行啦!妈妈说男生不可以欺负女生!」也不知道他说的妈妈是否指任国英。 梁毅听了大力反驳道:「男生不可以欺负女生,是说女生如果比男生弱,咱们做男生的就不可以欺负人家。。。」说着指着楚嬪问大忠道:「她会开战斗机你会吗?」大忠猛摇头。 梁毅又指着宋璇璇问道:「她会包扎伤口你会吗?」大忠还是摇头。 梁毅于是说道:「所以啦,人家比咱们两强多啦!别小看她们!」大忠听了,似懂非懂,摸着脑袋不知该如何回答。 梁毅看在眼里,笑着问道:「今天玩得高兴吗?」大忠听了,忙兴奋地猛点头,似乎不再去想刚才那个难题了。 梁毅于是拍拍大忠的肩膀道:「好了,今天到此为止,咱们洗澡去。」说着便拉着大忠,往室内行去。 任国英抹了抹眼泪,待梁毅经过身边时,说了声谢谢。 梁毅耸耸肩笑道:「该是我谢您,给我找来了一个玩伴。」 第五十七章 无线电 当天晚上,孙云等人准备安歇,梁毅带着大忠到机场外的女生宿舍里抬了两张床来,连棉被枕头都一应俱全。由于大会议室旁还有不少空房间,就找了一间给孙云任国英夫妇当寝室。宋璇璇就和其他女生共处一室,梁毅则拉着大忠去他的房间。 只是大忠有意见了,噘着嘴说道:「我都是和爸爸妈妈睡一个房间的。」 梁毅听了,故意装着神秘兮兮的模样对大忠说道:「爸爸妈妈晚上在房间有事要做,你跟他们睡一起会碍事的。」孙云和任国英听了,脸上显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其他几个女生则忍住笑不吭声。楚嬪则皱起了眉头,觉得梁毅连这种玩笑也要开,实在很不厚道。 大忠的智力停留在六七岁,这种年纪的孩子,对男女之事还不很清楚,但也多少晓得一些。听梁毅这么一说,心里倒也犹豫起来。 梁毅于是加把劲说道:「让爸爸妈妈做他们自己的事,詹姆斯跟柯瑞睡。」脸上故意露出诡异的笑容。 大忠看梁毅的表情,虽然不是很明白爸妈要做什么事,但也多少知道是那种不好让人知道的事,于是也傻傻地笑着说道:「呵呵,爸爸妈妈要做事,我们别打扰他们。」几个女生已经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任国英的脸都红了。 梁毅于是将大忠拉进自己的房间,其他人看好戏演完了,都纷纷回到自己的寝室内去。 梁毅的房里本来就堆了一些折叠起来的寝具,于是就和大忠合力架起了另一张行军床,让大忠躺上去试试。大忠高高兴兴地往上一躺,却听轰然一声巨响,整张床塌在地上,原来是大忠太重了,行军床承受不住,床腿给压折了。 眾人闻声纷纷跑到门口一瞧究竟,只见大忠庞大的身躯躺在地上,一脸茫然。 却听梁毅大叫道:「他x的!这行军床怎的这么差劲?」 大忠身子还塞在行军床的支架间,一脸无奈地说道:「我,我太重了!」 梁毅却大声反驳道:「胡说!行军床本来就是要撑得住重量的,这行军床八成是偷工减料。」一面伸手将大忠拉起来,一面说道:「这种偷工减料的行军床不能睡。」 于是梁毅将他自己的行军床一脚踢开,拿来两床棉被铺在地板上,对大忠说道:「咱们睡地板,就不信这地板还能睡垮了。」说罢便先行躺下,对大忠说:「你也躺躺,看能把地板睡垮了不!」 大忠一听,傻呼呼地笑了,刚才的尷尬表情一扫而空,照着梁毅所说地躺下。 梁毅说道:「用力躺,看能睡垮地板不。」边说边将身体抬起一些,再重重地朝地板上的棉被压下。 大忠跟着照做,然后呵呵地笑道:「睡,睡不垮。」 梁毅听了说道:「明儿个咱们再去抬两张爸爸妈妈睡的那种床,包准压不垮。」 大忠听了点点头,门口的眾人见没什么大事,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大忠又说道:「梁,梁大哥,我脑筋不太好使,您,您别见怪。」眾人听了,又都好奇地转过头来。 梁毅吓了一跳,这大忠居然还知道自己头脑不太好,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地反问道:「你脑筋不好使?那你怎么知道变形金刚的麦卡登,我却不知道?那我脑筋岂不更不好使?」 大忠听了,一时之间脑筋转不过来,只有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听大人说的,我脑筋不好使。」 梁毅听了,反问大忠道:「你出门认得回家的路吗?」 大忠听了一愣,旋即回答道:「只要不出村子,我就认得。」 梁毅接着问道:「那如果有个人生到五十岁了,只要转过一条街,就不认得回家的路,你说他脑筋好不好使?」 大忠听了回答道:「那肯定不好使。」 却听梁毅说道:「可是那个人叫爱因斯坦,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大忠听了,满脸疑问地说道:「这,怎么会?」 梁毅接着说道:「有的人脑筋这一方面好使,另一方面不好使。你也一样,有的地方不好使,别的地方比其他人都好使。所以呀,别信以前大人说的,我就觉得你的脑筋挺好使。」 大忠听了,傻傻地笑道:「嘿嘿,梁大哥,你是第一个说我脑筋好使的人哩!」 梁毅回答道:「我或许是第一个,但绝不是最后一个。」抬头见眾人还在门口,便故意大声说道:「咱们哥俩要睡觉了,你们也请回吧!大家晚安。」 大忠听了,也抬起头说道:「爸爸妈妈晚安,各位姐姐晚安。」说完便躺下,一脸欢欣愉悦的表情。 任国英再度感动得热泪盈眶。 眾人离去时,楚嬪给梁毅投了个讚许钦佩的眼神。 从那天起,九人一猫便在基地生活,大家相处愉快。梁毅和楚嬪仍是每天早晨驾着直升机在上海都会上空盘旋,下午在基地,大伙儿各做各的事。任国英间来无事,就替大家清洗衣物,有破损的还用针线缝补。梁毅看在眼里,也任由她去。其实现在外头现成衣物多的是,破损了大可换些新的,但让任国英做些事情,也总比让她间着无事来得好。 宋璇璇是护士,于是眾人的健康就成了她的任务。孙云和任国英因为年纪大了,都有三高的毛病,璇璇又会开车,于是就到附近的药方取来了控制血压及胆固醇的各类药物,连测量心跳血压的仪器也弄来了。 黄晓君出身富庶人家,自幼弹得一手好钢琴,于是梁毅又带着大忠,开着基地一辆军用卡车,到山叶钢琴店抬来了一架钢琴,没事就听黄晓君弹曲。宋璇璇和黄晓君都生了一副好歌喉,一起弹琴唱歌,其乐融融。孙云本对于随意取东西不太以为然,但任国英说他老头子别死脑筋扫眾人的兴,他也就不再说什么。 林敏还是主厨,但任国英也烧得一手好菜,两人一起从超市选取食材,让眾人大饱口福。楚嬪林敏宋璇璇三人年龄相近,平时像好姊妹般无话不谈,小嫻和黄晓君岁数也差不多,再加上奇奇,也是挺好的三人行。 梁毅则没事就和大忠打篮球及电玩。六七岁的孩子,玩起电玩来还挺厉害的,两人玩超级马里奥大赛车,互有胜负。梁毅挺照顾大忠,虽然这个大块头不像其他哥儿们一样,能陪他喝酒聊天,但大忠憨厚的个性很得梁毅喜欢,两人相处极为融洽。 就只有孙云一个人无所视事。他是学化学的,成天和本生灯试管干锅为伍,在这儿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夫人还可以烧饭洗衣,他一个大男人不知还能做什么?他又是这儿最年长的人,觉得自己成天白吃白喝,心头实在过意不去。于是他没事就在会议室内外忙转悠,看看能否帮上什么,只是几天下来,实在也无从插手。 这天上午梁毅和楚嬪又驾着直升机出任务去了,孙云间来无事,便在会议室内外打转,看到小嫻抱着奇奇坐在会议桌旁,时不时就用无线电和梁毅楚嬪通上几句。驀然间孙云想起一事,便向小嫻走了过来。 孙云趁小嫻通话的空档,便走过来搭訕道:「这是无线电通话机是吗?」 小嫻一看是孙云,忙很有礼貌地抱着奇奇站起来回答道:「孙教授您好。」 孙云忙摇手说道:「别,别这么见外,坐下!坐下说话。」态度和蔼可亲。 小嫻依言回座,孙云就在她旁边坐下,接着问道:「这个无线电你们使用多久了?」 小嫻听了回答道:「这个无线电是基地原来就有的,楚姐姐和林姐姐一直用的,从红尘算起怕也有四五个月了吧?」 孙云接着问道:「平常不用时是开着的吗?」 小嫻听了摇摇头道:「只有梁大哥和楚姐姐出勤时才开着的。」顿了顿反问道:「孙教授有什么问题吗?」 孙云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如果开着,可以收到别人的求救信息吗?」 小嫻一听,顿时有点矇了,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我倒不清楚,要不找林姐姐来吧!她可是电讯专家哩!」说罢就朝着厨房喊道:「林姐姐在吗?孙教授有事问你。」 孙云登时觉得不好意思,忙摇手说道:「别别别,没什么大事。。。」 只是话未说完,林敏就从厨房内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任国英。 林敏还没开口,就听任国英责备孙云道:「老爷子真会摆架子,有事不会进来问吗?」只是说的话虽是责备,语气却充满爱意,一点也没有责备的意思。 只听小嫻傻笑地说道:「是我莽撞了,嘿嘿。」 林敏走了过来,很有礼貌地问道:「孙教授有何指教?」 孙云马上摇手说道:「别别,指教不敢,只是有个疑问。」说罢指着无线电收发机问道:「这个收发机能接收外来的求救讯息吗?」 林敏听了,微微一怔,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应该可以,这个收发机范围很广,方圆几百公里都能接受到。」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频道要对,频道不对就算近在咫尺也接收不到。」 孙云听了,恍然大悟地对任国英道:「难怪我们当初发出的讯息没有回音。」 林敏小嫻听了,齐声问道:「你们有发讯息?」 孙云解释道:「是的,红尘发生后,我们曾用学校的无线电发报机呼救,但没有收到回音,大概是频道不对吧!」 林敏想了想,突然眼里发出了亮光,兴奋地说道:「如果我们把无线电收发机打开,全天候接收讯息,说不定可以收到什么。」停了停又皱起眉头道:「只是我们不知道对方用什么频道,打开了也没什么用处。」 小嫻想了想提议道:「不如等梁大哥回来吧,他或许有办法。」眾人都点头同意。 几个小时候,梁毅和楚嬪回到基地,大伙儿就把意见向他表达。 梁毅听了,立刻拍手叫道:「这是好主意,不仅我们可以接收讯息,还可以发布讯息。」梁毅举一反三解释道:「我们向外发出讯息,有人收到了也可以主动联络我们。就像战斗机和直升机一样,不一定非要我们看到他们,他们看到我们也行。」 孙云立刻称讚道:「梁先生果然好脑筋。」他一时忘了,又用先生的称呼叫梁毅。 梁毅马上反应道:「孙大伯过奖。」楚嬪狠狠地捅了梁毅一肘子,梁毅痛得大叫,眾人一阵哄笑。 梁毅却又马上皱起眉头说道:「只是这频道问题得想法子解决。」 这时任国英从厨房走出来说道:「开饭啦!」 孙云招呼眾人道:「先吃饭!频道的事慢慢想。」 午餐的菜色丰盛,除了林敏的西湖醋鱼外,还有任国英的麻婆豆腐和水煮牛柳。任国英老家四川,烧得一手好川菜。只是梁毅不擅吃辣,吃的有点涕泗纵横,楚嬪则酸辣不忌,吃得津津有味。 梁毅边吃边抹眼泪,脑子却还在不停打转,楚嬪看了劝道:「专心吃饭吧,有啥事饭后再想,吃饭用脑子消化不良。」只是梁毅似乎听而不闻。 大忠关心地问道:「梁大哥在想什么呀?」 梁毅听大忠发问,不经意地回答道:「我在想,无线电收发机上的频道要怎么转换。」说罢怕大忠不懂,又解释道:「就像电视机要换频道一样。」 大忠听了,傻呼呼地问道:「用遥控器不就行了吗?」眾人一听,都微微地笑了一下,但谁也不忍心说破。 只听梁毅又说道:「只是无线电发报机没有遥控器。」 大忠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那就用手转呀!」眾人听了都按耐不语,任国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没想到梁毅听了,瞪着大忠看了好一阵子,突然叫道:「对呀!用手转不就结了?」眾人看梁毅的表情挺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也知道梁毅绝不会对大忠说讽刺的话。 梁毅笑着对眾人说道:「有时候我们都把问题想复杂了,却忽略了最基本的解决之道。」 第五十八章 求救讯号 梁毅口里还嚼着饭菜,便迫不及待地解释道:「我们不知道求救之人用什么频道,也不可能猜到,唯一的办法就是转换频道,以不同的频道接听。」 这个道理大伙儿都懂,只听梁毅接着说道:「转换频道不能过快,我想最少得在同一个频道接听三十分鐘,再换切到下一个频道。」眾人对此也没表示异议。 梁毅笑着说道:「既然每隔三十分鐘才换一个频道,用手转就行了,根本用不着什么自动的转换器。」大伙儿听了也都恍然大悟。 梁毅见眾人没有意见,便笑着对大忠说道:「大忠,我说你的脑子好使,果然没错,你想到了我们都没想到的地方。」 大忠听了,傻傻地笑了笑,也不晓得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情,大人们都想不到。 梁毅连饭也不吃了,从椅子上跳起来说道:「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咱们现在就动手吧!」 却被楚嬪一把拉回椅子上,没好气地命令道:「给我吃饭,你不吃饭咱们还要吃呢!」 梁毅一头热情被浇了一桶冷水,嘴里嘟噥地抗议道:「我脑子里有事,就吃不下饭了!」 楚嬪还是兇巴巴地吼道:「吃不下你也给我待在座位上,你不吃饭大伙儿好意思吃吗?」 梁毅一听,知道楚嬪说的不无道理,若是他一离席去忙无线电,孙教授林敏等也就不好意思间着。只是被楚嬪这么一吆喝,梁毅觉得有点失面子,一边重新拿起筷子,一边装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咕噥道:「就你名堂这么多,我不吃难道你也跟着饿肚子吗?」楚嬪却没理他,她现在知道梁毅若是找话抱怨,就千万别接腔,否则斗嘴起来绝对斗不过这个痞子。 眾人都忍俊不禁,小嫻却止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梁毅立刻瞪着大眼睛问小嫻道:「你,你,你,你笑什么?」模样滑稽至极。 小嫻笑答道:「梁大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楚姐姐,嘻嘻。」一旁的黄晓君和宋璇璇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楚嬪却瞪了小嫻一眼,用眼神暗示她别再多嘴,免得让梁毅抓到话柄,没完没了。 果然梁毅大声反驳道:「我怕她,笑话!」说话时不经意地看了楚嬪一眼,见到楚嬪也回瞪着她,眼里似笑非笑。 梁毅心头一凛,心想这个高脚女还不太好惹,于是瞬间改弦易辙,嘻皮笑脸地说道:「我这是给指挥官面子,嘿嘿!」一眾女生都笑了出来。 大忠在一旁看着热闹,也瞧出了梁毅和楚嬪之间有点不太寻常,嘴里还含着饭菜,傻呼呼地笑着问梁毅道:「嘿嘿!梁大哥,你是不是喜,喜欢楚姐姐呀?」六七岁的孩子,自然也知道男生喜欢女生这档子事。 冷不防任国英在一旁数说道:「大忠,别乱说话!」她自然也听说了梁毅的身世,知道梁毅曾经有过妻女。 梁毅立刻顺手推舟对大忠道:「妈妈说的对,小孩子别乱讲话!」说着指着楚嬪说道:「男生都要找个头比自己矮的女生,她太高了!」大忠听了,「哦」了一声,他当然也知道楚嬪确实比梁毅高些。 只听楚嬪没好气地回道:「是你太矮了吧?」 梁毅本想再反驳,任国英却抢先插嘴道:「别抬槓了,吃菜吧!多吃点!」 楚嬪听了,便用汤匙舀起了一大杓麻婆豆腐,放在碗里,笑对任国英道:「您做的川菜真好吃!」任国英听了,微笑点了点头。 却见梁毅夹起了一块西湖醋鱼,对林敏道:「您做的杭州菜真道地!」 楚嬪一边吃着麻婆豆腐,一边揶揄道:「男子汉却不能吃辣,算不上大丈夫!」 却听梁毅立刻反驳道:「美娇娘一身辣味,简直是小泼妇!」两个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一眾人给逗得快笑弯腰了。 孙云忍不住笑说道:「两位针锋相对,确实是一对佳。。。」话未说完,冷不防被任国英踢了一脚。 孙云一怔,旋即改口说道:「确实是一对好搭档,哈哈!」 午餐在一片欢笑中结束,饭后眾女生收拾碗筷,林敏又要洗碗,被梁毅一把拉住说道:「别忙着洗碗,先替我解决无线电的问题!」 梁毅指着大会议桌上那台和直升机通讯的无线电收发机问道:「这玩意还有吗?」 林敏回答道:「风陵渡里一堆呢!你要多少?」 梁毅一听大喜道:「太好了!目前只要一台,但多搬几台上来备用也好。」 于是林敏打开了风陵渡的通风设备,眾人等了十五分鐘,由楚嬪领头开了门,梁毅便带着大忠下去搬东西,孙云也跟去帮忙。在林敏的指导下,眾人选择了几台功率特高的收发机。林敏又找来了一台推车,将收发机堆在推车上,然后领着眾人走入风陵渡内的一座电梯里。 梁毅还是第一次知道风陵渡内居然有一座电梯,待电梯从地下室上到一楼,电梯门开处,竟是塔台另一端,和大会议室不在一处。走出电梯门,是另一扇用电子操控的安全门,出了安全门,转了一大圈,就又回到了会议室的入口。 梁毅惊喜地大叫道:「原来这地方还别有洞天,你们居然一直都不让我们知道。」 楚嬪故意说道:「军事基地,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现在似乎很喜欢和梁毅抬槓。 梁毅想起一事,问楚嬪道:「那从这电梯下去,不就可以避开层层关卡囉?」 楚嬪听了笑道:「那你去试试!」 梁毅已经走回了会议室,心想还得绕一大圈到塔台另一端,而且想必一定有什么机关不让他下去,于是嘻皮笑脸地对楚嬪道:「我的好姊,,,不,好长官,就别卖关子啦!」 楚嬪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梁毅明白了,从电梯下去也要用瞳孔识别。 这时林敏问道:「梁,梁参谋,你要如何安排?」 梁毅怔了一下,楚嬪是指挥官他是参谋,都是他自己给两人封的,没想到连林敏也当真了。于是一面咕噥着说道:「看来我这参谋是当定了。」一面琢磨着说道:「会议室内已经有一台收发机了,咱们得另找个地方,免得互相干扰。」 会议室周边还有不少空房间,梁毅一一进去看了看,找到了角落一间,里面已经有现成的办公桌椅。梁毅领着大忠将推车推进去,由林敏架起了其中一具收发机,其他的插好电源并排在一旁作备用。梁毅高兴地宣布,这个房间就是基地的通讯室。 梁毅打开收发机,从最低的频道一一听去,直转到最高的频道,也没听到任何东西。 梁毅说道:「没关係,发讯号的也不见得时时都在发,咱们得耐心点,还要碰运气。」接着又说道:「除了接收,咱们还可以往外发送。」 梁毅想了想,向楚嬪说道:「我有个主意,不过需要大伙儿一起来做。」楚嬪尚未答话,孙云便说道:「没问题,我去把大家找来。」说罢便走出了通讯室。 梁毅顿觉有点不好意思,对馀下的楚嬪林敏和大忠说道:「咱们一起到大会议去商量事情吧。」 没多久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大会议桌旁,连奇奇都由小嫻抱着,任国英还一面用毛巾擦手,显然刚洗完碗。 梁毅有点靦腆地说道:「不好意思,论官阶辈分,我都没资格发号司令,只提供一点意见供大家参考。」 只听孙云说道:「梁先,不,梁毅,都什么时候了,就别再拘泥这些俗套啦!你足智多谋,我们都听你的,真有什么问题,我们也回即时表示意见。」 梁毅听了,又转眼看着楚嬪,却微笑不语。楚嬪见了,斜眼瞪了梁毅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梁参谋你就别卖关子了,指挥官授权你全权处理。」几个女生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梁毅于是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除了要接收外来的讯息,还要向外发出讯息。」停了停问道:「在座的谁的声音最好听?」眾人一愣,以为梁毅又再说笑,却听梁毅补充说道:「我是认真的,我们要由她来发讯息。」 大伙儿的眼睛都落在黄晓君身上,黄晓君还来不及反应,梁毅就招呼她道:「你过来。」边说边打开了自己的手提电脑,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黄晓君来到近前,梁毅指着电脑银幕说道:「待会儿我按下麦克风,你就按照银幕上的字大声唸一遍,唸慢点,清楚点。」黄晓君听了点点头。 梁毅关照她道:「别紧张,我只是把你的声音录下来,不是现场直播。」然后用滑鼠指到了麦克风的图标,看着黄晓君,轻声说道:「数到三开始,,,一,二,三!」便按下了图标。 只听黄晓君清脆的声音说道:「这里是上海,我们是生还者,收到请回答。」真是字正腔圆,婉转悦耳。 梁毅将录音归档,然后反覆地在电脑上播放,笑着向大家说道:「现在我要分配任务了。」 梁毅将所有人员,除了梁毅楚嬪要出任务,林敏负责和直升机的通讯外,每两人编作一组,总共有三组人员,孙云和大忠一组,任国英和宋璇璇一组,黄晓君和小嫻一组。梁毅还让每个人都取一个简明易懂的代号,在通讯中比用名字容易让对方明瞭。孙云代号飞龙,任国英代号凤凰,宋璇璇代号燕子,大忠代号老虎。 每一组从上午七时起,值班三个小时,中间午餐休息一小时,至下午五时结束。值班时间就坐在通讯室内,每隔半小时调整一次通讯频道,反覆播放黄晓君的录音,并收听任何外来的讯号。两人一组,一方面有人作伴不至于无聊,另一方面两人可以互相照应,不用一直死守在收发机旁。值班时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但以不妨碍通讯收发为准则,也因此值班时不能玩电动,不能听音乐,也不能看光碟。 值班任务分配妥当,第二天起就开始实施,由凤凰和燕子值第一班。梁毅将排班的任务交给飞龙,谁先谁后由他们自己去定夺,每天上午还是和楚嬪一起驾着直升机出任务,下午就待在基地,陪着大伙儿们,偶而也带着大忠打打球运动运动。 如此过了一个礼拜,收发机没有接到任何讯息,梁毅也不灰心,鼓励大伙儿继续努力。 这一天梁毅和楚嬪驾着蜻蜓二,才飞出崇明岛上空,就接到林敏的呼叫道:「我们收到讯息,蜻蜓二立即回航,over。」 梁毅和楚嬪大为振奋,立刻调转机头,直奔基地。 到了基地后,两人奔入通讯室,见所有人都挤在那间小房间内,瞪着收发机。 梁毅忙问道:「什么情况?」 只听黄晓君答道:「刚刚收到讯息,内容不清楚,可是现在又没了。」表情显得有点失望。 梁毅问道:「频道对吗?」 林敏回答道:「就是这个频道收到的。」 梁毅说道:「别急,对方可能暂时关闭通讯,咱们就守着这个频道,暂时不要换到其他频道。」 接着关照林敏道:「频道记下了。」林敏点了点头。 梁毅于是说道:「大伙儿先散去吧!咱们耐心地等。」 于是眾人分别散去,梁毅也就坐在大会议桌旁,心不在焉地敲着电脑键盘。 如此过了一个多小时,忽听通讯室内小嫻大叫道:「收到讯号,快来!」 梁毅瞬间衝入通讯室,楚嬪和其他人也都先后涌了进来。 只听收发机内一个女子的声音呼叫道:「深星六号呼叫龙潭,请回答!」 梁毅立刻抓起收发机的麦克风吼道:「这里是上海,收到通讯,请回答,over。」眾人挤在梁毅身后,各个屏气凝神。 收发机又传来声音道:「请问是龙潭吗?over。」声音焦急迫切,但竟然也懂得用「over」结尾。 梁毅不知道龙潭是什么,于是反问对方道:「这里是上海空军基地,请问深星六号是什么单位?over。」 对方迟疑了一阵,反问道:「可以请你转接中国石油上海总部吗?over。」 梁毅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如何跟对方解释,也很意外对方竟然不知道上海已经毁于一旦。梁毅心噗噗地跳,想了一下回答道:「请你先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单位,在何处,有多少人?over。」 却没想到对方回答道:「这是机密,请转接中国石油上海总部!over。」 梁毅听了,深吸一口气,沉重地回答道:「中国石油已经不存在了,事实上,整个世界已经不存在了!over。」 无线电寂静了好几秒,然后又响起那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说什么?发生什么事?战争吗?over。」 梁毅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解释,他更意外对方竟然对世界剧变一无所知,只有无奈地回答道:「我很难解释,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吗?over。」 只听对方回答道:「我们已与外界隔绝近五个月了!over。」 梁毅听了追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单位?在什么地方?over。」 对方迟疑了几秒鐘,终于回答道:「我们是东海鑽油平台工作人员,在长江口东方三十公里东海海面上!over。」 眾人都吓了一大跳,万没想到在东海海面上居然还有鑽油平台,而且还有生还的人。 梁毅追问道:「你们有几个鑽油平台?总共多少人?over。」眾人挤在梁毅身后,各个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迫切地等待对方的回答。 收发机传来了令人震惊的讯息:「我们共有十四座鑽油平台,总人数,,,一千一百三十三人!over。」 第五十九章 暴动 梁毅望着围观眾人,一时间吃惊得说不出话来,隔了半晌才对无线电回话道:「请重复一遍,你们总共有多少人?over。」 无线电再度传来清晰明确的回覆:「一千一百三十三人,over。」 梁毅深吸了一口大气,这个数目对他们九个人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梁毅对着无线电问道:「你说你们在长江口东方三十公里的东海海面上,是吗?over。」 无线电又回答道:「是,over。」 梁毅听了,转头对林敏说道:「走!到外面去,把大卫星地图调出来。」梁毅所指的外面,就是通讯室外面的大会议室。林敏听了,立刻转身便走。 梁毅犹豫了一下,对着无线电说道:「我叫梁毅,代号孔雀,是这里的参谋官,请问如何称呼?over。」梁毅已无暇解释他的名字如何写,或是这个参谋官到底是什么来歷。 无线电回答道:「我叫叶荃,是这儿的上尉医官,代号海豚,over。」 梁毅于是回答道:「海豚你好,我们将转换至另一房间,那儿有卫星地图,好确定你们的位置,请稍待,over。」 叶荃回答道:「海豚standby,over。」说的是标准的军事用语,意思是待命。 梁毅对小嫻说道:「你先保持和海豚的联系,我去调整大会议室的收发机频道。」说罢便走出通讯室,来到大会议室内,将原来和直升机通讯的收发机频道调到了和鑽油平台的频道。除了小嫻外,所有的人都好奇地跟了出来。 此时林敏已将卫星地图映在大银幕上,梁毅上前用手指滑着银幕,往长江口东面的海域搜去,没多久果然看到海面上佈了一些星星点点。梁毅将地图局部放大,那些星星点点渐渐成了一座座方形的块状物,散佈在广袤的海平面上。 梁毅指示林敏将收发机打开,隔着大桌子对着收发机大声呼叫道:「孔雀呼叫海豚,请回答,over。」 无线电传来简明的回覆:「海豚收到,over。」 梁毅问道:「我们用卫星地图找到鑽油平台所在地,请问平台上有直升机起降区吗?over。」 叶荃的回答还是很简明:「有,over。」 梁毅又问道:「你在哪一个平台?如何辨识?over。」 叶荃回答道:「六号平台,平台上都有白色的阿拉伯数字,over。」 梁毅再将卫星图放大些,果然看到每个平台上都有一个或两个号码,标明着一到十四,只是这些平台星罗棋布在海面上,每个平台的角度不一,从卫星图像上看来,这些数目字是东倒西歪的。 梁毅又问道:「如何区别六号和九号平台?over。」 叶荃回覆道:「六号平台在最西边,每组阿拉伯数字底部都画有一道横线,over。」 梁毅仔细一看,果然最西边的六号平台上,6字的圆圈底部有一道横线,而另一个九号平台上,则是9字的勾勾下方有一道横线。 梁毅听了又问道:「直升机下降区域在平台何处?over。」 叶荃回答道:「平台一角画双圆圈之处,over。」 梁毅将卫星图再放大一些,果然看到六字右下角平台边上,有两个同心圆圈,于是很高兴地说道:「我和金鹰会驾驶直升机前往,一切见面再说,over。」 只听叶荃回答道:「谢谢你们,请问何时到达?over。」 梁毅转头看着林敏,只见林敏在电脑前敲了几下,对着无线电直接回答道:「大约四十五分鐘,over。」 叶荃回答道:「我们期待你们的到来,over。」声音显得有点激动。 梁毅于是对楚嬪说道:「走吧!」脸上难掩兴奋之情。 只听林敏问道:「直升机的频道也要调到同一频道吗?」 梁毅想了一下回答道:「还是用原来的频道吧!先暂时分开一下。」转眼看到小嫻也已从通讯室出来,便对她说道:「小嫻,麻烦你将一台备用的收发机抬出来,放在一起方便使用。」转头又对林敏吩咐道:「这个备用收发机就固定在油田的频道上。」小嫻和林敏分别应声。小嫻转身进入通讯室,孙云带着大忠跟着进去帮忙。 梁毅和楚嬪上了蜻蜓一,打开了直升机上的无线电说道:「蜻蜓一出发,目标深星六号,over。」 无线电传来林敏的声音道:「蜻蜓一注意,请将方向锁定在东南东方七点五度角,over。」 楚嬪听了照做,调整了直升机上的定位系统,只听林敏又关照道:「请注意,到了海上就没有地标可以参考,所以请随时报告座标,over。」楚嬪表示收到。 梁毅系好了安全带,无意间碰到了腰间的配枪,转头望楚嬪腰际也掛了一把。梁毅犹豫了一下,心想第一次见面就带着配枪,就像上次楚嬪到他家时一样,担心有点不礼貌。但旋即想想,楚嬪一身戎装,配枪是标准装置,也就不以为意。 于是直升机向东飞去,迎着早晨的朝阳,进入一望无际的大海。一路上梁毅的心噗噗地跳,既兴奋又紧张,无法想像营救一千多人是怎样壮观的场面。海上风大,不像陆地上风平浪静,直升机被海风吹得摇晃不已,两人为了对准方向,着实做了不少努力,楚嬪也一路向基地报告座标,并随时依照指示调整方向。 如此飞了近四十分鐘,眼前果然看到一座座鑽油平台,星罗棋布地散在广袤的海平面上。梁毅明白已到了东海油田,慢慢向着最近的一座平台飞去。 蜻蜓一飞到平台上空,梁毅看到平台面积相当大,大约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平台三面都是平地,只有靠北的一面有一排建筑物突起于平台之上,看来就是平台的办公室。建筑物前方的平台上站满了人,各个仰头上望,不过这些人站得挺有秩序,将平台正中央那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6」让了出来,从直升机上看得一清二楚。 梁毅心中纳闷,这个平台跟他在网路上见到的大不相同。一般鑽油平台所有设施都在地表之上,而且一定有大型起重机与巨型鑽头,可是这座平台面上平平的就像是海上足球场一样,怎么看都不像鑽油平台。而且一般鑽油平台旁边都泊着运油船,但显然十四座平台都没有,否则人员早就可以驾船返回陆地,不至于滞留海上这么久。梁毅还发现平台上唯一突起的办公建筑,看起来也不像能容纳七八十人的样子,心想海平面下必定还有设施,也因为如此,平台人员才能在红尘中生还。 梁毅虽然满脑子疑问,但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朝平台上那个同心圆降落,海风将直升机吹得摇摇晃晃,海浪又将平台托得上下起伏,梁毅操纵着起降桿,楚嬪则掌握着尾翼,慢慢地将蜻蜓一降落在同心圆上。 梁毅关上了引擎,和楚嬪走出了驾驶舱。人群最前方站着一位高佻的女子,穿着军装,向着他两走来,脸上露出笑容。两人知道她就是代号海豚的叶荃医官。 两人迎上前去,和叶荃握了握手,只听叶荃含笑开口说道:「非常感谢两位的降临。。。」 话未说完,突然从人群中衝出一名汉子,向着两人走来,一脸怒气地咆啸道:「你们什么意思,把我们滞留这么久?」 梁毅和楚嬪都吓了一跳,叶荃转头对着那汉子叫道:「王栈你做什么?他们不是龙潭的人!」 那个叫王栈的汉子听了大吼道:「管他是不是,老子就是要拿你们出气!」说着就衝上来揪着梁毅的衣领,抡起拳头作势要打。 梁毅大惊失色,万没想到这傢伙如此蛮不讲理,居然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打人,见那人双眼泛红,一脸横肉,直如凶神恶煞一般,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更没想到的是,后头围观的人群中,竟也有人跟着起鬨喊打,好似眾人的怒气都要发洩在他身上似的。 叶荃和楚嬪同时衝上,企图拉开王栈,叶荃叫道:「王栈我命你退下!」楚嬪则喊道:「王栈你给我住手!」 不料这个王栈口出恶言骂道:「命令个屁!老子谁都不听!」边说边用握拳的手推开了叶荃,又用抓着梁毅衣领的手肘撞开了楚嬪,继续狂吼道:「老子今天打死你!」围观的人中也有人跟着喊打,显然群情激昂。 梁毅无法可想,将在基地向林敏学的一些搏击技巧使了出来,三两下拨开王栈抓着衣领的手,对着王栈胸口用双手使劲推去,将王栈推得后退了好几步,仰面栽在地上。 这一来无疑是火上浇油,不仅王栈怒火衝天,连围观的群眾也群情汹涌。王栈从地上爬起来,脸露凶光,一群人眾在他身后不断喊打,情势一触即发。叶荃扯破了喉咙,也无法阻止群眾的情绪。 梁毅看情势不对,从腰间拔出了手枪,对着王栈吼道:「站在原地,不准过来!」楚嬪见状也掏出了手枪。 没想到王栈已经杀红了眼,恶狠狠地咆啸道:「他x的老子跟你们拚了!」也不知从何处抄起了一根大扳手,就向着梁毅衝来,群眾跟在后头。 梁毅毫不犹豫,一枪打在王栈的大腿上,王栈应声而倒,扳手掉在地面。楚嬪也对着群眾头顶连发数枪,子弹从眾人上方飞过,打在办公楼的墙壁上。群眾被枪声吓阻,前衝之势停了下来,但各个显得咬牙切齿,怒气正炽。 梁毅对楚嬪大喊道:「金鹰,撤!」和楚嬪一面举枪面对眾人,一面向直升机的方向后退。叶荃望着两人,一脸焦急无奈。 两人跳上了直升机,发动了引擎,没来得及绑安全带,就急着将直升机飞离平台。 眾人见直升机起飞,瞬间发狂地奔了过来,口中狂叫道:「别让他们走!别让他们走!」并伸手企图拉住直升机的起落架。 梁毅正操作着直升机往上升,冷不防一个人跳起来攀住了起落架的左前方,直升机迅速向左前方衝下。这架轻型直升机载重有限,突然加了一个人的体重,而且集中在最左前方,整架直升机立即重心不稳,朝着平台倾斜,拖着那人从人群头顶上飞过。梁毅整个人因为突来的前衝力,差点摔出座位,右手死命地抓住安全带,左手还拿着手枪,却因机舱门已经关上,无法射击。楚嬪拚着命拉着操纵桿,将尾翼拉力加到最大,企图拉起直升机。眼看直升机不断向前衝,就要撞上前方办公楼,情况危急至极。梁毅整个人半悬在空中,抓不到操纵桿,无法可施。 就在这时,抓着起落架的那人支撑不住,松手跌落人群中。楚嬪正将拉力加到最大,以抵销此人的重力,突然之间重力失去了,直升机猛然向上衝去,以九十度的仰角向天顶直衝而上,梁毅因重力的关係给甩在座位上动弹不得,直升机的警告系统发出了刺耳的嗶嗶声。 无线电传来林敏焦急的声音道:「蜻蜓一,你们正在失速,请回答!over。」接着是小嫻的尖叫声道:「梁大哥!楚姐姐!」夹杂在刺耳的嗶嗶声中,显得一片混乱。梁毅拼命挣扎,却无计可施,他也知道失速是什么意思,若是直升机持续往上直衝,很快就会因为空气压力失衡而失去控制,跌落坠毁。 所幸楚嬪受过正统的战斗机驾驶训练,在这紧要关头,努力保持镇静,将直升机操纵桿向前稳定地下压,直升机慢慢恢復水平,警报器也不再发出嗶嗶声。只是梁毅几乎给摔出驾驶座,一隻手死命地抓着安全带,企图保持平衡。 楚嬪将直升机稍微右倾,让梁毅爬回驾驶座,然后命令道:「孔雀系上安全带!」 梁毅经过这番折腾,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挣扎了半天终于在座位上坐稳,系上了安全带。 楚嬪一面系安全带,一面对无线电回应道:「蜻蜓一已恢復正常,over。」 无线电传来小嫻的声音道:「你们吓死我啦!」接着是林敏的声音道:「蜻蜓一,update,over。」意思是请他两报告经过。 楚嬪尚未回答,只见梁毅怒气冲冲地大吼道:「他x的一群暴民!」 无线电沉默了一阵,显然在等梁毅的over,却听梁毅又说道:「蜻蜓一回航!」说着就抓着操纵桿,转向朝基地飞去。 楚嬪向窗外望去,只见六号平台上一片紊乱,人眾围了好几处,看不清楚是在救伤还是继续动乱。 这时林敏的声音又响起来道:「蜻蜓一,请说明救援进展,over。」 只听梁毅大声吼道:「不救了,over。」 无线电又沉默了一阵,还是林敏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over。」 梁毅仍是抢着回答道:「一群暴民,不救了,over。」说罢就要关掉无线电。 楚嬪伸手阻止,无奈地对林敏说道:「一言难尽,回基地再说吧!over。」 第六十章 怒火 梁毅驾着直升机全速回航,一路上仍是气愤得不得了,粗口怒骂喋喋不休。楚嬪一句话都没吭,任由梁毅骂个过癮。其实楚嬪也是心有馀悸,方才真是九死一生,若是直升机真给那群暴民拉了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约十五分鐘后,蜻蜓一还在海上航行,无线电传来了林敏的声音:「基地呼叫蜻蜓一,海豚来电,要求蜻蜓一回航,over。」林敏所谓的回航,是指回到六号鑽油平台。 梁毅没好气地大声说道:「告诉她x的海豚,她们这辈子都给我待在油田上,别想我们再去救人!over。」 隔了十几秒鐘,无线电才传来林敏的声音道:「孔雀,海豚要求直接跟你对话,over。」显然她一面和蜻蜓一通话,一面用另一个频道和叶荃通话。 梁毅还是大声回道:「门都没有!over。」 林敏的声音又响起来道:「海豚为刚才的意外道歉,她说闹事的人员已经被控制,,,」 话未说完,就被梁毅恶吼吼地打断道:「狗屁意外!我说不救就是不救,over。」说罢就把无线电关掉。 在一旁的楚嬪摇了摇头,重新打开无线电,用私聊的方式对林敏说道:「告诉海豚,我们目前先回基地,其他的安排等回基地再说,over。」 半个多小时后,蜻蜓一在基地降落,梁毅关上引擎,便跳下了直升机,也不等楚嬪,就怒气冲冲地往大会议室走去。一进会议室,看到所有的人都围着大会议桌站着,各个表情凝重,显然都已知道方才发生的事情。 梁毅看到眾人,一句话也不说,逕自上洗手间去了。等到从洗手间出来,发觉楚嬪正用无线电和叶荃通话,所有的人都围在后面。只听叶荃的声音说道:「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件。」 梁毅衝上前去,对着无线电大吼道:「你保证个屁!你们就是一群暴民,好好地待在海上捕鱼过日子吧!休想我们再回去!」围观眾人都被梁毅的怒气给惊呆了,连楚嬪都转头看着梁毅,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只听叶荃的声音说道:「我求你们了!一千一百多人的性命,,,你要什么条件,,,请你开吧!」说到最后声音都哽咽了,眾人听了不禁凄然,小嫻还流下了眼泪。 只是梁毅仍然不依不饶地说道:「开条件?我们能开什么条件?你以为我们有多少人,能跟你们谈条件?」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们总共只有九个人,能跟你谈什么条件?把你们救到岸上,你们一千多人岂不把我们给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无线电那头一阵沉默,之后又传来叶荃的声音问道:「怎么可能?整个上海地区只有九个人?」双方你来我往,已经忘了用over结尾。 梁毅回答道:「没错,整个大上海地区只有九名生还者,会开直升机的只有两个。你们人数眾多,咱们无能为力!你们自己想办法游回岸上吧!」说罢就转身准备离开。 楚嬪一把抓住梁毅的手臂叫道:「梁毅。。。」 话未说完,就被梁毅甩开手臂吼道:「要救你一个人去救!」 只见梁毅一面往外走,一面叫道:「你要是给栽在那儿,休想我去救你!」 楚嬪望着梁毅的背影,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老成持重的孙云说话了,对着无线电问道:「海豚,我是飞龙。你先别急,请问你能和其他平台沟通吗?over。」 叶荃回答道:「可以,十四个平台彼此都能用无线电通话,over。」 孙云接着说道:「请你转告其他人,我们会尽一切力量设法营救,只是我们人手有限,需要一些时间筹画,over。」 叶荃回答道:「非常感谢您,谢谢,,,over。」声音再度哽咽,小嫻黄晓君等都忍不住流下眼泪。 孙云说完,给楚嬪使了个眼色,要她去想法安抚梁毅。 楚嬪心领神会,便对眾人说道:「那你们继续和海豚沟通,我想法先把那火药銃子安顿下来了再说。」说罢便往外走去。 楚嬪走到户外,看到梁毅一个人坐在那辆军用吉普车上,还在兀自生着闷气。军用吉普车的车蓬是放下来的,梁毅身子横在后座上。楚嬪走上前去,一句话也不说,也横着身子坐在前座,陪着他晒太阳。 梁毅没好气地吼道:「闭嘴!」 楚嬪淡淡地回道:「我没说话。」 梁毅听了,也就不再抗议,两个人就坐在那儿晒着太阳。此时已进入九月,按照往常季节,这时正是秋老虎过境,上海地区有时非常热。但自从红尘过后,天气似乎一直停留在四月的晚春时节,即使经过六七八月,也不曾有过任何类似盛夏的闷热日子。两人晒着太阳,只觉暖烘烘地,丝毫没有炎热的感觉。 如此过了十几二十分鐘,梁毅反倒耐不住了,仍是满肚子气地大声说道:「你知不知道,要是咱们栽在那儿了,就算没给摔死,也得一辈子待在那个鬼平台上,和其他一千多人一起饿死?」楚嬪静静地听着,没有答话。 梁毅继续说道:「那一千多个暴民,若是上岸了,我们拿什么控制他们?他们还不要什么咱们就得给什么?」楚嬪还是没吭声。 梁毅仍然没完没了地说道:「叶荃说她已经控制住暴民了,你怎么知道不是暴民控制住了她,逼她说话的?」楚嬪还是没答腔,她现在摸清了梁毅的脾气,这小子在气头上时就别跟他抬槓,这叫以静制动,一动不如一静。 果然梁毅沉不住气了,见楚嬪一句话都不吭,转头瞪着她问道:「你是个闷葫芦吗?」 楚嬪这才开口道:「是你叫我闭嘴的。」 梁毅一听,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腔,于是也乾脆不说话,继续晒太阳。两个人像是赌气一样,比谁的葫芦闷得久,都不愿意先开口。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小嫻的声音道:「梁大哥,楚姐姐,开饭了。」 两人这才警觉已到了中午,只听梁毅没好气地叫道:「气饱了,不吃!」 小嫻听了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听楚嬪柔声地说道:「让大伙儿先吃吧!我们还有些事情要想清楚。」 小嫻听了,哦了一声说道:「我让大伙儿把你们的饭菜留着。」说着便跑了进去。 梁毅仍是没好气地说道:「你干嘛陪我饿肚子?本少爷不领这份情!」 楚嬪听梁毅用「本少爷」自称,知道他的气已经开始消了,便语带讽刺地回答道:「别臭美了!谁要陪你?我是看着你,免得你干傻事。」 梁毅听了,瞪着大眼睛大声问道:「干傻事?我会干什么傻事?」 楚嬪微微地笑道:「免得你偷偷开着直升机去救人!」 梁毅听了,眼睛瞪得更大了,几乎是用吼的回答道:「你没搞错吧?我会去救那些暴民?你求我去我都不会去!门都没有!」 楚嬪笑得更加灿烂了,斜着眼瞪着梁毅揶揄道:「得了吧!大少爷,别人不知道你脑里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一千一百条性命,你忍心丢在大海上?怕是不让你去救,你还要跟人拼命哩!」 梁毅一听,顿时像洩了气的皮球一样,垂头丧气地回答道:「一千一百三十三!」说的正是海上油田十四个鑽油平台上的总人数。 楚嬪见状,坐直了身子问梁毅道:「你想好怎么救了?」 梁毅摇了摇头说道:「我算过了,蜻蜓一和蜻蜓二一次只能搭载一个人,顶多加一个像百灵鸟那样轻的人。」梁毅继续说道:「一趟来回旅程,包括装载加油就要两个鐘头,我们就算一天不眠不休工作十二小时开六趟,一天顶多只能接回十来人。一千多人要近百天,就是三个月的时间,这中间要是颳风下雨还要耽搁,若出意外后果更不堪设想。」 梁毅分析得有条有理,楚嬪静静地听着,只见梁毅接着说道:「我担心的不只这个,你也看到了,今天在六号油田真正闹事的不过几个人,就差点酿成巨祸。一千多人到了岸上,如何管理?如果安置在这个基地,风陵渡内尽是杀人凶器,万一几个人闯进去,拿了武器出来怎么办?当初一个皇上为害就如此巨大,你可以想像一群持有武器的人会有多可怕?」 楚嬪听梁毅这么一说,知道他并非危言耸听,心里难免揣揣不安,想了想说道:「进风陵渡需要层层安检。。。」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意思是必须要经过她的视网膜识别。 梁毅不屑地微哂说道:「你那玩意抵个鸟用?只要是人造的机关都有办法突破。」停了停继续分析道:「就算不用土法暴力捣破,把你抓了。。。」说着比了个挖眼睛的可怕动作。 楚嬪顿觉汗毛竖立,却兀自逞强地辩解道:「那还要密码呢,我死也不给!」 这回是梁毅用讽刺的笑容揶揄楚嬪道:「你死也不给!把你。。。」说着比了个撕衣服的动作,楚嬪瞪大了眼睛,正要反驳,只听梁毅继续说道:「行!你硬气,那把咱们抓起来以性命要胁,你给不给?」 这回楚嬪没话说了,想了想犹自抬槓回道:「若是你的命,我就不给!」 梁毅也坐起了身子,伸了伸懒腰说道:「我也不指望你会给!」 楚嬪笑了笑,接着问道:「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梁毅还是摇摇头道:「不知道!」说着跳下吉普车说道:「吃饭去吧!」 楚嬪也跳下了车子,笑问梁毅道:「大少爷气可消了?」 只见梁毅边走边说道:「气没消,只是肚子饿了。」 第六十一章 任务分配 眾人围坐餐桌四周,本来食不甘味,见梁毅终于进来了,各个转忧为喜。楚嬪跟在梁毅身后,大伙儿看着她,都不禁想到,还是楚嬪有办法。任国英忙替两人盛饭,将饭碗分别递给两人。递给楚嬪时,看着她露出会意的笑容,眾人也都心照不宣,反倒让楚嬪觉得有点尷尬。 梁毅坐着吃饭,一句话也不吭,脑里千头万绪。眾人都知道当这个智多星想事情时,就是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大家也都有默契,这档儿千万别打岔,让他好好想事情。 只是梁毅吃饭心不在焉,仅顾着大口扒饭,连菜都忘了吃。楚嬪看在眼里,也顾不得大伙儿的眼光,夹了一些菜餚塞在梁毅的碗里。梁毅看了,只望了楚嬪一眼,继续一面思考一面吃饭。小嫻和大忠望着都偷偷地笑,这两个孩子自然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饭没吃到一半,大会议室里的无线电又响了,还是叶荃的声音说道:「海豚呼叫基地,请准许与孔雀通话,over。」 眾人听了都为之一怔,梁毅也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孙云见状,怕梁毅还在气头上,便说道:「我来接吧!」说罢便要站起身来。 梁毅放下了筷子,对孙云说道:「还是我来吧!」便站起来朝会议室走去。眾人都无心吃饭了,纷纷跟了出来,只有大忠望着一桌食物,有点依依不捨,抓了一大块猪肉塞在嘴里,才跟着走出餐厅。 梁毅来到收发机前,心平气和地说道:「我是孔雀,over。」 无线电传来叶荃兴奋的声音道:「谢谢你,孔雀,我为早晨发生的事情道歉,我。。。」 话未说完,就被梁毅打断说道:「海豚,多馀的话别说了,我需要了解油田的情况,请你回答一些问题,over。」 叶荃回答道:「孔雀请问,over。」 梁毅于是问道:「你能和其他鑽油平台联络吗?over。」这话孙云已经问过了,只是梁毅不在场,没有听到。 叶荃回答道:「可以,都有无线电,平台都有发电机,电力也无虞,over。」 梁毅又问道:「还有其他管道吗?譬如说视讯?over。」 叶荃又回答道:「有视频播放系统,可以向所有平台做视讯广播,但不能像视讯会议一样双向沟通,over。」 梁毅又问道:「如果我们空投一个光碟,你可以向所有平台播放吗?over。」 叶荃又回答道:「可以,只是请教如此做目的何在?over。」 梁毅回答道:「我认为之所以发生暴乱,就是因为眾人不了解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第一要务,必须让所有人员知道究竟发生何事,并传达我们救援的佈署与计画,over。」 叶荃听了回答道:「明白,只是目前闹事的人员已经受到管制,而且,,,」停了一停又说道:「带头滋事者已经,,,被隔离,over。」 梁毅听叶荃似乎语带保留,心中迟疑了一下,又问道:「海豚,你确定你已控制住情况吗?over。」 叶荃回答道:「是的,你放心吧!over。」 梁毅想了一想又问道:「请问鑽油平台上的人员都是什么身分?大部分是军职吗?over。」 叶荃回答道:「不是,大部分是平民,军方只担任一些辅助的工作,over。」 梁毅又问道:「你是上尉医官,平台还有比你官阶更高的军职人员吗?over。」 叶荃回答道:「应该没有,东海油田是军民合体单位,军方的总负责人是将级人员,还有些校级人员,但据我所知并不在油田上,我可以想法再确认,over。」 梁毅听了,大致有了计画,于是说道:「海豚,从现在开始,你是油田和基地的唯一联络人,所有的事情我们都会经由你转达,over。」 叶荃听了回答道:「明白,over。」 梁毅继续说道:「给我们半天的时间,明天上午,我们会空投一片光碟到六号平台上,先让全体人员看完光碟后,你再跟基地联络,over。」 叶荃听了回答道:「明白,,,」顿了顿又问道:「有件事情比较紧急,能否请你们先行支援?over。」 梁毅回道:「请说,over。」 叶荃回答道:「九号和十二号平台食水都已告罄,能否先行空投一些救急?over。」 梁毅听了回问道:「多少人?需要多少?能等到明天早上吗?over。」 叶荃回答道:「每个平台约有七八十人,目前需要最少两周的食水,可以等到明天早晨,再迟就不行了,over。」 梁毅回答道:「行!明天早晨七时先行空投食水于九号和十二号平台,八时空投光碟于六号平台,无线电一直开着,有事随时联络,over。」 叶荃回答道:「万分感谢,over。」语音相当激动。 通话完毕,梁毅见眾人都围在四周,于是对眾人说道:「回去吃饭吧!」 孙云回答道:「救人如救火,咱们还是及早行动吧!」 梁毅见大忠嘴里还嚼着饭菜,便笑说道:「我也还没吃饱,不如咱们边吃边聊,肚子得先填饱才有力气做事情。」任国英心细,见梁毅看了大忠一眼才如此说,心中满怀感激,便笑对梁毅说道:「恭敬不如从命。」见孙云还在犹豫,暗中捏了丈夫一把,用眼神瞅了瞅大忠。孙云和任国英鶼鰈情深,彼此默契十足,一点就通,于是也爽快地带头往餐厅走去。 眾人重新就座后,梁毅一边吃饭,一边慢慢分配工作。他现在不再没命地想事情了,所以也就不忘夹菜,边吃边问林敏道:「基地有比较大的车子,如小卡车之类的吗?」 林敏回答道:「有,在跑道后端停了几辆,有大有小。」 梁毅于是转头对孙云说道:「孙教授,那待会就请您带着大忠到附近的超商去,我们需要一百馀人两周用的食物和饮水。饮水就找瓶装水,食物最好是乾粮,越轻越好。」 孙云听了,点头应命,迫不及待地就要出发。梁毅笑说道:「不急,我们明天早上才会出发,先让大伙儿把肚子填饱再说。」其实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只有大忠还在拼命往嘴里塞食物。任国英看了,心疼地对大忠说道:「大忠别急,慢慢吃。」大忠傻傻地哦了一声,吃饭的速度丝毫不减。 梁毅又问林敏道:「基地有绳索和装载食水的篮子吗?明天早晨,蜻蜓一和蜻蜓二分别到九号和十二号平台投递食水,为了安全起见,咱们能不降落,用绳降比较好。」 林敏点头道:「有。」 梁毅又问眾人道:「这里有人出过直升机救灾任务吗?」 宋璇璇立刻回应道:「我做过,参加过水灾和地震的救援活动,知道如何操作绳降。」 梁毅听了,很高兴地说道:「行,百灵鸟算一个。」 只见黄晓君一脸狐疑地问道:「我?」 梁毅看了,哎哟了一声,伸手敲着自己的脑袋叫道:「百灵鸟是你!」接着望着宋璇璇问道:「那你是?」 宋璇璇笑道:「燕子。」 梁毅故做无奈状说道:「百灵鸟,燕子,金鹰,云雀,都是鸟,难怪会搞混。」眾人都笑了出来。 却见梁毅又说道:「不过百灵鸟也正好,蜻蜓一蜻蜓二各需一个绳降人员。」顿了顿对宋璇璇道:「下午找个时间,你把操作的细节跟百灵鸟讲解一遍,然后我们再用直升机实地操演。」宋璇璇应了声是。 梁毅接着又对小嫻吩咐道:「待会你把我们从球场医院地铁站蒐集来的录像光碟挑几个出来,我们要剪辑一分红尘前后的录像,投给油田的人看。」小嫻点了点头,梁毅又问道:「你会操作录像剪辑的软件吗?」小嫻又摇了摇头。 梁毅说道:「没关係,我的手提电脑里就有,操作很简单,我现在就教你。」见大忠还在吃饭,便对任国英说道:「任教授,您先陪着大忠,让他一定要吃饱,才有力气做事。之后请您配合小嫻挑选剪辑光碟,那么多光碟,挑选起来可不轻松。」任国英听了,会心地对梁毅笑着点了点头。 梁毅于是起身,撇眼见到楚嬪坐在身旁,满脸问号地瞪着他看,便笑说道:「指挥官别急,你的任务可大了,待会儿再跟你匯报。」说罢便和小嫻走了出去。任国英看着楚嬪,脸上露出带着深意的微笑。楚嬪顿觉浑身不自在,便对林敏说道:「走吧!我们去拿篮子和绳索。」 梁毅将手提电脑打开,啟动了录像编辑的软件,教了小嫻一些最基本的技巧,然后交待道:「录像不用太多,球场医院地铁站各一即可,也不用太长,大概红尘前十秒到红尘后二十秒,让观眾了解前后经过即可。」小嫻会意地点了点头。 梁毅教完小嫻,见楚嬪正好和林敏从风陵渡搬了篮子绳索上来,便对楚嬪道:「走吧!咱们出任务去。」说罢随手从桌上拿了一台上好的摄像机,然后对林敏说道:「我们要到上海市区上空拍一些录像回来,大约一个小时吧!」 梁毅和楚嬪驾着蜻蜓一,飞到了上海市区上空,选择了黄浦江两岸的陆家嘴及外滩两处,将目前的市容大致录了一圈,主要地区包括了外滩,南京路,以及东方明珠塔等处。一个小时候回到基地,见林敏已将绳索篮子等物装上了蜻蜓二,孙云和大忠也从外头装载了满满一车的食水回来。 于是梁毅让林敏在蜻蜓一上安装绳索篮子,让楚嬪和宋璇璇驾着蜻蜓二,就在基地上空实地演练绳降食水的工作。之后梁毅驾着蜻蜓一,载着黄晓君做同样的练习。来回操作了好久,直到黄晓君大致熟悉了才停止。 梁毅还不放心,对着楚嬪宋璇璇和黄晓君再三交代道:「海上风大,直升机摇晃得比较厉害,加上平台还会随着海浪上下起伏,难度比在基地操作要大很多。届时不要勉强,真不行,咱们降落平台就是。」顿了顿又吩咐道:「到时蜻蜓一先行绳降,蜻蜓二在空中待命,两架直升机不要同时接近平台,以防万一。」眾人都晓得梁毅担心暴动事件重演,保留一架直升机是救命关键。 梁毅又吩咐道:「发生暴动的是六号平台,我们不知道九号或十二号平台的情况。万一,,,」 梁毅嚥了嚥口水继续说道:「我是说万一,有一架直升机栽了,或是被油田上的暴民劫持了,另一架无论如何都不能降落,就算对方拿被劫持人的性命相逼都不行。我想你们都明白我的意思。」大伙儿听了顿觉毛骨悚然。 梁毅见眾人似乎被自己的话给吓到了,又忙安慰补充道:「我只是交代万一,我想情况不至于如此。」眾人听了脸色才稍微缓和下来。 最后梁毅对楚嬪说道:「现在是你表现的时候了,我们要录製一段指挥官的演讲。」 第六十二章 指挥官 第二天清晨,蜻蜓一和蜻蜓二装载了食水,加满了油,在晨曦中升空。梁毅指示叶荃,将平台通讯频道切换到和基地及直升机同样的频道,藉以方便联络。 梁毅在无线电中对叶荃说道:「海豚,请你吩咐所有平台,除了几名接载补给的工作人员外,其他人一律不得出现在平台上,以防万一,over。」 叶荃了解梁毅的意思,回答道:「明白,over。」接着便听到叶荃对其他平台的广播。 四十五分鐘过后,蜻蜓一来到九号平台上空。梁毅向下望去,果然诺大的平台上只有两个负责接运食水的工作人员,此外一个人也没有。 梁毅向无线电广播道:「蜻蜓一向深星九号接近,准备绳降,over。」深星两字是鑽油平台的代号,至于来源为何,梁毅也没去深究。 梁毅小心翼翼地将蜻蜓一下降到离平台约十五公尺左右的高度,然后打开了右边的舱门。冷不防一阵强劲的海风吹来,吹得蜻蜓一直往左边飞去,黄晓君忍不住惊呼一声。 无线电传来楚嬪关切的声音问道:「蜻蜓一情况如何?over。」 梁毅一面努力操作直升机和海风奋战,一面在呼呼的风声中对无线电大喊道:「风太大,蜻蜓一开了右边舱门,但无法稳住,over。」 楚嬪听了,当机立断吩咐道:「蜻蜓一将左边舱门也打开,让风对流保持平衡。」顿了顿又说道:「实在不行不要勉强,可以考虑降落平台,over。」 梁毅听了,一边考虑,一边向平台一面的办公楼望去,发觉平台上虽然空无一人,但办公楼内万头鑽动,几乎每个窗户后面都挤满了人,显然对外面的一切至为关心。 梁毅还是不太放心直接降落,于是按照楚嬪的指示,将两边舱门同时打开,海风直接贯穿整个机身,吹得两人有点吃不消,但直升机果然不再往左倾斜,而且比较容易控制。 梁毅在风声中对黄晓君大声说道:「百灵鸟,开始行动。」 黄晓君听了,先将一条安全绳索套在自己的腰际,绳端紧紧地用环扣锁在直升机的天花板上,然后才将座位的安全带解开。因为所有的补给品和吊篮都在座位后方,所以黄晓君小心翼翼地从座位上起身,在摇晃的机身中转到后面。食水都已事先用胶带系绳捆成一大块一大块,黄晓君将之一一放在吊篮中,再将吊篮向舱门外推去。待吊篮接近机舱门时,才操作吊绳将篮子缓缓提离地面,让它保持平衡,再慢慢地用手送出舱门外。 这中间的操作非常繁琐,而且不能出一点差错,在摇晃的机身中施行,确实难度很大。当黄晓君将吊篮推出舱门时,梁毅左手抓着操纵桿,努力保持直升机的平衡,右手则抓着黄晓君腰际的安全绳,帮她稳住身子。如此来回折腾了许久,第一个吊篮终于顺利放下,地面上的工作人员迅速将吊篮内的食水搬空,再让空吊篮升起。 梁毅对无线电喊道:「第一波卸载完毕,over。」由于补给品数量相当大,前后经过了三次垂降,才将所有食水全部送达地面。 梁毅待黄晓君将空篮子收回,便将机舱门关上,机舱内总算不再呼呼作响。梁毅等黄晓君坐回座位,系上了安全带,便将直升机拉起,同时对无线电报告道:「蜻蜓一卸载完毕,前往深星六号,over。」 无线电传来楚嬪的声音道:「蜻蜓二开始卸载,over。」同时传来叶荃的声音道:「万分感谢,over。」 梁毅开着直升机离开九号平台,向下望时,见办公楼里的人群已经蜂拥到平台上,许多人忙着传递食水,更有些人对着直升机敬礼招手,欢呼雀跃。梁毅从直升机上向人群回了一个标准军礼,心里第一次觉得感动不已。 梁毅一面开着蜻蜓一,一面打量身边的黄晓君,发觉她气喘吁吁,脸色还有点发白,可以想见方才的经歷,对一个如此娇滴滴的姑娘是多大的挑战。 梁毅大声地对黄晓君笑说道:「百灵鸟,你做得很好。」黄晓君听了,一面喘气,一面报以微笑,梁毅可以看出黄晓君自己也很高兴。 没多久蜻蜓一来到六号平台上空,见到诺大的平台上,只有叶荃一个人站在那个大大的六字上面。 梁毅将直升机下降到约十公尺的距离,黄晓君从驾驶座旁的一个小匣子内取出了光碟。这光碟装在盒子内,外面包了好几层的泡棉,再用橡皮筋捆得实实的。这回连舱门都不用打开,黄晓君只将舱门上一个小玻璃窗打开,将光碟包裹扔了出去。 梁毅将直升机拉起,叶荃捡起了包裹,向着直升机敬了个标准军礼,梁毅也跟着回礼,然后对无线电报告道:「蜻蜓一于深星六号投掷完毕,over。」 这时楚嬪的声音也自无线电传来:「蜻蜓二卸载完毕,over。」 于是两架直升机同时向基地飞去。 梁毅驾着蜻蜓一,默默地飞行。他和黄晓君并不相熟,也没什么话好谈,不似和楚嬪一样可以随时说笑抬槓,但又觉得一直不说话好像也不太对,于是一面开着直升机,一面努力想着看有什么话题可以解闷。 没想到黄晓君先开口了,轻轻地问了声:「梁大哥,可以问个问题吗?」声音很细,在直升机螺旋桨的嗡嗡声中几乎微不可闻。 梁毅听了,心想黄晓君要问的大概是私人问题,于是关上了机舱的无线电对讲装置,微笑地说道:「问吧!无线电已经关上,没人听见。」停了停又说道:「叫我梁毅得了,大哥是小朋友叫的。」 黄晓君听了笑答道:「我也没比大忠大几岁。」梁毅发觉黄晓君明眸皓齿,笑起来清甜可人,确实有点像女明星杨颖。 只见黄晓君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地问道:「梁大哥,你觉得这红尘是什么?」她还是叫大哥,梁毅也就随她。 这个问题连梁毅自己都在心中问过好多次了,只有无奈地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说是自然灾害,却太过悬疑恐怖。说是超自然现象,又实在没什么依据。」 黄晓君接着问道:「你有宗教信仰吗?」 梁毅摇了摇头反问道:「你有吗?」 黄晓君听了,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本,本来没有,后来他,,,我的朋友有,也开始跟着信一点点。」 梁毅听黄晓君闪烁其词,猜想那个他恐怕就是楚嬪所说,黄晓君不该爱的那个人。当下也不点破,若无其事地问道:「基督教?」 黄晓君点了点头,然后小声地说道:「我在想,这个红尘,会不会是上帝惩罚我们,所以降,降的灾难?」说到最后声音都哽咽了。 梁毅转头看黄晓君眼眶都红了,大致猜到了她的心思,想了想安慰她道:「我不认为如此。第一,上帝不会那么残忍,我虽不信基督教,但也知道耶穌寧可牺牲自己去洗刷世人的罪过,不会降下这种毁灭一切的灾难。第二,我们哪个人曾经犯下如的此滔天大罪,值得用全人类陪葬来当作惩罚?」 黄晓君听了,一时沉吟不语,梁毅见了问道:「那天第一次见到任教授时,你好像欲言又止,是否想问她这个问题?」黄晓君听了,面露惊讶地点了点头。 梁毅接着说道:「在遇到你们之前,我也曾经疯狂地想要找到答案。」顿了顿又说道:「后来我发觉,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黄晓君看着梁毅,脸上露出询问的表情,梁毅笑着回答道:「我们现在正在做。」一面操纵着直升机,一面大声地说道:「你做得很棒,咱们继续努力。」黄晓君听了,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她确实也为自己能参与救灾感到快乐与骄傲。 深星六号这边,叶荃捡起了光碟,迅速回到办公楼内的视讯播放室内,对着所有平台广播道:「这里是深星六号,现在播放基地空投的光碟,请所有人员透过视讯频道观看。」 于是十四座平台的所有人员,都分别集中到了平台上的电视银幕前。平台除了专门的视讯播放室外,许多地方如餐厅,图书室,会议厅等都有电视银幕。眾人聚集在各处,专心地瞪视着电视上的录像。 光碟一开始是楚嬪的讲话,声音简洁而有力:「我是楚嬪,代号金鹰,中国人民解放军上尉飞行官,目前所在地是崇明岛的空军基地。」 楚嬪一句废话都不说,直接切入主题说道:「今年的四月十二日下午一时四十二分左右,整个世界遭受了不明的外来袭击,我们简称为红尘。红尘所到之处,所有的生命消灭殆尽,只有少数幸运者存活下来。」眾人听到此处,各个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楚嬪继续说道:「以下的一些片段,是我们从上海几处场所蒐集而来剪辑成的,都是发生在红尘前后的景象,第一段是上海虹口球场。」接着银幕上出现虹口球场,镜头从看台直射球场,但见人潮汹涌,球场上两队你来我往。紧接着银幕上红光一片,持续了约一分多鐘,然后就是红尘过后的场景,一地凌乱,满目疮痍。眾人看了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有的人已经开始落泪。 楚嬪的声音又在银幕响起:「这一段是上海仁济医院。」也是前后不到两分鐘的片段。 最后是:「地铁人民广场站月台。」再度是一段两分鐘不到的情景。 接着是:「这是上海市区目前的情况,拍摄时间是昨天下午。」一段前后约五分鐘的片段,镜头内都是上海市区有名的地标如外滩,南京路,东方明珠塔等处,所照之处都是空无一人,地上散着手机鞋子,马路上堆着拋锚的汽车。围观眾人已有人忍不住痛哭失声,还有的大喊这不是真的,甚至认为是龙潭捏造出来的假象。 楚嬪又出现在银幕前,以稳定沉重的声音说道:「是的,这些都是真实的场景,不是捏造的假象。」停了停又继续说道:「我们的亲人,我们的朋友,我们的社会,我们的国家,以及我们的世界,都已不復存在。」更多人掉下了眼泪,寂静的人群中不时传来啜泣之声,偶而夹杂着几句咒骂,旋即被其他的人安抚下去。 楚嬪接着说道:「我们不知道红尘是什么,目前为止,所有的科学都无法解释它的来龙去脉。我们只知道,少数几个存活下来的人,都是在红尘发生时,处于密闭空间之内的,譬如说地下保险库,冰窖,地下会议室,或封闭的实验室等。我们相信,各位之所以逃过一劫,也是因为鑽油平台位于海平面下的密闭空间之故。」 楚嬪的声音持续着:「五个月来,我们在大上海地区搜寻生还者,所得有限。我们非常震惊,也非常兴奋,大海上居然有一千多名生还者。这个数字远超过我们的想像。」 楚嬪继续说道:「我们必须让各位知道,目前整个上海地区的生还者,只有九人,除了我之外,这里是其馀八人。」镜头接着一转,包括梁毅在内八个人站成一排,连奇奇也由黄晓君抱着进入了镜头。平台上的眾人看了,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有的人已经联想到,九个人如何拯救大海上的一千多人? 镜头转回楚嬪,只听她继续说道:「我们知道,以九个人之力要到海上拯救一千多人,难度很大。。。。」楚嬪提高了声音说道:「但我们向各位保证,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将平台上所有的人,安全拯救到陆地上。」围观眾人爆出热烈的喝采。 楚嬪话锋一转,表情严肃地说道:「昨天上午,我和梁毅先生曾经驾驶直升机降落在六号平台,但发生了严重的暴乱事件,所幸事件最终得以控制,我们也得以脱身。」眾人不禁轻叹了一声,除了六号平台的群眾,其他平台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楚嬪瞪视着镜头,眼里发出了摄人的光芒,表情严肃地说道:「各位是否知道?九人中只有我们两人会驾驶直升机,如果昨天直升机坠毁在平台上,不仅我们两人将永远滞留该处,平台上的一千一百馀人,也将终生困于大海之上。」此话一出,眾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叶荃深知楚嬪之话不假,顿觉馀悸犹存,生死一线。 只听楚嬪继续说道:「为了保证救援过程安全无虞,我们必须建立统一的指挥系统,所有人员,无论在海上还是陆地,都必须严格遵守纪律,服从指挥。如果有任何违法犯纪的情事发生,救援行动将立即终止。」楚嬪的语气坚定,丝毫没有妥协的馀地。 楚嬪接着说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国家领导人不在时,由政府部门官阶最高者继任。。。」 楚嬪停了一停,继续说道:「我,楚嬪,中华人民共和国空军上尉,自即日起暂时接管大上海地区,为本区最高指挥官,所有人员必须服从我的命令。在未来的救援过程中,以及到达陆地后续安置的问题,都必须接受我的指挥。」楚嬪的声音斩钉截铁,坚定中带着威严。 楚嬪接着开始下达指令道:「我现在以指挥官的身分,颁布两项人事命令。」镜头接着转向梁毅,只见他穿戴整齐,不苟言笑,完全没有平时那种嘻笑耍赖的模样。 楚嬪的声音继续说道:「任命梁毅,代号孔雀,为基地参谋官,负责大上海地区陆上行政及安全问题。同时授权梁毅,可以向其他单位及人员直接下达命令。」 镜头转回楚嬪,指令继续:「任命六号平台叶荃上尉,代号海豚,为油田最高指挥官,所有平台救援调配事项,均由基地直接和海豚沟通,由海豚负责转达及指挥,油田平台上所有人员,都必须服从叶上尉的指挥与调度。」 楚嬪接着总结道:「非常时期,必须用非常手段,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让救援及后续工作安全无虞地展开,并顺利地完成。我们所下达的命令,也是以此为考量。。。」顿了顿,楚嬪以沉稳的声音说道:「我们每个人都经歷了空前的灾难,也知道未来还要面对层层艰难的挑战。希望大家发挥同胞爱,彼此互信互助,共同度过难关。」 楚嬪最后说道:「我以指挥官的身分宣布,代号天鉤行动的海上救援计画,正式展开。请海豚立刻与基地联络。。。最后,祝大家好运,我们共同努力。」 围观眾人有的喝采,有的落泪,有的沉默无语。 叶荃迅速起身,走进了平台的通讯室,打开了无线电对讲机。 天鉤行动,正式展开。 第六十三章 天鉤行动 叶荃对无线电呼叫道:「海豚呼叫基地,over。」 回答的是梁毅:「基地收到,我是孔雀,over。」其他的人都围在四周关心地听着。 叶荃回答道:「天鉤行动如何展开,请指示,over。」 梁毅清了清喉咙,对叶荃说道:「海豚,我先把现实情况说明一下。我们只有两架直升机蜻蜓一和蜻蜓二,一趟来回只能装载一至二人,以这样的进度,天鉤行动就算不出差错,怕也是要三四个月才能完成。所以当务之急,是请你向平台所有人员諮询,是否有大型直升机经验的驾驶人员,就算是战斗用直升机也行。我们等你的回话,over。」 叶荃领命,无线电暂时安静下来。梁毅环顾眾人说道:「咱们怕是要转换地方了。」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和指挥官商量过了,基地不够安置一千多人。」梁毅省去了风陵渡内装载大量武器的顾虑,免得眾人多想而心生忧惧。 大伙儿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之间谁也没主意,什么地方可以安置一千多人。小嫻忍不住问梁毅道:「梁大哥,你有什么想法吗?」大伙儿也都望着梁毅,现在大家都知道梁毅是智多星,与其自己想破脑袋,还不如听听这个梁参谋的意见。 梁毅本来也想不出什么好地方的,听小嫻开口一问,突然灵机一动,反问小嫻道:「小嫻,你记得长江边的大仓库吗?就是皇上当做宫殿的场所?」关于皇上的故事,眾人中只有小嫻和楚嬪知道,其他人根本不晓得梁毅在说什么,梁毅一时间也无暇解释。 小嫻转了转脑袋,一边思索一边回答道:「记得呀!梁大哥,你是想将油田的人安置在仓库里吗?」梁毅点了点头。 小嫻却皱着眉头说道:「可是那仓库虽大,怕也容纳不下一千多人哪!」 梁毅听了笑道:「那儿不只一间仓库啊!」 小嫻听了,傻傻地敲着自己的脑袋笑道:「对呀!嘿嘿,还是梁大哥聪明!」顿了一顿,眉头却皱得更深地说道:「可,可是,那里还有两位老师和大臣的遗体,而,而且马桶又不通!」眾人自然也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但也无人会在此时插嘴询问。 梁毅听了微笑说道:「这些都不难解决,遗体可以找地方掩埋,马桶可以找人来通。」 小嫻脑筋一时转不过来,环顾眾人囁嚅地问道:「咱们这里有谁会通马桶的吗?那个马桶好,好难通唷!」 梁毅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摇头回答道:「小嫻,别杞人忧天了,油田有一千多人,难道找不到会通马桶的?」 小嫻一听,又傻傻地笑道:「嘿嘿,还是梁大哥想得周到。」 就在这时,无线电又传来叶荃的声音道:「海豚呼叫基地,over。」 梁毅立刻回答道:「我是孔雀,over。」 叶荃的声音听来很兴奋:「八号平台有一位丁浩同志,驾驶过大型运输直升机,over。」 梁毅高兴地大喊道:「太棒了!我们现在就去接他过来,over。」 叶荃又说道:「根据丁浩同志,大型运输直升机还需要一名副手,十四号平台的郭大平同志,和丁浩共事过,可以充任副手,over。」 梁毅大声回答道:「行!蜻蜓一和蜻蜓二现在就出发接人,」顿了顿又交待道:「还是一样,除了他们两位,其他人员请不要出现在平台上,over。」 叶荃回答道:「明白,over。」 于是梁毅和楚嬪分别驾驶蜻蜓一与蜻蜓二,向海上油田飞去。出发前,梁毅还是关照楚嬪,蜻蜓一先行降落八号平台,等接完人起飞后,蜻蜓二才降落十四号平台。 四十五分鐘后,梁毅飞临八号平台,看平台上只有一个人,想必就是丁浩,其他人员统统不在平台上。梁毅顺利下降,接上丁浩起飞后,楚嬪才下降接郭大平。 丁浩看上去年纪比梁毅还大些,长得精壮结实,在回基地的途中,梁毅大致了解了丁浩的背景。他原是陆军航空队的成员,专飞运输直升机,退役后进入中国石油工作,被分发到平台担任技术职位。 梁毅听丁浩介绍完毕,便问道:「那您在航空队官阶是什么。」 丁浩微笑道:「少校。」 梁毅听了叫道:「唷!您比楚指挥官的官阶还高一级哩。」 丁浩爽朗地笑道:「退役了就是平民百姓,过去的官阶只能拿来吹牛。」 梁毅顿觉丁浩这人个性爽直,看来挺好相处,便高兴地笑道:「嘿嘿,丁长官,不好意思,您还得听我这个平民参谋调度哩。」 丁浩哈哈大笑道:「这有啥了不起?我在油田的顶头上司,还是个比我小十来岁的大姑娘哩。」接着故意小声说道:「凶巴巴地,他x的一点淑女风度都没有!」 梁毅听了,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小心翼翼地将直升机上的无线电暂时关掉,才得意忘形地笑说道:「嘿嘿,咱们这个楚指挥官,也不是好惹的人物哩,哈哈哈!」 两人一路说笑,没多久便回到了基地,梁毅将蜻蜓一直接停在跑道边那架大型直升机旁,问丁浩道:「不知道这架能不能用?」 丁浩跳下蜻蜓一,看了面前的大型直升机,高兴地说道:「行!这是直八,我以前飞过,虽然有点老了,但装载量不错,一次可以装载二十四人。」梁毅听了大为欣喜,一次二十四人和一次一两人,简直有天渊之别。 这时楚嬪的蜻蜓二也在旁边降落,走出了两人,梁毅一看不免心中暗笑。郭大平生得短小精干,身高大约只有一米六五,站在一米八三的楚嬪身边,形成强烈的对比,直如城隍庙里的七爷八爷。 眾人打了招呼,这时基地里的人也都出来欢迎丁浩和郭大平两人。 丁浩一点都不浪费时间,跟眾人点了点头,就招呼郭大平,两人朝直八走去。梁毅见状,忙追上去说道:「两位别急,咱们还得规划一下救援的过程。」 丁浩听了,回过头来笑道:「我只是要看看这架宝贝还能不能用。」停了停又吩咐眾人道:「大家都退远些,,,」指着直八的大螺旋桨说道:「这玩意转起来威力不小!」 于是眾人都退出相当距离,丁浩和郭大平上了直八,没多久直八头顶和尾部的螺旋桨便呼呼地转了起来,激起了很大的旋风,吹得眾人几乎站不住脚,连停在不远处的蜻蜓一和蜻蜓二都为之震动。 梁毅在风声中对楚嬪大喊道:「咱们那两隻蜻蜓可是小巫见大巫啦!」 楚嬪看了梁毅一眼,笑着用眼神望着梁毅身后。梁毅转头一看,歼25停在跑道的尽头。梁毅回转头来,给楚嬪扮了一个鬼脸,两人相视而笑。 没多久直八的螺旋桨慢慢停了下来,丁浩两人跳下了飞机,对着眾人笑道:「没问题!不过得加油。」 林敏听了说道:「这个交给我吧!」 丁浩特别交待道:「这架直升机要用航空煤油,跟两架蜻蜓不同。」 林敏笑说道:「明白!」正要去开加油车,却被梁毅叫住说道:「云雀,加油的事可否交给别人去办?我想把握时间,调出卫星地图,和两位驾驶讨论救援细节。」 林敏还未回答,孙云便自告奋勇地说道:「让我来吧!」同时叫上了大忠一道帮忙。 林敏听了回答道:「好的!不过选择加油车和操作加油泵还要一点解说。」 梁毅听了点头道:「行!交待完后先进来。」说着便招呼丁浩和郭大平前往会议室商量细节。 眾人往办公室行去,梁毅对丁浩和郭大平说道:「对了!为了通讯方便,咱们每个人都取了个方便称呼的代号,两人也取个代号吧!」 于是丁浩取名飞鱼,郭大平取名虾米。梁毅听了不禁莞尔,郭大平个头小,取名虾米确实名符其实。 梁毅又建议给直八取个代号,丁浩想了一下说道:「蜻蜓很小,这宝贝很大,就取名河马吧!」眾人都发出会心的微笑。 楚嬪补充道:「为了区别人员和器械的代号,后者都会加一个号码,就叫河马一吧!将来有类似的再叫河马二河马三吧!」 梁毅听了幽默地笑道:「有道理,不过河马那么肥,应该不会有人员想取它做代号。」大伙儿都笑出声来。 进了会议室,梁毅见林敏还在外头,就礼貌地请丁浩和郭大平坐下,没想到丁浩爽快地说道:「参谋官,别太客气啦!咱们是来出任务的,不是作客。」环顾四週,突然感慨地叹道:「唉!踏上陆地的感觉真好。」 梁毅一怔,才醒觉他俩在大海上滞留了五个月,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你们这几个月来,怕都是吃乾粮的吧?」 丁浩说道:「一开始还有普通食物吃,后来只有乾粮。」 梁毅于是对小嫻说道:「咱们还有现成的食物,用微波炉热热,给两位嚐嚐。」 只见丁浩忙摇手说道:「别,咱们是来做事的,别忙活啦!」 却听梁毅说道:「吃饱了好做事呀!」小嫻应声而去,任国英也跟着走进厨房,没多久两人就端出来几盘现成的菜餚,有鱼有肉还有蔬菜,就摆在大会议桌上,连筷子也备好了。 丁浩和郭大平对望了一眼,便爽快地说道:「恭敬不如从命!」便拿起筷子在眾人面前吃将起来。这一吃不得了,真所谓三月不知肉味,一吃了就再也停不住。吃着吃着两人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眾人看了也觉凄然。 没多久几盘菜餚被扫了个精光,任国英见状说道:「我再去弄些来!」 却见丁浩摆手说道:「不!不要!吃太饱了飞行会反胃!」说着又抹了抹眼泪道:「真谢,,,谢谢!」郭大平也不断抽着鼻子,小嫻和黄晓君都忍不住流下泪来。 没多久林敏回来了,梁毅请她调出了卫星地图,然后在大银幕前滑动,确认了仓库的地点,以及和油田所在的相关位置,并解释了由于基地不够大,必须转进仓库的原因。 梁毅最后说道:「只是人员卸载在仓库,直升机的加油设备却在基地,这中间可能很不方便。」 却见丁浩看着大银幕说道:「这地方我来过,我记得附近就有一个储油库。」说着便用手指在银幕上滑动,没多久便指着银幕上的一处说道:「就是这里,什么油都有。」边说边将地图放大,银幕上渐渐显出储油库周遭的景物,最后看到油库四周一块块长方形的东西。梁毅还没弄清楚那是什么玩意,就听丁浩笑说道:「瞧,连油罐车都有了。」梁毅这才发现那些长方形物件原来是一辆辆油罐车。 这时孙云和大忠也回来了,孙云笑说道:「都加满油了,加油车也已返回原地。」 梁毅道了声谢,见丁浩和郭大平已迫不及待要出发,对他两招手说道:「别急,我们先和海豚沟通一下。」 梁毅接通了无线电,对叶荃简单解释了前往仓库的决定,并将飞鱼虾米和河马一的代号也交待清楚,然后接着说道:「海豚,河马一每次可以装载二十四人,我们必须决定次序。」梁毅顿了顿,吩咐叶荃拿纸笔记下,然后一一交待道:「仓库百废待兴,第一批人员以下列技术人员为优先,汽车驾驶,最好是能开大型货卡的,还有专精水电,焊接,车床,搬运,装潢,仓储,以及掩埋的,另外还要厨师。请你向各平台諮询,开出名单后交与我们,河马一会按照名单及平台一次载运。」 围观眾人听梁毅洋洋洒洒地列举了这么多专业名词,都露出了佩服的表情。孙云任国英楚嬪林敏互相对望,眼里尽是讚许之色,都觉得梁毅一个状似随便的文弱书生,心思居然如此縝密,计画如此周详,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梁毅还不放心,又交待叶荃道:「还是老规矩,除了要上直升机的人员外,其他人不要出现在平台上。另外我建议你用广播的方式,让所有人员明瞭我们圈选名单的理由,避免產生不必要的误会。还有我提议每一个平台任命一个指挥官,负责该平台的一切事物,你直接对平台指挥官下达指令,由他们去执行,这样比较有效率,也比较容易服眾。」说了一大堆,最后才补上一个「over」。 叶荃领命而去,无线电暂时安静了下来。梁毅抬起头来,发觉每个人都看着自己,顿觉浑身不自在,瞪大了眼睛问眾人道:「怎么了?我说错啥事了吗?」 孙云任国英楚嬪等人都望着他笑而不语,倒是丁浩忍不住了,竖起了大拇指大声讚道:「老大,真有你的,我飞鱼服了!」郭大平也竖起大拇指道:「也算我虾米一个,服!」 梁毅顿觉受宠若惊,转眼看楚嬪等人,眼里也尽是讚许之色,脸上笑容灿烂。 梁毅一时矇了,然后猛摇手叫道:「别别别!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可吃不消!」接着又对丁浩说道:「你别叫我老大,咱们又不是黑帮!而且,,,」说着露出顽皮之色,故意指着楚嬪说道:「这里的老大是她,你叫我老大,那是害我,功高震主是要掉脑袋的!」眾人听了哄笑,楚嬪拿起桌上空盘子做势要扔梁毅,嘴里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给你点顏色,就给我开染坊!」 梁毅故做嘟噥之状反驳道:「我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那你吐一个出来试试!」眾人笑得更兇了。 第六十四章 转进 没多久叶荃将名单开出来了,几乎每个平台都有一两个人要接运。林敏用纸笔详细记下,然后交给了丁浩。 梁毅看着卫星地图问丁浩道:「仓库四周有河马一降落之处吗?」 丁浩看着地图,找到了江边的一块空地说道:「这里够大,看来也够平坦,离仓库不过四五百公尺,就选这里。」林敏立刻找出了该处的座标,报给丁浩楚嬪和梁毅。梁毅又建议给空地取个代号以资区别,丁浩想了一下,取了个别出心裁的「扬子高地」,意思是扬子江边的高地。 眾人送丁浩和郭大平上了河马一,无线电也都调到同一个频道。河马一轰轰隆隆地升空,楚嬪站在跑道另一边,以指挥官的身分给河马一一个标准的军礼,丁浩跟着回礼,然后直上云霄往东而去。 林敏回到大会议室,通知叶荃河马一已经升空。河马一体型虽大,速度却不比蜻蜓一或蜻蜓二差,预估也是四十五分鐘到达油田。但由于要到各个平台起降接人,估计要两个半到三个小时之后才能到达仓库地区。 楚嬪问梁毅道:「我们两架蜻蜓不要参加接人的任务吗?」 梁毅听了摇头道:「杯水车薪,还是留作陆地上指挥联络之用吧!」楚嬪听了觉得有理,也就不表示异议。 梁毅突然小声地问楚嬪道:「你知道飞鱼过去是少校吗?」楚嬪摇了摇头。 梁毅露出诡譎的笑容说道:「嘿嘿,官阶比你大!」 楚嬪瞪了梁毅一眼说道:「是你要我做指挥官的,我还不想做呢!你要不服气你来做!」昨天下午梁毅可是费了三寸不烂之舌,才说服楚嬪接任指挥官,并发表那段光碟演说的。 梁毅听了,故意装作恐慌地摇手道:「别别别!指挥官讲究的是形象,我非常服你,五体投地!」楚嬪啐了一口,小声说道:「要办大事的,正经点!」眾人似乎都很有默契,装作没听到他两抬槓,但嘴角难掩笑意。 梁毅恢復了正经,望着眾人说道:「我们也得向仓库转进了。」眾人都望着他,听他的指示。 梁毅环顾着大会议桌上的各式器材说道:「这些东西看来都要带过去,还有通讯室内的备用收发机。」接着看着墙上投射的卫星地图问林敏道:「卫星地图带得走吗?」 林敏琢磨了一会儿说道:「大银幕得拆下来。卫星地图的软件在大电脑里。」说着指了指会议桌下面。梁毅弯下腰去,赫然发现大会议桌底下有一台巨大的电脑,上面一排排的指示灯。梁毅是学电脑的,却也弄不清楚这玩意到底属于何种机型。 梁毅耸耸肩说道:「没得选,只有把这宝贝也带走。」 于是眾人开始拆卸电子装置,林敏指示着大忠,小心翼翼地将大银幕拆了下来。其他人则负责搬运寝具衣物餐具等日常用品。 梁毅一边忙活,一边思考要搬哪些东西。驀然想起一事,拉住楚嬪问道:「咱们需要多带些枪械弹药吗?」 楚嬪皱了皱眉头沉吟道:「咱们几把手枪不够吗?带多了反而增加安全顾虑。」 两人正自犹豫不决,小嫻在一旁听到了,便过来说道:「梁大哥,仓库内还有好多皇上和将军弄来的武器弹药呢。」 梁毅一听,如大梦初醒,大声叫道:「对呀!我都忘了。看来武器只多不少,不用再从基地拿了。」顿了顿对楚嬪说道:「到时提醒我,抵达仓库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些武器收藏妥当。」楚嬪点了点头。 眾人动作迅速,一个多小时后,将四辆车子装载完毕,连奇奇的猫食和沙盆都没忘。梁毅透过无线电告诉叶荃道:「我们现在转进仓库,无线电保持畅通,over。」 眾人正待出发,只见林敏从风陵渡推了一车手提式的无线电对讲机出来,每个大约一台手机大小。林敏发给每人一个,其他的也装载上车,还特意解释道:「这是近距离的,到时用另一个频道,届时仓库人数眾多,用这个找人很方便。」此外还有一大堆乾电池和军用手电筒,梁毅不禁点头讚许,林敏的心思细密,设想周到。 眾人出了办公室,来到大门外停着的车队前,梁毅对小嫻说道:「我的宝贝就交给你啦。」其实梁毅自从飞直升机后,瑞福四的钥匙早就交给了小嫻。 小嫻笑说道:「梁大哥你放心吧!」说着指着两架蜻蜓笑道:「怕是梁大哥有了新宝贝,就忘了旧宝贝吧?」 梁毅立刻摇手说道:「才不呢!蜻蜓哪有瑞福四好?装的人少,还不能停下来上厕所。」眾人都给逗得笑了出来。 梁毅又交待小嫻道:「你是车队里唯一到过仓库的人,所以由你领路。」 小嫻皱起眉头说道:「可是我怕记不得路了。」 梁毅听了,笑着安慰她道:「别担心,我们会先到,到时我开蜻蜓一在空中给你带路。」 小嫻听了,放心地笑了,梁毅又叮嘱道:「记得南下时走反向车道,那条路清理过。」 小嫻听了,高兴地回答道:「对呀!楚姐姐的砲弹好神唷!」楚嬪也回以笑容。 于是小嫻开着瑞福四,载着黄晓君和奇奇。林敏一个人开着那辆军用吉普。宋璇璇载着任国英开另一辆军用吉普。孙云载着大忠开小货卡。四辆车都装载得满满的,先后浩浩荡荡地驶出了基地大门。 梁毅和楚嬪望着车队远去,然后回头看着寂静无声的基地。楚嬪望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梁毅在她身边轻声地问道:「有点捨不得是吗?」 楚嬪点点头道:「在这儿住了五个月了。」 梁毅想到自己在这个基地也住了两个多月了,不禁感叹地附和道:「一个章节结束,另一个章节开始。」 两人愣了一阵子,终于转身朝蜻蜓一和蜻蜓二走去。梁毅指着跑道底端的歼25问道:「不去和你的宝贝道别吗?」 楚嬪若有所思地看了歼25一眼,摇了摇头,逕自朝蜻蜓二走去。 两人分别驾着蜻蜓一和蜻蜓二,从基地起飞,往南而去。没多久直升机就赶上了地面的车队,梁毅一面用无线电和小嫻通话,一面开着蜻蜓一在前头领路,直到车队从反向车道上了跨江大桥,才将直升机拉起,向着仓库的方向直飞而去,楚嬪的蜻蜓二一路跟在后头。 由于距离很近,前后不过十来分鐘,两架直升机就在预定的江边空地降落。梁毅关上引擎,下了直升机,拿着手提对讲机,只是现在车队还离得很远,对讲机的通讯范围最远只有五六公里,所以暂时收不到讯息。空地不远处就是成排的仓库,櫛比鳞次一个接着一个。 梁毅凭着过去的记忆,领着楚嬪在一排排仓库厂房间穿梭,前后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了那间皇上当作宫殿的仓库。梁毅发现仓库门并未上锁,轻轻将之推开,一股阴凉的寒气迎面透来。梁毅深吸一口气,这间仓库埋藏着那些恐怖的回忆,令他觉得不寒而慄。 两人来到仓库中间,发觉两位老师的遗体还是用丝被盖着放在当中。梁毅拉着楚嬪对遗体行了三鞠躬礼,轻声地说道:「两位老师对不住,我们又来打扰了。」 随后梁毅带着楚嬪走到后面的厂房,看到发电机的燃油已经告罄,但旁边还摆着未用的燃油,便将发电机加满油,打开了开关,仓库内登时灯火通明。 两人又回到仓库中间,梁毅指着那一大桌子上的武器对楚嬪说道:「这些武器弹药,咱们必须妥善处理。」 楚嬪见所有的枪械武器都给拆掉,一桌子全是零件,不解地问梁毅道:「这些枪械为什么都是拆散了的?」 梁毅一时间也很难说清楚皇上和将军之间的猜忌关係,只能拢统地说道:「那个皇上是个枪械天才,成天拆枪装枪。」顿了顿问楚嬪道:「你能把它们组装起来吗?」 楚嬪看了一桌枪械零件,大大小小各种枪枝不计其数。她虽然是军人,但也不是枪械专家,看了半天,捡了几样自己比较熟悉的枪,将它们组装起来,基本上都是手枪,还有一大半较大型的枪枝无法组装。 楚嬪摇了摇头说道:「大概只能做到这儿了。」 梁毅看了笑道:「已经比我想的要好了。」接着又问楚嬪能否给组装好的枪枝配上子弹。楚嬪从成堆弹药中逐一挑选,倒也都找到了相配的枪弹。 梁毅说道:「这些组装好的枪枝和弹药先行分开存放,希望始终用不到,剩下零散的,咱们先把它们锁在后头的一间厂房里。」楚嬪表示同意,于是两人推着平板推车,将枪械弹药分别藏好。只是一时找不到锁,梁毅表示暂时不急。 这番忙碌,小嫻的车队也到了,只听她用手提无线电向梁毅求救道:「梁大哥,我们在这附近,可是我找不到路。」一时间也忘了用over结语。 梁毅听了回答道:「别慌,我开蜻蜓一接你,over。」 梁毅关照楚嬪在仓库门口等着,自己则走回空地,开了蜻蜓一,才升空没多久,就听小嫻叫道:「哈哈,孔雀我看到你啦,over。」这回用的是基地和直升机的收发机。 梁毅将蜻蜓一飞到仓库上空,然后回答道:「就是这儿,你们开过来吧,over。」 没多久车队在仓库大门前停下,梁毅便将蜻蜓一又停回空地,再步行回来,见眾人已经进了仓库,便也跟着进去。 只见小嫻眼圈红红地,显然刚刚哭过。梁毅走上前去一面安慰她,一面对眾人道:「我建议先将两位老师的遗体移到角落去,我们必须在这儿将通讯系统架设起来。」眾人也都表示同意。 梁毅走上前去,轻轻地掀开丝被,发觉两位老师的大体仍然完好如初,除了水分蒸发皮肤有些乾皱外,一点腐烂的跡象也没有。梁毅向眾人点了点头,与孙云大忠合力将遗体连同床垫搬上平板推车,移至最远处的角落。安置好遗体后,又行了三鞠躬礼。 随后眾人就由林敏指挥,将电脑和所有电子装置全部一一组装,连显示卫星地图的大银幕都架设起来,儼然一个临时指挥所。 梁毅接通了无线电,对叶荃呼叫道:「呼叫深星六号,基地已转进仓库,over。」 无线电传来叶荃的声音道:「深星六号海豚收到,over。」 梁毅又用同一频道对丁浩呼叫道:「基地呼叫河马一,请update,over。」意思是请他报告现况。 无线电传来丁浩的声音道:「河马一飞鱼报告,已装载完毕,向扬子高地前进,预估1230抵达,over。」意思是在午后十二时半抵达。 梁毅这才发觉快中午了,小声地问林敏道:「中饭有着落吗?」 林敏笑答道:「只有乾粮。」 小嫻却突然唉唷一声叫道:「忘了带微波炉了。」 梁毅揶揄地笑道:「还忘了带冰箱呢。」眾人都不禁失笑。 梁毅恢復了正经,对着无线电说道:「基地呼叫海豚,第二批人员名单出来了吗?over。」 只听叶荃回答道:「出来了,请记下。。。」说着便报出了名单和平台号码,林敏一一记下。 梁毅随后又对叶荃说道:「今天先接两批技术人员,基地需要时间,架设许多装置才能收容更多。从明日起,建议河马一每日出勤三次,每天接载约七十五人。多了基地无法及时安置。出勤次数随时调整,也必须考量飞鱼和虾米的体能负荷。请问海豚飞鱼或虾米有意见吗?over。」基地和平台及各直升机的通讯频道都已调在一处,梁毅的话叶荃丁浩及郭大平都能听见。 孙云任国英楚嬪林敏都静静地听着,发觉梁毅虽然贵为参谋,可以直接对海豚或飞鱼下令,但言词间却礼貌周到,不忘询问对方的意见,心中都觉很佩服。楚嬪嘴上不说,心里已经对梁毅的能力和涵养刮目相看。 只听叶荃丁浩及郭大平都对梁毅的建议表示赞同,叶荃又问道:「请问明日及以后的接载人员如何决定,有何优先考虑的因素吗?over。」 梁毅想了想回答道:「除非有特别需要,我想就一个平台一个平台地轮流吧!一次载运就只接一个平台,这样比较省时间,譬如说明天接三趟,就一二三号平台各一趟,或者一三五号平台,每天轮换。至于每个平台上谁先谁后,由平台指挥官自己决定。每天哪三个平台,就由海豚决定吧,over。」 叶荃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想九号和十二号平台食水短缺,是否先从那两个平台开始?over。」 梁毅回答道:「这个我没意见,你是平台最高指挥官,由你乾纲独断,over。」梁毅陡然间用了皇上和大臣的用语,其馀人眾没听出什么,小嫻则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叶荃听了回答道:「明白,我会先跟所有平台沟通,over。」 梁毅又补充道:「提醒海豚一点,九号和十二号平台食水虽然只有两周,但撤离一批人员后,剩下的食水就能撑得更久,所以不急于先将两个平台的所有人员撤离。为了公平起见,建议还是每个平台撤离一批,换另一个平台,等所有平台都轮流过了,再回到最先的平台撤离第二批,这样也比较能够安抚各平台人员的情绪,over。」 叶荃回答道:「明白,over。」旁听的眾人再度对梁毅心思细密感到佩服。 梁毅结束了无线电通话,见林敏已将乾粮拿来分给眾人,便随手抓了一包不知啥玩意的东西,边打开边兴奋地对大伙儿叫道:「走!到扬子高地欢迎去!」 第六十五章 运筹帷幄 眾人都来到长江边的那块空地上,林敏还将一台装了电池的无线电收发机放在军用吉普车上载了过来,继续和油田及河马一保持联系。没有多久,河马一就出现在眾人的视线中,慢慢向目的地接近,最后在高地中央降落。 直升机上除了丁浩和郭大平外,一共载了二十四人,鱼贯地走下座机。当这群人踏上陆地时,都显得情绪激动,有一个还跪在地上亲吻着土地。梁毅待这些人稍微整理情绪后,才和楚嬪一同上前欢迎。这二十四位专业人员中,只有三位女性。 丁浩和郭大平则马不停蹄地,从林敏手中接过叶荃送来的第二份名单后,便又跳上河马一扬长而去。 楚嬪以指挥官的身分对到来的二十四人表示欢迎后,简略地介绍了包括梁毅在内的其他八人,然后就将分配工作的任务交与梁毅处理。 梁毅先问眾人是否需要饮食,大家都表示不必,于是就领着大伙儿往仓库行去。进了仓库后,梁毅便告诉眾人道:「这是我们基地的指挥中心,也是今晚大伙儿的歇息场所。」眾人向四周环视,发现除了中间部分架了许多电子设备外,其他地方都堆满了仓储货物,根本没有空间安置眾人,也没有寝具床铺之物。只是大家对仓库的情形已经有大概的了解,所以对这些情况并不惊讶。 梁毅问眾人道:「哪几位是汽车驾驶?」从人群中站出了五个人,四男一女。 梁毅问道:「会开大型货卡吗?」五个人都点了点头。这时孙云也站出来说话道:「也算我一个吧!我起码能开小货卡,多少帮得上忙。」 梁毅笑了笑对眾人说道:「这位是南京大学的孙教授。」这二十四人都挺年轻,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四十来岁,见到这位长者自愿帮忙,还是大学教授,都不免心生敬意。 梁毅又问眾人道:「哪些是负责搬运的?」站出了七个身强体健的男士,孙云将大忠也拉了进来。大忠比这七个人都来得高壮,直如鹤立鸡群。 其他的技术人员也被一一分开,有专门处理电器焊接的,车床模具的,架床搭棚的,房屋整修的,仓储管理的,挖掘掩埋的,水管马桶的,还有两个厨师。 梁毅对眾人说道:「今天各位的任务,就是把这间仓库改装成临时收容所。得先把仓库里面的东西弄出去,再从外头运必要的零件设施进来。」顿了顿继续说道:「这只是开始,以后还有陆续抵达的人员,我们必须扩充到其他的仓库去。」接着又补充道:「这间仓库不仅是收容所,还是临时指挥中心,另外还得隔间储存物资,从外面运来的各种零件补给不见得能立刻用到,还得分门别类储存起来。」 梁毅先将负责搬运的八人分成两组,其中一组四人负责把仓库内原先储存的货物运到外头,将仓库空间腾出来。仓库原来就有几台搬运用的起重推车,所以不是问题。但梁毅特别关照,清出去的货物最好运到江边较广阔的地方弃置,以免阻碍仓库四周的交通,当然扬子高地必须留出来,从高地到储油库的道路也得保持畅通。梁毅又特别提醒四人,角落有两位老师的遗体,工作时务必特别留意。四人领命而去,仓库内顿时热闹起来。 接着梁毅要负责各种专业的人员列出所需物资清单,然后分别交给五位驾驶,让他们到市区的超商或专卖店搬运。每位驾驶发给了一个军用手电筒和一台手提无线电对讲机,每个人也取了个代号方便通讯。楚嬪梁毅林敏也都各拿了一台对讲机,用于统筹联络。梁毅还交待眾人,在仓库四周寻找可用的车辆,避免路上已经拋锚没油的车子。由于搬运人手不够分配,只有三位驾驶各分到一个,梁毅就让他们负责较大型的机件如床架门板木条等物。梁毅又将大忠分给了孙云,和其他两位驾驶负责搬运食水衣物被褥卫生用品等较轻的东西。梁毅又命孙云宋璇璇和小嫻分别载运驾驶和工人,到仓库四周寻找车辆,这比用徒步搜寻要快得多。 然后任国英加入了两位厨师的行列,负责提供膳食,只是目前车辆才刚出去,没有食物,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有暂时间着。负责电器焊接架屋整修的也在等待器材,所以也无事,梁毅就让他们找位子坐下,先行规划工作。 梁毅对两位负责挖掘掩埋的人说道:「我们有三具遗体要处理,得找个地方挖掘墓穴。」三人用卫星地图在江边找了一块看似风水还不错的宝地,便让两人前往动手。铲子等工具仓库有现成的,不成问题。梁毅又用对讲机通知其中一位配有搬运工的驾驶,请他顺道去抬三副棺材回来,只是何处有棺材店,梁毅也不清楚。由于梁毅过去在自己的电脑上从未搜寻过棺材店,所以网路瀏览器的库存资料上也没有。梁毅只得交待司机,尽力而为。 最后是两个负责接水管和通马桶的,梁毅给他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将仓库内男女厕所的马桶打通。 这两人看来和梁毅年纪差不多,都生得短小精干,但其貌不扬,一个较胖一个较瘦。梁毅直觉这两人有点像古早黑白影集里的劳莱与哈台,尤其那个胖的看起来就是比瘦的要聪明些。 两人自我介绍,梁毅楚嬪等人听了都不免笑出声来,较胖的叫郝大通,瘦的叫丁小通,真是名符其实,妙到毫颠。两人果然是一伙的,称兄道弟,同进同出,过去合伙开一间水电行。虽名为水电行,但两人只精通水,不精通电。后来加入油田工作,就负责平台的各项水管工程,红尘发生时两人都在四号平台。 梁毅一脸狐疑地问两人道:「两位真叫这名字吗?」 郝大通率先笑答道:「哈哈!当然不是。俺原名叫郝达,发达的达,开的水电行叫达通,达通和大通发音都通,所以乾脆就叫自己大通啦!」郝大通操山东口音,达字和大字根本就混淆不清,这番解释直引得眾人鬨笑。 然后轮到丁小通解释了:「我名字倒有一个通字,叫丁兴通,自从加入老大的水电行,他叫大通,我就只有叫小通囉。」丁小通倒是一口标准汉语,只是他缺了一颗门牙没补,说话有点漏音,听起来挺滑稽,眾人也不禁莞尔。丁小通还补充道:「我跟飞鱼还是本家兄弟哩!不过没亲戚关係。」飞鱼名叫丁浩,和丁小通同一个姓。 梁毅特别关照道:「男厕所内还有一具遗体,而且情况不怎么好。。。」想了一下说道:「不如我叫地鼠他们先将之移走。」地鼠是负责挖掘的两人中一人的代号。 郝大通想了想说道:「不必啦!地鼠已经出发了,叫回来浪费时间,俺两处理得俩。」山东土语,俩字就是了字的意思。 梁毅听了,满怀感激地说道:「那行!男厕所旁有一个边门,先把他移到门外空地即可。」两人于是领命而去。 一个多小时后,装载物资的车队陆续回来,于是整个仓库都动了起来。接着河马一又接来二十四名技术人员,除了增加原来各团队的人数外,还有新的技术如清洁,製图,油漆,煤气,电子通讯,连锁匠都有。 梁毅于是将车队再度派出去,按照各技术部门需要补充物资,并指示各项工作。清洁工负责洗刷打扫,製图工配合厂房人员绘製工程草图,电子通讯派给林敏做辅助,煤气工负责燃料的安排,油漆工暂时没大事,梁毅于是派他将扬子高地周边漆上白漆,并将仓库来往高地和储油库等道路漆上路标。锁匠则有重任,负责给储藏武器的房间配上顶级安全锁及钥匙。另外任国英等开始埋锅造饭,梁毅特别指示工作人员隔出一间临时厨房来。总而言之所有的人员都动了起来,梁毅也忙得不亦乐乎。 丁浩看看时间还早,本想再出勤一次,但梁毅劝阻了他,一方面要他和郭大平多休息以储存体力,另一方面也说明仓库一时间容纳不下这许多人。丁浩不再坚持,但他间不下来,便到处帮忙打杂。郭大平则没那么勤快,居然和小嫻一起逗着奇奇玩耍,梁毅也不以为意。 之后地鼠回报,墓穴已经挖好,梁毅于是指示眾人将两位老师和大臣的遗体分别入殮,再将棺木运到墓地安葬。由于非常时期,也没鲜花香烛,眾人就鞠躬了事,小嫻又忍不住哭了出来。一时间也没有墓碑,梁毅就请油漆工在木条上漆上名字,插在墓穴上。小嫻本来对大臣和两位老师的遗体并排安葬有意见,但梁毅劝说人死如灯灭,一切恩怨了结,而且也不好教地鼠等人重新挖掘,小嫻只有作罢。 此时天已傍晚,眾人回到仓库,任国英等人从厨房端出了晚餐。由于人数近六十人,林敏又一直忙着通讯联络,没时间准备像西湖醋鱼那样的精緻餐点,所以晚餐以现成的冷冻水饺热熟了为主,配以一些不太需要料理的蔬菜水果。只是除了梁毅等人外,这些人困在平台上,吃了几个月的乾粮,嘴里都要淡出鸟来,水饺简直就是天外之物,珍饈美味,每个人都吃得齿牙生滋,频频叫好,有些人还感动地掉下泪来。任国英特别多准备了食物,还是给眾人扫得精光。郝大通丁小通撑得不能动了,抚着肚子瘫在座椅上,一脸满足样,令人忍俊不禁。 晚饭后负责安设床架及装置隔间的继续忙活,一眾人等也跟着帮忙,终于将仓库改装成像样的临时收容所。梁毅发觉这两批技术人员果然专业,无论是仓储的隔间,厨房的流理台,或是临时架起的卧床,都打理得坚实牢固,整齐清爽。这些工作人员还细心地用塑胶屏风间隔出男女卧房,并将大忠睡的床特别加固,处理得有条不紊。许多事情都是他们自己别出心裁完成的,不需要梁毅监督或参与。这让梁毅开始体会到,授权信赖与眾志成城的含意。 唯一工作不顺的是大通和小通,两人先通男厕所,通了半天还是不通,已经有人内急了在厕所外催促。两人于是暂时放弃男厕所,先通女厕所,总算在催促人员崩溃前通了女厕。一行人排队上厕所,暂时也不分男厕女厕了。这番忙碌,已到了傍晚,两人带着一身臭味吃饭去。不过眾人三月不知水饺外,各个狼吞虎嚥,竟也没闻出两人身上的异味。 晚饭吃撑了,两通赖在椅子上足足有半小时,直到肚里食物稍微消化了些,才重新动工。梁毅也没催他们,反正已经有一个厕所通了,情况没那么紧急,而且撑着肚子进厕所弄不好会让他两反胃,所以就由他们休息够了再说。 如此足足又过了两个鐘头,才见大通小通浑身污秽地出来。任国英见状,立刻拿了一些新运进来的衣物,让他俩换上,原来的衣物乾脆扔了。梁毅这时才发觉,洗衣机烘乾机都没有,于是嘱咐负责电焊的人员,明日将仓库后进的厂房腾出一间来,当做洗衣间,并要求车队明日去电器行搬许多洗衣烘乾机回来,顺道弄几个大型冰箱,小嫻还嘱咐了微波炉,烤箱,电动开罐器等物。 梁毅笑说道:「乾脆整个电器行搬回来得了。」惹得大伙儿鬨笑。 梁毅又发觉还忘了垃圾桶,开罐器,刮鬍刀,梳子等日常用品,于是纷纷记下,等明日再行补齐。 大通小通换了乾净衣物回来,只听大通没好气地骂道:「他奶奶的哪个缺德鬼,在马桶里塞了那些鬼玩意,害老子费了那么大劲,还得凿开地板拉下水管才通得。」 梁毅听了问道:「都是哪些东西塞在马桶里?」 大通齜牙裂嘴地诉说道:「鞋子,碎布,还有泥沙,存心木乱,楞缺德!」郝大通一口山东腔,鞋子听起来像街子,后两句意思是存心捣乱,很缺德之意。 梁毅又问道:「你是说有人故意将马桶堵住?」 大通又说道:「可不?哪有人用鞋子擦屁股的?准是得为的!」得为就是故意的意思。 梁毅闻言大惊,望了小嫻一眼,两人同时迸出「将军」二字。这将军存心挑唆皇上,这等坏事八成是他干的。只是现在事过境迁,两人都已恶贯满盈,也就无从追究了。 这些技术人员都是干体力活的,经过一天忙碌,各个筋疲力竭,没多久几乎全数倒在临时床铺上呼呼大睡。 梁毅看着他们,心有所感,只听丁浩在旁感叹道:「你知道在油田平台上,床铺都是上下起伏的吗?现在终于睡在有实在感的床上了!」 梁毅听了,知道丁浩说的是平台在海上,与海浪载沉载浮,没有陆上平稳。梁毅驀然想起一事,便问丁浩道:「对了,飞鱼!我见过的鑽油平台,上头一大堆设施,你们的平台怎么都是平平的,尽在海平面下做文章?」 丁浩听了,神祕地微笑道:「咱们其实不是鑽油平台,说鑽油平台是掩人耳目的。」 梁毅听了大惊问道:「那是什么?」 丁浩缓缓说道:「海上避难所,就是针对红尘设的。详细情形是顶级机密,我也不很清楚,但应该是最高当局为防万一,以中国石油做掩护,在海上做的装置。每个平台在海平面下都有一个很大的避难空间,十四个平台加起来可以容纳十万人。」 梁毅吓了一跳,继续追问道:「既然是避难所,为什么要建在海上,建在陆地上不是更安全更方便吗?」 丁浩又解释道:「我的层级不高,只能猜测。我想陆上也有,当初的考量,是以为红色天空的异相是渐进式的,可能最终会造成气候大改变,或者引发飢荒或瘟疫等。因此到处建造避难所,是为了一但问题浮现可以避难。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世界末日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梁毅又问道:「那陆地上的避难所在何处?有生还者吗?」 丁浩摇头说道:「不知道,我只是猜测,当局不应该只在东海建造避难所,至于陆上有没有,在哪里,我不晓得,有没有人生还也不清楚。不过因为我们的在海平面下,必须完全封闭阻挡海水,所以躲过了红尘,陆上的避难所未必有相同严密的装置。」 梁毅又连珠炮似地问道:「既然不是鑽油,你们在那儿做什么?既然可以容纳十万人,为什么只有一千多?其他工作人员知道你们的油田是假的吗?」 丁浩一一回答道:「避难所还没建造完成,有许多工作我们要做。因为灾难还没来,没理由现在就收容难民。至于大部分员工原来都不知道,红尘发生后,我们才告知真相。」 梁毅还是没完,又问道:「红色天空从一开始到红尘爆发,也不过半年时间,你们就能在大海上建造出十四座假平台来?」 丁浩耐心地回答道:「平台是从中南美洲买来的,将废弃的鑽油平台地面上的装置都拆了,把平台用拖船拖过太平洋。」 梁毅听了,倒吸一口凉气,万没想到这中间还有如此错综复杂的关係。眼看天色已晚,顾虑到丁浩明日还要出勤,也就不再打扰,向他道了晚安。 梁毅习惯晚睡,此时还不到就寝的时间,于是信步踱到仓库外头,看着满天星斗发呆。 过了一会儿,听到背后脚步声响,梁毅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果然身后响起了熟悉温柔的声音道:「大少爷,这么晚了,做夜猫子吗?」 第六十六章 面授机宜 梁毅头也不回,继续看着天上的星星,学着楚嬪的语气回答道:「大小姐,这么晚了,做夜猫子吗?」 楚嬪听了微微一笑,没有立刻回答,她现在早已习惯梁毅这般开玩笑了,何况是她自己先叫人家大少爷的。 梁毅也没立即说话,继续看着星星,脑里千头万绪。 楚嬪看出梁毅有心事,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又有啥事烦心啦?」 梁毅还是没回头,沉吟着回答道:「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看起来心绪颇沉重。 楚嬪不解地问道:「怎么回事?你今天的表现挺好的呀,,,」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我挺佩服的,你运筹帷幄的能力超乎常人,令人刮目相看。」 梁毅听楚嬪如此称讚他,终于转头望着楚嬪,嘴角开始浮现顽皮的笑容。 虽在夜色里,但仓库门口点着一盏灯,楚嬪还是看到了梁毅那副将笑未笑的模样,不等梁毅开口,便正色地说道:「我是认真的,不许你胡说八道。」 梁毅听了,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是是是,指挥官,我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楚嬪听了,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话,是离开崇明岛基地前楚嬪笑骂梁毅的。 只见梁毅又说道:「今天才是个开始,明天以后陆陆续续有更多的人撤下来,都要塞到这基地里,一千多人可不是个小数目。」 楚嬪听了问道:「你是担心管理不了这一千多人?」 梁毅听了点点头,反问楚嬪道:「你管过一千多人吗?」 楚嬪摇了摇头,一边思索一边回答道:「不过我看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行,你的指挥挺好,这些人也都挺听你的。」 梁毅未置可否,继续说道:「今天只有六十人,六十人和一千多人可是有很大的差别。而且大部分的人都还会奉公守法,但只要人群里有几个像六号平台那个王栈,就可能引起很大的麻烦。」 梁毅停了停又接着说道:「过去不管是在油田或任何地方,管理几千人都不是问题,因为你的背后还有上司,还有法律。就算你管不住,还可以求助于上司,或诉诸法律。」顿了顿又说道:「但现在什么都没了,你的背后无从依靠,只能靠自己,你挡不住,没有人能帮你挡。」 楚嬪知道梁毅担心的不无道理,想了想说道:「只是根据叶荃所说,王栈已经被控制住了。」 梁毅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叶荃所说的控制住是什么意思,大概是暂时监禁吧?我觉得叶荃似乎有事情瞒着咱们。」停了停又继续说道:「但就算现在控制住了,那也是在平台上,到了陆地上总不能一直关着吧?」 楚嬪听了不由得也担心起来,皱着眉头问道:「你是怕他出来了又闹事?」 却见梁毅摇了摇头回答道:「我并不是怕王栈这个人,他其实没做什么坏事,可能是在平台待了太久情绪失控,何况还捱了我一枪,算来还是我欠他的。」 楚嬪听了一时想不清楚,便继续问道:「那你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梁毅伸手拖着下巴,噘着嘴说道:「我担心的是咱们无法服眾。。。」 楚嬪看着梁毅,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梁毅瞪着楚嬪,面色凝重地问道:「首先,你不过是空军上尉,凭什么做一千多人的指挥官?丁浩过去的官阶就比你高。。。」 梁毅还没把话说完,就见楚嬪瞪着双眼气嘟嘟地叫道:「是你要我做指挥官的,我还不想做呢!你要不服你来做,或者让飞鱼来做,我才不希罕这捞什子的指挥官呢!」 只见梁毅猛摇脑袋,一脸委屈又无奈地说道:「大小姐,你急啥呀?我这是比喻,又不是说我或丁浩不服。我对你服得五体投地,丁浩也没意见,你别这么敏感行不行呀?」 楚嬪听了,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早说嘛!」停了一下又说道:「其实我是真不希望做这指挥官的,当初还不如你来做。」 梁毅又猛摇头道:「太迟了!再说你别小看这个上尉军衔,这是你做指挥官唯一的依据。我来做根本无法服眾,平民百姓有什么资格自认指挥官?」 楚嬪听了不解地问道:「那你刚刚的比喻,说我空军上尉凭什么做指挥官,又是何意?」 梁毅解释道:「一千多人中龙蛇虾蟹都有,说不定真有人不服,拿这个来反你。」停了停又说道:「到时咱们如何反驳?你总不能一受激,就说我不想干指挥官你来干这种话。你要知道,我们的指挥权关係着一千多人的命运。若把这指挥权轻易拱手让人,要是给像王栈或皇上那样的人来做,后果不堪设想。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不得不慎。」 楚嬪听得有点胆战心惊,看着梁毅问道:「所以呢?」 梁毅盯着楚嬪,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所以呀,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能放弃这个指挥官的职位。」 楚嬪深吸了一口气,这些道理她倒是没有想过。 只见梁毅继续说道:「只是这个指挥权,也不是咱俩说说就能保得住的,咱们得想法服眾,并且建立自己的威信及指挥团队。」 楚嬪静静地听着,梁毅继续说道:「我们必须建立起自己的班底,培养可以委以重任之人,譬如说叶荃,丁浩,孙教授,林敏等人,让他们专门负责某些方面的事务,并在基层建立起人脉。」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至于你嘛,只管下令就行,事情交由底下的人去执行。没事就到各仓库去走动视察,嘘寒问暖,建立亲民爱民的形象。另外你得任命一个秘书,专门处理身边的琐事,平常没事就跟着你到处走访。有个秘书在身边,更增加指挥官的气派。」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宋璇璇不错,她年纪比你稍轻,看起来形象能力也不差,说不定还可以做指挥官的发言人。」 楚嬪听梁毅洋洋洒洒地说了这许多,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皱着眉头抗议道:「你这是在玩选举吗?搞这许多噱头,咱们又不是美国或台湾。」 梁毅不慌不忙地摇头说道:「这不甘美国或台湾的事,他们现在还存在不存在都不知道。这也不是噱头,现在是草莽时代,指挥官威权建立不易,形象很重要。」停了一下又说道:「当初找你做指挥官,除了你是上尉之外,也是因为你形象很好。人长得高大漂亮,一看上去就有服眾的魅力。」见楚嬪似乎又有意见,梁毅抬手制止,继续说道:「别小看这种外貌形象,若找个獐头鼠目,尖嘴猴腮的人来做指挥官,他就无法服眾。」 楚嬪听得张口结舌,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只听梁毅继续说道:「凭良心讲,我的能力也不错,长得也不赖,可是就是没有你那种迷人的领袖气质。」说着伸手挺着大拇指说道:「你,楚嬪,就是天生的领袖模样,指挥官之职非你莫属。」 楚嬪听了,知道梁毅是认真的,摇了摇头轻叹道:「做指挥官还真难唷!我可没把喔。」 梁毅听了笑道:「我也是第一次做参谋,指挥这么多人,咱们互相扶持,互相学习吧!」 楚嬪听了回答道:「可是我看你做得挺好的,无论是叶荃丁浩还是大通小通,你都指挥调度得很好吶!」 梁毅听了,又顽皮地笑道:「谢谢指挥官夸奖!」停了一停,又收起笑容正色对楚嬪说道:「讲到这儿,我还得对你面授机宜一番。。。」 楚嬪静静听着,只见梁毅继续说道:「你看我平常随随便便,喜欢跟人说笑,这也是搏感情的方法之一。跟底下的人打成一片,甚至哥儿相称,做起事来方便得多,人家也会和你推心置腹。」 梁毅话锋一转,看着楚嬪说道:「但这是做参谋的手法,指挥官绝不能这么做!」 楚嬪再度睁大了眼睛,只听梁毅继续说道:「我是做事的,你是做官的,听懂我的话吗?」楚嬪猛摇头。 梁毅笑着解释道:「做事的得带头,有些事情还得自己先动手,光靠权威没用。只用权威,他们就算当面听你的,私底下却蒙混打马虎眼。你跟他称兄道弟,没事还陪他喝喝酒聊聊女人,做事时他才会跟你一起卖命。」见楚嬪又瞪大了眼睛,梁毅忙更正道:「行行行,喝酒聊体育,不聊女人!」 只见梁毅继续他的长篇大论道:「指挥官形象很重要,而且必须建立威信。你若和人家称兄道弟,如何建立起威信?你平常若和人家嘻嘻哈哈,人家也与你嘻嘻哈哈,你如何贯彻命令?说不定人家都骑在你头上了,没大没小,你就完全指挥不动了。所以身为指挥官,不但平时得举止端庄,不苟言笑,还得跟底下的人保持距离,如此才能建立威信。」 楚嬪听了,大为不同意地问道:「你这不是在教我做皇帝吗?」 却见梁毅摇头晃脑地回答道:「也是,也不是。打天下和治天下是两回事。当初汉高祖刘邦,明太祖朱元璋都是草莽出身,打天下时和诸将领席地而坐,饮酒吃肉。打下天下后,便坐在皇帝宝座上,受群臣朝拜。这要是还和诸将领席地而坐,那皇帝威严何在,如何贯彻命令,治理天下?」 楚嬪再度听得目瞪口呆,只见梁毅继续说道:「但就算皇帝,也有好坏之分,你可以做唐太宗或康熙,也可以做武则天或慈禧。」梁毅停了停,继续解释道:「我也不是要你成天摆着晚娘面孔,对属下颐指气使。你还是做你自己,继续关心别人,听底下人的意见,但就是得和我不一样。」 楚嬪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只听梁毅又说道:「具体如何做,我心里也没个谱。咱们见机行事,原则把握了,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楚嬪听了,思索了半天,忍不住问梁毅道:「你这些领导统御之术,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 梁毅笑道:「一方面是读歷史书,如柏杨的中国人史纲,对这些权谋之术阐述得很详细。一方面是惨痛经验,这个仓库原来的头头就是那个皇上,他虽然恶毒,但御下之术高明得很,我从中学了不少。」顿了顿又说道:「另一方面是工作经验,我过去所在的软件公司曙光资讯,我担任团队组长,顶头上司也是个女的,名叫萧辰,比我还年轻。。。」停了停又顽皮地说道:「不过没你高,也没你漂亮。」 楚嬪瞪了梁毅一眼,但没有打岔,让梁毅继续说道:「我对组员就是称兄道弟,没事喝两杯谈谈,,,体育。」梁毅狡詰地笑了笑又接着说道:「有事带头衝,所以整个组里气氛很好,他们都叫我老大,做起事来都特别卖劲。」 梁毅又说道:「但萧辰就不一样,她虽也很关心底下的人,但平时不苟言笑,也不会和我的组员随便打哈哈。她颁布命令时表情严肃,底下的人对她是又敬又畏,如此命令下达,才能彻底执行。当然我们两个关係很好,她有事会透过我转达下去,我的人有事也是请我上达。」停了停又说道:「我是,嘿嘿,唯一敢和她开玩笑的人。也因为只有我一个敢和她开玩笑,我的权威也跟着建立起来,因为底下的人都知道我和大头头关係良好,对我也就言听计从。这个嘛,嘿嘿,也算是狐假虎威吧!」 楚嬪听了不禁莞尔,梁毅所说的萧辰,就是现在的她,梁毅也是唯一一个会和她开玩笑的人。楚嬪心中不得不佩服梁毅,这些学问她还是第一次领教。只是学问归学问,如何运用却是更大的学问,楚嬪还是担心地问道:「若是这些都做了,还是有人不服,存心要反你呢?」 梁毅听了,严肃地回答道:「只要是咱们在理,真不行,只有诉诸武力!」说着拍了拍腰间的配枪。 楚嬪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听梁毅继续说道:「当然这是最后不得已的办法,只要大部群眾站在我们这边,我们执法有据,就不用害怕。」顿了顿又补充道:「也因为如此,我们必须管制好武器弹药。这种草莽时代,枪桿子就是力量,谁的拳头大谁就赢。」楚嬪听了,顿觉胆战心惊,但也明白梁毅所说,退此一步,即无死所的可怕道理。 梁毅谈了这么多,也开始觉得累了,眼看时间不早,便对楚嬪说道:「睡觉去吧!明天起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 楚嬪听了,便和梁毅走回仓库。男女生的卧铺是用屏风分开的,楚嬪向梁毅道了声晚安,便逕自朝女生的卧铺走去。此时大部分的人都已就寝,仓库只有几盏小灯照明,显得昏昏暗暗地。 楚嬪正打算歇息,却见小嫻和黄晓君正从仓库另一边行来,手里还抱着奇奇。两人见了楚嬪,脸上都露出诡异的笑容。 楚嬪小声问道:「你俩怎的还不睡?」 黄晓君笑着解释道:「奇奇换了新环境,显得不安分,到处乱跑,咱们怕牠吵到别人,所以就把牠抓回来啦!」 小嫻却调皮地笑说道:「楚姐姐和梁大哥不也聊得挺晚的吗?嘻嘻!」黄晓君也跟着笑出声来。 楚嬪见这两个女娃娃笑容诡譎,猛然醒觉这两人怕是误会了,立刻正色地说道:「我和梁大哥是在谈正事哩!」 小嫻听了,装模作样地「哦」了一声,黄晓君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楚嬪还待辩解,却听小嫻小声地说道:「梁大哥足智多谋,幽默风趣,楚姐姐若是喜欢。。。」 楚嬪听小嫻越说越不像话,瞪着小嫻低声斥道:「吴语嫻,再胡说八道,我关你禁闭。还不给我回去睡觉!」 小嫻听了,又装模作样地应了声是,便和黄晓君回自己的卧榻去了,两人还一路低声嘻笑不已。 楚嬪登时一肚子莫名其妙,心想这回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楚嬪宽衣解带躺在床上,耳中又响起小嫻最后说的话:「楚姐姐若是喜欢。。。」 楚嬪想了半晌,猛地摇了摇头,不屑地冷笑,自言自语道:「不可能,我怎会去喜欢那个比我矮的痞子无赖?」 第六十七章 全面佈署 第二天清早,丁浩和郭大平便驾着河马一出勤去了,梁毅也忙着指挥工作人员寻找其他仓库,以接纳即将到达的更多人员。所有大小的车辆也都派出去,运回来各种大大小小的器材零件及必需品。 负责策画改建仓库的领头是一个代号金刚的大个子,虽没有大忠那么高壮,但已比一般人略胜一筹。他在原来的仓库两旁转了一圈,回来向梁毅报告,左边的一间仓库是放大型机械的,一时间找不到搬运的器械或车辆,右边的那间仓库倒是可以。梁毅于是责令金刚开始改装右边的仓库,同时为了方便称呼,梁毅开始对仓库进行编号,原来的仓库自然叫一号仓库,右手边的新仓库就叫二号仓库。梁毅还特别嘱咐负责油漆的人员,在仓库大门和四周围墙上都漆上大大的阿拉伯数字,以利辨认。 大通和小通在二号仓库工作了一阵,就回来向梁毅报告,说人数急遽增加后,用水会出现问题。上海的自来水厂早已不再运作,没人知道如何将之復工,甚至连在哪里都不晓得。而且全上海目前只有仓库基地有人住,没理由修復自来水厂给全上海地区供水。仓库水塔上的水是从市区的自来水管抽的,但迟早会没水可抽。大通小通的意见,基地必须自行解决水源,最好的来源自然是近在咫尺的长江。 梁毅派给大通小通一辆汽车,让他们自行到长江边去打探研究。一个多小时后,两人欣喜地回来报告,和二号仓库并排最靠长江边的一座建筑,原是造纸工厂。纸张製作需要大量用水,工厂有现成的抽水设备,直接从长江抽水。唯一的不足是纸厂用水不适饮用,也没有过滤装置,但大小通认为难度不大,只是需要许多工具材料,还要一些帮忙的人手。 此时正好河马一从九号平台载回了第一批二十四人,楚嬪梁毅等人至扬子高地迎接。九号和十二号平台原来食水告罄,让梁毅和楚嬪空投食水才度过难关的,这些人员已经过了一个多月饮食严格管制的日子,严重地营养不良,身子也很羸弱。叶荃来电说第一批都是健康状况最差的人员,其中女性佔了大半。梁毅将他们先安置在一号仓库现成的床位上,任国英带领管炊事的紧急备製食物送来。但叶荃医官特别指示,仅让每个人先吃少许的食物,否则长期饥饿的胃一但经过暴饮暴食,立刻要出人命。宋璇璇是基地唯一的护士,也只有她具备较完善的医学知识,梁毅于是派她来照顾这些羸弱的人员。梁毅原来指望能从这些人中调出一些帮忙大通小通,见这些人各个面黄肌瘦,弱不禁风,只有作罢。 河马一继续出任务,预计接下来的一批是从十二号平台撤来的,情况怕也是同样糟。此时昨日撤下的四十八名工作人员都已派上用场,不是在二号仓库忙活,就是跟车队出勤载运物资,梁毅一时间觉得左支右絀,调不出人手来。楚嬪身为指挥官,也只能在一旁打气,对人力短缺的问题无能为力。林敏负责通讯,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小嫻和黄晓君跟着宋璇璇照顾刚撤下来的人员,也拨不开时间。 梁毅一边筹画,一边调出卫星地图,边看边问大通小通道:「造纸厂和二号仓库之间,少说也有四五百公尺的距离,连接两边的水管怕是要大费周折吧?」 只听大通指着卫星地图回答道:「造纸厂和二号仓库之间还有两间大仓库,仓库里的水管应当都是现成的,俺们只要将几个仓库之间用水管连通即可。若是这两间仓库也能改装成收容所,那就更好咧,水管一个接一个,一通到底。」 梁毅听了大为讚许,想了想后,用手提无线电对讲机把金刚叫了过来,对他说道:「你把二号仓库的工作交代下去吧!」说着指着卫星地图说道:「你和大通小通一起,在这附近勘查,寻找其他可供改建的仓库,尤其是造纸厂和二号仓库之间的这两间。」停了停又说道:「预计一个仓库可以容纳两百个床位,我们还需要六个仓库。此外人员越来越多,一号仓库内的厨房和洗衣房很快就会不敷使用,必须另觅他处。」 金刚点头应命,对梁毅说道:「我还得带製图组的大宝前去。」梁毅自然同意。 金刚和大通小通出去,没多久又回来说道:「咱们有四个人,还有许多测量器材,他们的小汽车不够大,最好有一台小货卡。」 梁毅立刻想到了孙云,正巧看到孙云和大忠走进来,便迎上前去说道:「孙教授,他们几个想借您的小货卡一用。」 孙云问明来意,爽快地说道:「乾脆我载你们去吧!我是学化学的,对居住环境的卫生安全多少有些研究,可以帮你们顺便做做环境评估。」梁毅自是喜不自胜。 金刚听说孙云是大学教授,立刻肃然起敬地说道:「让教授替咱开车,咱们担当不起。」 却听孙云大声反驳道:「你这么说可不对啦!现在什么时候了?大学教授顶个啥用?还不如一个技工来得实在。」说着便推着金刚等人向门外走去。 梁毅见状,跟在后头向眾人笑说道:「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孙夫人也是教授,现在在厨房当差,你们的伙食都是她带人料理的。」 金刚听了大为叹服,边走边高声说道:「难怪伙食这么可口,咱们真有福气啦!」几个人一阵嘻哈,走出仓库去了。 一天很快地过去,河马一按照计画从油田撤下了三批人员,都是健康状况最差的。有些人在床上躺了一天都爬不起来。好在这些人大致都是饿出问题来的,慢慢调养也就没什么大碍。二号仓库经过一天的忙碌,已经安置了近百个床位,足以容纳撤下来的人员。只是人数增加,厨房的负担加重,任国英带着两个厨师,几乎忙了一整天都没歇息过,眾人吃饭还得分批进行,无法一次完成。 金刚经过一整天的勘察测量,提出了相当完善的计画,在大卫星地图上向楚嬪及梁毅报告。造纸厂因为湿气太重,不宜人居,只能做供水用途。造纸厂和二号仓库之间的两间厂房条件都不错,可以改装,梁毅便将之编为三号和四号仓库。 一号仓库左手边就是大型机械厂,无法使用,但从机械厂一路往长江边还有两间仓库,条件也行,便编为五号和六号仓库。一号仓库往长江边的方向,也就是三号和五号仓库之间,并排着两间较小的仓库,左边那间已经废弃,残垣断壁,不堪使用,金刚建议调来怪手将之夷平,以方便仓库和扬子高地之间的交通。右边那间仓库也已废置,但状况还行,只是四周墙壁没有窗户,不适合人居,金刚建议将一面墙打掉,成为开放空间,把厨房洗衣间移到那儿。另外由于仓库过去都是储物,人员不多,所以卫浴设备有限,现在一间仓库要容纳近两百人,明显不敷使用。金刚建议可以在这间仓库后方开闢一整排男女浴厕,以解决其他仓库浴厕不足的问题。 至于再往长江边过去,也就是四号和六号仓库之间,则是一片高低不齐的废置地,再过去就是扬子高地。金刚建议将那块废置地剷平,一半作为停车场,避免大小车辆将仓库间的道路阻塞,另一半可以作为基地人员集会之处。如此设计,将扬子高地到一号仓库之间连成一气,宛如一座小城。至于还需要一间七号仓库,金刚说目前不急,在周边再找一间现成的仓库即可。 梁毅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讚叹道:「金刚你真了不起,计画得这么周详!」楚嬪林敏等人也都在旁听着,同样露出讚许的笑容。 没想到金刚竟然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没没,大家一起策画的!」还特别拍了拍大宝的肩膀,眾人都为之一笑。 此时却见孙云脸色凝重地走进来道:「指挥官,梁参谋,有件事情比较棘手。」 眾人都回过头来望着他,只见孙云指着卫星地图说道:「从这里往西北,也就是五号仓库的左手边,间隔约五百米处,有一座化学储存厂,里面尽是些带有剧毒的化学物品。」 眾人一听,心中都为之一震,心想好不容易安顿下来,难不成又得撤离另寻新址? 梁毅率先问道:「有即时的危险吗?或是否可以清除?」 孙云摇头说道:「倒没有即时危险,但也无法清除。」顿了顿继续解释道:「那些剧毒物必须有特殊装备才能清除,不过工厂本身对化学物做了不少安全包装,基本上对基地没有威胁,只是必须防火。若是小火无妨,大火可将安全包装引燃烧毁,将剧毒物质释出。」 梁毅看着卫星地图又问道:「这间化学厂和五号仓库之间还隔了三间大型仓库,有什么安全顾虑吗?」 孙云说:「没有,但为安全起见,往那个方向的仓库便不要使用。」 梁毅听了,又在地图上指出储油库的位置,问丁浩道:「飞鱼,储油库和化学厂在同一个方向,这里有何安全顾虑吗?」 丁浩望着地图沉吟道:「看上去距离还远,而且因为是储油库,安全措施都是挺完善的,除非有人鑽进油槽去点火,否则不容易酿成灾难。」 梁毅听了立刻问道:「那若真有人鑽进油槽点火呢?」 丁浩微哂道:「那他自己得先炸成碎片了。」眾人发出了笑声。 梁毅沉吟了一下,对孙云说道:「孙教授,您是负责调派车辆的,明儿个找人去开一台消防车回来,连消防衣等装备也一併带回,以应不时之需。」眾人听梁毅说要去开一辆消防车回来,一开始都觉得好笑,但看梁毅表情认真,一点都不似开玩笑之意。而且大伙儿仔细一想,一千多人的住处,消防车确实也是需要的,也就无人再觉得有何可笑之处。梁毅又吩咐锁匠将化学厂上锁,还令油漆工在厂房四周漆上骷髏头的标志示警。 只见孙云从上衣口袋掏出了一个小记事本,用笔记下。梁毅看到笔记本上一页一页密密麻麻地记了一大堆东西,对孙云的细心感到钦佩。孙云却推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所以随身带着笔和记事本,凡事都得记下。 接下来的八九天,基地的人数迅速膨胀,从油田陆续撤下的人员已达六七百人,每个平台都有近三分之二的人员撤离。叶荃是油田总指挥,自是最后一批撤离,目前还和各平台的指挥官留守海上。留在平台上的人员健康状况都颇佳,虽然也归心似箭,但大伙儿都还遵守秩序,耐心等待。梁毅从撤下来的人员口中打听到,叶荃除了让九号和十二号平台的人员先行撤离外,其馀平台撤离顺序竟然是用扑克牌抽籤决定的,还将过程录製下来传送各平台。此方法虽有点滑稽,却不失为最公平的办法,杜绝悠悠之口。 仓库改建的工作已接近完工阶段,七号仓库就设在二号仓库的右手边,虽离基地中心点稍远,但还不算太离谱。梁毅大致上以平台为单位,每两个平台的人员佔据一间仓库,所以所有仓库都已有人进驻,但都尚未住满。为了管理方便,梁毅将每间仓库编作一个大队,安插了一个大队长和一个副队长,基本上都是平台指挥官担任。只是这些指挥官都还在海上,所以梁毅便先从撤下的人员中找些较资深的人担任。每个大队仓库都安装了一个扩音喇叭,平时播放点轻音乐调剂调剂,有事时便用来广播。每个大队也有一台无线电收发机,所有大队收发机频道一样,但和飞行通讯的频道分开。 原来的厨房和洗衣间已经移至一号仓库前方的小仓库内,梁毅将之编为八号仓库,又美其名为后勤处。 大通小通经过三天的努力,将引水工程完毕,梁毅特别为他两举行了一项啟用大典。几百人围在已经整治完毕的聚会广场上,由指挥官楚嬪亲自将特製的一个大水龙头打开,眾人用杯子接住已过滤后的清水,在欢呼声中一起饮用。大通小通高兴莫名,竟然感动得掉下了眼泪。林敏还特别用无线电收发机将热闹传到各平台上,让尚未撤下来的人员也分享一下喜悦。 一号仓库名正言顺地又叫指挥中心,或简称中心。原来掛着大银幕及堆着各项通讯设备的空间经过改装,不但更加宽敞,而且设施更加齐全,电子灯讯到处闪烁,儼如一架太空船的船桥,梁毅特别将之命名为剑桥。剑桥底端还有一间指挥官的办公室,及一间能容纳二十馀人的会议室。 只是楚嬪很少待在办公室内,她果然听从梁毅的建议,带着宋璇璇在各仓库间来回巡视,不时对人嘘寒问暖一番。楚嬪身材高佻,又穿着一身戎装,显得英姿颯爽。宋璇璇长发披肩,气质出眾,跟随楚嬪左右,处理事情及对答问题都得心应手。渐渐地人心开始聚集,有人已开始叫道「指挥官好」,楚嬪自是含笑回应。刚开始一两个人叫,几天下来,叫的人越来越多,梁毅看在眼里,自是得意非凡。 梁毅又将原来厨房腾出的空间改装成许多间储藏专柜,放置各种零件杂物,从剪刀文具到针头线脑一应俱全。由于撤下的人数眾多,在基地也没什么大事要做,梁毅为了不让眾人间置生事,便安插了一些人员,轮流看管这些专柜。其实这些人并不需要负责清点或保管,更不用防盗。他们只是提供服务,让来领取的人快些找到所需的物件。如果有缺货的,便填个单子,交给车队去取来便是。 由于基地人员眾多,所需物品包罗万象,因此来往专柜的人马,几乎整天从早到晚不曾间断过。中心的设计,剑桥在正中央,指挥官办公室在一端,专柜在另一端。梁毅又将原来在一号仓库的大半床位移了出去,只保留一些给中心人员,平常就用屏风隔起来。从仓库大门一进来,左手边就是各个专柜,一路排到仓库后进,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仓库另一边还有个边门,就在男女生厕所旁边,由于二三四号和七号仓库都离边门比较近,那儿的人来往专柜都走边门,比五六号仓库走大门的人要多很多,因此那一边的地板几乎要被踏平了。专柜人来人往,剑桥上通讯呼叫声音不断,使指挥中心从早到晚热闹非凡。 奇奇经过几天的折腾,终于习惯了新的环境。大白天时除了睡觉,便坐在剑桥边上小嫻特别为牠设置的高脚凳上,睁着大眼睛看着熙来攘往的人群,既不吵也不闹。高脚凳旁摆了一个矮脚凳,正好给奇奇当楼梯,沙盆就在矮脚凳旁,需要时就下去解决。人群来往了几回,都知道有一隻猫咪在剑桥旁坐镇监工,有事没事就上去摸一下。奇奇也很乖,谁摸都行,但除了小嫻和黄晓君外,不让人抱,一抱牠就要叫,挣扎着要下来。后来人们发现了,奇奇监工时不让人抱,剑桥夜晚收工后,牠就乐得和任何人玩耍嬉戏,谁抱都行。更妙的是,这隻几个月大的小猫咪竟然男女有别,监工时若是女生摸牠,牠便会喵喵地撒娇叫上两声,但若是男生来摸,牠不动如山,一副摸完了快走的嘴脸,连梁毅郭大平都不例外。 梁毅抱怨奇奇重色轻友,小嫻和黄晓君则抗议说,奇奇还是baby,而baby喜欢女生是自然的,梁毅也懒得和她们辩解。 这一日也和前几日一样繁忙,楚嬪梁毅林敏等人都在剑桥忙活,专柜周围同样人来人往,只是大伙儿都没怎么注意。 冷不防一个男子的声音在眾人身后响起:「小敏!」 眾人纷纷回头,只见剑桥外站着一个年轻人,瞪着大眼睛朝这儿望来,脸上尽是欣喜惊异的表情。 眾人一时间弄不清楚这年轻人叫的是何人,却听林敏发出了轻叹叫道:「小锋?」 大伙儿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那个年轻人突然衝上前来,一把抱住林敏大声叫道:「小敏,真的是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敏似乎有点手足无措,勉强挣脱了小锋,望着眾人,表情至为尷尬。小锋这才回过神来,对着楚嬪喊了一声「指挥官好」。 楚嬪善解人意,看这情形显然是两人久别重逢,需要一点私人空间,便笑着对林敏道:「云雀,你有事先出去吧!这里有我们罩着。」 林敏听了,表情尷尬地望了眾人一眼,转头对小锋说道:「我们出去谈吧!」说着便率先下了剑桥,快步向仓库大门走去,小锋忙跟在后头,显然喜不自胜。 梁毅望着两人的背影,问楚嬪道:「这是她的未婚夫吗?她未婚夫不是还在兰州吗?」 楚嬪望着仓库门口,摇头回答道:「不是,她的未婚夫我见过。」 梁毅还想再问,却见楚嬪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好奇的眾人说道:「他人的私事别掺合,继续工作。」语气冷峻又威严,眾人听了都收起了好奇之心,各自回到工作岗位上。 梁毅轻声在楚嬪耳边说道:「行哪!指挥官的架子出来了,孺子可教啊!」 楚嬪狠狠地瞪了梁毅一眼啐道:「少说两句,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第六十八章 遇袭 又是一个清晨,丁浩和郭大平照例驾着河马一出勤去,梁毅也继续在剑桥担任联络指挥的任务。仓库改建基本上已经完工,但大通小通仍然忙着在后勤处扩建卫浴设施。任国英率领的伙食团队已经扩编到七个人,仍是从早到晚忙个不停。专柜前面依然人来人往,过往的人们也都照例要摸摸监工的奇奇两下。 早晨还没过多久,河马一还在海上,刚接载了一批人员,正要往基地飞来。这时剑桥旁来了几个人,向楚嬪报告,说有事请示。 梁毅和楚嬪都回过头来,只见其中一个人说道:「报告指挥官,我们在平台时看过您录製的红尘片段,想知道是否还有其他录像。」态度非常恭谨。 梁毅听了回答道:「有很多,不知你们想做什么?」 那人回答道:「也没做什么,只是想看看,平台播放的片段只有一点点,我们只是想多看几个,看能否瞧出什么端倪。」 梁毅听了又回答道:「我们看过了许多,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不过多几个人看看也好。不但有录像,还有许多手机。」接着转头问小嫻道:「那些光碟手机带过来了吗?」 却见小嫻摇摇头道:「没有,都留在基地了,应该还在大会议桌上。」 几个人听了,都露出失望的表情,带头的那人说道:「既然如此,就,就只有算了。」显得意兴阑珊的样子。 梁毅古道热肠,见眾人失望的表情,拍拍胸脯大声说道:「这简单,我开蜻蜓一去一趟就行了。」 楚嬪听了为之一怔,还未表示意见,就听那人忙摇手说道:「别别别,太麻烦梁参谋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好耽误您的重任。」 却听梁毅豪爽地笑道:「没事,兄弟们的事就是我的事,更何况这里的事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一群人听了,都纷纷道谢,夸讚梁毅热血心肠,还特别关照此事不急,便欣然离去。 梁毅却迫不及待,整装待发。楚嬪皱着眉头问道:「你一个人去吗?」 梁毅笑着回答道:「崇明基地一趟来回不过一个小时多,我去去就回,不碍事。」 楚嬪还是不放心地问道:「要带一个人去吗?」 梁毅听了,顽皮地小声回答道:「若要带一个人,我只想带你。」这话虽然小声,却足够让旁边的林敏小嫻等人听到,只是大家都装着没听见,嘴角却含着笑意。 楚嬪没好气地骂道:「你正经点行吗?」 梁毅还是嘻皮笑脸地回答道:「指挥官请放心,没事。」说了还拍了拍腰间的配枪,走下剑桥时,又对楚嬪小声说道:「有指挥官如此关心,梁毅心满意足。」 楚嬪绷着脸回呛道:「谁关心你?我是担心你把蜻蜓一栽下来。」话出口了又有点后悔,这档儿这么说岂非太不吉利? 梁毅却无所谓,问眾人道:「还需要我带什么东西吗?」大伙儿都摇摇头。 梁毅刚转身,却听小嫻叫道:「梁大哥,开车去高地吧!」手里拎着瑞福四的汽车钥匙。 梁毅已经走下了剑桥,想了想说道:「不必啦!就这么点路,正好趁机舒活一下筋骨。」边说边走出了仓库。 蜻蜓一和蜻蜓二都停在扬子高地,自从梁毅等人从崇明岛转进这儿后,便一直没飞过。梁毅跳上了蜻蜓一,升空后跟基地略作报告,便朝北飞行而去。由于距离很近,不到二十分鐘,便回到了空无一人的空军基地,楚嬪的歼25还是静静地停在跑道底端。 梁毅将蜻蜓一停在塔台办公楼前,便走进了寂静无人的大会议室,见会议桌上电子仪器都搬走了,就剩下成堆录像光碟和手机。梁毅随手捡了一个大纸箱子,将所有的光碟手机都放入箱中。 梁毅装箱完毕,抬起箱子正要转身,忽听见小厨房内有唏唏嗦嗦的声音。梁毅顿觉好奇,也没想太多,就抱着箱子走进小厨房,赫然看到两个衣衫襤褸的女子在里头,剥着乾粮袋子正在狼吞虎嚥。这两人一个看来四十馀岁,另一个只有十一二岁,像是一对母女。两人看到梁毅进来,一脸惊慌之色。 此时梁毅突然听到身后响起喀嚓一声,像是枪机上膛的声音。梁毅转头一望,见小厨房门口站着一个面目可憎的大鬍子,手里拿着一把长枪。梁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那大鬍子举起枪,砰地对着梁毅就是一枪! 梁毅大惊失色,万没想到对方毫无预警就开枪,一时间无法可想,本能地举着纸箱子挡在身前,只听劈哩啪啦地一连串声响,箱里的光碟手机被枪弹贯穿。接着梁毅感到右下腹一阵刺痛,整个人被衝力驱使向后便倒,摔在厨房内的小圆桌上,撞翻了小圆桌,重重地摔在地上。 梁毅撞了个满头金星,倒在地上惊恐莫名地望向门口,发现翻倒的小圆桌正好挡住了他和大鬍子之间的视线。同时梁毅感到右下腹剧痛无比,知道自己已经中弹,此刻在敌人的长枪下,可谓命悬一线。危急中乾脆趁着视线被挡住的空档,全身不动装死,暗中等待机会,右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配枪。 只听那个中年妇女惊恐的声音问道:「你,你为什么要,要杀他?」 却听那大鬍子大咧咧地吼道:「他x的,老子爱杀谁就杀谁,再囉嗦老子把你们母女俩也做了!」 接着梁毅听到大鬍子的脚步声向着自己走来,耳里听到他粗嘎的声音说道:「嘿嘿,这小白脸撞上老子,算他倒楣!」然后匡噹一声,小圆桌被一脚踢开。 这回是那大鬍子倒楣了!梁毅毫不犹豫,一枪击去,正中那人的额间。大鬍子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向后倒下。 梁毅挣扎着想要爬起,却觉小腹剧痛难忍,低头一看,衣服上都是鲜血。 梁毅撑着身子望着那对母女,只见那中年妇女紧紧地抱着女儿,一脸惊恐地叫到:「我们不是跟他一伙的,请你别别别。。。」一时间害怕得无法将话说完。 梁毅听了,忍着剧痛坐起,将枪插回配套内,向着那妇女说道:「我不会伤害你们,但我需要你们帮忙。」那妇女忙点头。 梁毅指着厨房一角说道:「抽屉里有纱布。。。」那妇女一听就懂,拉着女儿说道:「阿樱,一起帮妈妈找。」没多久便找来了纱布,胡乱地在梁毅腰间缠了几圈。 梁毅忍着痛说道:「我们在长江边有基地,有许多人,食物和饮水,我可以带你们去。」那妇女又点了点头。 梁毅又说道:「门口有直升机,我载你们,但我,我需要你扶我。」 那妇女依言扶起梁毅,踉踉蹌蹌地跨过大鬍子的尸体往外走去,阿樱就跟在后头。上了直升机,梁毅又指示将临时座位放下,让阿樱坐。 梁毅扣上安全带,打开了直升机引擎,一时觉得口乾舌燥,便转头对后座的阿樱说道:「下面储物箱有瓶装水,给,给我一瓶。」阿樱闻言照做,梁毅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口水,将水瓶顺手交给阿樱她妈,随口问道:「你,你叫什么?」 那中年妇女答道:「我姓李,叫我李婶就可以了。」接着又担心地叫道:「你一直在流血!」 梁毅随口答道:「没事,坐稳了。」说着便用操纵桿拉起蜻蜓一,向长江边的基地飞去。 梁毅打开了无线电叫道:「蜻蜓一呼叫基地,over。」 无线电传来林敏的声音道:「基地收到,over。」 梁毅回答道:「蜻蜓一飞返基地,有两名乘客,李婶和阿樱,,,」顿了顿才说道:「我受伤了,over。」 无线电传来楚嬪的声音道:「你受了什么伤?over。」 梁毅回答道:「枪,枪伤。。。」声音已开始断断续续,而且忘了用over结语。 楚嬪急促的声音问道:「你在何处?我们去接你,over。」 却听梁毅回道:「不,不必,我已经起飞了,小伤,不,不碍事。」 冷不防李婶对着无线电叫道:「他流了好多血。」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靂,将楚嬪震惊得脑袋嗡嗡作响,不由自主地大声叫道:「你说什么?他流了很多血?」情急之间也忘了用over。剑桥上所有的人员都停止了工作,神情紧张地听着无线电的对话。 只听无线电中李婶的声音道:「是!衣,衣服都染红了。」 楚嬪顿时吓得魂飞天外,还没来得及反应,身旁宋璇璇衝了上来,对着无线电吼道:「李婶,用双手按压他的伤口,用力按,不要松手!」 只听无线电中李婶应了一声,接着是梁毅的闷哼,显然伤口挺痛。' 楚嬪稍微恢復了一点神智,对着无线电吼道:「基地呼叫河马一,立刻报告现况,over。」蜻蜓一和河马一的通讯频道一样,飞鱼自然也听到了梁毅的情况。河马一才在十分鐘前卸载了一批人员,现在正准备接载第二批。 无线电丁浩的声音说道:「河马一正前往深星三号,请指示,over。」 楚嬪命令道:「河马一任务变更,立刻前往深星六号接载叶荃医官,海豚立刻带上所有医疗装备返回基地,over。」平台的通讯频道也是一样,楚嬪同时向两人下令,丁浩和叶荃同时应命。此时一号仓库内所有的人员都停止了动作,关切着看着剑桥。 楚嬪接着对剑桥的人员吼道:「带上备用收发机,立刻前往扬子高地。」说着便率先奔出仓库,林敏小嫻黄晓君立刻跟上,宋璇璇命令在专柜旁的两个小伙子带上担架,并命令另两人将床位腾出来做急救用,边衝出仓库边叫道:「找不到担架拆个门板,用车子运到扬子高地。」黄晓君经过奇奇身边,对奇奇叫道:「待在这儿别乱跑!」然后就飞奔而出,整间仓库顿时乱得像蚂蚁窝一般。 林敏驾着军用吉普车,小嫻开着瑞福四,分别载着楚嬪黄晓君宋璇璇等人赶往扬子高地。孙云随后开着小货卡将担架连同抬担架的人员运来,担架只是片门板。 到达目的地后,眾人向着江面翘望眼穿,却看不到蜻蜓一的影子。林敏对着无线电吼道:「孔雀报告目前座标,over。」连报了两遍,却没有回答。 梁毅此时已是浑身冷汗,视线模糊,意识也在迅速地消退之中。听到无线电的指示,向显示座标的银幕望去,却只看到白糊糊地一片。梁毅问李婶道:「看得到那框框里的字吗?」只见李婶努力地瞄了一眼,徒然叫道:「英文的,我看不懂。」 梁毅无奈,有气无力地对着无线电说道:「金鹰,万一我,我真的栽了。。。」 冷不防无线电传来楚嬪凄厉的怒吼叫道:「梁毅你给我听着!你给我安安全全地飞回基地,不许你胡说,这是命令!」 楚嬪对着无线电大吼,早已顾不得自身的形象,到最后竟然止不住,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对着无线电呜咽地叫道:「你给我回来!给我回来!」 就在这时,林敏指着天边叫道:「看见了!」 只见蜻蜓一出现在长江上空,向着基地飞来,只是方向偏了! 林敏对着直升机叫道:「孔雀,蜻蜓一偏离了航道,向右边调整十五度角!」 眾人看着蜻蜓一,慢慢地纠正了航向,只是似乎又矫枉过正,向着另一边偏离。林敏正要纠正,忽见蜻蜓一似乎失去了动力,在空中漫无目标地飘移,而且开始向江面慢慢坠落。就在这时,无线电传来李婶令人心胆俱裂的叫声:「他晕过去了!」 楚嬪吓得几乎晕厥,无助地对着无线电大喊:「梁毅!梁毅!」小嫻哭喊着梁大哥,现场一片混乱。宋璇璇对着无线电大吼道:「把他弄醒!用手拍!用水泼!把他弄醒!」眼看着直升机向着江心坠下,眾人的心都已快衝出了胸口。 梁毅正在虚无飘渺间游移,猛然间一股清凉当头灌下,登时醒了过来,及时抓住了操纵桿,将直升机拉起,距离江面不过十公尺。转头一看,见李婶手上抓着一个空瓶子,瓶口还在滴水,显然就是刚刚梁毅喝剩的那瓶水。 梁毅拚着最后一股力气,调整了蜻蜓一的方向,踉踉蹌蹌地向扬子高地接近,终于将直升机安全降落,但还没来得及关上引擎,就又晕了过去。 楚嬪衝上前去,顾不得直升机的螺旋桨还在旋转,扳开了机门,迅速解开安全带,然后一把将梁毅抱下驾驶座。抬担架的人员迅速跟上,让梁毅躺上,便抬着担架往军用吉普车奔去。林敏上前关了直升机引擎,对李婶丢了一句「自己下来」,便奔回吉普车上。几辆车子向一号仓库疾驰而去,扬子高地附近围满了人群,个个表情凝重,状甚关怀。宋璇璇撕开梁毅的衣裳,解开他的枪带,用纱布按压着梁毅的伤口,鲜血已染得到处都是。 眾人将梁毅连同担架放在临时搭建的病床上,宋璇璇继续按压伤口,楚嬪跪在地上,疯狂地叫着梁毅梁毅,可是梁毅毫无反应。小嫻也在一旁泪流满面。 楚嬪看着梁毅浑身是血,真是心如刀割,肝肠寸断,一时间乱了方寸,眼泪如雨而下。 她这时才猛然醒觉,这个比她矮的痞子无赖,在她心中的地位竟是如此重要! 第六十九章 急救 一眾人等围着昏迷不醒的梁毅,各个心急如焚,除了宋璇璇按压着梁毅的伤口,林敏将无线电收发机安放在担架旁边外,其馀人围在四周,手足无措。 此时无线电传来叶荃的声音道:「海豚呼叫基地,已上河马一,over。」 楚嬪立刻对着无线电叫道:「河马一何时抵达?」情急之下早已忘了用over结语。 丁浩的声音回答道:「半个小时,约1030抵达,over。」 楚嬪听了大叫道:「半个小时太久了,能快点吗?」 只听丁浩无奈地回答道:「已加至最大速度,over。」 这时叶荃插进来问道:「基地有医护人员吗?over。」 宋璇璇立刻回答道:「我是燕子,护士,over。」 叶荃问道:「伤员伤在何处?状况如何?over。」 宋璇璇答道:「右下腹,失血很多,昏迷不醒,正在按压伤口,over。」 叶荃接着又问道:「血液什么顏色?over。」 宋璇璇答道:「暗红色,over。」 叶荃又问道:「出血状况,是否有喷血情况?over。」楚嬪听得几乎要晕过去。 宋璇璇回答道:「没有,over。」 楚嬪忍不住大叫道:「能先止血吗?」 却听叶荃指示道:「先检查情况。孔雀能从崇明岛将直升机开回来,表示出血状况并不是很紧急。」接着对宋璇璇说道:「燕子,把按压伤口之事交给金鹰,我要你先做些检查,over。」 楚嬪闻言接过工作,用双手压着梁毅的伤口。此时伤口纱布早已是血淋淋地一片,任国英黄晓君等人不断递上新的纱布,一层层压上去很快就又湿透。楚嬪按着伤口,双手不断地颤抖,她知道要用力,可是又怕用力过度,好似要把梁毅脆弱的腹部按穿似的。 叶荃一步步指示宋璇璇,检查梁毅口中是否有异物,是否有呕血情况,宋璇璇一一照做,回报没有。叶荃又指示让梁毅呼吸道保持畅通,并要宋璇璇量血压心跳,宋璇璇也遵从指示做了回报。 叶荃接着说道:「燕子,我现在要检查两件事,第一是要确定子弹是否还在体内,over。」宋璇璇表示明白。 叶荃又说道:「子弹入口在右下腹部,将伤员身子侧翻,检查右后背部是否有出弹孔。若皮肤上有积血看不清,可用瓶装水清洗,但一定要用尚未开封的,over。」围观眾人闻言,立刻扛来整箱未开封的矿泉水。 宋璇璇依言和小嫻将梁毅身子侧翻,用清水洗清梁毅右后背部,检查了半天回道:「没有出弹孔,over。」 叶荃接着又指示道:「第二件事,是要再确认一下出血的速度。拿一枚一元硬币大小的物件,放在伤员伤口附近,但注意不要接触伤口,over。」眾人不明所以,但每个人闻言都摸摸口袋,小通掏出了一枚硬币,交给宋璇璇。 叶荃接着说道:「将伤口纱布移开,用清水清除伤口血跡,然后数一二三四五,数到渗出血跡和硬币面积一样大小时便停止,over。」眾人听了都觉匪夷所思。 楚嬪无奈,也只有依言将伤口的大批纱布移开,鲜血顿时从伤口汩汩冒出。宋璇璇依照指示,用水冲洗后,开始数数,数到四便停止。 只听叶荃说道:「还好,只是皮下组织和肌肉出血,没有伤到大血管。继续按压伤口,另外给伤员盖一条毯子保持温暖,围观眾人散开,保持空气流通,over。」 楚嬪忍不住大叫道:「你确定吗?不能先止血吗?不能缝合伤口吗?」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只听叶荃又回答道:「子弹尚未取出,不能缝合伤口。金鹰放心,孔雀情况尚在掌握之中。继续按压伤口,保持伤员温暖,空气流通,over。」 接下来的时间里,楚嬪的脑里一片空白。她除了继续死命地按压梁毅的伤口外,无法可想,她既不愿意去回忆和梁毅相处的过去,也没心思去想和梁毅可能的将来,她更没有勇气去想那可怕的万一。楚嬪只有等,她也不再催促河马一,因为她知道飞鱼已经尽力,催促只能增加眾人的心慌意乱。 叶荃的三十分鐘对楚嬪而言,简直有三十年那么长。她等呀等的,到后来都已经麻木了。小嫻紧紧地依偎在楚嬪的身旁,默默地流着眼泪。黄晓君抱着奇奇站在后面,然后是孙云,任国英,大忠,以及围绕在周围和梁毅熟识或不熟识的大眾。这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是梁毅一手策画,从油田上面救下来的,梁毅可以说是他们的救命恩人。现在这个救命恩人正在跟死神搏斗,所有的人自是万分关切。 李婶带着阿樱站在远处,她们两自从下了直升机后就一直没人过问,所有的人都在忙着或关怀着梁毅。李婶和梁毅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她们母女两都是梁毅忍着枪伤从崇明岛载过来的,自然也感念梁毅的恩德。而那几个向梁毅询问红尘录像光碟的人员,此刻正悲慟不已地自责着,还要其他的同伴安慰着守着,防止他们太过激动而做出傻事。 所有的人都焦急徬徨,不知所措,只有宋璇璇和林敏两人保持冷静。宋璇璇是护士,参加过多次救灾行动,看过太多生离死别及鲜血淋漓,在这样的情形下仍能按部就班地从事救治的工作。她不时检查梁毅的出血状况,确保梁毅呼吸道畅通,并时时监控梁毅的血压及心跳。林敏则天生冷静沉稳,此时守在无线电收发机前,不断和丁浩联系校对飞行座标,同时掌控河马一抵达的时间。 就在眾人都等得地老天荒之际,无线电总算传来令人振奋的消息:河马一将在五分鐘内降落扬子高地。围观眾人都觉得如释重负,却无人想到关键的问题。 还是林敏想到了,她环顾四週,对着一个青年叫道:「小锋,开羚羊一到扬子高地接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汽车钥匙丢给了小锋。小锋接过钥匙飞奔而去,许多人才醒觉这么重要的问题居然没有想到。羚羊一是两辆军用吉普车之一的代号,另一辆自然是羚羊二。 没多久,叶荃终于奔进了一号仓库,后面跟着丁浩,郭大平,和小锋,郭大平的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医药箱。 叶荃推开人群,厉声命令道:「统统散开,把空间让出来!」眾人听了,纷纷向两旁散去。 叶荃来到梁毅身旁,先检查他的瞳孔和其他生命跡象,然后一面带上口罩,一面指挥周遭的人群,搬来了两张座椅和一张矮桌子,又命郭大平将医疗箱放在矮桌子旁。叶荃坐在一张椅子上,一面令宋璇璇坐上另一张椅子,一面递给她一副口罩,又将一叠口罩交给林敏,要她发给楚嬪小嫻等邻近的人。之后叶荃命令其他的人站在十米以外之处,尤其是抱着猫咪的黄晓君,以免感染伤患。 叶荃接着从医药箱内拿出了一个包袱摊开在小桌子上,上头平平整整地摆了十来柄手术刀和好几把镊子,一面数一面对宋璇璇道:「这是一二三四五,,,,号,我说几号你就拿几号。」宋璇璇点头答应。叶荃又命人在另一端放了一个空的铝盆子,没人知道那要做什么。叶荃和宋璇璇都坐在梁毅的左侧,离梁毅右下腹部的伤口比较远,也没人知道她们为何要坐在那头。 叶荃拿出来一副外科用手套令宋璇璇戴上,自己也戴了一副,示意楚嬪松开按压的双手,并要楚嬪和小嫻退开。之后叶荃掀开了纱布,伤口鲜血再度汩汩流出。此时诺大的一号仓库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遥望着仓库正中央的临时手术台。 叶荃先在梁毅伤口处用手指按压几回,便对宋璇璇下令道:「三号!」接过手术刀后,以左手使刀,对着梁毅伤口一刀划下,鲜血冒得更兇了。 楚嬪忍不住叫道:「你唔,唔,做,做啥?」她戴着口罩,话声不很清楚。 叶荃头也不抬地说道:「必须取出子弹,伤口太小。」一句多馀的话也不说。这时眾人发觉梁毅身体流出的鲜血往右边流下,染红了身下担架门板的右侧,又往下滴到地面上。这回人们才发觉,叶荃和宋璇璇坐在左侧,身体才不至于沾染到血液。 接着叶荃将右手食指插入伤口,鲜血就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向外涌出。楚嬪直觉得好像自己的心口被狠狠地捅了一刀似的,眼泪再度夺眶而出。小嫻闭上眼睛不敢看,但又忍不住再度睁开了眼睛。 却见叶荃将手术刀往另一端的铝盆子内一扔,发出匡噹一声,伸出左手叫道:「四号。」宋璇璇依言递上。眾人都不明瞭叶荃为何将只用一次的手术刀弃置,只有宋璇璇有医学常识,知道其中道理。手术刀事先经过消毒,使用过沾了血跡,暴露在空气中很容易污染,若重复使用,一点点污秽进入伤口都可能造成致命的感染。这当口没人敢问,也没人有时间解释。 叶荃在梁毅伤口上又补了一刀,将四号手术刀也丢掉,以右手食中二指插入了伤口,鲜血就像爆破的水龙头一样汹涌而出,楚嬪简直就要晕了过去。只听叶荃伸出左手叫道:「十一号。」这回宋璇璇递上来的是一把长长的镊子。 叶荃以右手食中二指在伤口上定位,以左手将镊子插了进去,经过了像似无止境的漫长等待后,镊子从伤口慢慢抽出,镊尖夹了一粒黑色的金属丸子,不用说那就是子弹。只见叶荃将镊子连同子弹一同丢入铝盆内,围观眾人总算透了一口大气。 叶荃用手指做了最后一次探索后,便抽出了手指,迅速地在伤口上涂抹了一些不知是什么的药剂,接着取出了羊肠线和针头,很快地就将伤口缝合,鲜血终于不再流出。接着叶荃又取出纱布绷带,将纱布按压在伤口上,又塞了一个坐垫在梁毅身下,将他的身子垫高,然后和宋璇璇合作,将纱布从梁毅身下递过,绕着身子缠了几圈,才用别针固定。之后便取下了沾满血跡的外科手套,连同口罩一同扔入铝盆内,宋璇璇跟着照做。 这一切医疗步骤,从头到尾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充分显示出叶荃的专业水平。楚嬪直到这时才松了一口气,眼泪又涔涔流下。围观眾人目睹这场精准的救伤行动,各个叹服不已,有人竟忍不住鼓起掌来,却被叶荃立刻制止,说伤员需要静养,不许吵闹。 叶荃的工作还没结束,她又指示让人拿来一个直立的衣架,将点滴袋掛上去,给梁毅注射点滴。楚嬪又跪下在梁毅的身边,也不顾围观眾人的眼光,伸出双手握住梁毅的右手,深情万种地注视着仍在昏迷的梁毅,眼里尽是泪水,小嫻也跟在旁边流泪。 就在这时,无线电传来一个男声说道:「深星十号水母呼叫基地,天鉤行动是否继续?请指示,over。」 眾人都不知道水母是谁,只见叶荃望着楚嬪说道:「水母是我指派接任的油田总指挥。。。」话说一半,见楚嬪只是痴痴地望着梁毅,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便转过头对着无线电说道:「我是海豚,水母standby,over。」意思是要水母稍待。 叶荃望着站在人群中围观的丁浩和郭大平问道:「飞鱼虾米,可以恢復任务吗?」两人闻言点了点头。 叶荃于是下令恢復救援任务,丁浩和郭大平随即动身,由小锋驾着羚羊一载往扬子高地。 叶荃对无线电说道:「海豚呼叫水母,天鉤行动恢復作业,河马一将立即出发,over。」 无线电传来水母的回答:「收到,请问梁参谋情况如何?over。」 叶荃听了回答道:「暂无生命危险,over。」便结束了通话。 叶荃转过头来,摇了摇楚嬪说道:「我们必须找一个清净的角落让伤员休养。」 楚嬪如大梦初醒,应了声是,松开了抓着梁毅的双手,却发现自己挣扎了半天爬不起来,双膝一软,竟跌坐在地。小嫻和宋璇璇忙一左一右扶着楚嬪站起。 在叶荃的指挥下,眾人在剑桥的另一端,也就是仓库远离专柜的那一头,开闢了一间医务室。这间医务室不大,就一张病床,一张办公桌,和一个摆放医疗器材的柜子。病床就是用几张床垫叠起来的,比架空的行军床要稳当得多,床头床尾各安了一排床架,医疗纪录或衣物都可以掛在上头。医务室四周是简单搭起来的木板墙壁,医务室没有门,进出口就用一条布帘遮挡。平时布帘都是开着的,从外头可以约略看到内部,这也是为了安全考量,若是叶荃出去时,其他人可以看到内部病患的情况。 眾人将梁毅抬入医务室,放在唯一的病床上,点滴袋就掛在床头。叶荃命人将梁毅所有衣物鞋袜统统除去,连内衣裤也不例外,然后给他盖上一层乾净的床单和一条厚厚的毛毯。脱下来的衣物暂时就堆在床尾地板上,那把配枪也连同腰带掛在床尾的架子上,也没人去多想有何不妥。 等一切安顿妥当,叶荃就命所有的人都出去,只有楚嬪留下,然后将布帘拉上。 楚嬪看着仍在昏迷的梁毅,担心地问叶荃道:「他何时能醒来?」 叶荃伸手按在楚嬪的肩头上,轻声解释道:「他失血不少,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点滴内有安眠药剂,估计要到明天才醒,越晚越好。」 楚嬪听了,呆呆地望了梁毅一会儿,突然之间再也忍受不住,靠在叶荃的肩头上嚶嚶啜泣起来。 叶荃轻叹了一口气,搂着楚嬪上下晃动的香肩,轻声地说道:「关心则乱,你是指挥官,别自己先乱了方寸。」 没想到楚嬪听了,竟抓着叶荃的双臂,嚎啕大哭起来。 第七十章 慰问 叶荃搂着楚嬪,就像一个姐姐在抚慰着一个伤心难过的妹妹一样,不断拍着她的肩膀,让楚嬪把心中所有的忧伤委屈发洩殆尽。如此过了好久,楚嬪才停止了哭泣,一双眼睛红肿肿的,鼻子也是红通通地,脸颊上都是泪痕。 叶荃看楚嬪这个模样,苦笑地说道:「你这模样,也不好出去指挥了。」说着搬了一张椅子,让楚嬪坐在梁毅的床边,柔声地说道:「你就在这儿休息一下吧,外面的事交给我便是。」楚嬪感激地点点头,口里勉强迸出了「谢谢」二字。 叶荃走出医务室,随手将布帘拉上,给他俩一点私人的空间。出得医务室,见整个指挥中心挤满了人,都往医务室这头望着,脸上尽是关切的神色。 叶荃走上了剑桥,对着仓库里的眾人朗声说道:「暂时没事了,大伙儿先散去吧。」见眾人还是依依不捨,不肯离去的模样,便又补充道:「指挥官和梁参谋目前都需要休息,你们挤在这儿会吵到他们。先行散去,有事我会广播通知大家。」孙云任国英等听了,也带头劝离眾人,大伙儿才慢慢散去。 叶荃见眾人慢慢离去,便转身和剑桥上的工作人员打招呼,并简单地自我介绍一番,且说明她现在暂代楚嬪指挥的任务。大伙儿都见识了叶荃救治梁毅的过程,对她精湛的医术印象深刻,也知道她原来就被委派为油田的总指挥,自然对她接管指挥欣然接受。林敏率先介绍剑桥上的通讯设备,并交给叶荃一台已经调好频道的手提对讲机,解释她可以随时用来联系主要负责人。 叶荃先用无线电联络河马一和平台,确认天鉤行动仍按原计画进行无误后,便对无线电呼喊道:「海豚呼叫水母,请回答,over。」 等水母回话后,叶荃又说道:「请联系深星二号指挥官,确认一位叫张正平的工作人员是否已经撤离,弓长张,正直的正,平安的平,over。」 水母应命后,没多久回復道:「深星二号海星回电,张正平已于两日前撤离,over。」 叶荃听了,结束了和水母的通话,用另一台对基地广播的无线电,向眾人广播道:「这里是剑桥,我是海豚,请深星二号张正平同志,立刻至剑桥报到,over。」叶荃又重复了一遍,才掛上通话器。眾人都不知道张正平是何人,但也没人过问。 没多久一位三十馀岁的青年来到剑桥,叶荃见了便走下剑桥,微笑和那人握手道:「我们在平台见过,你搞医疗器材的是吗?」只见张正平微笑着点头示意。 叶荃指着医务室说道:「我们需要许多医疗设备,不只是为了梁参谋,还有将来基地一千多人的需求。」说着转头对林敏说道:「请给张正平同志纸笔,我们需要列出一份清单。」林敏依言递上纸笔。 张正平一面接过纸笔,一面笑说道:「我的代号是旗鱼。」 叶荃于是洋洋洒洒地开出了一大串需要的物资设备,从医药血浆纱布棉花到单架轮椅血压计磅秤等应有尽有,最重要的是一张能上下操作,让病患躺下或坐起的病床,还有自动心跳血压监控机,必要时会发出警讯,外加一台x光机。 张正平一一记下,围观眾人听得目瞪口呆,叶荃也无法一一解释,只说明x光机是要扫描梁毅的身体,确定没有其他弹片遗留在体内,以及腹腔器官没有受损。 张正平记完后笑说道:「咱们把整台医院搬回来得了。」眾人也不禁失笑。 叶荃又对孙云说道:「孙教授,您是负责调配车辆搬运的吧?就麻烦您配合旗鱼吧。」 孙云一边应是,一边对叶荃说道:「指挥官,您叫我飞龙得了,我这个无用的教授头衔,再叫下去真要无地自容了。」 叶荃听了笑道:「孙,,,不,飞龙太客气了。」 张正平和孙云离去后,任国英又走上前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是凤凰,掌管厨房伙食的,想给梁毅燉些鸡汤补品等,特来请示指挥官。」 林敏在一旁对叶荃补充道:「她是孙夫人,也是。。。」没有出声,却用嘴型比出教授二字。 叶荃心领神会,笑着对任国英说道:「梁毅现在还在打点滴,不能饮食。」想了想说道:「倒是给楚指挥官准备点补汤,清淡些别太油腻的好。」任国英听了,欣喜地应命而去。 这时无线电对讲机响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深星六号珊瑚呼叫海豚,over。」 眾人听了不禁莞尔,这油田上眾人使用的代号都是海里生物,从海豚河马飞鱼虾米到水母海星旗鱼等,现在又来个珊瑚。而空军基地人员使用的代号都是天上飞的,从金鹰孔雀飞龙凤凰到云雀燕子天鹅百灵鸟蜻蜓等,唯一的例外是大忠的代号老虎。 只见叶荃走上剑桥回覆道:「海豚收到,珊瑚请说,over。」 只听珊瑚问道:「请指示,深星六号人员,是否还是按照原计画最后撤离?over。」 叶荃回答道:「是的,珊瑚,委屈你们了,over。」眾人都听明白了,叶荃原是油田总指挥官,按照计画最后一批撤离。但因梁毅枪击受伤,叶荃身为医官,被楚嬪先行召回,接替的珊瑚就成了最后一批撤离的人员之一,叶荃多少觉得有点歉疚。 只听珊瑚说道:「没事的,先撤后撤没啥差别。。。」眾人听了,心里对珊瑚的爽朗表示钦佩。其实大伙儿心知肚明,先撤后撤其实有极大的差别。河马一就这一架,飞鱼是唯一能开河马一的人,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后面的人说不定就根本撤不下来。也因为如此,儘管各平台指挥官竭尽心力,各平台人员多少都会出现争先恐后的情形。由于是各平台轮流撤离,一个平台撤离第一批,就换到下一个平台,直到所有平台都轮一遍后,才又回到第一个平台撤离第二批。因此一个平台上,前一批和后一批撤离都隔上好几天,这中间对眾人的心理因素确实是很大的考验。所幸到目前为止,小齟齬虽有,倒没出现什么大问题。楚嬪在录像光碟警告的,若有违法犯纪之事,搜救立刻中止的话,多少起了些震慑的作用。 又听珊瑚问道:「请问海豚,周明如何处理,何时撤离?over。」这个周明是谁,剑桥上没人知道。 只见叶荃慎重地回答道:「周明和你们一起最后撤离,在撤离前继续隔离,撤离时由海狮和鲸鱼全程监控,over。」眾人听了,多少猜出周明是个违法犯纪的人员,给关起来了。从代号来看,看管周明的两人为海狮和鲸鱼,铁定都是大块头无疑。 珊瑚又问道:「王栈呢?over。」 叶荃回答道:「留下,over。」 眾人吓了一大跳,大家都知道王栈就是那个在六号平台带头闹事,被梁毅用枪打伤之人,虽说犯了事,但罪不至死。叶荃说要把他留在平台上,岂不是要置他于死地? 叶荃结束了和珊瑚的通话,转眼见剑桥上人人望着自己,一脸惊疑之色,明白终究是瞒不住了,于是叹了口气说道:「王栈死了。」却没多做任何解释。 没多久任国英端来了一个食盒子,跟叶荃打了个招呼,便走进医务室去。过了好久才又提着盒子出来,眼角淌着泪珠,对叶荃微笑着点了点头。眾人都松了一口气,知道楚嬪在任国英的劝慰下,喝了里面的补汤。 接着河马一又载回了一批二十四人,基地又忙碌起来,金刚等人忙着安置这些刚撤下来的人员,任国英则领着厨师们准备伙食,大通小通则永远有着做不完的活,从早忙到晚,从一间仓库忙到另一间仓库。 中午过后,张正平的车队载回了大批医疗器材,在叶荃的指挥下,金刚又带人将医务室整修得更加完善也更加宽敞。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在轻手轻脚,不放出太大声响的情况下完成的,许多配件都是在仓库外敲打组装完毕后,再抬进来拼接起来的。工作时完全没有惊扰到楚嬪和梁毅,也完全没有动到原来的医务室。等全部完工后,才将原来的医务室合併,并将梁毅换到新抬来的病床上。等这一切完工,天都已经黑了。 叶荃将心跳监控器安装妥当,对楚嬪说道:「这东西可以随时发出警讯,你不用一直守在这儿。」只是楚嬪仍然放心不下,不肯离开。 叶荃无奈,最后找人抬来了一张行军床,放在梁毅的病床旁,就让楚嬪睡在那儿。 楚嬪折腾了一整天,也确实身心俱疲,而且全身痠痛,便和衣躺在行军床上,却也熬了好久才勉强睡着,而且时睡时醒,一点点小动静都能把她惊醒。如此一夜煎熬,勉强撑到天亮,见梁毅睡得很安稳,就像一个小婴儿一样,楚嬪终于放心不少。 没多久叶荃便走进了医务室,看楚嬪的模样,心疼地问道:「怕是一夜没睡安稳吧?」楚嬪只有报以苦笑。 叶荃检查了一下梁毅的瞳孔及生命跡象,笑着说道:「放心吧!他会没事的。」见楚嬪似乎眼眶又要湿了,忙嘱咐道:「你去盥洗一下吧!这里有我。」 楚嬪闻言,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依依不捨地走出医务室,叶荃又追上来说道:「从这儿出去吧!」说着指着医务室门外右手边的方向。 楚嬪发现那儿有一扇临时搭建的小木门,推门出去,面前是一条靠近仓库另一面墙壁的小通道,从小通道往左走,正好从剑桥旁指挥官办公室和会议室的后面绕过,直接通到仓库的侧门,和侧门旁的男女生厕所。这样走可以避开剑桥和专柜,也不用绕那么一大圈,最主要的是,不用让人见到楚嬪那副哭花脸没睡饱的模样。 楚嬪迅速盥洗完毕,又从原来的小通道回转医务室,进去之前不经意地朝剑桥的方向望了一眼,不禁吓了一大跳。从医务室门口到剑桥之间的一大片空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慰问物品,从鲜花水果到乾货中药材等,应有尽有,还有许多慰问卡片,上面密密麻麻地签了许多名字。另外还有一个大篮球,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梁大哥快好」,一看就知道是大忠写的。楚嬪看着这些东西,琳琅满目地摆满了一地,感动得不禁热泪盈眶。她现在终于知道,人们对梁毅是多么敬重关切,她确实为梁毅感到无比的骄傲。 梁毅一直到这天中午过后才醒来,楚嬪此时已回到工作岗位,听叶荃通知后迅速赶来。梁毅还很虚弱,微微地睁开眼睛,只觉口乾舌燥,想要张口讨水喝,却发现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叶荃会意,用一根导管吸取了一些清水,滴入梁毅的口里,轻声解释道:「手术刚完,不能喝太多水。」 叶荃又检查了一下梁毅的瞳孔和生命跡象,关照楚嬪道:「伤员还需要多休息。」便先行退出医务室。楚嬪这时才发觉,叶荃始终不用「病人」二字,而是用「伤员」两字,听来令人舒服得多。 楚嬪就坐在床旁,看着梁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梁毅还很虚弱,脑筋还不很清醒,只对楚嬪微微笑了一笑。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看着,没多久叶荃就进来,示意楚嬪出去,让梁毅继续休息,并建议楚嬪向大眾广播梁毅已经甦醒的消息。 楚嬪又依依不捨地看了梁毅一眼,走出了医务室,跨过了一地的鲜花水果,走上了剑桥,同时扭开了与直升机通话和与基地广播的两架收发机,用沉稳而清晰的语音广播道:「这里是剑桥,我是金鹰,向诸位报告,梁毅已经甦醒,正逐步康復中。。。」话未说完,整个仓库和收发机里面同时爆出了欢呼声。 楚嬪感动得热泪盈眶,整理了一下心绪接着说道:「非常感谢各位的关怀与慰问,不过梁毅身体还很虚弱,此时仍需静养,希望各位暂时不要前来打扰,各位的关切之情我会代为转达,over。」 楚嬪抹了抹眼泪,向着剑桥和仓库内的人员挥手致意。小嫻衝了上来,一把抱住楚嬪嚶嚶地哭了起来。楚嬪把小嫻搂在怀里,眼泪涔涔而下,剑桥上的人员眼眶也都湿了。 第七十一章 痛惩顽劣 梁毅復原得挺快,不过两三天工夫,就已神智清醒,不时有说有笑。只是因为还打着点滴,睡着的时间比醒来的时间多。楚嬪三不五时便进来探望,叶荃总是回避,给他两一点私人空间。但是两人之间没说什么多馀的话,主要也都是楚嬪向梁毅报告救援行动的进程。 一个礼拜过后,最后一批人员从油田撤离,天鉤行动圆满完成。楚嬪用无线电向全基地广播,整个基地欢声雷动。大家都对楚嬪梁毅等人讚不绝口,认为以九个人的力量,能筹画营救一千多人的海上救援行动,而且圆满达成,实在是不可思议。连梁毅自己听了也觉得意非凡,高兴得合不拢嘴。基地眾人商量要举办一个庆功宴,只是主角梁毅还在病床上,只有等待他康復才能实施。 梁毅身体已经大好,开始吃一些流质食物,点滴内也不再掺进镇静安眠的成分。只是他伤口还没拆线,而且因为失血过多,元气大伤,还显得有些虚弱。任国英在叶荃的许可下,频频送来补汤,但遵照指示几乎不放盐。梁毅虽觉喝得淡而无味,但一来知道对自己身体有益,二来也不好拂了人家一片心意,所以照单全收,任国英也高兴得很。 这期间梁毅认识的人也纷纷到医务室探望过,从孙云林敏黄晓君大忠到丁浩郭大平金刚地鼠大通小通,可谓络绎不绝。梁毅生性詼谐好客,和来访之人有说有笑。唯一例外是小嫻,一进来就抱着梁毅哭得好伤心。梁毅心疼地直安慰她,说自己没事,叶荃则关照着小嫻别碰到梁毅的伤口。 然后楚嬪叶荃就碰到了挺头痛的事。基地人员听到梁毅復原且开始接见访客,无论认识不认识,都纷纷要求探望梁毅,把指挥中心几乎要踏平了。楚嬪叶荃知道这些人都是出于关心,也实在很难全数拒绝。然而顾虑到梁毅需要休息,经过商量后排出了探望时间,上下午各半小时,每次探望以五分鐘为限,叶荃还放了个马表,时间一到就响。但即便如此,还是不够分配,最后决定以每个油田平台为单位,派几个代表致意为是。当然和梁毅认识的不在此限,不过也以探望一次为止。向隅的人虽然有些失望,但体念到是为了梁毅着想,也都不再抱怨。 这天上午,最后探望的是李婶和阿樱,在楚嬪叶荃陪同下,和梁毅间话家常,并感谢梁毅冒着生命危险搭载两人的恩德。梁毅却反过来感谢李婶在千钧一发之际,适时在脸上浇的那瓶清水,否则三人早掉在长江里餵鱼了。言谈中梁毅得知李婶是单亲妈妈,原名李瓶儿,竟然和金瓶梅里的人物同名,但不好意思问明原委。阿樱跟妈妈姓,叫李雪樱。两人现在后勤处当差,负责衣物被服的清洁工作。五分鐘时间很短,没人提到崇明岛基地发生的事。 李氏母女离开后,梁毅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个大鬍子打我的是什么枪?好像不是霰弹枪。」 楚嬪斜睨着梁毅笑道:「若是霰弹枪,你身体早给打了个大窟窿了。」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是一般的军用步枪,恐怕你也没命了。从取出的弹头看来,大概只是打鸟用的猎枪。」说着揶揄道:「算你命大。」 梁毅又问道:「那个大鬍子究竟是何人?和李家母女有关连吗?」 楚嬪摇摇头回答道:「没有。我们私下问过李婶,她们是被大鬍子劫持的,还被。。。」脸上露出了哀戚的表情。 梁毅立刻明白了,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说道:「可恶!真是死有馀辜!」 叶荃站起身来,轻声说道:「你们先聊吧!我出去转一会儿。」 楚嬪知道叶荃是要给她和梁毅一点私人空间,笑着说道:「不用了!剑桥还有事呢。」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梁毅发觉叶荃站起来几乎和楚嬪差不多高,忍不住问道:「叶医官你多高啊?」 叶荃怔了一下,随口回道:「一米七八,怎么了?」 梁毅一听叶荃也比自己高些,摇头大声说道:「怎么空军女上尉都长得特高?」 这话引起两女同时抗议,楚嬪说道:「是你太矮。」叶荃则说道:「我是陆军。」 梁毅却没听进去,望着叶荃注视良久,突然脱口叫道:「李冰!」 叶荃不明所以,满脸疑惑地问道:「谁?是修都江堰的那个吗?」 却见梁毅摇头道:「不是!修都江堰的那个是男的,我说的是女的,一九九七年的中国小姐,世界小姐第四名,也是一米七八。」 两女还没反应过来,却听梁毅指着两人笑说道:「嘿嘿,不错!一个李冰,一个张梓琳,都是世界小姐。」 这回楚嬪听懂了,对着仍满脑子问号的叶荃说道:「甭理他,这个人有病,总喜欢把看到的女性比做名模或女明星。」 梁毅听了大声抗议道:「这怎么是有病?这应该是优良嗜好。再说了我都把你们比做大美女,难不成你要我把你们比成萝珊妮芭儿?」萝珊妮芭儿是美国谐星,长得又丑又肥不说,还因乱唱美国国歌而恶名昭彰。 楚嬪还没反应,又听梁毅继续说道:「更何况我比喻是挑人的,只有年轻漂亮的才比,太老的太小的太丑的都不要。」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只是这个宋璇璇我想了半天,都想不出哪个女名人来,要不你们替我想想看。」 楚嬪听了对叶荃说道:「看来这人肚子好了,脑子还没好,再让他睡上几天吧!」说罢又要离去,叶荃忍不住笑出声来。 梁毅忙叫住楚嬪道:「喂喂!等等,我不再乱说了!我现在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出院了吧?」 两女同时叫道:「不行!」 梁毅苦着脸求道:「我在这儿躺得快生蛋了,就放我出去透透风吧!」 两女被梁毅幽默的言词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就在此时,医务室门口闪过一道男子人影。梁毅看到来人贼头贼脑地,在门口晃了一下又走了。楚嬪和叶荃都背对着门口,没有瞧见。梁毅不认识此人,但想或许是要来探病的,见医务室里头有人就走了,当下也不在意。 只听叶荃说道:「你才从加护病房移到普通病房,还不能出院。」叶荃的比喻也很幽默,其实医务室就这一间病房,梁毅只是情况好些而已,离完全康復还有一段距离。 梁毅见叶荃说话没有回旋馀地,便转求楚嬪道:「指挥官,你替我办出院手续唄!」 只见楚嬪笑着摇摇头说道:「不行!叶医官说你还不能出院。」 梁毅明知无用,却还耍赖地对楚嬪说道:「你是总指挥官,比她大,你说了算。」叶荃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却听楚嬪笑说道:「这里是医院,她最大,我听她的。」说完就闪身出了医务室。 梁毅故意噘起嘴巴嘟噥道:「跩得跟二五八万一样。」 叶荃坐回办公桌,一面整理东西,一面对梁毅说道:「你知道吗?你昏迷期间,楚嬪一直不眠不休地守在床边。」 梁毅听了怔了一下,只听叶荃又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这句话说得很含蓄,梁毅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 就在此时,刚刚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男子闪身进了医务室,还悄悄将布帘拉上。叶荃正在案头处理事情,没有看见。梁毅不认识此人,见此人慢慢向自己走来,脸上表情似乎不怀好意,于是张口问道:「你找谁?」 叶荃闻言回头,看到来人后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叫道:「周明你来做什么?」梁毅不认识周明,看叶荃的反应,此人似乎来意不善,心中不免打突。 只见周明皮笑肉不笑地瞪着梁毅嘲讽道:「我来探望我们的大英雄呀。」这大英雄三字说得特别加重,一听就知道是在反讽。 叶荃高声说道:「周明你现在给我出去,否则我找鲸鱼和海狮来关你禁闭。」 周明听了,装模作样地回答道:「行行行,我现在就出去。」说罢便做势朝向门口转身。 冷不防周明一个箭步扑到梁毅的床尾前,一把抓下了掛在床尾的枪套,掏出了手枪对准梁毅。梁毅心下大惊,这个周明和自己素不相识,不知为何想要取他的性命? 叶荃迅速挺身挡在梁毅和周明之间,对着周明大声叫道:「周明,王栈之死是意外。你为何拿枪指着梁毅?快给我出去!」叶荃故意叫得很大声,好让外面的人能够听见。 只听周明恶狠狠地说道:「我管他是不是意外。他杀了我表哥,我就要他偿命!」梁毅完全不知道王栈已死,一时间愣在床上不知所措。 周明见叶荃挡在身前,阴沉沉地说道:「好啊!叶医官,你要做英雄,我就成全。。。」 周明话未说完,布帘猛地掀开,楚嬪一阵风似地衝了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举着手枪抵上了周明左边的太阳穴,厉声叫道:「你敢动一下,我立刻轰了你!」 周明瞬间要害被制,全身僵直一动不动。他的手枪现在对着的是叶荃,就算想和梁毅同归于尽都已不可能,而且如果贸然开枪,自己的命也得完全葬送在这儿。 只听楚嬪沉声命令道:「慢慢把拿枪的手向左移动,错一步你就是死人一个!」说着双手又持枪往周明的太阳穴顶了一下,将周明的脑袋顶得略为歪向右边。 周明毫无办法,只有乖乖地将持枪的手向左移动,枪口目标慢慢从叶荃的身体移开。 楚嬪命令叶荃道:「海豚,缴械!」 叶荃是医官,受过基本军事训练,知道如何缴敌人的枪械,闻言便用右手从上到下握住手枪的枪管,左手扣住周明持枪的右手腕。周明无奈,只有松手,手枪便落入叶荃手里。 楚嬪松开持枪的左手,仍用右手持枪死死地抵着周明的太阳穴,用腾出的左手揪着周明的前胸衣襟,连拖带拉地把周明拖出了医务室。 一出医务室,见到整间仓库上百号人员全部望着这儿,各个神色紧张,满脸惊恐。楚嬪视而不见,就这样一手持枪抵着周明的太阳穴,一手跩着周明的衣襟,一路从医务室拖着推着,经过剑桥下方,往专柜的方向行来。沿途眾人都吓坏了,纷纷躲避,一个小伙子抱着一大堆东西闪避不及,连人带物摔在地上。黄晓君则连忙跑到剑桥边,将奇奇抱在怀里。 楚嬪身材比周明高出许多,居高临下以手枪抵着周明的太阳穴,将周明的脑袋推得歪向右边。周明被楚嬪抓着衣襟,身体重心全失,踉踉蹌蹌地被拖着横向走着,脚步杂乱无章,模样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剑桥上专柜前以及指挥中心各处,上百人看着这幕情景,各个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整个大仓库鸦雀无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楚嬪一路将周明拖到专柜前的通道上,才将周明往通道的方向一推,仍用手枪指着周明的鼻子,大声斥道:「周明你给我听着,从现在开始,不准你接近指挥中心,不准你接近梁毅,也不准你携带任何武器。犯下其中一条,我就把你送回油田,让你在海上待一辈子!」 周明此时早已给吓得面无人色,面对着楚嬪的枪口,一句话也不敢吭,喉咙猛嚥口水。 只听楚嬪阴沉沉地吼道:「滚!」手枪还是直指周明门面。 周明一点办法也没有,一面望着楚嬪的枪口,一面朝仓库大门口后退。通道上的人忙向两旁闪开,谁也不愿意和周明沾上边。楚嬪的手枪一直指着周明,直到他退到大门口时,才放下来插入腰间的枪套里。 周明站在门口,眾目睽睽之下只觉丢尽了顏面,口里迸出了「等着」两字,就灰头土脸地转身离去。只是他这「等着」两字讲得特别小声,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楚嬪回转身来,见上百双眼睛都望着自己,各个噤若寒蝉,便高声命令道:「都回工作岗位去!」说完便往医务室走去。这句话简直就像一道金令,每个人听了都立刻转身,做自己该做的事。只是很多人早已忘了自己该做何事,许多人在专柜前,也忘了自己原来是来拿什么的。 指挥中心的这一幕很快传遍了整个基地。现在全基地的人不但都知道,楚嬪和梁毅关係匪浅,也终于瞧出这个外表看来娇滴滴的指挥官,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单凭她那一手持枪,一手跩着周明,从仓库一头拖到另一头的架式,就足以震慑所有的人。现在大家都明白了一个道理,要在基地生活下去,最好循规蹈矩,别惹楚指挥官,也别惹梁参谋。 至于那个周明,基地的人现在是避之唯恐不及,还成了眾人茶馀饭后揶揄的笑柄。 第七十二章 演说 楚嬪将周明拖走后,又回到了医务室内,梁毅和叶荃望着她,都觉得刚才实在是凶险万分,现在想来仍馀悸犹存。 梁毅还不晓得王栈的情况,便问叶荃道:「那个周明说王栈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楚嬪也不知道这件事,同样以疑问的眼神看着叶荃。 叶荃无奈地回答道:「枪伤死的。」 梁毅大惑不解地问道:「怎么可能?我记得我打中的是他的大腿,不是身体要害。」 叶荃叹了口气说道:「很不幸,正好打中他的腿部大动脉,失血过多死的。」 梁毅听了又问道:「你不是医官吗?难道连你也救不了?而且不能输血吗?」 叶荃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在医校主攻的是内科,不擅长外科手术,而且平台医疗设施也不足。大动脉出血能够抢救的时间很短,而且王栈的血型又是罕见的rh阴性血型,六号平台上没有。别的平台有,但当时没有交通工具,也无法送来。」 梁毅听了,悵然若失地叹道:「看来我还真欠了他一条命。」 叶荃听了又摇头说道:「不能这么说。当时的情形我也看得很清楚,要是不制止王栈,你们很可能就被滞留在平台上,油田所有的人也都永远回不来了。」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其实王栈之死,周明要负最大的责任。这两人在深星六号一直都是问题人物,红尘之前已经违纪了很多次,龙潭本来要将他两解职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做,红尘就发生了。红尘发生之后,王栈又指控这是龙潭的阴谋,和周明等人不断和平台人员多次起衝突,最后王栈被隔离监禁起来。你们那天来时,周明趁着大伙儿都在平台上,就把王栈放了出来,也不知道他跟王栈说了什么,导致王栈情绪失控,最后才酿成悲剧。」 梁毅听了叶荃的解释,心里觉得好过了些,但还是担心地说道:「只是这周明说王栈是他的表哥,怕是不肯就此善罢甘休。」 楚嬪听了,恶狠狠地说道:「他要敢再来惹事,我就真轰了他的脑袋。」 梁毅听楚嬪如此说法,又想到方才楚嬪和叶荃两人,都为了保护他而挺身而出,心下感激不已,便对两女说道:「今天多亏两位巾幗英雄,要不我这条命还真没了。」 楚嬪叶荃听了,都只淡淡一笑。只听叶荃又解释道:「其实王栈和周明是不是表兄弟,没人知道。况且周明这个人不像你想像地那么讲义气。王栈死后,周明趁机闹事,被海狮和鲸鱼制住关了起来。在那两个大个子面前,周明就只会装孬。后来又怕我们把他留在平台上,还信誓旦旦地说王栈跟他一点关係也没有,并保证上岸后绝不闹事。没想到才到岸上,他就来找麻烦。这个人就是不合群,爱找碴,总觉得别人对不起他,说穿了就是心理不平衡。」 梁毅听了,沉吟了一会儿问道:「王栈何时死的?」 叶荃回答道:「你们走后半个小时。」停了停又略带歉意地说道:「很抱歉,当时没说,是怕节外生枝,影响救援行动。」 梁毅听明白了,当初叶荃报告王栈情形时,只说王栈已被隔离,没说王栈已经死了。当时叶荃和梁毅等人并不熟识,担心说出真相,怕梁毅因为出了人命,就不来救了。 梁毅体谅地笑着对叶荃说道:「没事,要是我也会先瞒着的,毕竟关係到一千多条性命。」叶荃感激地报以微笑。 楚嬪想了想说道:「不管周明还敢不敢再来寻衅,咱们还是防备一些的好。」 叶荃点头同意,顺手拿起了刚才缴下的手枪,交还给楚嬪。 楚嬪看了,对叶荃说道:「不如你暂时拿着防身吧。」 叶荃却摇了摇头说道:「我是医官,只懂得救人,不懂得杀人。」 楚嬪无奈,便接过了手枪,想了一想,将之放入枪套内,走到医务室门口对着剑桥嚷道:「吴语嫻,请过来一下。」小嫻听了,连忙跑到医务室门口。 楚嬪将枪套连枪一併交到小嫻手里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负责梁大哥的人身安全,直到他出院为止。」小嫻听了,应了声是,戒慎恐惧地接过了枪套。 楚嬪帮小嫻调整枪套带子,再帮她将枪套掛在腰间,然后柔声说道:「你别害怕,武器大部分时间只是警戒用,让他人不敢轻易造次。」停了停又说道:「不过真正紧急时,也不要犹豫。」小嫻又点了点头。 楚嬪又交待小嫻道:「真有事,剑桥都有人,一呼百应。」小嫻又点了点头。 楚嬪又对叶荃说道:「有什么事,交待小嫻就是。有她在,你可以放心出勤去。」叶荃闻言微笑点头,楚嬪便离开了医务室。 叶荃整理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对梁毅和小嫻说道:「基地许多人健康情形还待加强,我得去巡一巡。」 梁毅听了问道:「你一个人去吗?」 叶荃回答道:「我从指挥官那儿借来了宋护士,另外也正在培训两名女性助理。」 叶荃又转头交待小嫻道:「除了上洗手间,你找一个男士用轮椅推他,从这儿出去。」说着用手指了指医务室右手边的小门,接着说道:「其他时间,他都得待在床上。」 梁毅正要抗议,却听叶荃继续吩咐道:「他可以看书,也可以用电脑看录像光碟,但不能玩游戏,而且每隔半小时得休息五分鐘。」说完对梁毅笑了笑,就走出了医务室。 小嫻于是搬了张椅子坐在医务室门口,既可以看到梁毅,也可以看到剑桥。 梁毅见机不可失,对小嫻小声说道:「喂,小嫻,你对梁大哥最好了。推个轮椅让我出去透透气,你梁大哥快闷死啦。」小嫻却是不动如山,笑而不语。 梁毅接着又扳起脸孔来说道:「小嫻,你这么不通情理,梁大哥可要不高兴了。」小嫻却还是不买帐。 梁毅见小嫻软硬都不吃,心里有点急了,索性耍起赖来说道:「小嫻,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可要自己下床来了。」说罢就作势要下床来。 却听小嫻说道:「那我就叫楚姐姐来治你。」 梁毅一听没辙了,噘起嘴来抱怨道:「小嫻你怎么就这么不通情面?」 却见小嫻扳起脸来,一本正经地说道:「梁大哥,你也知道她们这么安排是为了你好,希望你早日康復。你知不知道叶医官为了救你,冒着险从六号平台赶过来,楚姐姐为了你掉了多少眼泪吗?你若不好好爱惜自己,如何对得起她们?」 梁毅万没想到小嫻竟然说出这么些大道理来,而且说得他实在无地自容。想了想也就不再耍赖,只是嘴巴上还是不认输地抱怨道:「可是你要我在病床上做啥?」 小嫻提出看书,看光碟,甚至说故事给梁毅听,梁毅都不感兴趣。 小嫻想了一下,兴奋地说道:「我在红尘前读过两部不错的小说,要不我把剧情大纲说给你听听?」 梁毅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问道:「哪两部小说?」 小嫻回答道:「遥远山城的小诗,太阳神殿之女。」 却见梁毅翻身转向里面,背对着小嫻咕噥着说道:「名不见经传,不听。」 几天后,梁毅伤口拆了线,经过一番检查,连x光也照过,确定没问题后,便正式出院。指挥中心给眾人挤得水洩不通,医务室前鲜花彩带铺了一地,庆祝梁毅出院这个重大的日子。梁毅高兴得和眾人打招呼握手,整座大仓库一片喜气洋洋。小嫻看守的任务完成,便将梁毅的配枪连同枪套还给了他。 之后大伙儿又告诉梁毅,今晚要在扬子高地前的大广场上,庆祝天鉤行动圆满完成,还说已将广场命名为梁毅广场。 梁毅听了,立刻猛摇双手叫道:「不行不行,咱们不能搞个人崇拜。」坚持改名。眾人熬不过,只有同意,但一时间想不出有什么好名字。 就在此时,黄晓君怀中的奇奇叫了两声,于是有人就起鬨,说要取名奇奇广场。 梁毅笑说道:「还是不行,人不能搞崇拜,猫咪也不行。」眾人又是一阵鬨笑。 大伙儿于是就命名开始讨论,梁毅建议天鉤行动既然是救人的,就以生命为主题,于是生命广场,生灵广场之类的纷纷出炉,但总觉得不够生动。最后不知是谁提出的灵动广场,梁毅觉得听来颇有创意,经过眾人附议,于是拍板定案。 眾人于是散去,纷纷为了今晚的庆功宴做安排。梁毅则把楚嬪拉到一边说道:「既然要庆功,你这做指挥官的就得发表一篇演说。」 楚嬪却瞪着大眼睛说道:「我从未对这么多人演说过,再说这庆功宴其实是为你办的。」 梁毅却摇头说道:「你没演说过不打紧,你也没做过指挥官,这不做得挺好的?再说这天鉤行动虽是我主策画,但参与的人眾多,怎能让我一个人独揽功劳?」接着又调皮地笑说道:「功高震主可是要掉脑袋的。」 楚嬪斜睨了梁毅一眼,却见梁毅抄起了他的手提电脑说道:「这样吧!演说稿我帮你写,你只要照背如流就行了。」说着便开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起来,边敲边继续讲道:「你也不用一字不漏地照背,只要大意对了就行了。」楚嬪听了,心想梁毅心思细密,当初投给六号平台的光碟上,楚嬪的讲话也是梁毅一手拟定的,便随梁毅安排去了。 当天晚上,灵动广场上张灯结綵,一片通明,还掛了一副红布条,上头书写着:「热烈庆祝天鉤行动圆满达成」的字样。广场四周摆满了桌子,上面尽是鲜花蔬果,佳餚美食,还有香檳酒。广场中央竟然还有一个临时喷水池,是大通小通别出心裁,引长江的水完成的。所有的人都聚在广场上,开怀畅饮,热烈庆祝。广场一端还特别设置了一个演说的高台,连麦克风都准备好了。 在眾人的鼓掌起鬨下,梁毅上台致词。他只简短地说了几句客气的开场白,便一一介绍天鉤行动的有功人员,从叶荃丁浩郭大平等人开始,一直到金刚地鼠大小通等参与改建仓库的,以及孙云任国英大忠林敏等最原始的九个人,几乎一个不漏地点名。每个人都受到了热烈的鼓掌欢呼。 最后梁毅话锋一转,幽默谦逊地说道:「我不太会说话,还是请指挥官来说吧!」眾人都发出了笑声,大伙儿现在都知道他两关係不同一般,也知道梁毅口才好得很,「不太会说话」根本就是过谦之词。 楚嬪站到麦克风前,一开始似乎有点紧张,深吸了一口气,向眾人朗声说道:「今晚站在这儿,我的心情非常复杂。既不是快乐,也不是悲伤,既不是欣喜,也不是难过。我只能勉强地用欣慰两字来形容。」这样的开场白很特别,眾人都安静了下来,有些人情绪已经开始浮动。 楚嬪继续说道:「在这儿的每一个人,都遭遇了毁灭性的灾难。我们几乎失去了一切,亲戚,朋友,社会,国家,以及整个世界。我们的遭遇,何止是不幸两字可以形容?」有的人已经开始落泪。 楚嬪接着说道:「可是我们却活了下来,在这长江边,在这片残垣断壁之中,聚集在一起,互相帮助,互相扶持,为我们的未来做出第一步的努力。我无法说我们很幸运,我只能说,这是不幸中的大幸。」整个广场鸦雀无声,都被楚嬪的说词所感动。 楚嬪又说道:「我们不知道红尘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红尘从何处来,往何处去。我们也不知道,它还会不会再次降临,把我们所馀的一点点再度剥夺而去。我们甚至不知道,我们是否还有明天,是否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我们也不知道,从这个基地出去,是否还有其他的朋友,或是其他的敌人。」楚嬪的声音开始激昂起来,眾人的情绪也开始被带动。 只听楚嬪继续说道:「但是我们既然活下来了,就必须活得有意义。不管还有没有未来,不管我们是不是这世界仅存的唯一,我们都必须好好地活下去。只要这太阳继续升起,只要这长江之水继续东流,我们就必须好好地生存下去。」 楚嬪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天鉤行动,把大家聚集在这长江边上,绝不是只为了让大伙儿有口饭吃,有张床睡,也不是让大家无所视事,在此终老病死。天鉤行动虽然结束了,但我们的任务却没有结束。事实上,我们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楚嬪提高了话音,对着眾人说道:「我们必须背负起,我们的亲友同胞尚未完成的使命。我们必须承担起,我们的国家社会尚未履行的责任。不管这些使命责任有多艰难,不管我们的力量有多渺小,我们都得一步一步地去做。也只有如此,才能对得起我们逝去的亲友,才能将他们遗留下来的香火传承下去。。。」 楚嬪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当然我们人力有限,也不能好高騖远。我们必须从最近的,最基本的开始做起。。。」 楚嬪环顾眾人,再度提高声音说道:「我现在正式宣布,从明日起,代号穹苍行动的復原计画正式展开。基地内所有的人,都必须参与这项行动。穹苍行动没有截止的日期,也没有具体的达成目标。我们将从这片基地开始,向外逐步施行我们的计画。。。」 楚嬪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首先,我们要继续搜寻其他的生还者。我们会派出直升机,车队,以基地为中心,从大上海地区逐步向外扩张。我们也会设置无线电播报台,发送我们的信息,并接听外来的讯息。。。」 楚嬪跟着说道:「另外我还要提醒各位,搜寻的对象,不是只限于人类。举凡动物,植物,生物,除了野生的外,若是发现了,也希望能带回基地。我们会在基地设置相关收容所,温室,花圃,菜园,将硕果仅存的物种繁衍下去。。。」 楚嬪又说道:「此外,我们还必须想法保有及恢復文化事业。文化是一个民族最重要的资產,是人类有别于牲畜的凭藉,也是我们缅怀先人最直接的依据。除了保存完整的单位如文化宫或图书馆等处,我们不要去翻动之外,其他散落的文化资產如书籍,影音,艺术品等,我们也希望能有效率地保管起来。我们可以在基地建立自己的图书馆,放映室,甚至展览场等。我们也鼓励,具有文笔或文史纪载背景的同志们,把我们所遭遇的,所做的,係数纪载下来,把这些史实资料传承下去。让我们的下一代明瞭,我们曾经经歷过的灾难,以及我们奋斗的成果。。。」 楚嬪最后总结道:「我们的任务很重,道路也很长。我甚至可以夸张地说,我们已经继承了全中国甚至全人类的使命。没有人知道未来如何,也无人知道是否还有其他的生还者。我们有的,只有现在,只有我们周遭的每一个人。。。」 楚嬪的声音激昂,眼里泛着泪光,向着眾人说道:「我们何其不幸,遭遇如此空前的灾难。又何其有幸,能够存活下来,能够聚集在一起。希望大家能够发挥同胞爱,发挥人类的善念与良知,一起携手度过难关。积少成多,聚液成裘,一点一滴地把我们的家园重新建立起来,把我们的国家及社会秩序重新建立起来,把我们人类的文明重新建立起来。责任重大,道路漫长,我们共同努力。」 楚嬪说完,向着眾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全场欢声雷动,掌声不绝于耳,许多人感动得热泪盈眶,泫然欲泣。不少人高喊着楚嬪楚嬪梁毅梁毅,情绪挑到最高点。 楚嬪的演说,不但激励了人心士气,最重要的,是给了眾人新的使命,让大伙儿对未来有了新的憧憬,新的期望。 第七十三章 无赖 楚嬪的演说赢得眾人的喝采,掌声欢呼声久久不绝。楚嬪知道这其实是梁毅撰稿的功劳,转头看了梁毅一眼,正好梁毅也看着她,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掌声慢慢地停止,眾人正准备接下来的庆祝活动,却听到角落里一个人的鼓掌声持续不断。一开始大家还以为鼓掌之人只是稍过热情而已,只是这单一的掌声拖得太久,大伙儿开始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梁毅和楚嬪对望了一眼,两人都觉得似乎又有麻烦来了。 果然角落里响起了令人憎恶的声音:「精彩啊精彩,了不起呀了不起,令人感动啊感动。」眾人都听出来了,这个人虽然嘴巴上说精彩感动,但从语气听来一点感动的意思都没有。梁毅和楚嬪都听出来了,又是那个无赖周明。 不出意料,周明从角落里窜了出来,还拉了一个矮个子。周明边走还边讽刺地嚷道:「指挥官的精采演说,令人感动得五体投地啊!」脸上却掛着一副不屑的表情。 梁毅还没张口,却听旁边有个粗嘎的声音吼道:「他x的周明你撒什么泼?你关禁闭还没关过癮吗?」梁毅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说话之人生得虎背熊腰,壮硕无比,他旁边站了一个和他一样高大强壮之人,两人都虎视眈眈地望着周明,一脸怒气。 周明似乎对两人颇为忌惮,怔了一下说道:「鲸鱼不关你的事,我是来向指挥官讨个公道。」梁毅明白了,那两人中刚才说话的是鲸鱼,另一个定是海狮,根据叶荃所说,这两人是周明的剋星。 周明不等鲸鱼有机会插嘴,立刻高声地问楚嬪道:「指挥官曾经说过,大伙儿在基地要守规矩,听指挥官的命令。若有违法犯纪之事,也得依法惩处,这没错吧?」楚嬪没有回答,她其实并没有说什么依法惩处的话,但身为指挥官,赏善罚恶是理所当然的事。 周明见楚嬪没有答腔,便自问自答地高声说道:「既然如此,身为指挥就得赏罚分明,不能徇私护短,是吧?」楚嬪还是没答腔,只是冷冷地看着周明。其实大伙儿都心知肚明,知道周明想要做什么。 周明继续自导自演道:「若是有人作奸犯科,也总不能因为和指挥官有特殊的关係,就逍遥法外吧?」大伙儿都已听出来,这话已经明指梁毅和楚嬪有不正常的关係。 海狮第一个忍不住,衝上前去一把揪住周明的衣襟,爆吼骂道:「你这混球,老子先毙了你!」抡起拳头作势要打。 周明确实对鲸鱼和海狮颇为忌惮,但此时眾目睽睽之下,若是装孬面子着实掛不住,乾脆心一横高声嚷道:「好!你打呀!让大伙儿瞧瞧,讨公道的人就是这种下场。」这句话挑衅的味道很浓,一些不明就里的人很容易弄不清楚谁是谁非。 梁毅见状,及时出声制止海狮道:「别打!让他说,就不信这里一千多人,说不出个理来。」海狮听了,只有放下周明,气呼呼地走回人群站在鲸鱼身旁。 却见周明指着梁毅的鼻子高声叫道:「我说的就是你!你杀死我表哥,我要你偿命!」 这时叶荃站出来说话了:「我们在六号平台都看到了。是王栈先行攻击梁毅,梁毅逼不得已,才开枪自卫的。」 却听周明高声咆啸道:「那是你的一面之词,你和他们是同一伙的,当然帮他说话。」 周明的话刚说完,群眾里一个女声说道:「我也看到了,王栈当时拿着扳手,而且是你在他耳边搧风点火的。」群眾里也有几个附和。 周明却又对着那个女子叫道:「珊瑚你胡说!王栈当时手无寸铁,只是骂了梁毅几句,梁毅就开枪杀人!」 珊瑚却高声反驳道:「胡说的人是你,我们都是证人,事情的真相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 叶荃又插进来说道:「更何况当时的情况危急,若是王栈将梁毅打伤或打死了,或是毁了直升机,我们一千多人统统要饿死在大海上。」眾人听了,都纷纷点头称是。 却听周明大声叫道:「那是两回事!他杀我表哥在先,救人在后。就算他救了一万多人,也不能抵他杀人之罪。咱们国家法律就没有救人抵杀人之罪的说法!」周明居然搬出国家法律,其实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法律专家,谁也无法分辨周明所说是否属实。 楚嬪正要开口,却被梁毅摇头制止,这个节骨眼上,指挥官最好不要掺合,让其他人和周明对质辩论较好。 周明一不作二不休,对着眾人大喊道:「这个梁毅好杀成性,身上背了好几条人命。张杨路上两具尸体都是他干的,崇明岛上的那个也是他做的!」梁毅闻言吓了一大跳,这个周明还真不简单,崇明岛上的大鬍子眾所周知,但皇上和将军竟然也被他打听出来,看来还真不能小覷这个无赖。 只听小嫻跳出来说道:「那两个是大坏人,杀了我们的老师,还挟持我,是梁大哥主持公道,铲奸除恶!」 李婶也站出来说道:「崇明岛那个也是坏人,而且是他先开枪打伤梁参谋的!我和我女儿都可以作证。」 周明听了,却不屑地叫道:「你们都是一伙的,当然替他说话。再说了,梁毅又不是警察,也不是执法单位,凭什么动用私刑?不经过审判就能随意杀人吗?」这话已到了强词夺理的地步,但梁毅心头一凛,这个周明扯东扯西,目的就是在混淆视听,说穿了就是打泥巴仗。 梁毅于是张口大声说道:「你的目的只是王栈的事。其他两件我都有目击证人你没有,而且都发生在基地之外,跟你或指挥官无关。你还是专心讨论王栈的事吧!」梁毅也是诡辩高手,心想先把主题拉回来再说,专心攻这一点,比打乱仗来得容易得多。 梁毅不等周明有所反应,继续朗声说道:「你要讨公道,那就就事论事。王栈有没有拿武器,不是你说了算。我已经有不少证人,你要提不出新证据,那就此打住。」 周明一听,立刻对着站在他身旁,刚刚被他拉出来的矮个子说道:「螺螄,你来告诉眾人,有没有看到王栈拿武器攻击梁毅?」 只见那个叫螺螄的战战兢兢地,支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梁毅直觉这个人似乎被周明所逼,但一时之间又拿不出证据。 却见周明对着螺螄大吼道:「说呀!你有没有看到?」 螺螄见状,吞吞吐吐地从嘴里迸出「没有」两字。 海狮听了,气得大吼道:「螺螄你这贼子,竟敢胡说八道!」说着就又要衝过来揍人。 周明却大声叫道:「他是证人,你不可以伤害!」说罢得意洋洋地对梁毅说道:「怎么样?他说王栈没拿武器。」 梁毅已经听出问题来了,不慌不忙地问螺螄道:「螺螄!你是没有看到?还是看到没有?」这话问得很妙,有几个人已经听出其中的奥妙来了,但大部分人还觉莫名其妙。 却见周明又大声吼道:「这有什么差别吗?你不要玩文字游戏!」 梁毅还是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是你在玩文字游戏吧?」 周明听了又大吼道:「你杀人是事实,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就是一副死咬着梁毅不放的态度。 就在此时,只听群眾中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道:「好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赞成。」眾人都吓了一大跳,大伙儿都知道周明是无理取闹,居然有人自愿站出来帮腔。 梁毅和楚嬪顺着声音望去,赫然发现说话的人竟是飞鱼丁浩。梁毅万没想到丁浩会在此时落井下石,正要反应,却见丁浩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周明却不知道丁浩的来意,以为有人帮腔,高兴地叫道:「总算有人说句公道话了!」状甚得意。 却听丁浩说道:「你先别高兴。我是要说公道话,但不是帮你。」说着向着眾人朗声说道:「这件事说来说去,就是梁毅开枪自卫,意外打死了王栈,他瞄准王栈的大腿,却不幸打中王栈的腿部大动脉,平台又没有足够的医疗设施,所以王栈就死了,确实有点冤枉,梁毅多少也得负点责任。」 丁浩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但梁毅要是不开枪,一但被王栈打伤或打死,我们油田上一千一百多人,统统都要在大海上活活饿死。说穿了,就是王栈的一条命,换咱们一千一百多人的命。」眾人听了,纷纷点头称是。 周明暴跳如雷地大骂道:「杀人偿命!我不管他救了多少人,他杀了我表哥,就得偿命!这是两码子事!」 只听丁浩不慌不忙地说道:「照你的意思,你表哥的命得偿,梁毅救咱们一千一百多人的功劳,却得一笔勾销,是吗?」眾人已经开始浮躁,议论纷纷。 周明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声说道:「没错!」 丁浩又提醒他道:「周明你别忘了,你也是被救的人之一。」 周明还是一副无赖样说道:「两回事!他杀人,就得偿命!」 只听丁浩说道:「好啊!那简单,就依你说,让梁毅还你表哥一条命,不过。。。」丁浩故意拖了个长长的尾音,继续说道:「那也得把梁毅的功劳先行一笔勾销!这么着,我和虾米现在开河马一,把大伙儿都送回油田上去,包括你周明在内,然后再让梁毅赔你表哥一条命,公平!」说罢便高声对郭大平叫道:「虾米,发动河马一,即刻展开反天鉤行动!」 郭大平听了,高声应道:「是!」只是他嘴里说是,人却动也不动。所有的人都知道丁浩存心在整周明,有的人已经开始对周明訕笑谩骂,叫他快滚。 丁浩接着又说道:「你说咱们一千多条命不值换王栈一条命,我倒觉得用王栈那个无赖的贱命,换咱们一千一百多条命,这交易挺划算,挺值!」眾人随之附和,频说有理。 周明气得七窍生烟,指着楚嬪和梁毅骂道:「你,你们沆瀣一气,我周明不服!」 这回轮到梁毅说话了:「你周明不服是你自己的事。你要待在这儿不快乐,外面的世界大得很,你要去佔山为王,落草为寇,都没人管你。但你若还要在基地待下去,就得服从指挥官的命令。任何人都是如此,没人例外。」许多人听了开始鼓掌,有的还大骂周明快滚。 周明一肚子气无处发洩,却又心有未甘,于是冷笑地讽刺说道:「看来你们是要建立楚式王朝啦!」 梁毅听了,高声对眾人说道:「我们不想建立任何王朝。等适当时机,有适当人选,楚指挥官会让贤,绝不恋栈。」说着不忘调侃周明说道:「不过你周明继任指挥官的机率是零,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大伙儿发出阵阵鬨笑,纷纷对周明叫骂,要他快滚。 周明眼见四面楚歌,铁青着脸,从嘴里又迸出了「等着」两字,转身遁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七十四章 负债 周明一走,螺螄就成了眾矢之的,鲸鱼和海螄气汹汹地围了上来,大声质问螺螄道:「说!你为什么跟周明狼狈为奸,对梁参谋恩将仇报?」 珊瑚也上前质问螺螄道:「那天我就没看见你在场,你为什么当眾说谎?」 螺螄见眾人虎视眈眈,吓得矇了,全身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他个头本来就小,又长得瘦巴巴地,在鲸鱼海狮两个气汹汹的大块头面前,全身畏缩地真的就像个螺螄。 梁毅见状,上前替螺螄解危道:「大家别忙,他没有说谎。他说没有看到,不是看到没有。」 眾人正自不解,却见螺螄猛点头道:「是是是,我那时在后头,个子又矮,根本就没看到前面发生了何事。」大伙儿一听才明白,原来螺螄说的是没看到王栈是否拿了扳手,而不是看到王栈没有拿扳手。 海狮听了,气呼呼地骂道:「那你小子为什么不说清楚?」 珊瑚也跟着说道:「在这个场合,你说这样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啊!」 只听丁浩一旁冷冷地说道:「他又不是傻瓜,这道里岂会不懂?如此这般说法,怕是故意混淆视听的吧?」 螺螄一听,心虚地身子又抖了起来。梁毅看了楚嬪一眼,心想这其中难道另有文章? 却听叶荃开口柔声地说道:「螺螄,你跟周明不是一伙的,更不像是忘恩负义之人,这中间有什么可以解释清楚的吗?」 螺螄听了,胆战心惊地环顾眾人一眼,终于委屈地说道:「我,我是被逼的!」突然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叫道:「梁参谋,你的救命大恩我都知道!我,我真的是被逼的,哇。。。」说着说着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来眾人都傻了眼,梁毅忙安慰他道:「别哭,螺螄,有什么苦衷你说出来,大伙儿替你参详!」 楚嬪也柔声说道:「你别怕,周明就是一个无赖,有什么事大伙儿帮你扛着!」 珊瑚比较心细,轻声说道:「你要不方便当眾说,私底下说也行!」眾人听了,都觉珊瑚心思较细,这螺螄八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被周明拿来要胁。 只是螺螄还是一个劲儿地哭得很伤心,还频频骂自己忘恩负义不是人,眾人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安慰。 海狮见状,扯着如铜鐘的喉咙叫道:「螺螄你别一个劲儿地猛哭呀!我刚刚对你兇,实在过意不去,跟你赔不是啦!你要再哭下去,我也要给你惹哭啦!」说着说着语音居然也开始哽咽起来。 冷不防鲸鱼一肘子撞过去,恶狠狠地对海狮吼道:「一个人哭就够烦的了,你来凑什么热闹?」 如此过了好一阵子,螺螄才停止了哭泣,抽着鼻子说道:「我,我,红尘发生后,大家在平台上没事可干,我,我就被周明骗去,和王栈他们赌博。。。」眾人听了都心头一凛,周明和王栈确实是一丘之貉,专干坏事。而且听螺狮说「王栈他们」,表示参与赌博的还有其他人。 只听螺螄继续说道:「我输,输了五千块钱,他们明显作弊骗我,可是我又揪不出证据。后来周明就用这逼我,说我不帮,帮他,我就得还钱。我,我没钱还,所以,所以。。。」一时吞吞吐吐说不下去。 梁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你欠他五千块钱?」 只见螺螄畏畏缩缩地回答道:「是,是,五千块人民币。」接着又大声说道:「可是我是信菩萨的,坚决不能说谎,说谎会给菩萨割舌头。周明本来要我说看见王栈空手的,我打死也不肯,说寧可给他剁去一根指头,也不能给菩萨割了舌头。所以他才,才要我这么回,回答的。」 梁毅瞪着一双大眼睛,望望楚嬪,又望望叶荃,珊瑚,鲸鱼,海狮,丁浩,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无法置信的表情。 珊瑚首先问道:「你们赌博是在红尘之后?他们联手骗你钱?」螺螄听了委屈地点了点头,珊瑚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海狮接着问道:「他们?除了周明王栈,还有谁是他们?」 螺螄听了,向着人群中打量。此时几个作贼心虚的人,忙撇过了头,生怕被认出来。 梁毅见状,忙叫住螺螄道:「算了!十赌九诈,其他人就不必追究了。」梁毅心想没必要秋后算帐,免得搞得人心惶惶。只是想到螺螄竟然因为欠钱被逼干坏事,而且是发生在红尘之后,未免太过滑稽可笑。 梁毅忍住心中的笑意,对螺螄说道:「你欠他五千块人民币,随便到外面哪间银行拿来还了就是。」珊瑚已经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眾人也开始鬨笑。 只是螺螄脑子还是没转过来,苦着脸说道:「可是我,我银行帐户里头没,没有五千块钱。」 海狮再也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道:「哇哈哈哈哈,笑死我啦!笑死我啦!」他这一笑,引爆了眾人鬨笑一片,连楚嬪叶荃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螺螄还是一脑子莫名其妙,见眾人鬨笑一团,急得忙解释道:「我说的是实话,我是真没有五千块钱。」眾人笑得更兇了。 梁毅也忍不住了,笑着对螺螄道:「行行行,你没钱不打紧,我替你还。」忍着笑继续说道:「下次周明问你要钱,你就说梁参谋帮你还,他要五万块钱我都给,五万块美金都行。」 螺螄还是没开窍,睁着大眼睛望着梁毅问道:「你,你干啥要替我还?还,还那么多钱?」眾人闻言,笑得更加兇了。 鲸鱼忍不住了,一巴掌拍上螺螄的后脑勺,大声笑骂道:「螺螄你怎的这么笨哪?这都什么时候了,钱有用吗?你要钱,外面哪家银行你走进去,成堆的钞票你拿就是,爱拿多少就拿多少。只是你拿了钞票来做啥?当柴烧,当壁纸贴,还是擦屁股?」眾人跟着大笑不已。 这回螺螄终于想通了,一巴掌打上自己的额头,也跟着眾人大笑起来,还一个劲儿地猛骂自己是笨蛋。 梁毅一声令下,鼓乐齐飞,香檳高举,正式庆祝开始。梁毅举着香檳酒杯,向楚嬪碰杯致意。看着欢乐的眾人,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人群里最高兴的还是螺螄,他突然发现困扰了他好几个月的问题,一夕间迎刃而解,无债一身轻的感觉真好! 欢庆声中,梁毅和楚嬪穿梭于人群之中,向丁浩等人表达方才支持的谢意。 丁浩趁机向梁毅和楚嬪建言道:「这个无赖周明,咱们还是得想个办法,否则他迟早还要生事。」叶荃珊瑚鲸鱼海狮等也凑上来,纷纷发表意见。 只见海狮气呼呼地骂道:「这他x无赖,咱们应该把他再关起来,禁闭个两三个月,看他还敢嚣张不?」 鲸鱼也附和说道:「我看他那么怀念他表哥,乾脆把他送回深星六号,让他两永远作伴得了。」 梁毅听了,微哂摇头道:「咱们不能这么做,他虽然讨厌,毕竟没做什么违法犯纪的事。要是因为对指挥官不敬,就对他施以惩戒,怕是不能服眾。」 叶荃听了回答道:「那他上次夺枪大闹医务室的事,难道不算违法犯纪吗?」 梁毅听了又摇头道:「太迟了!要是当时就把他抓起来办了,或许还行。过了这么久,这时候追究,会落人口实,说是咱们挟怨报復。到头来还是说咱们在搞个人崇拜,企图建立指挥官形象不能挑战的权威,说咱们搞专制独裁。」 海狮脾气最为火爆,听了大声说道:「哪一个敢在背后说三道四,老子我第一个就不饶他,赏他馒头吃!」说罢便挥舞着斗大的拳头,一副气嘟嘟的模样。 鲸鱼和海狮是老伙伴,也随声附和道:「对,老子我也不饶他,赏他馒头吃!」 梁毅听了忍不住笑道:「那你们不是在搞独裁吗?说坏话就得挨揍,那可是恐怖主义啊!」海狮和鲸鱼听了面面相覷,觉得梁毅说得好像有理,但又觉得一肚子不服气。 只听梁毅继续说道:「带人就得带心。咱们与底下的人患难与共,他们才会支持。对下面的人宽大,赏自下起,罚自上来,他们才能心服。人家说咱们好咱们得感谢,说咱们坏咱们得改进,背后说三道四咱们还得装聋子,没听见。」 海狮听了瞪着大眼睛叫道:「梁参谋,照你这么说,好的都给别人,坏的都给自己,这样做指挥官还有啥意思?」 梁毅听了哈哈大笑道:「你以为做指挥官是好差事啊?」说着调侃地问道:「你问问咱们楚指挥官,当初接任指挥官时心中有多么不愿意?」楚嬪听了笑而不答。 海狮鲸鱼都瞪着大眼,鲸鱼忍不住问道:「那指挥官为啥还要接任?」 梁毅回答道:「若不接任,如何指挥天鉤行动?又如何安置这一千多人?如果没人下令或授权,谁来决定如何撤?谁先撤谁后撤?撤下来住哪?又由谁来盖房架床?分配床位?这一千多人聚在一处,要是你争我夺,谁来主持公道?如果没有一个指挥官,一千多人谁也不服谁,岂不成了一群暴民,天下大乱?」 梁毅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鲸鱼和海狮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瞪着眼张着嘴一脸惊讶佩服的表情。连叶荃珊瑚都露出讚叹的神色。 冷不防丁浩竖起大拇指高声讚道:「好!了不起!这才是做大事的人,我飞鱼第一个服!」郭大平也一旁附和道:「也算我一个!」 梁毅听了忙摇手道:「别别别!在心里说就好!」眾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停了一会儿,珊瑚又开口问道:「不过我们对这周明,真的不管就随他去吗?我也觉得飞鱼说的有理,这个无赖迟早还要再惹事生非。」丁浩郭大平也跟着点头同意。 海狮听了又气呼呼地叫道:「关也不行!揍也不行!这他x的真憋人!」 鲸鱼则接着说道:「要不把他赶出基地得了!」 梁毅还是摇头道:「还是一样,现在赶他出去,咱们师出无名。」 海狮忍不住大声叫道:「梁参谋,你这不太妇人之仁了么。。。」 话没说完,就被鲸鱼狠狠地刮了一下后脑勺骂道:「怎么说话的你?」逗得大伙儿又是一阵笑。 只听梁毅又说道:「我觉得还是把他留在基地的好。在基地内,咱们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还不好闹出事来。把他赶出去,天知道他会干什么坏事来?我以前就在一号仓库吃过大苦头,有人从外面搞来霰弹枪,手榴弹,还有火箭砲,差点让我把命给搁在那儿!」 眾人都不知道梁毅过去和皇上等人的过节,梁毅大致解释了一番,大伙儿听得目瞪口呆。 于是大家同意,暂时不动周明,看他后续动作再定奖惩。 丁浩提议道:「我觉得最危险的还是储油库,建议派专人看守。」眾人附议,梁毅同意立刻去办。 庆祝继续,眾人纷纷散开各自谈天说笑。楚嬪低声跟梁毅说道:「我对这个无赖,总有个不祥的预感。」 梁毅听了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也只有看着办唄!」 第七十五章 穹苍行动 第二天早晨,穹苍行动正式展开,仍由梁毅统筹。只是梁毅刚出院,叶荃关照仍要多休息,不能太劳累。楚嬪知道梁毅足智多谋,穹苍行动没有他实在无法展开。权衡轻重后,命令梁毅只能待在剑桥指挥,把事情交代下去办理,不准他到处乱跑。梁毅也知道楚嬪是为了他好,除了嘴巴上还是要故意嘮叨几句外,倒也听话得很。 好在头几天的项目只是在做筹备工作。梁毅先将车队扩充,并开了汽车驾驶班,教还不会开车的同伴们学会驾驶,目的是让所有的人都学得开车这项基本技巧。梁毅又让人们从四处弄来许多车辆,组建了一个庞大的车队。原来的停车场不够停,就在指挥中心和左面重机械厂的外缘开闢了一个大的停车场,在停车场旁边,也就是指挥中心的西南面,腾出了一间小工厂作为汽车维修处。长江边的仓库都是从江岸由东北向西南延伸,所以汽车维修处也正好在指挥中心外头,再向外就正式出了基地。 接着梁毅又命人从大上海各地弄来了六架轻型直升机,机型都和蜻蜓一二差不多,并且也以蜻蜓做代号,从蜻蜓三一直到蜻蜓八。然后梁毅挑选了十数名素质不错的人员,和楚嬪一起教他们开直升机。轻型直升机很好学,没多久八架直升机便在上海各地上空来回穿梭。只是楚嬪不再让梁毅开直升机了,理由是梁毅现在负责整个穹仓行动,开直升机的工作自然应该交给别人。而且开直升机都是两人一组,但楚嬪和梁毅分别是基地的一号二号人物,一起出直升机任务不但大材小用,还实在有点冒险,不符合领导人员分散风险的原则。梁毅无奈,最后任命珊瑚为直升机大队长。珊瑚本名容姍姍,原是六号平台接替叶荃的指挥官,有领导统御的经验且心思细腻,做直升机大队长非常适合。 为了方便通讯联络,剑桥的无线电收发团队再一次扩编,仍由林敏主持。扩编后的团队分为好几组,每组分配一台独立频道的收发机,负责联络几架直升机或几辆汽车。过去所有的直升机分享一个频道,但现在八架直升机,若分享同一频道太过拥挤,所以林敏将之分成四组,每两架直升机共用一个频道,由一组收发人员专职通讯。车队也由几辆车分享一个频道,也交与一组人员负责。当所有的直升机和汽车都派出去时,剑桥上就忙碌得跟菜市场一样,纷扰嘈杂不堪。 另外梁毅又在剑桥旁开闢了一间特用的收发室,让黄晓君录了一段语音,中英文并用,内容是:「这里是上海,我们是生还者,收到讯息请回答。」反覆透过无线电向外发送,并同时接收外来的讯息。收发室由小嫻和黄晓君两人负责,派专人轮流值班,每隔半小时换一个频道,从清晨一直到深夜,只在午夜到黎明时暂停。由于考虑到接收的讯号可能微弱或嘈杂,为了听得清楚万无一失,才特别开闢了一间专室。由于原来的会议室几乎都没用到,就将之改为收发室。至于指挥人员真有事情要私下商量,就到指挥官办公室闭门研议即可。 丁浩的河马一现在倒没什么大用,只是备用着,万一将来有救人任务时再用。河马一的驾驶技术复杂,根据丁浩的说法,得有几百小时的普通直升机驾驶经验,才能开始学,因此一时也无人学习。丁浩这人间不下来,就加入了珊瑚的直升机队,当班时就驾着直升机到处穿梭,也不觉得大材小用,不当班时就跟着车队出去,反正就是不愿无所视事。郭大平就没那么勤快,有事没事就跟着车队出去溜躂,再不然就在基地找零工做,隔一阵子就拐到指挥中心逗一下奇奇。奇奇还是那副德性,监工时就是不让人抱,郭大平试了几次,奇奇每次都叫,气得小嫻和黄晓君出来把郭大平轰走。 穹苍行动进行了几天,生还的人没有找到,但找回了一些动植物。动物里有两隻兔子,一隻蜥蜴,一隻饿得半死的八哥,还有一隻苍蝇。负责安排处理动植物的是叶荃,她是医官,学医的过程中学过生物学,所以也负责收养动物及培育植物。负责建筑装潢的金刚等人在叶荃的指示下,在医务室旁边又闢建了一间生物实验室,里面摆了许多桌子架子笼子及实验器材。 叶荃首先检验两隻兔子,梁毅小嫻郭大平等都兴致勃勃地在旁观看。这两隻兔子一隻纯白毛色,耳朵尖尖的,就像童话故事中典型的小白兔。另一隻耳朵很大,而且是向两边垂下的,毛色白底褐斑,乍看下有点像隻小狗。两隻兔子看来都不大,显然是红尘之后才出生的,但眾人无从知道兔子的双亲何去何从。叶荃检验了半天,暂时无法辨认兔子的性别。郭大平只是开玩笑地说了句吃兔肉的话,就被小嫻和黄晓君骂到臭头。叶荃说现在全世界的飞禽走兽都是濒危物种,经由楚嬪下令禁止猎食。兔子暂时养在实验室的笼子里,偶而放牠们出去晒太阳。但兔子不像猫咪会认家,一放出去就可能跑得无影无踪,所以叶荃又准备了一个围栏,兔子晒太阳时就放在围栏里。 蜥蜴很容易处理,叶荃将牠养在一个笼子里,试了半天,发觉牠是吃素的,好办多了,每天就拿些青草菜叶餵食,省事得很。这隻蜥蜴体型不大也不小,大约三四十公分长,叶荃研究了半天也搞不清楚牠是什么物种。询问眾人,也没人见过,看来不像是野生的,比较像是什么人家养的宠物。蜥蜴属于爬虫类,智力不及猫咪兔子或八哥,除了吃饭时会主动爬过来外,平时不会跟人互动。基地的人过没多久就对牠失去了兴趣,也没人来实验室拜访。 至于那隻八哥,饿得皮包骨头,叶荃就弄来个鸟笼,找些鸟食慢慢餵养。只几天功夫,八哥就恢復了活力,唧唧哇哇地胡说八道。小嫻和黄晓君乐坏了,就给牠取名聒聒,一开始把牠放在剑桥的另一边,有事没事就逗牠说话。 然而没多久麻烦就来了。聒聒学习人类语言的能力惊人,剑桥从早到晚都是收发员通讯,聒聒很快就学会了「over」,有事没事就「over」「over」地叫个不停。这一来完全打乱了基地的通讯,往往双方通讯不到一半,就听到聒聒「over」「over」没完,弄得大伙儿简直要抓狂。另外猫咪和鸟似乎天生就是死敌,奇奇看到聒聒,就像看到仇人一样,也不监工了,拼命跳上跳下,想要扒攀聒聒的笼子,也搞得聒聒神经紧张,「over」「over」叫个不停。 最后不得已,楚嬪下令把聒聒送走,小嫻和黄晓君考虑了半天,最后决定将聒聒放在后勤处给阿樱作伴。如此没多久,眾人都知道后勤处有一隻八哥,学洗衣机运转的声音唯妙唯肖,大伙儿没事就来拜访寻乐。李婶和阿樱见后勤处突然人来人往,都是要看聒聒的,将洗衣间挤得水泄不通,严重妨碍她俩工作。后来还是阿樱想出的点子,凡是要来看八哥的,就得帮忙她们晾被单摺衣服,让她们工作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至于那隻苍蝇,却在基地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基地的人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苍蝇是害虫,应该予以消灭。另一派人则认为苍蝇已是珍稀物种,应予以保留并设法繁殖。两派人争执不休,互不相让,最后闹到指挥官那儿。只是楚嬪还没来得及定夺,那隻苍蝇就突然暴毙了!于是叶荃只好用玻璃器皿将苍蝇的尸体保留起来,好让后人知道苍蝇长得什么模样。 接着大通小通又从长江里捞出了一条半大不小的鱼,盛在盆子里兴冲冲地提着给大伙儿瞧,也没人知道那是什么鱼。叶荃知道了,立刻命令他两将鱼放回江里。然后楚嬪又宣布,河里湖里海里的鱼蚌虾蟹也成了稀有物种,一律禁止捕捉。梁毅打趣地说,等到超市里的罐头吃完后,人类就得开始吃素了。 至于植物,因为并没有被红尘消灭,所以并不匱乏。但因为所有的农田果园菜圃都荒废了,所以也有培育种植的必要。叶荃的生物实验室只能培养一些幼苗,为了进一步的种植计画,便责令地鼠等人在造纸厂的右手边,也是滨临长江的空地上,开发了一处花圃菜园,一方面培育物种,一方面供应基地所需。叶荃将之取名为滨江花园,虽名为花园,但种的植物鲜花蔬果都有。大通小通还从造纸厂接了水管过来,作为花园灌溉之用。花园再过去就是安葬钟老师等人的墓地,有花园相伴,墓地更显得端庄肃穆。之后叶荃又带人在各仓库之间和灵动广场周围的空地植树,并说有朝一日,我们的子女便能在这些树荫下乘凉。 负责文化维修的,是个代号叫粉圆的年轻女孩,本名是詹茹心。粉圆年纪和楚嬪差不多,身材却比楚嬪矮上一截。她才华横溢,诗书画样样精通,还拉得一手小提琴。粉圆找来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请金刚在三号仓库右手边,也就是七号仓库的后面,开闢了一间图书馆,里面存放各式书籍光碟,还备有放映机投影机等。粉圆更找人从市区抬来一架大钢琴,放在图书馆一角。黄晓君弹得一手好钢琴,下班时就常往那儿去,有时独奏,有时和粉圆的小提琴合奏。琴声经由无线电传送到各个仓库,听来令人心旷神怡。 粉圆还负责文史的编纂工作,计画将红尘发生后的细节详加记录。她第一个走访的自然是梁毅,详细记述了梁毅的经歷,包括了指挥中心前身,那间仓库发生的许多故事。然后便是天鉤计画的施行,除了叶荃外,最重要的人物便是丁浩。只是出乎梁毅意料之外,丁浩堂堂男子汉,见了粉圆就像大老鼠见到小猫似的,虽不至于害怕,但显然很感冒。梁毅打听之下,才知道这个叫詹茹心的女孩就是丁浩在八号平台的顶头上司。梁毅记得在蜻蜓一上,丁浩曾形容粉圆兇巴巴地,一点淑女风度都没有。梁毅故意私下跟丁浩说,他觉得粉圆看上去挺有气质的,丁浩听了吹鬍子瞪眼睛,不于理会。 穹苍行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整个基地显得生气蓬勃,欣欣向荣。增加的许多设施,使整片基地宛如一座小城镇。虽然各个仓库的分布,从江岸过来是呈东北西南走向,但眾人为了方便指认,都以江岸的方向称作北方。如此看来,基地的最南方便是汽车维修处和大停车场。维修处北方是指挥中心,也就是一号仓库。再往北就是后勤室和原来的小停车场,然后是灵动广场,最后是扬子高地。指挥中心的东方是二号仓库,从那儿往北是三号四号仓库,最后是用来供水的造纸厂。二号仓库东面是七号仓库,往北是图书馆,再往北就是滨江花园。滨江花园以东是墓地。 从指挥中心往西,是没有使用的重型机械厂。机械厂北方是五号六号仓库,再往北也连到扬子高地。扬子高地往西不远,就是储油库。三号四号仓库的大门朝西,五号六号的大门朝东,都是面对后勤处和灵动广场的方向。二号仓库的大门原来朝南,等于面对基地外面,金刚考虑到安全及方便,将大门改在西北角。图书馆有两个一样大的门,分列西北与西南角,都是以灵动广场的方向为准。所有的建筑也都有至少一个边门,方便其他方向出入,也便于临时紧急疏散之用。 只有指挥中心的一号仓库设计有点古怪。仓库大门捱着西南角,面相西边,另外有一个边门开在东北角,就是男女厕所附近。专柜设在仓库的西面,从大门进来通道一路向北。东北角侧门进来也有一条较小的横向通道,和专柜的通道在仓库西北会合,呈一个转了九十度的l型。在横向通道快到会合点附近有一个往北的短通道,就是原来仓库的后进,除了发电机所在库房外,还有几间小的库房,包括上锁的武器储藏室。这条小通道前端摆了一个标志,写着「非经许可禁止进入」。 由于大门的位置过远,所以来往专柜的人,除了西面的五六号仓库外,几乎都由东北角的边门进出,走横向通道到专柜来。本来金刚有意将大门移到西北角,因为工程太大而作罢。横向通道的南面竖立着一片高墙,隔开通道和剑桥。剑桥便位于高墙的南面,几乎横跨整间仓库。所有的银幕都是掛在高墙上,面向南方。奇奇监工的高椅子就摆在剑桥的西南角。指挥官室和收发室在剑桥的东边。 医务室设在收发室南面,再往南直到底就是生物实验室。生物实验室因为需要阳光,所以东面就是仓库的墙壁,墙上原来就有一些窗户,可以让阳光透进来。医务室旁的小门出来,就是一条和仓库东面墙壁之间的南北向小通道,经过收发室和指挥官室的背后可以通往男女生厕所和边门。但自从周明大闹医务室后,楚嬪为了安全起见,将建桥北端的高墙向东一直延伸到底,将小通道尽头给挡在墙后,然后再开了一个上锁的安全门出入,平常也只有叶荃等人使用。 一号仓库剩下的空间,就隔成二十来张床位,为梁毅楚嬪等领导阶级的歇息之所,和专柜通道间用一道墙壁隔开。不过由于仓库屋顶非常高,所有的墙壁上方都是透空的,里里外外的声音都可以传送来去。为了一视同仁,梁毅楚嬪的床位和所有人员的床位大小都一样。除了大忠的床位是特别加固的木床之外,一号仓库内其他人睡的都是行军床。由于人员眾多,当初架设时,木板床床位有限,多以行军床甚至打地铺为主。金刚大宝等人一直忙到现在,都还在替人汰换床位,以木板床取代。梁毅特别下令,等所有仓库床位都换装完毕,才换装一号仓库,让大伙儿很感动。 梁毅经过几天调养,身体已经完全復原,可以离开剑桥到基地各处走动。这一天和往常一样,基地眾人忙了一整天,傍晚时分陆续回营,剑桥也准备收工。梁毅和楚嬪都在剑桥,正准备结束忙碌的一天,忽听基地内的通讯对讲机传来急切的呼叫声道:「指挥官梁参谋快来灵动广场,出大事啦!」 眾人一听顿时乱作一团,梁毅楚嬪率先衝下了剑桥,经由大门转往灵动广场的方向奔去。其他人忙跟在后头,小嫻忙抱着奇奇一块儿,和黄晓君跟着跑了出去。只有林敏还留在原地,继续监督收发员,让他们和尚未回基地的人员保持联系。 梁毅等人来到灵动广场,只见广场四周已经围了好几圈人马,看到梁毅等人便主动让开来。梁毅和楚嬪穿过人群,看到广场中央停了一部类似运钞用的装甲车,大通小通两人站在车尾,得意洋洋的样子。梁毅心头不禁直打突,心想这两个笨蛋不会运来一车钞票吧? 大通看到梁毅楚嬪,便高兴地叫道:「指挥官!梁参谋!看看俺们带啥来啦!」还是一口重重的山东腔。话刚说完,小通便将装甲车卸货的后车厢门板掀开。 眾人定睛一瞧,装甲车内整整齐齐地堆着满满一车金色的砖块,在夕阳反射下闪闪发着耀眼的金光。 只见大通洋洋得意地高声叫道:「哈哈!没错!金砖,一整车的金砖!」小通也兴愤地叫道:「咱们发财啦!」 梁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转眼瞧着楚嬪,见她也是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 却见大通高声地叫道:「见者有分,大家一起发财!」说着便大方地捧起一块金砖,递向梁毅,小通也拿起了一块金砖,捧在手里沾沾自喜。 梁毅没有伸手去接,忍着心中的笑意,问大通道:「这些金砖你们是从哪儿弄来的?」 小通脑子比较钝,听了梁毅的话,也没多想就张口说道:「是从。。。」 冷不防大通打断了他的话。大通脑子比较精明点,忙转移焦点说道:「从哪儿来无所谓啦!大家都有份就是,嘿嘿!」小通听了,也连忙附和称是。 梁毅故意扳起脸孔问道:「你们知不知道窃取国家库存黄金是要枪毙的?」 这一来怪怪不得了,小通一下子就给吓矇了,双手一松,金砖便砸在他的脚上,痛得他哇哇大叫。好在他穿着一双工程用的厚皮靴子,否则脚趾头都要给砸断。 小通忍着痛,张着漏风的嘴,慌慌张张地问大通道:「老,老大!是,是真的吗?枪,枪,枪毙?」说着说着腿都软了,差点一跤跌坐地上。 还是大通比较冷静,灵机应变说道:「咱,咱们不是窃取,是代为保管,那些黄金没人看管,俺怕贼人眼红,就运来这儿代,代管,嘿嘿。。。」说到最后猛嚥口水,一脸心虚的模样。 梁毅还是扳着脸说道:「这些黄金原来好好地放在保险库里,怕是你们费了好大劲撬开来的吧?这不是窃取是什么?」 大通这回也矇了,想了想硬着头皮说道:「那不俺,俺们再把它运回去?」心里已经开始揣揣不安。 梁毅还想捉弄两通,只听楚嬪在旁捅了他臂膀一下,轻声说道:「得了吧你!别再欺负人了!」说着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 梁毅见状,便故意大声说道:「算啦!指挥官说了,你们两位建造供水系统有功劳,这些黄金就赏给你们啦!」围观眾人已有不少人笑了起来。 大通小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齐声喊道:「当真?」只见梁毅和楚嬪同时笑着点了点头。 大通小通简直乐通了,高兴得哈哈大笑道:「俺们发财啦!」眾人更加笑得兇了。 还是大通脑筋通一点,高兴了一下,突然想到财物最忌独吞的道理,忙又将手里的金砖捧给梁毅道:「小意思,梁参谋笑纳!」小通也忙从地上捡起那块金砖,捧到楚嬪面前说道:「指挥官笑纳!」 楚嬪已经快要忍不住了,梁毅见状,忙装模作样地说道:「指挥官和我对黄金都无兴趣,你们自个儿留着吧!」说着便拉着楚嬪离开人群,边走边高声说道:「要是谁有兴趣,你们就分给他们一人一块吧!」 大通小通听了,一时之间想不太通,只能假设指挥官和梁参谋不是家财万贯,就是人格清高,不爱黄金也能勉强算通。但想到其他人未必如此,财富还是不能独吞,便对眾人高声喊道:「来来来,见者有份,每人一块!」心中盘算着运来的金砖应该有两三千块,每人分一块自己还能留下许多。 却没想到围观眾人纷纷对着两人鬨笑,有的还开口揶揄道:「你们拿这些黄金有啥鸟用?抱着睡觉吗?」大伙儿越发笑得兇了。 大通小通一脸莫名其妙,还待辩解,却听有人叫道:「开饭啦!」于是围观眾人纷纷散去,没多久整个灵动广场就只剩下他两,和那一车数不完的黄金。 大通气呼呼地大骂道:「这是啥世道?居然有人不要黄金?」 小通这回脑筋有点通了,想了想反问大通道:「老,老大,只是咱们有这黄金有啥用呀?」 大通听了,一巴掌拍上小通的后脑勺骂道:「你笨呀?俺们发大财啦!」 小通还是不解地问道:「发财有啥用呀?」 这回大通也不通了,看着一整车的黄金,顿时不知所措,想了良久气嘟嘟地大骂道:「他姥姥的!俺们费了好大劲儿,才炸开那个宝库的咧,现在他们居然说发财无用?天底下啥有这番通理?」一口浓重的山东腔,脸都气得有点红通通的。 小通听了,囁嚅地又问道:「老大,这些黄金你打算怎办呀?」 大通想了半天,突然齜牙裂嘴地叫道:「走!把这一车黄金都给搬到俺的床上去!」 小通不明所以,只听大通继续说道:「俺做了一辈子的发财梦,有一天要睡在黄金堆砌的床上!今晚无论如何,也要睡他奶奶的一次嚐嚐!」 第七十六章 大火 第二天一大早,直升机队和车队照例出勤,梁毅站在大停车场上看着天空的飞机和地面的汽车,一架架一辆辆往基地外飞去驶去,场面颇为壮观。 梁毅正在观看,一辆小卡车从他面前驶过,车上一个小伙子衝着梁毅叫道:「梁参谋,去灵动广场看看吧!又有新鲜事啦!哈哈!」车上其他人也跟着鬨笑。 梁毅听了,好奇心大起,便迫不及待地跑到灵动广场上,一看不得了。就在广场的东面靠近四号仓库的门口,堆了一座金字塔,足足比一个人还高些许,旁边围着一群没出勤的工作人员,看着金字塔议论纷纷。 梁毅走上前去,发觉这金字塔就是一块块金砖堆叠起来的,好奇地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围观人中一人笑着回答道:「大通小通昨晚将金砖搬进屋里当床铺睡,说这辈子无论如何得睡一次黄金床。今晨起来大喊腰酸背痛,说这金床硬梆梆地,又冷又冰,就把金砖都扔出来啦!哈哈哈!」眾人听了也都跟着大笑不已。 梁毅听了也不觉失笑,看着金字塔堆叠得整整齐齐,不禁仔细打量了几眼,这才发觉这金字塔堆得颇有学问。每块金砖是长方形,但两块并排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标准的正方形。金字塔最顶端就是一个由两块金砖组成的最小正方形,下面一排则是八块金砖组成的四个正方形,再下一排是十八块金砖组合的九个正方形,如此以几何级数一排排往下,直到最下一层,已经算不出来有多少正方形了。 梁毅看得叹为观止,问眾人道:「这金字塔是大通小通排得吗?」 其中一人笑答道:「不是,是咱们几个今天早晨间来无事排的,嘿嘿!」 梁毅听了讚叹说道:「你们真厉害唷!怎么算得这么准,从底下这样排上来,竟然一个不差,这要多少数学啊?」 那人听了笑道:「梁参谋,没那么复杂。咱们从最底下开始,先用两块金砖并排摆出一个正方形,第二步便将那个正方形扩充成四个,上面放一个正方形,就成了两层,然后将四个变九个,一个变四个,顶上再放一个。所以是小金字塔慢慢向上向四周扩充,不需要什么精密的数学。」 梁毅这回听懂了,但还是称讚那几人道:「不过你们能排得恰恰好,一个不剩,也不简单哪!」 那人却又回答道:「没这回事,还多出了几块,放在大通小通的床上给他们当枕头,哈哈!」眾人跟着鬨笑。 梁毅高兴地在金字塔前和那几人摆出姿势,用手机拍了照做留念。大伙儿都觉得梁参谋平易近人,没有架子,自然很高兴地一起拍照。梁毅还关照他们,向全基地推销这座金字塔,让它成为基地的一个特殊景观。 梁毅回到了指挥中心,告诉剑桥上的工作人员有关金字塔的事,大伙儿都嘖嘖称奇。 到了中午时分,直升机队纷纷飞回基地,部分车队也陆续回来,让人员用餐及换班。不过大部分车队都带着午餐,中午并不回来。穹苍行动搜寻的范围越来越广,梁毅已经在筹画,在不久的将来,可能得设置第二个基地,才能将搜寻范围继续扩充,否则车队无法在当天往返基地。 梁毅正准备下剑桥用餐,剑桥上的一台无线电收发机响了起来,一个令人憎恶的声音传遍眾人的耳里:「楚大指挥,梁大参谋,周明向你们问好啦!」这台收发机是给基地仓库间联络用的,周明自然不难取得通讯频道。 梁毅对着收发机吼道:「周明你这无赖,你还想搞什么名堂?」这档儿也不再用over结尾。楚嬪也走上前来叫道:「周明你敢再犯事,我真把你送回油田。」 只听周明阴沉沉地声音说道:「指挥官,梁参谋,我不是要犯事,我是要送你们一份大礼。」梁毅和楚嬪对望了一眼,他们当然不相信周明会给两人送礼。 此时剑桥前已围满了人,个个竖耳倾听,神情紧张。林敏嘱咐几个通讯人员私下用别的频道联络各仓库,打探周明的下落。 无线电又传来周明的声音道:「你们的礼物来啦!」眾人还来不及反应,无线电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紧接着指挥中心为之震动,大伙儿同时听到户外传来同样的声响。 眾人衝出指挥中心大门,看到西北方不远处,一团火球直衝云霄。 忽然听到孙云喊道:「不好!那是化学仓库!」说着率先向起火处奔去,梁毅楚嬪大忠任国英跟着跑去。 眾人来到近处,只见化学工厂里窜出了巨大的火苗。孙云脸色大变,对着梁毅和楚嬪说道:「不行!里面的化学剧毒若是释出,后果不堪设想!」 梁毅见状立刻命令道:「去开消防车来!」 却见孙云挥手制止道:「不行!那火是汽油点起来的,不能浇水!」顿了顿说道:「那仓库中央有个临时安全储藏柜,以防万一的。趁火势还没窜大,将毒化学品搬入封住还来得及。」 梁毅听了说道:「我跟您去!」 孙云却摇头道:「我需要身强力壮的,你的力气不够。」 梁毅立刻回头对眾人叫道:「叫鲸鱼海狮来!」却听有人回答道:「他们随车出任务去了。」 梁毅正自无奈,只听孙云对着大忠说道:「大忠,你跟爸爸去!」大忠点头称是,任国英却神色仓皇地叫道:「老爷子!」 只见孙云回答道:「放心,我会保住孩子的安全!」说着转向眾人说道:「快!去消防车上拿两件石绵衣来。」几个人应命而去。 孙云又对梁毅说道:「为防万一,通知基地准备撤离。若是毒物释出,方圆一百公里内都有危险。」眾人听得胆战心惊。 没多久石绵衣拿来,其中一件是特大的。眾人分别帮孙云和大忠穿上,然后看着他两衝入火场,任国英一脸焦虑,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梁毅拿起随身手提对讲机,向指挥中心的林敏下令道:「命令所有直升机及车队立刻回航,广播各仓库准备疏散撤离。」林敏应声去办。 隔了一会儿,梁毅又更改命令道:「命令直升机在基地上空搜寻,各车队堵住基地往外各条通道,全力缉捕周明,生死不论!」 火场这边,孙云领着大忠将一箱箱装满毒物的化学物质推入储藏柜内。虽然穿着石绵衣,大火的热气仍然透入衣内,令两人汗流浹背,呼吸急促。两人拼命工作,眼看有毒物质係数入柜,火势却益加猛烈。孙云发现还有两箱较小的物质还未推入,但火势太大,已不允许他们在推物入库后逃生了。 孙云见状,大声对大忠叫道:「爸爸还有一点事要做,你先出去等爸爸。」 但大忠无论如何不肯先走,大声叫道:「我不走,我要和爸爸一起。」 孙云见大忠死也不肯先行离去,眼看事态紧急,逼不得已,冒险拉开了石绵衣的拉鍊,从里头掏出了笔和那个记事本,飞快地在一张空白页面上写了几个字,撕下来交给大忠道:「快!把这个交给妈妈。」见大忠还在犹豫,一面吼道:「赶快!这很重要。」一面将大忠往工厂外头推去。 大忠低头看了手中的纸片一眼,见上头写的是英文字,自己一个也不认得,又被爸爸催着推着,一时也无法细想,便衝出了火场。 孙云看着儿子安全离去,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衝入熊熊烈火之中。 眾人在外头等得心焦,突然见大忠一个人从火场里衝了出来。梁毅等人立刻上前,领着大忠撤到安全距离。 任国英衝上前去,抓着大忠惊慌失措地叫道:「你爸爸呢?」梁毅回过头去,看到大火已将整间工厂吞噬,却不见孙云的身影,一颗心顿时跌入谷底。 只见大忠气喘吁吁地,拿着手里的纸片说道:「爸,爸爸要我把这交,交给你,说很,很重要。。。」 任国英忙接过那张纸片,打开一看,瞬间失声哭了出来。 梁毅忙将纸片拿来,只见上面用英文潦草地写了一行字:「forgiveme,ihavetosaveourson。」(原谅我,我必须保全我们的孩子。) 梁毅也忍不住哭了,然后是楚嬪,小嫻,黄晓君,及所有懂得基本英语的人。 只有大忠不懂,拼命拉着任国英问道:「妈妈,爸爸说这张纸很重要,是真的吗?」 眾人眼泪流得更兇了,没有人忍心告诉大忠,这是他爸爸为了保全他骗他出来的。 任国英抓着大忠的双臂,嚎啕大哭道:「是的,那很重要,它救了妈妈!」 大火延烧了好几个小时,将整个工厂烧成了一堆钢架,直到近黄昏时才慢慢熄灭。但因为火场温度太高,工作人员无法立刻进入。 由于天色已晚,林敏将直升机召回基地,但车队仍在各路口穿梭巡逻。只是周明早已逃之夭夭,下落不明。 当工作人员进入火场时,发觉孙云就倒在储藏库外,但储藏库的钢製铁门却是关上的,里面的有毒物质终究没有释出。从孙云身体的姿势来看,他显然是在生命的最终一刻,拚了全力将库门关上的。 当人们把孙云的尸体抬出时,任国英衝上前去,但工作人员不让她接近,更不让她看丈夫的遗体。任国英肝肠寸断,一跤跌坐在地,和大忠相拥痛哭。 梁毅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咆啸道:「我要把那混球碎尸万段!」说着便往扬子高地飞奔而去。 楚嬪见状大惊,高声叫道:「你要做什么?」也飞身追了上去。 梁毅一路奔向扬子高地,途中和刚出完任务的直升机队长珊瑚及其他人相遇,边跑边问道:「直升机钥匙呢?」珊瑚答道:「都插在引擎开关上。」也不知道梁毅要做什么,紧接着楚嬪也飞奔而过。 梁毅衝到蜻蜓一旁,正要打开机舱门,冷不防楚嬪从后面一把将他拉住,叫道:「你要做什么?」 梁毅满怀悲愤地吼道:「我要杀了那傢伙!」边说边挣扎着,企图甩开楚嬪。 突然间楚嬪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伸出双手,从正面抓住了梁毅双臂,使劲一推,将梁毅钉在直升机的机舱壁上。梁毅背贴着机舱壁,面对着近在咫尺的楚嬪,惊怒焦急地叫道:「你干什么?」拼命使劲挣扎,但楚嬪抓得死紧,无论如何不肯松手。 只听楚嬪大叫道:「我不许你去!」 梁毅大吼道:「你放手,我要宰了他!」 楚嬪回吼道:「你拿什么对付他?一把手枪吗?你在明他在暗,你没找到他他就先找到你!」 梁毅愣了一下,大声说道:「我拿直升机找到他,你再用歼25轰他!」 楚嬪大声回答道:「歼25在崇明岛呢!天都快黑了,来不及了!」 梁毅还是不听,继续挣扎大吼道:「我不管!就算拚了命我也要去宰了他,替孙教授报仇!」 楚嬪还是死死地顶着梁毅,大声回吼道:「我不许你去!」 梁毅气得大叫道:「你放手!你为什么?」拼命要推开楚嬪,但楚嬪卯足了全身的力气,硬是将梁毅抵在机舱壁上,说什么也不肯放手。梁毅来回挣扎,就是摆脱不了楚嬪。 两人就这样来回扭斗着,一个叫着「不许去」,一个怒吼「为什么」,双方都失去了理智,在直升机旁纠缠不休。 驀然间一个苍老又沉稳的声音从楚嬪身后响起:「因为那不值得。」 声音从楚嬪身后传来,但楚嬪并不回头,两隻眼睛仍如兀鹰一般盯着梁毅。 梁毅朝声音来处望去,发现说话的是任国英,由大忠搀扶着,后面跟了一大群人,小嫻黄晓君珊瑚等人都在。 只听任国英继续说道:「因为你是好人,他是坏人,用好人的命去拚坏人的命,不值得。」 梁毅愣住了,缓了几口气,又说道:「可是咱们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啊!」 任国英仍是语气沉稳地说道:「他能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是信耶穌的,我们每个人最后都要经过审判,没有人能逃得掉。」 梁毅心头大震,这句「人在做,天在看」,他记得钟老师临终前也说过。 只是梁毅仍然心有未甘,难过地说道:「可是孙教授就白白牺牲了!」 任国英回答道:「他没有白白牺牲。他用自己的命,换我们全体的命。」说着从胸口衣襟里掏出了一直掛在胸前的十字架,继续说道:「他现在已在上帝的怀里。我们迟早还会再相见的。」 只听任国英继续说道:「你对我们大家太重要,对楚指挥官太重要。拿你的命去拚他的命,不值!」 梁毅讲不出话来了,一时之间愣在当场不知所措,双臂还是被楚嬪牢牢地抓得死紧。 任国英转身对大忠说道:「走吧!咱们陪你爸爸去。」说着便由大忠搀扶着离开了扬子高地。 眾人看了,也纷纷转身准备离去,却听楚嬪突然厉声命令道:「珊瑚,把直升机上所有的钥匙都拔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驾机离去!」 珊瑚愣了一下,应了声是,便爬上蜻蜓一拔去了钥匙,再往其他直升机走去。 楚嬪还是一动不动地抵着梁毅,直到珊瑚拔去了所有直升机的钥匙,眾人都离开了扬子高地,才松开了紧抓梁毅的双手。 梁毅觉得两隻手臂被楚嬪抓得都发痛发麻了,一边揉着双臂,一边望着楚嬪,既悲愤又无奈地问道:「为什么?!」 梁毅这句「为什么」含意很多,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明瞭问的究竟是什么。 楚嬪一直努力避开梁毅的眼光,挣扎了许久,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梁毅呆住了,他从未见过这个坚强的女孩在他面前落泪。其实梁毅不知道,楚嬪在他面前掉过很多次眼泪,只是他当时受伤昏迷,没有瞧见。 楚嬪伸手抹去了泪水,转身离去,临走时丢下了一句话:「因为我不想失去你!」 望着楚嬪的背影,梁毅整个人矇了。 第七十七章 潘朵拉的盒子 孙云的葬礼简单而隆重,告别式就在灵动广场举行。楚嬪和梁毅简短地讲了几句话,任国英不愿多说,眾人也尊重她的选择。孙云就葬在墓园里,和钟老师等人作伴。墓园现在已修葺得很像样,四周种了花草树木,墓碑也都用石刻取代原来的木条。整个送别过程中,大忠哭得很伤心,但任国英从头到尾没有掉一滴眼泪,显得无比坚强。只是眾人都可以察觉出来,她眼里流露出的哀伤与不捨。 葬礼过后,眾人从墓园步行回来,经过灵动广场时,任国英对梁毅说道:「化学厂的有毒物质虽然暂时没有威胁,但为防万一,最好将储藏柜完全封死,免得再被有心人破坏利用。」 梁毅听了,立刻吩咐负责电焊的工作人员前去评估。没多久电工回来报告,储藏柜的钢製大门因为高温有些变形,虽然关上了,但和周围墙壁的间隙太大,普通电銲填料无法应付。 梁毅问他们的意见,电銲工回答道:「最好用融化的金属灌进缝隙,如此才能万无一失。」至于什么是适用的金属,梁毅和电銲工不约而同地,转头看着四号仓库门前的那座大金字塔。 当一块块金砖在熔炉里化成金色的液体时,大通小通真觉得心如刀割。儘管他们都知道,黄金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用途,用来密封储藏柜实是最好的选择,心中还是觉得万般不捨。好在填封没有用到太多金液,只消耗了一半左右的金砖。于是那几个堆金字塔的人员又将剩下的金砖堆了一个较小的金字塔,仍然是灵动广场上一个醒目的景点。 化学厂内部被大火烧得几乎只剩下钢架,但外部的铁皮墙壁及门窗框架除了被燻黑外,基本架构都还在。梁毅为防万一,将化学工厂的门窗全部用铁皮封死,并将工厂四周的骷髏头警告标志全部清除,让它看来跟附近其他的废弃工厂没有两样。同时为了安全起见,梁毅下令在基地四周架起了铁丝网和拒马,封住所有的道路,只保留大停车场南面的马路,作为基地唯一的进出口,并且设了关卡,派人日夜轮值看守,进出基地都要经过检查。另外基地四周都架设了路灯,入夜后一片通明。追缉周明的行动仍在继续,只是根据人员回报,周明可能已经逃出大上海地区。梁毅虽然心头愤恨,但也明白孰轻孰重,答应楚嬪绝不私自涉险。 如此过了一些日子,算算已经深秋了,但天气仍和数月前一样,没有特别变冷。这一天午后,有几个人来找梁毅,竟是要离开基地。这些人家都在外地,有的还远在哈尔滨及内蒙,他们虽都明白红尘已经将世界毁灭,家人仍在的希望渺茫,但无论如何还是想回去看一看。至于家住上海及附近的人,这些日子都趁机回去看过了,有的人当天就回来了,也有的在自家待了一阵子,才又回到了基地。 梁毅和楚嬪也不好强行挽留这些归心似箭的人,毕竟留人得留心,让他们勉强留下也无多大意义。好在经过训练,基地的人都会开车,梁毅便替他们每人找一辆汽车代步,并给了每人一个橡皮管子和一个油桶,教他们如何用虹吸管的原理从别的汽车油箱里吸油。梁毅又给了每人一个手提式的无线电收发机,并调好了基地的频道。但这些收发机通讯范围有限,功率最强的也只有二十来公里。梁毅又经由楚嬪同意,每人发了一支手枪和两盒子弹,并教他们一些基本的射击技巧,但又不忘提醒他们,武器只是为了防身,绝不可用来巧取豪夺,做伤天害理之事。 前后几天,陆陆续续离去的有三十多人,其中只有四位女性,几乎每个人都是单独行动。梁毅一一在大门口送别,临行前再三叮嘱,出了基地就是蛮荒世界,一切只能靠自己,并告诉眾人基地永远是他们的家,随时欢迎回来。望着他们的车子绝尘而去,梁毅心中感慨万千。 最后连丁浩和郭大平也要走了。梁毅一直对丁浩既敬且配,觉得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丁浩也要离去,梁毅特别不捨。丁浩是晚上来向梁毅和楚嬪辞行的,说第二天一大早就走。 丁浩对两人解释道:「我的家在河北,虾米的家在辽寧,都想回去看看。」 梁毅不捨地问道:「还会回来吗?」 丁浩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其实我还有别的目的。一来我一直相信,避难中心应该不止油田一处,想探索一下是否还有其他生还者。」油田是避难中心的秘密,梁毅已经向楚嬪报告过。 丁浩接着又咬牙切齿地说道:「二来还想打探一下周明那个混球的下落。」梁毅听了也觉同仇敌愾。 梁毅发现郭大平并未来辞行,便问道:「虾米呢?」 丁浩微笑道:「虾米这人感情特别脆弱,他怕来辞行会忍不住哭泣。」 梁毅本来要办一个欢送会的,毕竟油田上的人都是他两用河马一接载的,但丁浩婉谢,就是不愿惊动大家。 梁毅又问道:「你开河马一去吗?」 丁浩想了想说道:「基地若需要,我们可以另外找一架。」 梁毅摇摇头回答道:「不必了,基地没有人会开那个大傢伙,留下只能接灰尘。」 第二天清晨,全基地的人都聚集在扬子高地,为丁浩和郭大平送别。梁毅和楚嬪前一晚商量的结果,认为儘管丁浩不想惊动他人,但毕竟他两是天鉤行动的关键人物,和基地其他人息息相关,应该让基地的人知道他们离去,并有机会向他两致意。因此今天一早,梁毅便派人直接到各仓库,口头传递消息。眾人闻言,纷纷聚到扬子高地来。 郭大平果然感情脆弱,在眾人依依不捨的话声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得好伤心。小嫻特别把奇奇抱来向他道别,郭大平又捨不得地猛亲猛抱,奇奇也让他抱个过癮,一点也不闹。丁浩虽然性格爽朗,但也被气氛所感染,眼角闪着泪光。梁毅上前给两人英雄式的拥抱,楚嬪则向两人握手致意。 就在此时,一个女孩衝出了人群,将两个花环掛在两人的脖子上。眾人定睛一看,发现她就是丁浩的剋星,代号粉圆的詹茹心。 丁浩一时间有点尷尬,却听粉圆爽朗地笑说道:「丁长官,过去在油田上,我老是对你兇巴巴地,希望您别掛怀。今后我一定多表现一点淑女风度。」梁毅听了不免失笑,很显然丁浩背地里说粉圆没有淑女风度的话,传入了粉圆的耳里。眾人多半不知道他俩之间的关係,不太清楚粉圆说的是什么。 丁浩显然有点不知所措,支吾了一阵子才勉强说了句「没事」。梁毅简直要笑歪了,丁浩碰到粉圆,真是大老鼠碰到小猫咪,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丁浩整理了一下心绪,学着江湖人的举动,向眾人抱拳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咱们就此别过。」竟是神鵰侠侣里杨过所说的话。 丁浩和郭大平上了河马一,嘱咐眾人后退,大伙儿纷纷向四周散开。 然后河马一便轰隆隆地动了起来,缓缓升起。 楚嬪对着河马一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丁浩回礼后,河马一便在空中转了一个弯,跨过长江向北飞驰而去,没多久就消失在天边。梁毅心头泛起一股英雄惜英雄的伤感,久久不能释怀。 那天晚饭后,梁毅正打算和楚嬪出去散步,见到小嫻和黄晓君抱着奇奇,匆匆忙忙地向大门走去。梁毅好奇地问道:「两位小妹妹做啥去呀?」 只见黄晓君边走边说道:「任教授今晚在灵动广场佈道,我们要去听。」便和小嫻走出了指挥中心。 梁毅和楚嬪对望了一眼,虽然两人都没有宗教信仰,但想间来无事,去听听无妨。 两人徒步来到灵动广场,见广场上聚集了不少人,都席地而坐,面对着演讲台。梁毅心想不要打扰了眾人,便和楚嬪坐到广场的最后边。广场四周都有坐椅和大石头,两人就坐在那儿,远远地望着演讲台。由于光线的关係,两人坐的地方很暗,演讲台上的人无法看清他俩的面貌,如此便不至于因为两人身分特殊而对演讲者造成干扰。梁毅约略估算了一下,广场上聚集了大概三四百人,佔了基地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没多久,任国英便由大忠扶着走上了讲台,在讲台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并将麦克风调到适当的位置,大忠便坐在台下一角。 任国英环顾眾人,便开始了她的讲话,声音不大,但梁毅楚嬪都可以听得很清楚。出乎两人意料之外,在半个多小时的演讲中,任国英几乎没有提到宗教,她讲得都是平凡的处事之道,用一些小故事来阐述人与人之间的互爱与互助,以及对未来的期盼。最令两人惊异的是,任国英才经歷过丧夫之痛,但言谈间完全没有一丁点怨天尤人,反而表现出无比的乐观,甚至感恩的态度。 任国英讲完后,便让听眾自由发问。黄晓君首先举手问道:「红尘是什么?是上帝的旨意吗?」 梁毅心头一震,这个问题黄晓君在蜻蜓一上也曾经问过梁毅,梁毅当时的回答是上帝不会这么残忍。梁毅心想,任国英是信上帝的,她也一定认为上帝是慈悲的,不会做出这样残酷的决定。楚嬪心头也有类似的想法,她认为这一定是撒旦的杰作,绝不是上帝的旨意。 任国英的回答出乎两人的意料之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否是上帝的旨意,我现在没有答案。」顿了顿,看了台下的大忠一眼,继续说道:「红尘带走了我的亲生儿子,但上帝又让大忠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然后我的丈夫又离我而去,而你们又围绕在我的身边。。。」 任国英的语气始终很平静,由于距离过远,两人也瞧不清楚她的表情,只听她接着说道:「我们每个人都经歷了丧失亲人的痛楚,我们也不免怀疑,如果这是上帝的安排,祂为什么要这样做?」 任国英环视着广场上的眾人,语气仍旧很平静地说道:「但是如果我们的信仰够坚定,我们就会相信,有一天我们会得到答案。如果这一切是上帝的安排,我们会明瞭祂为什么这样做。」 梁毅听了,望了楚嬪一眼,两人都流露出一种震惊又钦佩的眼神。梁毅觉得,任国英的说法,已经超越了一般的传教佈道,带有浓厚的哲学意味。 接着一个小伙子举手发言问道:「整个世界都毁了,我们还剩下什么?靠什么活下去?」语气带着无比的悲伤与绝望。 任国英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眾人道:「潘朵拉的盒子,大家应该都听过吧?」在场眾人纷纷点头。 任国英再次环视眾人,眼里发出温柔的光芒说道:「希腊神话里,潘朵拉打开了宙斯给她的盒子,结果所有的邪恶,瘟疫,灾祸,痛苦,都释放了出来。潘朵拉及时关上盒子,只有希望留了下来。从此人类遭遇种种挫折和磨难,但希望始终守在我们身边。。。」 任国英提高了嗓音,对着眾人说道:「我们儘管失去一切,却还拥有希望。对未来的希望,对彼此的希望,对人类的希望。。。」有人已经开始落泪,梁毅和楚嬪也觉感动不已,只听任国英总结说道:「希望从来不曾拋弃我们,我们也绝不能放弃希望。希望就是我们的原动力,我们就是靠着希望活下去。」 散场后,梁毅和楚嬪并肩走回指挥中心,一路上都在反覆思索着任国英的话。梁毅问楚嬪道:「你对任教授的讲话有何看法?」 楚嬪看着天上的星星回答道:「我很感动。就算不信上帝,也被她坚定的信念所感动,被她乐观向上的进取心所感动。」 梁毅听了,微笑表示同意,接着又问道:「那红尘呢?你又认为我们能找到答案吗?」 楚嬪摇了摇头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反问梁毅道:「你认为呢?」 梁毅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或许红尘真的不是人类智慧所能了解的。。。也或许,真像任教授所说的,只要我们有信心,有一天会找到答案。」顿了顿又说道:「也或许,红尘就像潘朵拉的盒子,怎么来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始终拥有希望。」 楚嬪看着梁毅,觉得梁毅的说词似乎满富哲理,一时间也不知该回答什么,两人便沉默无语地向着指挥中心走去。 两人就要走到指挥中心的大门时,冷不防看到一人从大停车场方向匆匆走来,定睛一看,竟是林敏。灯光下林敏居然满脸泪痕,看到他俩时,匆匆抹了眼泪,向两人尷尬地点了点头,便逕自走进指挥中心去了。 梁毅和楚嬪顿感惊异,转头一望大停车场方向,那个叫小锋的年轻人走了过来。看到两人时,匆匆地喊了一声「指挥官好」,便从两人身后绕过,往五号仓库的方向行去。 梁毅看着楚嬪,做出询问的表情,楚嬪没好气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不关你我的事,别瞎掺合!」 梁毅讨了个没趣,意兴阑珊地跟着楚嬪进了指挥中心,此时剑桥和专柜早已下班,指挥中心寂静得很。梁毅伸了个懒腰,回到自己的床位,拿了盥洗衣物到后勤处的浴室去了。 楚嬪走到女生床位这边,看到小嫻正从另一头走来,神色凝重地对楚嬪说道:「楚姐姐,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是有关梁大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