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节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作者：宁世久 【文案】 因为卧室窗台上有一个废弃花盆，勒壹某天淘宝了种子，尝试优化居住环境。 结果—— 第一天，他种出一个红发鸳鸯眼的大美人。 第二天，盆栽的花朵里钻出好些个拇指小人，对着他喊妈妈。 第三天，花朵结果，每一枚果子都是一个马甲，吃下就能变身拯救世界。 这些马甲有曾经的祥瑞，为了保护家乡变成不生不死的半亡灵；有曾经的皇帝，用梦境留下了他毁灭的国土和牺牲的国民。 而勒壹，身为一个社恐，必须兢兢业业披起这些马甲，在全地球面前演戏。 …… 第n天，有关部门敲开了勒壹的家门。 该部门人员诚恳说：“您好，先生。为了应对灵气复苏带来的变局，我们希望能以特殊人才渠道招聘您的儿女。” 勒壹：“……若能出力义不容辞，但请不要……无中生子？？？” —————— 大天使长x社恐手工帝 白玫瑰是甘愿为你付出所有的圣洁之爱 内容标签： 异能 末世 正剧 灵气复苏 位面 搜索关键字：主角：勒壹，瑟芮法安 ┃ 配角：老幼病残疯 ┃ 其它：马甲流，灵气复苏，上交国家 一句话简介：还种出了对象和孩子？？？ 立意：拯救他人亦是拯救自己 ====================== 第1章 白玫瑰（1） “还在工作？别搞了，快开车去超市，你那边要封城。” 约莫晚上九点，勒壹接到来自经纪人王小姐的一个电话，对面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先备个十几天的食物比较好，厕纸调味料零食卫生巾……等等，我记得你是一个人住？最近应该没有交女朋友？没有的话卫生巾是我多嘴了。” 勒壹看着手机，神色茫然，不太明白话题是怎么扯过去的。 “最重要的！”王小姐严肃起来，尤其认真问，“你的材料都还有吧？” 她滔滔不绝的话里，终于留下勒壹能插嘴的空隙。青年啊了一声，抬头环顾他的工作室。 勒壹的父母给他留下了一栋三层小别墅，如今，别墅一楼的客厅已经被改造成作品展览区，餐厅则摆着电钻电磨笔激光雕刻机3d打印机等诸多工具，和一张大工作桌。 现在勒壹就坐在工作桌前，右手雕刻刀，左手牛皮板，刀锋在打了蜡的牛皮板上来回摩擦，手机则斜靠在桌子上一花盆边，开外放。 他停手，思索了一会儿。 “环氧树脂，快用完了。” 勒壹是制作微缩模型的美术工作者，他最有名的作品，是染成蓝色的环氧树脂，与木雕泥塑合制成的一米半径等比例缩小蓝星模型。上面可见珠穆朗玛耸立的雪峰，也能透过蓝色树脂制作的太平洋，瞧到西部那深不见底的马里亚纳海沟上层。 再用棉花制作云絮，精美程度近乎复现太空站中宇航员的视角，为他打出了作为艺术家新人的名气。自那后他开了这间个人工作室，通过经纪人接订单，售卖树脂艺术品。 既然都叫树脂艺术品，环氧树脂必然是不可缺少的材料。 所以，想在封城期间继续工作，别的材料可以没有，环氧树脂绝不可以没有。 王小姐用力啧了一声，寻思能不能在封城期间将环氧树脂寄到勒壹的工作室来。但她其实只是得到了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天知道会不会真封城，封城又会采用什么规则，具体是什么力度。 最后，王小姐只催促勒壹，先去把最紧要的食物买了。 勒壹应了声好，看对面急匆匆挂断电话。 十多秒后，他终于露出疑惑的神色。 “可是，大流行……不都已经解决三年了？” 三年前，他还在美大读书，为抗击大流行封校时的诸多遭遇，简直一生难以忘怀。本以为随着疫苗的普及，特效药的生产，大流行的过去，这些只会留在记忆中，没想到，又来？ “难道出现了什么新型不明传染病？” 青年打开几个平台，搜索同城，并未看到什么新闻。小区的业主群里瞧了瞧，最后一次对话，是一个业主喊物业修漏水的厕所。 风平浪静。 莫非是经纪人神经过敏？ 勒壹有心在群里问问，但又担忧自己传播谣言。 要说奇怪的事和各种谣言，最近确实不少，从花旗国上个月某洲雷暴里出现不明飞行物，到波罗的海三天前出现大面积粉色海藻。 那些奇事远在天边，勒壹没有亲眼所见，不发表任何评论。不过，就在今天，就在他眼前，也发生了一件奇事。 因为卧室窗台上有一个荒废很久但又完好的陶土花盆，勒壹前些日子一时兴起，网购回来种子，又从院子里挖了点土，昨夜刚种下去。 不想，他今早起来，花盆里的种子便已发芽。 而等他晚上回卧室休息，早上发芽的种子长得枝繁叶茂，顶端一朵洁白的花苞紧簇合拢，香气隐隐约约，仿佛下一刻就要绽放。 以勒壹为雕塑学习的浅薄植物学知识看，这花有点像白玫瑰。 ……可他买的明明是多肉种子啊。 勒壹对着这盆不知要如何解决的白玫瑰陷入焦虑，明明手机已经打开某平台的app，并点开了某位他关注很久的植物学大v的私信，可询问的话刚编辑好又删掉，犹豫中开始磨刀调整情绪。 就这么磨刀，磨了一个小时。 十二把雕刻刀，刀刀锃亮崭新。 经纪人常说勒壹是极端社恐，勒壹只觉得一个人待着挺好，又不影响别人什么。 现在确实不影响别人什么，就影响他自己。 要不是王小姐打来电话，勒壹可能要磨刀到明天早上。 也罢，屯东西没坏处，就算不封城，去给空荡荡的冰箱选点填充品也不错。 但出门采购，难道要把这盆奇怪的白玫瑰，单独放在家里？ 按照这盆花的生长速度，勒壹想象自己采购完回家，家变成白玫瑰花海的样子，默默打了个寒颤。 如果变成这样，岂不是得和物业还有闻讯而来的自媒体打交道……可怕！ 刚才一番实验可以确定，这盆白玫瑰在他眼前就不长了。 干、干脆，带着一起出门，一起进超市，可以放在购物车里，超市营业员问就说是、是行为艺术！ ……但最好不要有任何人来问话。 勒壹深呼吸，从这个动作中汲取宁静的力量，放下刀，拿上钥匙，准备出门。 已经走到门口，他又回来，视死如归搬起花盆抱在臂弯，叫柔软的花苞贴上脸颊。 他戴上一顶渔夫帽，摸出三年前屯的口罩，再度出门。 厨房的侧门直通车库，里面停着勒壹的白色小面包。当初购买这个车型，是为方便运输材料器械，现在开去卖菜，简直大材小用。 给副驾驶上的白玫瑰扣上安全带，他插钥匙，开空调，换挡，踩油门，缓慢驶出大门，开上小区内的道路。 八月中旬的道路上，有贪夜凉散步的老人看过来。 勒壹下意识躲开对视，然后想起什么。 不能只买自己的物资，万一真的……那要给邻居也准备起来。 他默默算应该购买的数量，走神片刻回神，猛地踩下刹车。 这一处的路灯上周就损坏，以至拐角一片黑暗。他刚才低头错眼，是不是有几个红点飘了过去？ 勒壹定睛打量，小面包近光灯的照耀下，一只大狗默默站在灯光和黑暗的交界处，望着勒壹这边。 飘过去的红点，似乎是近光灯落入狗眼里的反光。 差点撞上！ 谁家狗不牵绳！ 好悬没酿成事故，勒壹松了口气，重新开动小面包。 小面包向前驶去，大狗看着越来越近的车，佁然不动。 勒壹最后在距离狗只有半米的地方停下，发现这只全身沐浴近光灯的大狗，连耳朵和尾巴都没摆一下。 难道，刚才大狗看他猛地刹车，吓傻了。 虽然还没出小区，这地方也算车来车往，可不能放一只傻狗站在路中间。 打量到大狗脖颈长毛下露出项圈的一角，上面说不定有能找到狗牌。即便很怵给狗主人打电话，勒壹还是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 这个动静终于叫大狗有了反应，它仿佛完全不惧怕人和车的庞大，反而向打开的车门走来。 呼吸到车外空气的勒壹，则捂住了鼻子。 “好臭。”他嘀咕。 简直像走进乡下的茅厕。 可小区里哪来的茅厕？ 不等勒壹疑惑，大狗已经走到车门前。 臭味愈发浓厚，也愈发清晰。比起茅厕，不如说腐烂的肉…… 勒壹看到了腐烂的肉，从大狗前腿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苍蝇围着狗嗡嗡飞，一只蛆钻出肿胀流脓的腐肉，转头和怔然的青年打了个招呼。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2节 “……！” 比起大脑反应出这是什么状况，勒壹的身体先做出抉择，直接收腿，关车门。 方才还慢吞吞的大狗，此刻动作却像是开了二倍速那么快，它凶猛地抓向勒壹之前落脚的位置，没抓到，又跳起，第二次张开爪子。 呯！ 车门关上，却没能关死，一只湿漉漉的狗爪卡在门缝里，当勒壹用力想强行关上车门时，狗爪压挤出黑色的脓血，流到车座下的地毯上。 勒壹毛骨悚然。 哪怕这样了，这只大狗也没叫过一声。 而流进车里的漆黑脓血，淌出长长一道痕迹后，竟像个活物那样，像条线虫那样，挺了起来，顶部可能是头部的器官，朝勒壹的方向转动。 勒壹的世界观在这一瞬间崩塌了。 但他没时间抢救自己的世界观，青年一手死死扣住车门，一手向后摸索，打算摸到什么杂物，砸向脓血线虫。 他摸到了一只冰凉的手。 勒壹颤抖地又摸了一把，摸到了手臂和身躯。 啊，车外有凶猛大狗，车里有脓血线虫，现在身后还突然多了一个冰冷冷的陌生人。 如果今日没有死在这里的话，他就自己雕座佛像，请高僧开光，迎进家中。 便在这时候，身体还没放弃求生，但意识恍惚要升天的勒壹，听到身后的人震动胸膛，发出低沉的声音。 “失礼。” 那个人握住了勒壹的手。 覆盖上来的皮肤冰凉又柔软，握住的力道却比钢铁更坚硬。他掰着勒壹的手向前，指向探头探脑的脓血线虫。 只是一指。 没有特效，没有灯光。 白玫瑰的花瓣，和芬芳的香气，一起抖落在勒壹的发梢。 脓血线虫则融化成一滩干净的清水。 冰凉发丝扫过勒壹颈侧，他转脸，瞥见一抹炽烈如血的鲜红。 外面的狗没了动静，大概也变成清水了吧。勒壹没有去看，因为松开他手，抱起花盆，在副驾驶座上坐下的“人”，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车内只有仪表盘散发黯淡夜光，这个“人”身周却自带辉光，他坐在那里，轻轻抚平盆栽白玫瑰的叶片，一头鲜红长发垂在他背后胸口，蜿蜒犹如血河流淌。 长发不沾染一点旁的色泽，是最纯粹的，生命搏动的颜色，完美衬托他难辨男女的美丽面庞，和一双混合明黄、天蓝和淡粉的鸳鸯眼。 他穿着立领绣金线的雪白长袍，金线在长袍上勾勒出八芒星与玫瑰的图案。就在他的领口处，一朵勒壹眼熟的花苞别在那里，花瓣边缘闪烁露水的微光。 还有他头顶的光圈，那得用什么打造？黄金，钻石，又或者光—— “抱歉，是我逾越。” 头顶光圈，身后雪白羽翼，俊美就像从神话中走出的高大红发天使抬头说，似乎在为刚才强掰勒壹的手道歉。 覆盖冷霜没有变化的表情，叫道歉好像勒壹的幻听。 接下来这句也像幻听。 对着视线移不开的勒壹，红发天使问的是： “我漂亮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他不是漂亮不漂亮的问题，他真的是那种……那种很少见的…… —————— 唐突开文！上次开新文还是去年八月，过去了好久！ 是个主角披不同马甲拯救世界的故事，也是爱与希望的旅途，非种田文请注意哦。 我们开始吧~ 第2章 白玫瑰（2） 怎么能用漂亮不漂亮形容！ 他知道同行中有许多人，灵感枯竭之时，会去偏执地寻找缪斯，好像这个世界灰暗一片，只有名为缪斯的那个存在是唯一的彩光。 但勒壹是天生灵感充足的那一类人，他无论看什么，都会从中获得创作的冲动。稻田污浊的水流，雨天高楼大厦和柏油路，书中铅印出错的文字……他擅长提炼出最鲜明的特点，化为抽象的形状，在脑中组合成各种奇模怪样的东西。 如果一定要说缪斯，那一定是这个世界吧，勒壹从来这么觉得。 直到此刻。 得去求个画肖像的许可，他大脑空空地想。 最好可以制作这位天使的雕像，身体用什么材料呢，白玉不够纯粹，石膏差几分柔软。 能不能冒昧请求量一下身体的种种数据？虽然他用眼睛也能估算捕捉，但果然还是想要一套精确的…… 整个人以别扭姿势，卡在驾驶座上的勒壹，几乎陷入内心癫狂的思绪。 直到红发天使移开视线，转头向窗外打量，不再和呆愣的他对视车。 不断升温的大脑如同给人塞进了冰桶，勒壹可算冷静下来，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别人看，才是真正的失礼。 天使先生还因此专门问漂亮不漂亮，提醒他不要继续看，他全无反应，依然在看。 他被人救下都不道谢，简直没家教啊！ 天使先生很可能不喜欢被人盯着……太糟糕了，人际交往果然是一门复杂的学问，而他总要惹人生气后，才能反应过来。 勒壹连忙坐好，目光直视方向盘前方，伸手拉了下渔夫帽半挡住眼睛，低声说：“抱歉。” 他已经不敢继续盯着红发天使看，虽然脑内还在给雕塑建模，表面上却看不出什么端倪，恢复了正常，说：“那个，谢谢你……谢谢您，救了我。” 然后勒壹迟疑了一下，用后视镜瞥红发天使一眼，又向车窗外瞥一眼，果然没有看到那只狗，只有一滩水在水泥路上缓缓流动。 “还有，请问，”他下意识将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提到了什么禁忌的事物，“刚才这条狗和血……是怎么回事？” “体内注入鳞卵后被寄生，受蛾母与她子嗣操纵，死而复生的亡灵。”红发天使回头说，他的表情毫无变化，完全看不出勒壹揣测的不喜欢旁人关注。 “亡灵……”皱眉的勒壹注意着别不受控制看天使先生的脸，然后跟着复述。但哪怕亲眼所见，也难以想象现实中存在这种东西。 他平安无事地活了二十五年，从没遇到过类似的怪物。 莫非过去生活的世界，只是虚假的表象吗？ “蓝星所在的宇宙，规则稳固，以前并不会发生这种事，”红发天使解释，“一切异变皆是近日起始。” 勒壹想起最近全球出现的各种奇人异事，虚汗没擦去的脸上，颜色更不好看。 这还不如他过去生活的世界是虚假表象呢！异变最近才开始的话，就表示世界上没有抵抗刚才那种大狗亡灵的组织，岂不是更加危险？！ 不、不过，随着亡灵出现，猎杀亡灵的天使也跟着出现的话，他这种正常人类，其实不用太担忧……？ “无需担忧。”红发天使说。 果然不用担忧对吧？ “你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出门采购。”红发天使继续说。 哈啊？ 勒壹拐到少年漫画上的思路，给这句话扯回现实。 而红发天使还在说：“后面那辆交通工具一直在按喇叭，你挡住了他的去路。” ……天使先生意外是个常识人呢。 勒壹认识到，恍恍惚惚重新系上安全带开车。 出小区后，最近的大超市在两公里内。 是一个如今常见的大型商场，负一层和一层是双层超市，再上几层，包囊金玉珠宝，男女时装，连锁餐厅和电影院。 勒壹将车停在负一层的停车场，开车门前打量许久，确定周围连耗子都没有，更没有刚才见过的亡灵，才谨慎下车。 红发天使很自然地从另一边下了车，坐车时仿佛虚影的洁白八翼在他站定后化为实体，飘落的白羽落在地上，很快融化在空气中，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那盆白玫瑰叫他捧在手中，顶端的花苞已经不见，但红发天使领口的花苞还在那里。 勒壹迅速左顾右盼，害怕如此醒目的天使，会叫周围人投来目光。 但停车场内寥寥无几的人似乎都看不到这个自发光体，谁都没有将视线偏过来。 勒壹：“？” 他茫然地进入超市，红发天使不急不慢走在他身后，但依然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们，好像勒壹身后的自发光体是隐形的。 人们欢声笑语逛着超市，既不知道这里有一位天使，也不知道这座城市刚出现了一只会袭击人的亡灵狗。 如果那样的亡灵还会出现，他得如何将消息传出，让人们提起警惕，又不至于因为传播谣言被抓呢？ 可以直接联络官方部门，呃，先让他做几天……不行，那几个小时……也不行，太耽误事了，又有人被袭击怎么办？ 呜！至少让他做几分钟要和人打交道的心理准备，再去联络吧？ 勒壹僵着一张脸深思，直奔冰柜，抓出十几包速冻食品。 但他一回头，发现购物车里已经满当当塞进许多蔬菜水果和肉类。 很少自己下厨的勒壹：“？？” 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他抱着速冻食品抬头，和站在购物车后面的天使先生对视。 天使先生依然没什么表情，但两袋大米悄无声息出现在购物车底部，将购物车塞得更满。 他发现勒壹看他，歪了歪头，抬起手。 一辆空的购物小车，在无人推动的情况下，自己从超市大门的购物车堆放处行驶过来。红发天使礼貌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示意勒壹可以将他那堆速冻食品丢进新的购物小车里。 不，不是。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3节 这些肉菜主粮买回去，谁做呢？ 难道天使先生会住在他家？那倒的确不能用速冻食品招待……可家里突然多一个人，就算是缪斯，也一样叫人恐慌。 天使先生会出现在这异变之际，一定有自己的使命吧，现在和他一起逛超市很奇怪啊，不需要去猎杀其他亡灵吗？ 勒壹智商没有问题，看得出天使先生和他种出来的奇怪玫瑰花有什么关系。 但即便有什么关系，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不，是救苦救难的天使，为什么不去救苦救难，要跟着他逛超市？ 勒壹心惊胆战地将速冻食品放好。 自助结账，付款，依然走在勒壹身后的红发天使，抱着盆栽，身边漂浮两只与他形象极违和的鼓囊囊购物袋，和手提两只购物袋的勒壹一起，将东西塞进小面包的后备箱。 如此返回家中，已经快十一点多。 “请进。”勒壹打开门厅的小灯，说。 俊美圣洁的红发天使缓步进入门厅，然后停住脚步。 从别墅的门厅可以望见客厅，这座三层小别墅的二层做了挑空设计，于是主人将他最好的作品，用钢结构悬空挂在一楼二楼之间。 那是，直径两米的蓝星模型。 蓝星模型外有一道不锈钢材质的圆圈，将蓝星模型圈在内部。圆圈被机关驱使缓慢转动，上接了一盏暖黄色的小灯，即便勒壹离开家中也没有关闭。 小灯犹如太阳，照耀蓝星模型的一面，有着花旗国的那一面，正如现在美洲人民正沐浴着灿烂阳光。 另一面，黑夜中的那一面，本该像现实中勒壹生活的苏虹市，沉浸在黑暗中，但埋进模型的一颗颗led灯发出灯光，在模型上标记出一座座城市。 一座座城市，于太阳照耀不到的蓝星背面黑暗中点亮灯光。太空站中的宇航员们注目这些连成线，连成网的灯光，犹如注目星海。 “它的名字就叫《星海》，”勒壹说，“如果一定要来客人，我会希望他们晚上来拜访，这样就能欣赏《星海》最好的一面。” 红发天使看向勒壹。 已经摘下帽子和口罩的卷发青年，察觉他的目光，腼腆一笑。 笑起来才能看到，他右边有个酒窝，浅浅浮现，然后随主人抿唇羞涩褪去。 “……这些灯光，没有意外的话，将很快熄灭。” 红发天使说。 勒壹怔愣，片刻，意识到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卷发青年瞪大了眼睛。 “如果只是今天那样的亡灵，应该、应该不至于毁灭世界吧！” 那不过是槍支弹药也能消灭的东西，即便是丧尸爆发，勒壹也不信文明会在这里倒下。 所以他拔高声音焦急反驳，然后慢慢敛声，自己也反应过来。 “……并不只有亡灵吗？” 红发天使垂眸。 “抱歉，尚未自我介绍，”他说，“我是伊勒瑟芮的瑟芮法安。伊勒瑟芮的意思是‘神的乐园’，而我的名字，意思是‘乐园之君’。” 勒壹发出啊的声音。 原来不是希伯来那边的天使？ 瑟芮法安说：“伊勒瑟芮在你们宇宙的隔壁，虽然蓝星人并不知道，但亿万个蓝星年前开始，伊勒瑟芮与你们宇宙的关系一直友好，我也曾前来这边观摩学习。” 勒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今晚就没好过。 他下意识想替自家宇宙谦虚一下，说“哪里哪里……”，然后被瑟芮法安打断。 红发的天使说：“这样友好的关系，终止在不久前。” 咕！什么意思！隔壁世界打算结束友好，过来侵略吗？！ 勒壹张嘴想询问，就看瑟芮法安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拉近，握着他的手，点在玫瑰花株的根部。 手指挪开的下一刻，一株新的花苗凭空从那里长出。 这个形状，小苍兰？ 红发的天使松开勒壹的手，好像什么也没做般继续说： “伊勒瑟芮已经毁灭，毁灭她的敌人，现在来到你们的宇宙，制造异变。” *** 勒壹瞪大眼睛倾听瑟芮法安述说时，他居住的小区外。 有个穿蓝衬衫警服，满脸憔悴，浑身烟味汗味的年轻男人，牵着一只黑背犬，小跑跟随。 黑背警犬停在遮掩小区栏杆围墙的一丛木槿花前，疑惑地左嗅右闻，停滞不前。 年轻警察蹲下来，揉着黑背警犬的头。 “豆豆，豆豆，累了吗？” 他看起来比狗更累，但还是对自己忠诚的伙伴勉强露出笑容，说：“再努力一下，我们一定得找到那只和小旋一起被注射了新型毒品的野狗。” 作者有话要说： 瑟芮法安，长着冷脸，很会吃豆腐 第3章 白玫瑰（3） 时间倒退二十三个小时，也是凌晨。 几天前，苏虹市公安局就接到知名东南亚毒枭，曲安龙，近期可能会带新型毒品从海港入境的消息。为防止新型毒品从苏虹市扩散到全国，市总局缉毒处动用深埋在国内毒贩网络中的卧底警察，试图获得更确切的情报。 可是，他们得到的，却是卧底警察迅速失联的结果。 刑侦大队缉毒处调动各方人手寻找一整天，快要不抱希望时，突然收到卧底警察身上定位器发来的信号。 求救吗？陷阱吗？ 无论是什么情况，信号定位还在五星国土内，甚至还在苏虹市郊区，即便有陷阱，也要去踩一踩。 于是，二十三小时前的凌晨，井星凯跟着武警一起冲进那栋城中村的四层自建房中。 这栋自建房中违规修建了一层地下室，几乎不通风的里面烟雾缭绕，持枪突入其中的武警们皆头戴防毒面具，身穿防弹背心，更有专门探查炸.药的仪器，防备一切可能的袭击。但在地下室里，他们只找到之前失联的卧底警察，和几条昏迷的狗。 狗不提，同样昏迷不醒的卧底警察手臂上，可见数个明显的青紫针眼。 除此之外，还有捆绑和殴打造成的淤伤。 情况比最差的结果要好。 可也算不上什么好结果。 卧底警察——井星凯的同卵双胞胎弟弟，被营救出后立即转入苏虹市最好的医院中接受治疗。地下室里似乎同样被注射了新型毒品的几只野狗，本要送去浙省毒品研究实验室进行观察，没想到，其中一只在关入笼中的时候苏醒，跳车跑掉。 负责运输的警察找了一圈，没能找到这只狗。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等会儿可以委托市区内各派出所的民警协警继续寻找。 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这么想，直到花了两个小时送去实验室的另外两只大狗，苏醒后表现出了对生物的强烈攻击欲望。 逃走的那一只，恐怕不会例外。 实验室首先怀疑狂犬病，但两只观察中的狗并未出现怕水，怕风，难以下咽等症状。一进实验室就给它们做了病毒筛查，同样未得出狂犬病毒结果。 他们将其中一只解刨，发现尸体有明显的大脑萎缩以及器官衰竭。而从医院传来更不好的消息，昏迷不醒的井星凯弟弟同样出现急性大脑炎和器官衰竭症状，检查不出原因，即便上抗生素也没有任何作用。 研究所认为需要更多的样本，最好抓回那只逃跑的大狗进行对照。况且那样一只充满攻击欲的大型野狗游荡在城市中，不知道会给市民造成多大的伤害。 抓捕的命令上午下达，上百人放下其他工作进行搜索，但那只狗似乎一直在躲避人的视线，直到夜晚也没找到什么行踪。 井星凯在短暂的休息后，也申请加入了搜索的队伍。 他没法等在医院，甚至不敢去病床前看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希望越来越渺茫，感受在子宫里就与自己牵连着的另一端逐渐断开，更是一种难熬的折磨。井星凯必须行动起来，必须做点什么，好感觉自己在努力。 上级理解他的心情，同意他带走队里服役的警犬豆豆，他和豆豆组成一支小队，来到那栋已经被封锁的自建楼房前，开始从头追踪那只逃脱的大狗。 夜深了，现在他和豆豆站在了一个小区外。 丛丛形成绿篱的木槿包围着小区围墙栏杆，淡粉的花朵散发清淡的香气。豆豆钻进花丛，又钻出，拼命甩头，花的香味极大地干扰了它。 不过还有配合默契的井星凯在一边。 年轻的警察隔着栏杆，凝望路灯不多，大部分都陷入黑暗的小区内，带着豆豆绕路，找到小区东南侧的大门。 他出示警察证，询问保安有没有看到一只黑毛的大狗。保安摇头，让他进了与保安室相连的监控室。 保安室有空调，拯救了八月在外跑半天，几乎要中暑的一人一狗。井星凯坐在电脑前，花了半个多小时，粗略查看一通监控，狗毛都没看到。 他只能牵着吃肉干喝水趴了一会儿的豆豆进入小区，先从小区内找到之前那棵从叫豆豆迟疑的木槿，再从木槿周围继续嗅闻。 绕了几圈后，人和狗站在一处无灯光照耀的拐角处。 “晚上容易发生车祸啊。” 井星凯职业本能发作评价。 年轻的警察低头看豆豆，黑背犬在这一片绕来绕去，最后回到他身边，抬头和井星凯对视。 强光手电筒将周围照得亮亮堂堂，可见两边影影绰绰的绿篱中间一条水泥路，白色油漆在上面划出左右车道，右侧靠绿篱的一条白色标线上，有大滩水迹。 大概是哪辆停在这里的汽车落下的空调冷凝水。 井星凯又蹲下来，抚摸豆豆的脖子。 “再找找，再找找，去哪里了？” 张开嘴吐舌头的豆豆看着他，歪了歪头。 井星凯敏锐发现，搜索时一直显得有些焦躁的警犬，似乎放松了一些。 “要是你会说话就好了……”面对无辜狗狗眼，井星凯只能又揉了揉它的头，疲惫感叹，“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嘻嘻~” 飘渺空远的笑声像一阵风掠过他耳边，年轻的警察敏锐抬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倒是手机响起来了，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是郜海信。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4节 井星凯立刻接起电话，“郜队。” 手机对面的人说了一大通，年轻警察的本就不好的脸色，随倾听变得愈发难看。 等对面说完，他动摇的心神过了十几秒，才勉强总结出他能理解的意思。 “……给我弟治疗的医生护士，有两人晕倒，检查出急性大脑炎症状，剩下的也表现出高烧？” “是，”苏虹市刑侦大队副队长，兼缉毒处处长的郜海信，咬着牙齿一字一顿说，“小凯，整理一下你今天什么时间经过什么地点。然后，你，还有今早支援的武警兄弟们，现在全都要进医院观察隔离。” *** 此刻井星凯不远处的别墅里，一株小苍兰在蓬勃成长。 就在勒壹眼前，上一秒比手指还细的新叶下一秒已经长成，纤细嫩绿的枝杆结出成簇的白色花苞，然后在轻轻的噗声里，展开六片小巧花瓣，露出藏在里面的鹅黄色花蕊。 一个小巧的，半透明的人形，坐在花蕊上伸了个懒腰。 她身后舒展开六片与花瓣如出一辙的翅膀，轻盈扇动着，带着小人儿歪歪扭扭飞起来。 “嘻嘻~” 她摔进盆栽的泥地里，再度飞起来拍打身上泥巴时，第二株新的小苍兰，在她砸中的地方，用同样快的速度抽芽。 更多小苍兰盛开，簇簇花朵里飞出来的几十上百的半透明小人儿，字面意义上的银铃般笑声时不时响起，一下子将只住了勒壹一人的别墅变得热热闹闹。 已经抓着素描本飞快留下几幅速写的勒壹，不好意思地放下笔，问站在《星海》前的瑟芮法安。 “那个，敌人是谁？” “祂或祂们，并没有具体的名字。”红发天使对勒壹刚才什么都听不进的状态没发表任何意见，直到勒壹再问起，才继续说明，“世界的熵增，虚空的负极，混沌的阴影，都可以。不过在伊勒瑟芮，生灵们称呼祂为蠕虫之主。” 瑟芮法安回头，看摆在茶几上，开满小苍兰的、中间一颗玫瑰花树拥挤中显得柔弱不堪的，盆栽。 他缓慢说：“……因为伊勒瑟芮，是由世界树支撑的数个多元小宇宙。啃噬世界树的树叶，钻进树皮下吞饮汁液的敌人，自然是蠕虫。” 哦，原来如此。 勒壹还以为说的是病毒的那个蠕虫。 ……等等。 天使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为什么一直看盆栽？ 勒壹也看了看盆栽，然后看了看天使先生，然后又看了看盆栽。 最后他嘴角抽搐指着那株玫瑰花树。 “……世界树？”勒壹问。 玫瑰花树在无风的室内摇了摇，连带几只躲在小苍兰花朵中不肯出来的拇指小人儿哈哈掉出来。 “这是世界树，和与祂伴生的小天使。 “漫长的最终一战，投入最后有生力量的各个种族消亡殆尽，身为灵源的小天使们也无法支撑消耗。”瑟芮法安接住一只在他鲜红长发上玩滑梯的小天使，将她放在世界树摇曳的叶片上，“我本要和守卫天堂的同僚一同战死，却在临死之前，看到蠕虫的阴影在尚未吞下我们时，就对着相隔晶壁的蓝星宇宙蠢蠢欲动。” 该如何形容那个感受？ 竭尽全力地挣扎，于蠕虫而言，不过是下一餐进食前的甜点。 “伊勒瑟芮和蓝星宇宙在虚空中的距离太近了，消化掉我们后，蓝星宇宙将是蠕虫必然的下一站。”瑟芮法安说，他多色宝石般的眼睛里，微微闪烁的是勒壹看不懂的光，“伊勒瑟芮的败亡已经无法改变，但蓝星宇宙尚未。我想，或许在你们这里，有人会需要一份来自败者的力量。” 他的面孔如冰雪圣洁高贵，却在这里坦然说出了“败者”一词。 “带着世界树残枝逃走的我正是败者，”红发天使说，“失去自己世界作为根基，在这里我甚至无法发挥出什么力量。幸好，世界树选择了一个蓝星人，祂已经借这个人的手，重新扎下根。” “哎？”不用讲解就明白过来自己是世界树选择的人，但实际只是个美术工作者的勒壹，预感到自己的肩膀要担上名为救世主的责任，胃疼地说，“等等……” 他明明只是想种一盆多肉！变成世界树的种子绝对是淘宝卖家的错！ “我不能正大光明出手，蠕虫和祂的化身对我十分熟悉，我在这里出现，会让原本打算缓和渗透的祂直接开战，届时你们会失去前期发展的余地。”瑟芮法安像是看出卷发青年的犹豫，打断他说，“必须使用某个蓝星人的位格，蒙蔽祂的眼睛。 “对你来说这太过突然，那么拒绝也可。我们是自愿前来的援军，但援军也是一群败者。使用这份力量，并不能让你们战胜祂。” “等等，等等等等。” 勒壹举起双手在身前比叉。 红发天使闭上嘴。 勒壹双手猛拍自己的脸好冷静，并且疑惑起天使先生真的是天使吗这个问题。 这话术，比魔鬼还厉害啊…… 可是，可是。 冷静下来的勒壹，认真问：“一群败者？” “没错，”瑟芮法安极缓慢地说，“如果你同意合作，与世界树签下契约，你将能重现伊勒瑟芮对抗蠕虫的那些英雄的力量。但如今伊勒瑟芮只有我还站在这里，所以你要明白，人类啊。 “你能重现的英雄……亦是败者。” 英雄死了，英雄没有战胜蠕虫，英雄的力量，同样不能让蓝星战胜蠕虫。 英雄的火光，从黑暗中诞生，未能照亮黑暗，又熄灭在了黑暗中。 想到熄灭，勒壹抬头望向他的《星海》。 果然，他还是很难想象这些灯光有一日不再亮起的模样。 勒壹必须做个了解：“天使先生，拯救世界这种事，或许会有更适合的人选？” 瑟芮法安：“世界树选择的是你。” 勒壹建议：“仅靠我一个也做不了什么，以你的目的来说，可能更应该和官方达成合作？” 瑟芮法安：“蠕虫非常擅长蛊惑，任何庞大的机构会出现祂的信徒。在建立真正的信任前，我希望你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勒壹最后询问：“我会死吗？” 这个问题，终于叫红发的天使停顿了一下。 他深深看了勒壹一眼，回答： “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在我死前，你不会死。” 好吧，想要活下去，实际上没有选择。 勒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 自由职业者同样是社会人，社会人的余裕就该用在这时候，即便再恐惧之后要增多的社交业务，内心瑟瑟发抖的他面上也看不出来，正视瑟芮法安，说： “我明白了，天使先生，很荣幸被选为这个英雄创作项目的负责人，希望我的作品能让你满意。先从哪里开始？” 瑟芮法安表情没有变化。 天使垂眸伸手，触碰世界树，他头顶的光圈大放光明。 在光圈的照耀下，手臂长的树苗长出新的分枝，垂下葇荑般的花朵。 花朵枯萎后，分枝上结出桑葚一样的果实。 “在你们这儿，蠕虫选择了蛾母化身作为先锋，”红发天使抬眼说，“蛾母杀死生灵，操纵亡灵，用亡灵制造子嗣的巢穴，再用子嗣污染更多亡灵。曾经的她，带领子嗣和无穷无尽的亡灵大军毁灭了伊勒瑟芮的荒境。而在荒境的天蚕乡，有位直到真正死亡前都在抵抗亡灵的英雄，她被人称为茧女。” 作者有话要说： 十九：这是一篇变身马甲文。 勒壹：……我明白，我明白，就是要看女装是吧。 第4章 银桑树（1） “茧女是个什么玩意儿，我还以为你们什么都不害怕呢。” 瘦高男人说，回答他的是一阵翅膀扇动的窸窸窣窣扑棱声。 “不是害怕？只是很烦？”瘦高男人哈了一声，“我也觉得那些条子很烦，特别是五星国的条子，一不小心就会造成大麻烦。大家和和气气赚钱不好嘛，何必对我这么严防死守。” 他说着起身，走到窗边，将厚重遮住全部光源的窗帘掀开一角。 熹微晨光落进没有开灯的昏暗室内，从缝隙里可以看见苏虹市迎来了新一天的开始。 破旧老弄堂已经有人搭起早餐摊，穿蓝白校服的高中生小姑娘从早餐摊前走来，也不管气味沾染书本，将塑料袋包裹的豆浆小笼包一起塞进鼓囊囊的书包。 骑着电瓶摩托去上班的人，小心翼翼避过弄堂过道上的行人，和地面上的坑洞。 汽车行驶带来的嗡鸣和摩托的喇叭交织，奏响这个城市的苏醒曲。两千多万人像是血管中的细胞一样，看似缓慢实则快速地流动起来。 瘦高男人的视线却没有聚焦在任何一个具体的人身上。 他眼睛里深棕的虹膜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犹如小点的六边形，就像昆虫的复眼一样。 光线映入成千上万的六边形中，将世界组成马赛克般的不规则图形，在这组成图形的数不尽小点中，浮动着只有他能看见的泛荧光的蓝紫色。 在那个背着鼓囊囊书包，快步走向弄堂口的高中生姑娘脸颊上。 在对面早餐摊摊主重新盖上的，冒蒸汽的蒸笼笼盖上。 在一辆白色小面包驶进弄堂，轮胎压过地面水坑，水坑溅出的污水中。 粉末状的鳞卵，四处滋生。 瘦高男人将窗户也打开一道小缝，从闭塞转为流动的空气，带出屋内萦绕不散的蓝紫色雾气，向四面八方扩散。 而房间一角，有一只死掉的猫。 杀害猫的人将猫分尸，猫尸流出污浊的血形成好几只蚕虫似的的东西。 这几只东西正在结茧，更有一只破茧而出，变态成人脸大的飞蛾，倒挂在房间天花板一角，不断震动翅膀，像抖落鳞粉一样，抖落蓝紫色的鳞卵。 在这座运转精细犹如人体的大都市里，常人看不见的蓝紫色鳞卵，会扩散如同入侵人体的病毒。 尚未孵化的鳞卵是半生半死间的存在，既不属于这一边，也不属于那一边。在规则稳固蓝星宇宙中成长的文明，没有观测这暧昧边界的手段，只能在鳞卵钻入生物大脑时，检查到病人大脑炎症。 等病人死亡，鲜血化脓，蛾母的子嗣从大脑游入脓血，与脓血融为一体，孵化成新蚕。 新蚕驱使死人变作的丧尸，猎食生长，筑巢结茧化蛾，飞蛾再扩散鳞粉，制造新的丧尸。 而负责解决入侵病毒的缉毒警，甚至全苏虹市的公安人员…… “会比这座城市先瘫痪吧。”瘦高男人，秘密偷渡进入五星国的毒枭曲安龙，想起前天抓到的那个卧底警察，呵呵一声，“一群蠢货，听说他们还搞丢了一只狗，那可不关我的事，我只想随便搞搞他们的实验室，没想到条子自己太没用。” 说出这种话，很明显他掌握着苏虹市公安内部流传的消息。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5节 蛾翼扑棱的声音仿佛附和着他，曲安龙侧耳倾听片刻，皱眉。 “最早上午就会爆发吗……走了走了，干嘛留在这里打丧尸。” 曲安龙没有关上窗户那道缝，只放下了窗帘。他提起早就准备好的行李，推开门。 听到他这边的动静，相邻的几间屋子里，走出五六个人，背着各自的行李。 有两个自觉去开车进来，剩下几个隐隐簇拥着曲安龙，遮挡可能会有的窥视。 几分钟后，这群人上了两辆车，开出弄堂，驶向苏虹市南边的一个小渔村，打算从这里搭乘黑船返回三色白星国。 不过，今日苏虹市内的车流，向前的速度尤其缓慢。 他们小心翼翼抵达市郊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 曲安龙一路在和花旗国那边的手下联络，好在两边同步掀起丧尸狂潮，然后再全球多点开花。 这样一来，就能让花旗国和五星国为根本没有的病毒起源，耗费不必要的精力，互扣屎盆子之下恶化的关系，也使得这个星球上最大的两个国家难以达成合作。 然后其他国家不得不选择一个国家站边，好获得支援。 蓝星人根本不会因为面对强大的敌人站在一起，说不定丧尸没打完，先第三次世界大战了。 有上一次疫情做示范，就是傻子也知道应该怎么做。曲安龙不觉得自己是唯一受到无名感召的人，此刻蓝星上恐怕有许多势力在蠢蠢欲动，他不占什么优势。 必须成为最快掀起战火，制造最多死亡的那个人。 只有制造最多死亡的那个人，才有可能被那伟大存在选中，与祂融为一体，成为祂的牙齿，被祂用以去啃噬，去征战，去毁灭下一个世界。 去下一个世界，而不是随这个世界毁灭。 就像现在，伟大存在派来协助他的蛾母，就在上个世界制造了数不尽的死亡和痛苦，从而擢升成伟大存在的化身之一。 飞蛾扑棱翅膀的声音萦绕曲安龙耳边，祂在催促，催促更多的死亡和更多的痛苦。 差不多也到时间了，曲安龙望向地平线，已经能看到小渔村和暑日下波光粼粼的大海。 他摸出手机，进入一个位于暗网上的隐秘聊天室。 不是什么特别保密的渠道，但对于一个随时能抛弃的奸细，已经够用。 曲安龙看到了苏虹市公安内的暗线，发来的消息。 他眉头拧起。 “怎么回事！城区没有出现一例丧尸化的人……为什么？！ “苏虹市政府还收到了马上会丧尸爆发的传单？？？” *** “这是哪里来的传单！” 在曲安龙疑惑的时候，很多人发出了同样的疑惑。 茶水间和办公室里，本来就焦头烂额的人们，如今更加焦头烂额。 “虽然不一定封城，但封城预案得做，我从昨晚加班到现在，突然这张传单就出现在我桌子上，正面前，我以为是谁送来的资料，迷迷糊糊跟着打上去，然后才看到内容。” “人都傻了了，给领导送的文件里夹了一张这个传单……” “没骂你？” “呵呵呵呵，领导自己茶杯上盖着一张，还折成了茶杯盖的形状呢。” “什么事啊，谁搞的恶作剧？苏医大附属医院那个不明传染病的消息已经漏了，我们还在商讨接下来应该‘公告’还是‘辟谣’，又收到这个，已经有人拍照发到了朋友圈了。” “其实是好事，不明传染病变成丧尸病毒，现在大部分人已经觉得是谣言，下午应该不会有什么抢购风波，我们可以抓紧时间调配物资。” “哈，难道发传单的人是好心帮忙？说到底，是谁送进来的传单？” “调监控了，没看到人，视频里这些传单凭空就出现，怀疑有黑客入侵了内线，警卫科已经全部出动。” “全部出动？有抓人线索？” “……没有，警卫科全部出动后，有人跑腿回办公室，发现他们办公室墙上突然贴了一百多张传单。” 白翼张开，白翼收拢。 洁白八翼的红发天使从讨论的人身后经过，站在市公安局办事大厅柜台后一个角落的打印机前。 和打印机连接的电脑前没有坐人，瑟芮法安看过去一眼，无人操作的电脑自动打开文档，键盘噼里啪啦响动，打好了“新型不明传染源脑炎是寄生虫导致的丧尸爆发”。 黑体，加粗，选择，打印。 打印机嗡嗡嗡地掉出一张张“丧尸爆发”传单。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借用，也没有人注意那台自动运行的电脑。红发天使整理好一摞传单，捧在胸口，转去办公大厅上面的一间间办公室。 无人紧锁的办公室在他面前敞开大门，任由他进入放下传单。有人工作开着的门的办公室就更简单了，他进去，出来，手上的传单又少了几份。 如此发完，也无需看时间，红发天使走出市总局，来到马路边。 在他站定的时候，远处刚好出现一辆白色小面包。小面包停在他身边，打开副驾驶作车门，泄出空调冷气。 驾驶座上，不敢看他的勒壹，拉了一下帽檐，飞快露出一个笑容，又飞快撤下笑容。 他张嘴，合上，中午好三个字半天说不出来，更别说询问传单发放情况了。 便在他终于觉得自己做好打招呼的心理准备时，几十只挥动小苍兰翅膀的小天使从车内涌出来，期待地呼吸车外的新鲜空气。 空气中漂浮的蓝紫荧光，随着她们的呼吸，逐渐黯淡。但这些光靠呼吸就能净化空气的小东西，依然叫飘过的汽车尾气呛出一串咳嗽，一个个控制不好身体，头朝下扎进绿化带的金叶女贞里。 还有一只坐在另一边没打开的车门窗户下，尾气涌进来，她夸张地呛摔，向后倒下，半天说不出话的勒壹连忙闭嘴，接住这个小东西，免得她滚进车座夹缝里。 半透明微微发光的小天使，在卷发青年手心又咳嗽了好一阵，才平稳了气息。 她抓来自己的花瓣翅膀擦脸，然后朝看她的勒壹扬起一个笑容。 “谢谢！”她大声说，“谢谢妈妈！” 勒壹：“……” 勒壹风中石化，终于能大声开口，凝噎说：“不要叫我妈妈……” 这只小天使没管他说什么，起飞跟随同伴飞离小面包，朝坐进副驾驶座的瑟芮法安一个飞吻，又朝后挥手，大喊：“妈妈我去玩啦！” 勒壹抓狂怒吼：“都说了，别叫我妈妈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妈妈我想要儿童节礼物。 咳咳，大家儿童节快乐。 6/2捉虫 第5章 银桑树（2） 人行道上的路人纷纷投来目光，发出怒吼的勒壹一惊，连忙按住头顶的渔夫帽，又确定n95口罩在脸上戴的好好的。 这打扮让他更像个神经病了。 勒壹本人却是觉得十分安全，调整好心态，对瑟芮法安说：“咳咳，天使先生，辛苦了。” 因为勒壹还是想提醒一下官方，瑟芮法安才帮忙发传单。 话说完，卷发青年还是向外又扫一眼，确定放出去的小天使们只是在揪金叶女贞的叶子，骑在一只钻过绿化带的橘猫尾巴上，又或者凑在行走的低头族旁边，看低头族飞快上划的手机屏幕。 也不知道她们认字不认字，天晓得在看什么。 勒壹抿起嘴。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红发天使瞥过来。 “不用担心，这些弥散在空气中的鳞卵浓度很低，小天使们本能就可以净化掉。”他给勒壹解释，“小天使是灵源，对蓝星来说，她们是你们幻想过的以太、魔力、大源、玛那，又或者说，灵气。她们是一种平行物质世界的能量结构生物，只要世界树没有倒下，她们随时能在花中重生，净化所有脏污。” 哦，那真不错。 但是…… “我担心的不是她们，”勒壹捂脸，“我担心的是别人。” 虽说是为祛除掉空气中的鳞卵迫不得已，但他的行为和放出成千上万的熊孩子还不管她们有什么区别？ 而且这些小天使的实质监护人分明是天使先生，她们却对着他喊妈妈。 这可能是世界树带来的亲近感吧，虽然他依然不知道世界树为什么选择他……熊孩子要是闯祸了，他这个名义上妈妈该怎么处理啊！ 等等，勒壹，醒一醒，不要认同“妈妈”这个身份！ 卷发青年认真告诫自己，然后才抬头，转开话题问： “从昨晚到现在，我差不多将苏虹市十六个区转完了，您看看，还有遗漏吗？” 瑟芮法安闻言闭上眼。 他坐在勒壹的身边，视野却高悬在整座城市的上空，俯瞰密密麻麻被道路划分成棋盘的世界。 人眼不能见，但来自另一侧的视线能够看到，自昨夜他苏醒在这个世界上后，就到处能见的鳞卵，与小天使们散发出的另一侧波动互兑，减消了许多。 目前的浓度，已经很难通过空气传播。这两天吸入了鳞卵的人，体内鳞卵的发育也会被洁净的灵源压制，暂时陷入假死。 瑟芮法安睁开眼，点头评价，“在下一轮鳞卵扩散前，这个城市做到这个程度足够了。” 呼，勒壹松了口气。 天知道，今天凌晨他抱着盆栽开车出来，打算按照天使先生说的方法，先清理一波市区中扩散的鳞卵，结果看到光是小区保安室和值班保安身上，都笼罩着大团大团散发荧光的鳞卵时，是如何的惊吓。 每次路过保安都低头垂眼不说话的他，当时竭尽了自己的社交力，和保安搭了一会儿话，看着小天使们清理掉了鳞卵，才心有余悸地开车离开。 接着勒壹再次事后反应过来—— 凌晨一点拉着人搭话太奇怪了吧！ 想到自己以后可能会成为小区众保安眼里的怪人，勒壹就想变成隐形，再也不要出现在人前，又或者回床上盖上被子，假装一切都是梦。 但这并非是梦，都已经付出变成怪人的代价，那还不如一口气把事做完。 抱着盆栽散播小天使的勒壹鼓起勇气，兢兢业业到现在。 一夜没睡的他打了个哈欠，气松下去后疲惫立刻涌了上来。不过自由工作者从来不规律的作息，叫他还能忍耐困意，打起精神问：“接下来做什么？”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6节 “你要休息。”红发天使说。 天使拿走勒壹怀里的盆栽，也不踩油门转方向盘，勒壹的小面包就自动离合换挡，缓缓汇入车流中，向家的方向开去。 驾驶座上被抢了司机工作的勒壹，思索两秒交警摄像头要是拍到他这辆车，会看到什么神奇的景象，但还没想个明白，思维已经逐渐向混沌坠去。 “不用……你再和我说说茧女……” “世界树想要在蓝星宇宙重现伊勒瑟芮的力量，需要走复杂的程序。所以茧女的果实要到今晚才能成熟，到时候，你才能去解决那些光靠小天使的清理，无法解决的蛾母子嗣巢穴，”瑟芮法安冷静说，“在那之前，还有十个蓝星时，请——” 红发的天使突然闭上嘴。 在这狭小空间的另一侧，卷发青年已经闭上眼，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他转过头，比勒壹更注意避开双方对视的鸳鸯眼，此刻定定注目勒壹的睡颜。 片刻。 瑟芮法安摘下勒壹的帽子，盖在他眼皮上，好遮挡正午过于浓烈的阳光。 *** 勒壹再次睁眼，已经是晚上九点。 空调冷气嗡嗡作响，吹了好一会儿他才真正清醒。 然后头发乱糟糟的青年猛地蹦起来。 “果子熟了吗熟了吗？！” 这座别墅有三层，但自从父母去世，勒壹就封存了二楼三楼，自己住在了厨房边的那个小卧室里。 从这里去厨房工作间更方便，他也不想看到主卧里曾留下的印记，相比之下，一楼小卧室本来是保姆间的事，完全不用在意。 保姆间好处多着呢。 比如说，小卧室和厨房一样，有一道小门通往后面的车库和花园。 勒壹从没打理过这个小花园，里面乱糟糟的野草灌木疯长，到了物业会敲门叫他管管的地步。 他就是喜欢植物蓬勃生长的模样，于是物业每次为花园的事上门，他就假装自己不在家。 结果今天，花园还是给打理整齐了。 红发天使将世界树从盆栽移植到了花园，包括分出的，代表茧女的新株。 世界树还是那副柔弱不堪的样子，新株却已经长得亭亭如盖，几乎挡住了世界树的阳光。月色洒下，微风吹过，叶海掀起银色的浪涛。 蓝星没有叶子一面是银色的树，这显然是邻居家特有的品种。 蹦进花园的勒壹担忧起邻居会不会发现花园的改变，同时问：“熟了吗？” 树下的红发天使摇摇头。 “那，你说的寄生程度最深的那几个人情况……” “在果实成熟前就会爆发。” 卷发青年的脸僵了。 他小心翼翼问：“能不能快点？” 要将曾经消逝的力量浮现，如今虚弱的世界树做不到快。 瑟芮法安侧脸瞥他一眼，说：“这是蓝星的抗争，要相信你的同类。” 但丧尸电影真的很可怕，哪怕勒壹觉得丧尸摧毁不了蓝星和文明，但丧尸电影真的真的很可怕。 他只能说：“早一点，能多救一个人，都是好事。” “没有谁能救下所有人，即便是神也不行。”身为天使的瑟芮法安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勒壹深呼吸，只能慢慢等。 这邻居家特有的品种，长得仿佛桑树，叶片下也结出了上百的桑葚。而昨晚就长出的那颗桑葚，现在长得比所有桑葚都大，并且内部流动银光。 等了一小会儿，桑葚内的银光完全收敛。瑟芮法安取下终于成熟的它，放进勒壹手心，勒壹一只手竟有点捧不住它。 天使和人返回屋内，没开照明灯的屋内，仅有《星海》中的太阳和城市星光在闪耀。 “吃下这枚果实，你将变成茧女，”瑟芮法安说明，“扮演她，共鸣她，就能使用她的力量。” 原来是这种力量借用方式，勒壹苦中作乐掏出手机，将《演员的自我修养》加入购物车。 他问：“有没有人设和剧本给一下？” 瑟芮法安摇了摇头。 “她的力量会引导你，至于其他……可以告诉你的，只有她的信条。” 英雄的信条？ “茧女的信条，乃是爱，贯穿生死。” 啊哈？ 勒壹脑中瞬间冒出《倩女幽魂》、《人鬼情未了》等等经典剧目。 片刻，他郑重点头，说：“我明白了。” 说完勒壹低下头，在桑葚上咬了一口。 清淡的甜。 甜味过后，无穷的酸苦回上舌尖。 天使和人已经走到《星海》下，瑟芮法安背后四对羽翼张开，莫名的辉光将客厅照亮，蓝星模型在无形之力的推动下旋转，上面浮现三四个蓝紫色的小点。 瑟芮法安右手按在苦得脸皱起的勒壹肩上，又伸出左手，点在最明亮的，位于亚洲东南部沿海的蓝紫色光点上。 光点迅速放大，一座城市出现在勒壹眼前。 熟悉的苏虹市地图，以及苏虹市中心区域，笼罩蓝紫色烟雾，显出几分陌生的建筑。 “这是目前蓝星上，蠕虫力量最集中的地方，”瑟芮法安说，他按在勒壹肩上的手稳稳不动，为总觉得自己会摔下去的卷发青年提供了一点安全感，“巢穴已在孕育，相比其他地点，这里必须尽快处理。” “……我明白。”勒壹努力压制内心的紧张。 瑟芮法安挥手，俯瞰的市区迅速放大，海坤区，某条街道，某栋笼罩在蓝紫色烟雾内的建筑。 勒壹看到了一座灯火通明，照耀出墙壁上满是鳞卵荧光的医院。 悄无声息，上一秒还在自家别墅的勒壹，轻飘飘落在医院边的小巷里。 是茧女身材矮小吗？视野变得好低，可又奇异适应了。 遥遥传来的尖叫声里，他举起双手，看到一双嫩生生的白皙小手。 早有心理准备了，对于拯救世界来说，女装真是再轻不过的代价。但是，有哪里不对…… 勒壹抬起头，对着小巷里已经关门的早餐店玻璃大门，看到了此刻自己的倒影。 在暗红色的“生煎包”与“灌汤包”广告字样间，站着一个穿吊带丝绸白裙，及腰银发垂落身后，眼睛如石榴通红，面容姣好，脸颊尚带着婴儿肥的小女孩。 十岁左右，个头不超过一米四的小女孩。 勒壹：“……” 跟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说“爱贯穿生死”，有一个算一个关进局子比较好。 满头冷汗的勒壹刷拉一下，撕掉《倩女幽魂》和《人鬼情未了》的剧本。 作者有话要说： 勒壹：……你们那儿大人都死光了吗？ 瑟芮法安：差不多吧 第6章 银桑树（3） 苏虹市医科大学附属一医院，是有着十几栋楼的大医院。 幸好鳞卵荧光笼罩的建筑只是其中一栋。 翻墙进入院区的勒壹抬头，看到这栋二十层的高楼上挂着外科病房大楼的标牌。 是住院楼。 有三个进入楼内的大门，每个大门前都挡着下面装着轮子的铁栏杆，表示封锁。 但铁栏杆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人撞开，勒壹视线扫过，看到了栏杆上的斑驳血迹，和几只借栏杆躲躲藏藏，不敢进入建筑的小天使。 小天使一看到他就飞来，藏在茧女的衣服下，也不知道是认出了勒壹还是没认出。 而勒壹，他深呼吸，吸气，呼气。 要相信，相信人会自救，也会救人，事情不会发展到丧尸电影那样最糟糕的地步， 如此打气，他缓缓步入大楼，左右环视。 一楼大厅没有人，有血迹，但没有尸体。 倒是进门处有一面镜子，用远比街上早餐店玻璃门的清晰度，倒映勒壹的身影。 他瞅一眼，心中立即浮现使用童工的负罪感。 虽然现在这个童工是他自己。 “她比你以为的大得多。”耳边，在别墅观察全线情况的瑟芮法安说。 哎？可看起来…… “她是半亡灵，所以外貌固定在了这个年纪。”瑟芮法安解释，“如果你想问的是她作为生物活了多久，天蚕种从孵化到结茧，时间差不多是一个月。听说她在茧中转变为半亡灵，苏醒后很快成为荒境众生灵对抗蛾母的领导者，将蛾母麾下亡灵大军拖延在荒境，直到本人被彻底摧毁，有一百三十二年。” 一百三十二年。 一个月。 勒壹了镜中的茧女对视了一秒，才绕开镜子，寻找上楼的电梯和安全通道 不过他心里还是不断冒出文艺人士的感慨。 通红的眼眸注视的，会是那短暂的一个月生命吗？这短暂的一个月生命，竟然能让这个孩子，形成“爱”的信念？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7节 ……就算这样，让她走上战场成为英雄，依然是成年人的失责吧。 “是随机的偶然造就了她，”瑟芮法安低声说，除开昨天凌晨魔鬼话术那段，他的言语中几乎不含感情，“她拥有这个能力，不管什么年纪，都得承担她的责任。” 好吧。 对了，天蚕种是？ “伊勒瑟芮的数个小世界里，荒境是魔兽和人类混居的小世界。天蚕种则是魔兽的一种，它们如蓝星宇宙的蚕蛾，由虫卵孵化，一个月后结茧，孵化后交.尾，然后迅速死亡。而在虫卵孵化的幼蚕中，偶尔会出现这样的异种，一孵化就是人类婴儿的模样，一个月里迅速生长成人类十岁模样，破茧后直接成年，作为蛾母的女儿，协助蛾母统治荒境的天蚕乡。” 三台电梯，有两台分别卡在了三楼、六楼，还有一台指示灯熄灭。 勒壹转头找到安全通道，正要推门进去，闻言猛地顿住。 女儿？ “是的，”瑟芮法安说，“茧女，原本是蛾母的女儿。” 勒壹张开嘴，低低说了一句什么。 无人的大厅，除了小天使的低声呢喃，就只有飞蛾翅膀扑棱的声音。 茧女的言语只有亡灵和半亡灵能听见，这似乎是身份自带的被动技能。骂了一句的勒壹抿唇推开安全通道的门，里面果然是向上的楼梯间。 和建筑外墙一样，楼梯间的地面墙壁天花板，都覆盖着一层普通人看不见的鳞粉。 也就是鳞卵。 “亵渎力量最集中的地方是五楼，你看不到丧尸，恐怕是它们集中在一起，打算筑巢。”瑟芮法安问，“接下来做什么，你有计划吗？” 有的，登场很重要，我明白。 勒壹一边奔跑着爬楼梯，一边在脑子里说，他闭目片刻，心头流过一条讯息。 【认知度：负∞】 【共鸣度：未开启】 ……虽然知道天使先生会帮忙辅助，但这个做的太像系统了，勒壹想。 登场很重要，得在第一个见面的人类那里建立关于茧女形象的正确认知，他扮演的茧女才能得到蓝星宇宙的合法身份证。 现在不过是借勒壹普通人位格的偷渡客，都无法开启共鸣，使用沉睡的力量。 所以，正确形象认知是啥？ 勒壹问，另一头的红发天使尚未回答，他就听到一声高昂的尖叫。 勒壹连忙加快速度，茧女没有穿鞋的脚尖一点，以人类难以实现的纵跃，从一个楼层跳到另一个楼层。 落地时她会发出咚的声音，茧女的体重似乎超过了她本应重量许多。 这点惊奇的发现很快被勒壹抛在脑后，他气也不喘地跑上五楼楼梯口，可以看见紧闭的安全通道门上挂着一个牌子—— ——重症医学科。 勒壹立刻推门，接着发现这扇门竟然锁上了。 又一声高昂尖叫，勒壹咬牙，茧女侧身，曲起手肘，娇小的身躯直接撞上去。 两扇紧紧闭合的木门轰然倒塌，侧面表现出这娇小身躯不应拥有的巨力。勒壹刹住脚步，没有撞上对面的墙，转头蹲身再站起，扶起倒下的两扇门按回门框。 进入这种封闭的建筑物，一路打开门打开窗确实可以保证撤退路线，但也有可能放出建筑物内游荡的亡灵，导致又一场灾难。 关闭门窗则会将自己，建筑内还活着的人，和亡灵关在一起，但那总要比亡灵带着鳞卵扩散好。 勒壹并未从这么一个茧女本能小举动里，体会到其中蕴含的残酷逻辑。他听到右边传来惨叫，转头望去。 灯光熄灭的走廊，凌乱的护士站，然后是电梯门厅。 普通人看不见，勒壹可以看见的灰色蚕茧，密密麻麻悬挂在天花板上，尖叫让蚕茧颤动，里面的飞蛾马上就要破茧出来。而电梯门厅，不知道自己头顶全是怪物的七八个防护服男女正在狂按电梯键，还有两个高大的防护服汉子挡在那几个人前，正挥舞拖把扫把，驾住扑向他们的丧尸。 发烧发得浑浑噩噩的井星凯，忍耐酸痛的肌肉，用拖把挡住他那已经确认死亡，却又重新站起来的弟弟一爪子。 他旁边和他一起隔离的武警队长老吴用扫把挡住另一个，碎碎念：“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丧尸是真的？” 不怪这两人脑子只剩下懵。 井星凯的弟弟井星旋，十多分钟前因为多处器官衰竭，抢救无效死亡。 在同个住院大楼观察的井星凯，虽然隔离中，但医院和上级还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叫他下来送弟弟最后一程。 井星凯还要签署家属通知书，捐赠弟弟的遗体，用于医疗目的的解剖。 担心他的情绪，同个病房的老吴和他一起下来。 然后在跨出电梯的一瞬间，看到死去的弟弟爬起来，咬死了病床边等他们的护士。 之后发展，两个烧的迷迷糊糊的人其实觉得印象十分朦胧。 在医生护士尖叫逃跑的时候，icu里起身不了的病人第一个遭殃。总之，只要死了，什么重病都不再影响他们如龙似虎，不像最开始的零号病人还要发烧一两天才变丧尸，这批病人作为第二批感染源，很快将病毒——如果是病毒的话——扩散到上下楼层。 这个时候，井星凯和老吴都没能跑到别的楼层呢。 好事是他们保护住了几个医生护士，坏事是他们被堵在了电梯门厅。 消息已经发出去，会有增援吧？ 还是世界要在今天毁灭？ 不，什么毁灭，什么丧尸，哪怕小旋心脏停跳大脑波平线，也可能是陷入假死，会攻击人，则可能是类似狂犬病毒导致的大脑病变。 井星凯视线离不开对面丧尸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小旋现在这个样子，是，是—— 是丧尸背后，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走出过道拐角，她看到电梯门厅处的这一幕，好像惊呆了。 井星凯一个激灵清醒，望过去，朝那个小女孩喊道：“快跑！” 听到吼声，小女孩跑起来，却是向他们跑来。 老吴也看到了她，慌张跟着喊：“别过来！” 但小女孩的脚步已经引起井星凯弟弟小旋……已经引起丧尸的注意，它向着小女孩的方向转过头。 偏偏是这个时候，小女孩站在原地不动了。 我其实在做梦吧，梦里才会出现丧尸和作死的熊孩子，井星凯瞬息间想到。 “老吴！”他喊道。 “你来！”老吴回应。 下个瞬息，井星凯在丧尸松开爪子的时候，挥动拖把给了丧尸一棍子。 于是转脸的丧尸又调头回来，直接给老吴抽空递过来的扫把头糊了满脸，而井星凯弯腰一钻，从丧尸身侧钻过。 他冲出去，去抱小女孩。 一抱之下，小女孩重得像长在地里的树，哪怕成年男人再用力，她也佁然不动。 哪能想到这个发展，没估量好力道的井星凯，骨头发出咯噔一声。 艹，腰要断—— “小凯！” 老吴着急提醒井星凯注意后面。 若是原本的老吴，一个打三四个不在话下。但他和井星凯一样，今天上午开始低烧，烧了一天手软脚软，应付一个丧尸已经是竭尽所能，再来一个简直手忙脚乱。 只是一个错漏，漏出去的丧尸，就扑向了老吴眼里，不知怎么抱住小女孩，突然不动的井星凯。 井星凯知道，自己应该放下这个明显十分奇怪的小女孩，转身跑掉。 但听到背后的猎猎呼声，一时无法起身的他本能将小孩抱得更紧，将自己当做盾牌。 我在做什么？ 淡淡的疑惑，弥漫在年轻警察的心间。 小女孩伸出手，环住了他脖子。 年轻警察便又疑惑——这个孩子，为什么重得像钢铁，冷得像冰块，不似个活人？ 【认知度：1】 【共鸣度已开启】 仿佛不是活人，正确的认知打开了力量的锁。 想过来帮忙，却因为言语无法被活人听见，被当做普通未成年人的勒壹，看着年轻警察身后张开的血盆大口。 来不及为这个姿势羞耻，他不假思索伸出手，挡在丧尸的血盆大口下。 【共鸣要素·守护，提取中，提取成功】 血盆大口咬合住茧女的手臂，她手臂皮肤犹如瓷器，龟裂一大片。 龟裂的伤口下，流淌出银色的血液。 【共鸣度：30%】 【技能[水银之血]已开启】 作者有话要说： 茧女，看起来娇小，实际两百多公斤的小姑娘。 鞠青：牛逼，比我还重。 粽子节快乐，今天自己动手包了粽子，还没下水煮，希望不要散 第7章 银桑树（4） 一个稚嫩的声音，用和稚嫩不符的冷淡，对勒壹说： “……不生不死，埋银之蛹。” 谁在说话？茧女？ 未等勒壹惊讶，水银之血这个技能的使用方法，就如刚才那些讯息一样，浮现在他心头。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8节 现在不是探究茧女是否还有意识的时候，青年勉强理解了杂乱涌来的讯息，下一秒讯息散去，手臂被啃噬带来的剧痛就袭上他的神经。 #￥%@&&⊙！！！ 勒壹感觉自己想骂的脏话都崩成了乱码，茧女眼圈也泛红盈出泪花。 泪水沿着她脸颊滑下，在她眼睑下方留下一道银色的泪痕。 好痛，但比手臂的疼痛，更叫勒壹痛苦的，是袭自心灵，莫名生出的巨大悲痛。 这副借来的幼小身躯，心脏宛若被匕首插入般绞痛。如果在这里的是勒壹本体，大概就要痛得腿软站不起来了。 但茧女借出的不只有力量，还有她的意志力。 勒壹咬牙挥手。弯下腰来才能咬住他的丧尸，牙齿死死钉进茧女手臂的肌肉里，勒壹往后拉了一下，没能挣脱，便干脆反手抓住丧尸肩头的衣服，用力往边上一掀。 咚。 人高马大的丧尸直接掀飞，背部摔在一边的地上。 就这样，它牙依然死死咬住茧女的手臂，哪怕勒壹半途就松了手。 龟裂皮肤下渗出的水银之血，缓慢流进它血红的嘴中。 “艹？” 看到这一幕的老吴瞪圆眼睛。 井星凯则完全惊呆了。 这小女孩到底是人，还是体内蕴藏内燃机的钢铁机器？ 腰痛缓解的年轻警察十分虚弱，只是呆愣一瞬，就给小女孩钻了出去。 而他转头一看，血压飙升，小女孩一只手臂还给丧尸咬着，人竟然像是没半点知觉一样，直接爬到了丧尸身上。 要不是训练有素，井星凯现在怕是会捂着胸口喊着救心丸倒下去，一时间情绪乱七八糟浇下，他都没发现，自己因为发烧而浑噩的意识，变得清醒了许多，仿佛那些在他体内繁殖的病毒正在迅速死亡。 更没注意到，小女孩伤口滑落的水银之血，滴在了他后颈 而凭借体重直接将一米七八高的丧尸压制住，勒壹空着的右手在伤口上一抹，沾染银血的指尖，直接按进丧尸的眼眶。 水银之血。 荒境人抵抗蛾母麾下亡灵大军的前期，发现脓血蚕虫不怕水不怕火，但接触水银后会感到不适。 活人接触水银这种重金属同样会中毒，可水银已经是他们唯一发现的蛾母子嗣弱点。 于是，活人们抱着自己死了也不让蛾母好过的心态，遍山遍野洒下水银。 他们不知道，有一只可称为蛾母女儿的天蚕种，她结的茧原本挂在桑树上，但蛾母堕落成蠕虫化身，从栖息的山谷中爬出以致整个天蚕乡地动山摇，桑树和茧中的她，一起滚进大地的裂缝。 蛾母的鳞卵散落荒境千万大山，飘进了地缝下。而水银也流入地缝，渗进摔出裂缝的虫蛹中。 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活下来。 水银和鳞卵在她体内交锋，她也不曾完全死去。 水银之血，完全吞噬掉体内鳞卵的茧女获得了这份力量。 从她体内流出的水银，不再是仅仅叫蛾母子嗣感到不适的水银，而是专门针对蛾母子嗣的毒药。 现在，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众人，怔愣间看到，倒下来也不住啃咬小女孩手臂的丧尸井星旋，他皮肤毛孔中，不断渗出黑红的脓血。 脓血像是《幽灵公主》中，缠绕邪神身周的怨念，蠕动淌落在医院乳白的地砖上，腐蚀出一片脏污。 更叫人难以相信的，是脓血在蠕动中变成一条条长虫，并向着电梯前众人昂起头。 晕乎乎的井星凯站起来，抓紧拖把。 完了，他想，这东西怎么打。 坐在丧尸井星旋胸口的白裙小女孩，就在这个时候抬起手。 人类看不见的小天使，飞起来贴在勒壹脸颊上，呢喃妈妈。她散成无数的光点，又或者这些光点就是她。 而丧尸井星旋啃噬中饮进去的水银之血，完成了驱逐脓血蚕虫的使命，受到意念力的驱使，从它皮肤毛孔一颗颗渗出，悬浮飞起，在茧女的手心融合成一个龙眼大小的浑圆水银球。 茧女将水银球握在手里，握紧，又松开。 龙眼大小，球面光亮如镜的水银球，倏然散做成百上千水银珠，向四面八方迸射去！ 蜿蜒爬向电梯前众人的脓血蚕虫们甚至发不出什么惨叫，触及第一枚水银珠的时候就控制不住地扭动抽搐，密密麻麻的水银珠将它们射成蜂窝，几秒后它们失去蚕虫的形状，与水银交融，融化成一滩普通的暗红血迹。 老吴驾住的那只丧尸也给水银珠射中，就在老吴眼前，水银珠渗入丧尸皮肤如渗入海绵，只是片刻，它浑身同样开始流出黑红脓血。 但老吴都来不及为这显而易见的超能力惊讶，他后退几步，确认他对付的这只丧尸站在原地不动了，才抬起头，看向天花板。 成千上万的水银珠并不是只射向了脓血蚕虫和丧尸，这显而易见的范围攻击，只避开了电梯门厅内的活人，除此之外，地面墙壁，电梯门天花板，全都在水银珠扫射范围内。 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啊？ 老吴以战士的直觉感到不对。 下一秒，他似乎听到了惨叫般的吱吱吱吱声，从墙上发出，从天花板上落下。 依然什么都没看见，刚刚退烧的大汉寒毛直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此地仅有勒壹能看见的视野里，天花板上，墙壁上，人脸大的蓝紫飞蛾，成片吱吱惨叫往下掉。 它们翅膀上，身上，水银珠射中的地方，蔓延开石灰般的苍白。全白后摔在地上，燃烧般变成灰烬。 死前的挣扎，让它们抖落更多鳞粉。 水银珠在这个时候散成肉眼看不清的大小，悬浮在空气中，过滤掉这些本质是虫卵的鳞粉。 最后，被鳞卵污染成蓝紫色夹杂银色条纹的水银球，回到茧女手上。 就算是本来看不到鳞粉的井星凯等人，这回也看到了水银球里的蓝紫色。 可算把这片电梯门厅给处理完的勒壹，终于能松口气。 他又看一眼电梯前，惊愕的医生护士病人，确定他们体内虽有少许鳞卵，但只要脱离这个环境，鳞卵的发育就会停止，才放心地移开视线。 不远的病房里传出呜咽声，破茧而出的飞蛾们，察觉到敌人的到来，蜂拥向他这边聚集。 蛾母的子嗣已经筑巢了，得找到它们的巢穴。 左手小臂满是裂纹的白裙小女孩站起来，体内脓血全被驱除的丧尸井星旋，也跟着摇摇晃晃站起。 它在场的另一只丧尸一起，莫名失去了攻击性。 在伊勒瑟芮，亡灵本来是一种少见的自然现象，并不会攻击谁。 蛾母转变成蠕虫化身后，上面这条描述中得加入一句说明——除非有谁操纵。 白裙小女孩张开嘴。 她似乎在说话，但井星凯等人听到的，只有飞蛾扇动翅膀般的扑棱。 他们听不懂，不过，已经失去攻击性的两只丧尸，此刻却开始动作起来。 白裙小女孩跑向走廊，丧尸井星旋跟着她、走廊另一头，一只新的丧尸满脸血地扑过来，接着被原本攻击老吴的那只丧尸撞倒。 众人难以置信，看两只丧尸内战。直到老吴喘着气探查白裙小姑娘来的方向，发现楼梯间锁着的门只是掩着，连忙喊等不到电梯的医生护士过来。 “等等！”井星凯猛地反应过来，“你是什么人……小旋！” 他喊着孪生弟弟的名字追上去，老吴推医生护士进楼梯间，看到这一幕，喊一声小凯，想将人拉回来。 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 这虎背熊腰的大汉看一眼来电显示的名字，明显放松了一些，立刻接起说：“荀局？总队那边出动了吗？你看到我之前发的消息没有？小凯他弟弟……死人变成了丧尸……什么？” 他眉头先是舒展，似乎听到了好消息，旋即又皱起，望向小女孩离开的方向。 “小女孩，我看到了……哦，你们接通了医院的监控摄像头，所以看到了刚才的？那真是太好了……荀局，有什么指示？” 苏虹市，市公安总局大楼。 十分钟前临时成立的指挥大厅，刚刚远程接上了苏医附一保安处的监控。工作人员在自己的位置上忙碌，因为一些线路还未接通，他们交流都是用喊的。 菜市场般的嘈杂里，市公安总局荀克彩荀局长，站在所有座位后面，眯着眼睛看屏幕上不断重播的片段。 电梯门厅的摄像头清晰拍下了这一幕，白裙小女孩让两只丧尸失去攻击性。 她从哪里来？是朋友？是敌人？ 类似的问题盘旋在指挥大厅每个人的脑中。 还有今天上午莫名出现在市政府和市总局里的“丧尸爆发”传单，当时各部门正在为要不要封城，要不要“辟谣”吵得焦头烂额。每个人都觉得这次出现的不明传染病，是一种病毒武器攻击，连国安都动了起来。 内容好似谣言的传单，又找不到送来传单的人，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曲安龙在嘲讽挑衅，哪能想到，那竟然是来自不明势力的善意提醒。 朋友，小朋友，提醒的时候，就不能说得详细些？！ 荀克彩对一个围堵从医院跑出丧尸的方案点点头，一心二用和老吴交流。 “我看到监控里她有开口说话，我们可以和她交流吗？” 开外放的手机，直接将老吴的回答放出： “她说了话，但听不懂。” 一个刚从床上喊起来，通过视频会议围观的语言学专家激动地推眼镜。 “她说的是你认识的语言，还是你完全没接触过的语言？” 老吴努力形容： “不是，是那种……怎么说，她说话了，但我好像听不见？” “什么意思？” “只听到了一些奇怪的窸窸窣窣声，但按照口型，她发出的不可能是窸窸窣窣声，非常怪异，是发声器官和人类不一样吗……” 语言学专家飞快地在笔记上做记录。 荀克彩则根据老吴提供的信息，和另一些人讨论。 “吴队长认为，目标攻击了一些他们看不见的敌人。这些看不见的敌人，和这次的不明传染病有关吗？” “尸体流出的血变成了虫子，比起传染病，这更像是寄生虫……” “哪有这么大的寄生虫，刚才监控里那几条虫子，最大的比我小臂还粗。” “但这也算一个方向，这个病可以考虑往寄生虫的方向查。”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9节 “确定可以查到？刚才你们也看见了吧，她让水银凭空悬浮，这一点都不科学。” “你想说这次的传染病也可能不科学吗？科学不是那么狭隘的东西，如果有超能力，那超能力也是可以纳入科学，进行研究的。” 他们焦急讨论，视线都没有离开屏幕，紧张地握拳。 为了追踪追踪白裙小女孩的动向，屏幕视角已经换到护士站内的一台监控摄像头。 可以看到，冲进icu病房的白裙小女孩，进门还没多久，突然倒飞摔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勒壹：小孩子是不是太惨了…… —————— 粽子散了几个…… 但大部分没散！ 粽子生产初心者大获成功！ 第8章 银桑树（5） 在冲进icu之前—— “尚好？”瑟芮法安遥遥询问。 好、还好，就、就是感觉，左手臂要断掉了，勒壹想。 在勒壹家里，红发天使沉默下来。 他白翼轻微扇动，漂浮在半空中，看着《星海》。 身姿庞大犹如巨人的天使，从太空俯瞰这枚黯淡的蓝色星球。 他的目光甚至穿透了蓝星，笔直地看到了蓝星的另一面，在那里，同样出现了泛着荧光的蓝紫色雾气，笼罩着一些地方，隔绝他的视线。 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契约者这边。 红发天使取下领口的白玫瑰，白玫瑰花苞自从转移到他身上后，便再未出现过刚开始的迅捷生长速度。快两天了，花苞既没有盛开，也没有枯萎，依然娇嫩，依然挂着钻石般的露珠，仿佛刚刚从花园里剪下。 瑟芮法安摘下一片花瓣，他手指用力揉出花瓣的汁水，然后按上去。 对于勒壹来说，就是脑中回复后片刻，一阵润泽的清凉包裹住了他的左小臂。 茧女白如青瓷的手臂，确实也像是青瓷那样龟裂。或许这就是半亡灵与活人的区别，丧尸的啃噬不曾留下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反而形成了支离破碎的纹路。 纹路是蓝紫色的。 很奇怪，茧女的水银之血可以迅速为鳞卵寄生的人驱虫，也能直接杀死亡灵体内已经成型的脓血蚕虫，偏偏自己中鳞卵后，没法很快地祛走虫卵。 物理上伤口的疼痛不值一提，但顺着缓慢流动于血管里的水银，逐渐扩散开的鳞卵，所过之处犹如烈火炙烧，要扭曲她的五脏六腑，要焚化她的血肉骨骼。 伸手去挡丧尸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毕竟茧女是半亡灵，她被咬总比活人被咬好。 可勒壹万万没想到，茧女中鳞毒的反应会这么大。 ……求求了，可别因为他这个菜鸡的下意识，拖累茧女身体的战斗本能啊。 几乎感觉自己左臂烫得仿佛烧肉铁板，花瓣带来的清凉叫勒壹松了一口气。 青瓷般皮肤上的裂纹在愈合，勒壹借此振奋精神，站在那个一直发出呜咽声音的房间门口。 房门上，“重症监护室”的“监护”两字，几乎被血污覆盖，像是有个人的脑袋曾被狠狠贯在上面。 勒壹望向门内，嘴唇线条拉平。 房间里的照明灯已经坏掉，但借用偶尔闪烁的电路火花，能看见一个硕大的血红肉球，下抵地板，上撞破了天花板，它呼吸般一鼓一缩，几乎将整个重症监护室塞得满满。 房间空隙处，价格昂贵的护理床和诸多仪器被肉球挤压得扭曲，能听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的心电图机发出哔哔哔哔的报错声，营造出一种国产电影近十年很难拍出的恐怖片氛围。 丧尸井星旋，和它生前的双胞胎哥哥，这时候赶到勒壹的身边。 死掉的那个毫无意识，没有说话。活着的那个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也因为重症监护室里诡异的动静咽下话去，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于是肉球清晰的面貌得以呈现，那竟然是一个由几十个丧尸交缠融合，彼此还在吞噬啃咬，表面黑色头发编织蠕动，长长短短脓血蚕虫从头发间长出的，怪物。 勒壹身后，井星凯缓缓吸进一口凉气。 要不是茧女共享了意志，恐怕勒壹也要腿软。 他看到的东西比井星凯更多，一缕缕灰色的丝线挂在从丧尸球支出来的手脚上，丧尸的空隙中数不清的蓝紫飞蛾钻来钻去。 这就是巢穴了，美术工作者只能在心里默默念着模型素材加一，并转头向右看一眼。 走廊的照明同样损坏，但能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茧女比人类更好的夜视能力，能看到两个影影绰绰的人形缓慢往这边走。 其他楼层新转化出来的丧尸在飞蛾的呼唤下赶到，“自愿”贡献出肉.体，要成为巢穴里的一块砖。 勒壹发出短促的声音，听懂了的丧尸井星旋摇晃一下，转身去往那头，去拦着那两个丧尸。 井星凯同样动了一下，没有跟过去。 即便一颗心挂在弟弟身上，也不知道上级定下了要和这个小女孩交流的方针，但职业素养叫他明白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的，是得了解眼前的外星人——这绝对是外星人——小孩的目的和想法。 “个人火力很难解决这个，”他低声对勒壹说，“我听到老吴那边有联络，城区防恐武警应该马上能到了。” 反正这个怪物在重症监护室不动，到时候上一发火箭炮，直接给这怪物炸掉。 和解决这个丧尸球比，现在更应该解救楼内平民。 很有道理。 如果勒壹不是能听到丧尸球内部传出来的咕噜咕噜声，知道里面有一只巨大的脓血蚕虫在结茧，准备变态发育的话。 目前勒壹在这栋外科病房大楼看到的蓝紫飞蛾，每只差不多人脸大，是普通丧尸体内那些手指粗小臂粗的脓血蚕虫变态来的。而眼前躲在这个丧尸球里结茧的脓血蚕虫，茧女的本能告诉他，那玩意儿一破茧可能有小汽车那么大。 人脸大的蓝紫飞蛾，就刚才所见，只在天花板墙壁地板上爬来爬去，隐隐约约的声音则告诉勒壹，小汽车大的蓝紫飞蛾，恐怕会飞。 人眼看不见的，会飞的鳞卵散播源头。 不能让它在这个巢穴里破茧。 井星凯看到外星人小女孩摇了摇头否决他的方案，心里没气恼，反而松了一口气。 就算不会说话，能点头摇头就说明她能听懂蓝星人语言，好事。 至于外星人小女孩否决了他的方案……人家就算真的是小孩，也比他专业，肯定有理由。 年轻警察记下“丧尸球大概很危险，必须先解决”这条情报，准备以后汇报让上级判断。 他还想说什么，白裙小女孩推了推他。 井星凯低头，发现白裙小女孩指向丧尸井星旋去阻拦新丧尸赶来的方向。 他和小女孩通红不似人类的眼睛对视，迅速明白了自己的碍事。 迟疑一下，井星凯说：“……请注意安全。” 他转身向丧尸井星旋那边跑去，留下一句轻声的“谢谢你”。 谢谢什么？谢谢勒壹驱除了丧尸体内的脓血蚕虫，没有继续让那个和他明显是亲人的丧尸发狂杀人吗？ 但他的亲人死亡的事实无法改变。 酸涩的共鸣回荡在勒壹心中，已经熟悉起来的稚嫩嗓音呢喃，英雄什么都不能挽救。 那就干好眼前的事，破坏这个巢穴，勒壹想。 白裙小女孩抬手，已经破坏掉吸收的鳞卵，重新恢复成银色的水银之血，在她手中拉长，变化成一把花剑般的长刺。 茧女向前一步。 丧尸球上爬来爬去的蓝紫飞蛾，齐齐转过头看她。 “……不够。” 稚嫩的声音对勒壹说。 什么？ 勒壹还在思索她的意思。 丧尸球下一刻动了，它贴着地面的七手八脚用力划拉，向后倒下。 icu里本就寄到角落里的各种器具噼里啪啦响，以为它在躲避的勒壹紧跟着向前，没想到向后锁紧的丧尸球下一刻，猛地向前弹出。 勒壹只来得及将水银之血向前刺出，整个人就被撞了出去。 完全意料不到！茧女个头一米四几，但体重就勒壹约估有两百多公斤！使用她身体的勒壹就没想过，她也会被人撞飞！ 小女孩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直接摔进对面的病房。 她打个滚爬起，结果这里刚好一滩血，她踩中，又要滑倒。 勒壹手忙脚乱扶住一边的床头柜。 茧女在勒壹站稳后，顺手拿起床头柜上一把水果刀。 隔着洞开的病房门，勒壹看看对面庞大的丧尸球，然后低头看看水果刀。 勒壹：“？” 恕他无知，是打巢穴用水果刀会比较方便的意思吗？ 但他做不到啊妹妹！ 勒壹用实际嗔目结舌，表面十分平静的态度，握紧了水果刀。 水影之血带着深黑的残肉回来，残肉迅速化为灰烬，拉成长刺的水银之血也缩会成水银球。 如此一看，虽然勒壹弱鸡被打飞，但水银之血还是颇有战功。 可勒壹仔细看，就见丧尸球里有一只丧尸，一只刚刚被水银之血刺中的丧尸，它痉挛着，抽搐着，被其他丧尸撕扯，扯碎，丢出中毒的部分，吞下其他。 勒壹皱眉，不持刀的左手张开，身前凝成一团的水银之血，再一次散开，散成数千的小水银珠。 丧尸球缝隙里的蓝紫飞蛾一看到这个，刷刷刷刷缩进丧尸球中。 勒壹：“！”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0节 他直觉感到自己做了个错误选择，但已经来不及了，再一次后缩的丧尸球又一次弹出，轰隆隆撞破两道墙壁，直接滚进勒壹所在病房。而上千水银珠朝它疾射出，却没有造成电梯门厅时那样巨大的成果，即便射进丧尸球表面覆盖的皮肤肌肉里，也无法阻挡它前进的惯性。 勒壹尽力往旁边一躲，依然被这巨大的力道撞了出去，撞在玻璃窗上。 玻璃上蛛网般的龟裂纹路眨眼蔓延一大片。 下一刻，撞上玻璃窗的人，在哗啦啦中和玻璃碎片一起飞出窗外。 勒壹心中一片空白。 这两天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他，在空白中脑内检索从五楼掉下去的幸存案例。 瑟芮法安声音里没有焦急，说：“冷静，记住茧女本质也是昆虫类。” 稚嫩的嗓音则提醒：“保持平衡，站在墙上！” ……哪怕这么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在无法借力的半空中保持平衡啊！ 脑子里感叹号刷屏，一束灯光就在这时候打在勒壹身上。 勒壹转动眼珠，发现这栋大楼外，远比他以为的明亮。 装备整齐的大群武警不知什么时候赶到，围着大楼站了密密麻麻一圈！甚至有两台直升飞机带着大功率探照灯，将外科病房大楼外照得如同白昼！ 勒壹听到他们在大喊：“是情报里那个孩子！” “快快快！接住她！” ……不，不行。 两百多公斤，体内全是水银的茧女掉下去，会把来接人的他们砸死！ 楼下的武警已经簇拥着向前，向上伸出一双双手。勒壹回神咬牙，无师自通地张开手脚，调整方向。 他咚地一声撞在大楼外墙上，叫下面的武警们发出惊呼。 惊呼一阵接一阵，他们看到白裙小女孩贴着墙去抓墙，但铺盖瓷砖的建筑外墙哪有能让她抓住的地方，如此往下滑了几米后，她竟然违反了地心引力，贴着墙，没有再下掉。 几秒后，白裙小女孩慢慢改变姿势，平行于地面，站在了墙上。 她不住喘息，身上除了又多了几片裂纹倒是没有别的伤口，但下方的惊呼声更大，一台直升飞机在下降，它的灯光照进五楼的病房，照到挤开破碎玻璃窗，朝外探出小半边的丧尸球。 勒壹伸手护在眼前，挡开掉下来的玻璃渣。 在场的人清晰见到，她看一眼挤出来也要上建筑外墙的丧尸球，又向下看一眼重整队形的武警们，露出了明显的惊慌神色。 刚才射出的水银珠一枚枚回到她身前，团成水银球。而丧尸球几乎没怎么受到伤害，又或者受到伤害的丧尸被换掉，换来其他丧尸挡上。 不够。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 脱离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水银之血这种烈性亡灵毒也是一样。 是这个“不够”啊。 手脚冰凉的勒壹握紧了那把水果刀。 他喘着气，将刀锋从刀鞘抽出，随手丢掉刀鞘，然后右手拿着水果刀，在左手手腕上比划。 下面看到白裙小女孩做出这种危险动作，再次起了一点哗然，直到勒壹挪开刀锋。 割腕流血的速度不够快。 他反手将刀尖对准心脏，又犹豫了几秒。 雕塑也要学解剖，勒壹知道从哪里下手比较快，但捅了心脏后还能战斗多久是一个问题，茧女是半亡灵，她还有一半是活的，心脏受伤会对她造成很大影响。 最后他将水果刀架上脖颈，再次往下瞥一眼。 包围大楼的武警们，就算戴着防毒面具和口罩，那一张张紧绷的，年轻的脸，高处的勒壹依然能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切开皮肤和颈动脉，就像用雕刻刀切开制作模型的雪弗板。 瀑布般大股银色的血液，从茧女脖颈一侧的伤口迸射出！ 作者有话要说： “国产电影很难拍出的恐怖片氛围”—— 这种形容感觉我用过很多次，感觉每本里都要嘲讽一下国产恐怖片(￣_￣|||) 第9章 银桑树（6） “她在干什么？！” “……好痛。” 白裙小女孩的那一刀，叫后方指挥大厅的人瞠目结舌。 只有少数人物能在这个时候保持一定的冷静，努力分析着： “应该没事……是为了放血攻击丧尸，但这个出血量也没有死，不可能是地球人。” “当然不可能是地球人，除了哈利波特里的独角兽，我没听说过有哪种地球原生生物的血是银色的。”一个年轻人喃喃。 另一个人看得心有余悸，“具体数据还没能算出来，但纯粹是目测，这失血量绝对超过了两千毫升，我记得儿童的致命失血量比成人还低，她真的没事吗？” “……确定她真的是儿童？”已经有人觉得这个外星人可能种族天生是侏儒体型。 这几句讨论，让指挥大厅的其他人回神。 暂停的工作重新运作，有人去联络技术科室，看能不能从视频约估准确的失血量，几分钟前便同样通过视频通讯就位的几个生物学家，则在讨论战斗中的外星人小女孩，血液到底含有什么成分，才会呈现这种奇异的颜色。 在武警大部队赶到后，现场指挥权已经转移到武警总队那边。市总局如今只是在一边协助指挥救援工作。 不过这不代表他们不能提出建议。 “外星人小女孩在和丧尸集群对峙，是否要武警部队那边帮忙辅助攻击？” “不不，外星人小女孩更了解该怎么和丧尸集群作战，除非她明显落于下风，不然最好不要插手。” “先学习她和丧尸集群的战斗方法……” “啊，动了。” 动了。 白裙小女孩那一刀下去，哗然的楼下都陷入了静默。 看得出来。她并不是感觉不到疼痛，那奇异的银色血液喷涌而出时，她眼周刹那盈满一圈银色泪花，嘴唇也死死咬紧，在地球人眼里很漂亮的小脸皱得狰狞。 但她拿刀的手很稳，即便她痛得发抖，刀锋也是稳的。 普通人拿着刀对自己下手时，会出现的犹豫不决地试切创伤。这个白裙小女孩没有，她动作干净利落，显然不是第一次。 勒壹不曾想过，他为雕刻锻炼出的稳手，还会叫人产生这种误会。 不过茧女看到小刀就会本能拿一把在手里，再考虑到她的敌人显然不是这种小刀能对付的，那她为什么拿刀不言而喻，下面围观的武警战士们并没有脑补错。 勒壹痛苦不已地喘气。 在刚才的十几秒里，他汞出了几乎全身血液加体内水分，抽离的疼痛在全身的神经中传递，远比一刀割开自己颈动脉剧烈。但这样茧女也依然还“活”着，呼吸对她来说恐怕不是生存必须行为。 即便如此，勒壹还是控制不住地大口吸气，好像这样能唤起肾上腺素平缓疼痛似的。 真正缓解疼痛的，是又一次敷上伤口的清凉润泽感。 援助他的瑟芮法安提醒道：“控制呼吸，你暴露出你的虚弱了，这个巢穴正准备攻过来。” 啊哈哈哈哈……那不是正好？ 蹲在建筑外墙上，痛得缩成一团的勒壹，看着已经撞碎墙壁，半边探出，只要有一根手指在后面往前戳一下，就能整个滚下来的丧尸球，皱得狰狞的脸，竟然透出了一股异样的平静。 从身体中抽出的水银之血，悬停在他身周，分别凝成四个硕大的水银球，每个都有脸盆大小，身上细碎裂纹里缓慢渗出的水银之血，也被无形的意念指挥，一滴滴抽出后变成白银色的珍珠，环绕勒壹缓缓旋转。 他缓缓站起，向上——当然，以他平行地面站在建筑外墙的姿态来说，是向前——举起手。 高于他约十米的位置，庞然丧尸球在破碎窗台上摇晃了一下。 丧尸球收紧了缝隙，免得水银之血从缝隙钻进，绕过皮糙肉厚丧尸围墙，直击内部的飞蛾和蚕虫造成伤亡。所以就连钻出灰白皮肤，如海葵舞动的脓血蚕虫也缩了回去，现在只能看到纠缠的黑发下，丧尸们青紫的脸，和它们鲜红的尖牙。 除了饥饿并无所有的纯粹眼神，越过下方银发飞舞的茧女，看向沉默举起武器的武警们。 更多的…… 更多的鲜血…… 更多的哀嚎和死亡…… 稚嫩的嗓音在勒壹心中轻轻叹息。 勒壹说：“来吧。” 他的声音，茧女的声音，淹没在飞蛾翅膀扑棱的窸窣中。 在轰鸣直升飞机的探照灯光束下，丧尸球一跃而下。 分成四个水银球的水银之血向上迎去，它们在上升的同时开始变形，像是融化的巧克力那样拉长，扩展，接着旋转起来。 四个水银球旋转起来！离心力甩出银河系般的旋臂！它们四个的旋臂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张柔韧的网，蒙头兜住沉重砸下的丧尸球！ “唔呃——” 支撑不起这个重量，水银网和丧尸球一起下坠，勒壹脸上浮现吃力的表情。 两只小天使从茧女的头发里钻出来，低声给他打气。 勒壹咬牙全神贯注，以至于他甚至没法控制茧女的身体继续站在墙上，又一次跌落。 这回最靠近前方的几个武警接住了他。 “不是说很重吗？” 他们竟然早就通过井星凯那边的情报，知道了茧女的重量超出“常人”，但依然选择在她坠落时接住她。 “好轻。” “重的是上面那个，那个可变形金属，吧。” 年轻武警们的低声交谈，完全没有进勒壹的耳朵。 唯有这个我能做很好，他想，这可是我唯一有自信的事。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1节 用意念塑造形状，和用手塑造没有不同。 仅仅靠视觉来判断是否到位，好在勒壹是能看一眼就能脑内还原建模的人。 水银网在他的想法下变形，拉薄，拉薄，再拉薄，在坠到底之前，钻进了丧尸和丧尸间紧紧合拢的缝隙。 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组成丧尸球的丧尸们，突然挣扎起来。 蓝紫飞蛾吱吱吱吱惨叫，丧尸球里面的那个东西在哀嚎。 警惕的武警们，抱着失去水银之血后，差不多就十几公斤重的茧女后退，免得丧尸球掉下来砸中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一声咆哮。 这声咆哮响彻苏虹市海坤区，本来就因为今夜武警部队进城的诸多动静，彻夜难眠，在社交媒体上疯狂刷消息的人们，甚至栖息公园和绿化带中的鸟儿，猫狗，下水道中的蟑螂和老鼠，都感到一种难言的恐惧，从神经末梢直达大脑。 在外科病房大楼下的武警们，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无形的声浪，声浪扫过，站在最前排的他们胸腔中一阵难受。 他们看到，丧尸球竟然开始疯狂地甩脱组成它的丧尸。 他们看不到的，是藏在丧尸球里面的蓝紫飞蛾，就像一群从下水地漏里狂涌进家里的蟑螂般，恐慌地爬出已经不安全的巢穴，朝四面八方逃命。 而打开的巢穴内部，是尚未成型，可见许多空隙的灰茧。 几千上万只脓血蚕虫合众为一，纠缠成一只巨大脓血蚕虫。巨大的脓血蚕虫癫狂扭动，从口器中吐出灰色蚕丝，想要赌上灰茧的空隙。 对于地球人来说，脓血蚕虫的蚕丝，近乎某种天然的光学隐形材料，覆盖住了巨大脓血蚕虫，让他们难窥究竟。 但又因为灰茧有空隙，他们可以看到什么巨大的影子，在破开的丧尸球中露出一鳞半爪。 “里面有东西？”同样在外科病房大楼下的武警前线指挥员，端着红外望远镜呢喃，“这是她发现丧尸集群后，不管零散丧尸也要解决丧尸集群的原因？” 这个时间还不够指挥员调来针对隐形材料的探测器，但直升飞机上，有士兵拿着小型声呐，对着丧尸球扫描。 而勒壹，他保持左手高举的姿态，拿水果刀的右手一挥。 茧女身周盘旋的水银珍珠呼啦疾射，就像在电梯门厅时那样，将不会飞的普通蓝紫飞蛾，噼里啪啦射下。 疾射，回收，再疾射，只是几轮，便清空了爬上建筑外墙的蓝紫飞蛾。 死命将丧尸球兜在半空，极薄极细的水银网，则浸染了丧尸球中的灰茧。 在巨大脓血蚕虫无济于事地吐丝中，它汇入脓血中，缓慢拎成数根水银绳索，用力绞紧。 它愤怒地转向被一群武警掩护的勒壹，发出怨毒的诅咒。 ——你自己破不了茧就要妨碍别的虫吗？！ 这句话没在茧女的内心掀起半点波澜。 只是屏息几秒，巨大脓血蚕虫动作一顿。 它力松劲泄，融化在尚未完成的灰茧里。 丧尸球散得七零八落，掉在地上，缺胳膊少腿的丧尸们半身不遂地爬起，还没能张开嘴，就对上喷出火光的槍口。 本还要强撑力气解决丧尸的勒壹，顿时泄掉了一身精神气，勉强指挥水银之血射穿从尸体里爬出来的小脓血蚕虫。 要不是一个武警撑起他坐在地上，几个医生护士打扮的人拿着伤药往他身上涂，拿着绷带往他身上缠，他可能会直接瘫倒，就像过去花几个月完成一个大创作项目后，要在床上呆滞几天一样。 等等，等等。 一个打扮上并非武警，更像什么政府公务员的年轻女性，不顾脏污半跪在他面前，冷静又亲切开口问： “您还好吗，小朋友？需要帮助吗？您是否能抽出时间，针对目前这个紧急事态，和我们达成一定的沟通？点头摇头就可以，您能听懂我们说话的，对吗？” 不，不，不…… 意识到自己正在成百上千人目光注视下的勒壹，后知后觉僵住了。 对上丧尸球也保持着一定镇定的青年，若非之前疼出来的泪花还没掉，此刻一定会露出端倪。 他心中狂喊： 天、天使先生！救救救救救救救—— 作者有话要说： 勒壹割脖子对付丧尸：我好了呵呵哈哈哈哈（疯狂） 勒壹面对陌生人询问：我死了（安详） 第10章 银桑树（7） 瑟芮法安：“冷静。” 但显然，此刻只会循环“救救救救救”的勒壹，根本听不进他说的这句废话。 “冷静，”瑟芮法安重复强调，“你知道现在有多少蓝星人在看你吗？” 我就是知道很多很多人在看我，才喊天使先生你拉我回去啊啊啊啊啊—— 勒壹心中狂叫。 “我是说，你知道就在这一刻，有多少人，多少组织，多少凑热闹的黑客，多少蓝星国家的秘密部门，在通过电磁波传递的信号看你，将你的脸打在屏幕上，放大到能放大的极限。就这样还要将放大到最大的画面分割成上百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都有两三个微表情阅读专家盯着分析……” 瑟芮法安伸出手虚虚一按。 虽然他身在别墅，却隔空按住勒壹的肩膀上，避免了某社恐原地摇晃一下，闭眼晕倒的结局。 天使的目光凝视着这颗星球各个地方。 悬挂在这颗星球卫星轨道上的无数眼睛，已经让这个星球上没有能称为秘密的军事行动。五星国是这颗星球上备受关注的大国，苏虹市又是五星国可以当做国际名片的超一线大城市，勒壹变作茧女翻墙进入苏医大附属一医院的时候，一定不知道当时有多少卫星在苏虹市上方。 ……能说的安慰话，是这些卫星当时没有看他。 但武警大部队的调动，进城，包围苏医大一医院，这动静别说瞒过头顶的他国卫星，连苏虹市市民都没瞒过。 比如此刻，外科病房大楼的十三层，甚至有住院病人堵上病房门后，拿手机直播。 “卧槽了￥#%的，这么大的阵仗你们谁见过？谁见过？卧槽了￥#%的，我第一次在这么近的地方看到直升飞机！第一次！卧槽了￥#%的，刚才下面那个怪物你们看到了吧？看到了吧？只有半个身体还在动，是丧尸对吧，是丧尸对吧？！” 他的直播间里短时间涌入无数观众。 “主播你能不能下去？靠近一点？这个距离太模糊了？什么都看不清。” “艹，你想主播死吗？那可是丧尸。” “那么多军人，不用怕啦。” “这是哪里啊？在拍电影吗？” “刚才那个超能力小孩好像给军方包围了，没事吧？” “超能力小女孩？” “打问号的自觉去看前面的重播。” “为什么会有丧尸？难道五星国想用丧尸病毒统治世界吗？你们还制造超能力儿童，邪恶的人体实验！” “特么哪里来的外国人？” “所以说这是什么新电影的宣传手段啊，太烂了吧。” “我去，今天那个离谱的丧尸爆发谣言是真的？？？” 各种照片上传到了网络中，大部分因为血腥直接给平台删除，但还有少部分漏网之鱼，和更难判断血腥程度的视频，一起在这个东亚人睡得差不多了的时刻，掀起轰然大波。 至于蓝星另一面，隔墙传递的二手消息扩散同样迅速。 最迅速的还是官方机构。 某知名不具的国家，某知名不具的六角大楼。 “情况紧急，五星国封锁了该区域周围五公里，好在该区域有两名中央情报局的该国协助人员，这些协助人员因为我们的任务需求，自备高清摄像设备，这是他们从不同角度传来的影像。请大家抓紧时间分析，五星国那边恐怕会很快定位到我们的协助人员。” 影像播放在屏幕上。 隔着很远拍摄的视频，为了能看清放到最大，但依然有明显的模糊。 “fxxk，这看个屁啊。” “连声音都没有！” 有人在抱怨，但有更多人不受模糊，和视频中全不似三次元生物银发女孩相貌的干扰，给出自己的答案。 来自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她很恐慌。” 隶属中央情报局的审讯人员：“十分紧张，接近应激状态。” 某大学的人类学专家：“人种难以分析，但她的表情变化更具备东亚的特征，不知道是否为适应五星国环境的伪装。” 高级刑侦人员：“她头发里是不是有隐形的小东西在动？” 主持局面的，是一名能称为将军的中年白人男性。 他在指挥大厅里来回转圈，大声咆哮： “为什么恐慌？为什么紧张？为什么没有更多的情报？是不是五星国的人威胁她了？会应激肯定是曾经在实验室遭受到了惨绝人寰的对待！” “不不不，”那个人类学专家说，“我不认为她是五星国实验室里制造的超能力者。为了击杀那个丧尸集群，她抽出的体内液体已经是她这个体型能够提供的极限了，没有血液为她运转氧气依然存活，就算是基因突变，蓝星上也很难进化出这种生命机制。” 将军猛地挥手，强调： “但她有超能力！超人不一定需要氧气！” “将军，”一个参谋也插嘴，“如果实验室制造的超能力者，五星国就应该将她和丧尸一起抓捕了……” “五星国知道我们在看着，”将军深沉地说，“所以五星国在演戏。” “将军，”另一个专家忍不住插嘴，“如果真的能在实验室里制造出超能力者，甚至，蓝星上哪怕存在着一个超能力者，我们花旗国不会不知道的……” 将军回头看他，“你们以前还说不可能真的存在丧尸病毒。” 铁一般的事实，终于将一部分认为白裙小女孩是外星生物的人噎得说不出话。 将军满意地点头。 他对另一个参谋说：“反正花旗国没有这种怪物，先开发布会谴责五星国实验室泄露丧尸病毒。对了，五星国有超能力者，军备必须升级，去拟个提案，向国会申请更多资金。” 这个指挥大厅里陷入沉默，直到有人低声说：“有新动作。”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2节 *** “小伊，她好像被吓到了，你退远一些。” 伊喆茹听到耳机里这么提醒。 二十七岁，苏虹市外事办公室职员，毕业于白京外交学院，因为目标是小女孩模样，而她是年轻女性，并且“很擅长温柔微笑”，被点名今晚紧急加班，来到最危险的前线，展开一场近乎“第一类接触”的外交。 伊喆茹觉得自己已经名留青史了。 可现在她压力山大。 特别在耳机频道里至少有十几个人，对她行动指手画脚的情况下。 但她的接触目标，呼吸比刚才急促了许多，确实表现得很紧张。 伊喆茹缓慢后退一些，就连扶着目标的武警士兵和医生都退开到几米远外，只留下一个女护士，沉默地涂药。 可能是这个举措起效，目标的呼吸平缓了些许。 “再问一遍。”耳机里有人说。 “不，她有听到小伊的话，不需要重复，那会给她增加压力。” “外星人也有各种各样的嘛，或许这个种族不擅长社交？” “小伊，”伊喆茹的领导说，“等待。” 伊喆茹等待着。 能算作强大杀伤性武器的奇异银色血液，从她身边流淌过，她都没有眨眼。 然后在她面前，银色血液分出了一小团，在空中变形，变形成了一排文字。 伊喆茹依然控制住了没有眼角抽搐。 这排文字是宋体的。 都不用她说话，耳机里已经有人在念。 “你们好，我是来自伊勒瑟芮，另一个世界，天蚕乡的茧女。” “茧女是名字吗？看上去更像一个外号。”另一个人评价。 又有老年人的声音批评，“不要随意揣度外星……异世文化。” 银色血液形成的文字继续变化。 “伊勒瑟芮已被毁灭，毁灭她的敌人来到此地。” 这回除了念出文字的人，没有一个继续在耳机频道说话。 隔着电流声，伊喆茹意识到他们屏住了呼吸，因为她也是如此。 文字第三次变化。 “第一个到来的预警者曾将危机的讯息带到，抱歉他不能说明得更详细。因为在我来到前，你们世界鳞卵的传播近乎无解。” 除了水银外，没有清除已进入生物体内鳞卵的方法。 但水银有毒性，若不是茧女控制水银之血的能力，可以将沁入他人体内的水银之血重新拔出，使用水银之血驱虫同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而伊喆茹，从上下文理解了鳞卵是什么，立刻想问没有别的办法吗？ 她能感到眼前的客人充满善意，但若敌人只能由客人对付，平衡必然无法维持。 奥特曼打怪兽的时候，蓝星护卫队也是帮上忙了的。如果怪兽只能靠奥特曼应对，太有可能出现“怪兽是奥特曼放出来”一类的言论。 这种言论，不利于五星国想交朋友这个目的。 “我明白。” 银色血液变出一个短句。 自称茧女的小女孩抬起手，在她前方，突然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光束打下，什么从空气中勾勒出形状。 黄褐色的树干，背面覆盖稀疏白毛，心形边缘粗锯齿的树叶，以及红色紫色的果实。 一棵叶面银色的高大桑树，凭空扎根在了外科病房大楼前的水泥地上，扎根在了茧女和伊喆茹之间，嶙峋的树根钻破了水泥地。 茧女看到被桑树破坏的水泥地，移开视线，然后又看一眼。 这种神奇的景象，哪还有人会注意地面水泥被破坏，但伊喆茹发现茧女似乎因为破坏了他们的地，露出尴尬神色。 “银桑树，”她变化着文字解释，“水银之血洒落焦枯的桑林中，第二年天蚕乡长出了这样的桑树。用它的树叶擦拭身体，可以擦掉体表的鳞卵，煮成药汁喝下或喷洒，也能驱杀鳞卵和脓血蚕虫。 “这是后来我的战友培育出来的品种，生长快速，也不娇气。 “对不起，没有将蠕虫之主阻拦在伊勒瑟芮。 “战斗继续，我们却已是无根之人。 “这棵银桑树是从家乡带出来的纪念。”终于有力气站起的茧女说。 她对女护士腼腆地抿唇，伸手抚摸银桑树粗糙的树皮，摘下一片桑叶，按在心口。 “不用说话弥补了你太差的台词功底，”瑟芮法安说，“动作和表情僵硬可能是受伤太重导致的，蓝星的技术还没到能读心的地步。契约者，继续，按照我给你的台词便可，不用做修改。” 勒壹闭眼，睁眼。 流畅变化的文字，与心底稚嫩的呢喃声重合。 “请接受，我将它赠予你们……新战友啊。” 水银之血如倒流的雨升上天空，又从天空降下。一滴滴，细小如珠子，穿过破损的墙壁，穿过窗户，穿过外科病房大楼里愕然瞪大眼睛的医生护士病人身边，扫去零星逃脱的蓝紫飞蛾。 茧女的身形变淡，一阵闪光的烟雾中，她的银发和白裙一起旋转，翩然消失了。 再次闭上眼的勒壹对自己说：“好，卡。” 这回睁开眼，他已经带着一身伤回到家中，摔进温暖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 瑟芮法安：辛苦，欢迎回家。 第11章 银桑树（8） 混乱的一夜终于过去。 井星凯几乎是飘进了消毒间，他累得迈不动腿，但还得牵着他已经死去的孪生弟弟。 这形容好似什么惊悚片的开头，如今却是一种纪实文学。一夜过去，暂定为“8·21苏医异种寄生虫爆发事件”这个名字的丧尸爆发事件，已确定死亡五十六人，受伤一百零三人，失踪十八人。 而已确认死亡的五十六人里，只有一个和井星凯的弟弟井星旋一样，体内的异种寄生虫成功取出，从见人就咬的强攻击性丧尸，变成了无攻击性的只会发呆，没人理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盆栽丧尸。 它们心脏停跳，血液滞流，呼吸停止，受伤无法愈合，但同时又力大无穷，行动敏捷，还会爬楼梯。 说丧尸不会爬楼梯，躲高处就能避开丧尸的，是哪部作品来着。 算了，总而言之，像井星旋这样的盆栽丧尸，绝对不能算活着。 但这样算是死了吗？ 井星凯不想深入思考。 然后他给几样奇怪的东西砸在头上。 井星凯条件反射接住这几样从他头上滑落的花花绿绿小玩意儿，抬头一看，看到满眼血丝的市总局刑侦大队副队长，同时也是他们缉毒处处长的郜海信，郜处，站在那儿。 郜处是个四十好几的中年男人，身材保持不错，没有五星国中年男人常见的啤酒肚，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臂肌肉，绝非坐办公室的文职人员能拥有。 这是井星凯井星旋两兄弟的直系领导了，当初也是他将两兄弟从分局调进了总局。 这两兄弟一个擅长认脸，一个擅长变脸。认脸的那个眼睛比智能人脸识别电脑还灵几分，能在车站汹涌的人流里，一眼确认百米外微整容又化了妆的通缉犯；变脸的那个更厉害了，男女老少没有装不像的，除了他哥外没人能认出变装后的他。 这样的本事，做普通的刑侦也大有前途，没必要成为更危险的缉毒警。 但年轻人意气风发，愿意为祖国贡献青春。 如今郜海信看着这两兄弟，什么话都讲不出来。 两活人一死人，这么在消毒通道前沉默站了一会儿，最终是年长的发出叹息。 “……我该怎么跟你俩的父母交代。” “说，”井星凯努力拉扯嘴角向上，“至少人还在？” 郜处看井星凯身边全无意识的井星旋。 这也能算人还在？ 他再度沉默片刻，还是决定不继续这个话题，指了一下他丢给井星凯的东西，说：“给你弟弟戴上这些。” 井星凯低头一看，发现一双厨房用塑胶手套，一只手铐，和一只……一只……一只…… 遍布挑逗图案的包装盒都没拆，这是一只情趣口塞。 井星凯：“？？？” 他抬头看郜处，中年男人尴尬地别过头，口里解释：“虽然昨晚小旋成功驱虫后没有再表现出强攻击性，那位‘小朋友’也表示，驱虫后丧尸没有危险，但这不是她说就立刻相信的，你也明白咱们这个内部流程。为避免引起恐慌，必须限制小旋的一些行动，防止他突然咬人……” “没事，”井星凯打断他，“郜处，我明白的。” 情趣口塞的确尴尬，但井星凯总不能去外面绿化带砍一截竹子绑他弟弟嘴里，那样未免太像红圆国那本热门漫画了。 他给井星旋戴好防止它指甲抓伤别人的塑胶手套，控制行动的手铐，和口塞。然后抬头问：“接下来……” “别紧张，给小旋做个检查，不会伤害他。” 郜处说，带两兄弟走进一个房间。 他们其实还没离开苏医附一的院区，这家医院占地极广，分西南两个院区，内部有多家研究机构。 现在一家研究机构被紧急征用，同样征调过来的专家正在忙碌。 看到这一行三人，他们立马迎上来，全然没有任何恐惧，对着井星旋指指点点。 “这就是零号病人了吧。” “不算那三只狗的话没错。” “狗……浙省的毒品研究实验室昨晚是不是紧急封锁了？”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3节 “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咱们只看自己眼前的事，来开始吧。” 这群人直接将井星旋牵走了，还嫌碍事，要走了手铐钥匙。 一个胸前挂牌子的女研究员给郜处和井星凯解释：“请放心，第一步是先做下脑干反应测试和磁共振，再检查一下脑电波……能跑会跳没有脑电波很难理解啊，不行我得去看看现场。呃，家属在外面等一会儿就好。” 女研究员一溜烟儿地去追赶同事了，留郜处和井星凯面面相觑。 最后他们在走廊上的长椅坐下。 两天前，井星凯也曾这样，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等待。 比起两天前在胸腔中塞满棉花的茫然恐惧，如今他依旧茫然，却不再那么恐惧了。 “郜处。”井星凯突然开口。 正在忙碌回消息的郜处“嗯？”了一声。 “丧尸，有可能恢复意识吗？”井星凯问。 郜处顿时皱起眉心。 他压低了声音：“你不要提这个。” 全无生命体征的丧尸，若能恢复活着时候的意识，那和复活有什么区别。 若它能以丧尸的姿态一直存在，又和永生有什么区别。 复活和永生是人类永远的追求，但，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在这种时候产生关联。 哪怕有那么一点关联，人类就再无阻止丧尸继续爆发，恢复过往世道的可能。 “别想了，”郜处说，“你与其想这个，不如想想待会儿的报告。” “？”井星凯瞪大眼睛，“什么报告？” “你和那位‘小朋友’接触过程的报告，告诉你，认真写，天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呢。”郜处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吧。” 井星凯：“……” 工作的压力，顿时将年轻人拉回了现实。 本就累极的他摸出手机，开了个新文档，看能不能打算摸出报告大纲，手指却悬在九宫格键盘上，半天没法落下。 “小朋友”—— 目前官方对那个外星来客小女孩的称呼。 外星还是异界目前尚存争论，茧女自称来自另一个世界，但或许会有文化上的差异，让她认为“世界”是“星球”、“天地”的代称。 但她确实是带着善意来的朋友，愿意和蓝星人交流。即便她给出警告还需要更多证据，大部分人依然愿意以她所说为真作为前提思考。 就是凭空出现凭空消失的能力，很叫人警惕。 消失后她去了哪里？ 蓝星上？又或者太空中某个蓝星技术探查不到的基地？ 是的，按照井星凯的官方身份，他本该对“小朋友”友善中保持一定警惕。 但他反而希望茧女有个基地，基地里有她的同伴。 这样回去之后，就能接受同伴照顾，互相慰藉，好好休息。 一定要好好休息啊。 *** 可勒壹完全没有入睡的困意。 瑟芮法安将他放在沙发上，无视了卷发青年怨念的眼神。 勒壹当然不是那种“我喊你接我回去救我回去，你竟然推脱，咱们今天就大吵一架然后一拍两散”的性格，但社恐也是有脾气的，社恐也会偷摸摸盯人，来表示社恐的愤怒。 天使先生说话真是一套一套，“这个时候离开就前功尽弃了”、“你想要和官方沟通，现在就是最好的沟通时间”、“等他们做好准备再沟通，就很难判断他们真正的态度”……天使先生说的这些话很有道理，勒壹最后也冷静了下来，可是，可是！他从没有给这么多人围着过！ 哪怕带新作品上展，他都是让经纪人王小姐替他回答的！一年份的社交力都在今天耗尽了！接下来还要继续扮演完全做不到！ 摆烂的念头开始在勒壹的大脑里循环。 直到红发天使伸手触碰他颈侧绽开的伤口。 勒壹猛地一缩，要在沙发上像只猫团起来，藏住自己要害。 但动手的天使早有预判，另一只手同时按在他肩上。 “请小心别动，”完全看不出是个会不打招呼就动手动脚的人，瑟芮法安指尖拂过伤口，在勒壹背后说，“我治好了茧女的伤口，但脱离共鸣后，会有伤口作为共鸣的残留。蓝星人体质孱弱，出现炎症就不好了。” “我可以自己涂药我可以自己涂药我可以……” 勒壹两眼发直碎碎念。 显然没用，红发天使几秒后抬手，伤口愈合如初，完全无需涂药。 在他抬手的下一秒，勒壹瞬移般爬到了另一边沙发上。 瑟芮法安没说什么，只转身进了厨房。 觉得自己得回卧室缓个一天的勒壹，却忍不住拿起素描本。 刚才天使先生为他治疗，应该是这么个姿态，构图的话…… 等画好一副草稿，体力撑不住的勒壹，终于想起自己要回卧室自闭。 这时候，他面前的茶几上，放下一碗洒了葱花的骨汤扁食。 香气扑鼻，卷发青年的肚子适时发出咕咕声。 不过…… 勒壹疑惑自言自语，“我买了速冻扁食？” “不，这是我买了食材做的，”红发天使在他面前半跪下，身后白翼虚影罩下，他洁白如雪的手指执握同样洁白的瓷勺，问，“契约者，你看起来很累了，需要喂吗？” 作者有话要说： 勒壹：？ 勒壹：！！！ 第12章 银桑树（9） 这个姿势让勒壹从更高的位置，俯瞰他。 但红发天使从容不迫，表情看起来更像是撒下一把玉米，等鸽子蹦过来吃。 于是勒壹整个人都清醒了。 他以下乡采风锻炼出来的身手，矫健地一个跟头翻到沙发后面。 等勒壹心惊胆战地从沙发背后探出头来，茶几上的那碗扁食已经不在，半跪在茶几一侧，拿着瓷勺的瑟芮法安同样不见。 刚才发生的，难道又是幻觉？ “契约者，”瑟芮法安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扁食送到你房间？可以进去吗？” 勒壹猛地转头，但从客厅看不到他的卧室。 看不到是一回事，想象天使先生端着那碗热气腾腾扁食站在他房间门口是另一回事，以为自己接下来二十四小时里不用开口说一句话的勒壹伸出尔康手，片刻意识到天使先生看不到自己，才着急喊：“放、放到房间门口就可以了！” 说完他就想拍自己一耳光。 这是什么和外卖小哥的对话？ 好在天使先生不会在意这些冒犯……大概不会在意吧。 瑟芮法安的声音依然从另一边，大概是勒壹卧室门口的位置传来。 “早餐，热毛巾，漱口水，都放在这里了。用完后同样放在门前就好。契约者，请好好休息。” ……天使先生是从哪位酒店服务员那里学的话？满心吐槽的勒壹抿唇不言。 过了一会儿，确定瑟芮法安没有其他要说的话了，卷发青年才半蹲着小跑，鬼鬼祟祟从餐厅绕进走道。 走道尽头，他的卧室门口，一辆小推车上，第一层摆着刚才那碗扁食，第二层是脸盆毛巾和漱口水瓶子。 看到瑟芮法安人不在这儿，勒壹才猛地扑出去，扑到推车前，推着小推车开门进门关门一骨碌做完，然后瘫在自己床上喘气。 安全了。 这就是家里住进了别人的感觉吗？太可怕。 哪天得把一抽屉画了黄图的速写本收到床底去。 话说，原本以为天使先生是圣洁纯良的天使，现在怎么感觉……性格有点黑啊？ 刚才那一下，绝对是故意的吧？ 但是，有什么故意的必要？ 勒壹翻身坐起，沉浸思索中，端起那碗扁食，用瓷勺舀出一枚扁食来。 半透明的面皮裹着紧实的肉馅，骨汤顺着扁食的面皮滴落，但增加鲜味的海苔碎和芝麻还粘在面皮上。 卷发青年犹豫了一会儿，才一口咽下。 没有好吃到附加特效的地步，就是普普通通，用料新鲜，制作仔细，味道鲜美的一碗骨汤偏食。 虽然回家后，天使先生就给了他一杯热牛奶，让他喝下，为他安神。但直到此刻，扎实的热食落肚，那些惨叫，哀嚎，哭泣，呜咽，暗沉的血迹，青灰的面孔，弥散的蓝紫荧光，和丧尸球中那只未完成的巨大灰茧里，扭动抽搐的庞然蛇般黑影……才逐渐从他的耳边，他的眼前，散去。 勒壹的思维回归正道。 嗯，为了创作出最好的天使雕像，天使先生到底是什么性格，必须做个了解。 这点献身的觉悟他还是有的，只是同居而已，虽然能互不打扰地进行观察最好，但这点献身的觉悟他确实有的。 满心安详的勒壹想，洗脸漱口，还去厨房洗了碗放回碗柜。 他躺回床上的时候，天尚未亮起。 昏暗的小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开着空调同时盖着厚被子，勒壹回归夏天最舒适的状态，将素描本翻到新的一页。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4节 两眼迷蒙地画了一会儿，卷发青年意识到自己勾勒出了一个未完成的丝茧。 不，不是未完成的丝茧，而是一个掉下来，裂开的丝茧。 茧里没有虫蛹。 细密铅灰线条排列出的轮廓，是一个小女孩酣睡中翘起的嘴角。 *** “嬷嬷，嬷嬷，”一个光着脚的小丫头跑进宽敞的棚屋，“嬷嬷，乡民们在山上发现了……发现了那个！” 棚屋里，端着竹条编织的簸箕，一个佝偻的老妇人正将簸箕里的新鲜桑叶，洒进架子上的一只只圆盘形簸箕里。棚屋天窗漏下日光，可以看到圆盘型簸箕里铺满桑叶，桑叶间，一只只小指长的白色蚕虫缓慢爬动，张着嘴大快朵颐。 “三丫，”处变不惊的老妇人回头，教训自己的孙女，“讲过几次了，你以后要接我的位子，可不能在乡民眼里落个没羞猴儿的样子。快去洗把手，饿了么？桑叶采回来了么？他们找见了什么？又是上次那样的磨盘大菌子？” “不是，不是！”三丫急得跺脚，“是娃娃，女娃娃，乡民们在山上的桑林里发现了一个女娃娃！” 她晒成褐色的小脸露出期待兴奋的神色。 “嬷嬷，是不是？是不是那个？” 等待嬷嬷回答的三丫，看到嬷嬷丢掉了手中的簸箕。 簸箕里擦干净的桑叶撒了一地，老妇人完全不顾，她旋风般从棚屋里冲出去，跑得比没羞猴儿般的三丫还快，路过溪边的时候，还蹦起来从晒衣场的竹竿上扯下一面今早晾晒上去，没有染色的绸缎。 “哎嬷嬷！等等我啊！” 三丫拔腿追上去，婆孙两个匆匆上了山。 不用人指方向，往此刻山中人声最嘈杂的地方去就是。山坡上的桑树林今日挤了不少人，桑尾村大半男女老少都围在这里。 这些男女老少，身上或多或少能见到一两块丝绸做的大小件。或染色失败黯淡脏污，或制作精良富丽堂皇。而无论穿什么戴什么，他们看到后来的婆孙两个，都一样让开道。 “蚕巫来了。” “是蚕巫。” “蚕巫，你看这个！” 被称为蚕巫的嬷嬷已经看到了，坐在树杈上，看起来周岁左右的女娃娃。 女娃娃齐耳短发是新鲜的、刚纺出的丝线颜色，阳光下泛黄的白。散乱短发遮掩的一双眼睛更是与周围的乡民不同，是少见的淡粉色。 现在这双眼睛透过刘海的缝隙，打量树下的人们，同时女娃娃胖如藕节的手不停，摘下一把桑叶往自己嘴里塞。 不需要更多证据，蚕巫高兴的大声宣布： “是东宫！ “蛾母保佑！新东宫诞生了！” 东宫，偶尔会从某年新蚕中诞生的女孩。 山野中，又或者某户人家的簸箕里，她突然出现，犹如精怪。 小小一团，圆胖可爱，但成年之后，她会代蛾母统领整个天蚕乡，作为将军，抵御外来的邪兽。 心中早有猜测的乡民们，在蚕巫说出“东宫”二字时就欢呼起来。他们互相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又说“蛾母万寿”、“东宫保佑”，直接对着树杈上茫然的女娃娃作揖。 “请东宫轿！点篝火！开仓库！”蚕巫又喊，“各家回去洗手净面，今夜拜蛾母娘娘！” “嘿哟！” 男女老少大喊着回答，桑林上飞到半空盘旋的鸟群久久不敢落下。 然后成年人高高兴兴回家，一边走一边回头望，慈爱眼神不离树杈上女娃娃左右。三丫则招呼着小孩子，跑进更深的桑林中。 蚕巫捧起洗干净晒得暖烘烘的白绸，踮起脚尖，将树杈上满脸茫然的东宫抱了下来。 白绸裹住东宫，蚕巫又用手梳理她黄白的短发，小心地将她发间的枯枝残叶捡出来，再脱下自己的外套，擦干净她沾染青色桑叶汁水的手指。 看起来才一岁的东宫，力气却是大得很，视线叫地上野草吸引走的她伸手去拔，却叫蚕巫先一步拔起了那奇怪的，和桑叶不同的，细长的叶子。 老人干枯的手巧妙压折草叶，又想去拔另一根野草的东宫回过头，好奇地盯着她动作。 一只草蟋蟀塞进她手里。 咦，没见过的小东西。 东宫举起草蟋蟀，在阳光下翻看，不打算尝尝它的味道了。 她玩了不一会儿，四个粗粗在溪里洗了一把的健壮的汉子，抬着一顶同样刚被妇人们从仓库里拖出，在溪水里洗净，装饰彩花，绸缎包柱，轻纱做罩的小巧轿子，上山来。 蚕巫轻轻拍了拍东宫的背，发现东宫只顾捧草蟋蟀在手心，深思什么大事般盯着，不由露出一个笑容，抱起她，撩起轻纱，将她放进了轿子里。 轻纱又放下，再次换了个环境的东宫坐在软垫上，身下铺了厚厚一层各家拿出的新鲜桑叶。 她放下草蟋蟀，捡起一片桑叶。 短短的手指合拢，折，折，折。 力道太大，桑叶撕裂成两半。 四个健壮汉子抬起轿子摇摇晃晃下山，蚕巫走在边上，隔着轻纱瞧她，满脸微笑。 东宫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被诱拐了，她又一次陷入沉思，花了几个呼吸得出结论，将撕成两半的桑叶塞进嘴里。 桑尾村的村庙前，篝火已经点燃。 四个健壮汉子将东宫轿停放在神龛前，蚕巫连忙去点庙里的油灯。 正是黄昏，所有油灯都点亮了，桑尾村的村庙从未在夜里这么亮堂过，就连神龛上泥塑的蛾母，都不再显得狰狞。 昏黄灯光在蛾母宽大的蛾翼上流动，照亮蛾翼上鲜红的眼睛。 头顶垂下的触角是白绒绒的羽毛形状，突出的黑色复眼是溪里挖出的剔透石头。石头打磨成虫瞳的形状，灯光一照就显出复杂的水流般花纹。 极其精细的泥塑像，足以证明乡民们对蛾母的爱戴。 一年又一年，天蚕乡永是祥和的天蚕乡。 三丫又带着小孩冲了回来，这些小孩用衣服兜着刚采下来，用棉布擦干净的新鲜桑叶，簇拥在神龛下，将一把把桑叶丢进轿子中。 一边丢，这些小孩一边唱： “缫丝缫丝，东宫在南； “纺丝纺丝，东宫在西； “织丝织丝，东宫在北； “染丝染丝，东宫往东； “东宫往东飞，飞去见蛾母，带走蚕病一百年，带回新蚕献星天！” 根本听不懂的东宫：“？” 食物淹没，不知所措。 有些吓到的她手上不小心，扯坏了草蟋蟀。 东宫偷摸摸回头，寻找蚕巫。 蚕巫在和村长说话。 “……没想到轮到我桑尾村出了东宫，接下来几十年，蚕病桑病都不会来我们村了，哈哈。蚕巫，我已经选了十几个人，组好东宫出巡的队伍，都是力气大脚程快的好小伙儿，但感觉还是不够，毕竟要抬着东宫走遍整个天蚕乡的城村。你看看，要不要去桑头村喊几个年轻男人添上？” “可以，再添上我。”蚕巫说。 村长吃惊地看她。 “蚕巫，不是我说，你这一大把年纪了，万一倒在半路上……” “你管我。”蚕巫别他一眼。 老妇人又回头看小轿里的东宫，刚好看到东宫睁着懵懂无辜的眼睛，拿着松散开的草蟋蟀看她。 对视几个呼吸，东宫缩进了桑叶堆。 “哎？怎么坏掉了呢？” 蚕巫走回小轿前，拿起软折的野草，看一眼东宫，发现东宫没有抢回野草，才笑着重新编织。 重新复活的草蟋蟀回到东宫手里。 她惊奇地玩了一会儿，在歌谣里慢慢地闭上眼。 蚕巫低声诵念： “蛾母千寿，蛾母万寿。保佑东宫健健康康，保佑东宫平安结茧。” 哎？可结茧是很耗力气的事哦，那我该睡觉了。 她握着草蟋蟀进入梦乡，而蓝星上，勒壹睁开了眼睛，往脸上一抹，摸到一手冰凉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到吧，茧女是成年后超级能打，守家卫国的祥瑞。 但现在不可能长大了…… —————— 快祝我生日快乐！（嚣张） 第13章 银桑树（10） 第二天，上午。 苏虹市没有封城，却戒严了。但瑟芮法安依然拿着勒壹的钱包出门，然后成功带着鲜切鸡，鹌鹑蛋，以及上次采购没有买，勒壹家里备的已经不能用的几种调味品，返回家中。 全不似在热暑八月末的太阳下步行了两公里，浑身不见一滴汗的红发天使步入厨房，首先看到的，不是他昨日清理得宛若崭新的灶台和流理台，而是乱七八糟堆了一些东西的工作间。 勒壹当初将三十平厨房改造成工作间时，肯定没想到还会有另外的人使用他家厨房。 不值得惊奇，瑟芮法安当然知道勒壹捣鼓他那些“小东西”时，是什么习惯。 红发天使惊奇的是，将这个原本是厨房，却挪做工作间的宽敞明亮房间弄得乱七八糟后，卷发膨似鸡窝的青年，此刻却是站在开火的灶台前，端着一个锅子，很认真地在烧东西。 瑟芮法安将手里的鲜鸡和鹌鹑蛋放进冰箱，调味料各归其位，然后才凑到流理台边，看勒壹在干什么。 他刚好看到，卷发青年用一支大铜勺，在白色案板上划下香甜四溢的一笔。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5节 案板上有好几个同样散发香甜气味的凝块，琥珀的颜色，透明的质地，刚刚成型、略比室温高几分的温度。勒壹拿起一把油画刀将这几个凝块铲起来，又放下油画刀换成筷子。 筷子沾上锅中尤带余温的糖浆，点在凝块边缘，青年另一只手灵巧地单手操作，粘上翅膀和腿。 只是几秒，一只栩栩如生的糖画蟋蟀就诞生了。 瑟芮法安再抬头环顾四周，看到了三只草编的蟋蟀，两只白纸折的蟋蟀，画在纸上贴在冰箱上的蟋蟀，以及嗡嗡作响的3d打印机里，正在成型的蟋蟀模型。 红发天使也就离家了一个半小时，短短九十分钟，某美术工作者是像天使长了八只翅膀那样长了八只手，才肝出了这么多只不同样不同种的蟋蟀吧？ 瑟芮法安只有一个问题。 “契约者，放在微波炉里的早中餐你吃了么？” 甚至不知道他回来了的勒壹迷茫抬头。 微波炉就在这个时候发出叮的一声，红发天使看过去，微波炉的门咔哒打开，露出里面刚刚烤好的软陶蟋蟀。 再看，瑟芮法安准备好的早中餐，为了不占流理台上的空位，被勒壹放进了洗碗池。 红发天使什么都没说，软陶蟋蟀飞出来，落到勒壹的工作台上，早中餐也自觉重新进了微波炉。 咔哒门关上，无形的手转动微波炉的转纽。 叮的一声，微波炉再次开始工作。 “饿了吗？”他和善地对勒壹说，“先去外面餐厅坐下吧，我收拾下这里。” 面对这张脸，勒壹很难说不字。 五分钟后，他坐在胡桃木的餐椅上，餐桌另一端是一字排开的八只蟋蟀。 勒壹低头看到贴在同款餐桌上的便利贴，以及便利贴上“契约者，为了我们的项目，请保持良好的三餐习惯，你的早中餐在微波炉里”这一行字样，不由真心实意地向瑟芮法安道歉。 “对不起……我没看见这个……” “没关系，”瑟芮法安在厨房里说，“下次我会注意贴在更显眼的位置。” 进展到这一步，社恐已经无法将对话进行下去了！ 如果是同学间发生这种对话，勒壹会臆测同学闲谈中说了他的不懂事，很快周围人都要偷偷笑话他，用这种其实没有发生的事情吓得自己瑟瑟发抖。但天使先生是纯洁的天使，肯定不会干取笑他这种事…… 是纯洁天使的……吧……？ 勒壹突然不太确定起来。 而且，比起天使先生到底是纯洁还是面白心黑，他更在意天使先生此刻在他的厨房里炖鹌鹑蛋母鸡汤这件事。 分明初遇留下的印象是一个很有蓝星常识的大冰块，但常识应该不包括怎么炖母鸡汤？ ……他都不会炖母鸡汤。 勒壹就这样在深思中吃完了瑟芮法安买回来的豆花油条。 幸亏豆花油条不是天使先生自己做的，不然他就要怀疑人生了。 吃完后去洗了碗，对眼下奇怪的居家氛围感到不习惯，明明想摆烂的勒壹犹豫再三，忍不住问：“那个，天使先生，现在……没有需要我处理的丧尸之类的？” 红发天使将燃气炉从大火转文火，砂锅的盖子落下合上。 沾染血水的菜板和刀具进入洗碗池，在淋下的水流中，配合海绵刷自觉清洗自己，零碎垃圾也投奔垃圾桶这个温暖大家庭。勒壹上次见到这样的魔幻场景还是在迪士尼的动画电影里，按照这个逻辑思考，天使先生难道就是迪士尼在逃公主？ 瑟芮法安不知道他在腹诽什么，转身说：“银桑树已经赠与出去，小天使自发扩散，目前蓝星蔓延的鳞卵还没发育到再筑造一只巢穴的地步。倒是下午你可能会有需要出动的时候，在那之前，先养精蓄锐吧。” 唔，话是这么说，毁灭世界的敌人已经降临，这么等着人给自己炖母鸡汤未免太悠闲了。 关键时刻，即便是勒壹这样的人，也想努力一下，提议道：“我可以去帮忙给刚感染的鳞卵寄生者驱个虫……” 茧女还没死去前，作为荒境抵抗军的旗帜，经历过多次刺杀。 她的能力极端针对蛾母堕落后衍生的那些邪恶子嗣，也因此在其他方面显得不够强大，甚至过于脆弱，为了能保护这个核心，荒境的抵抗军后来花费了很多心思。 而……契约者，他的共鸣程度让他至多掌握了“不够强大”、“过于脆弱”茧女力量的三分之一，面对蓝星上蠢蠢欲动，想要擢升为永恒的诸多邪恶者，藏好行踪就是他最该做的事了。 而闲暇时间去给人驱虫，这种行为方式一旦叫他们掌握，刺杀显而易见会紧随到来。 不安全，不可以，不允许。 至少，瑟芮法安是这样认为的，想在蓝星上自由的行动，首先得能撑过一轮核爆炸不死。 但他不会明着说出这种话。 红发天使的手伸出，将要触摸到勒壹颈侧已经愈合的伤口。 这回勒壹敏锐躲过去了。 瑟芮法安看起来没有在意被人躲开，收回手说：“驱虫后陷入疲惫，会无法应对下午的作战。” 也、也是哈。 英雄什么都不能挽救，或者说，英雄不能挽救所有。 明明此刻并未共鸣茧女的力量，勒壹却能听到她再次呢喃。 “……就不打扰了。”他气馁地离开，回卧室躺下。 这么两眼空空发呆了一分钟，勒壹发现，人不是想休息，就能让自己放松下来的。 好吧，是时候面对风暴了。 还不知道昨晚有人直播的勒壹，决定去瞧瞧网络舆论。 他打开一个社交媒体。 一分钟后，脚趾给自家别墅抠出一个地下室的勒壹，退出社交媒体，关闭手机，一脸升天表情，安详地闭上眼睛。 此刻的网络中—— 比勒壹起床还晚些，苏虹市公安总局发布了蓝底白字的通告。 通告中，网络盛传的“丧尸爆发”事件，被形容为变异寄生虫病导致的发狂杀人，最终造成重大伤亡事故。接下来苏虹市乃至全国将展开多轮打虫活动，夏天是各种寄生虫多发的季节，请广大市民们注意饮食用水卫生，外出记得戴上口罩，勤洗手洗澡。 哀悼在事故中逝去的所有人，但也希望市民们不信谣不传谣，目前苏虹市物流通顺，粮食储备丰富，请勿要抢聚集购物资等等。 公告下的第一个热门，就是一张丧尸球滚出墙的动图。 热门里的评论：hi，瞎了吗？什么寄生虫能做到这个？ 往下翻，还能看到一些昨晚在苏医附一外科病房大楼住院的病人，发出的血腥照片。 他们发出的这些照片没有全都给和谐掉，这本身已经是一种信号。 转发公告的一些人有理有据分析公告的潜台词，唯有勒壹知道，除了变异寄生虫来自异世界外，这回官方真的没隐瞒什么。 卷发青年好容易缓解掉尴尬的情绪，继续往下翻公告的评论区。 突然，他的目光顿住。 评论区里，有人哭喊，昨天开始，她作为家属无法进入苏医附一的住院部照顾病重老人，昨晚给病重老人打电话没人接。今天在死亡名单上看到老人的名字，要求见遗体一面却不被允许。 遗体内万一有没死干净的鳞卵，再次传播开就太危险了。 苏医附一的东西院区至今仍在封锁中，五星国贫乏的人均医疗资源，让这家拥有两千张床位——没算上加塞——的大医院，很难找到能对接转移走这么多病人的另一家医院。 更何况，也不敢让这些或许携带寄生虫卵的病人，转移到其他医院。 周围三公里的居民和商业区则全部撤离了，大半夜居委会一家家敲门喊人，变成社交媒体上一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每一张都是惶恐难安的面孔。 19疫情刚开始时，人们很难想象之后数年的生活。 勒壹握紧拳头，松开拳头。 如果茧女的果子能成熟得再早一点，或者他跑得更快一点，是不是能救下更多人呢？ 但此刻能说出的只有叹息，重复地讲些废话。 说—— “英雄什么都不能挽救……吗？” *** “防范鳞卵是卫生部门的工作，尽快培育够用的银桑树是农业部门的责任。” 苏虹市公安总局的大楼里，刑侦大队，缉毒处，处长郜海信用力地一拍黑板，道：“我们的责任是什么，你们明白吗？” 下方穿警服的男男女女，都严肃着脸。 坐在他们中，就稍稍眯了几个小时的井星凯握紧拳头，说：“抓住曲安龙。” 郜处环视这里的所有人，点点头。 他说：“抓捕曲安龙任务已经转调到军方，而我们负责协助。但今天开会不是为讨论怎么协助……今早，海警那边发现了曲安龙的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 勒壹：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 勒壹：但异世界的天使为什么会炖老母鸡？？？ 第14章 银桑树（11） 苏虹市拥有五星国最大的海港，因此各种各样的偷渡一直是治理难题。这次针对曲安龙的行动力，不仅是苏虹市公安总局缉毒处被落了一个面子，完全不知道人是怎么进来的海关，同样也遭遇了批评。 苏虹市的公安系统因为多人接触“不明传染病传染源”，工作有几个小时接近瘫痪的时候，苏虹市海关痛定思痛，联合海警支队对周边海域进行了一次巡查。 当时海警支队的领导并不觉得能抓到什么大鱼，“不明传染病”带来的风声鹤唳，叫苏虹市及周边各种各样的人物都缩了头，市政府已经在为可能的封城做准备，各处关卡都查得很严。 但是，就是有人觉得能利用这灯下黑。 “便在今天凌晨四点四十六分，海警在我国东海近海海域的——”郜处报出一个经纬坐标点，“——位置，截获一艘近海渔船。根据询问，曲安龙和他的六个手下本来在这艘渔船上，等待下半夜会经过这里的一艘货轮，要借这艘货轮转道箱港再出境，但就在零点左右，他突然带自己人飞走了。” 好些低头做笔记的缉毒警张大嘴巴抬起头。 他们互相对视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飞？ 如果是奇幻意义上的那种飞……凌晨的那个“小朋友”都不会飞呢。 如果是蓝星科学意义上的飞，那艘渔船有多大，能搭载可以装下七个人的飞行器……你到底是渔船还是航母啊？ 郜队显然也看出了下属们的疑惑。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6节 他操作了一下电脑，“这是海警那边的讯问记录。” 黑板一边的屏幕亮起来，三角形的播放键转了两圈，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不能说很狭窄，但绝对无法搭载飞行器还提供起飞场地的近海渔船上，穿着橙色救生服，皮肤黝黑的几个汉子，蹲在，更准确的形容是无力地坐在一堆渔网边，呼吸急促地回答问题。 “……真的是飞走了，我不是骗你警官，”这群汉子里的中年人喘着气说，昨夜近海风不大，他们只是停船在这里，除了心态上有几分紧张外，这回的工作并不费劲，他却像是劳累了很久一样，可见执法记录仪模糊摄像头都能拍摄出的气血不足，“很突然，招呼都没打，说了几句话，就抓住半空中什么透明的东西……应该是吧，那绝对是一个抓的动作，他们就抓住那透明东西，飞走了。” “飞走前有什么征兆？没啊警官，他就是很突然……” “真的没有，没有。” “说了些啥？好像是，”中年汉子皱眉换成三色白星国的语言，“是‘贱女？死了？’” 另一个呼吸急促，脸色绯红的年轻人，因为做这行，也会一点东南亚各国的语言，抬头插嘴。 “是‘茧中女’。” “哪有这个词，”不知道茧女的中年汉子说，又和年轻人争论了几句，最后勉强采取了对方的意见，“说的是‘茧中女？开什么玩笑，你那边的活物不是都杀光了？’这样？” “‘还是你亲手杀的，怎么可能还活着’，然后，”想要争取减刑的年轻人积极补充，“然后是‘感觉到她？绝对是错觉’，哦还有‘你一定要回去？我们的计划怎么办？’” “啊对对对，那小子后面还发火了，说‘行行行，你牛逼，走走走’。”中年汉子想起来说。 “然后就走了……他跟谁说的话？不，不是他那几个手下，我确定他那几个手下比我们还懵逼。应该是戴着耳机和人打电话吧？” “不是，”年轻人笃定道，“曲安龙没有戴耳机。” 这段视频后面还有一些讯问，但都没有前面这几段信息量大。 播放结束后，缉毒警们忍不住讨论。 “这几个走私渔民身上绝对也寄生了那个恶心虫子，昨天我发烧的样子和他们一模一样。” “就没有想让人活啊，是不是还打算祸害一下那艘货轮。” “封闭空间内的人逐一变成丧尸，全员沦陷的时候，已经能看到海平线上的下一个港口……曲安龙对这种剧情这么有兴趣，怎么不去拍电影？” “可是，”一个缉毒警提出了疑惑，“曲安龙他图什么啊？人类变成丧尸，他一个毒枭，就算加上他的团队，难道能活得比现在更好？” 各种物资的生产线全断，到时候想喝可乐都得捡垃圾看能不能找到。 “曲安龙图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得在和他通话的人身上找了。”郜队及时收回缉毒警们发散的讨论，“大家有什么看法？” “和他通话的‘人’，”井星凯这回第一个发言，“或许当时就在船上。” “这个‘人’还能带着七个男人从海上飞回陆地？”郜队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但想起昨晚所见，深感自己不年轻的他咽下反驳，说，“嗯，也不是没有可能……” “怎么称呼这个‘人’？”另一个缉毒警问。 “先叫他嫌疑甲吧，”郜队说，“海警发来视频配了几句翻译，你们中有几个应该也能听懂对话的意思——嫌疑甲，认识那位‘小朋友’。” “曲安龙说嫌疑甲杀了——” “但茧女活着。” “她真的算活着吗？” 这句话一出，整个会议室安静了十来秒。 遭遇再严重的伤害，体表也只会出现裂纹，而非能看到肉的伤口。 包括她切开自己颈动脉导致的伤口，帮忙涂药的护士确定地说，是一道比较深的裂缝，往内只能窥见一点蓝紫色和银色。 更别提汞出全身水分后，她体重减轻，却并未因为体内水分迅速减少，变成木乃伊那种肉眼能见的干枯状态。 她有呼吸，但没必要呼吸。医生护士隐晦检查了，她心跳极其微弱，并且缓慢。 “或许，”有人低声说，“茧女她，本身是丧尸的一种。” “小旋现在是完全没心跳的。”井星凯说。 大家又沉默起来，直到井星凯再次第一个发言。 “嫌疑甲杀了茧女，曲安龙说他杀光了。郜处，有没有可能，嫌疑甲就是茧女警告的，毁灭世界的敌人？” “这正是我们需要调查的。”郜处说，“然后，来看下一份视频。” 还有下一份？难道已经确定了曲安龙返回大陆后的去向？ 缉毒警们精神一振，却看到郜处深呼吸数下，开口警告他们。 “接下来特级保密资料，进入会议室你们已经签下了协议，现在收好手机。” 案情细节本来就是保密资料，缉毒警们不知道郜处为何要强调。 直到他们听到了下面这句话。 “抓捕到协助曲安龙偷渡的渔船后，海警迅速确认了船上数人的身份，发现他们都来自苏虹市铜壶嘴村。武警那边迅速调配队伍前往，在五点二十一分进入铜壶嘴村，发现……” 郜队顿了一顿。 “铜壶嘴村空无一人，仅能通过残留的痕迹猜测，零点过后，曲安龙返回大陆，从铜壶嘴村码头上岸。他的手下可能在村中制造丧尸，然后用丧尸群胁迫剩下的人登上渔船，挟持他们再次出海。他应该是拥有昨晚苏医附一那些虫子一样的天然光学隐形材料，将类似的东西披在了几艘渔船上方，借此防范卫星搜索。目前苏虹海军基地已经出动，但尚未找到他挟持了这么多人后，去往了哪里。” “什么？！” “活着的村民都被挟持了？人数是？？” “从五点到现在已经近七个小时，还没找到？？？” “海军那边没法立即出动，先要配备足够的防护服，和救命的银桑叶药水。不然鳞卵在军舰上爆发，别说搜索海域营救人质，我们的海军自己就要先瘫痪了……” 郜处一边说一边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跳，面对掌握致命生化武器的敌人，没有太多防范能力的他们处处被动，处处受限制。 “目前铜壶嘴村已经清理过一遍，但军方还是希望刑侦大队派遣专家去侦查现场，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这个中年男人说到一半，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一眼来电显示，板起的脸显出一份紧张，伸手接通。 手机没开外放，音量也不大，下方的警察们生怕是什么重要消息，眼睁睁盯着他，甚至屏住了呼吸。 郜处挂断通话，抬头。 “曲安龙找到了，小凯，你跟我出来一下。” *** 五星国东海，坐标（xxxx，xxxx）。 六艘近海渔船，每艘都挤下了三四十个人，这些人高烧不退，饥饿不已，嘴唇干枯，小孩更是奄奄一息，被家人抱在怀中，与抓着船沿，泡在海水中的近百个丧尸，麻木相对。 这些丧尸不攻击人类，仅在下面虎视眈眈，似乎受到了什么束缚。 而用脓血蚕虫结的茧缫丝编织出的隐形布料，一面能够光学迷彩，另一面却是不透明的灰色。这种布料展开后固定在渔船四角，遮挡了卫星的目光让这六艘渔船难以搜索，人质难以营救，但也遮挡了阳光，没叫只能待在甲板上的人质们中暑脱水。 就此来看，目前人质姑且是安全的。 有人尚且保留了一点意识，但这六艘渔船用绳索连接在了一起，即便谁敢直面丧尸，也没办法赌一把去驾船逃脱。 至于跳海。 跳丧尸嘴里吗？ 第一艘五星国的驱逐舰通过声呐确认了六艘渔船的位置，卡住了渔船离开五星国领海的动作，很快另有几艘护卫舰抵达，将六艘渔船包围。 但最中央的渔船上，曲安龙临危不惧。 船舱中，他问：“直播开了吧？” 手下端着手机点头，“开了，先生。” 摄像头对准一面专门清理出的空白墙壁，墙壁前，跪着一个气若游丝的女人。 头戴丝袜的曲安龙手下，站在她身后，持槍对准她头部。 “第一，不准屏蔽我信号，一旦我发现屏蔽，这一槍就打下去了，并且引爆安装在这六艘船上的炸弹。” 本人不出现在摄像头前的曲安龙，说着五星国语。 “第二，你们若越过我方圆五百米这条线，同样开槍引爆炸弹。这个‘你们’，包括茧女，对，就那个小姑娘，我知道你，哪怕你直接传送过来，我也能在你出现的那一瞬间引爆。” “第三，无论哪个国家，哪个势力，如果能来带我离开五星国的领海，我愿意拿丧尸控制技术回报他！” 作者有话要说： 茧女虽然不在，江湖上却处处是茧女的传说…… 勒壹：哎？那我呢？ 第15章 银桑树（12） 即便是要别人救他出去，曲安龙出现在直播里的声音，也很平稳，很有魄力，很有把握。 实际上他气得快咬烂自己一口白牙。 没有人知道曲安龙从昨天到今天过得有多不顺，花了一天在苏虹市布置的多个丧尸爆发点，全没有爆发的迹象，然后天晓得哪个傻逼，竟然发传单提醒苏虹市官方会出现丧尸。 虽然苏虹市从官方到民间都没相信这个传单，但曲安龙依然十分愤怒。 冥冥中受到伟大存在感召的人绝不是少数，但第一个接触到伟大存在化身——蛾母的人，应该只有他一个。 知道他能制造丧尸的，则只有他的手下。 是的，蛾母将鳞卵交给他，又给了他控制丧尸的力量，但曲安龙并不傻子，在选择五星国当目标前，他有提前试验过鳞卵的威力和控制力量用法。 三色白星国，他种满了罂.粟的山谷基地里，死亡变成丧尸后又被霰弹槍打碎的丧尸尸体，埋了好几十具。这个过程中，他能感觉到，手下们难以理解他为什么能弄出这些怪物，因为恐惧对他更忠诚了。 分明如此，为何又会泄露消息给五星国？ 难道还有没抓出的卧底吗？！ 最有嫌疑的就是现在他身边跟着的手下，或许他们猜出自己体内也种下了鳞卵，觉得投奔一个国家就能获得疫苗或者解毒剂之类，哈哈，简直可笑。 那天下午，伪装游客带着这六个人在铜壶嘴村闲逛的时候，曲安龙一直在观察他们的反应，已经锁定了两个嫌疑人，打算回去后就把他们变成丧尸，杀鸡儆猴整肃山谷内的风气。 却没想到，接应的船也上了，偷渡的货轮马上就能等到了，反而是蛾母先闹了幺蛾子？ 说感觉到了茧女的存在，要去找她。 不是？你不是说这什么茧女很烦人吗？？？ 蛾母在现世不能降临形体，那位伟大存在目前只是在缓慢舔舐宇宙的根基，同化宇宙的规则，就像吃下坚硬食物前可以用口水润泽，使其变得更好吞咽。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7节 但生命，尤其是智慧生命，本质只是虫孑的他们哪怕辨认出一点宇宙规则的碎末就能欣喜若狂，却不知道，虽然无法理解宇宙的规则，但他们仅是存在，仅是活着，仅是去看，仅是去听，触摸，品尝，嗅闻，用他们的感觉器去感受任何东西，就能轻松稳固一个宇宙的规则，修补损伤，使其变得难以攻破。 毁灭世界，先毁灭生命。 蓝星被蛾母瞄上就是这个原因，而目前蓝星上死亡的人数，尚不曾动摇到祂这能直接降临的地步。 但即便如此，不能离开曲安龙这个锚点太远的祂，也依然要求曲安龙返回大陆，为此甚至愿意拿出自己这段时间积蓄的力量，模拟一段身体，带他们飞。 ……这样也行，这样也行。 伟大存在的化身并不等同于伟大存在，蛾母也不是曲安龙的上司。但曲安龙还要和祂合作，蛾母有紧急要求，同意不是不可以。 虽然曲安龙心里已经打起了以后单干的主意，但表面上他最后还是跟随蛾母返回大陆。 至少是跟着蛾母一起回去的，有这种毁灭了一个世界生命的魔王在，安全不用担心。 他原本这么想。 结果，才到海岸边，蛾母突然说，感应不到茧女。 当时曲安龙尚未刷到网络上关于苏医附一的消息，还腹诽茧女死都死了，蛾母肯定感觉错了。 女人总是不理智，现在看来母虫子也一样。 不理智的母虫子发疯般呢喃：“她消失了……得找到她……我得快点……” 说完，祂竟然不见了。 不见了！直接消失！将曲安龙和他的手下丢在海水里！ 幸亏当时快到岸边，不远处就是铜壶嘴村的码头，不然曲安龙怕是要淹死在这里！ 就算没淹死，他只带着六个手下回到了五星国的土地上，没有蛾母保护安全，一时间又不好安排另外的偷渡渠道，完全的死路一条。 再怎么嘲笑五星国警方，他也不会真的轻视五星国的能力。 于是游上岸后，曲安龙绞尽脑汁思索该如何带着人躲藏一番，等苏虹市乱起来后再偷渡。 就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最后一条重磅打击消息—— 茧女确实出现了。 她攻破丧尸巢穴，杀死蛾母子嗣，还带来了驱除鳞卵的药物。 ……还能这样？ 看完收买的卧底那儿拿到银桑树的资料，曲安龙感觉自己现在简直是苏虹话里的“希特勒”1。 但他绝不要完蛋。 就算世界毁灭，他也不会跟着世界完蛋。 冒险进入五星国本来是要利用蛾母对子嗣的加快催化，哪能想到祂这么不靠谱…… 苏虹市乃至周边已经戒严，这回五星国来真的。他又因为特殊情况，身边甚至没有接应。哪怕投奔本地的毒贩，在这个情况下也可能被告发。 “必须挟持人质，不然我们根本逃不掉，”曲安龙看着他的六个手下，冷静开口，“先杀人。” 催熟丧尸，控制住它们筑巢的本能，用丧尸挟持活人。 多亏铜壶嘴的人夜间高高低低发起烧来，不然曲安龙的计划还没法进展这么顺利。 “去海上，海上是最近的，最方便其他国家接走我们的地方。” 然后，等待。 丧尸是多大的利器，曲安龙不信没有势力动心。 说不定最后五星国都要来和他做交易呢！ *** “他想得美！五星国从不和恐怖分子妥协！” 苏虹海军基地的李少将，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远处那个毒贩。 曲安龙做下的这一系列事情里，唯一收敛点的是他的直播没开在哪个普通网站上，而是开在暗网中某个情报网中。 全世界国家和组织势力都有人去盯着的知名情报暗网。注册会员审核不严，很多普通人会好奇观光的一个网站。 想保密已经做不到了。 而他的巴掌拍不死对方，骂人对眼下的形势也无济于事。 于是这一巴掌最终拍在李少将自己手掌心上，疼痛让他冷静了些，指挥室里乱七八糟的怒骂声也消了下去。 一个个消息传来。 “重整包围圈，苏虹基地战斗机编队升空，请各舰注意水下反潜！” “确认花旗国的太平洋舰队向我方靠近！” “不明势力的潜艇出现在坐标（aaaa，aaaa）。” “红圆国佐世贺海军基地舰队出航。” “鸡笼岛的左营港有调动……” 李少将深呼吸，看一眼中央为这次事件给出的权限，道：“向这些国家和地区发出警告，若进入我国领海，我军将在警告无效后直接攻击。” “少将，花旗国的舰队回了消息。说他们收到花旗国特级恐怖分子通缉犯曲安龙的线索，前来抓捕。” 李少将气笑了，“特级通缉犯？我怎么没听说？刚添上去的？” 说真的，无论什么时候，他总能为花旗国人的大脸皮感到心惊。 好在这也在预估范围内，在南海巡视的另一支舰队已经调头，预测花旗国舰队的前进路线，去堵它的前方。 至于其他的国家地区，虽然蠢蠢欲动，但收到警告后，到底安分不少。 而绝对会偷偷越过国境线的某些隐形潜艇，除了在这一片形成包围圈拦住他们，没有别的办法。 “继续对峙下去，争端会扩大，甚至可能……”李少将按揉太阳穴，“不能让争端发生在我国近海，有没有突破的方法？” “曲安龙提到了茧女，那位‘小朋友’不是会传送吗？能不能和她联络，打个配合救下人质？” “她恐怕没法直接传送到丧尸群中心，根据调查，她首次传送出现的地点，甚至在苏医附一院区外。如果能精确传送位置，昨天她就不用浪费时间翻墙了。” “试一试总可以……” “不能直接传送突袭曲安龙本人的话，茧女解决不了船上的炸弹。解决不了炸弹，人质的安危也无法保证。” 指挥大厅里安静了一瞬。 这次击毙恐怖分子营救人质的作战，难点在于曲安龙将那六艘渔船和大部分丧尸置于隐形下，哪怕只相隔区区五百米，他们也观察不到渔船上的情况。 海水阻拦了微型侦查无人机的使用，能抵抗波浪和海风的无人机体型又太大，靠近会被发现。 “那么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炸弹，”一个参谋冷静说，“不算上光学迷彩，曲安龙主要的防守力量来自包围六艘渔船的丧尸。我有个提议——从昨天医院内的监控录像可知，除非失去攻击性的丧尸主动阻拦普通丧尸，普通丧尸其实会无视失去攻击性的丧尸。目前两名失去攻击性的丧尸中，有一位生前是缉毒警……是否能让它潜入曲安龙控制的丧尸中，获取情报？” “？”另一个参谋立刻质疑，“失去攻击性的丧尸据说没脑子，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的计划对丧尸智力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但好像不是不行？”第三个参谋说。 “哈啊？”李少将都疑惑了。 “我看报告，那位变成丧尸的缉毒警有个孪生哥哥，他哥哥能够牵着它走路，如果它哥哥不在，研究人员就算推着它，它也不会走。而且昨天医院的监控里，这兄弟两面对其他丧尸，作战甚至能打配合。”第三名参谋说。 此言一出，指挥大厅里好些人困惑地皱起脸。 毕竟上面这段话听起来实在太不科学了。 双胞胎心灵感应已经是一种玄学，一方活着一方死了心灵感应还存在，简直玄学中的玄学。 但…… 外星人和外星寄生虫都出现了，玄学未免不是一种科学？ 片刻，李少将下令。 “向公安那边申请调配，测试一下那位丧尸，看它是否能听从指挥。” *** 另一边—— 《星海》缓缓转动，八翼的大天使长悬浮在星球之前。 他向拿起一只草编蟋蟀的勒壹伸出手，叮嘱。 “海上不适合茧女作战，但利用她对蛾母子嗣的克制，优势依然在你。这次的目标是消灭曲安龙这个蛾母的降临渠道……契约者，用蓝星的说法，愿你旗开得胜，一路顺风。” 紧张抿唇的勒壹点头。 “我上了。” 瑟芮法安松开手，蔚蓝海面迅速放大，勒壹发现自己出现在半空中。 此刻身周环绕两百公斤水银之血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 勒壹：等等？？？ —————— 1某地方言“完球了” 第16章 银桑树（13） “多亏你们兄弟两个学过潜水。” 一个海军陆战队队员帮忙井星凯戴上气罐。 “多亏你弟还听你的话。” 另一个海军陆战队员拿来了脚蹼。 井星凯：“……” 井星凯：“他这也不叫听我话吧。” 小旋还……的时候，他们兄弟间谁服气过谁？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8节 到底谁是哥哥谁是弟弟，是从小到大的惯常争吵。虽然井星凯具备早一分钟被妇产科医生掏出来的事实，但井星旋一直说早一分钟也叫早？ 他们是站在一起就分不出区别的双胞胎，最先对此表现不满的就是井星旋。差不多十来岁开始，这小子就从追求标新立异不愿再和井星凯穿一样，走向了干脆改头换面看还有谁说他们像。如此到成年，已经掌握了一手大部分美妆博主都难以企及的技术。 有这样一门技术在手，井星凯还以为这个弟弟要考去哪个影视学院，却没想到，最终他们两个一起报了苏虹本地的警察学院。 “不必要的双胞胎默契。”井星凯自己都想感慨。 就像现在，虽然井星旋对井星凯说的话完全没有反应，但井星凯给他打他们自小就有的暗号，井星旋竟然会有缓慢的回应。 大概是打出“跟上”，井星凯往前走五十米，回头能发现它开始朝他迈步。 出这个任务够格了，陆战队小队的队长说。 将井星旋送过来的研究者们啧啧称奇——分明大脑没有任何活动，在旁边放一百二十分贝的噪音没有反应，用针尖靠近眼睛也不会眨眼，为什么能感应双胞胎的暗号？ “我猜测，”眼熟的女研究员说，“尸体就是尸体，尸体不会看不会听也没有感觉。真正做出反应的，是另一个层面上的存在，是那个东西能感应到井警官你。” 井星凯拿起潜水面罩，闻言拉着嘴角翘了一下。 他笑不出来，问：“你说的那个东西难道是灵魂吗？” 女研究员陷入深思，自言自语般回答：“我觉得不是，首先灵魂一词的含义就过于模糊不清，再说，如果真实存在地狱天堂这种灵魂的归处，就算活人接触不到，我们的世界恐怕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混乱的模样……哎，比起猜测，更想面对面和茧女交谈一番啊，虽然我应该没有机会。” 她说完放下毛刷。 女研究员左右端详，道：“应该没有问题。” 这是今早井星凯补眠时出现情况，当时井星旋还在测试中，为确定它对动物鲜血的反应，研究员们取下了它的口塞，结果发现，银色斑块缓慢浮现在它的嘴唇牙齿口腔和右眼眼眶周围，正好是井星旋攻击茧女，却被茧女以水银之血反击的那几个位置。 现在井星旋看起来像是化了视觉系妆容的夜店歌手。 太显眼了，比普通丧尸显眼的多。 这样哪能执行潜伏任务，女研究员给井星旋外露银斑的位置上了特制的涂层，遮掩肤色。另外有两个说不出什么工作的人给井星旋换了发型，往它嘴里塞了东西，顶起它两边腮帮子改变脸型。 “之前井警官——我是说您弟弟，它之前是在曲安龙那里暴露身份了是吧？他们大概还记得您弟弟的脸，所以得做个伪装。”绝对是做什么秘密工作的面貌平平无奇年轻人解释。 井星凯不用他解释就明白，闻言从灵魂不灵魂的话题中抽出思绪，点点头。 “您要不要也来点？”平平无奇年轻人提议。 井星凯拒绝。 大部分准备工作到这里就做完了。一身潜水装备的井星凯，隔着手套拉住弟弟的手腕，感觉不到半分脉搏。 “鱼群要来了，我们混在鱼群中靠近目标下方。”小队长带着他的队员，走在兄弟两身边，重复作战计划，“声呐其实没法分辨海里的鱼和人，我们就算直接上也只会被渔用声呐识别成大鱼，但考虑到曲安龙如今拿出的东西不太科学，保险起见我们混入驱赶来的鱼群，跟随鱼群一起抵达第一个任务位置。” 井星凯：“是。” “之后你指挥你弟弟向上混入目标周围的丧尸中，靠近渔船，这样一来我们就能通过藏在它头发里的微型摄像头获得没有被那层光学迷彩布料遮掩的视角，可以远程指挥藏在你弟弟衣服下的微型蜘蛛无人机爬上渔船，得到人质和炸弹的情报，为之后的营救行动做准备。都明白吗？” 井星凯和几个协助作战的陆战队军人大声回答；“明白！” “好，入水！” 掩护他们的护卫舰已经停在五百米的线上，排在第三个井星凯戴好潜水面罩，拉着井星旋的手，从舰底的通海阀，噗通跃入冰冷的海水中。 世界倏然昏暗，轰隆隆水声敲打耳膜。井星凯生疏地调整姿势，还要扶弟弟一把。 他们在队友的前后保护下，跟随鱼群往前游。 这几个海军陆战队的队员应该是专门训练过水下作战，即便带着一个半吊子一个无吊子，也成功在十五分钟内抵达渔船的下方。 一串串气泡投奔向焕发微光的浅蓝海面，在这般少有人欣赏的美景中，簇拥在六个船底周围的一双双歪斜的腿，像是魔鬼海中攀援生长的海草，充满不祥的意味。 在所有人的严阵以待中，明知道井星旋什么都看不到的井星凯对它点点头，迟疑地松开牵住对方的手，做了一个“向上”的手势，又接上“混入”，再是“稍后汇合”。 最后，他近乎习惯地用“保持警惕，注意安全”做结尾。 过去，井星旋会回以相同的暗号手势。 现在它当然没有，没有背负一身潜水设备的它，在井星凯松手后，自然凭借人体自带浮力上升。 他们在水下三十米左右的地方，静静目送。一旦确认井星旋没有被其他丧尸排斥，他们就不会继续停留。 渔船上的声呐会发现下方有鱼群一直没有散开，如果引起曲安龙的怀疑，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就连后方指挥大厅里也安静下来，即便手头工作再忙，也要瞥一眼队员们用水下摄像头传回的影像。 片刻的屏息后—— “没有排斥。”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井星旋已进入丧尸群中，同样没有表现出上次对其他普通丧尸的攻击性。” “他的头露出水面了！” 位置正好，是披覆光学迷彩布料，军方难以远程观察的船舷边。 井星旋挤到了这个位置，抬头就能看到上面一个靠着栏杆喘息的人质老人。 “出现面孔了。” “确认一名人质的身份和位置！” 后方指挥大厅里的不少参谋差点喜极而泣，还要追问：“能在画面中找到曲安龙或曲安龙手下吗？” 这种问题实在太高看微型摄像头了。 哪怕这种摄像头是军用品也一样。 “放出微型蜘蛛无人机。”李少将下令。 操作员按下开启键，遥控唤醒挂在井星凯脖子上，吊坠形状无人机设备盒。 八只拇指指甲盖大小，外壳黯淡无光的蜘蛛无人机，从开启的设备盒中爬出，沿井星旋和其他丧尸一样抓着船舷的手，爬上甲板，借甲板上的杂物和人质隐藏自己。 到了这里，蜘蛛无人机已经很难叫敌人发现。 但它们的小体型便注定它们不能携带更高电容的电池，也就是说作为无人机的可活动时间很短。 “曲安龙如果等不到他想要的救援，肯定会再做出一些丧心病狂的事。我们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做好只有这一次机会的准备。”李少将道，“必须——” 他突然停嘴。 前线阻拦渔船的驱逐舰桥上，船员们透过舰桥窗户往外望那片存在敌人，却看不到敌人的起伏海面，则突然张大了嘴巴。 阴云刚巧在这一刻遮挡住了夏日午后浓烈的日光，以至于半空中出现的银色雾气变得尤其醒目。 银色长发，鲜红眼眸的白裙小女孩，自烟雾中轻盈转了一圈，然后和她身边四个脸盆大的水银球一起，以舍我其谁的气势，秤砣般砸向海面。 五星国的前方作战人员和后方指挥人员，这一刻内心整齐无比地冒出了一排问号。 只是三秒，她用零分姿势入水，在海面上掀起起好大一朵水花。 这场面甚至有几分好笑了，但更好笑的是，是茧女分明掉在五百米外，根本没进入曲安龙大言不惭要求的警告范围。但水花还没平息下去，簇拥在六艘渔船周围的近百只丧尸，就齐刷刷退到远离茧女的那一侧。 这证明了曲安龙能隔着那几块“隐形衣”观察外面，还证明了他确实拥有控制普通丧尸的手段。 不管如何，情报得到确认，且援军出现，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可上到苏虹海军基地的李少将，下到还在渔船下方三十米处的井星凯，都赫然脸色铁青。 普通丧尸在曲安龙的控制下，退到远离茧女的那一侧。 但井星旋依然留在原地，单独一个，十分醒目！ 曲安龙渔船上的手下要是发现了它，就会知道五星国根本没听他们的威胁。 到时候曲安龙应该不会直接引爆渔船，但杀一批人质却是绝对的。 茧女，同盟之间没有互相联络的方法，行动之前不互相通气，真的不行啊！ 一时间五星国这边大部分人的思维卡住，难以想出应对策略。 唯有井星凯没有卡住。 年轻警察和小队队长对视一眼，双方都没看懂对方的眼神。 下一刻，本来已经开始撤退的井星凯脱离队伍，直接上浮。 还有操作的余地，丧尸都避开茧女去了另一侧，渔船的防守有了漏洞。 赌一把曲安龙的手下同样胆小，避开茧女也躲到了另一侧，不会很快发现井星旋的落单。 按照时间看，蜘蛛无人机应该已经成功潜入渔船，现在他浮上去指挥井星旋跟随他立即下潜，另一侧的普通丧尸和注意不到他们两个。 迅速上浮的井星凯在水下拉住井星旋的手，下一秒，一股巨力推在他后背上。 井星凯懵逼被跟在他后面的小队队长推上渔船。 渔船甲板上的人质，看到一个穿全套潜水装备的人半边身体趴在船舷上，先张开嘴，下一刻又用手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 还有靠近这个潜水员的人瞥一眼船头，确定绑匪看不到这边，立即挥动酸软的手，帮助井星凯上船。 一个个陆战队队员，从没有丧尸防守的一侧，爬上渔船。 “嗯？”听到什么动静的曲安龙手下，要到船尾来。 但他看到远处水花再起，水银之血托起银发的茧女浮出海面，并望过来。 曲安龙手下立即停下脚步，重新回到茧女看不到他的位置。 后方指挥大厅里，心惊胆战的人们：“……” 等等，难道他们搞错了？ 茧女是在故意制造敌人破绽，和他们打配合？ 作者有话要说： 制定作战计划的瑟芮法安：默契还行。 军方：你先打个招呼啊！ —————— 后台发现两条被审核删掉的评论。 有些词在文里用，虽然会待高审但过了就没问题，但是评论没有待高审，大家注意哦。 举个例子是xx分子和希xx。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9节 第17章 银桑树（14） 当然是打配合。 虽然是单方面的配合，但瑟芮法安有看完这支海军陆战小队过往的任务记录。 而后方苏虹海军基地众人，确认茧女吸引走了曲安龙和他手下的注意力，陆战小队和缉毒警全部成功上船，连己方的无攻击性丧尸都没引起敌人注目，再次混入了普通丧尸群中，才感到自己的心脏恢复了跳动。 片刻，有人夸奖：“二队反应能力不错。” 临危之际能抓住这个机会，确实反应能力不错。 也有人为难，“但是，这次行动的原计划里本没有这一遭，潜入渔船后他们需要丢弃掉全身装备，包括潜水通讯面罩……” 水下摄像头体积较小，勉强还能携带，潜水通讯面罩好大一个头盔，既不好藏，又是曲安龙和他的手下见到肯定会起疑的东西，肯定要丢弃才能潜入。 这样一来，潜入的陆战小队就会脱离指挥，无法联络。 “护卫舰去接应茧女，”李少将缓慢地说，“至于渔船上，我们要相信年轻人。” *** 年轻人们上船的第一件事就是脱衣服。 一身潜水服还穿着脚蹼，蹲在人质里，比刚才井星旋孤零零一个丧尸落单在面朝茧女的这一侧，更醒目。 气瓶，手套，潜水面罩，整套潜水服，全要脱下，藏起来。 不能丢进水里，万一顺着水流飘到船头，给曲安龙的手下看到，这个临时的潜入行动就暴露了。 好在人质都是铜壶嘴村的村民，对这几艘渔船的结构很熟悉，甚至就是船主本人。他们拿走这些潜水设备，飞快藏进各个角落，又这个脱下自己的汗衫，那个提供自己的花裤衩，给潜水服下只穿了泳裤的陆战队员穿上，遮掩他们不能丢弃的武器，和光溜溜后一点也不像普通人的精壮身材。 将一个老爷子的破烂白背心套在头上，小队队长低声问：“炸弹在哪里？” 船尾甲板上的男女老少，安静地将眼神投向船头。 看来是在那边。 但曲安龙的手下同样在那里。 小队长心里骂了一句艹，向船外望，但覆盖渔船的光学迷彩布料挡住了他的视野。 渔船吊灯闪烁，是布料覆盖的昏暗下少数照明，往外望布料如同灰色的墙，他看不到应该在那个方向的茧女。 小队队长和刚穿上一件脏兮兮t恤的井星凯对视，这回没有潜水面罩的遮挡，他们可算能交换眼神。 井星凯指了一下他们潜水通讯面罩的藏身地点，表示他去和后方联络，看后方能不能让茧女换个方向再来，叫普通丧尸和曲安龙的手下躲到船尾这边。 另一艘渔船上，另一个陆战队队员却是松了一口气。 与小队队长和井星凯所在的那条渔船不同，他上的这条渔船，炸弹安装在船尾。 六艘渔船上，六枚炸弹在船头船尾交叉排列，三枚安装船头，三枚安装船尾。看守人质的曲安龙手下则会待在没有炸弹的区域，于是他们监视的范围也互相交叉，这个安排其实非常科学。 但现在，所有曲安龙手下不顾炸弹，全都躲在了船头。 海军陆战队队员可全是万能特种兵，拆弹当然不再话下。船尾有炸弹的三艘船上，爬上去的陆战队队员直接拿军刀切断了炸弹的线，又将无法起爆的炸弹表面恢复原样。 这边，一艘护卫舰开到茧女不远处，放下了小艇，派人来到茧女身边。 靠近了才能瞧出，今天出现的茧女，和凌晨的茧女打扮有所不同。 一只草编的蟋蟀卡在她银发间，像什么别致的装饰。 这只草蟋蟀有什么特别含义或作用吗？后方刚成立不到几个小时的茧女研究团队思索。 他们郑重其事记下这个变化，不知道勒壹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拿着草蟋蟀变身，草蟋蟀会变成发饰。 拿着糖画蟋蟀变身，糖画蟋蟀会出现在哪个位置啊，也是头发上发？ 这淡淡的疑惑，在两个海军靠近他时，飞快消散。 好，天使先生讲得对，说话活人听不见已经降低太多扮演需求了，他只需要点头打个招呼就行。 两个海军看到茧女被水银之血托起，遥望五百米外敌人的位置。 对方颇为冷淡的神色，叫他们一时喊不出“小朋友”这个代称，犹豫一下后跳过了称呼，直接道：“您好，您那边应该有渠道看到曲安龙的直播内容？” 指挥大厅认为，茧女选择了一个距离六艘渔船刚好距离五百米的位置传送出现，当然知道曲安龙放出了什么威胁。 果不其然，银发红眸的小女孩终于转动目光看过来，点了下头。 曲安龙又在直播里放狠话了吗？实际没有看那个暗网直播的勒壹想。 看直播的是瑟芮法安，他道：“曲安龙刚才要求茧女必须再后退五百米，退到一千米外。” 哈，做下这种嚣张的事，实际是个胆小鬼吗？ “正因为是恐惧死亡的胆小鬼，才宁愿毁灭世界也要生存下去。”瑟芮法安说，“拖延一下，刚才的配合不错，我从这支舰队的指挥官那里看到，你们的士兵已经成功登船，正在排除炸弹。你在这边做缓慢后退的假象，等这一侧的炸弹排除，我会直接转移你到另一侧，为他们制造排除另外三个炸弹的机会。” 开着小艇过来的海军，也说完了曲安龙的新要求。 他们看到茧女再次点点头，她身下化为飞毯的水银之血，开始托着她缓慢后退。 后方指挥大厅—— “这是……” “她在拖延时间配合陆战队拆除炸弹？” “所以选在刚才那个时机传送过来，确实是因为我们的陆战队员就在曲安龙这六艘渔船下方？认为我们能抓住曲安龙的防守破绽？” “……这孩子对队友的要求太高了吧。” 有人抹掉额头虚汗。 更有人眼神发亮。 “她能确定渔船上的情况？她的眼睛难道能看透这个光学迷彩？” 既然是战友了，能不能共享一波这个破解光学迷彩的技术啊！ 实际上，是通过指挥大厅这边的情报，确认渔船上情况的瑟芮法安：“……” 红发天使可以观察蓝星上鳞卵的蔓延，如果他一定要看，聚集的鳞卵也无法阻碍他的目光。 但就像他真的注目鳞卵太多的地方，就会引起蠕虫之主的反应一样，他的视线也不能靠近蛾母，不然会叫蛾母产生微弱感应。 曲安龙与蛾母的联系太深，看他的后果等同上条。 若非勒壹变身茧女来到，瑟芮法安甚至不好望向向这片海域。 但这些困境他不想重复说明，此刻只道：“契约者，要去另一边了。” 好，勒壹凝神做又一次两百公斤坠落的准备。 再一次，熟悉的海面。 茧女光明正大地在众目睽睽下消失，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船头这边的一千米外。 但对于辽阔的海洋来说，一千米并非什么遥不可及的距离。曲安龙手下的视力很好，茧女虽然很小只，她的银发在阳光下可是闪闪发光。 甚至，还用水银之血托起自己，站在距离海面十米高的地方。 曲安龙的手下只要回头，就能看到无比醒目的她。 而实际上，曲安龙也没有办法精准测量茧女距离他们多少米。没有参照物的大海上，他的手下仅能判断出，茧女现在的位置比几艘军舰要更远一些。 消息传给曲安龙，某位于暗网上的知名情报网站，观看直播的人都能模糊感觉到，没出现在镜头里的那个男人，呼吸比刚才要急促几分。 她在恐吓我，毒枭想，她竟然恐吓我。 在曲安龙的概念里，茧女仅是蛾母这只大虫子口中的烦人小虫子。 他竟然遭受这种烦人小虫子的威胁，这叫他几乎怒不可遏。 而他又必须遵从这威胁，可以说是惶恐地控制丧尸再次避开她，躲到另一侧。 渔船上，井星凯和小队队长半蹲着向前，倾听脚步确定曲安龙手下的移动，保持同样的速度，缓慢来到船头。 一路上，看到他们的人质，都紧紧闭着嘴。 找到了，炸弹。 或许是想利用炸弹威慑人质乖一点，这枚炸弹安装在很显眼的位置。 幸好曲安龙携带入境的炸弹，并没有什么复杂的结构，小队队长打量后立刻松了一口气。 再次确认了一下曲安龙手下的位置后，他掏出卡在泳裤上的军刀，一秒撬开了炸弹外壳。 井星凯则在指挥井星旋，跟上那些又转移到另一侧的丧尸们。 三分钟后，小队队长装上炸弹外壳，朝他打出一个“解决”的手势。 接下来，只要控制了曲安龙，整个营救就算成功了大半。 井星凯还来不及露出笑容，两人都听到船舱内传来脚步声。 位置正好在船舱大门两侧的缉毒警和军人，当即一个向左躲，一个向右躲。 他们听到这个还没走出船舱的男人，大声呼喊一个三色白星国人的名字。 曲安龙的手下，闻声沿着右侧甲板快步走来，一眼看到打滚后还没站起的小队队长。 拿着手槍的他毫不犹豫开槍了。 呯—— 火光一闪，仓促之下的开槍到底没有射中。 但陆战队的行动完全暴露，此时此刻仅能说幸亏所有炸弹已经拆除。 运气好的井星凯贴着船舱外墙隐藏自己，他看到一个人走出船舱，竟然就是曲安龙！ 他们爬上的这艘渔船，就是曲安龙所在的渔船！ 战友的安危，人质的安全……战或逃的快速抉择投出骰子，井星凯发现唯一的活路，就是趁他自己尚未被发现，一槍击毙曲安龙。 年轻警察持槍的手从未这么稳过。 子弹射出之际，他就明白子弹射中的位置，会是曲安龙一侧后脑勺。 只听咚的一声，曲安龙的后脑勺，犹如钢块，弹开了子弹。 井星凯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20节 曲安龙回头，看到了他。 毒枭面上浮现一个露出尖牙的笑容，开口道： “你这张脸看起来很眼熟啊……如何，我这丧尸王的刀枪不入之身！”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午看到更新不用点。 十九正在把文里的地球全修改成蓝星orz 第18章 银桑树（15） ……竟然还有丧尸王？ 这个世界到底为什么突然多了这些三流网文的设定啊。 分明生死存亡之际，井星凯的脑内却不合时宜地发散着。 小旋被这混蛋毒贩抓住，意识到回不去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就像他此刻，想的是—— 意识放慢的时间在这里突然恢复了正常流速，井星凯看到曲安龙狞笑着对准他举起槍口。 看来丧尸王杀人还是要靠槍。 如果刚才在船上活动时再次感染了鳞卵，死后会变丧尸吗？年轻警察来不及想这个，他只猛地回头，甚至记不起某个人已听不懂他的话，吼道： ——“小旋！快跑！” 一个湿漉漉的青灰人影，在井星凯话音未落的时候，朝曲安龙扑了过去。 天光乍亮！听到槍声就意识到行动暴露的其他陆战队队员，拿着军刀割断了固定光学迷彩布料的一角，或是干脆将这层布料捅了个窟窿。 他们齐齐将这层布料扯下，于是，湿漉漉的青灰人影——腮帮子里塞着东西，整张脸显得尤其滑稽可笑的井星旋，从渔船摇曳吊灯照不到的黑暗里冲到光亮下，赫然出现在曲安龙面前。 它挥爪打飞曲安龙手里的槍，陷入惊愕的毒枭一时反应不能，竟叫它真的做到了。 直到井星旋要一口咬在他脖子上，曲安龙才唤回神智，右脚后退一步，右手抡出一拳。 咚！井星旋直线飞了出去，一脸蒙圈的井星凯下意识飞扑去接，兄弟俩撞在一起，轱辘轱辘滚到船尾。 久经训练的拳击手也没法打出这飞摩撞人般的一击，显然，成为丧尸王不仅叫曲安龙刀枪不入，还让他拥有了极不正常的力量。 爬上渔船的整个小队一起上，恐怕也解决不了这个怪物，必须搬重火力上来试试。 坐拥两百多人质的曲安龙依然身处上风，但他却惊恐地向船头方向眺望。 他走出船舱就是为了亲眼确定茧女的位置，现在……茧女果然已经不在那里。 曲安龙猛地抬头。 就在他头顶正上方，消失在一千米外的茧女再度翩然出现。 依然看不到这几艘渔船上的情况，仅靠几个陆战队队员随身携带的记录仪，无线传回苏虹海军基地的画面，瑟芮法安估算出了精确的位置。 身周环绕水银之血的茧女，正在砸下。 “你看到了吗？” 稚嫩的嗓音问。 我看到了，勒壹在心里回答。 他视线从那熟悉的兄弟俩身上收回，心声于逐渐提高的共鸣中，几乎与稚嫩的嗓音重叠。 “几十年里，相似的一幕，我见过太多。 “亡灵在伊勒瑟芮仅是一种现象，并非是亡者的灵魂在死后重新操纵腐坏的肉.体，而是生者的思念束缚了肉.体的记忆。 “杀戮只会让亡灵痛苦，但正是这痛苦成了我姐妹们堕落的养料。 “唯有一法能解，必须坚信——” 银发狂舞的白裙小女孩，在半空的猎猎风中张开嘴。 勒壹与她一同呢喃： “坚信，爱，贯穿生死。” 【认知度：350276】 【共鸣要素·爱，提取中，提取成功】 *** 昏沉中，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隐约记得一些，一些摇摇晃晃的轿子；桑叶的香气；透过纱帐投来的视线；夜空上闪烁的八芒星；厚锦上编织的鲜艳花纹，专门送到面前请求赐福；成群的少女，呢喃祈祷手艺还是爱情；沿路的人们在跪拜，露出后颈。 温暖的怀抱；梳发的牛角梳上是桑叶的图案；蟋蟀，趴在桑葚上，吱吱叫，好听。 啊，对，有个人。 很多人，送她来到这里，送她去见母亲。 于是她睁开眼睛，借着头顶缝隙漏下来的熹微天光，撕开包裹她的软壳。 更多天光泻下，她听到咕咚咕咚的声音，沉重的液体积蓄在软壳的底部，因为软壳的撕裂向外流出。 她感到奇怪，虽然小脑瓜子里几乎空空如也，但她本能知道，这个包裹她，保护她的软壳，应该干燥，安全，没有液体。 她从蜷缩的姿态改为站起，低头一看，看到自己小腿以下，都泡在反光的白银般液体中。 这液体散发着让她不舒服的气味，仔细闻闻又好像是错觉。她伸出指尖在液体里划了一下，抬手时白银般的液体如同珍珠从她指尖滑落，半点没沾染在她的皮肤上。 于是她添了一下指尖。 没有味道。 说到皮肤，有点奇怪。 她的手比她以为的小。 苏醒后会长大，应该是这样的，她在这里沉睡是为了长大成人，但她的手还是很小，根本没长到…… 长到谁的手那么大来着？ 她心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佝偻的，温暖的身影，记起一双大手在编折长草，记起丝绸在阳光下暴晒的气味。 阳光…… 外面天亮了。 她爬出了软壳，发现那是一堆白丝缠成的茧，已经被那奇异的沉重液体染成了银色。 这些东西哪来的？好奇怪。 思维的运转逐渐流畅，脑子里蒙的那层雾气正在散去，过去她一直懵懵懂懂，身体长得很快但头脑没跟上，眼里除了桑叶和草蟋蟀就看不到其他，现在却突然神智清明起来。 啊，草蟋蟀。 她再次看向双手手心。 记得是握着草蟋蟀沉睡的，为什么不在。 她找遍自己浑身上下，没有找到那个有趣的小东西。又蹲下在茧中摸索，搅动那白银般的液体，依然什么都没找到，只找出一块破烂的白绸，抖了抖，上面的白银般液体纷纷滑落。 她气馁地披白绸在身上，再度往上眺望。 这是一道狭窄的地缝，一根粗壮的树枝卡在地缝中，撑起了她的茧，叫茧没有滚进地缝深处。 但她分明记得，她在一处草木茂盛的山谷，在山谷深处的一棵老桑树上，在老桑树上的庙宇中，她在那里结的茧，闭上眼睛睡着，为什么现在在地缝下？ 深思的她手脚并用，爬出地缝。 山谷一片荒芜。 老桑树只剩下烧得焦黑的树桩。 仔细寻找，才能找到原本搭建在老桑树上的庙宇的碎片。 在阳光下，她第三次抬起手，看到了皮肤下扭曲纠缠的银色和蓝紫脉络。 好痛。 之前没感觉，现在才意识到，这种火烧般的感觉是疼痛。 “痛吗？” 有谁在很遥远的地方问。 “来吧，来吧，你该到这里来了，”遥远的声音说，“来这里，你不会有任何痛苦。” 荒芜破败的山谷依然存在过去修建的道路，青岩一级一级铺成，向上的阶梯。 她忍耐痛苦，往上走了一步，却忍不住往下望。 望那青岩一级一级铺成，向下的阶梯。 她知道她应该上山去，但她以为，在上山前，她本能够见到一个人，两个人，很多人， 没穿鞋的小脚换了方向，上山的事情并不用着急。 她慢慢往下走，然后变成了跳，一级一级往下跳，最后大步飞跨。 找到了，在这里，就说嘛，明明讲了要在外面等我的。 她欣喜望着前方的平地，第一次张开嘴，发出声音。 “嬷……嬷嬷！” 她没注意到她发出的并非人声，不过站在那儿的老妇人听到了。 老妇人回过头，铁青的脸，翻出嘴唇的利齿，干枯尖利的爪子，身上缠绕舞动的暗红肥虫，有她感到熟悉的古怪气息。 她没有在意，扑进对方怀抱，还看到了一路巡游时熟悉起来的三丫。 “三……三……唔？” 在老妇人逐渐收紧的怀抱里，她发现老妇人低下头，一口咬在她的肩头。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21节 这是在干什么？她歪了歪头。 吮吸声作响，银色的血液流淌出来。 和之前不会留下沾染痕迹的沉重白银液体不同，血液流淌，在她皮肤上留下银色的斑痕。 茫然的她也抱紧了老妇人，抬头四顾，熟悉的人们摇摇晃晃围了上来。 *** 【共鸣度：69%】 【技能[水银之血]已提升】 【技能[蛾翼之瞳]已开启】 依然是那个稚嫩的嗓音说：“……唯爱唯恨，蛾翼之瞳。” 正在按重力加速度投向渔船怀抱的白裙小女孩，砸下的速度缓缓减慢，不借助意念控制的水银之血，她凭空悬浮在了渔船的上方。 “不要过来！”下面的曲安龙大喊道，“你一时半会儿杀不掉这么多丧尸的！在你杀掉所有丧尸之前，丧尸能杀光这一船的人！” 茧女便真的悬停在上方，没有再动。 但水银之血依然在动，勒壹对这种材料感到更得心应手，它抽出一根根纤细的丝线，在日光下编织，编织成两对宽大的，展开有二十多米的美丽银白蛾翼。 “都说了不要动！”曲安龙已经顾及不上周围五星国军方的动作，“攻击！给我攻击！” 安静泡在海水中，但目光不离船上人质左右的丧尸们，一下子注入了新的活力。 它们抓住船舷的栏杆一跃而起，跟不上情况变化的人质们躲都来不及躲，就看到血盆大口已经在眼前张开。 便在这一刻，天空昏暗下来，洒下了血红的月光。 不，是水银蛾翼遮挡在他们头顶，蛾翼之下，白裙小女孩闭上了眼睛，但蛾翼上花纹变化，两枚巨大的，鲜红如宝石的浑圆眼眸花纹睁开，洒下淡红光芒，对着渔船上的所有存在投以注目。 一个走不动的人质，抱着孩子，看着扑过来的，明明每天早上都会和她问好的丈夫，默默流泪。 突然，丧尸扑通跪在她面前。 淡红的“月”光下，它的眼神依然贪婪而饥饿，但它的手却死死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作者有话要说： 勒壹：呜呜哇哇哇哇—— 茧女：不要紧的，已经没事了。 瑟芮法安：？你们两个的角色配置是不是有点不对？ 第19章 银桑树（16） 六艘渔船上都是一样的混乱。 有丧尸突然给了自己一拳，有丧尸撞倒了另一个丧尸，还有丧尸放下棘手可得的猎物，转身跳进海里。 迟钝地，蹒跚地，挣扎地。 淡红的光芒下，这些只有杀戮欲望的行尸走肉，体内仿佛重新燃起了人类的意识，想要重新掌控身体。 之前麻木的人质们，这回可算有了反应。 女人怀中的孩子下意识喊道：“爸爸！” “啊啊啊啊啊啊——！！！” 被自己扼住咽喉的丧尸震动发胀的声带，发出了长长的嚎叫。一只只小儿手臂粗细的脓血蚕虫自它体内钻出来，缠绕它如一只海葵人，扭动舞动。 这可怖的形象尚未吓得母子两人后退，银色的雨滴带着末端一点红色，从天而降，从水银蛾翼而降，打在它们身上。 狂舞的脓血蚕虫僵住一瞬，然后在雨中哀嚎，在雨中溶解，丧尸身周则燃起了红银交加的火焰。 圣洁或邪恶仅仅是人类主观添上的印象，但这火焰确实带有净化的效果，消解了丧尸浮肿发青的脸，剥落了丧尸身上溃烂的伤口，连腐烂的臭气，和泡在海水中太久沾染的腥味，都变淡了许多。 跪在母子前方的丧尸松开扼住自己咽喉的手，嘴里的尖牙不知何时恢复了原状。 红银火焰中，传出伴随飞蛾翅膀扑棱音的人声。 “……我的私房钱藏在二楼房梁上的饼干盒子里。” 女人一愣，沙哑叫出来：“最后一句你就说这个？！” 红银火焰里的它……红银火焰里的他笑了笑，又低下头，伸出手。 “小宝，好好读书。”他说，手尚未触及孩子的头顶，便已经燃烧殆尽。 失去凭依的红银火焰翩然消散，只剩下一缕火苗，展开了蛾翼，飞向天际。 成群的红银飞蛾展翼高飞，女人张大嘴抬头望，不顾同样银色的雨滴打在发间脸上，也不曾察觉自己身体轻快了许多。 她看到，蛾翼上分明只是威慑性花纹的红眸眨动，银色泪滴从它眼缘滑落。 用自己身体护住人质的一个陆战队队员，同样惊愕地抬头看天。 莫名掉san又莫名圣洁，难以想象这并非什么特效电影里的画面，而是现实中。 看到这一幕的，并非只有在场的人。 不说远处的舰队，不说苏虹海军基地，也不说那些天上的眼睛。就连曲安龙拿着的手机，上面直播都没关呢。 曲安龙拿着直播手机，本意是想确定茧女的动向后，给隐藏的“买家”看看他制造丧尸的成果，催促那些还在犹豫的“买家”赶紧出手搭救他。 谁能想到，走出船舱后，他除了一开始那句“丧尸王”，后面就陷入了各种窘迫的境地。 曲安龙大吼着威胁茧女时，直播页面评论区里，各国来围观的乐子人们哈哈大笑。 要不是曲安龙只是拿手机在手上，一直有注意不让自己的脸暴露在摄像头下，直播观众说不定已经截图，p成表情包，发到明网，也就是普通人使用的表层网络上。 现在曲安龙惊呆原地，他们同样跟着目睹到渔船上空的变化。 “哦！这就是今天传说的那个五星国超能力儿童！” “个人认为，超能力和魔法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超能力一般拥有符合科学的简洁美感，不会专门制作成蝴蝶的形状，所以这不是超能力，这是魔法！” “呃，首先这不是蝴蝶，看翅膀的形状应该是一种飞蛾。” “真美丽啊，垂泪的哀美，红圆国就在五星国不远，这位神姬愿意像妲己那样，到我们这里来观光吗？” “去你们那里观光核电站吗？还不如来我们四卦红蓝国，我们一定能让她成为举世闻名的英雄偶像！” “艹，这白毛萝莉是我五星国人，你们小红圆小四卦在哪里贷款说胡话呢！” “东亚人又在吵奇怪的话题……这个世界上突然多了丧尸，又多了超能力者法师或者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你们不担心未来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吗？” “难道我担心世界就不会改变了？” 普通人的讨论一路滑坡，真正的军事机构或秘密部门则在认真的分析。 某六角大楼：“无论是个体的丧尸，还是集群的丧尸，在她面前都没有任何对抗能力。如果将丧尸视为一种武器，她就是丧尸的针对破解工具，是疫苗，是天敌。有她存在，影视剧中里的滚雪球丧尸狂潮不可能出现，丧尸作为武器贬值严重。不建议买入曲安龙，但必须通过活动操作获得那种寄生虫的卵，和寄生虫成熟后生产的隐形材料。” 某米旗国的军情八局：“不值得为曲安龙对抗五星国，暂时也无需担心五星国利用这个‘litter girl’刺杀女王，她的能力过于针对丧尸，反而对普通人威胁不足。” 某邻国的克洛勃：“不考虑曲安龙，问五星国卖不卖那个光学迷彩布料。” 苏虹海军基地里，李少将眯起眼。 “这个孩子，”他忍不住说，“简直像是为消灭丧尸打造的特用武器啊。” 昨晚就隐隐有体现，现在她力量的新形式，竟然可以唤醒一点丧尸生前的意识，更显针对。 很柔和，同时很不科学。 “那个关于外星还是异世界的争论，如今我比较相信异世界了，”李少将和自己的副官说，“这是难以想象会出现在我们世界的力量。可她能做到这个地步，她的世界是如何毁灭的？” 丧尸在这个孩子面前根本不够打。 李少将已经头发花白，此刻深深地叹息，叫他看上去更衰老几分。 他顿了顿后继续说，“她的世界毁灭前到底是什么情况，以至于一个孩子变成了如此的武器？” 副官低声道：“将军……” 李少将抬起头，继续观察战场上的情况。 “我感谢她，”他的声音压得比副官更低，“我还期望，我们的孩子，千万不要变成她这个模样。” “将军，”副官说，“那我们得努力了。” “没错，”李少将回答，旋即扬起嗓门，大声问，“人质营救情况？” “是！大部分人质已经登上营救快艇了！” 不是所有人在发呆，不是所有人在惊叹。更多的，是勤勤恳恳工作的人。 五百米的距离，对于现代海洋船只来说，不够一个冲刺。而这些来营救的军人，早在曲安龙手下开槍后就出发了。 无论是驱逐舰还是护卫舰都直接突破了五百米的警戒线，而早就登上快艇的军人们动作还要更快。再次抱着孩子默默流泪的女人还未低下头，就有军人将她架起。 “能走吗？”他们喊，“跳这边船上来！” 丧尸已不再是威胁，但水银之血化作的雨滴似乎对自称丧尸王的曲安龙，没有太明显的作用。 再加上拆除六枚炸弹外，曲安龙可能还携带有更多炸弹，这六艘渔船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必须转移人质。 接下来还要检查人质的身体，准备食宿。 水银之血帮他们驱了虫，不过人质中的绝大多数，有脱水的症状。 曲安龙手下没有给人质们任何食水，就让他们从昨晚饿到今天下午。虽然听起来像地狱笑话——若非有基础病的老人在赶上船的路程中就变成了丧尸，剩下的都身体结实，不然刚才混乱中肯定会有几个人质来不及营救。 但那些暂时和登上中央那艘渔船的军人没什么关系，他们沉默地包围了站在甲板上没动的曲安龙，船尾想要跳海逃生的曲安龙手下，也叫小队队长制服，如今扭住手腕强迫他跪在甲板上。 身上滴落许多银斑的曲安龙浑身颤抖，仿佛癫痫突发，甚至没管井星旋又对着他扑上来，连抓带啃。 虽然知道没用，井星凯同样举着槍指向曲安龙。 红银的火焰，同样在井星旋身上燃烧，却无法蔓延到曲安龙身上，即便烧过去也会很快熄灭。 看来曲安龙这个丧尸王，确实有什么特异之处……井星凯想要冷静的思考，感到的却是牙齿刺破嘴唇的疼痛。 血腥味弥漫在他口腔，他看着红银火焰包裹下的井星旋，抓啃动作越来越慢，直到最终停下。 年轻的，和井星凯一样年轻的警察，突然后退了一步。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22节 它……他会说话了，低语般念叨：“手铐……” 因为任务需要潜水，井星凯和几个陆战队队员一样，身上携带的装备只有军刀和手槍。 好在后面登船的军人们带了手铐，一个年轻的士兵擦了一下莫名涌出的眼泪，将自己的手铐递出。 井星凯接过，转手递给井星旋。 年轻警察将没有反抗的曲安龙双手扭到背后，咔哒一下锁上手铐。 他转过头，没拆掉假两腮的滑稽脸庞，对井星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 “哥，我们抓到他了。” 井星凯发出了一串鼻音，“嗯！你抓到他了！” 年轻警察的笑脸和身体在红银火焰中燃烧殆尽，仅剩下一缕红银飞蛾，落到降下来的茧女手中。 既像是火焰，又像是闪烁飞蛾的红银色，在她手里流动，改变形态，变成了一张面具。 一张和井星凯井星旋兄弟俩，一模一样的面具。 勒壹将面具递出。 满脸是泪的井星凯意识到什么，沉默接过面具。 前方，不少战士别开脸抹眼泪。 后方，无数看到这一幕的人，低下头默哀。 “不算蠕虫之主那边赐予的力量，这个警察，应该能成为蓝星第一批和小天使共鸣的人。”瑟芮法安突然说。 就是说可以沟通灵气，沟通魔力，沟通以太和大源，掌握超凡力量的人吗…… 必须付出生命代价的话，即便获得力量他也不会高兴吧，勒壹想。 “不，小天使只是青睐经过磨练，扛过锻造，去除了精神中的杂质，意志坚强的人。” 就像茧女？ “也像这个年轻人。”瑟芮法安说。 想起茧女的经历，勒壹深吸一口气。 展开的蛾翼，随他站上甲板，已经重新变回水银球的模样。他抬手，水银之血流过来，在他手中塑造成一把坚硬的长刀。 升级的水银之血，已经能随勒壹的意念，在固液气三态中转变。 看着眼前动弹不得，只有眼球颤抖转动的曲安龙，完全生不出怜悯心的勒壹，刀锋劈下。 作者有话要说： 致敬 —————— 大概周六入v？ 第20章 银桑树（17） 同一时间，有无数信息从瑟芮法安的耳边流过。 即便相隔上万公里，即便那只是一串二进制组成的电磁信号，也一样清晰理顺，归位。 作为伊勒瑟芮的瑟芮法安，或者说，作为神之乐园的乐园之君，他各方面的能力，全为管理一整个大世界来塑造。 他听到有人说：“现在向五星国政府提出建议，保下曲安龙，能做到吗？” “说说理由。” “据说从8·21苏医附一事件到刚才的东海人质劫持直播事件，曲安龙已经给五星国造成了近两百人的伤亡。但就算杀死曲安龙，这两百人也回不来了。将他控制在实验室里，研究他怎么成为丧尸王，除了超强防御外还拥有哪些能力，让他为全人类做贡献，岂不是更好吗？ “不管他是怎么拥有这种能力的，直接杀死他太过浪费啊！” 瑟芮法安默默给这个外国的研究者——似乎某国政府的高级科学顾问——标记了一下。 类似的标记蓝星人已经上千个，都是很可能成为蠕虫之主爪牙，竞争蓝星宇宙那唯一一个永恒擢升的家伙。 在伊勒瑟芮这样大源充足，甚至灵气能形成某种生命的世界，有资格去握住蠕虫之主讥讽伸出的手，为祂代行的，必须是最强者，每个小世界也就只有一两个。 而伊勒瑟芮本身并非什么枝叶茂盛的世界树，祂还很年轻，才结了三个小世界果。 也就是说，战争开始之初，瑟芮法安需要注意的，其实就六七个存在。 蓝星就不一样了，首先这个宇宙稳固的规则，使得同一种群间的生命力量差距不大，蠕虫之主选择爪牙不会再是看个体力量。同时蓝星宇宙远比伊勒瑟芮古老，祂养出的小东西们……数量上和伊勒瑟芮就不是一个级别。 但怎么说，短短几天，在相当于一个小世界的一颗星球上标记了上千人，还是太夸张。 嗯，可能是一个星球上繁衍了太多同一种群，导致反社会人格成为某种潮流？ 红发天使盯着消息的来去，等到五星国政府某个外交人员给那位研究者的回复。 五星国：“取得这份战果并非我军一方的功劳，关于如何处置俘虏，我国决定尊重同盟的意见。” 类似的消息发回给了多个来问询的国家，得到了一片骂声。 他们可不觉得五星国像是给出的这条理由那么光明正大，他们只觉得五星国可以从那个外星超能力女孩身上获得更大的利益，只顾给自己刷好感，连口汤都不分给别人喝。 如果说这是刷好感，那确实是刷到点上了。 目前的定居点选得不错，瑟芮法安想，应该不需要劝契约者搬家。 这些转悠的念头半点没透露出去，表面上，红发天使说的是： “请注意，契约者。” 嗯？ “或许是蛾母毁灭荒境后才获得的恩赐力量，但我确实没听说过丧尸王这种东西。” 勒壹持刀下劈的动作一顿。 丧尸王比较像国产网文中发展出的概念，无论是花旗国那边作为丧尸起源的几部游戏，还是进入亚洲后的知名衍生作品，里面几乎没见过“搞一堆丧尸后，丧尸中会自然进化出可以号令其他丧尸的丧尸王”这种设定。 顶多就丧尸数量成群后，会出现力量敏捷反应速度远超过普通丧尸的精英丧尸。 从概念上说，丧尸王像是五星国传统怪谈里的养蛊，百蛊厮杀后剩一只蛊中之王，有蛊中之王就能号令群蛊。 但伊勒瑟芮的受蛾母控制的亡灵并没有这个王……哎？亡灵数量多了蛾母怎么控制？祂总不会是f2a1吧？ “亡灵之上当然有负责更细致指挥的统领，”瑟芮法安说，“但这个统领不会是亡灵，只会是蓝紫飞蛾这种蛾母子嗣。” “就是这样。”稚嫩的嗓音在勒壹心中表示认同。 勒壹皱起眉。 甲板上，包围了曲安龙的军人们，看到她动作停下，神情变化，气氛也凝重起来。 片刻，白裙的小女孩放下刀。 水银长刀悬浮在她身侧，她空下的双手挥舞两下，张口发出一连串的扑棱声。 井星凯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仿佛成群的飞蛾在震动翅膀，环绕人飞舞。 奇妙而低频振动的声波绝非人的声带能发出，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的军人们，或多或少露出惊奇的神色。 后方的人则露出疑惑的神色。 “确定她有说话？麦克风没有收到任何声音……？” “难道只有丧尸能听到吗？我看曲安龙也没有——啊！” 挥舞的手是让周围人退远，但开口说话只能是和曲安龙说的，在场只剩下他一个丧尸。 从刚才开始这个毒枭就不太对劲，原以为是受了水银之血的影响，结果茧女突然变得谨慎，难道还有什么变故？ 大部分聪明人脑子里冒出推断时，双手铐在背后，人也给井星凯和小队队长压得跪在地上的曲安龙，突然像是案板上的活鱼一样，拼命挣扎起来。 “契约——” 耳边瑟芮法安的声音，像是接触不良的信号灯一样，伴随沙沙杂音，断断续续起来。 “所有人退开！”稚嫩的嗓音则在勒壹心中大喊。 我这时候倒是希望茧女没有不会说人话这个设定了，满头冷汗的勒壹想，又挥了下手，发现周围军人只是更警惕地看着地上挣扎的曲安龙，并疑惑地看着他。 勒壹：“……” 社恐的脑子里已组不出成型的语言。 僵硬一瞬，茧女上前一步，直接拦腰抱起井星凯，以小小身躯不该有的力量，将人丢到海水中。 这一幕比刚才天上的水银蛾翼更具有冲击力，直到茧女又将救生圈丢给水里的井星凯，并满脸焦急对着他们指海中，在场的人才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 前线的人还在犹豫，通讯频道里已经传来后方指挥的命令。 “立刻撤退！” 在战场上丢下同盟战友一人，这支队伍从来没接到过这样的命令。 但这明显是茧女本人的意思，和她最后对视一秒，军人们互相掩护，以对待高危□□的态度对待甲板上蚯蚓般扭动的曲安龙，面朝他倒退走路，训练有素地登上快艇。 几艘快艇载着人退到五十米外。 更远处，是反而靠近的几艘驱逐舰和护卫舰。 人质早已送离，现在渔船的甲板上，只有茧女和曲安龙。 曲安龙扭动的频率逐渐变大。 他的表情充满惊恐，是茧女在他头顶展开水银峨翼的时候，都没有的惊恐。他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但从他惊恐的表情就能看出，他的努力并无卵用。 走到末路的毒枭，发出古怪的声音。 “……一开始说的……不是这样……（扑棱扑棱）一开始不是（扑棱扑棱）……这么说的！你骗我……你骗我！” “杀了他！”稚嫩的嗓音也带上了惊恐。 这会勒壹不再犹豫，水银长刀直接劈下。 他选择了曲安龙的胸口，就在曲安龙翻滚露出正面的一瞬间，刀锋刺入肋骨下。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23节 但银闪闪的刀刃刺入后没有鲜血洇出，手感则像是刺破了一个水袋。 甚至连曲安龙都没发出呻.吟或哀嚎，他只是变得皱巴巴的。 皱巴巴的一层皮，有什么东西在皮下活动。 勒壹猛地要抽出刀锋，抽出的很轻松，但刀锋前端染成了艳丽的蓝紫色。 而刀锋给曲安龙留下的伤口……勒壹望过去，看到伤口下，有鲜红的眼珠睁开，盯着他，滴溜溜地转动。 鲜红如宝石，有剔透的质感，而非瑟芮法安的红发那样，仿佛生命之河的纯净与混杂。 这样的眼睛很熟悉。 就在十多个小时前，勒壹在苏医附一外科病房大楼的一楼入口，在那面镜子前，与这双眼睛对视过。 是的，伤口下的眼睛，是一双和茧女分外相似的红眸。 挣扎的曲安龙，身上崩裂更多伤口。 又或者，他体内想要出来的那个东西，正在撕开这张皮。 崩裂的伤口下有东西蠕动，毛茸茸的触角，昳丽的半透明蛾翼，窸窸窣窣睁开的眼睛，又或者那只是蛾翼上复杂的威慑性花纹。 每一次蠕动，都外弥漫出蓝紫荧光的烟雾，烟雾中，红眸扑棱扑棱呼唤面前的茧女。 已经不需要特别说明祂是谁。 蛾母，借曲安龙的身体，降临的蛾母。 曲安龙不是什么丧尸王，他只是蛾母选中的通道。 并不知道蛾母是什么的后方指挥大厅里，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屏幕浮现雪花点，仿佛被什么干扰。 沉默中只有机械的播报：“检测到高能电磁脉冲，请注意规避。” 仅仅是出现一角，就引起了蓝星某区域电磁场混乱的蛾母，正在说话。 和茧女相比，祂的声音不仅亡灵能听见，也回荡在周围活人的心灵中。 “茧女……茧女…… “我烦人的……不听话的……不省心的…… “女儿啊……” 百米外，身上套着救生圈，刚被战友拉上快艇的井星凯：“？” 他猛地朝渔船上转头，“哈？女儿？” 震惊的不止井星凯一人，但所有人的震惊，都无法阻拦那个正逐渐挣脱曲安龙，就如蚕蛾挣脱虫蛹的家伙，继续开口。 被祂盯住的勒壹僵在原地，看似温柔实则恶意的声音如牢笼环绕他。 “为什么你在这里……为何我能再见到你……”曲安龙如同吹胀的气球一样变大，越来越多的伤口中传出蛾母重叠回声的低语，“我亲眼看到你死亡，我痛哭，痛哭，我的小女儿啊……连真正的名字都没给你起…… “一直以来，是我用鳞卵维系你濒危的性命…… “你却为了别人，用水银之血杀死你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1在《星际争霸2》中，f2是选中所有战斗单位的意思，而a就是攻击。所以f2a的意思就是选择所有战斗单位由电脑操纵全面进攻，既没有战术，直接莽——来自网络。 —————— 明天入v，届时三更，请多多支持哦~ 第21章 银桑树（18） 水银之血是针对蛾母子嗣的剧毒。 茧女某种意义上, 也是蛾母的子嗣。 由此推断，水银之血同样对茧女自己有效果。 鳞卵进入茧女体内会造成难以忍受的剧痛，但在别人身上没有这个效果。 是鳞卵给蛾母子嗣带来的正面buff在复苏茧女的身体, 她在水银之血的毒性下麻木的神经重新活跃起来, 反而感受到了疼痛。 勒壹深呼吸, 深呼吸。 茧女几十年来一直感受的疼痛, 此刻也在扯拽他的神经。 变成这个样子，甚至很可能就是因此而死，是茧女自己的选择。作为共鸣扮演者，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和茧女一起背负痛苦, 然后解决眼前的事。 他看向蛾母。 降临的蛾母, 或者说, 正拼命将自己庞大的身躯，从曲安龙这根小管子挤进蓝星宇宙的蛾母, 显然不是完备的状态。 曲安龙现在大概能理解蛾母消失前说“我得快点”是什么意思——无论是伊勒瑟芮还是蓝星宇宙，都没有丧尸王这个概念，有的只是蛾母想要降临蓝星，改造了曲安龙，想要暗度陈仓。 就是这改造并未做完，但感应到茧女的蛾母决定勉强一下自己。 ……勉强自己钻这又细又脆的小破管子。 祂明显已经全神贯注地努力了有一会儿了，只是看上去收效甚微。 但就是这微小的收效，也能够阻断瑟芮法安的声音。 努力呼喊天使先生的勒壹内心木然。 眼下这个情况已经超出一个社恐和美术工作者能处理的极限了。 再加上陡然了解到茧女作为英雄是如何死亡的真相，勒壹本就难以脱离这惊愕，他还要在一位母亲面前扮演祂的女儿, 哪怕这对母女的感情似乎不怎么样…… 譬如此刻, 稚嫩嗓音在他内心斩钉截铁道：“破环这个通道！在蛾母真正降临之前！” 悬浮在空气中的一颗颗细小鳞卵形成烟雾, 已经将六艘渔船笼罩。 而这绳索搭在一起的六艘渔船周围, 不知何时围上了一圈大大小小的海鱼，每只身上都破破烂烂带有牙印，伤口扯出一条一条灰白的肉，不管什么品种都长出了獠牙，游动的姿势颇为僵硬，还拼命往船上跳。 是之前近百只丧尸泡在海水里造成的次生伤害？ 不，只是因为蛾母有在这里降临的迹象，周围大片海域中，因履行动物界唯一最大法则弱肉强食，死于狩猎的大大小小生命，就在根本没接触到鳞卵的情况下，直接转化成了邪恶亡灵。 若蛾母有技能表，其中之一定然是“亡灵光环”，再加上蓝紫雾气迅速弥漫，已经笼罩了渔船周围十米，且范围呈指数增长……比起曲安龙还要费尽心思借贩卖毒品的渠道传播鳞卵，蛾母只要出现就是天灾。 茧女一身克制亡灵和蛾母子嗣的神技，却被压着打的原因可算找到了。 这也代表，为灾难不要扩大，现在根本不是勒壹发呆的时候。 即便使用水银之血这个技能就是在伤害茧女…… 勒壹沉默再一次挥动水银长刀。 他的扮演在战斗上其实很容易，交予茧女身经百战千战万战的本能就行。与其说他扮演了一位英雄，不如说他抱着英雄的大腿去拯救世界。 就像此刻，勒壹本人完全不知道对付一个只剩下皮的人应该怎么对付，但他却自然而然一挥水银长刀，又闭上眼睛。 一瞬间，刀锋上骤然亮起一抹鲜红的光。 刃面镜子般的反光中，睁开了一只红宝石般的眼睛。 不远处，井星凯肩头，一只小天使吭哧吭哧爬上来，大口大口呼吸试图净化周围扩散来的鳞卵。 她望向已看不清内部的蓝紫雾气，十指交缠在胸前合拢，仿佛在祈祷。 雾气里，红宝石般的眼睛，像是火星点燃火柴般将水银长刀轰然点着，勒壹全力劈下的刀锋在火焰中闪烁锃亮寒光，就连愈发浓重的蓝紫雾气也在这光亮和火焰下陡然黯淡。 然后雾气猛地改变了流向，向两边分开，中间出现一道边缘笔直的空白区。 在这空白区中，白裙的小女孩已经收回长刀。 她面前，是断成两截，并像是油脂一样熊熊燃烧的曲安龙。 像个破袋子一样，并迅速碳化的毒枭，如今只能发出细微的扑棱扑棱声。 好在勒壹能够听懂，这畜牲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下场，还在说怎么可能。 几秒后，他没了声息。 但从破袋子里面流出来的东西，依然在活动。 “茧女……茧女……” 管道已经破坏，祂实在没法真的挤过来了。但那已经挤过的一部分，上面不断睁开一只两只三只鲜红的眼睛，紧盯着勒壹。 勒壹尴尬中感到了几分微妙。 蛾母看起来对茧女很偏执…… 可祂连眼前的女儿实际是别人都没有辨认出来。 “离开这里。”蛾母说。 勒壹站着没动。 “我不知道你为何能逃出一命，”蛾母说，“既然活了下来，既然不愿回归我身边，既然掌握了跳跃世界的办法，那就离开。 “这个世界的毁灭已经注定，就如八芒星坠落后的伊勒瑟芮。没有人能逃过死亡，离开，去别的世界，逃跑吧，不要再回头了。” 白裙小女孩垂下眼眸。 “母亲啊，蠕虫之主的真身，您的主人，现在就趴在宇宙的屏障上边吃边休憩。我穿过屏障离开，是给祂当点心呢，还是给您当点心？” 她话音未落，断成两截的残影从甲板上弹跳起，挤过来的皱巴巴翅膀倏然展开，要将茧女包裹缠紧。 但茧女早有准备地横刀在前。 刀锋红银火焰未灭，刹那点燃翅膀。 火光一闪，飞在风中的，已是灰烬。 *** 突然出现影响摄像头拍摄的雪花点，终于消失。 不过渔船上原本的微型蜘蛛侦查无人机，和陆战队队员离开留在甲板上的记录仪，全在刚才渔船上莫名出现的混乱电磁脉冲中报废，显然无法再用了。 如今的苏虹海军基地，只能用快艇的视角，看船上的变动。 整个指挥大厅一片寂静。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24节 很奇怪，茧女的声音似乎有无法被驻极体电容器麦克风记录的特性，至于其他声音传递方法能不能记录，还要看后续的接触。 但刚才混乱的电磁脉冲笼罩渔船时，她……应该是她，她和另一个人物的对话，成功被按理无法运转的麦克风传回后方。 模糊的，充满杂音的，断断续续的对话。 说的不是五星国语言，偏偏意识能够理解。 毁灭已经注定，没有人逃过死亡。 以及，在宇宙的屏障上，有无法听清名字的敌人在“吃”。 相比这个，茧女和敌人的母女关系，都只能算一条不太重要的八卦了。 不，不，这条八卦还是挺重要的。已经有人提出要提高对茧女的警惕，以免她是敌人卧底了。 “趴在宇宙的屏障上……蓝星的科技连宇宙的边际都探索不到。”身体健康没有疾病的李少将都想寻摸救心丸来降下血压，“我原本还想丧尸这种生化攻击就是毁灭世界，哈哈，也是，丧尸连蓝星都毁灭不了，怎么可能毁灭世界。” “这是真的吗？”有人两眼发蒙呢喃，“怎么可能突然冒出这种超规格的敌人，太魔幻了。” “或许我们活在大刘的小说里……无法抗争毁灭一切的敌人很有他的风格……” 眼看士气不振就要从指挥大厅蔓延到此刻连接的各个部门，最终是头发花白的李少将重振精神。 “……不管如何，现在还没有毁灭。”他说。 在李少将身边，突然出现的八翼的红发天使收拢翅膀，看了他一眼。 整个基地无人知道，刚才有一股力量越过密码越过权限，将基地所有远程武器，对准了蓝紫雾气中。 此刻他注视屏幕上女孩紧绷的脸庞，几乎能看见女孩表面下抿唇的卷发青年。 瑟芮法安轻声呼喊对方，这次没有得到回应。 不知道基地有陌生来客，李少将看着屏幕问：“‘小朋友’是想表示什么？” 一个水银球散成气态去净化空气中的鳞卵，两个水银球捕捉围着渔船的丧尸鱼，身边只剩下一个水银球的茧女，在对快艇上的军人们招手。 很快，这支陆战队回到渔船边。 勒壹将两枚圆溜溜的眼珠子，塞到井星凯手里。 这对眼珠子是从皮套曲安龙的尸体中烧出来的。 水银之血在茧女身侧变化出一行字。 “这对眼珠经过蛾母的改造，又被我净化。你们可以用它去观察鳞卵。” 什么？ 弟弟的面具夹在胳膊下，井星凯突然感觉自己这双手有千钧重。 周围的队员全都盯向他，盯向这对眼珠子，好像盯着国宝，比如古董瓷器或者熊猫什么的，生怕井星凯失手摔了。 前方后方低迷的气氛一扫而空，就连看上去十分疲惫的茧女，也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身侧的水银之血再度变化，似乎想叮嘱些什么。 “契约者。” 瑟芮法安再一次呼唤，这回的语气急促严肃。 勒壹一愣，发现自己已经飘起来，身体变得半透明，处于传送过程中。 然后他恍惚听到了一声巨大的钟鸣。 是一枚不知从何处来的12.7mm狙击弹，凭空越过了周围警戒的军人，闪现到勒壹面前，轰然穿透几乎快消失的他的胸口！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22章 银桑树（19） 卷发青年跌落在自家的沙发上。 尚未等他从万钟齐鸣般的耳鸣和乱闪的虹光中回过神来, 他突然感到一双手撩起了他的t恤下摆。 勒壹：“！” 勒壹：“等等！” 他立马伸手去挡住，但一个能抗几十斤材料，肌肉和身材都挺不错的美术工作者, 到底不可能是天使这种奇幻种族的对手。 一只腿跪在沙发上的瑟芮法安, 用一只手就按住了勒壹的两只手, 他另一只手掀开布料, 直接将t恤扯到勒壹的胸膛以上。 白皙的胸膛急促起伏，现在也能看到昨晚战斗时整个人摔出去撞破玻璃又撞在建筑外墙上留下的细碎淤伤，而偏左的位置，有一块尤其明显的淤青淤紫, 好大一片, 几乎覆盖了那个最重要的人类器官。 瑟芮法安毫不犹豫地按了上去。 勒壹甚至来不及阻止, 整个人就猛地缩成一团。 他疼得连句脏话都骂不出来，瑟芮法安却松了一口气。 传送得很及时, 如果慢了一步，即便他成功传送回来契约者，那枚子弹也很可能因空间跳跃卡在契约者的心房里。 如果那样，瑟芮法安不是救不回来，可救回来了，痛苦也无法消减。 ……早知道，应该和那些治愈天使学上一些的。 瑟芮法安活了太悠久的岁月，时间本对他没什么意义，可以说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滋味。 然而勒壹对他的复杂感触毫无感触。 沙发上的卷发青年已经死机，他觉得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和人做过这么亲密的行为, 即便是父母……嗯, 应该没有过吧…… 为什么总要他一个可怜的社恐面对这些, 先是在一位母亲面前扮演祂的女儿和祂吵架, 又要在天使先生面前露出肚子。 真希望现在就降下一道雷劈死他在这里，感觉接下来的一生……一年……一周……接下来一整天，都没办法和天使先生说上一句话。 便在他这么僵死原地时，红发天使又有了动作。 他张开的雪白羽翼几乎将勒壹笼罩在下方，松开了勒壹的一只手，但留下一只手握住不放。 勒壹活了过来，试着抽了一下自己的手。 没抽动，于是他又死了。 瑟芮法安闭上眼，捧着勒壹的右手，将手抵在自己的额头。 不断有白羽虚影落下，勒壹家的客厅此刻圣洁如同教堂。 红发天使似乎在祈祷，但勒壹完全不敢揣度他祈祷的内容。 一分钟后，经历了数天磨练的他，或许是福至心灵，说出了一句能解救他于此情景的话。 “那个，天使先生……” “……” “呃，鸡汤好了吗？” 红发天使睁开他那双蓝星现实不可能出现的三色鸳鸯眼。 他沉默看了勒壹一会儿，收起白翼起身。 “我去给您端来。”红发天使说，可算松开了勒壹的另一只手，转身进了厨房。 本要逃回自己房间的勒壹，闻言嘴巴微张。 怎么说起了敬语？！ 打断天使先生的祈祷叫他很生气吗？如果逃回房间不喝鸡汤天使先生会不会更生气？ 啊啊啊啊啊现在好想要读心术人类为什么要社交！！！ 头发乱糟糟的卷发青年，今天也在臆测负面的社交结果。 直到一小碗鸡汤端到他面前。 没有夸张的特效金光，也不是闻到香气就忍不住爆衣。澄净的金黄鸡汤表面飘着油星，碗底是两枚鹌鹑蛋和一枚红枣。 瑟芮法安送来鸡汤和瓷勺，就出去花园里。 没有一定要对厨子夸赞作品的压力，轻松几分的勒壹抿了一口。 好喝。 入口温度刚好。 连胸口的疼痛都给这股顺着喉管涌进身体的暖流熨平几分。 肌肉酸痛后知后觉地缠绕上神经末端，勒壹听了听小花园那边的动静，看瑟芮法安没有回来，放松地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 但他瘫了几分钟，又翻身坐起，犹豫再三，给自己的经纪人打了个电话。 “嗯……嗯……嗯……” “我没事。” “我去驿站拿。” “那个，王姐……向政府机关赠送作品是什么流程？嗯……呃……类似于公安局的……” 经纪人王小姐不明白，自家这个除非采风不然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艺术家，怎么起了意突然想向公安部门赠送作品。 虽然在圈子里出名不太久，但勒壹一件中等大小模型还是能卖上六七万左右，提高精细程度的话，十几万也是有可能的。 五星国这几年整改反腐，他没什么由头突然要赠送这个价位的艺术品，哪怕是自己的作品，对面部门也可能会拒收。 最后王小姐只答应帮他询问一下。 挂断电话，勒壹左手手指摩挲一下，仿佛还残留有那对双胞胎面具留下的触感。 他的灵感蠢蠢欲动，草稿已经在脑中勾勒。 叮—— 经纪人王小姐发了消息。 【平素画廊王静云：刚才电话里忘了说。】 【平素画廊王静云：刘老板订的海底幽灵船模型定稿了没？人家秘书在问进度，虽然艺术家个性散漫都能理解啦……你设计图能看看吗？】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25节 勒壹：“……” 啊，拯救世界中还要赶死线工作，太现实了。 不行，得做点不现实的事忘掉死线。 他晃晃悠悠起来，最终还是去了瑟芮法安所在的屋后小花园。 夏日午后的明亮阳光，将这野草茂盛的花园照得如伊甸园般生机勃勃。红发天使就站在世界树边，弯腰抚摸树叶。 娇弱的玫瑰花苗版世界树，和昨晚相比，甚至没长高一厘米。 遮挡了祂日照的银桑树，连根带叶送给了五星国政府，但世界树好像并非靠普通的水土长成，即便从花盆换到了这个宽敞的地方，也没有一开始的生长速度了。 所以一开始是靠什么长的？ 勒壹思考了一秒。 世界树边的红发天使看到了他，向他伸出手。 勒壹心跳快了一拍，然后反应过来，走过去，也握住了瑟芮法安的手。 下一秒世界树颤动起来，虚影般生长在花园草丛中的簇簇小苍兰里，数不清的小天使探出头。 就如两天前的晚上那样，新分株冒出了芽，然后抽条般生长。 只是眨眼，笔直向上延伸，披被细密毛刺的茎枝上，开出了花。 艳丽的洋红复瓣花朵，一朵朵挺立，手掌般覆盖柔软细毛的树叶，一片片浅垂。 太经典的形象了，即便是勒壹浅薄的植物学知识也能辨认—— 这是一株蜀葵。 别名一丈红。 勒壹低声问：“新的英雄？” “红皇帝，”瑟芮法安松开勒壹的手，解释，“来自伊勒瑟芮的晨岚。比起魔兽建立国家，收服人类作子民，人兽共存的荒境，晨岚或许是一个更接近蓝星人概念中魔幻大陆的小世界。而红皇帝，是晨岚最后的帝国，最后的皇帝。” 他看向勒壹，目光几乎穿透了勒壹的衣物，注目他的心脏。 “这个国家已经开始追查狙击你的凶手，他们不可能找到，凶手来自梦境中。” “梦境？” “有人在梦中开槍，子弹却射中了现实中的你。这是化虚为实的梦魇，祂同样是蠕虫之主的化身，随蠕虫之主从上一个世界来到伊勒瑟芮，用噩梦吞噬了晨岚。” “所以要用红皇帝对付祂是吧？”勒壹忍不住吐槽，“我完全明白了，咱们在这里打牌呢，蠕虫之主出一张牌，我们出一张牌？” 而且蠕虫之主出的牌全是金色传说，瑟芮法安和勒壹的牌却…… 红发天使闻言沉默了一下。 片刻，他才继续开口：“现实战斗并非打牌这种回合制。” 勒壹有了不好的预感，问：“所以？” 瑟芮法安说：“梦魇已经降临，但祂藏得很好，不像蛾母那样大张旗鼓，我完全找不到祂在哪里。” 但红皇帝显然是和对抗蛾母三十多年的茧女一样，对抗了梦魇很久，应该有针对梦魇的搜索技能？ 或许是之前倾听很久勒壹的心声，这回卷发青年还没发问，瑟芮法安就看懂了他的疑惑。 “红皇帝能找到祂，”天使垂眸道：“但是……打比喻的话，红皇帝的文件数据大小，要比茧女大得多，想下载成功也要更多时间。” 啊，也是，茧女的马甲，从生长到可以使用，花了快一天。 红皇帝可能要一个星期？ 瑟芮法安：“你需要等一个月左右，这期间若继续使用茧女去战斗，就得面对梦魇无穷无尽的刺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23章 银桑树（20） 世界正在变化。 发生在五星国东海的事情, 虽然除了人质外没有更多平民参与，但和发生在城区的“8·21苏医异种寄生虫爆发事件”一样，最后并没能做到隐瞒公众。 主要原因是不得好死的曲安龙, 在某暗网情报网站上开的直播。 曲安龙的本意是加大人质的筹码——某些国家会连绑匪带人质一起击毙也不是什么新闻了, 他和手下待在海上, 五星国的驱逐舰“误发”一枚鱼雷, 直接将所有人炸上天怎么办？丧尸王的钢筋铁骨不一定能挡住鱼雷爆炸制造的激波啊！ 必须给五星国制造舆论压力！ 他这么想，这么做，但结果是把自己绑在了耻辱柱上，不定要给人鞭尸一百年。 直播间观众看到了好一出大戏, 一开始他们还有心情在评论区留言吵架, 到了后面“母女对峙”的时候, 分明直播画面干扰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声音, 评论区留言增加的速度，依然陡然变慢。 因为，无论是用电脑，用手机，或是用别的什么设备，浏览这个简陋直播网页的人，都发现自己能听懂那个藏在曲安龙体内怪物的话。 从非洲到南美，无论什么国家，无论什么人种。 比起隔着直播当乐子人，听到有声音响起在脑子里的很多观众, 一句话没听完就屁滚尿流关闭了页面。 惊呆或者意志没那么软弱的人, 同样在自己的座位上颤抖不已。 这是……就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常事件！ 如此轻易就能接触, 仿佛改变世界的浪潮已经扑到面前。 相比之下, 蛾母和茧女的对话，当时认真听的都没几个，直到蛾母没能成功降临，降临通道被破坏，祂制造的混乱电磁场消失，无形力量维持的意识沟通断开，曲安龙的手机彻底损坏。 屏幕一黑，挂上信号中断的提示，大部分观众终于回过了神。 这大部分观众中的大部分，又在看到这个标题爆炸的直播的时候，就打开了录屏软件。他们在直播中止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录屏软件是否正常运作。 约三十分钟后，第一个直播录屏，发到了某花旗国公司运营的全球性社交媒体上。 花旗国当时是凌晨，几乎没有内容审核员在工作，昼夜不休审核的ai倒是很勤恳，却将这段视频判断为什么丧尸片的片段，直接放了行。 不提第一个将这段视频当做什么电视剧预告片的人，看到视频最后发现有声音响起在自己脑子里，直接报废了一台手机的事。即便是太平洋东海岸清醒人最少的这一刻，这段直播录屏，还是在网络上默默转开了。 消息隔墙传回五星国内，又过了一段时间。 本来这一天苏医附一的事就闹得沸沸扬扬，下班时间突然从外网得到新的爆炸消息，顿时给根本没降的热度又续了一波。 五星国官方对“8·21苏医异种寄生虫爆发事件”的公告里，完全没提过茧女，相关视频和图片放过了一半，但涉及到茧女的，哪怕只拍到一个小小的影子，也几乎没有放过。 官方明显不想公布这个“第一类接触”事件，可惜，他们的努力显然功亏一篑。 视频中，已经出现了“伊勒瑟芮”、“世界毁灭”、“宇宙屏障”这样的关键词。蛾母和茧女这次的对话又是直接能被人脑理解的意念，甚至没有说这个词不是这个意思，不要随便解读的含糊空间。 发现在公共平台讨论容易和谐后，大部分发言转到了各种私人论坛或讨论组中 “好可惜，白毛萝莉不是咱们五星国人啊。” “外星人？异世界人？” “真的有异世界，也就是说我看到大卡车就冲过去，是真的有可能穿越？” “……大卡车司机做错了什么？” “哎，真的不是五星国人吗……” “好奇怪，为什么这么在意国籍，雷神是阿斯加德的阿萨神族，但咱说他和花旗国人没有区别，这难道不对吗？1” “那是雷神有花旗国人女朋友。” “茧女我可以，我最喜欢萝莉了。” “？” “？？？” “兄弟你真刑，举报不用谢。” 破廉耻的发言先被集火，而比起这个时候还精·虫上脑的家伙，擅长分析的人更能吸引到听众。 “要用丧尸病毒毁灭世界的人是茧女的妈，这种情况是不是该赞一声母慈女孝？” “哇，先前还看到有人拿雷神举例，说真的，目前透露的情报里茧女好像和雷神一样，是家庭伦理剧发展啊。” “毁灭了自己世界后千里迢迢跑来毁灭蓝星，我们好无辜。” “蓝星和宇宙应该不算一个级别，但说实话，毁灭一颗星球还有能理解的实施方式，毁灭宇宙要怎么办到。” “什么毁灭世界，说不定只是来入侵的外星人，丧尸病毒也好救人也好只是在演戏，是为了骗取我们的信任，大家一定要保持警惕！” 官方不想看到的煽动性负面言论很快出现，惶惶不安的气氛下，这种负面敌视言论其实很有市场。 好在新发生的事件转移了网民们的视线—— 花旗国的缇安钮门洲，安吉拉市，街头流浪汉中爆发了丧尸。 *** 这个消息很快传进了五星国新成立的银桑树培育中心。 当然不是在苏医附一的外科病房大楼前，虽然赠与的树木就在赠与者亲手栽种的地方生长百年千年，才有纪念意义。但考虑到银桑树本身的珍贵药物作用，再考虑到苏医附一作为苏虹市乃至全国前十的三甲医院，日诊量超万人，算上住院病人及家属、医护、研究人员、行政人员等等，周边人流量极大，一旦有谁产生了极端想法，或者间谍混入，就算派兵把守这棵银桑树，也很难完全保证安全。 通宵开会，最终还是中央拍板。 “‘小朋友’都说了这棵树不娇气，那就是明示了嘛。” 在几个坐战斗机赶来的桑蚕专家指导下，军方派人挖出银桑树，送到某基地重新栽下。 如今快一天过去，换了地方的银桑树没出任何事。 甚至，几个桑蚕专家带着助手摘下桑葚，处理干净果肉，清洗种子后种下，只过了一个小时，地里就长出了芽。 又过半日，这些芽已经长成了郁郁葱葱的低矮树苗，垂下葇荑般的花朵。 没想到会这么快的专家们，只能亲身上阵，拿着鼓风机人工授粉。 扦插法和嫁接法同样快速，快速到有人担忧生物入侵的地步。 其实不用这么担心。 新的银桑树长得这么快，是有特殊的“肥料”。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26节 长着小苍兰翅膀的半透明小天使，几十个围成一个圈，环绕刚刚种下的银桑树种子，高举双手。 “嘿呀！”她们齐声喊，“长啊！” “嘿呀！嘿呀！嘿呀！长啊！” 她们一边转圈一边喊，兴高采烈，像是在玩游戏。她们每蹦跶一下，银桑树就向上窜高一截。 人眼看不见，如幽灵般长在彼世的小苍兰，在这片大棚里开得到处都是。 在伊勒瑟芮，类似的地方被荒境称为福地，被晨岚称为大地轮脉之心，是神职者钟爱的修行场所。 虽然感觉不到所谓的灵气或魔力，刚上任的培育中心主任一进大棚，依然感觉神清气爽。 日暮时分，为了争分夺秒培育新苗，大棚内悬挂上了不知道有没有用的紫外线灯。照耀银桑树树叶银色的背面反射紫光，尤其诡异。 但培育中心主任看这些桑叶的目光不觉诡异，倒像是看到果实累累的老农。 “真的要现在就摘？还要给花旗国送去？”他碎碎念，“明明是扩大化培育生长的时候啊，摘太多叶子影响生长怎么办？” “大家都在蓝星上，那边沦陷咱们这边也不好过啊。”负责运输的直接是军方下属队伍，来和主任传达命令的军人闻言叹息道，“上次大流行还历历在目呢，” 五星国好不容易清零，结果源源不断有外来输入病例的那几年吗？培育中心主任想起就忍不住要骂一句。 但最终他还是咽下的骂人的话，加入了采摘桑叶的队伍。 军人也加入其中，但低下头的一瞬，他脸色比培育中心的主任还凝重几分。 流传民间的视频和音频，只到茧女和她母亲对话结束为止，所以民间即便惶恐不安，依然对茧女这个强大的援军饱含希望和期待。 他们不知道随后茧女遭遇刺杀生死不明，若这件事泄露出去，会造成什么影响简直不敢想象。 五星国这几个小时里多番调查，连自己人都刷了三遍，找不到那个狙击手的一点线索，只觉得杀手凭空冒出来又凭空消失。 如果这种事发生在城市里就算了，当时可是辽阔海上，周边都被五星国封锁，这个狙击手到底是在哪里开的槍？？？ 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捏着鼻子决定支援花旗国。 即便换到了不少好处，但这些好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花旗国的丧尸爆发规模一旦扩大，恐怕茧女就要去处理。 虽然不知道杀手来自何方，也不知道茧女有没有因为狙击受伤，但她只要再次出现为保护蓝星人战斗，就有可能面对新的刺杀。 不过，如果蓝星人自己处理好丧尸爆发事件，不用茧女协助的话，茧女的安全总比她东奔西跑更有保证。 这本身就是蓝星人自己的事。 “怎么能让孩子一个人努力。”摘下一把桑叶的军人低喃。 “嗯？”和普通人一样不知道刺杀一事的培育中心主任回头。 军人对他摇摇头，表示不用在意。 实际上，军人心里道： 我们去保护她。 作者有话要说： 1漫威雷神。 ———————— 第三更！ 勒壹此时正在赶死线。 第24章 银桑树（21） 不知道有多少人下定了决心要保护她（他）, 接下来几天，虚假的茧女，实际的勒壹, 过得可以说是暗无天日。 差不多到了暑假学生该熬夜补作业的时候, 他才勉强迎来的了终结的曙光。 “……初步的设计是这样, 整只幽灵船船长一米, 加上布景，这次的树脂作品长两米，高三米，宽一点五米, 刚好能放进您家酒窖留下的那个空位里。请看, 这是我们勒老师做的建模, 成品当然要更细致，搭配您家酒窖的装修, 是这样一个效果。” “嗯……可以，差不多了，我想要的大概就是这样，只是，嗯，我说啊，船还能不能更黑暗一点？” “更黑暗一点是指……？” “船的颜色，果然还是木质更好，黑色的木头。” ？一开始是您说要白骨幽灵船，才设计成这个白骨上遍布海草和贝壳的形态哦？ 经纪人王小姐早就不会为这种临时的要求更改生气了, 视频会议里她的笑容依然甜美, 说：“您的要求我会转达给勒老师的。” “哦, ”大抵是个中二病富二代, 甚至亲身上阵沟通模型要求的刘老板，看向几个视频窗口里漆黑一片的那个，奇怪道，“勒老师不是在线吗？” 为什么还要人转达？ 王小姐的笑容僵了一下。 是的，这次视频会议，她家勒老师也有参加。 但以前参加这种沟通会议，勒壹好歹会放一个布娃娃在自己座位上，自己躲到角落里旁听，现在却直接用贴纸粘住摄像头。 要不是在线的绿灯亮着，大家还以为他掉线了…… 这些个艺术家，毛病都越来越严重，特别是勒壹，俨然一副社恐放弃治疗的样子。 而刘老板已经开始追着问：“勒老师，在吗？在吗！” 【勒壹：在。】 【勒壹：要求已了解。】 “在就好，在就好，”刘老板没管对面只回文字消息，笑道，“勒老师，能提前做完吗？我这栋别墅的装修完成时间，比一开始估计得快一点，好想完工的时候模型已经放进去，不然我都没法邀请客人来看。” 【勒壹：要提前几天？】 此言一出，王小姐先愣住。 她装作低头看文件，实际上摸出手机飞快打字。 【平素画廊王静云：你干嘛问他要提前几天啦？合同定的什么时间咱们就什么时候交！】 放在工作台上的手机一震，屏幕亮起，闪出这条消息。 代替勒壹坐在电脑前的红发天使低头瞄一眼手机，又抬头开口： “契约者，向你订购海底幽灵船的人类要求改设计为黑色木质幽灵船，并想提前一个星期拿到货物。” 红圆国，江户—— 利用茧女可以墙上奔跑的特性，直接踩着红白钢结构骨骼，奔上江户塔的勒壹，在身后直升机和好几台无人机的拍摄下，突然腿一软差点从钢结构之间掉下去。 没有一个人怜惜正在做极限运动的他，包括不远处的直升机无人机，和地面上的记者们。闪光灯几乎照亮了昏红的夜幕，全都是为了抓拍茧女刚才失误的一幕。 “卡哇伊”的尖叫简直能震倒这座江户塔，但现在勒壹已经觉得这些明知危险还跑来围观的人算正常的了。 不正常的是那些一个劲用摄像无人机钻茧女裙底的家伙……别拍了！茧女穿了安全裤！ 你们红圆国没有无人机管制吗！什么人都能拿无人机飞进这片临时管制区吗？！别和我说这些摄像无人机是你们官方电视台的……艹啊变态！ 怒气冲冲的勒壹没有回答瑟芮法安，同时用力踹碎了一架无人机。 再跑几步，他终于来到江户塔二百五十米处，瞭望台外。 有鳞卵寄生者在观光时突然变成了丧尸，连带当时还有大批游客的瞭望台沦陷。 之后红圆国封锁了江户塔周边，勉强没有让丧尸向外扩散。但封闭在瞭望台内没能营救出的人数，已经足够养出一只大蓝紫飞蛾来。 而等红圆国军方慢吞吞攻上去，巢穴里的大蓝紫飞蛾说不定已经破茧而出，直接飞跑了。 茧女虽然能飞，却飞得极慢，不如叫漂浮。 如果转到空中战，她肯定追不上。 这样一来，即便会叫梦魇盯上，也必须直接出手，趁大蓝紫飞蛾没有孵化，一些游客尚未死亡的时候，快刀斩乱麻解决事件。 美丽的水银蛾翼在瞭望台外睁开鲜红的双眸，淡红“月”光照耀今夜没有开灯的江户塔。 一分钟后，这对蛾翼连带茧女一起消失。 来自红圆国自卫部队的地面特种突击队员，随即乘坐重新打开的江户塔电梯登上瞭望台，很快向外发出了安全信号。 而电视台或个人拍摄到的直播或照片，已经在网络上开始了第一波转发。 这个时候，晕头转向的勒壹，坐回了自己的工作椅上。 他抬头就看到已结束的视频会议聊天界面，最后一行是瑟芮法安替他回答的话。 【勒壹：工期缩短，可能无法做到您要求的完美，这个结果刘老板您能接受的话，我没问题。】 哎？哎？ 这么对花钱的老板这么说话真的可以吗？是不是有点阴阳怪气啊。 勒壹到处找撤回键，结果找到了手机。 手机屏幕上，是经纪人王小姐发来的消息。 【平素画廊王静云：干得好。】 【平素画廊王静云：还以为这次你又会支支吾吾答应下来甲方的过分要求，没想到你突然硬气了！】 【平素画廊王静云：挡住摄像头还有这功效？下次也要继续啊勒老师！】 嗯…… 勒壹愣住，直到给他让开位置的瑟芮法安端来牛奶。 “今晚你不用喝咖啡了。”红发天使板着脸，态度却是关切的。 他瞥到勒壹手机上的聊天界面，本要离开的脚步一顿。 “答应甲方的过分要求……”瑟芮法安问，“以前经常有这种事？” 勒壹给他的回答，是直接关掉手机屏幕的显示。 做贼般收起手机，卷发青年瞄他一眼，低头，温吞吞地说：“也没有多过分吧……” 因为勒壹低下了头，所以看不到红发天使挑起一边眉毛。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27节 “但比起订单，果然更想要自由创作，”勒壹低声感慨，“等这一单完成，就叫王小姐给我留半年档期，去做点我自己更想做的。” 话是这么说，等世道再乱些，勒壹这种搞艺术的除非出大名，不然就很难赚钱了。 乱世里，即便是有钱人，也不会再购买什么雕塑什么模型，金钱和资源将流向生存必需品。 类似的征兆已然出现，国际粮价数日来涨了三波，其他国家开始指责五星国囤积粮食不安好心。 国内粮价面对诸多抢购，只是平稳中微微涨价，但即便是微微，也足够触动许多人心里的那根弦。 男女老少都在花钱囤囤囤，勒壹虽然还有积蓄，却不一定真能拒绝新订单。 “唉……” 发愁。 本想放勒壹休息的瑟芮法安，看卷发青年忧郁的神色，在他旁边坐下。 “跟之前一样，来总结一下这次的作战经验。”红发天使说，将勒壹的注意力从负面情绪中转移。 只见电脑自动关掉视频会议软件，又打开一个已经写满几页的文档。 瑟芮法安看着工作椅上吐魂的勒壹，问：“有什么你觉得需要在意的地方吗？” 他等了半晌，疲惫的青年才丧尸般爬起坐好。 “首先……”勒壹打了个哈欠，说，“茧女的衣服能换吗？” 裙子原本并不影响茧女动作，她也无需盔甲一类保护自己。但现在，裙子很影响勒壹，他恐怕也需要防弹服来保护自己。 “如果是你亲手做的衣服，应该可以。”瑟芮法安说。 “虽然我会做衣服，但防弹服是不是太超过了……”勒壹单手捂脸，却没说做不出防弹服。 做不做得出，要看瑟芮法安能不能拿来材料。 “第二，嗯，红圆国是完全不打算自己对抗丧尸了，只打算交给我，他们就打扫战场。”勒壹回忆刚才的过程道，“虽然这次梦魇没有出手，但如果想选一个伏击我的地方，红圆国会比较合适。” 因为红圆国会比较容易发展成，需要茧女出手的情况。 瑟芮法安点点头，让电脑记下。 “第三。”说到这里，勒壹坐正了。 他认真说：“鳞卵效果再一次出现变化。” 鳞卵成功进入人体后，会顺血液流动汇聚在大脑，导致急性大脑炎和多处器官衰竭。 直到被寄生者死亡，破坏了人脑的鳞卵孵化，脓血蚕虫在被寄生者全身游走。 这个过程需要一到两天，昏迷的被寄生者会送进医院，又或者是昏迷也无需在意的人，仍旧无需在意地倒在原地。 所以，丧尸容易爆发在医院和流浪汉中。 而曾经的荒境，是地震带来大疫，传染了半个多月才第一次邪恶亡灵爆发，直接转化了一半以上的人口。 能做到如此，是靠蛾母当年在荒境有主场优势。 并非祂主场的蓝星上，祂只能进行多点开花的策略，一批批缓慢转化丧尸。 可是，在蓝星多点开花转化丧尸，被寄生者一两天昏迷的特征太明显。 现在一旦出现类似病人，就会直接转运新建立的特殊医院中。 “之前几次就能看出变化，这一次祂差不多修改完毕了。”勒壹叹气说，“本次的被寄生者甚至还有力气到处观光，直到他在江户塔瞭望台上猝死前，没有表现出任何身体不适。” 也就没给红圆国提前处理的余地。 鳞卵寄生特性变成前期不攻击，最后暴击杀人。被寄生者很可能直接在人群中转变成丧尸，实在防不胜防。 “只要蓝星人类能够看到鳞卵，就可以减少这种情况，”瑟芮法安将勒壹强调的记下，同时说，“五星国研发，能观察到鳞卵的特殊镜片，似乎已经——” 他突然闭嘴，片刻才继续道：“有人敲门。” 话音落，敲门声响起。 没有客人预约今天要上门……难道又是物业来提醒整理花园。 勒壹朝瑟芮法安点点头，起身去门厅戴上口罩，开门。 然后他僵在门口。 敲门者放下要继续敲门的手，挥了挥一张表格，说：“抱歉，社区做个登记。” 勒壹：“……” 井警官！什么社区登记！不要以为你戴了一副奇怪眼镜我就不认识你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井星凯：我不认你啊……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勒壹：…… 勒壹决定装晕。 第25章 银桑树（22） “嗯？”年轻警察抬起头, 好似随口一问，“您见过我？” 勒壹差点去摸自己脸上的口罩还在不在。 为什么只剩下小半张脸还能看出他的表情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井星凯会上门，但这个时候说没见过, 绝对会引人怀疑！ 即便是勒壹也明白这一点, 但他要是说见过, 面前这个警察立刻追问在哪里见过怎么办？ 绝对会追问！话里一个漏洞就会被注意, 警察查案不就是这样的嘛！ 等等，等等，先想想自己最近做了什么，会让警察找上门…… 勒壹真的没做什么。 除了在家赶死线, 这几天他就只做超级英雄满世界救场。 五星国后来几次出现鳞卵寄生者都处理得很迅速, 所以他甚至没再救过国内的场, 真是轻松不少……呃，要说的不是这个。 要说的是, 自从茧女和井星凯海上一别，他都没有再见过对方，为什么会查上门啊无法理解！ 脑中转过无数疑惑，现实中，勒壹只在“嗯……呃……那个……” 太可疑了，本来真是在随口一问的井警官虽然没抬头，却思索起面前青年的上半张脸，能不能和他脑中的哪位通缉犯对上号。 “他见过你，”一个声音从勒壹身后传出，“之前苏医附一的直播, 我和他当时都在看, 您就是那个和丧尸合作的防护服战神对吧？” 红发天使说着, 从厨房走出来。 走出来, 并且保持着背后八翼收拢，头顶光圈发亮的模样。 勒壹口罩下的嘴巴张大。 就在他要不假思索挡在瑟芮法安面前时，瑟芮法安加快几步，走到他身边，抬手按住勒壹的肩膀，让这个社恐僵住不敢动，没有露出更多可疑的地方。 于是，这回是好像看不到瑟芮法安身上奇怪地方的井警官，一脸讪讪了。 当初他和小旋在苏医附一的外科病房大楼一路阻挡丧尸，从楼下打到楼上，一个胆子大到敢离开病房出来拍摄的主播拍下了他们兄弟二人的身影。 因为他缉毒警的身份，官方事后和谐了这段直播和后续转开的动图，但他已经有了“防护服战神”、“辣个和丧尸打配合的男人”的外号。 ……真是羞耻。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发散的井星凯立刻说：“是我是我，请不要叫这个外号。” 疑点解除，他又在眼镜下看了一眼眼前的别墅主人，确定对方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社恐。 就像茧女，研究团队是认可“‘小朋友’有点社交恐惧症”这个分析的。 “我报名了志愿者，分到你们这个小区，”井星凯迅速解释，“没事，等中小学开学后不是要搞一次全市避难演习吗？为了演习社区要做个统计，你家就你们两个人对吧？没有其他人居住？” “是的。”瑟芮法安代替勒壹回答。 于是井星凯在表格上写下了……等等，怎么写下的是“1”？ 勒壹瞪大眼睛，看到年轻警察嘴上问的两个人，登记却只做了一个人，并且完全没发现自己写错。 ……天使先生恐怖如斯。 最后瑟芮法安流畅报出勒壹的手机号码，让井警官记下。 “好，就这样，注意多打扫卫生多洗手洗澡，这是发下来的消毒液，放心对人体没有毒害，请每天对自己的居住环境消毒一次。” 井星凯说，从随身一个大黑兜里掏出一个喷雾瓶子。 喷雾瓶子没有标签没有包装，不透明的容器表面光秃秃的，看上去比刚才的勒壹还要可疑几分。 但茧女的共鸣，可以感知到其内部极其微弱，极其微弱的水银之血气息。 银桑树的培育很顺利嘛，支援各国反丧尸中还有余力搞这个了？ 瑟芮法安接过这个喷雾瓶子，井星凯当即后退几步，走下台阶。 “再见，大晚上的你们也好好休息，我去下一家了。” 可算走了，看来并没有发现他和茧女的关系，勒壹松了一口气。 ……再等等！ 卷发青年啊了一声，什么都还没能说，身边的红发天使已经意会开口。 “请稍等，先生，能否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井星凯回望，瑟芮法安继续说：“我的同居人是做雕塑和模型的，他有一个以你为灵感的作品，想要赠送——” “规定不可以收礼谢谢再见我走了！” 井星凯大惊失色，一边说一边转身跑了，一溜烟儿就没了身影。 留下勒壹和瑟芮法安站在门口。 片刻的静默后，戴了口罩的那个转头看向没戴口罩的那个。 “你……”这回绝对是故意吓人走的吧！他只打算婉约要个创作许可啊！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28节 天使先生！心是黑的！ 瑟芮法安这回依然直接理解了他的未尽之意，反问：“做完你难道不会送吗？” 可以偷偷送……然后井警官事后查出财产来源不明罪？ 勒壹卡住了。 瑟芮法安将他推回门厅，又一次转移他的注意力，说： “刚才他佩戴的眼镜，就是五星国根据曲安龙那对眼珠，研发的鳞卵侦查镜片，可以观察到鳞卵散发的特殊荧光。这样的眼镜他们已经配发给多个队伍，接下来因该会以社区登记和演习预备的理由，将苏虹市内检查一遍吧。” “哦！”勒壹顿时眼神发亮，“动作好快！” 看过红圆国的操作后，再回国真的分外感慨。 “没有深究原理，仅仅是仿制那对眼珠近似昆虫复眼的结构，明智的做法。”瑟芮法安评价，“这个国家的生产力位列前茅，花上一些事件调整车床和生产线，类似的装备很快能人手一只。” 顿了顿，他下一句话带上了一些惊奇的口吻，似乎感到出乎意料。 “还有，刚才那位警察，他应该已经是超凡者了。” *** 井星凯是五星国的第一名超凡者。 怎么看都不应该跑来当志愿者，做社区登记工作。 实际上他确实有特别任务—— 八月二十日失踪在市区内，那只被鳞卵寄生的野狗，算时间早就应该转变成丧尸狗，制造出一些动静来了。但它就是毫无消息和线索，不再出现在人们眼前至今。 市区里便这样埋了一个大隐患，如何不叫人提心吊胆。 井星凯申请了这个志愿者工作，就是为继续追查那只狗的下落。 上一次查到这个小区，却因为隔离的事被打断。于是这次他继续从这个小区查起。 他花了半天时间，和小区里几乎所有的常居人员见了一面，戴着刚发下来的“昆虫眼镜”，观察他们是否被寄生。 结果是，整个小区干干净净，常居人员也不见身上出现蓝紫荧光。 难道那只野狗只是在这个小区里虚晃一槍，进来后转头又出去了？ 如果是这样，它使了什么法子叫豆豆追踪不了的？ 或者是豆豆当时太累了…… “汪！”不满的叫声。 站在小区门口的井星凯一回头，就看到同事牵着豆豆走过来。 高大的黑背犬眼珠黑亮，不知怎么透着一股谴责的意思，好像井星凯辜负了它。 “凯哥，”同事道，“我带着豆豆在这个小区里转了三圈，别墅区就算了，西苑的高层区每一户的门口都叫几只警犬闻了，真的什么都没发现。” 井星凯蹲下，拿出块肉干给豆豆，将警犬从头顺毛摸到尾。 豆豆接受了他的讨好，低头撕咬起肉干。井星凯就保持着蹲在那里低头看狗的姿势，深入深思。 不应该啊。 那只丧尸狗难道插上翅膀飞了吗？ 同事提出看法：“有没有可能是‘小朋友’路过顺手净化了？” “那种传送来传送去的出现方法，她上哪里路过啊。”井星凯站起来说，“倒是有可能专门找过来消灭，但根据专家团队的分析，她刚出现的时候，似乎不太适应我们这里，表现出的力量没有后来强大。虽然能驱虫，但没法唤醒丧尸的意识再净化丧尸，也就说，被驱虫的野狗至少会留下尸体。” “或许是海上那次之后，再来消灭的？” “在海上事件后消灭的，就代表一只丧尸狗在城里游荡了两三天。” 没出来咬人？不可能吧？ 这个理由说服了同事，于是他也陷入困惑中。 不见的丧尸狗到底去哪里了？ 万一是被什么丧心病狂的人抓住实验，可能会酿成无法挽回的灾祸。 “接下来我可能没时间继续追查这只狗的事了，”井星凯最后对同事说，“你以后帮我多注意。” “那个传闻是真的？”同事眼睛一亮，“你要调去龙组？” “什么龙组，别拿网文对应现实，”井星凯拍了一下同事的脑袋，“是国安部新成立的特别对策行动七队，我得去参加培训。” “这就是龙组吧？防护服战神！” “闭嘴。” 两人和其他同事汇合，带着警犬上车回局里。 有“公安”二字的白车汇入苏虹市夜间的车流，一车人说段子插科打诨，好集中疲惫的精神不直接睡过去。 最近他们这些公职人员可是忙惨了，并且未来眼见也会一样的忙。 突然，一个翻看社交平台的警察皱眉叫出来。 “花旗国有人拥有了喷火的超能力，在一起枪击案中救下了一个孩子。现在花旗国总统在脸书上称赞这个超能力者是本土的第一个英雄，花旗国的第一个英雄，蓝星的第一个英雄，属于人类的英雄，真正的英雄，更值得信赖的英雄……他什么意思？” 强调第一个，明里暗里表示茧女的非人身份，每句话都在针对，并非人类，不出生于蓝星，不是蓝星本土的…… 当然也不是花旗国的，所以不值得信赖。 他有病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夹子！ 赛博那篇的成绩太惨了，虽然我玩梗真的很愉快……总之希望大家订阅支持！谢谢！ 第26章 银桑树（23） 花旗国总统的发言其实没什么。 他只是个风向标, 有什么的是他所在的国家，所在的党派，所在的党内派系, 所掌控的新闻媒体。 以及回和他在某件事上站在同一阵营的其他国家……呃, 是站在同一阵营的欧洲国家新闻媒体。 举个例子, 就是米旗国之类。 在井星凯带着行李抵达这次培训的基地, 于检查关卡等待，所以翻出马上要上交的手机，看看消息的时候，国际上有点影响的国家, 都已经推出了自家的超能力英雄, 各轮宣传跟上, 眼看就要力比超人绿巨人，脚踢月亮拳打太阳了。 ……月亮和太阳做错了什么呢？ 而且有几个国家推出的英雄明显没有超能力, 飞起来救猫咪靠的是外骨骼装甲设备，打飞丧尸的光效靠的p图啊！ 还有一些喉舌媒体，毫无根据地做战斗力对比，分析茧女——他们起名叫水银蛾魔女——的弱点，分析自家英雄的强悍。 反正言里言外的意思，都是“茧女很厉害，但她巴拉巴拉巴拉，我们的安德烈/汤姆/伊万则要巴拉巴拉巴拉巴拉，虽然他们并没有对战过，但如果打起来, 最后获胜的一定是我们的安德烈/汤姆/伊万……” 啥玩意儿？ 茧女又做错了什么？？ 你们就看准了人家小姑娘根本没工夫和你家安德烈/汤姆/伊万计较, 才这样硬吹吧？？？ 井星凯差点在检查关卡这里摔手机。 “井警官？”背后传来诧异的声音。 井星凯调整表情, 回头一看, 见到一个……呃，说不认识确实不认识，但并不是没见过的人。 是半个月前，代表官方和茧女接触的苏虹市外事办女性工作人员。她和茧女的交流视频后续播放过多次，作为研究茧女的素材保存，井星凯也看过，记住了她的脸。 这位苏虹市外事办女性工作人员也带着行李，一副要在这个基地住上几天的样子。 但这次来参加培训的，应该只有本身是公职，或刚加入公职的超凡者？ 井星凯稍稍吃惊，下意识探究询问：“你也……？” 苏虹市外事办女性工作人员，二十七岁，因为笑容亲和适合同孩子交流，选中成为首个进行“第一类接触”的职业外交人员。 ——觉得自己已经名留青史，接下来可以用这功绩努力往上爬，完成梦想，成为国家外交发言人的伊喆茹，朝井星凯露出一个说高兴不算多高兴，说苦涩但也算不上苦涩的笑容。 唉，她叹息，构思好的未来职业发展，现在可以说是完全作废了。 “嗯，官方说法是觉醒了超能力？”伊喆茹伸出手，“虽然我也不知道这能力具体怎么来的，不过以后就是队友了，叫我小伊就行。” “井星凯。” 知道自己最近在内部人士中有多出名的年轻警察同她握手，两人一起过了检查，路上分别，前往不同的宿舍。 午休过后，这次调入新成立的特殊对策行动七队成员集合起来。 人数比井星凯想象得少，以五星国庞大的人口基数，加上他总共就选出了四人。 没有什么时间可寒暄，教官上来就是负重体能训练。 这也理所当然，虽然可供研究的样本不多，但目前所有样本都支持一个结论——超能力者并没有精神力这样的蓝条，他们使用超能力只看体力。 体力充足时，精准度到精细度都能做到极高，可一旦陷入疲惫，超能力就会和手脚一样发虚发软，打歪弄错。 既然这样，在没有更多理论能指导的时候，就只能靠刷熟练度做到最好。 像熟能生巧的匠人、混迹战场的老兵、睡着了也能背出教案的老师，做到即便大脑疲惫无法指引超能力，也可以靠本能和肌肉记忆去反应。 再加上科学家专门来教导和能力相关的理论，白天训练体力格斗槍械甚至驾驶——驾驶类别包括飞机——晚上学习各种理论还要考试，即便基地伙食营养再好，四人也感到自己一脸菜色。 主要是学理论学的。 偶尔的闲暇，他们谈论起各自的能力。 “一开始是用语言安抚情绪，”伊喆茹说，她脸上菜色不太重，可以上外交学院的人学习能力都挺好，“但你们也看到了，老师们觉得这种用法很浪费。” “安抚情绪……？” “难道是为了？？” 七队里的另外两个队员立刻反应过来，想起了他们对伊喆茹最深刻的印象。 “是这样，”伊喆茹无奈耸肩，“那次接触后，我回去就一直在研究下一次接触该如何更好的交流——虽然不一定轮到我上，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嘛。因此，虽然我没有结婚的计划，却学习起了儿童心理学……然后就觉醒了。”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29节 “好简单的觉醒方法。”队伍里最年轻的新兵蛋子，也是除井星凯外的另一个男性评价。 “听上去应该去当幼师啊，”队伍里除伊喆茹外的另一个女性则道，两眼发直感慨，“怎么开发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果然是科学家太病态了。 “队长呢？”新兵蛋子广冬转头问。 差不多要内定这只小队队长的井星凯扶额。 他脑子里面，全是昨晚几个老师给他算的坐标系，只感觉东南西北好像一圈麻将在他头顶打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队友在说话。 “那个狙击手……”井星凯皱起眉低声说。 关键词一出，另外三人都提起了精神。 自从五星国东海毒枭绑架直播事件后，茧女每次出现都速战速决，有时候甚至会出现只看到水银之血，看不到她人的情况。 民间许多人以为这是茧女厌恶无底线跟拍的记者媒体，所以躲起来了。实际上，就五星国情报人员对茧女几次战斗的现场进行的勘察，他们发现了多次凭空出现的攻击痕迹。 就像渔船上那次一样，子弹、爆炸或者毒物，突然出现在茧女身边，要不是她的同伴反应快，及时传送走了茧女，茧女绝对要重伤一两次。 是的，目前主流认可的分析，是茧女没有传送能力，掌握这个能力的，应该是她某位同伴。 井星凯庆幸她有这样靠谱的同伴，茧女救了他，某种意义上也救了他弟弟，虽然两人只对话过两次，但在井星凯心中，茧女就和他的小妹妹差不多。 而渔船上，那枚狙击弹，可以说是在井星凯面前，轰入茧女胸口。 当时他手上还抓着茧女交过来的眼珠，可以帮助他们观测到鳞卵的眼珠。 小女孩全心全意为了蓝星人类着想，下一秒就在他眼前被刺杀。 陡然间的无力感，更甚过去任何一次。 井星凯因此觉醒了。 “一定要抓住那个狙击手才行。”井星凯答非所问，站起来道，“时间差不多，走吧，去操场集合。” “哎？”广冬为这个话题大漂移的程度震惊，“队长你不想说就不要留钩子啊？” “……” 可是说这种心历路程难道不会羞耻吗？ 广冬你和明澄漫一样，只追着别人问，完全不提自己是怎么觉醒……所以你自己也觉得很羞耻对吧！ 只有伊喆茹这样的社交牛逼症，才能光明正大地说，自己是因为研究儿童心理学觉醒的。 井星凯心累地带着队员回到操场，却看到应该再晚些到的教官大步走来，对他们挥手。 “情报人员搞到了一份资料，你们应该看看。” 他们便又回到教室，拉上窗帘，教官打开电脑，投影仪清晰地放出一段视频。 “这不是……花旗国那个安德烈？” 井星凯只瞥了一眼就认了出来，即便这些天不能上外网，他作为刑侦人员的眼力依然在，还记得检查关卡翻看到的照片。 “安德烈·皮特曼，”教官介绍，“你们应该也认识，他是花旗国目前营销吹捧的英雄，原本是一名退役无业军人。” “难怪会被推，”广冬嘟囔，“中年男性白人没有工作，这不就是花旗国平民英雄模板？” “别说话。”井星凯头也不转呵斥他。 曾经的警察，已经看得全神贯注。 安德烈·皮特曼的能力是喷火，至少他的官方资料是这么写的。而这份视频的内容，开始于一个军方测试场地，场地中至少一个小队的人，在围攻安德烈·皮特曼。 应该是一场内部训练，却用的真枪实弹。 面对枪林弹雨，安德烈直接化为燃烧的火人，他不断投掷出火球，然后在不同的火球中闪现，将围攻他的小队队员一个个制服。 最近在能力开发上绞尽脑汁的伊喆茹脱口而出： “花旗国是怎么帮他开发能力到这种程度的？” 以前落下的基础学科研究两国有差距就算了，超能力研究大家都是刚起步，花旗国给这个安德烈开挂了吗？ 一个喷火的能力，开发到这样攻防一体，闪避也不缺？ 她认真思考，感觉自己这边四人合体，才能在面板上和人家媲美。 教官说：“你们今天的作业是针对安德烈·皮特曼在这份视频表现出的力量，分别做一份团队作战方案和个人作战方案，两天后交给——” 几人腕间，进入基地后配发的智能手表响起嗡鸣，打断了教官的话。 教官也低头看自己的手表。 他抬起头说：“你们有新任务。” 座位上的四人立刻起立，听教官道：“浙省毒品研究实验室里，保存的那唯一一只丧尸狗，本要在今天转移到新建立的鳞卵生化实验室去，但转移过程中，这只狗失踪了。” 井星凯直接愣住。 “……又失踪？？？” *** “嗯？” 怎么了天使先生？ “五星国这边出了一点纰漏，但优先解决你正在处理的事。” 哈，待会儿还要赶一班吗……明白了。 头戴白色防弹头盔，身穿白色防弹马甲，下身雪白裤裙的茧女，这回站在了江户晴空塔下。 作者有话要说： 勒壹：确实杜绝了裙底偷拍。 勒壹：但因为换了装扮，连时尚记者都来拍茧女了…… 勒壹：这个世界就没有社恐的活路吗！ 第27章 银桑树（24） 怎么说呢。 勒壹还以为自从上次江户塔的事情后, 红圆国会封闭市内旅游景点，杜绝人群聚集一段时间的……结果竟然只是关闭了江户塔，其他景点照常开放吗？！ 要知道, 新型鳞卵的传播, 目前看上去规律近乎随机投放, 直到病发猝死转变丧尸前, 没有任何肉眼能观察到的异状。 现在是九月中旬，江户塔事件过去不到半个月，五星国在上个星期的全国性避难演习后，对外开放了虫镜——即根据曲安龙那双眼珠研发的鳞卵荧光观测道具——的出售, 国内则要求进入公共场所必须通过虫镜的检测。 但红圆国连暂时关闭景点都没有做, 新闻里花了几个亿红圆币买的虫镜和银桑树衍生产品也见不到, 勒壹的内心不得不说有几分无语。 如果茧女会说人话，他指不定现在就下去拉一个记者, 对着镜头发出质问…… 呃，果然还是做不到，脑内构思一下画面都觉得很可怕了。 难为情的勒壹当然不知道，即便他鼓起勇气，突破自我，成功在记者和镜头的面前发表了质问，红圆国官方也有话要辩解。 国际经济形势低迷，红圆国的经济形势更低迷。上次大流行过去没几年，他们好不容易才抓住了旅游业这根复苏的救命稻草挽救经济，在各国, 尤其是在五星国买的文化旅游营销还没回本呢, 怎么可能关闭景点！ 最多呼吁一下民众注意不要聚集, 到底要不要下禁令和暂时关闭景点, 内阁和国会至少还要再开会半个月！ 至于购买的虫镜和杀虫药品，托就是邻国的福，五星国那边收到钱后很快就运送来了。但送来的东西该如何分配，怎么也得开几个会，用传真机制造许多废纸……不是，是各部门交流诸多意见后，才能慢慢发放下去。 等具体发放到江户各景点的售票处，还要再过一段时间了。 这期间万一出了什么事…… 不是有茧女吗！ 加油啊茧女！我们都是你的忠实支持者！叫自卫队去打丧尸又要耗费武器，又要给牺牲的士兵抚恤金，但交给茧女就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了。 为了红圆国的经济不要雪上加霜，茧女大人干巴爹！ 勒壹前段时间在社交平台上刷到这些来自红圆国的言论，直接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特别是还有红圆国的公司发公告，想要向茧女购买个人形象的版权，制作同人周边出售的…… 啧，脑子这么活络，为什么会经济不好呢？ 但现在勒壹只能将满心的槽意憋进肚子，皱眉打量夜空下的晴空塔。 这座世界第一高塔，世界第二高人工构造物，总高度六百三十四米的庞然大物，通身被金属骨骼交织包裹，可以形容为细长的圆锥形状，犹如一根长槍笔直刺入天空。 “长槍”上端，两个接近环形的凸起，正是三百五十米处和四百五十米处的两个展望台。 四百五十米处的展望台，称为天空回廊的那个，是这次丧尸爆发的起始点。 虽然地点不同，过程却几乎在复刻上次江户塔事件。 但不像上一次要赶两班，江户塔是第二班。这一次晴空塔变成第一班，勒壹到得比上次快得多。 茧女出现在晴空塔下时，塔中的观光者尚未完全撤离……倒是不少记者已经赶到。 还有晴空塔运营公司的一位管理人员，带着下属飞奔下来，扫视慌张拥挤的人群。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晴空塔入口不远处，晴空塔吉祥物雕像旁边的茧女。 “茧女大人！茧女大人！请往这边来！” 他毫不犹豫对茧女使用了堪称中二病的敬称，一边招手一边喊：“劳驾这边，已经为您空下了一座电梯！您可以搭乘电梯迅速抵达展望台！” 勒壹不会几句日语，茧女却听懂了这段语言。 大抵是直接倾听死者活人意念的天赋，叫勒壹为夸张的敬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听到有电梯，他还是违抗着自己的抵触感，直接从人群上空飞向那位管理者。 ……没办法，电梯快一些，个头差一点一米四的茧女是个小短腿，即便踩着钢筋飞奔恐怕也不会电梯快。 一飘起来，她个头再小也变得醒目了，从底层购物区撤离的观光客们，哪怕在跟随人流奔跑，也忍不住抬起手机，对着飘逸银光的女孩咔嚓咔嚓。 勒壹竭力将他们想象成西蓝花胡萝卜和土豆，就像当初他毕设展览上做的那样。 一脸殷切的管理人员则跟随他发型，想象成鸡蛋。 鸡蛋管理人员在茧女落到他面前时，就做出引导的姿势，给茧女带路。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30节 他的下属已经在人流中开出一条小道，叫茧女可以飞快进入塔中。 如此逆着人流来到晴空塔电梯前，可以看到四台向上的电梯锁定了三台，另一台没有锁定的电梯，就停在这个楼层，里面有一名工作人员保持电梯门敞开，等待茧女。 这也代表……只能凭借电梯上下的展望台内，观光者没有任何能够逃生的道路。 勒壹没有犹豫地跑进电梯。 鸡蛋管理人员驱赶走了那名维持电梯敞开的下属，自己跟进来，亲自为茧女操作电梯。 ……其实我会用这个，勒壹来不及用跟随身侧的一团团水银之血变字——主要是不会变红圆文——电梯门已经关上，喷气机般上升到两百多米。 不断向丧尸们靠近，鸡蛋管理人员脸上看起来还镇定，扶住电梯栏杆的手却在颤抖。 玻璃电梯可以向外望见江户的夜景，林立的高楼大厦交织出浑浊的光亮。勒壹瞥一眼就收回目光，水银之血在茧女身后铺展开，如一层膜将电梯内部覆盖。 封闭的电梯内，又用水银之血封闭了一遍。 茧女的共鸣轻微起伏，她似乎回忆起了茧中的环境。 勒壹这么做是为了防止狙击，或者任何可能凭空跳进电梯这个小盒子里的攻击。 动作熟练，仔细说起来都是泪。 瑟芮法安在他耳边提醒：“这次江户晴空塔上的丧尸爆发事件，有很多不对的地方，契约者，你应该明白。” 明白的，这大半个月来的零星丧尸爆发事件，看似全球随机出现，实际上并不是随机，对吧？ 并非上帝在掷骰子，而是蛾母在掷骰子。 曲安龙已然倒毙，他位于三色白星国的基地，也经过了多个国家军方的扫荡。 三色白星国政府自然提出了抗议，但这个国家军阀林立，统治混乱的现状，其他国家哪敢叫三色白星国自己处理。 从曲安龙那里流出的鳞卵，五星国一份，后面紧接着爆发丧尸的花旗国一份，扫荡曲安龙几个基地和种植园的国家或许有收集到，但不会有其他传播链了。 在花旗国后，每一次鳞卵隐蔽出现，寄生人体，然后爆发，都是蛾母亲自在选择，亲自在试探。 考虑到这样的真相，晴空塔和江户塔在定位上就太过重复。 红圆国的政府反应很僵硬？ 至少有政府，也有在做出努力，即便这个努力是“我们选择抱超级英雄的大腿”，总比勒壹这段时间去过的，一些没有政府的地方好。 江户是人口密集的超级大都市，如果丧尸完全爆发，事情可能无法挽回？ 该怎么说呢，即便丧尸在江户全面爆发，继而蔓延红圆国全国，红圆国也是一个四面环洋的岛国…… 江户塔后小半个月里，蛾母没有继续选择红圆国做试探，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红圆国仅仅是发达国家里最摆烂的那个罢了。 可蛾母继续选择红圆国的江户，并且并非偶然地选择了晴空塔，那祂就一定会额外再做些什么，不然难道是在给茧女送人头？ 我会保持警惕，勒壹在心里说。 “一定要小心。”稚嫩的声音回响。 “不仅要小心蛾母，”瑟芮法安叮嘱，“更要小心梦魇。” 电梯在这一刻抵达第一个展望台，晴空塔的天空甲板。 勒壹做手势，比划示意，叫鸡蛋管理人员退到电梯的角落里。 其实不用提醒，他已经躲到最里面，声音颤抖地提醒茧女：“通往四百五十米天空回廊的电梯在另一侧，请恕我无法继续跟随，电梯使用方法像我刚才做的那样即可。” 戴防弹头盔，穿防弹马甲的女孩轻轻点头。 他看到电梯门下一刻滑开，在可爱女孩做出动作前，铺满电梯的水银犹如瀑布向门外泄出。 传进电梯的嘶吼声顿时变轻，茧女走出电梯，挡在电梯前，以免丧尸漏过，直到电梯门再度合上，才继续前行。 接下来发生的，鸡蛋管理人员没法看见。 几乎一步踏入炼狱的勒壹面不改色闭上眼睛，凝练成小刀的水银之血，则睁开一双双红眸。 不消一分钟，解决掉天空甲板这一层丧尸的勒壹，抵达展望台的另一侧，打开通往天空回廊的电梯。 从地上坐电梯到天空甲板要五十秒，再从天空甲板坐电梯到更上一层天空回廊，是三十秒。 站在血迹斑斑的电梯中，勒壹抬头看显示电梯高度的小屏幕。 三百八十米，四百米，四百二十米，四百四十米。 没有减速。 感觉不对的他歪了歪头。 四百四十五米，这是天空回廊的入口高度，但电梯没有停下，且还在加速。 四百五十米，五百米，六百米。 呼吸之间，电梯高度已经超过了晴空塔的高度，抵达七百米！ 瑟芮法安的提醒，慢了一拍。 “契约者，你进入了规则扭曲的噩梦，小心梦魇。” 作者有话要说： 岛国真的还在用传真机办公，好可怕…… 第28章 银桑树（25） 唔, 很好，至少通讯没出问题。 虽然勒壹不擅社交，不喜欢对话, 但单独一人困在恐怖片般的电梯里, 还断开了和……呃, 和同居人？和朋友？总之, 断开了和人的联络，这场景的可怕之处，可以和叫勒壹当着无数人的面上台领奖媲美。 稍等，回忆起曾经的领奖经历, 他突然觉得现在局面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勒壹一番心声回荡, 在他开启茧女共鸣后能听见他心声的瑟芮法安, 不由陷入沉默。 恢复镇定不是因为和他的联络没断，而是对比下感觉不到太恐惧了么…… 哪里, 联络没断当然也安抚了勒壹的情绪，提前预料到会出意外的天使先生，早就准备好了辅助联络的事物，着实叫人安心。 防弹头盔和防弹马甲中，都编入了瑟芮法安的羽毛，既能增强防御，必要时还能维持通讯。 当初红发天使拿出他的羽毛，勒壹还思考了几秒要不要昩下，比起拿去防弹，当然是用来做勒壹将来一定要搞的天使雕像配饰更适合。 不过当着瑟芮法安的面, 主要是当着洞察秋毫天使之君的面, 勒壹一时想不出什么能真能昧下材料的手段, 最后只能气馁地将天使羽毛, 编入头盔和防弹马甲中。 昨晚两样东西做好，今天就起了作用。 分明只是看出错漏所以有条不紊地安排了后手，紧要关头看起来却像是未卜先知了。 天使先生，真厉害。 甚至有点难想象，伊勒瑟芮这个世界是怎么输的了。 这直白的夸奖并未回响在勒壹的心灵中，作为社恐，这段时间下来他最先掌握的技能，就是屏蔽自己的思考结果，不让自己的想法全灌到瑟芮法安那边。 红发天使对于另一边时不时空白心声不发表任何评价，此刻只继续提醒： “使人进入噩梦正是梦魇的权能，这一点种下红蜀葵时便已向你说明。契约者，你应当还记得，脱出噩梦的办法。” 没错，既然知道梦魇也在准备降临，勒壹早就背下了相关资料。 梦魇并非伊勒瑟芮的谁堕落后擢升的蠕虫化身，祂来自一个既不是伊勒瑟芮，也并非蓝星宇宙的世界，一个已经被蠕虫之主吞噬的世界，在那个世界，曾经的祂是正正经经的梦神。 但现在的祂，只是噩梦深处的梦魇。 根据伊勒瑟芮那边挨打挨出来的经验，要对付噩梦，得先确定这是个什么样的噩梦。 梦境千变万化，梦境不可理喻，但梦境总有源头，可能是人脑深层意识中的一个偶然念头，又或者是压力的象征，欲.望的渴求。 现在这个噩梦是…… 脑内冒出无数意识流象征和心理分析的勒壹睁开眼，又闭上眼。 化为一把把锋利小刀的水银之血悬于电梯上空，镜子似的亮银刀面上，无数双红眸眨动。 比起所谓恐怖片电梯，从蛾母那边遗传了克系才能的茧女，看上去才像那个恐怖片的boss。 此刻电梯高度九百米。 她的声音响起在幽冥的彼岸，道： “这个噩梦是，无法赶到的英雄。” *** 鸡蛋管理人员……东屋铁道负责运营晴空塔的总经理，因为明显的秃头基因，虽然才四十多岁还能称为青壮年，却一副早衰模样的梶贺隆明，此刻就在电梯总控室急得团团转。 在勒壹看来，他进入的电梯不仅已经上升到了超过晴空塔最高高度的地方，并且还在不断加速中，再跑一会儿，他就能完成“五星国第一个登月的人”这个成就了。 而在梶贺隆明看来，电梯应该是卡在了天空甲板和天空回廊之间。 坐电梯从天空甲板回到地面同样只要五十秒，但茧女解决整个天空甲板的丧尸同样不消一分钟，差不多他刚回到地面还没喘口气，茧女就已经站在了前往第二层天空回廊的电梯前。 保安监控室里，可以看到电梯前，小女孩抬头寻找摄像头的脸。 电梯总控室自然早早将电梯停在这里，等待茧女来到。 虽然梶贺隆明和茧女说了电梯操作方法，但异世界人茧女能不能弄懂是个未知数，电梯总控室里他的下属打算等茧女进入电梯，就在总控室直接操作电梯上行。 却不想，茧女还没进入电梯，总控室里所有电脑突然屏幕闪动，先是跳出鲜红的“紧急故障”四个字，下一秒电光闪烁，直接蓝屏，刷出一排排码农来了也看不懂的混乱代码。 于是梶贺隆明刚喘了口气，就给拉到了电梯总控室来。 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秃头男人的脸色刹那变得比墙纸还白，仿佛看到噩梦成真。 梶贺隆明这些天是真的在做噩梦。 江户塔已经出事，无论是政府还是晴空塔所属的公司，却依然开放景点，放任人群聚集。那么，做噩梦梦见自己负责的晴空塔，和江户塔一样出事了，是压力下的理所当然吧？ 他知道政府已经向五星国购买了防虫物资，东屋铁道也同样购买了物资，甚至他本人也找渠道购买了物资——五星国向数个出现丧尸的城市发放的防虫喷雾，有人领取后自己不用挂在网上倒卖，被其他国家的人炒出了高价——但比起走国家渠道快速送到的红圆国政府的物资，公司的物资排在了后面，他个人购买的防虫喷雾更是还没通过海关。 那要怎么办？祈祷噩梦中的场景不会出现吗？ 梶贺隆明可不知道近来一次次的丧尸爆发事件是蛾母在试探，他只觉得这随机降下来的灾难，随机到晴空塔上也有很大可能。 既然拿不到防虫物资，那至少，至少得，做点其他的预备。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31节 唯一可以倚仗的，只有茧女。 将江户电视台拍摄的《飒爽一击！水银蛾魔女江户塔大作战！》特别节目看上数十遍，梶贺隆明根据晴空塔的情况，做出几个预案，甚至训练过下属进行演习，才能做到茧女出现时，一行人训练有素将茧女迎入晴空塔。 救援前不得不浪费的时间已经缩减到最短，只要丧尸没有从晴空塔扩散到市区内，茧女成功赶到天空甲板和天空回廊，最少能得到一个较小的伤亡数字。 没法阻止第一例丧尸爆发的话，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再之后必然会有的暂时关闭晴空塔……那总比继续提心吊胆好！ 对，只要茧女成功赶到…… 看到电梯总控室里的一片混乱，梶贺隆明摇晃了两下，要不是一边的下属看到立刻搀扶起，西装革履的秃头男人说不定会直接摔在地上。 该怎么办？ 距离茧女登上前往天空回廊的电梯，已经过去了一分钟。 天空回廊电梯门前的监控，仍然没有拍摄到电梯门打开，没有拍摄到茧女出现。 *** 噩梦出现了变化。 已经飞到两千米高空的电梯，开始电线滋啦滋啦冒火花了。 “是噩梦的主人心态导致噩梦变化。”瑟芮法安解释。 这电梯应该不会爆炸吧？勒壹则在深思。 噩梦有很多种，混乱到毫无逻辑的噩梦是一种，有逻辑的噩梦则是另一种。“无法赶到的英雄”是有逻辑的噩梦，扭曲的规则体现在晴空塔无限拔高，电梯上升的通道永远见不到尽头，再来一个电梯因为超负荷运转直接爆炸了，好像也不是不行。 正因为这规则也扭曲了空间，瑟芮法安是无法帮助勒壹直接脱离的。 必须找到规则上的漏洞，然后找到噩梦主人。 噩梦主人同样也在噩梦中，现实里做噩梦的他，在梦中会有他对应的身份。找到漏洞再找到这个噩梦主人，向噩梦主人证明这只是个梦，使他醒来，这是最安全的脱离噩梦方法。 但堵在电梯里，上不去也下不来的勒壹，明显是没法去寻找噩梦主人的。 即便他隐隐猜出鸡蛋管理人员可能就是噩梦主人，也无法改变这个现状。 一直被困下去，就永远没法回到现实中了。 最坏的结果就是这个，好在勒壹并非是什么孤身一人的蒙面英雄，他的队友瑟芮法安可以在现实中找到噩梦主人，改变他的情绪，消解他的紧张，使噩梦自然消散。 这个办法唯一的问题，就是瑟芮法安会暴露。 不行，天使先生是最后的底牌，至少要对标蠕虫之主吧，绝不能在如今面对蠕虫化身的时候就暴露。 那么，还有一个办法。 “既然规则确定，是无法赶到的英雄，或者说，是无法赶到的茧女，”勒壹说，“那我不是茧女就可以了。” 即便是蛾母或者梦魇，也不知道茧女只是一个蓝星人用共鸣变身成的，只要他解除共鸣，噩梦的规则在他身上不攻自破。 “……你仍是英雄。”瑟芮法安说。 我哪里能算啊，何况这应该是鸡蛋君的噩梦，不认识我的鸡蛋君不认为我是英雄就行。 “解除共鸣，你自己的真正身份可能暴露。”瑟芮法安提醒。 嗯，天使先生，会保护好我的，对吧？ “我，会……” 红发天使似乎有未尽之意，但勒壹听到这两个字，只当是对方同意，干脆利落地解除共鸣。 水银之血和茧女一起消失，戴着防弹头盔，穿防弹马甲的卷发青年，紧紧抿着唇，站在血迹斑斑的电梯内。 电梯上方的小屏幕中，爬升到三千米的数字陡然跳回四百米，然后缓慢爬升中。 他离开了噩梦，只要进入天空回廊再变身，就可以解决晴空塔这边了。 瑟芮法安毫不犹豫切断的晴空塔内的监控电路，以免勒壹留下痕迹。 ……幸好这回是搭载电梯前往丧尸爆发处的，若是像江户塔一样，踩着包裹建筑的钢骨架飞奔，刚才茧女怎么也爬不上去的一幕就会引起外界惊慌，更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解除变身。 他扫一眼噩梦主人，尽管梶贺隆明和其他晴空塔的工作人员酝酿了这场噩梦，他们做得预案却真正帮到了勒壹，也帮到了他们自己。 红发天使保持冷静，继续观察这颗星球上的种种情况。 在五星国浙省省会菏庄市，井星凯的队伍已经找到了那只逃跑的丧尸狗。 无法直接注目那只丧尸狗的瑟芮法安，和后方指挥人员一起，看着小队随身记录仪拍摄到的画面。 只看画面一眼，红发天使就微微皱起眉。 有些不对。 这只狗是…… 蛾母降临通道！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的时候为确定没搞错，搜了一下我国登月的资料。 十九明明记得我国还没有登月的航天员，却搜到好多说“杨利伟是种花登月第一人”的网页…… 陷入震惊，难道十九跳跃了世界线，却保留了上一条世界线的记忆？？？ 第29章 银桑树（26） 无法赶到的英雄。 即便成功赶到晴空塔的天空回廊, 避免蛾母子嗣在巢穴中破茧而出，也赶不上五星国菏庄市的蛾母降临。 梦魇在充满恶意地低语，比起蛾母逆改生死的暴力直接, 祂表现出的个性, 更喜欢嘲讽反抗毁灭的人。 叫人在噩梦中不能醒来, 叫人以为得见曙光, 却发现曙光是即将熄灭的烛火，周围是永恒的黑暗，欣赏反抗者崩溃的姿态，是祂极爱做的事情。 现在嘲讽的是同事的女儿？ 那岂不是更好.jpg 祂们必然会合作, 瑟芮法安早知道这点。实际上他一直注意着这颗星球上所有可能成为蛾母降临通道的人, 预防着祂们声东击西, 却没想到，着实没想到, 蛾母蛰伏起来等待的降临通道，会是…… 会是一只狗。 红发天使在《星海》前抬手扶额，他依然感觉自己有点反应不过来。 只有智慧生命能成为蠕虫化身降临现实的通道，但光是智慧生命，并不能成为蠕虫化身降临现实的通道。 如果蓝星上所有人都能成为蠕虫化身降临现实的通道，瑟芮法安也不用想在蓝星宇宙给蠕虫之主添堵了。比起盯梢蓝星上七十八亿人，再加蓝星宇宙里其他几个出现了智慧生命的星球，他还不如作为伊勒瑟芮仅剩的幸存者，带着玫瑰花苗世界树在虚空中有多远跑多远。 想成为蠕虫化身的降临通道，除了必须是智慧生命这个条件外, 还必须杀死过其他智慧生命。 已经杀死过很多人, 或者能够杀死很多人。 曲安龙杀死过很多人, 他卖出去的毒品杀了过更多的人, 虽然称不上这颗星球上最有权势的那批人，但他足够成为通道。 按照这个条件筛选，掌握核武器按钮的几个人，瑟芮法安有重点关注。 现在蛾母选中的通道出现了。 是一条狗。 瑟芮法安：“……” 即便是勒壹眼里泰山崩于顶也不变色的天使先生，此刻也觉得稍有些思维混乱。 哪怕他很快意识到，这只狗为什么满足条件——按照蓝星的环境，携带鳞卵和脓血蚕虫的丧尸犬有能力制造很大伤亡，概念上确实能够杀死很多人。至于理解环境，解构环境，改造环境的智慧生命，蛾母可以在制造通道时帮这只狗提升智力。 最后一个条件。 它要想杀死所有人……杀死在眼前的，杀死不在眼前的，所有生命。 痛苦。 被折磨。 同伴消失。 另一个同伴死亡。 无法理解这些用两只脚走路的大型生物，无法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 注入到体内的驱虫药物很痛。 痛苦，被折磨，濒临死亡。 有个声音在循循善诱，它不像是那些有资格成为通道的人类那样知道了曲安龙的下场，对虚空传来的声音抱有警惕。 于是它做出了决定。 于是瑟芮法安也做出了决定。 *** 幺洞拐基地，正是新成立的特殊对策行动七队这次接受培训的基地。 这个基地在最近小半个月里一直在进行改造，等改造完成，要来接受培训的就不仅是井星凯伊喆茹这样的觉醒者，还有有普通的特种作战部队。 主要训练项目是觉醒者和普通部队的配合作战。 花旗国的那个安德烈·皮特曼很强，他的能力开发完整，攻防一体，化身火人后闪避和生存能力也大大升高。 但说到底，防御很强，会比坦克和战车强吗？ 攻击不错，但火球杀人和子弹杀人……甚至一把小刀杀人没有区别。 除非超能力觉醒者能手搓核弹或黑洞，不然他们在杀伤力上无法和现代军事火力比较。 至于对付丧尸，像生产麻醉弹那样，生产银桑树浓缩汁子弹，然后用这些子弹对丧尸进行远程压制，难道不比超能力者上去肉搏好？ 能远程火力解决就不要近身！ 能花钱解决就不要用人！ 五星国目前的丧尸爆发应对方针，可能会叫一些红圆国人羡慕哭吧。 特殊对策行动七队目前的定位，其实是一支更偏向民众救援的特殊作战小队，要灵活，要擅长应对各种环境。 真正想攻击敌人，比起丢火球不如上一发导弹，但要如何在能预见的未来诸多灾难中救下更多人，才是井星凯这个小队学习和研究的目标。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32节 所以井星凯四人参与了这个找狗任务，分配在他们身上的任务却不是找狗，而是要在丧尸狗可能导致的灾难里，做好救援准备。 也就是说，他们位置在整个搜寻范围的中圈靠外，一旦出事，就要分头行动对整个区域进行救援。 结果井星凯和广冬下车去丢弃今晚晚饭生产的垃圾，一抬头就看到垃圾桶边上，一双红亮发光的眼睛。 这是一条僻静的十字路口，垃圾桶树立人行道上，一边就是散发淡淡白光的路灯。 剃掉了毛的丧尸狗站在垃圾桶投下的阴影中，注目过来的视线叫人毛骨悚然。 广冬下意识举起双手，做张开的动作在身前。 井星凯也抬起左手，五指虚张，食指指向垃圾桶边安静的丧尸狗。 他另一只手按在耳机上，低声道：“幺洞拐，凯旋发现目标。” 凯旋是井星凯的代号。 幺洞拐基地远程指挥这支小队，配合菏庄市搜索队伍的行动。但基地指挥大厅里的人显然也没料到，井星凯他们竟然直接撞上了目标丧尸狗。 懵了片刻后，还是基地负责人，一位大校下令。 “盯住目标，等待支援到来后配合抓捕。” “明白。” 记录仪拍摄到的画面出现在指挥大厅的屏幕上，后方人员隔着屏幕和丧尸狗幽幽对视，无不感觉自己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是凯旋他们运气好吗？搜索队伍搜了一个小时了，连狗毛都没看到一根，他们却能直接撞上。” “……好吓人。” “也很奇怪，除非要聚集起来筑巢，不然丧尸无法控制自己杀戮欲。这只丧尸狗为什么只在那里看着，完全不动？” “呃，因为七队全是超能力者，它感觉打不过？” 最后说话的人，说到后面声音变低。 花旗国那边，丧尸对着坦克冲锋可毫无畏惧。还有花旗国放出的安德烈·皮特曼宣传视频里，也没见丧尸躲着那位“英雄”跑。 小声的议论里，基地负责人陷入同样的思考，但还没等他想个所以然出来，身边的副手忽然低呼： “大校，你看！” 本在直播井星凯那边情况的大屏幕，闪烁数下后，出现几行字。 【目标丧尸狗是蛾母降临通道。】 【通道已完成，完整的蛾母即将降临，祂拥有死亡光环和亡灵光环，只要出现就能让周边健康的生命逐渐衰弱，衰弱的生命直接死亡，死亡的生命则转变为丧尸，连植物都会被扭曲。】 【请立刻组织撤离。】 “你……！” 下意识想问“你是谁”的基地负责人闭上嘴。 警告的口吻有些熟悉，叫人想起之前苏虹市官方收到的丧尸警示公告。 入侵基地系统的人可能是茧女提过的“预警者”，但也可能只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乐子人黑客。 并不是没有黑客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更何况他的行为不一定不利己，说不定是受某些国家的指使。 但这几行字说明的情况，叫基地负责人必须立刻做出判断。 大校双手用力按在桌子上，手背上青筋拱起。 “……联络中央，说明情况，”他咬牙说，又拔高声音，“请问，如果你在的话，请问，蛾母的这个光环，能覆盖多广？” 屏幕上文字消失又出现。 【初降临时，死亡光环直径约三十公里，亡灵光环自蛾母为中心向外扩散，速度难以约估，并且覆盖范围没有上限。】 三十公里直径的死亡光环，如果是圆形，几乎能囊括整个菏庄市。 至于向外扩散，范围没有上限的亡灵光环……大校感觉到了一阵血压突升带来的眩晕。 这就是茧女的敌人，一个世界的毁灭者。 “如果像消灭曲安龙一样消灭这只丧尸狗……” 【通道已经完成。】 指挥大厅里不少人捂住胸口，免得自己呼吸不过来。 “中央……”大校说出两个字，停下来。 只是瞬息犹豫，他按下和前方联络的按钮。 正在等待支援的井星凯等人，听到频道里滋啦一声接通。 急促的言语响起在小队四个人的耳边。 “你们面前的是蛾母降临通道！通道已经完成！七队！进行菏庄市全市营救撤离！” 啊？ 话音落的下一秒，井星凯四人眼睁睁看到，丧尸狗像个皮袋子一样破裂开。 蛾子。 巨大的飞蛾。 简直像红圆国特摄片里那些怪物一样大的飞蛾，以超出常理的方式，挤在了不大的狗身体中，又在这一刻破蛹而出，膨胀，膨胀，不断地膨胀。 在井星凯四人面前，庞大的蛾母用自己的身躯挤满了这个十字路口。 毫不在意警戒的人类，祂爬上旁边一栋居民楼，柱子还粗的虫足戳得楼房摇晃震动。 祂在居民楼的天台上展开翅膀，高楼大厦林立的城市如一片花田，而祂是落在一朵花上的飞蛾。 月光照耀，通过虫镜可以看到，雾气般的蓝紫鳞卵，洒向四面八方。 尖叫声，哀嚎声。 呻.吟吧，来觐见死亡。 祂低下头，去看那个祂女儿似乎颇有好感的蓝星人类。 那个蓝星人类已不在原地。 明澄漫在开车，伊喆茹拿起对讲机，车顶的广播大声放出她的声音。 “朋友们！向窗外看！向声音传来的这边看！” 菏庄市的夜晚尚不深沉，八点是个还有人家刚开始吃完饭的时候。 伊喆茹的声音压低听到者的恐惧，调高他们的好奇心，让他们来到窗边。 下一秒，他们看到窗外有个穿作战服的男人，好像趴在什么透明的飞碟上？从他们的窗外飞掠过。 他们和这个男人对视。 下一秒，他们发现周围环境已不是家中，而是郊外的一片空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瑟芮法安：但，并非只有一位英雄。 第30章 银桑树（27） 井星凯的能力, 是“躲开！”，或者说，瞬间移动。 他不能瞬间移动自己, 只能移动他人, 或者他物。 如果在战场上, 他一定是那种叫人闻风丧胆的强大控场者, 他不仅能随意移动己方，也能直接移动敌方，无论是将不会飞的人丢到高空，还是直接丢出战场, 都能打断敌人的部署。 但如果用在救援上—— 井星凯会是最强大的救援者。 特别是他移动的条件, 仅需要被移动的目标在视野中。 某栋居民高楼里, 一对听到外面嘈杂声的老夫妻，颤巍巍互相搀扶来到阳台上。 他们张大嘴巴看着百米外同小区的另一栋楼天台上, 有着靛蓝色翅膀的庞然飞蛾，如刚脱出虫蛹的新蛾一样，在月光下晾晒自己，好让翅膀干燥，触角有力。 那靛蓝色的半透明翅膀扑扇着，清晰能辨认上面鳞粉深深浅浅变幻的纹路，蛾翼的外缘色泽黯淡，内缘却鲜亮到近乎发光，垂下几乎能将整栋楼遮盖，向上扬起又能轻轻刮起飓风。 呼啸狂风怪叫着穿过高楼间, 要不是这是个封闭阳台, 两个老人说不定会直接吹飞到楼下去。 但出人意料的是, 看到这一幕, 他们并没有感觉到恐惧，甚至血压都变化不大，无需去掏救心丸。 为什么呢？意识到自己应该感到害怕的两个老人，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互相依偎着，站在阳台上。 他们又听到了，那个让他们难以生出抗拒想法的声音。 “带上所有家庭成员，到这个方向的窗边来！” “哦。”老爷子转身去提挂在客厅里的鸟笼，里面一只玄凤鹦鹉正将自己的头埋在翅膀下，瑟瑟发抖。 等他再回到阳台上，无论是他还是他妻子，都意识到，那个一直在呼喊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他们下意识循声望去。 什么都还没看见，周围场景骤然变幻，轻微的眩晕感后，手拉手的老爷子老婆子，茫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满是人的地方。 周围全是和他们一样茫然的人…… 甚至茫然的猫猫狗狗。 鸡飞狗跳，孩啼猫叫，夹杂混乱的喇叭高喊。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送了这么多人过来！” “城里出事了吗？！这个绑定了传送点的地方不是只一个预备方案吗？！” “上面怎么说？！” “快将人疏散到别的地方去，这里还在源源不断传送人过来！再继续下去就要有踩踏事故了！” 井星凯的瞬间移动，目前开发出两个方向，一个是绑定了传送点的长距离移动，但这个绑定的传送点，也必须是距离他本身所在的五十公里内。 另一个是短距离移动，只要在视野内，某个大小和重量下的物体与生命，他可以随意移动。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33节 随意移动的范围同样局限于视野内。 这个视野内，当然不是指他赏月时能将人移动到月球表面去，必须是他看得见人的位置，即便距离远到人缩成一个小点，这姑且也算视野内，但如果远到根本看不到人，他也没法将人移动。 这段时间，井星凯主要的训练内容，就是不要将人移错位置。 训练很有成效，等在绑定传送点广场上的工作人员此刻全蒙圈了。 虽然他们等在这里，做了会有人转移过来的预备，心态上却没有真的做好会有人撤离过来的准备，或者说，没有做好会有这么多人突然转移过来的准备。 看到这个市郊工厂之间的广场，短短几十秒几乎叫男女老少填满，工作人员们比突然从家中来到这里的民众们还茫然。 互相间的沟通也很不顺畅，因为周边太过嘈杂，他们又一副公务员的样子，叫先过来的那些人围了起来，得大吼大叫才能保证旁边同事听见。 不到一分钟就听到了几百句“发生了什么？”、“这是在做什么？”、“你们要负责！”，只长了一张嘴，没法回答这么多问题的工作人员，差点原地疯掉。 好在，广场上的人们，很快闭上了嘴。 警报。 嘹亮的警报声，在菏庄市各处响起，包括这个郊区。 如果在市中心，会有人注意到，高楼铺满外墙的景观灯变得鲜红，某知名湖景周边环绕的灯光秀同样变成鲜红，湖水倒映高楼大厦鲜红的影子，连湖面上的荷花都变得肃杀了起来。 这不是演习。 菏庄市上个星期也进行过全市避难演习，市民们听过同样的警报声。但正因为有过演习经历，才能在这一刻理解，这绝不是演习。 这片广场上的工作人员，终于接到了上面的通知。 “要求……全部平民撤离市区？！” 怎么可能做到！别的不说，医院里的病人和住得偏僻的孤寡老人，该怎么撤离？ 工作人员感觉自己脑子已经无法思考，好在上面已经一条条任务发下，即便无法思考也可以执行命令。 喇叭终于不是互相吼，而是用来发出指令。 “请大家向外走！接下来还会有更多人转移过来！” 广场上聚集的人，这个时候很多收到了短信。 看到【特级警报！预计菏庄市市区接下来将出现大量丧尸！请xx区民众尽快撤出市区！】的字样，人们一边感觉到魔幻现实，一边迷茫地缓慢向外走。 “撤离是要撤到哪里去？” “像演习那样进避难所不行吗？还要走吗？这里已经不算市区了吧？” 新的人还在一批批出现在广场上，拥挤不堪的人流开始向周边的街道泄出。 而市区内，井星凯已经感到了体力流失带来能力不稳定。 刚才有几个人他想移动到传送点去，却传错移动到了自己面前。 要知道他现在可是趴在半空中一个透明的“飞碟”上，移动到他面前的意思就是移动到一百多米的空中，而且还没有这个支撑井星凯悬浮在空中的“飞碟”。 如果不是本来惯性般继续转移别人的他猛地惊醒，在这些人摔倒地面前，重新转移他们到传送点，这几个人不可能活下来…… “不要紧！”广冬在下面的车顶上大喊，“队长！下面还有我！” 小队里最年轻的人，满十八岁才几个月的新兵蛋子，半跪在车顶的喇叭之间，头戴附有耳罩式耳塞的防弹头盔，一只手向上高举。 支撑井星凯获得高空视野的“透明飞碟”，其实是这个年轻人制造的护盾。 在一次救援演习的意外中觉醒了这个能力，广冬能够以自己为中心制造透明的护盾，并且用意念力控制这个护盾冲锋。 无论是用来保护还是用来推开敌人都很有用，至于像现在这样，用透明盾牌将井星凯顶到空中，维持高度获得视野，就是专属七队的配合了。 “如果传错，我可以顶起他们！”广冬道。 可我要是传错到别的地方，你恐怕够不着啊，井星凯想。 还是训练做得不够。 军车中，同样这么想的伊喆茹，嗓音已经沙哑。 一分多钟的时间，本不应该如此，但她现在只要看一眼后视镜，就能瞧见后方不紧不慢，翩然飞舞的蛾母。 浑红的夜幕下，祂身周笼罩肉眼可见的深蓝浅蓝光雾，犹如极光显现在菏庄市上空，与祂靛蓝的透明翅膀交织，曼妙昳丽非人间物，即便是蓝星上几种以美丽著称的蝶类也无法比拟。 毁灭世界的魔物竟然能有如此美丽的身姿，如此美丽的身姿又能透出如此凶猛的杀意。 更可怕的是，他们这只小队很奇怪地拉住了蛾母的仇恨，无论去哪个方向，庞然蚕蛾都会不紧不慢跟上。 “撤完这一片居民区的人后你们就在这里打转，其他区域的撤离将由其他队伍完成，”就连后方指挥都说，“拉住祂别让祂去其他地方！” 电子地图在他们的战术护目镜上展开，上面医院和养老院都已经标红，是目前七队绝不能靠近的地方。 同样标出的，还有这片区域登记过的残疾人家庭，以及难以自主活动者。 “小伊！”明澄漫喊道，“你来开车！” 不久前还在以外交发言人做目标努力的伊喆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习惯了眼下谍战片的发展。 明澄漫解开安全带，直接从这辆时速六十的军车上扑出，落到花坛里碾倒了一大片金叶女贞，但她毫发无伤直接爬起，下一秒消失不见。 是井星凯看到她，直接将她丢去最近一个残疾居民的方向。 覆盖迷彩的墨绿军车在马路上歪了路线，可以说是靠最近训练出的肌肉记忆，才把持住方向盘的伊喆茹，费力将自己挪到驾驶座上。 周围几个小区的人差不多都转移走了。 多亏菏庄市因为丧尸狗失踪的事情，从傍晚开始戒严，街上没什么人，娱乐场所也全都关闭，撤离速度得以大大提升。 但独居的残疾人士，或寡居行动不良老人，即便听到伊喆茹的呼喊，也很难自己移动到窗边，乃至任何一个井星凯能看到他们的位置来。 只差这些人了。 至少，要支撑到这些人撤离。 下颌紧绷的伊喆茹方向盘打转，在十字路口右转，即便知道大部分能活动的人应该都转移走了，依然用沙哑的声音不断呼喊。 她瞥一眼后视镜，没看到蛾母。 心头冒出一个问号，旋即她意识到，恐怕蛾母此刻就在他们头顶。 光靠体积就能压扁他们，小冬的护盾根本对抗不了这个冲击力…… 会死。 死亡的预感浮现脑中，下一秒，车顶果然传来沉重的砸落声。 大脑空白的伊喆茹，已经是在靠小脑开车了。 等等，车怎么没扁？ 她陷入茫然，直觉继续开车，不知道车顶上，广冬紧张地扶起了突然传送过来的茧女。 “你……” 新兵蛋子吐出一个字，张大嘴巴。 终于赶来的茧女，右臂明显是折断的。 作者有话要说： 想、想要评论 第31章 银桑树（28） 茧女没有受伤。 受伤的是勒壹。 他是在电梯打开的一瞬间, 重新共鸣变身茧女的，但就是那一瞬间，已经足够埋伏电梯前的丧尸冲进来, 撞断勒壹的手臂。 “忍住, ”瑟芮法安说, “因为骨折哭出来的话, 即便是蛾母也要发现‘茧女’不对了。” 可是…… 真的很痛啊—— 如果不是在疼痛袭来前变身茧女，茧女的共鸣又拔高了他的意志，勒壹觉得他大概会晕倒在晴空塔的电梯里。 可晴空塔的天空回廊还没处理。 可天使先生说了还有下一班…… 茧女不能停留在这里，她不仅不能停留, 她还要加快动作。 英雄总有无法赶到的时候, 但英雄总会竭尽全力去赶到。 现在, 勒壹咚地砸在军车车顶，仰头与正上方半空中的蛾母对视。 又一次在疼痛中麻木的他, 竟然能平静地确认，蛾母的眼睛不是红色。 鲜红如宝石的，是祂蛾翼上，点缀在深蓝浅蓝里，或大或小的红斑。 蛾母头部两侧突出的一对眼睛，漆黑犹如两只光滑的石头，但上面没有花纹。 勒壹想起茧女的梦，想起蛾母那间小小的庙宇。乡民们从溪流中采集黑石，打磨出美丽的花纹，镶嵌在那座既狰狞又慈祥的泥塑神像中。 他们敬爱着当时还是东宫的茧女, 但他们之所以敬爱东宫, 是因为东宫是蛾母的东宫。 荒境是魔兽建立国家, 统治人类与其他种族的小世界。 天蚕乡是蛾母的国家, 蛾母已经统治这个国家太悠久的岁月。 祂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便是为了自己活下来，祂怎么做到杀死那些敬爱祂的人？ 勒壹感到共鸣在上升。 难以言明的感情回荡在胸中，叫他无法自抑地和茧女一起开口。 “母亲……” 而蛾母竟也回应。 “我的孩子，我的女儿。” 蛾母其实没有直系的血脉，天蚕乡的天蚕，原本是极为弱小的魔兽。很久很久以前，这种虫子除了吐出的丝线是一种昂贵的特殊材料，能用来编织刀枪不入有元素抗性的布料外，甚至看不出有别的特殊地方，可以冠上“魔”的前称。 蛾母是一种突变的天蚕，那时祂还是她，她羽化成蛾后，因为身形太过庞大，无法和其他天蚕交.配，所以没有留下任何血脉。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34节 也因为无法留下血脉，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变强上。 当她建立国家，庇佑人类后，弱小的天蚕不用再像过往那样，会在缫丝过程里，生生被想要取丝的人类煮熟，仅仅是会取出茧中虫蛹，送归桑林。 羽化的天蚕蛾并不能保证活下来，它们仍然弱小，是鸟兽的美餐，这并非蛾母出现可以改变，蛾母也不会去改变。 这是伊勒瑟芮自然循环的一环，就如蛾母成为龙级魔兽后，即便其余天蚕没有她的血脉，天蚕中也会诞生东宫这样的异类。 强大的实力，会让同源的高位者，辐射下位者。 天蚕整个种族都是蛾母同源的下位者，东宫们因蛾母诞生，说是她的子嗣，不如说是她的眷属。 但蛾母说，东宫是她的孩子。 她想要孩子，只是没有一个东宫能陪她到最后。 于是蠕虫之主赋予成为祂的蛾母，用鳞卵制造子嗣的力量。 工具罢了，甚至不能算祂的工具，是蠕虫之主的工具。 至于天蚕整个种族，早在蛾母堕落的第一天就灭绝了。蛾母的死亡光环下，人类或许能撑久一些，但那些白胖胖的娇弱小东西，本就容易这样死掉那样死掉，光环下它们连多吃一口桑叶都做不到，直接咽气。 仅剩的一只，仅剩的茧女。 生命比普通天蚕强大，所以最开始没有死在光环下，中了水银毒，但又硬生生靠鳞卵保下了一条命。 这样的运气，这样的经历，没错了，她就是蛾母命定的，可以相依为命的女儿。 只是……只是…… 为什么不听话？ 为什么不到祂身边来？ 为什么不断用水银遏制鳞卵对自己的改造？如果成为强大追随者，是有办法在蠕虫之主的默许下偷渡，跟随蠕虫化身一起到下个世界去的！ 所以为什么要站在人类和其他种族前方，为什么要挡在祂面前！ 茧女站了起来，双脚离地，缓缓向上浮起。 她小臂上缠了一圈绷带，是广冬刚才紧急给她打上的。瑟芮法安借广冬的动作，遮挡了他暗中扶正骨头的力度，熟悉的清凉润泽感在创口上蔓延，极不科学地渗入骨骼中。 “茧女？” 发现白衣小女孩离开了车顶的广冬喊道，新兵蛋子知道自己不一定能帮上茧女的忙，但总不能叫受伤的小女孩一个人对付蛾母吧。 他话音未落，冰凉雨滴滴落在他手背上。 不，滴落的不是雨滴，滴落的是水银之血。 茧女有将大股水银之血升上高空，形成细密的小滴云雾，再让水银之血如雨幕降下的习惯。 这样可以洗刷掉空气中的鳞卵，但她全身的液体加在一起，其实也只能笼罩她方圆一米，扩大范围则会放慢消毒的速度，这种“降雨”攻击，在研究团队看来，很吃力不讨好。 可此刻，广冬理解了茧女为何会有这种惯用作战方式。 水银之血一滴滴从天空中降下时，蛾母身周笼罩的光雾，那不断扩散的一枚枚鳞卵，不断扩散的亡灵光环，扩散速度凝滞，颜色也变得黯淡。 “这样看的话，茧女可以对抗亡灵光环，她应该还有能对抗蛾母死亡光环的战友？”抱着广冬的护盾，降回车顶的井星凯说，“为什么没有也来蓝星？是……” 战死了吗？ 战死了。 荒境最后一条龙。 所过之处草木生长，涎水不能活死人，但可以做到肉白骨。 是他改造了银桑树，使得银桑树拥有坚韧的生命力，无论是种子还是嫁接插杆，新株成活率都大于九成九。 他也是荒境反抗军的最高领导人，是他拍板接受与蛾母关系密切的茧女加入反抗军，并维护她，将她推为一面旗帜。 如果没有他，反抗军和幸存者恐怕生育不出新一代。 是的，即便知道这样是将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带进那艰难的世道，幸存者们依然选择生育。 与其说是生育，不如说在用新生反抗蛾母散播的死亡。 长大的孩子，延续了反抗军的三十多年。而混迹孩子群中全无违和的茧女，曾以为随着孩子长大，新的孩子出生，他们终会胜利。 ……直到青龙战亡，茧女成了反抗军的最高领导人。 我恐怕也会像青龙那样死去，茧女当时就意识到。 八辰952年。 伊勒瑟芮，荒境，青龙谷。 水银之血的雨幕下，山谷中生长有绿树青草，还有蜂人可以钻进去躲雨花苞。 青龙的尸身保护住了这个世界最后的生机，但这点生机也摇摇欲坠。前天开始，青龙之心的泉眼，就只能冒出表面漂浮奇异蓝紫光的污水了。 茧女在山谷外，山谷外种了一圈银桑树，她像是当初还未曾被蚕巫抱下树一样，半梦半醒坐在银桑树的树杈间。 有脚步踩着枯草走近。 “殿下，”模样看起来比茧女还小些的传令兵说，“已是约定时刻，羽人仙使接走幸存者的船没有到。” 茧女睁开眼睛，果然没有看到，此刻应该出现在青龙谷上方的仙使船只。 但她的视野比人类更广阔，她能看到天空上泛起震荡的涟漪，以及流星划过天幕。 船被挡在天外了。 有羽人仙使阵亡。 她向前看，包围青龙谷的成群亡灵，和大只大只的蛾母子嗣，即便不敢进入雨幕范围，也表现出了明显的躁动。 而远处的天际，亮起了熟悉的光雾。 蛾母不会放过幸存者离开. 即便仙使们生活的天宫现在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了，但祂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荒境的生命。 茧女从树上跳下，向传令兵伸出手。 传令兵沉默掏出一支注射器。 注射器透明的琉璃管中，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蓝紫色鳞卵在游动，散发出一团团浅色荧光。即便水银之血的雨滴打在琉璃管外壁，也无法抑制它们的活跃。 传令兵将鳞卵注入茧女手臂内测明显的静脉中。 只是片刻，茧女如白银反射光亮的皮肤，有了肉色和血色。 她僵住的面孔也能露出一个浅笑，像是在安抚传令兵不安的情绪。 小手打着语言。 【不要紧，你们去等船，羽人仙使一定会来，我来阻拦蛾母。】 *** 继续提升的共鸣，茧女的过去，如同走马灯浮现勒壹眼前。 若不是瑟芮法安说话，他可能难以挣脱记忆的漩涡。 “契约者，五星国如约将东西送到了。” 两架运输机飞过菏庄市上空，看飞行路线，它们是笔直朝着蛾母撞来。 远远能看到降落伞在空中展开，发动自杀式攻击的驾驶员已经跳伞。 蛾母无所谓地扇动翅膀，向上躲过运输机，扇起的飓风则将跳伞的士兵吹飞。 士兵还没飞远突然消失，知道是井星凯看到了他们，勒壹松了一口气。 而运输机没有撞倒蛾母，却互相撞在了一起。 轰然爆炸，硝烟中坠落，还有冲击波里向四面八方射出的水银。 五星国是蓝星最大的汞开采国，这个国家一年生产的水银，是全球一年产量的百分之七十到百分之八十。 实际上，为了环保，五星国近年来已经逐步关掉许多水银矿。但这并不妨碍这大半个月里，他们重新开矿，三班倒提高水银产量。 现在，这大半月里努力的结果，就在这里。 近五百吨水银，在爆炸中洒落菏泽市上空。 水银滴落在茧女的脸上。 就像青龙谷前，水银之血浇湿茧女全身。 地上积蓄出水银之血的河流，那个时候，知道自己将面对死亡的她，站在河流中。 “母亲啊，”她说，“即便此身溶解水银中，我会拦下您。” 【认知度：127518394】 【共鸣要素·牺牲，提取中，提取成功】 【共鸣度：99%】 【技能[水银之血]已提升】 【技能[蛾翼之瞳]已提升】 【技能[茧中死女]已开启】 现在是勒壹站在不断滴落的水银中。 “蛾母，”他说，“即便此身溶解水银中，我要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来，两辆运输机好多钱…… 6/27改个病句 第32章 银桑树（29） 月光照耀连绵的银色雨幕。 流淌地面的水银之血, 犹如水中的气泡漂浮上升，天空中的水银之血，则连成千万丝线降下。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35节 小小的女孩, 身影几乎融化在了雨幕中, 而另一端, 振翅飞舞在空中的靛蓝色美丽飞蛾, 每次挥动翅膀刮起的狂风都将身周的银丝扇走，垂落的毛茸茸触角遮挡住祂漆黑的眼珠，也使得祂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你，”祂低语道, “还是第一次说出这种话。” 茧女不是擅长言辞的性格, 更别说她说话只有亡灵、蛾母子嗣, 和蛾母能听懂。 刚加入反抗军时，有些偏见颇深的人认为“为死者语”太过不祥, 特别是交流时会发出的飞蛾扑棱声，尤其可怖，甚至要求过茧女不要说话。 她逐渐变得沉默寡言，战斗时也很少说话，即便蛾母呼唤她，她也闭嘴不言。 死前那句会拦下蛾母的话，就是她最后的遗言， 此刻，她说出了近似遗言，却有微妙不同的话。 微妙到蛾母甚至感到了一分陌生。 是受到了蓝星人的影响吗？ 为了荒境站在祂对面就算了, 小孩子总会对曾照顾她的人产生眷恋。蓝星根本不是天蚕乡, 蓝星人也不是照顾过她的乡民, 现在依然不愿回到祂身边, 果然是蓝星人带坏了祂的孩子吧？ “但你做不到的。”蛾母如此回应了茧女的话，又向上飞起了一些。 祂的目光越过茧女，找到依然在马路上疾驰的那辆墨绿色军车。 一个女性蓝星人突然从道路一侧飞奔出，一米七不到的个头，却背着两个气息奄奄的老人，然后右手抬起一个盲人，左手抱住一个傻笑的侏儒。 一人带着四个人，还跑出了比百米飞人更快的速度，冲刺间甚至快要追上踩满油门的军车。 下一秒，她带出来的行动不便者就刷地消失，显然是看到她后，井星凯转移走了这些市民。 “这是最后的了！”明澄漫大喊。 车内和车顶上的三人，闻言顿时轻松了几分。 “做得很好，”连后方指挥都说，“现在七队在保护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尽快撤离战场范围。” 地理位置在五星国腹地的菏庄市已是战场，意识到这点，颇让几个成长于和平年代的年轻人，感到不是滋味。 而且要是撤离，这岂不是代表…… “‘小朋友’怎么办？”伊喆茹下意识问。 难道让她一个人和蛾母作战吗？ “攻击部队已经进入战场。”后方指挥道，“你们撤出一段距离后，继续辅助平民避难。” 说到这里后方指挥顿了顿，“……凯旋队长，蛾母似乎因为茧女和你有过接触，对你怀有仇恨。一旦祂针对你，茧女恐怕也会感到束手束脚。” “我明白。”井星凯回答。 从之前蛾母一直坠在七队后面，井星凯其实就猜出了一点蛾母的想法。 他并不知道多少茧女的过往，只知道蛾母毁灭了茧女过去生活的世界。因此此刻还有点担心，担心明显十分变态的蛾母，以前会给茧女做什么样的家庭教育，自己又以身作则当了个什么鬼的家庭榜样。 是女儿带朋友回家后，会当着朋友的面和女儿说，这个朋友匹配不上你身份的那种母亲吧？如果是这样，茧女会对自己母亲有逆反心也理所当然。 明明只和茧女说过两句话，但现在他就是蛾母眼里匹配不上茧女的朋友，由此可见茧女过去的家庭环境有多令人窒息。为了茧女的心理健康，这个母亲还是早点死掉好。 完全站在茧女立场上的前警察，稍稍回忆刚工作在派出所遇到过的一些家庭，当即做出“恶毒”的判断。 所以他也明白自己最好立刻消失。 他只要在蛾母眼下，就会源源不断给蛾母的怒气槽充能。 “明澄漫先走。” 井星凯立刻下令，就算明澄漫一身钢骨，皮肤坚韧，不在车里的她此刻也身处最危险的位置，当然先走。 和井星凯一样，是从公安系统调入七队的前女警，跟在车后飞奔出残影。她听到命令，朝车顶的井星凯做了个敬礼手势，下一秒直接消失。 “小冬护盾，”井星凯继续下令，“小伊出来。” 可没有明澄漫那身钢筋铁骨的伊喆茹，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向外扑出。 一个护盾保护在她的上方，为她挡住可能来自上空的攻击。 刹那，还未落地的她同样消失。 “小冬。”井星凯喊道。 “队长注意安全。”和井星凯同在车顶上的新兵蛋子说。 须臾间他也消失，井星凯则从车顶翻身，双手抓住车门上缘，翻进驾驶座。 还没坐稳，他一只手猛打方向盘，另一只手去拉敞开的车门。 车门关上的同时，一大团蠕动的鳞卵从天而降，砸在车顶。 几乎能将整辆车包裹的大团鳞卵，砸得饱经风霜的车顶出现一个明显凹痕，然后它如一滩粘稠液体，沿着车体滑下，若非井星凯及时关上了车门，不然肯定要直接流进车里。 现在这些密密麻麻的鳞卵没有钻进井星凯体内，却也在流淌中覆盖了车前窗，使井星凯看不清前路。 战术护目镜上的地图，受蛾母靠近影响，出现明显延迟。 井星凯凭直觉又将方向盘打死到另一边，军车倾斜转过弯道，没系安全带的他撞在车门上，另一只手捡起滚落的喷雾瓶。 喷雾瓶里装了稀释银桑树叶汁水的酒精。 井星凯一边将方向盘打回，一边以防万一，在车厢里乱喷喷雾。 等放下喷雾，他终于有功夫，调整战术护目镜。 他们使用的战术护目镜是特制的多层护目镜，有一层虫镜可以通过机关撤下。 一撤下那层虫镜，覆盖车窗蠕动的鳞卵顿时看不到了。 可以正常看见道路的井星凯瞥一眼后视镜，紧接着皱起了眉。 蛾母没有继续攻击他。 祂被一只银龙缠住了。 银丝连绵的雨幕中，巨大的银龙腾空而起，月光下它强壮闪亮，从鳞片到飞舞的胡须都栩栩如生。 它一口咬住蛾母的翅根，细长的身体像是蟒蛇往蛾母身上缠绕，并用力收紧。 狂怒的蛾母由此转移了目标。 “茧女！我早已杀死了青龙，你做的假货难道有什么用吗——” 还飘在地面上的茧女充耳不闻，因为井星凯在开车撤退，只能看到她的身影不断变小。 是错觉吗？还是滴落的水银之血流淌在茧女身上？远远望去，茧女的皮肤，就像天上的银龙一样，反射银光。 整个人几乎变成金属色的茧女，几乎变成金属色的勒壹，逐渐感到自己心跳声远去。 他向上伸出的手，指向纠缠蛾母的银龙。 细小的翅膀扑棱淹没在雨声里。 他说：“凝固吧。” 整个身体都缠在蛾母身上的水银之龙，从咬住蛾母的龙头开始，一节节向下凝固，从液态变成固态。 鲜红的眼眸睁开在水银之龙的鳞片间，然后点燃整条龙，烧出一条红银色的净化之火。 但这火焰几次想攀援上蛾母，却在接触蛾母体表时熄灭。 作为曾经的龙级魔兽，即便没有接受蠕虫之主赋予的力量，蛾母的防御也不是那么好打破。 祂只挣扎了一下，凝固的水银之龙身体上，就崩裂出明显的裂缝。 如果体表没有伤口，连水银之血的毒都没法渗入祂的身体。 祂也不用呼吸了，漂浮空气中的水银之血微滴无法通过呼吸道进入祂的肺部。 这意味全部技能点在“对邪恶亡灵和蛾母子嗣特攻”上的茧女，却无法破防蛾母。 毒永远无法作为一种主攻手段，茧女需要辅助攻击的队友。 而在蓝星…… “确定要这么做吗？” 幺洞拐基地，皱眉的大校询问入侵了基地系统的“预警者”。 “这是茧女的要求。”瑟芮法安回答他。 指挥大厅弥漫着不忍和不安，大校瞥一眼屏幕，电磁干扰下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并不清晰，但他依然能看清街道上，茧女小小的身影。 “她的力量几乎恢复当初荒境最后一战的水准了，这样的攻击不会伤到她。”瑟芮法安解释，“倒是蛾母，她降临蓝星宇宙还没过太久，不仅不适应本地的法则，还会被排斥祂的法则压制。在堕落成蠕虫化身的四十多年里，这是祂最弱的时刻，如果当初在荒境能削弱祂到这个地步，我早就——” 红发天使猛地停下。 事已至此，没有如果。 他只是怨恨，无法抑制地怨恨。 瑟芮法安慢慢在屏幕上显现文字，“不要错过茧女制造的机会，错过的话，茧女也会失望。” “……我明白。”大校说，“攻击支援已经在路上。” 又一次挣扎，使得凝固银龙身上再度崩出几条裂缝的蛾母，突然抬头望向天边。 东边，南边，两个方向，传来呼啸声。 攻击支援转瞬即到！两枚超音速巡航.导弹，携带无与伦比的动能和当量，轰在缠绕中难以躲避的蛾母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百般武艺，此乃超音速巡航.导弹攻击。 第33章 银桑树（30） 灼眼的火球后, 菏庄市上空升起蘑菇云。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结果。 上个月，虽然蛾母并未真正降临过，但异界来客身上种种不科学的现象, 还是叫一些悲观的人提出过某些可能, 比如说—— ——蓝星拥有的科学侧武器, 恐怕无法破防蛾母。 和规则不同的敌人作战, 难道不是很容易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36节 指不定敌人会有“物理攻击免疫”护盾之类的东西呢。 研究了一番网文和漫画的专家们胆战心惊，所以这两枚超音速巡航.导弹，弹头用银桑树的桑葚果汁泡过。 从科学上说这种浸泡不会有任何作用，从魔法上说, 即便浸泡能获得的赐福和附魔, 那也得要圣水, 而不是这种粗制的果汁。 总而言之，研究团队的提议, 充满病急乱投医祈求安慰剂效果的味道。 正是因为明白其行为的不靠谱，各方，甚至国外，以及通过各种方法观战的势力，即便此刻只能看到硝烟，也依然目不转睛盯着导弹射中的位置看。 终于，硝烟散去。 庞大飞蛾的轮廓，显现出来。 银龙缠绕下，本就难以挥动翅膀的蛾母，是凭借役使风元素的能力半浮在高空。现在两枚超音速巡航.导弹砸下, 即便导弹没有携带炸.药, 也能凭借超音速带来的动能和惯性, 将祂捶进地上里。 更别提, 这两枚超音速巡航.导弹，并不是没有安装炸.药弹头。 高温，激波，不同于没有颜色的汞蒸气，物理性质上与汞有微妙不同的水银之血，在陡升的热能中蒸发出团团银色的雾气。 雾气中，压倒一栋街道边商铺楼房，并将铺着沥青的街道地面砸出一个深坑的蛾母，正在艰难往外爬。 即便有各种遮挡视线的烟雾，人们依然能辨认，祂的一侧蛾翼破了个大洞，边缘也破破烂烂。 而在祂身躯的背部，之前银龙如何爪啃也无法留下伤痕的背部，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凹陷，凹陷内外可以见到龟裂的缝隙。 “干得好！” “成功了！” “导弹有用！” 无论是五星国东边南边发射超音速巡航.导弹的两个基地，还是其他国家的军事基地里，都发出了语言不同却含义相似的欢呼。 既然导弹有用，蓝星在这些异世界来的魔物面前，至少不是手无寸铁了！ 但高兴的人群中，也有很多人怀有担忧。 井星凯猛地踩下刹车，在驾驶座上拼命扭转身体，向后探望。 他看到了超音速巡航.导弹从他头顶飞过，也看到了身后轰然点亮的巨大火球和随后升起的蘑菇云。但他甚至没时间生出对导弹能否奏效的关心，视线就转到了下方的茧女身上。 楼房倒塌，地面凹陷 火焰和激波，硝烟遮掩了远处小小的身形。 待硝烟终于散去些许，他可算重新看到了那个身影。 还未安下心来，井星凯突然觉得不对。 银色的身影静静站在原地。 白银般的雕塑静静站在原地。 此刻，茧女露在外面的皮肤，从嘴唇到紧闭的双眸，都是能与她白银般长发能融为一体的亮银色，几乎没有生命的气息。 而一块倒塌楼房上砸落的水泥块，就倒在她脚边。 运气好没有砸中茧女？不，在侧面的井星凯看不到，但若视角在茧女的正面，便清晰能见，她左肩就像之前的银龙一样，裂开一道缝隙。 裂缝不断蔓延，一直以来，即便受伤身上也只会出现裂纹的小女孩，此刻就像瓷器一样，身上一枚枚碎片在掉落。 一个空洞的缺口就出现在她左肩上。 从缺口往内望，小女孩的身体，仿佛也如瓷器花瓶般中空。 幺洞拐基地里，看到这一幕的大校身体向前探，好像这样就能钻进屏幕里，看得更清楚。 “不是说……” 这样的攻击不会伤到她吗！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一股股洁净的水银之血，从茧女左肩的缺口中汩汩涌出，汇入地上涓涓流淌的水银之血中。 接着，茧女身体各处都出现了明显的裂纹。 细小的水流从裂口向外迸射，好像有谁在往一个破瓶子里加压灌水，只是现在破瓶子是茧女，灌进来的也不是水流，而是水银之血。 在大校的讶然中，小女孩整个碎掉，坚硬的碎片掉进街道上水位上升的银色河流中。 仅有衣裙和头盔漂浮在银色河流上，还有一只夹在茧女一侧发间的绿色草蟋蟀。 几秒后，草蟋蟀也沉入银色河流中，只在河流表面留下几个气泡。 大校的嘴巴开合数下，想说什么，说不出话来。 导弹将蛾母从空中砸落，砸落的蛾母压塌了楼房，倒塌楼房的水泥块送走了己方靠谱队友…… 即便战场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这个意外还是让所有人都在震惊中无法言语。 唯有一人还能在此刻做出反应。 瑟芮法安让文字浮现在屏幕上： 【继续】 桌板在大校过于用力的双手下咯吱咯吱作响，悲伤弥漫的指挥大厅里，一个联络员低声汇报： “xxxx基地三号附魔导弹发射。” 菏庄市，蛾母挣扎爬出陷坑的动作猛地变大，旁边楼房勉强支撑的断壁残垣，在祂动作下不得不跟随倒下。 终于，祂全身都脱离了陷坑，水银之血大股大股从祂身上滑落，不改祂一身靛蓝夹杂红斑的华丽色泽。 下一秒，祂双翅一震，就要飞起。 雨已经停了，顺高低地势流入陷坑的水银之血，就在此刻，无视了地心引力，停顿在原地。 然后，陷坑里幽幽一池的水银之血，向上伸出手。 它……与水银之血融为一体的茧女，直接抱住正要飞起的蛾母，巨人般的手掌覆盖上方，正好是刚才超音速巡航.导弹，在蛾母背部制造的凹陷裂口位置。 不给蛾母挣扎的时间，她用力将手指从伤口插.入。 即便刚才两枚导弹射中，也没尖叫的蛾母，在这一刻发出了不知是痛苦还是愤怒的嚎叫。 祂蛾翼震颤，边缘如同利刃，将茧女伸出的这双手割断，然后再次飞起。 第三枚超音速巡航.导弹就在此刻抵达，蛾母升高不到半米，就又一次被导弹轰中。 而且，是刚刚好轰在蛾母背部的凹陷上。 哪怕在五星国过往的宣传中，知道五星国导弹的这个精确制导技术，看到这一幕的各国依然忍不住咂舌。 又一次腾升起的火球和硝烟过后，蛾母又一次砸进陷坑。 祂背上的凹陷扩大，伤口也变多，甚至流出了蓝色的血。 而满陷坑的水银之血，则在蛾母被导弹锤进陷坑的时候，波涛汹涌向外溢出。 溢出的水银之血才向街道上淌了两三秒，又在某个意志的调动下，倒流上蛾母的背部，贯入蛾母的伤口。 凝固，液化，气化，再凝固……短短数秒里水银之血多次变幻姿态，将伤口不断深挖。 第四枚导弹发出，强弩之末的蛾母犹在挣扎。 祂的声音，在半边蓝星上的每个人心灵中响起。 “没有人能从蠕虫之主的手心中逃过！我没有选错！投降是唯一活下来的方法！杀死别人是唯一活下来的方法—— “就连八芒星都从夜空中坠落了！冷漠的造物者啊，您是永恒的八芒星……您高高在上，俯瞰一切，星天……星天！连您都死在蠕虫之主手中……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一只寿命仅有数月的蛾子想要活下去，有什么错——” 水银之血已经流动到祂心脏附近，蛾母感到，冰冷的小手在触碰祂的心脏外壁。 与水银之血同化到这个程度。茧女不可能活下来。 “活下去……我的孩子……我的女儿……” 蛾母呢喃道。 出乎意料，这竟是几十年来，这对母女最贴近的一刻。 蛾母的意识逐渐飘远。 祂的声音也变得微弱，说： “你的名字……叫做……” 当茧女诞生在山野间，蛾母就感应到了。 新的孩子，新的东宫，相伴几十年后又会离去吧，就像她的姐姐们一样。 但蛾母仍然为茧女的诞生感到欣喜，呼唤晴朗伴茧女出行，呼唤细雨在夜间敲打茧女借宿的庙宇屋顶瓦片，注目出巡沿途人们跪拜茧女，希望他们敬爱茧女就像敬爱她自己。 蛾母等待茧女结茧，蛾母等待茧女到来。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要让祂亲眼目睹，闪耀的八芒星从天上坠落？ 如果连八芒星也不能永恒，又有什么能够永恒？ 我的孩子—— “……叫做，芯。” 蛾母说。 祂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陌生的世界，漆黑的复眼，失去了光泽。 庞大的飞蛾身体不再挣扎，流淌的水银之血也失去了违抗物理法则的力量，混杂蛾母蓝色的血，从伤口中滑出，淹没了陷坑后，又向街道蔓延。 滋啦—— 伤痕累累的墨绿军车甩尾停在陷坑边，井星凯从车上跳下，跑到陷坑边。 “茧女！茧女！” 他大声呼喊，在陷坑边大声呼喊，就算自己踩进血泊也注意不到。 很快，更多人来到陷坑边，和井星凯做同样的事。 “这里有气泡！”一个人喊道。 井星凯向那边挤过去，还没站稳，就看到一个东西，从水银之血中浮出。 “茧女！”他才高兴地喊一声，接着和周围人一起陷入惊愕茫然。 从水银之血里浮出的，是一只比军车还大的青色蟋蟀。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37节 如果这是茧女的话…… 即便蟋蟀和蚕蛾都是昆虫，这种族变化也太大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 这篇文是，he哦 下章开始新篇章《红蜀葵》 第34章 红蜀葵（1） 东宫听到了呼唤声。 她睁开眼, 淡粉的眼眸里倒映进漫天星光。 天蚕乡的夏夜，伴随不知何时能止息的蛙叫和虫鸣，呱噪中营造出静谧。 东宫仰躺在一只蓬舟的船头, 身下铺垫着上个镇子大户献上的织锦和新鲜桑叶, 两边是不断倒退的芦苇, 天上则是与小河平行蜿蜒的灿烂星河。 在星河之外, 在夜幕正中，有一枚星子尤其闪亮，祂的光芒穿过不均匀的大气，在眼瞳上留下八角辉光的残影。 东宫微微张开嘴巴, 向夜空正中的八芒星伸出手。 白胖的手下一刻被一只苍老的手握住, 坐在一边, 给她摇扇的蚕巫探过头来，皱巴巴的脸上浮现和蔼的微笑。 “哎呀, 醒了，”她说，“饿吗？” 我不是只会吃了睡睡了吃哦！东宫有些生气地想。 她还记得上个镇子，人们来庙里围观她，她闭眼睡觉时就看似小声实则能听清的音量说“她睡了”，她醒来后又说”哎，一醒来就开始吃了”、“真好，真健康”。 分明她有时睡醒后，不会立刻就开吃！ 就像现在，东宫对天上的星星更感兴趣。 “在看什么？”蚕巫靠近她, 用额头测了下她的体温, 见没有发热才放下心。 她顺东宫的视线望去, 也看到孤悬星海中央的八芒星。 “啊, 那是星天哦，殿下，”蚕巫说，“也叫星主，是天宫中的神明，在凡世的投影。祂种下神木开辟了此方天地，用神木掉下的树枝制造大地，用神木树叶的吐息制造天空。祂将自己的宫殿压在九霄之上，使得神木轻盈的吐息不会飞走；祂命令羽人驾驭龙舟，每日从东边划向西边，最后坠落海中，又从海里划回东方，这就是太阳的东升西落。我们在祂创造的天地中繁衍生息，所以尊祂为万物之父，为万灵之母。” 长长一段，听得东宫快睡着了。 小娃娃的注意力转移快速，她又望向前方。 时近午夜，但可以看到，远处灯火通明的码头，以及张灯结彩的大城。 “您驾临的消息已经传到锦城，他们在迎接您……更远的地方？锦城已是天蚕乡的边境，再往东去就是青龙国了。您以后可要小心和青龙国人打交道，他们傲慢又野蛮……” 发现东宫眼里露出好奇，蚕巫轻轻啧了一声。 “好吧，他们那边也有几个出名的景色，您知道龙门吗？那是荒境唯一一道入海的大瀑布，据说高有三千丈。 “水流过处，木朽石穿，尤其在河口，本不会有任何陡峭之处，便是有也会叫海浪和河涛给磨平了。龙门并非凡物，显然是神力所成，说不定是星天专门留下的景致呢，等您长大，也可以去看看。” 是呢，听上去是个很有趣的地方，东宫点点头。 但不知为何，她心里浮现出一条干枯的河道，以及陡峭河道下，平静的墨绿泛紫海水。 东宫陷入沉默。 蚕巫放下扇子，从河边的苇草上抽出一支，干枯手指灵活编织，熟悉的草蟋蟀在几个呼吸后出现。 东宫忍不住双手在胸前拍了拍，然后伸出手。 蚕巫果然将草蟋蟀放进她手心。 还不等东宫收回手，蚕巫又握住她的手，帮她将手捏紧。 有点茫然的东宫抬头，发现老妇人皱巴巴的脸上落下泪来，但嘴角依然上翘着。 “殿下。”蚕巫轻声唤道上前，将小小的女孩拥住，她身上的皂角香气弥漫东宫鼻尖，叫她又想睡了。 但蚕巫说：“您还不醒来吗？” 东宫歪了歪头，不等反应过来，她连人带草蟋蟀，都给老妇人一把推进水里。 东宫：“！” 根本不会游泳的娃娃连扑腾也不会，入水即沉。好不容易挣扎着向水面望去，就震惊发现小小的蓬舟，以及跟随蓬舟的船队上，密密麻麻站满了认识或不认识的人。 ……不，都是认识的人。 是青龙，是年幼的传令兵，是很多很多人。 东宫……茧女怔愣片刻，旋即更用力地扑腾起来，想回到水面上，想去和那些人一起站在船头。 但，又有一双手将她拥住。 挣扎不开的茧女恼怒回头，接着一惊。 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个人是出现在她梦里的人， 乌黑的半卷短发，和浅褐色的眼眸。脸颊上沾染褐色油彩，短衫长裤外罩着一件亚麻长围裙，围裙兜里是动作匆忙没有洗干净的毛刷。 他右臂完好，但短衫的短袖边缘沾染血迹，小臂上缠绕了数圈厚厚白纱。 “你，”茧女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青年的名字，“您……” 卷发青年微微上翘嘴角，露出右颊上的酒窝。 他没有自我介绍，只是向茧女伸出手。 指尖沾染胶水和颜料的手里，同样有一只草蟋蟀。 茧女不由低头，发现蚕巫放进她手心的草蟋蟀，在她落入河水中后，就消失不见。 这理所当然，那只草蟋蟀毁于很久以前，在她的茧和老桑树上的树屋庙宇一起跌落地缝时，就掉了出去，再也找不回来了。 “真想看到您长大的样子啊。”蚕巫将草蟋蟀放进她手心时，曾这么说。 她又听到水面上传来人们的呼喊，他们说：“活下去吧！继续活着吧！” 然后水下幽深处，则传来陌生言语的呼喊，他们说：“茧女！茧女！听得见吗！你在哪里？” “就算活下去，”茧女慢慢说，“也看不到龙门了。” “蓝星也有很多不错的景色，我想不会有人拒绝你去逛逛的，”对面的卷发青年含笑说，“还有龙门？唔，嗯，那地方什么样？我做个模型给你作纪念？” 真不错，做出低情商发言的卷发青年想。 或许是共鸣中已经极了解了眼前的小姑娘，他说话竟然不社恐了。 “模型，”茧女慢慢念出陌生的词，她亮起的好奇眼神，果然和曾经的她没有区别，“那是什么？” 卷发青年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上的草蟋蟀，向前递了递。 茧女垂眸看了片刻，伸手接过。 【认知度：127531860】 【共鸣要素·活下去，提取中，提取成功】 【共鸣度：100%……101%……108%……】 【共鸣度：？？？%】 茧女瞪大眼睛，她面前的卷发青年，像是溶解的气泡一样消失水中，而她手上的草蟋蟀，突然变大，变的极大，大到张开嘴，可以将她吞下腹中。 真的叫草蟋蟀一口吞下去的茧女，满脸蒙圈在草蟋蟀肚子里的黑暗中旋转，摔倒。 终于蟋蟀一个猛地上冲，停下了动作，像是钻进滚筒里的茧女也可以坐起，可以伸手摸索草蟋蟀腹内的边壁。 好多声音，从外面传来。 头顶黑暗裂开，泻下一束奇异的光芒。茧女呆呆坐在原地眺望，想起自己当初撕开坏掉的丝茧，抬头望见落进地缝的天光。 仿佛昨日重现，但此刻，却有一双手从头顶的裂缝中伸出，向她探来。 “茧女！”年轻男人大喊到，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超能力，拼命向下探出身体，直到茧女也能伸手回握住他。 井星凯一个用力，这回没有闪到腰，将小女孩从中空的草蟋蟀内部抱出来。 “找到了！” “她没事！” “太好了！” 周边响起欢呼，似乎梦里见过这里的茧女愣愣望向这个陌生的地方，又转头看到，半边身体陷坑中，半边身体爬出陷坑的蛾母。 ……蛾母的尸体。 一时转不过脑子的茧女望向巨大的飞蛾身体，张开嘴，却没能说出任何话。 将她从草蟋蟀里抱出来的井星凯，本要退开让女性医护兵上来，看需不需要做个检查。但他跳下草蟋蟀，回到陷坑岸边，让女性医护兵接过时，突然疑惑地握了一下茧女的手。 茧女回过头，发现年轻男人惊讶中带点欣喜地看她。 “……你是暖和的了。” 茧女的身体不再冰冷如尸体。 按住手腕，甚至能感觉到血脉的搏动。 接过茧女的女性医护兵也发出小小惊呼。 不知怎么回事，茧女用回了她的初始皮肤……不是，是穿回了她一开始的吊带丝绸白裙。白裙后背几乎镂空，只见肩胛骨间，两对半透明的手掌大小浅蓝蛾翼，正在缓慢扇动。 果然，搞死你妈后，你从心理到生理都能变得健康！ 比某个卷毛情商高的井星凯，不至于说出这种话，他只是差点泪洒当场，还是返回的七队递给他一张纸巾，才叫他没有失态。 后方的各个基地里，也是一连串放松下来的深呼吸。 幺洞拐基地里，负责人大校已经破口骂了“预警者”好几分钟，看到这一幕，才捂着心口，坐回座位上。 “等等？” 突然有个参谋发现了什么，下令道：“放大蛾母的尸体那一块。”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38节 操作人员依言放大，只见蛾母漆黑的复眼里，不知何时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红光。 可能无法彻底杀死蛾母，只能击伤祂，或者杀死蛾母会导致更大的灾难到来，是有悲观者做过类似的判断。 但看到前线直播里，蛾母尸体颤动起来，基地里所有人一时像深陷噩梦般动弹不得。 如果蛾母是杀不死的话…… 他们大脑空白的时候，一个苍老男声呵斥道：“梦魇。” 因为操作人员放大了视频上蛾母尸体的头部，所以这个突然出现在蛾母尸体头上的老人，他们可以看得很清楚。 金红黑交织的华丽冕服，镶嵌各色宝石和钻石，但与这奢华装扮违背的是，他双腿蹬着打磨过的低跟钢靴。 领口毛茸茸的猩红披风在他身后垂落，他双手搭在一把重剑的剑柄上，而重剑剑锋插在他正面前，插在蛾母尸体上。 这位仿佛从什么欧美魔幻罗曼小说里走出来的魁梧老人，有着年岁不改的英俊和锋利鹰眼。他胡须修剪得很短，长到后背的灰白头发沿肩披下。 而在他头顶，压住他一头花白灰发的，是一顶犹如荆棘尖锐，且有碎片悬浮周围的鲜红王冠。 作者有话要说： he啦，he啦 6/30捉虫 第35章 红蜀葵（2） 一分多钟前—— 转瞬从菏庄市返回一百六十多公里外的苏虹市, 勒壹站在自家夜色笼罩的小花园，愣愣看着自己家的双手。 短袖长裤，外面罩了一件亚麻长围裙的青年, 指尖沾染颜料和胶水。 变身茧女出发去晴空塔前, 他正在制作那个海底幽灵船的模型, 他已经花了两天时间, 将几千削得极薄的木片，用胶水贴在固定好骨架的幽灵船上，贴得腰酸手痛，头晕眼花。 上午贴完, 中午休息了一会儿, 午饭是天使先生制作的富含花青素明目护眼套餐——主食是玉米南瓜等杂粮, 搭配水果蔬菜和蛋类——下午勒壹继续工作，开始给幽灵船做旧做破, 再用丙烯颜料铺上底色。 总之，一个匠人一天里做了什么工作，看他的双手就能瞧出来。 不是勒壹自夸，他真的拥有一双分外灵巧的手。 但他自己都想不到，这双手还能做到这种事。 “……莫非，”卷发青年欣喜抬头，对站在蜀葵花丛里的瑟芮法安说，“我也觉醒超能力了？” 红发天使：“……” 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勒壹不知为何感觉到他的心情变得一言难尽。 约莫过了好几秒，本想恭喜他解决蛾母的瑟芮法安才询问：“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勒壹努力组织言语, “唔, 刚才, 茧女濒死之际, 不对，我可以感觉到，在蛾母彻底咽气前，茧女已经完全溶解在水银之血中了。就连我的意识也飘散开，直到触及沉入水银之血的那只草蟋蟀。” 卷发青年随手从花园里扯下一根野草，他编织的动作比蚕巫还熟练几分，很快一只绿油油的崭新草蟋蟀，出现在他手里。 “当时我突然清醒过来，看到水银之血中，除了我，除了草蟋蟀，还有一个幽灵般的小小身影。她就在我面前，如果她接过草蟋蟀，她就可以——” 说到这里勒壹闭上嘴。 他不太明白应该如何形容自己当时的做法，是用草蜥蜴为媒介，使得重现的共鸣脱离他也能独立存在，还是，还是……他突然制造了一场《圣经》里描述过的神迹？ 这个时候，瑟芮法安看到菏庄市里，井星凯抱出巨大草蟋蟀腹中的茧女。 并非原本不生不死的茧女，而是活生生的茧女。 小姑娘的神情，比此刻的勒壹更茫然。 死了两次后竟然还能复活，任谁都会是蒙圈的反应吧。 是的，毫无疑问，即便在诸多奇迹圣迹神迹中，这也是最值得传唱的那种。 复活。 没有任何后遗症的复活。 光说没有后遗症都无法形容这种复活的贵重，复活的茧女不是原本不生不死的茧女，而是只存在于某种可能性上的，成功结茧羽化，本是蛾母眷属，本是天蚕乡的祥瑞与第一继承者，虽是人形，却有不亚于龙级魔兽力量的东宫将军。 并且保留了操纵水银和水银之血，强制唤醒亡灵净化亡灵等天赋。 溶解自己于水银之血中，增强水银之血的力量和毒性这个名为“茧中死女”的天赋，可能是唯一没保留下来的。 ……但也不一定，能不能再使用“茧中死女”，要看未来的局势，和茧女的选择。 这种程度的复活，茧女唯一能挑剔的地方，就是她没有长大长高吧。 据说她在这方面一直有点怨念…… 瑟芮法安看向勒壹。 卷发青年在重复张开手，握紧手，似乎想找回刚才“使用能力”的感觉。 出乎意料，竟能做到这个地步，连辅助的系统都无法估量结果，只能得出一连串的问号。 但能做到这个地步，又理所当然。 瑟芮法安开口，熟练转移勒壹的注意力。 “红蜀葵成熟了。” “这么巧。”勒壹眼睛一亮。 “在你离开晴空塔后不久成熟，但当时你在共鸣茧女全神贯注作战，所以我没有提醒你。”瑟芮法安说。 勒壹望向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的丛丛蜀葵。不知它在伊勒瑟芮是什么起源，但在蓝星，蜀葵最开始生长于五星国的川省，如今已经是一种遍布全球的观赏性植物。 勒壹曾画过不少蜀葵写生图，这种植物笔直伸向天空的枝杆叫他尤其着迷，若是成片的蜀葵，压低视角蹲在其中，会有一种身处密林的错觉。 而它的花朵又大又艳丽，从洋红到淡粉都很常见。 不过，倒是没有伊勒瑟芮世界树分出来的这种鲜红色。 天使先生的红发如同血河，茧女的红眸像是石榴石，而这些红蜀葵的红，则近似暮落的夕阳。 黯淡，同时发光。 “在伊勒瑟芮的晨岚，这种花不叫蜀葵，叫‘余晖’。”瑟芮法安说，“教士们认为它有助眠的功效，适合摆在床头，或者制作安眠药剂。” 那大概只是长得像蜀葵了，勒壹记得，在五星国传统医学中，蜀葵的药用是利尿。 “当人们注目它们与‘余晖’无异的容颜，会感觉这些花朵在说‘一天已经结束’、‘助你今晚有个好梦’。不过那是几百年前晨岚还是农业时代的故事，在蠕虫之主降临前，我记得晨岚大陆上的人类夜生活很丰富。”红发天使继续说。 勒壹忍不住瞥瑟芮法安。 天使先生说的夜生活，是哪个意思的夜生活？ 瑟芮法安似乎没留意勒壹的打量，站在花丛中的天使，头顶光圈明亮，身后羽翼洁白，几乎是一副应该出现在哪个知名大教堂里的壁画。 他托起一枚蜀葵的果实，将它摘下。 蜀葵的果实有点像包子，又或者说一整颗蒜。和桑葚不同，不像是应该直接吃下去的果实。 但这种一看就口感不好的形状吓不到勒壹，能吓到他的只有红皇帝会说话，他最终还是要补上台词课……努力将这点从脑中撇走，勒壹接过果实。 “关于红皇帝，还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卷发青年问。 菏庄市的人们，已经发现蛾母尸体的眼里，亮起莫名邪恶红光。 就算作为蠕虫化身的蛾母，死后确实会尸变，也不至于半边身体还泡在水银之血这种克制亡灵的圣水里时尸变。 是梦魇利用了人们惴惴不安的情绪，制造了这个蛾母尸变复苏的噩梦。 瑟芮法安算着时间，道：“情况紧急，能告诉你的，依然只有红皇帝的信条。” “嗯嗯？” “这是昆廷二世大帝并未流传世间的一句话。” “昆廷二世？红皇帝叫这个名字？” 勒壹追问，瑟芮法安却未曾回答，只接着之前的话道： “他说，真假，虚实，俱在朕脚下。” *** 现在，勒壹变身红皇帝，变身昆廷二世，站在蛾母的尸体上。 他本身并不想站在这个瞩目的位置，也不想亵渎他人尸体，即便是反派的尸体。 但考虑到昆廷二世是个“俱在朕脚下”的人物，出场的时候，果然还是要找个什么踩一踩？ 于是人们果然看到红皇帝站在高处好不威武。 ……看不到勒壹生怕红皇帝脚滑掉下去，胆战心惊。 这里的人都是胡萝卜马铃薯西蓝花，都是胡萝卜马铃薯西蓝花，如此催眠自己，青年去感应心头的讯息。 【认知度：负∞】 【共鸣度：未开启】 好吧，再来一次。 茧女的正确形象认知，是她的不生不死。红皇帝的正确形象认知，是……是他是个皇帝？ 现在有多少人在看他，这么多的人，看得他都冷汗涔涔了，却没有一个能发现红皇帝的正确形象吗？ 大家给力一点啊！！！ 勒壹一边祈祷，一边抬眼打量。 面容苍老的昆廷二世，额头可见明显的皱纹，眼睛却不似普通的老人浑浊。 他眉目如刀般锋利，浅蓝的眼眸则清澈如倒映天空。 勒壹发现，昆廷二世的眼睛，就像茧女那样，能看见常人看不到的事物……不，他们的眼睛所见之物并不相似，茧女的眼睛是蛾翼上的红斑，是呼唤亡灵清醒的火焰，她和大部分昆虫一样，动态视觉极强，并能察觉能量的流动。 而昆廷二世的眼里，这个世界，覆盖多重影子。 他站在死寂的蛾母尸体头上。 他又站在颤动起来的蛾母僵尸头上，周围人类在慌张撤退，茧女从医护兵怀中跳下来，伸手唤起一道道水银之血，向蛾母僵尸缠绕过来。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39节 她一边做，一边露出疑惑。 显然，茧女对自己的水银之血有几分信心，所以难以理解死于水银之血的蛾母会尸变。 同时她还打量数次昆廷二世，片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昆廷二世的样子不再是看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反而变成了遇见认识的人的喜悦。 但晨岚和荒境是不同的小世界，茧女应该没见过红皇帝。 勒壹做出了他不想知道的猜测—— 茧女意识到红皇帝是他变身出来的了。 若说变身成别人的模样，一边演戏一边当超级英雄的羞耻感，勒壹认为是一百。 那在知道你是在演戏的人面前，一边演戏一边当超级英雄，羞耻感会是一百的一亿倍，是一百亿！ 勒壹当场脚指头就蜷缩起来了，这样还要在两边不同的世界里找不同。 最大的不同，果然是未曾尸变的蛾母。 想到这里，勒壹听到轻轻一声肥皂泡炸开的“噗”。 噗。 人们眼前一花，发现蛾母尸体好好待在原地，根本没有爬起来。 仅靠一双眼睛观察，就通过认知真正的现实，戳破了噩梦的红皇帝，依然站在蛾母尸体上。 作者有话要说： 茧女：您没事就好！ 勒壹：等等，等等，你先别过来—— 第36章 红蜀葵（3） 惊恐万状的前方和后方, 一时间陷入了静默。 尤其是那两个发射超音速巡航附魔导弹的基地，电脑前的观察员揉了三次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接下来撤回武器的撤回武器, 检查精神状态的检查精神状态, 不止这几个基地, 整个蓝星不少地方都乱得人仰马翻。 发生了什么？ 刚才看到的难道是幻觉？ 怎么做到隔着这个天南地北的距离, 给这么多人施加幻境？ 几个基地的人们尚且不知道，全球都陷入了刚才的噩梦。但即便不知道，他们也能看出新敌人的强大。 而勒壹也意识到，比起之前小范围的化虚为实, 或晴空塔上“无法赶到的英雄”这场小范围的噩梦, 能制造一起所有能观察到蛾母尸体的人都陷入的噩梦, 说明梦魇尽管未曾完全降临，但祂距离降临, 也就差临门一脚。 祂比蛾母更擅长隐藏自己，也更难对付。 但现在，梦魇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发声。 ……等等，好像也不是多光明正大。 因为之前的变故，菏庄市的这条街道上，有七队的人，有乘坐直升机赶到的医疗兵，和本来就在战场中，为后方传递情报的侦查人员，和本要配合茧女作战的特种士兵。 他们因为茧女融入水银之血中消失不见, 几乎全都在陷坑边进行搜索, 只有少量的人在外围警戒并抓间谍。 现在, 就有一个兼职通讯职责的侦查人员, 他站在陷坑边刚有个雏形的小小营地里，操纵着抗干扰无人机，在这条混乱电磁场没有完全消散的街道上，维持通讯信号。 突然他摇晃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这个戴着头盔的士兵，张开了嘴。 “嘻嘻，呼呼，哈哈哈。” 诡异的笑声叫周围人向他投来目光，感觉到危险的七队四个人下意识挡在茧女面前。 回忆起了之前自己与勒壹共鸣时候的状态，也明白勒壹现在是个什么状态，所以大概可能或许应该是这个地方最强者的茧女：“……” 荒境的反抗军早已不会将她当做孩子，但蓝星这些人的举动让她想起蚕巫的怀抱，叫她一时哭笑不得，又一时内心酸涩不已。 不过，三十多年的战场生活，早就将茧女的意志磨练如钢铁。 她知道现在最该干什么？嗯，要有蓝星宇宙的人，开启对红皇帝的正确认知，红皇帝才能合法在蓝星宇宙展现力量，就如她当初那样。 她那时，是那边的年轻警察，认知到了她并非活人的本质。 所以红皇帝的本质是…… 茧女迅速陷入和勒壹一样的茫然。 她听说过红皇帝，听说过昆廷二世大帝。在对抗几个蠕虫化身的后期，荒境，晨岚，伽堂月……凭借羽人仙使做联络中转，伊勒瑟芮的几个小世界建立起了攻守同盟，共享资源和情报，互相知道对方的领导者，以及对方对抗的是哪个蠕虫化身。 所以她知道有红皇帝外号的昆廷二世大帝，知道这位晨岚最后的皇帝。 据说是他出身前代帝国的皇室，威望极高，梦魇降临后他将晨岚大陆上的数个国家拧成了一股绳，因为天生就能辨别梦境与现实，从噩梦中拯救了无数人。 但偶尔和荒境直接联络的，并非昆廷二世，而是他的臣子，宫廷主教兰姆·林赛。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疯狂的男人。 有这么一个臣子的昆廷二世，会是…… 茧女陷入思索，不过首先还是要提醒： “不要靠近他，他陷入梦中，梦魇操纵了他现实的身体，靠得太近，会被拉入噩梦中。” 彻底复活后，茧女的言语已经可以被活人听见。 她说的是五星国语，这显然来自勒壹的馈赠。 “梦魇？” 伊喆茹重复询问，想获得更多的信息。 七队像个盾牌，广冬和明澄漫站在最前方，伊喆茹和井星凯分别站在两侧，同时伊喆茹面对那个明显表现不对的侦察兵，井星凯则侧身而立，处于一个视野能包括周围大部分人，特别是茧女的位置。 作为外事办出身的公务员，七队对外交流人员当仁不让是伊喆茹，她本就有和茧女沟通的经验，说话声压得很低，又很柔和。 没有社交恐惧症的茧女，立刻回答了她。 “蛾母毁灭了荒境，梦魇摧毁了晨岚。之前刺杀我的应该是得到祂赐予的人类，但就算知道也很难抓。” 她看向还站在蛾母尸体头顶没动的红皇帝，说：“有人在梦中开槍，子弹却出现在现实，射中了我。是这样吧，陛下？” 红皇帝套子里的勒壹：“……” 他意识到茧女试图帮助他，想和他搭戏。 于是一百亿的羞耻感又增加了一百倍，现在是一万亿的羞耻感。 这个时候说话，周围人一定会发现，他的嗓音在发抖。 勒壹感觉自己的魂都要从红皇帝的身体里飘出来了，多亏梦魇再次说话，才叫他清醒几分。 “陛下……”祂竟然也如此称呼红皇帝，“比起看到女儿脑子就转不动的蛾母，我一直在思考茧女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宇宙。现在您出现，我立刻就明白了。” 梦魇操纵的那个侦察人员，又嘀嘀咕咕地笑起来。 “哈哈，呼呼，原以为您乘坐的那艘船已经毁灭在了虚空的乱流中，但那位天使之君，还是保留下了一点伊勒瑟芮的种子嘛。” 僵在原地思索自己应该说什么台词的勒壹，眼前闪现出一个画面。 仿佛船舱的空间，各种仪器表面闪烁能量乱流，以及鲜红的警报灯。 惊慌的天使们，形状各异的生命，有人在祈祷，有人满脸认命。 最后，是一团炽烈的爆炸火球，将所有淹没。 而本想代替勒壹说些什么的茧女，也突然安静。 小小的女孩，垂在身侧的手指，突然蜷缩了一下。 在意识到他们可能无法战胜蠕虫之主后，天宫中的帝君决意要送走一批人，离开伊勒瑟芮，去更遥远的世界避难。 所以会有羽人仙使的船来接走剩下的人，所以茧女会为保护那些人和船，为拦下蛾母，力竭溶解在水银之血中。 蓝星的人听梦魇的话，大概会以为她和红皇帝是坐船离开了自己的世界，来到这里的吧。但茧女明白自己早已死亡，需要共鸣变身才能出现的红皇帝，也是一样。 也就是说，“救生船”计划失败了。 恢复活力的心脏，一下一下用力敲打她胸口。 实在太过用力了，以至于她感到胸腔内泛起剧烈的疼痛。 她抿唇抵抗眩晕，直到一声冷漠的呵斥响起在耳边。 “无礼之徒。” 站在蛾母尸体头顶的红皇帝道，他一步一步走下蛾尸。 沉重的披风随他向前走拖曳在地，头顶的余晖冠冕，则在这靠探照灯照明的黑夜街道上，散发出仿佛夕阳余晖般的光亮。 蛾母带来的混乱电磁场里，周围一片的路灯和楼房灯光全部熄灭，只剩黑暗。 但此刻，人们从夜晚回到日暮时分，红皇帝那身缝上了各色宝石的冕服，也变得更加醒目。 昆廷二世严肃的面孔，几乎叫辉光遮掩。 人们只能看到他一边向前走，一边拔出插在蛾母尸体上的剑，并缓慢高举。 “嘻嘻，呼呼，陛下，您要杀死这个我附身的人么？” 梦魇轻笑。 又一个士兵摇晃后闭上眼睛，街道上响起两重合唱的笑声。 红皇帝看起来并不想和祂交流，他依然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向那个侦查人员，手中重剑已举过头顶。 周围人紧张起来，现在没人知道梦魇是什么来路，如果要杀死祂操纵的人，才能结束这种操纵，似乎，似乎……也不应该是这位异世界的皇帝陛下，亲自动手？ 哪怕这位皇帝陛下是为了救人才杀人，没杀过蓝星人的异世界人，和杀过蓝星人的异世界人，在各国官方那里和舆论上，必然得到不一样的待遇。 要阻拦他吗？还是不应该拦下？ 因为红皇帝，或者说，因为勒壹发言，平缓了情绪的茧女，在这个时候开口。 “请不用担心，梦魇长久入侵晨岚，晨岚自然会发展出一套能摆脱梦魇操纵的办法，这种办法，肯定不会是直接杀人。”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40节 每个智慧生命都是稳定世界规则的锚点，怎么可能为了解决操纵就杀掉。 她的话，让前方后方的人，忍不住放松了一些。 “真的吗？呼呼，确实是有这个办法啦，当年我真的叫陛下你的人搞得挺狼狈的……但是啊，那个办法，只对效忠陛下您的臣民，才有用——” 梦魇有恃无恐的笑容，终结在红皇帝挥剑的那一刻。 相较红皇帝一身华丽冕服，这柄朴实无华的重剑，如热刀切割黄油一样，丝滑地将侦查人员从头到脚劈成两半。 不！它穿过了侦查人员的身体，却没有在侦查人员的头盔、衣服，以及皮肤上，留下任何伤口。 只有一者发出了惨叫。 梦魇在惨叫！ 闭上眼睛的侦查人员，和另一个被操纵的士兵，同时向后倒下。 很显然，操纵他们的梦魇，已经不再这里。 *** “开什么玩笑——” 遥远的彼方，梦魇收回两根探到蓝星的触手。 不，没能完全收回，祂只收回了一根触手，另一根触手已经叫红皇帝斩断。 “昆廷二世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能力，他那把剑——” 多重的回声嘟囔着同一句话，梦魇念叨着，突然卡住。 在这蓝星宇宙的屏障间隙，祂面前出现了一名天使。 有着雪白八翼的天使，抬头望向虚实间变幻不定的梦魇。 下一刻，他身后又展开了两对羽翼，两对如他长发般鲜红的羽翼，散落犹如斑斑血迹的羽毛。 “找到你了。” 天使之君威严的声音回荡在间隙中，并抬手握住浮现身侧的赤红龙枪。 作者有话要说： 在勒壹面前，瑟芮法安会藏起红色羽翼 第37章 红蜀葵（4） 发生在间隙的战斗, 会是谁胜谁败，暂时无人知晓。 蓝星这边，勒壹看着那个侦查人员在自己面前倒下, 但依然保持着恬梦般的呼吸, 不由松了一口气。 当然, 实际上他还保持着扑克脸——多次变身茧女的磨练到底让他学会了冰块扑克脸演技, 将来如果能在偶像剧出演霸总，他演技可能比流量小生还好些——避免叫谁看出社恐的端倪。 茧女有社恐说得过去，她看起来就是柔弱的小姑娘嘛，虽然力能扛鼎。 但红皇帝也有社恐就很奇怪了, 他可是皇帝啊。 皇帝为什么不能社恐, 这是职业歧视！勒壹在心里嘀咕, 松开了手中剑柄。 这把最宽处约一掌宽的重剑，便直接悬浮起来, 像是护卫一样，环绕他身周旋转。 头顶余晖冠冕的亮度也下降，犹如夕阳露出天边的最后一丝艳红，坠在将熄未熄的边缘。 他浑身上下的细碎宝石，也不再像刚才那样闪烁瞩目。但正是因为周围环境暗了下去，人眼才能辨别这些宝石的质感。 某个还保留着王室的岛国，嗯，不是亚洲的那个。 军情八局内，一位负责人紧急连通的数位专家。 其中一位专家是精通古典服饰的设计师，她眼镜下的眼睛, 隔着屏幕也能分辨布料材质。 “金红黑三色做主体, 点缀白色, 非常经典的配色。红色是丝绸, 染色工艺极佳，如果能让我触摸一下，我可以搞清楚是用的天然染料还是化工染料。黑色，某种皮毛，质感近似貂皮，一看就知道是完完整整从身上剥下来的，绝对不是用碎块皮毛拼凑的低劣货。 “披风看起来像天鹅绒，对，很沉。边缘缝上白色皮毛，这一圈皮毛里还点缀了钻石。与女王陛下当初加冕穿得披风也不差什么了，领口围起来的皮毛里有羽毛支棱出，看不出这种羽毛来自哪种鸟，你们叫鸟类学家来辨认一下吧，但我怀疑不会是蓝星有的鸟。 “披风内侧有金线锈的纹章，不能再放大点吗？我只能辨认出长剑荆棘和王冠三个要素。 “当然，还有金链，金饰，到处绣上图案的金线……这一身的重量和一个成年人体重比也差不了多少，大部分国王在加冕典礼上穿类似的衣服，是要半打侍卫帮他托起披风的。那个突然出现的老人穿上后竟然行动自如，还能做挥砍的动作，异世界人是不是天生力气比蓝星人大一些？” “女士，请别发散，说结论。” “好吧，好吧，虽然形制与欧洲各国的传统冕服有区别，但我相信这就是一套真正的冕服。” 同时，贵族纹章学专家，同样得出“没有见过类似纹章或家徽”的结论。 拍卖行请来的鉴定师确定，这一身衣装上的大小宝石，都是真的，但是天然宝石还是人工，得近距离观察。 “就连敌人也称呼他为陛下，”异世界项目的负责人不由点点头，“他的身份可以确认。所以，他是一位皇帝，还是一位国王？” 在欧洲，这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不管是皇帝还是国王，这位陛下显然是极为尊贵的人。五星国没法好好招待他，如今只有我们米旗国，既有大国的实力又保留了王室，更有资格和这位陛下对等交流！”负责人亢奋起来，“让驻五星国的大使找到机会和这位陛下搭话，邀请他来米旗国！” 兴奋起来的不止米旗国，蓝星近两百的国家里，至今保留了王室和君主制的国家有二十五个，无论这些国家是什么实力，此刻都觉得自己更适合与出现在菏庄市的异世界陛下建立交流。 毕竟五星国如今从制度到意识形态都是反帝制的嘛。 你们已经获得了茧女的青睐，难道还要吃独食吗？ 五星国方面也陷入了为难。 比起茧女，新出现的异世界人，态度上颇为冷淡。 王室是世界上莫名其妙规矩最多的地方了，比方说，欧洲那边的贵族就有个规矩，地位低的人不能向地位高的人搭话，除非地位高的人主动表示交流意愿。 王室和贵族就是这样，用一层又一层的规矩，将地位高低不同的人隔离开。 正是因为这一点，明白规矩的伊喆茹不会像当初对茧女那样直接开口询问，周围的士兵更是在后方指挥的叮嘱里不敢说话。 于是，收回剑的勒壹站在奇异的安静中，茫然。 这些军人要是同他说话，他会很紧张。 大家不说话，却紧盯着他，他更紧张了。 难道他刚才哪里做得不好，掉马甲了吗？或者一位皇帝不该自己出声呵斥，应该找个侍卫或者大臣代替自己发言。 可他看当时茧女情绪明显不对…… 呃，也有可能他看错了，虽然靠之前的共鸣，他对茧女现在什么情绪有几分把握……他真的有这个把握吗？ 勒壹陷入自我怀疑，直到一人打破这条街道上的诡异气氛。 茧女走出来，走上前，来到红皇帝身边。 她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刚刚挨了勒壹一剑的侦查人员，然后抬头道：“没有事，只是睡着了，另一位战士应该也一样。” 她想了想，继续道：“虽然我没有遭遇过梦魇，但当初晨岚分享的经验，有说过这种情况，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唤醒。不能让他们继续躺在这里，请将这两位战士带回你们的营地吧。” 茧女的性格，比之前好像略有变化。 接触过她几次的井星凯等人，还有各国成立的研究团队，都感觉到了这一点。 之前的茧女可不会这样长篇大论地说话。 同样，之前的茧女身体冰冷，言语无法通活物，背后也没有长出翅膀。 是因为活了过来，心态随之变化，性格出现不一样的表现吗？ 不少人得出这个结论，便没有放在心上。 比起探究茧女的性格变化，不如探究她如何从之前接近亡灵的模样，取回生命力。 如果她能活过来，死于鳞卵变成丧尸的人，是不是也能活过来？ 小小的女孩，站在来，站在红皇帝的身侧。 她扫过周围，五星国军人们敬佩和怜爱的目光，以及光照不到的黑暗中，流淌着恶意的目光，在感知中一清二楚。 她扬高了声音，“诸位，请让我为你们介绍！ “红王，圣拉蒂摩尔第五子，持赤旗统一晨岚，建立诺丁帝国之人，‘不眠者’昆廷大帝！” 好长的称号，一下子叫人想起，某个关于多少人进屋子1的笑话。 发现一些战士抿唇忍住笑容，只是想缓解这个气氛，解救勒壹的茧女，歪了歪头。 一只大手按住她的头顶，揉了揉。 茧女侧脸发现红皇帝朝她看来，忍不住扬起一个笑容。 同样想起这关于某部烂尾电视剧中女王的笑话，勒壹放松了一些，可算有余力继续想象胡萝卜马铃薯西蓝花。 咳嗽一下然后装腔作势说点什么……不，不能咳嗽。 天使先生？天使先生？给个台词？ 咦？没有回音……难道又因为什么通讯中断了？ 糟糕，看来得和刚才的“无礼之徒”一样靠自我发挥。先说—— “朕既是诺丁的昆廷·拉蒂摩尔。” 昆廷二世向前走了一步，他低沉的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所有人听清。 “梦魇刚才被朕击伤，短时间不会再出现。” 短时间是多久，顿时很多人想问。 不知道短时间是多久的勒壹只是凭直觉说道。 昆廷二世抬起头，因为刚才多次轰炸，这条街道上硝烟未散，站在街上，仅能模糊辨认出那轮向西的银月，看不清星星。 “向八芒星起誓，”说到这里，勒壹顿了顿，“此处并非诺丁，但朕仍庇佑尔等，如庇佑诺丁的子民。 “现在退下吧，何必打扰一个女孩哀悼她的母亲。” 他冷汗涔涔口出狂言，几分钟后，在场的军人们完成和后方的沟通，行了个军礼后撤离。 昆廷二世的手按在茧女肩上，见到军人们退到远处，就将茧女往前推了推。 茧女知道他的意思，闭上眼，抬起手。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41节 蓄积在陷坑中的水银之血表面，则睁开一双又一双宝石般的红眸。 红银色的净化之火轰然在蛾母尸体上点燃，那反射月光的美丽靛蓝色，蛾翼上昳丽又恐怖的红斑，在火焰中卷曲，焦黑，缓慢化为灰烬。 “母亲虽然死去，但无论是蠕虫之主那里，还是这个星球上的一些国家手中，都保留了她产出的鳞卵……” 茧女低声说：“邪恶亡灵恐怕无法绝迹，蠕虫之主失去的，只是化身拥有的死亡光环和亡灵光环。” 足够了，有茧女和五星国培育的那么多银桑树在，丧尸是眼下能应付的。 倒是死亡光环和亡灵光环这种从头到尾都不科学的东西，蓝星完全没有办法应对。 在蛾母用这两个光环制造出大批丧尸前解决了祂，他们这次已经非常幸运。 勒壹并未说出这些言语，倒是能感觉到他安慰意识的茧女，又对他笑了笑。 突然，她愣了一下。 流动的银红色间，一卷靛蓝色的丝线煅烧出来。 看着这卷丝线，茧女的笑容变得惆怅。 她最后从陷坑中捡出那张狗皮，抚摸了一下，同样烧掉。 五百吨的水银转变的水银之血，算体积有三十多立方，但茧女抬手将其揉吧揉吧，就将这三十多立方的水银之血，揉成了一个足球大小。 ……物理学家怕是要扑上来采访茧女了，勒壹想，牵起走回来的茧女的手。 闪光的旋风里，他和茧女都消失在原地。 *** 变回自己模样的勒壹，和茧女，落在长了一丛红蜀葵的小花园里。 瑟芮法安依然站在红花间，仿佛从未离开。 刚才为何联络不上，勒壹想问。 尚未问出口，茧女扑进他怀里，抱住了他的腰。 下意识想躲的勒壹，动作没有茧女快。 “谢谢您！” 呜咽的声音传出，意识到小女孩可能忍了很久，勒壹忍住逃离的欲.望，想拍拍她的背，却不敢落手。 “谢谢您……”茧女重复道，颤抖中泪水洇湿卷发青年的衣服，“谢谢您，妈妈……” 勒壹：“……” 勒壹：“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 1某个多少人进屋子的笑话—— 老人：门外是谁？ 龙妈：旧瓦雷利亚的后裔,安达尔人先民的女王,维斯特洛的统治者暨全境守护者,大草原多斯拉克人卡丽熙,不焚者,弥林的女王,镣拷打破者,龙之母,阿斯塔波的解放者,罗伊拿人和先民的女王,龙石岛公主,屠城者,焦土女王,风暴降生丹妮莉丝。 老人：别进来，这屋子进不来这么多人。 ——来自网络 茧女，靠谱的永久未成年人。 7/3抓虫 第38章 红蜀葵（5） 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喊勒壹妈妈了。 实际上, 这段时间在他家里进进出出的小天使们，每一只都在这么喊他。 所以他差不多快要习惯这件事……根本习惯不了啊摔！ 僵在原地的卷发青年，像个发条机器人一样, 卡兹卡兹转动脑袋, 向蜀葵花丛中的瑟芮法安, 投以求救的目光。 红发天使偏了偏头, 片刻后似乎理解了勒壹的眼神。 他走上前，张开手臂。 无暇白翼张开，柔软白袍垂下，领口的白玫瑰贴着勒壹额头, 馥郁花香弥散四周, 他抱住了勒壹和茧女。 完全陌生的温暖包裹了上来, 甚至消解了胳膊上时不时的抽痛。即便九月下旬的夜风尚带着暑气，这种温暖也不会带给人一丝一毫燥热。 但只是刹那, 红晕就从勒壹脸上蔓延到了耳背后颈。 他头顶几乎能具现化蒸汽，满脸写着“我是谁这是哪在干什么”三个问题。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会死……某个社恐这么想，开始尝试挣扎。 他先身体后仰，于是红发天使安祥垂眸的俊美脸庞，就落进他眼里。 “……” 勒壹卡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甚至也不知瑟芮法安什么时候松开怀抱，茧女什么时候松开怀抱，浑浑噩噩跟着一大一小回到屋中。 别墅里只有工作间和客厅的《星海》开了灯，头顶一只打瞌睡小天使的茧女, 乖巧坐在客厅沙发上, 面前摆着瑟芮法安端来的冰牛奶。 勒壹坐在, 或者说石化在她对面, 面前茶几上是不含咖啡.因的鲜榨果汁。 茧女先新奇地盯着挑空悬挂在客厅上空，缓慢旋转的《星海》，看了好一会儿，才端起牛奶，小心翼翼抿一口尝了尝味道，接着眼睛一亮，咕噜咕噜喝下去半杯。 怎么说呢，这小姑娘吃饭一如既往很有气势，就像她，呃，就像她小时候一样。 勉强收回飘出去的神智，看着茧女喝牛奶的勒壹想。 对了，冰箱里还有之前做好的糖画蟋蟀。 勒壹想起这件事，于是，飞快喝完牛奶的茧女放下杯子，就看到一只琥珀色宝石般的蟋蟀，隔着透明的冷藏盒，和她对望。 “好漂亮……” 茧女从沙发上滑下来，蹲在地上，和茶几上冷藏盒里的糖画蟋蟀，视线平齐对视。 勒壹想说“送给你”，但他做出来的行为，是举起速写本，挡住了脸。 好在茧女不会弄错他的意思，真不知道之前一个多月是勒壹共鸣茧女还是茧女共鸣勒壹，总是勒壹一转眼，就发现茧女捧着冷藏盒，越过茶几，从对面的沙发，来到这边，蹲在了他腿边。 然后刷的一下，爬上沙发，靠着勒壹坐下。 勒壹：“……” 茧女：“谢谢，我很喜欢哦！闻起来好甜！” 如果你真想道谢，可不可以坐远一点……勒壹欲哭无泪地想，试图摆出社会人的游刃有余来。 想点别的，快想点别的，转移注意力。 对了。 “嗯……”在心里打了一番底稿的勒壹，努力鼓起勇气，说，“那个，小芯？” 打开了冷藏盒的盖子，但没有贸然对糖画蟋蟀上手的茧女抬起头。 “这么喊你可以吗？”勒壹问。 “虽然母亲堕落到无法挽救的地步，但她起的这个名字饱含祝福，所以请您这么喊我吧。”茧女露出腼腆的微笑，“大人，有什么事吗？” 为什么你叫蛾母母亲，却叫我妈妈？无论从性别还是物种，我和蛾母有一分一毫的相似吗？ 勒壹忍不住想问。 虽然他有些猜测，比如如今的茧女是借他的手重新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比如说考虑到蛾母和茧女的关系，茧女关于亲人的概念里说不定有只知其母不知其父这条……但即便是他的作品，他也从未将自己摆在父母的位置上，反而觉得精心制作的雕塑和模型，是诞生于他手却比他更贵重更高的杰作，比起平平无奇的他，他的作品更应该摆在光鲜明亮的地方。所以妈妈什么的还是饶了他吧…… 等等，思维过于发散了，先回正题。 “是这样的，”勒壹斟酌地说，“刚才，我并没有取得和红皇帝的共鸣，但依然成功使用了他的能力，为什么？” 说完，他感受一番心头的讯息。 和之前没有变化。 【认知度：负∞】 【共鸣度：未开启】 茧女有些惊讶，“竟然没有共鸣也能做到那个地步吗？甚至击伤了梦魇，不愧是昆廷大帝。” “是吧，真的很厉害呢，”勒壹也说，“是他的武器比较厉害吗？莫非是什么神器？” 茧女认真回忆了一下，自己当初处于共鸣的状态。 “应该不是，”她否认道，“要说具备力量的道具，我的裙子也是当初天蚕乡遗留下来的一件宝物，但您共鸣我后变身，穿得那身白裙只是普通的白缎裙罢了，您共鸣红皇帝后应该也一样。” “哎？”勒壹回忆使用那柄重剑的手感，“不是武器的作用？” “嗯，恐怕不是，”茧女点点头，“我觉得，更可能是红皇帝本身就具有的力量。” “但共鸣度并没有开启……” “共鸣度没有开启，不代表您完全不能使用红皇帝的力量。”茧女分析得有理有据，“当初您尚未开启和我的共鸣，依然拥有我的力气，体内流动的同样也是水银之血。” 没有开启共鸣，没有获得【水银之血】，只是无法用意念操纵水银之血罢了，水银之血依然在茧女的身体内流动，与她体内的鳞卵对抗。 也就是说，即便在苏医附一的外科病房大楼五楼电梯厅里，井星凯没能正确认知到茧女的实质，一口咬在茧女手臂上的丧尸井星旋，也会因为吮吸了茧女的血液，成功驱虫，变为普通的亡灵思念回响。 红皇帝昆廷二世，眼睛能分辨现实与梦境，武器能做到只砍梦魇，不砍活人，恐怕是因为他和茧女一样，拥有无法被剥夺的，针对梦魇的本质。 勒壹顿时理解了。 只需要说红皇帝牛逼就好。 最后死于虚空乱流真的很可惜…… 一个问题解决，勒壹问出第二个问题。 “天使先生的名字，含义是‘乐园之君’。所以我一直以为，天使先生就是伊勒瑟芮的最高领导，呃，我是说，最高神。怎么还有一个‘八芒星’的事？” 这个问题问出，勒壹发现茧女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42节 勒壹：“？” “帝君吗……”茧女念出荒境对瑟芮法安的尊称，“帝君是天宫之主，但星天是整个伊勒瑟芮的造主。只是星天从未有过言语，所以帝君代替星天，管理祂的乐园。” 噫，希伯来里堕天前的路西法都只是天国副君，天使先生的位置比那位魔王还要高些啊。 放希伯来里，岂不是最受主宠爱的天使？ 但这什么星天，为什么自己不管事呢？ “从未有过言语？”勒壹追问。 “是的……”茧女慢慢说，“星天一直寂静，也从未出现过。若非羽人仙使们宣扬祂的名字，可能我等凡人根本不会知晓祂吧。但我认识的羽人仙使说，他们从未见过星天，甚至连帝君，也从未见过他。” 呃，小芯，你确定你们世界的造主，真的存在吗？ 就算存在，他又真的还居住在伊勒瑟芮吗？从不交流也从不出现，总不可能是我这样的社恐，勒壹想。 等等，好像是存在的。 如果不存在，就不会有“八芒星从夜空坠落”这个现象，身为蠕虫化身的蛾母，更不会说蠕虫之主杀死了星天。 “后来，蠕虫之主杀死了祂？” “似乎是这样，”茧女说话速度更加缓慢，“当时我在茧中，并未看到八芒星坠落的那一幕。但根据后来的调查，蠕虫之主出现在伊勒瑟芮的屏障外，意欲降临，星天孤身去阻拦祂，成功重伤蠕虫之主，但自己也败亡了。” “哎？既然有在屏障外战斗，你们依然没能见到星天吗？” 发现一个漏洞的勒壹问。 “虽然是一场惨烈的战斗，但结束得很快……” “……”啊这。 也就是说这个星天发现敌人，a了上去，然后挂了。 保护伊勒瑟芮的心值得称赞，可勒壹依旧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小芯，你们伊勒瑟芮的造物主，创世神，感觉又弱又……” 又弱又挫耶。 勒壹突然闭嘴。 一个影子从后笼罩在他身上，他战战栗栗回头望，发现瑟芮法安不知什么时候从厨房里出来了，站在后面，似乎听了很久。 勒壹躲避他视线转回头，总感觉压力很大。 关于星天的信仰都是天使们宣扬的，莫非天使们在既看不见星天，也没法和祂交流的情况下，各个都是星天的狂信徒，天使先生尤甚？ 糟糕了，现在说一句他不是故意冒犯信仰还有救吗？ 勒壹听到身后，瑟芮法安转身离开，留下一句：“可以吃晚餐了。” ……啊。 看样子没救了。 *** 本来已经放松一些的勒壹，战战栗栗坐在餐桌的主位上。 今天的晚餐尤其丰盛，有不认识的虾类和螃蟹，以及白灼的章鱼脚。 海鲜大餐，是最近从未见过的奢侈，莫非是要庆祝打败蛾母，复活了茧女？ 从未吃过这些的茧女高高兴兴入座，笑着问：“帝君，这些是什么？” “先前出了一趟远门，顺手捡回来一些食物。”瑟芮法安说，又看向勒壹，道，“契约者，我发现了梦魇在蓝星宇宙的老巢，是一颗距离蓝星一万三千九百光年的行星，表面百分百覆盖海洋，已经孕育出智慧生命。” “哦……哦。”根本没听明白的勒壹连连点头。 过了几秒，他看了看餐桌上奇形怪状的海鲜，又看了看表情毫无变化的红发天使。 半晌，勒壹张大嘴巴。 “啊？！”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外星人唐突出现！ 但我发誓没有出现在餐桌上…… 第39章 红蜀葵（6） 尚不知晓可能会展开真正的外星人接触, 对于五星国而言，这又是混乱的一夜。 好在比起前几次，这次的伤亡可以说是降到了能做到的最低。 其中, 特殊对策行动七队占了很大的功劳。 死亡光环和亡灵光环, 以蛾母为中心扩散, 也就是说, 如果菏庄市全无准备地遭遇蛾母降临，即便周边几个区的人勉强能够撤离，滨江区的市民……至少老人小孩，以及行动不便者, 这些本就身体虚的人, 恐怕会迅速衰弱死亡, 然后转化为丧尸，在其他勉强保持健康的市民撤退时, 制造无数伤亡。 那是一个能料想到的巨大数字，毕竟滨江区去年统计出的常居人口有三十多万，而菏庄市则有一千两百多万人。 一千两百多万人，在仓皇中离开自己的家，离开自己的租房，甚至来不及携带什么行李，随身只有手机和一些零碎，茫然又恐惧地跟随人流前行。 如果不是九月初刚开学的那一两个星期，五星国各大城市都进行过一次到两次全市避难演习，他们或许连跟随人流往前走都做不到, 会因为未知的前途陷入崩溃。 根据研究, 崩溃情绪传染极快, 说不定会导致撤离过程中出现溃散和踩踏事故。 若是出现, 菏庄市市政府就只能向幺洞拐基地借调伊喆茹了。 也有少数的人，不愿像演习时那样听从指挥。 试图零元购的畜牲不多，多的是那种有些小钱，将自家房子改造成避难所，藏了很多食物净水药物，以及管制刀具，认为自己能靠这些在丧尸来袭时活下来的末日论信仰者。 但毫无疑问，水泥墙和钢板挡不住不科学的死亡光环。 菏庄市的武警总队派出几个小队，才将这样的末日论信仰者从家里带出来，叫他们跟着队伍一起撤离。 这些人自然喊着侵权一类的言语，直到从社交平台上刷到蛾母的照片。 有几张照片，和几段视频。在五星国内的几个平台上转疯了。 蛾母破皮而出，踩着街边居民楼爬上天台，在月光下展开翅膀晾晒时，同小区的另一栋楼，刚好有人站在阳台上吸烟刷短视频。 因为这一晚戒严，小区里连孩子疯跑疯玩的动静都没有，所以地面一震动，一边吸烟一边刷视频的男人，就醒过神来，不顾点燃的烟从嘴里掉在脚上，微张着嘴巴举起手机。 即便这段视频在混乱电磁场里呈现明显的干扰雪花，蛾母靛蓝色的蛾翼，以及月光下犹如幻梦般昳丽的身姿，依然为他带来接下来一周，某音app上的最大流量。 只可惜他只拍摄了约八秒，就在伊喆茹声音的诱导下，转过头看向另一边。 第九秒，视频画面里出现半跪在透明盾牌上，升上高空，一身特种兵装扮的井星凯。 将这一秒放慢，可以看到井星凯指过来的手指一弹。 手机拍摄到的画面蓝光一闪。 再亮起时，这个男人已经站在城郊的某广场上，周围是刷刷刷刷不停出现的人。 若非这段视频事后经过很多次检查，没有特效，这奇幻的一幕，会叫人以为这是哪个制作精致的游戏里的主城传送点。 但游戏里的主城传送点，会出现的必然是穿着奇形怪状的玩家。 而这段视频里出现的人，虽然有不少穿着睡衣，抱着猫狗抱着鱼缸，却不是游戏玩家的那种奇形怪状。 “艹！”拍摄的男人，终于发出了一声惊呼。 然后他想起了一件事。 “艹！刚才那根烟没有熄！我家房子不会点着吧！还有十几年的贷款啊！” 男人立刻想给谁打电话，这段后来多次转载的视频到此结束。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他才将这段视频发上某音。 虽然不是第一个发视频的人，但有着位置优势的他是拍得最清晰的一个。当时菏庄市的紧急避难刚在网络上酝酿出第一起波浪，他发的视频就如火星，将数不清的情绪点燃。 “我本想问这是什么怪物，我们大五星又什么时候掌握了行星地表空间跳跃技术，但博主一句贷款将我拉回现实，打工人落泪。” “根本不需要担心房子，那怪物看起来近百米长了，而且好像在不断长大。能对付这个大小怪物的英雄只有奥特曼，烟点着房子前，他家这楼就得在战斗余波中倒塌信不信？” “奥特曼什么鬼？” “这个时候难道要上那句经典名言——‘你都保护了什么啊！’by相原龙1。” “理性讨论，是丧尸爆发的世界人类水深火热，还是奥特曼世界里的人类水深火热？” “你觉得这两个没法比较？很好，那你在丧尸爆发并有超巨大怪兽的世界里去体会一下吧。” “要做这个比较还不如叫我去死……而且最大的问题难道不是，我们根本没有奥特曼吗！” “茧女小小一只，看起来就不是能对付这种超巨大怪兽的样子。” “话说啊，这个怪物难道就是蛾母？” “……呃，母女两个的体型差别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别和我说茧女以后也会长得这么大。” “啧啧，怎么生的？茧女她爸好勇。” 有些人，说着说着言论就向下三路去，然后喜提禁言。 更多人觉得禁言得好。 茧女大半个月没有出现在五星国了，但她的身姿依然活跃在各个丧尸爆发的现场，每天最少会战斗一次，最多的时候一天赶了五场。 她除了丧尸外还要面对拖后腿的平民甚至警察和军队，有几次出现在西亚某国时，有警察不管丧尸倒是想给她套一身黑罩。 当时茧女的表情，无语凝噎到几乎能做表情包。 呃，确实已经做成了表情包。 她战斗次数远高于二次元魔法少女战斗频次，正常人都替她感到辛苦，看到污蔑和黄色相关言论，大部分人都下意识去找举报键。 当然，正常人讨论的，更多是井星凯等人。 “我们不声不响就搞出了英雄小队，好帅啊。” “是空间转移的能力吗？欧洲和花旗国公布出的英雄可没有这个，用在救援里简直是神器！” “那个用喇叭大喊的声音，我哪怕隔着视频听，也想照着她说的话去做。”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43节 “这个可能是因为你相信她的声音有能力，所以自我催眠了而已，我听着没什么感觉。” “作用于声音的超能力，通过电磁波几次转变，依然还能起作用，那实在太变态了。” “你们五星国肯定会用这种超能力洗脑民众。” “喂，绿白红竖旗国那个英雄是一样的能力，但我记得外网上全是夸他的，还给他起了很帅的称号。” “话说……那个会空间转移的人，他飞行姿势为什么那么奇怪。” 透明盾牌无法拍摄出的广冬深藏功与名。 恐惧促使过去不常在社交平台上说话的人也冒出来，他们注目撤退的人流队伍，注目发在网络上的各种求助，无助和迷茫犹如瘟疫，弥漫在每个人的心中。 梦魇和蛾母联手显然就是为了这个，如果红皇帝没有出现，祂必然能借助这些情绪，营造一个巨大的，笼罩半个五星国的噩梦。 直到一张照片刷新在网络上。 一个菏庄市撤退队伍里的年轻女孩，举起手机拍摄天空。 轻纱般的薄云仿佛叫什么巨人持刀，一刀砍开。 更多照片随后出现，远处空中轰然膨胀的巨大火球，和醒目的蘑菇云。 有些人差一点以为核战争开始了，但其实大当量导弹也会制造蘑菇云。 拍摄到这些照片过后差不多半小时，因为车辆不够，只能靠双腿走出菏庄市的队伍，在领队的指挥下缓慢停下。 又过了一会儿，年轻女孩发现他们前进的目标改变，不再是必须离开市区，换到了附近一个避难所。 信号不稳的网络重新变得畅通，在这种市区很难进行信号管制，毕竟组织撤离的公务员们也需要信号传递讯息。 一个个聊天室，一个个朋友圈，私信或者评论，传出了模糊不清的消息。 “怪兽解决了？” “不用出城，但也不能回家，政府那边说要全城消杀，先去避难所。” “好像是茧女出现……” “我听说茧女牺牲了。” “开什么玩笑！你是那群阴谋论者吧！咒茧女到底有什么好处！” “她肯定还活着！” “可能是受伤了……但一定活着！” “那个怪兽那么大，她那么小……” “呜呜呜呜茧女，茧女……” “茧女一定要平安。” “一定要平安。” 浑身是汗，疲惫不堪的年轻女孩转发了这条，将不剩多少电量的手机关闭屏幕，按在心口。 坐在避难所的女性寝室大通铺上，她闭目祈祷着。 很多人在这么做，这个寝室里，这个避难所里，这个仓皇的城市里，这个国家，乃至这个国家之外。 银发的小小女孩，坐在沙发上，滑动勒壹的平板。 她看到一条条转发，慢慢露出恬静的笑容。 即便守护过的故人都已不在…… 即便爱过的故人都已不在…… 即便她甘愿牺牲自己去挽救的故人都已不在…… 她依然希望，在这个世界，继续战斗，继续守护，继续爱下去。 “人们都很喜欢你。”勒壹说。 “人们喜欢的也是您啊。”茧女抬头说。 卷发青年顿时捂脸。 “那还是饶了我吧……”他呻.吟道。 晚餐已经结束，英雄的脚步却不能停下。 “大人，”茧女放下平板，站起来说，“前往另一个星球，请让我陪同。” “我觉得这是小孩子应该休息的时间了。”勒壹不太赞同。 于是茧女看向做出发预备的瑟芮法安。 “帝君，大人身边应该有人护卫。” 瑟芮法安点点头，他们周围的场景变得模糊。 下一秒，凛冽寒风切割人脸，勒壹发现，他们站在了一片白茫茫的冰原上。 作者有话要说： 1《梦比优斯奥特曼》第一集 ，梦比优斯战胜了怪兽，但他闪避掉怪兽的攻击，使得怪兽破坏了大片城市，护卫队队员相原龙对奥特曼发出质问。 —————— 茧女不相信没开启共鸣的勒壹的战斗力。 瑟芮法安显然也不相信…… 第40章 红蜀葵（7） 信使无望地在冰原上跋涉。 她不擅长走路, 也不擅长跑步，但她除了走下去别无他法。 距离夜空中启明星最明亮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二十天, 难以想象的剧变出现在这个星球上。索纳尔人一个部族一个部族的消失, 沦陷, 甚至水中传递的声音也变得稀少。 第一个沦陷的部族是红霞部,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红霞部的声音突然变成了一片空白。 红霞部拥有数座活火山，在这个星球上，这可是值得珍惜的资源。借用火山的热量, 红霞部族每日出产数不清的金属器具, 又要从其他部族那里进口矿石, 是个与周边交流频繁的大部族。 正因此，红霞部的声音不再传出, 才变得古怪。 周边几个部族当然选择派遣人去探查，探查的队伍却没能再回来。 海上的天空明暗三次后，不知是该继续派人去探查，还是等待第一支队伍回音的几个部族，分别听到了来自同族的心灵之音。 信使不是这几个部族的人，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这几个部族后来同样变得安静，热热闹闹的索纳尔星球一角，出现一片静谧的区域。 这几个部族失去声息前，有和更远处的部族讨论过，红霞部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个部族信誓旦旦表示, 那个本来和她们联络的部族话说到一半, 突然说接到失踪探查小队传回的心灵之音。 然后那个部族中断和她们的联络, 去检查传回的心灵之音了。 再之后, 她们便无法联络那个部族。 她们的说法本来没有引起诸多部族的注意，但她们成为下一个安静下来的部族后，大家忍不住将她们的发言翻来覆去咀嚼。 或许就是这个，或许就是探查队伍传回的心灵之音有问题。 但心灵之音有问题，最多也就音量太大，震坏了收音石，影响当时在监听的一些人的神经。 最多这些人的神经受到损害，为什么会导致一整个部族陷入静谧？ 索纳尔人惊恐，索纳尔人感到难以理解。 再之后，和那个指出心灵之音部族联络过的部族，也纷纷安静下去。 这像是一种瘟疫，不是顺着水流传播，反而通过心灵之音传播。认识到这一点的各个部族纷纷关掉了收音石，也不敢打开和其他部族联络的音触。 自心灵之音放大器发明后，索纳尔的水下，从未有如此宁静的时候。 不接受其他部族的联络，也不发出声音，每个索纳尔人缩在自己的部族中。 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整颗星球是不是只剩下自己这一个部族。 这或许就是神话中的末日……但现在该是讲科学的时代了…… 信使想到这里，眼前突然有一些模糊。 她缓慢又往前走几步，即便风雪中她什么都看不清，也不习惯使用这双怪物的眼睛，但她依然凭借索纳尔人天然拥有的磁场感应，分清方向，确定自己走在正确的方向上。 她是信使。 她要去另一个部族，去紫虹部族报信。 她的部族已经沦陷，但在整个部族彻底沦陷前，长老终于发现这场灾难的真面目。 有奇怪的东西污染了部族的心灵之海，扭曲了族人的身体和意志，让她们自相残杀，让她们不顾一切毁灭。 同时有数不清的怪物从心灵之海中诞生，这些怪物杀死族人，甚至改变了世界的规则。 比如说，部族的城市变得干燥。 光是变得干燥难以形容她们遭遇的一切，她们的城市本来建立在水下，建立在洋流边。所以她们部族擅长养殖鱼田，出产自她们部族的列示卡鱼的口感，在索纳尔整颗星球上，都是一等一的。 结果怪物改变了这一切，一个巨大的泡泡将城市笼罩，所有水都排到了泡泡外，导致当时城中许多族人死于窒息。 然后，奇怪的陆地代替了原本的陆地，她们从未见过那样的陆地，褐色的，红色的，黑色的，黄色的。 奇怪的水草代替了原本的水草，他们也没有见过地上出现美丽如葵类的水草，或者高耸坚硬长满叶片的水草。 要不是专家确认其纤维近似水草，信使根本不会觉得那是水草。 还有高耸可怕的建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仿佛粘贴上去一样，出现在她们的城市中。 索纳尔星球不是没有陆地，但陆地只在两极，只在两极的冰盖。索纳尔人对冰盖上的世界毫无兴趣，那是几乎没有生命的不毛之地。 信使原本一样，但现在，信使就在冰层上行走。 天气变得寒冷，海面上冰盖在蔓延，如果不是这幅扭曲成怪物的身躯，她根本做不到在冰盖上行走。 “……心灵之海，灾难从心灵之海中诞生。关闭心灵之海，让族人们散去，这样才能避免怪物出现，避免世界扭曲。” 一边走，信使一边在心里念叨，这是在做练习，好让自己一遇见紫虹部族的人，就能将这关键的事不磕巴地说出来。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44节 在所有部族都关闭了收音石的如今，即便通过音触将这条关键信息送出去，其他部族也不会接收外来的心灵之音。 人肉传信，是唯一的选择。 作为少数身躯被扭曲，但意识还清醒的人，成为信使，也是唯一的选择。 其实她可以选择走水下，虽然随着扭曲逐渐深入，她游动的动作越发不灵活，但还是比她用这幅扭曲身躯在冰层上爬动快。 只是部族彻底沦陷后，那些怪物发现有人逃离，也离开了部族的城市，追杀她这样的信使。 这些怪物在水下逡巡，一路已经发现了信使数次。 若不是她干脆逃到冰层上，她恐怕已经—— 努力保持清醒思维的信使，脚步突然顿住。 风小了一些，雪花也不再大得遮掩视线，她看到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亮起，亮起在雪花间。 怪物！ 怪物也可以在陆地上活动！ 这是当然，干燥无水城市里，这些怪物一样在互相厮杀，厮杀得很有力。 冰层之上虽然和怪物扭曲的陆地并不像，但对他们似乎影响并不大。 信使下意识要发出一声心灵尖啸。 尖啸前要防止自己也中了尖啸，她想闭上耳朵，操作不成功才意识到，扭曲的怪物身躯不能关闭耳朵，自己还失去了尖啸哨子。 风雪中，成群的怪物包围她，扑上来。 难以指挥这幅身躯的信使连躲闪都做不到，刹那就摔倒出去，看到一截扭曲出来的肢体被扯断，丢飞进怪物群中。 它们撕咬，撕扯，红色的液体浸润皑皑白雪，片刻就失去了温度。 更多怪物靠近倒在地上，掌握不了扭曲身体的平衡，不断挣扎想站起，却不断摔倒的信使。 不可以…… 滚开！ 信，她必须送到！ 作为仅剩的清醒者，甚至，可能作为仅剩的信使…… 她的部族毁灭已无法改变，但一定要让她救下下一个部族！ 既然知道了应对毁灭的办法，传递出去就是她的责任。 她不能死在这里！ 信使努力躲开怪物凑过来的长吻和尖牙，但显然，这已经不是她想躲开就能躲开。 又一个扭曲出来的肢体从她身上撕咬下去，信使看到尖牙悬在了自己头顶上。 腥臭的气味随涎水滴落，她到底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腥臭的气味，和流淌滴落脸上的涎水，消失了。 信使奇怪地又睁开眼，看到正要对她下嘴的怪物，像是冻结的鱼一样固定在原地，最后，像是烟雾一样散去，消失。 成群的怪物，都化为烟雾，在风中散去。 若非疼痛不能作假，信使会以为自己在心灵之海中经历了一场幻梦。 新的，陌生的脚步声传来。 来者说着比脚步声更陌生的语言，绝不是索纳尔人的言语，索纳尔人靠近时交流无需发声，但信使却发现自己能够听懂来者的言语。 “陛下，有伤者。” “不要靠近，覆盖她的噩梦快要取代现实了，等我……等朕仔细辨认。” 信使勉强抬起头，旋即眸光紧缩。 怪物！ 一大一小两个怪物！ 大的那个怪物尤其奇怪，头顶有一圈发光的红色，仿佛海中那些靠发光当诱饵吸引猎物的鱼类。 这个怪物体表色彩十分丰富，同时又十分醒目，所以绝对危险至极。 而小的那个怪物，雪白的颜色确实比另一个看上去安全些。但它们既然结伴而行，它的危险性就绝不会弱于另一个怪物。 正如一些弱小者会用醒目多彩的外表伪装自己，也有强大者会使用朴素的外表，假装自己周围很安全。 惊骇不已的信使顿时想要后退，但失去两个扭曲肢体，她行动比刚才更不灵便。 “这个人右手左脚都给刚才梦里的狼群咬掉了……” 小个子怪物似乎在叹息，“不知道这个文明的医疗技术发展如何？希望可以治好。” “好像……” 大个子怪物，眯起了眼。 信使突然感觉身体一轻。 她移动视线，发现自己扭曲的身体，竟然恢复了原本的美丽模样！ 即便不知道这一切如何发生，信使依然惊呆在原地。 小个子怪物和她一样惊呆了。 “怎么回事？”茧女忍不住道，“陛下，这个人变成了水母！” 作者有话要说： 勒壹：…… 思考天使先生捡回去的海鲜里有没有海蜇皮，然后发现没有，安下心来。 7/8捉虫 第41章 红蜀葵（8） 真正分辨清眼前外星人真实的形象和噩梦扭曲的形象时, 勒壹就想卧槽一声了。 要不是红皇帝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半透明，体表乳白泛着粉光的水母才是真实的, 他肯定会以为一开始看到的, 穿着厚厚皮毛, 像个爱斯基摩人的受伤少女, 是天使先生想让他们救下的目标。 “我无法窥探那颗星球太多，”晚餐时，凭借一双手就将奇怪螃蟹剥得干干净净，肉放在勒壹和茧女面前的盘子里, 红发天使头也不抬地说, “那颗星球上, 很多地方噩梦已经取代了现实，吞噬了现实, 也就是说，梦境变成了真正的现实，并且饱含梦魇亵渎的恶念。” 就是说那个外星球几乎全陷入在战争迷雾里？虽然没怎么打过类似手游，但勒壹觉得他懂。 “它的大气成分不像蓝星这样标准，无论是你变身的红皇帝，还是茧女，都难以在那边生存。我会为你们固定‘元素平衡’做保暖，再固定‘行动自如’、‘水下呼吸’和‘水天使之翼’，确保呼吸和行动能力，最后加上‘通晓语言’和‘心灵沟通’。 “过去后, 我会将你们投放在需要救助的人周边, 并指明方向。但和你之前在苏医附一外科病房大楼里的战斗一样, 获取认知提高共鸣要靠你自己。” 也就是说, 和之前没太大区别，勒壹点点头，小心翼翼夹了一块螃蟹肉。 螃蟹肉很甜，并且入口完全没有纤维感。 从不吃野味的勒壹，当时可以说是如临大敌般尝了一口，然后被甘美的口感征服了，并说服自己，就算这是天使先生顺手带回的外星特产，天使先生也不过做了次赶海而已。 现在他在紧急回忆，不久前的餐桌上有没有凉拌海蜇皮。 没有。 呼。 “梦魇的力量在她身上残留很深，”有外人在，勒壹用昆廷二世的口吻说，“向她询问梦魇的动向。” 在场能听从这命令的只有茧女，她抬头看了勒壹一眼，并不在意勒壹的支使，赤脚踩着雪跑到爱斯基摩少女……跑到粉红水母旁边。 但既然她看过来一眼，就说明她完全理解了勒壹的意图—— 那就是勒壹不想去和粉红水母交流。 当初和天使先生说话就很紧张，但要和粉红水母说话更紧张。 怎么说呢，异世界人和外星人都不是蓝星种族，天使先生和茧女往后并不一定会继续生活在蓝星，但这个水母是和蓝星人类一样的本宇宙智慧生命。伊勒瑟芮是隔壁楼的邻居，水母就是同一楼的邻居，如果宇宙没有毁灭，水母们和蓝星人类必然会继续生活在这个宇宙几亿年，这种关系要怎么处理值得写上一书柜的书，当初买到世界树种子的不是他是哪位外交官就好了…… 如果一定要说话，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呢？ 勒壹还在努力构思，在粉红水母旁边蹲下的茧女观察了一下，说出了她的第一句话。 “啊，你好像要死了？” 为什么要用这种算命神棍的话做开头……等等？ 本在酝酿情绪的勒壹也快步靠近，再社恐他也理解真正的紧急情况是什么。 只见雪地上，躺在那里，无法支撑身体，或者说，无法支撑头部的胶质大伞挺起来，触手也断了好几根的粉红水母，体表泛起深红浅红的霞光般色泽，像是夜晚亮起的霓虹灯招牌。 除此之外，她虽然在挣扎，触手扒动身下雪花，但扒动的力气明显越来越小，无法做出别的反应。 “成年后我除了操纵水银外，也拥有一些别的术法了，”茧女提议，“先给你上几个‘治愈创口’？” 说着，背生蛾翼的小女孩就举起手，手指间夹着一片银桑树树叶。 树叶上透出充盈生命力的淡淡绿光，落到粉红水母身上。 粉红水母扯断的触手顿时愈合，但她的气息依然越来越弱。 茧女唔了一声，掏出第二片树叶，正要再来一次。 站在一边，目睹全程，不断思考的勒壹，终于出声打断。 “小芯，砸开冰层。” 茧女一愣，旋即面露羞红，意识到自己搞错了。 跟在她身边的五百吨水银之血变大些许，然后轰然砸在冰层上，将这片厚约数米的冰层直接砸出一个圆坑延盐s。 冰层震动，从圆坑向外蔓延出危险的裂痕，但多亏固定在身上的“行动自如”效果，勒壹没有因此摔倒。 茧女再挥手，飞回来的水银之血托起粉红水母，将她放进圆坑下的海水中。 勒壹想了想，跟着跳进圆坑。 比风中的寒意更沁人的冰冷尚未贴近身躯，就在“元素平衡”的效果下缓缓退去，一对水流组成的天使之翼将他环抱，排开水流，使勒壹周围形成了一个泡泡般的空间。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45节 感应到自己无论想去往水下哪个方向，水天使之翼就会将他推去哪边，来不及感慨这种法术的神奇，勒壹看到同在水下的粉红水母。 她的气息终于不再变弱。 或者说，终于不会因为变回原本的形态然后在岸上死于窒息。 水母好像是靠体表细胞呼吸的……勒壹回忆起这点时，粉红水母差不多缓过气来。 他还记得，粉红水母是人形时，最后投来的眼神流露出极端的惊恐。但缓过气也恢复了行动力的粉红水母，虽然退远了一些，却没有逃走。 她体表，尤其是上伞面，深红淡红的光晕快频率地闪动。 这变化比她在岸上时更绚丽，勒壹差点停在原地欣赏，却看见眼前有文字浮现。 “……你怎么做到的！身体遭遇扭曲后，没有能再恢复的例子！” “……”勒壹沉默了一瞬。 什么，这种发光竟然是你们水母人的语言吗？ 没想到“通晓语言”连这种光信号都能翻译，幸好有带着小天使的小苍兰过来，刚才直接种下了，可以维持法术效果。 如果在这里的是一个正常蓝星人，你们岂不是完全无法沟通？ 担忧一秒蓝星将来的困难外交，勒壹板起面孔。 他威严的声音传递进粉红水母的心灵，尴尬的情绪和抠动的脚趾没有。 “朕乃是诺丁的红王，‘不眠者’昆廷大帝！以噩梦覆盖现实的梦魇准备降临在此地，朕亦到来，庇佑尔等身陷噩梦的可怜之人，去，将你的领袖带来朕面前。” 粉红水母上伞面流动的光亮停滞了片刻。 又过了数秒，勒壹看到对话框般浮现在她身侧的文字。 “粉斑部族的长老已经全部失去清醒意识了。” 或者完全扭曲成怪物，或者已经死亡。 勒壹又沉默一瞬。 天使先生有关注宇宙中数个智慧文明，但他降临的时刻比蛾母化身们开始动手的时刻要晚，注目之时，那些地方就已经覆盖上了迷雾，视线无法穿透。 能解决一个就先解决一个，更何况蓝星是勒壹的母星，这种情况下，只能先应对要在蓝星降临的蛾母。 而在他和丧尸，和蛾母战斗的时候，其他星球，却无法得到援助…… “契约者，”瑟芮法安说，“没有人能拯救所有人。” 是的，就连茧女也明白这一点。 茧女在冰上，用水银之血将碎冰搬开，避免水银之血砸进海水中掀起的漩涡，带着碎冰像龙卷风一样撞上刚送归水中的病患。 只见过图册上的水母所以反应不过来呼吸问题，但在冰霜冻结的区域战斗过，有保护队友经验的茧女，做完这些，也跳下来。 水天使之翼同样在她周围形成气泡，一下来就看到刚才那句话，她抿唇片刻，问：“你现在是要去哪里？” “绿柱部族，”粉红水母缓慢闪着光，似乎在犹豫该不该透露另一个部族，“我要去报信。” “那个部族的位置。” 勒壹问。 粉红水母放的光完全凝滞。 她并没有相信这一大一小两个怪物，但大的怪物解除了她身上的扭曲，这是前所未有之事。 因此她甚至不敢让大的怪物离开自己视线，如果跑掉这个怪物，还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下一个有类似能力的怪物。 犹豫了数分钟，勒壹和茧女都安静等着，没有开口劝说。 她终于给出了一个方向，又在追问下给出距离。 “你们跟着我，就能去往绿柱部族。”她强调道，却看到怪物伸出了那扭曲的肢体。 茧女招招手，说：“来。” 闪光的旋风在水下产生，熟悉的轻微眩晕感就像乘坐电梯的失重一样。 传送的间隙，瑟芮法安的声音正常响起。 “那里同样是我不能直接窥视的区域，契约者，做好准备。” 勒壹不知道瑟芮法安已经直接对梦魇动手，当然，是红皇帝击伤了梦魇，才让瑟芮法安探寻道梦魇的位置。 梦魇的位置很巧妙，祂卡在屏障间。而瑟芮法安通过重新生长的世界树进入蓝星宇宙，虽然有需要靠谁种下世界树这个运气问题……但他获得了合法通行证。 就是说，他可以不惊动屏障上的蠕虫之主，不惊动蠕虫化身，出去，又进来。 或者进入屏障的间隙，和此刻的梦魇一样。 梦魇还以为红发红翼的复仇天使，是和祂一样从屏障外面进入屏障间隙，重伤祂后，又因为蠕虫之主赶到，迅速逃离。 靠这种误导，瑟芮法安姑且争取了一些时间，不过他在这里，早晚会被蠕虫之主发现…… 可在发现之前，还不能直接看透这些梦境。 红发天使眨了眨眼，按下对勒壹前往他无法看清的陌生地方的担心。 投放只是刹那，勒壹一行已经抵达。 他们出现在水中，尚未打量周围环境，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甚至恶心想吐。 茧女按住额头太阳穴，眼睛却慢慢要闭上，似乎要睡着。 勒壹并不想睡，只觉得两颞针扎般的痛。 旁边的粉红水母，从直接来到目的地的震惊中清醒，看到他的反应，缓慢闪光。 “奇怪，”她说，“即便是怪物们，也会受城市心灵之海的影响，陷入昏睡，之后才能慢慢挣脱，你竟能一开始就拒绝这个效果。 “你，难道不会睡觉，也不会做梦吗？” 【认知度：1】 【共鸣度：已开启】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眠者 第42章 红蜀葵（9） “五殿下……五殿下！” 黑夜笼罩的宫殿的一角混乱起来, 提着玻璃风灯的侍女们慌张来来去去。 圣拉蒂摩尔年幼的第五个儿子从自己的寝宫中消失，再出现时趴倒在花园的池塘边，额角鲜血缓缓流出, 渗入池塘边的草地, 身边还有一块沾染了血迹的石头。 谁也想不到这种事会发生在圣拉蒂摩尔的宫殿里, 这位多次彰显神迹的圣人, 可是得到了教廷的封号和这片辽阔封地的王者，他的威能覆盖这座倚着高崖修的筑洁白王都，怎么会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谋害他的幼子。 但这种事确实发生了。 侍从将五殿下抬回寝宫，宫廷教士紧张地施展神术治愈了创口。五殿下的母亲, 圣拉蒂摩尔年轻的情人歇斯底里咒骂, 咒骂里数百的侍女和侍从被换下, 关入牢中。 这些侍女侍从只能在黑暗中祈祷五殿下清醒过来，身体康复。 他们的祈祷成功了一半。 五殿下身体上完全康复了, 额角连一点伤疤印记都没有留下。 但他昏迷不醒，一天……一旬……一月。 圣拉蒂摩尔没有来看望，情人的咒骂已经变成咒骂和哀鸣，更年轻的女孩出现在圣拉蒂摩尔身边，情人很难再孕育一个孩子。 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了。 这个年幼的孩子若没有这个尊贵的血脉，早就一碗草药汁灌进去，咽气，裹上绣金线的绸缎，关进小小的彩绘棺椁里。 但是，三个月后。 第三个月到第四个月间的某天, 圣拉蒂摩尔的第五子, 重新睁开了他蔚蓝如天空的眼眸。 情人的哭声和拥抱中, 仅有少数的人为他欣喜。 他的父亲召见苏醒的他, 询问：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 “既然如此，你去教都吧，有位教廷执事愿意当你的的老师。” “谨遵您的命令。” 找不到逻辑联系的对话结束，年幼的第五子穿上了一身暗红的正式教士袍。 他失去了姓氏，但获得了教名。 “昆廷兄弟，你又申请了今晚的值夜，这已经是你连续第三次值夜了，早课你也没缺过，确定今晚不休息吗？” “欧内斯特兄弟，请将今晚的值夜也交给我吧，我只是……” 金发蓝眼，一身红袍的少年沉默了片刻，道： “我只是，睡不着。” *** 昆廷大帝有大脑受创导致的失眠症。 从他十二岁的某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入睡过，仿佛昏睡的三个月已经耗尽了他一生的睡眠。 这种大脑创伤还导致了一些其他的后果，那就是他免疫神术或法术导致的昏睡，幻术在他身上效果也很差。 这没什么不好，昆廷大帝因此拥有了比其他人长三分之一的一天，可以去学习，去锻炼，去冥想，去祈祷。 外人眼里，这个年轻人拥有不符合他年纪的神术技艺，这或许每天多出来的三分之一时间，带给他的馈赠。 如果身体疲惫就去看书，如果大脑疲惫就去祈祷或锻炼身体，深夜无人时，他违背宵禁藏在图书室里，或去学校外游荡，结识那些只有凌晨才能认识的三六九教之辈。 如果没有这些，身为圣拉蒂默尔放弃的儿子，他不可能打败其他兄弟继承王位，也不可能靠着王国积蓄力量，最后统一晨岚，建立诺丁帝国。 不眠者。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46节 昆廷大帝最早的称号，之后再未更换，伴随他一生。 现在是勒壹在体验这所谓的不眠。 针刺般的疼痛，犹如扎进穴位的电极在震动，于是某种波动扩散进神经网络，首先让他头顶的鲜红冠冕焕发出余晖般的黯淡光亮。 这光亮照耀面前海底城市一角，在冰层之下，海底山脉之上，晶莹剔透的水草按照肉眼可辨认的规律感生长，或缠绵环绕，或从地面升上透出微光的冰层“天空”，或从冰层垂下，如同柳枝垂落在水面。 水草的茎干上，生长的一片片半透明能看见绿色筋络的叶子，美丽，并巨大。 每片的面积差不多有二三十平吧，卷曲或舒展，曼妙的姿态简直巧夺天工。 没错，巧夺天工。 即便要忍耐疼痛，勒壹也能用他美术工作者的眼力发誓，这些水草不是天然这个模样，它们完美到绝对经过细心的调整。 “声波在震荡。” 瑟芮法安在勒壹耳边说。 勒壹心有所感，向身后望去，发现他们站在某个海底山脉的山坡上，周边这些奇异的水草，一株株铺满谷底和山坡，最后如栅栏竖立在陡峭山壁和海面冰层间，借此形成了一个较为封闭的空间。 这就是水母们的城市。 “很巧妙，”只能凭借勒壹眼耳观察这里的瑟芮法安说，“从城市中心发射的次声波在这些叶片和山壁、冰壁上折射，形成一个极端催眠的环境，身处这个环境下的索纳尔人会进入一致的梦境，这个梦境塑造她们的集群意识，是她们真正的首脑。” 唔，没听懂，什么意思？ “意思是，索纳尔人是一种集群生命，她们拥有个体的意识，但也能成千上万意识融合在一起，统一成某个巨大精神。个体的意识成为巨大精神的一部分，个体的身躯成为集群的某个器官。 “但这种巨大精神能统一的人数必然有限制，两百到五百便是极限，她们必须选择繁衍到一定人数后分裂，或者像现在这样，发展出集体进入一个梦境的技术，建立更大的集群。” 原来如此，粉红水母说的心灵之海，是这种东西啊。 好，我明白了，勒壹想，水母们的次声波技术和生物技术点出大成功。 严肃的红皇帝视线扫过一圈，右边茧女皱眉捂住了耳朵，水银之血将她包裹，隔绝大部分次声波的传递，总算没有睡着。 而粉红水母，她对红皇帝的体质感到奇怪后，关闭了自己的耳朵，避免听到绿柱部族的心灵之音，进入绿柱部族心灵之海。 万一她携带了灾变的种子，传染给绿柱部族就不妙了。 “快一点，我们进中心区，找到绿柱部族的长老。” 粉红水母催促，一马当先向山谷的中央游去。 曼妙如轻纱披帛的触手摇曳，还没游出一米远，又顿在原处。 有狰狞古怪，身体黑黄条纹相间，四肢奔跑的生物，从一片片水草叶子上跳过来，朝他们露出尖锐的牙齿，并且眼中隐隐闪烁邪恶红光。 勒壹面色古怪，他第一次看到一群老虎朝他奔来，这可是动物园里找不到的体验。 呃，应该是老虎吧？看着很像。 “这是人还是心灵之海凭空生出的怪物……” 粉红水母闪的光一卡一卡。 好吧，绿柱部族的情况看起来不比粉斑部族好多少。 叫勒壹皱眉的是，不论这些怪物是水母变成，还是梦中捏造出，都已经完成了对现实的完全覆盖，红皇帝的观察已无法将噩梦祛除，或将变成奇怪模样的水母人还原。 在这种时候，只有—— 【共鸣要素·皇权之责，提取成功】 【共鸣度：45%】 【技能［诺丁之梦］已开启】 作者有话要说： 在外面，今天稍短_(:3」∠)_ 第43章 红蜀葵（10） 噩梦一旦取代覆盖现实, 还有什么办法挽救？ 用新的梦境覆盖上去。 覆盖上去，又一次的取代，然后再撤下。 就像橡皮泥碎屑落在不平整的缝隙里, 于是用一块橡皮泥将碎屑沾出。又或者是在笔记本上写错了字, 于是拿出胶带, 先粘上去, 再撕下来。 胶带的比喻比较适合。 胶带撕下的不只有写错的字迹，还有纸张表面的纤维，将梦境覆盖取代现实再粗暴撤下，不可避免会造成对现实的损伤, 同时, 新旧两个梦境附带的混乱规则, 也会残存在现实上。 如果不是世界摇摇欲坠不差这一下两下，晨岚不会研发出这不是办法的办法。 现在, 这不是办法的办法，也要在蓝星宇宙的索纳尔星球上演。 不知为何，勒壹内心毫无波动。 或者说，认知确认，共鸣开启的红皇帝昆廷二世，内心毫无波动。 勒壹能感觉到他的大脑冷静如同机械齿轮严丝合缝地运作，和当初茧女会随情绪上下波动一两点的共鸣度不同，红皇帝的共鸣极为稳定，勒壹甚至感觉不到他的情绪，更别说像茧女当初那样, 在内心幻听般地对话。 此刻能浮现心头的讯息, 有且只有高达45%的共鸣度。 共鸣要素是皇权之责, 说明昆廷二世认为对付梦魇是他身为皇帝义不容辞的责任, 这无关他在哪里，会救下谁，会消灭谁。 勒壹同意和伊勒瑟芮的世界树签下契约，则是因为世界一旦被蠕虫吞噬，他本人绝对无法幸存，同时又有救人的朴素情怀。这是生活在这个宇宙中的普通人也应该承担的责任，一定要形容，可以说这是匹夫之责。 皇权之责和匹夫之责，显然是半点不搭调的东西，却能在这一刻获得这么高的共鸣。 “皇帝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吗？” 勒壹低低叹息。 应该存在于内心的苍老声音，听到他这句话，什么都没说。 而现实中，站在海底，眺望高处水草卷曲叶片上，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包围的水下老虎，勒壹只看到老虎们停顿了要泰山压顶扑下来的脚步，开始在周围转圈，或前或后，满心警戒，除此之外没看到任何变化。 仿佛有无形的强者出现，使得老虎们不得不权衡两边的实力。 但这个强者，大概是梦中的强者吧。 在他左右，茧女和粉红水母，发现场景变化。 她们来到一片密林中。 一眼望去只能看到无数笔直插.入天空的高大山毛榉，头顶树枝相交成拱顶的模样就像现实里卷曲舒展的水草叶片层层叠叠一片覆盖一片。风如水流带动山林摇曳，树叶碰撞摩擦的窣窣声才催眠上不比次声波弱多少。 能力不点在精神抗性上的茧女，差点打了一个哈欠。 差点，如果没发现周围树上有八只黑猩猩做包围攻击状的话。 红皇帝的梦境将水下老虎覆盖成了这些黑猩猩？ 好奇怪，这种你覆盖我我覆盖你的打架方式。 她瞥一眼周围，先奇怪为何没看到昆廷大帝，然后发现了暂时是同伴的粉红水母。 只见，林中空地上出现了一有两个茧女高的玻璃水缸。 是的，水缸。 粉红水母就在水缸里漂浮着。 她和茧女隔着玻璃水缸相望，一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不明白这个新梦境的逻辑在哪里。 这，应该是昆廷大帝放出的梦境吧？虽然和晨岚联络不是她的工作，但她模模糊糊也知道，为了对抗梦魇，晨岚那边试图制作一个覆盖整个大陆，覆盖晨岚所有人的梦境。 听上去似乎与这些索纳尔水母人的集群意识有点像……但梦境入侵梦境，难道不是梦境入侵现实更方便快捷吗？就像梦魇现在选择了索纳尔星球做入侵降临点一样。 一直对此有淡淡疑惑的茧女，因为勒壹之前一直没能开启共鸣，不好问他。 至于问帝君……帝君严肃寡言，不会回答这种问题吧。 “这是怎么回事？” 粉红水母在玻璃水缸里慌张地闪光。 “茧女殿下？您为何会在这里？” 另一个低沉的男声，在粉红水母闪光时出声。 感知中并没有其他人出现……随身的水银之血如盾牌般护在身周，茧女寻声望去，接着诧异眨了眨眼。 这是，晨岚负责和荒境反抗军联络的诺丁宫廷主教兰姆·林赛。 棕色长卷发，绿色眼睛，约莫三四十岁，法令纹深刻的兰姆·林赛，穿一身暗红教士长袍，头戴黑色软帽，胸口挂着八芒星的白银坠饰，带着一队披坚执锐的士兵出现在密林里。 每次通讯里，这位宫廷主教都是做这种打扮，所以茧女一眼就认出了他。 对方似乎也认识她，全不似梦中人物地打了招呼，然后询问：“您既然在此，是来传递陛下的命令吗？” 哎？但我没有听到什么命令，这个时候应该怎么说？ 勒壹，或者说红皇帝，并不在这里，茧女思考片刻，试图找到和梦中人物正确沟通的方法，慢慢道：“林赛主教，这些怪物来自梦魇覆盖现实的噩梦，但噩梦之下可能是能成为同伴的人，您知道解除噩梦覆盖的办法吗？” 红袍的宫廷主教皱起眉。 他说：“抱歉，我不明白殿下您说的噩梦和梦魇是什么。” 啊，果然。 所以红皇帝放出的这个梦到底是…… “但是，既然这些怪物要与陛下为敌，陛下又愿意宽恕他们的罪过，先抓起来就是了。”棕发绿眼的宫廷主教又说。 说完，这位主教挥手。 “为陛下抓住这些魔兽！” “是！” 士兵们大声喝道，举起手中长槍。 林间腾升而起的战意显然惊动了周围八只黑猩猩，或者说水下大老虎。它们本就因为胸中难以缓解的杀欲，即便意识到面前是难以啃下的硬骨头，也只是逡巡周围，隐藏树叶间走来走去，没有撤退，士兵们的呼喊反而激起了它们的恶意，叫它们不再犹豫。 第一只，也是最大的那只黑猩猩，首先扑下。它沉重身躯落地不需要一秒，直接砸进这队士兵中，并且体表闪烁一层钢铁般的冷色。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47节 这只黑猩猩拥有钢化的能力！普通的冷兵器对它没有任何作用！ 士兵们当即散开，好悬没有一个给砸中，而趁着他们组不起阵型的关键时刻，其他七只黑猩猩也嗷嗷扑下。 茧女抬起手。 她身周的水银之血转动起来，蓄势待发。 “殿下，”林赛主教在这个时候出声，“您不用出手，这些是我们诺丁的精锐士兵。” 茧女按下水银之血，接着眼前依然光线一亮。 一道蓝紫光束刹那亮起，分散交织成一个囚牢，悬浮在半空中，将最大的那只黑猩猩困在其中。 “……？” 茧女寻着光射出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一个士兵在另一个士兵的盾牌掩护下，向前举起手中长槍，长槍顶端，同样的蓝紫光芒正在缓慢黯淡。 等等，你们是战士还是教士或法师？ 你们手中的杆子，是长槍还是法杖？ 茧女心中疑惑，就见其他士兵同样二人一队，用长槍射出光柱囚牢，将黑猩猩困在其中，即便黑猩猩怎么撕扯光束，也扯不断，无法逃脱。 如此捕获了六只黑猩猩。两个持遁的士兵松手丢下盾牌，举起已经充能完毕的长槍。 他们的搭档接过盾牌举起，交换的时间不要一秒。 又是两道蓝紫光束射出，被射中的黑猩猩束缚进光束囚牢。 这是，这是，诺丁帝国的高超技术？还是梦中的臆想？ 荒境呼唤灵力灵气，使用法术神术，还在一个较为粗糙的发展阶段，譬如茧女，如今她身体并未长成，概念上却算已经破茧，获得血脉传承的不少法术和天赋。 但每个东宫都是龙级魔兽蛾母的眷属，拥有这些能力并不奇怪，这些士兵却只是普通人，仅是拥有了强大的魔法道具。 这些魔法道具看起来还是可以量产的，每一支都没有区别。 即便茧女也能轻轻松松困住这些黑猩猩，她还是忍不住感叹：“好厉害” 当初抗战刚开始时，要是能从晨岚进口这些武器就好了。 但这种武器一旦流入荒境，会使用它的就不只是反抗军，还会有蛾母子嗣控制的邪恶亡灵…… 茧女陷入思考。 直到宫廷主教打断她，“殿下，我们将押回这些魔兽到红宫。” 红宫？ 虽然有些疑惑，茧女还是点点头。 “您似乎记错了人，”宫廷主教继续说，“我是陛下亲任的宫廷主教，欧内斯特·惠特利，您可以称呼我惠特利主教。您认识的林赛主教是哪位？教廷的人？” 茧女猛地一愣，眼前又场景变幻。 这变化仿佛撕下了贴在墙上的画纸，一点点粘贴的痕迹也很快消失。他们一行依然站在索纳尔星球绿柱部族的城市外围，周围是如梦中密林般的粗壮水草，但之前包围过来的水下大老虎，全变成了大小不一的水母，水母伞形腔体内，似乎有绿色闪电在跳跃。 勒壹，一直站在原地的勒壹，看着八只水下大老虎，和看不到的人战斗，等待了一小会儿，就看到八只老虎变成了八只黑猩猩。 他意识到【诺丁之梦】成功覆盖了原本的老虎，便撤下梦境。 黑猩猩便又变成了水母们。 虽然这些水母的伞面和触手上，似乎还长着一些黑毛……但她们确实成功变回来了。 之前困在玻璃水缸里的粉红水母，身上红光陡然爆发一瞬极强的光亮，冲到那些绿水母中，试图唤醒她们。 感觉自己只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的勒壹，比茧女还怔然。 一声询问浮上他心头。 终于听到了昆廷大帝的声音，勒壹跟随共鸣开口，苍老威严的声音问：“他们还好么？” “他们”是谁？问的又是谁？ 茫然的勒壹得到茫然茧女的反问。 “他们？” 接着茧女反应过来，昆廷大帝是想问梦里的他们还好么。 但为什么要这么问？梦里的人只是梦里的人，应该只是昆廷大帝的回忆和脑中印象……晨岚制造的那个覆盖整片大陆的梦境到底是…… 茧女意识到她有些事没弄明白。 她只明白了，为什么她在梦里见不到红皇帝。 红皇帝是不眠者，甚至没法进入他自己释放的梦中，看不到梦中已经见不到的故人。 “您的士兵很厉害，”沉默片刻，茧女最后说，“看脸色，他们过得很好。” 昆廷大帝没有再说话。 他苍老但不减锐利的蓝眸，注视粉红水母带着八只绿水母游了过来。 “先生！”粉红水母放下了那些警惕，如今内心只剩恳求，触手收拢做服从的姿态，“求求你救下绿柱部族！”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五百八十九字挪到昨天那章的话，昨天那章就有两千九百字，不算很短小了……吧 7/9抓虫 第44章 红蜀葵（11） 不需要恳求, 勒壹一行本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况且救下一个身陷噩梦的城市，对红皇帝并非什么难事。 就像对付普通丧尸或邪恶亡灵，对茧女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一样。 甚至, 他的能力不像一开始的茧女那样, 需要自残来换取, 战斗难度比茧女更低, 只需要站在原地不动，自然有梦中的臣子为他解决。这样不叫皇帝，还有什么能称为皇帝？ 些许调侃没有激起昆廷大帝的任何反应，头戴鲜红冠冕的老人仅仅是点点头, 便当先往这片海底山谷的中心, 即便隔着丛丛水草, 依然能辨认的光芒焕发之处。 心情有些低落的茧女走在他身边，不知为何却觉得红皇帝依然孤身一人。 于是背生蛾翼的小女孩向后朝怔愣的九只水母招招手。 “救人动作要迅速, 你们也快一点。” “好，好！”粉红水母连忙飘起来，伞面上淡粉色竟然显出了几分愧疚，“大家跟上。” 九只水母摆动触手，喷出内腔的水流，急忙追上来。 虽然追上来，但她们也不敢越过红皇帝和茧女，隔着几米坠在后面。 甚至不敢发光说话交流，绿水母中的一人和粉红水母并肩，伸出细长触手勾住粉红水母的触手。 极其微小的电流在她们触手交缠处跳动。 次声波, 发光频率, 索纳尔人已经表现出了两种交流方式, 生物电交流是第三种。 “阿嘎丽丽, 这些，这些奇怪的，呃，奇怪的人，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粉红水母阿嘎丽丽，能成为信使，有她是最后几个才遭遇扭曲的人的原因，也有她过去本就经常奔走在两个部族间的原因。 绿柱部族的人不少认识她，比如这个来搭话的绿水母。 “阿嘎丽丽，”她传递过来的电流变得更微小，充满了偷偷讲小话的氛围，问，“这些奇怪的人，难道是那些喜欢做科幻梦的梦者，喜欢提的那个，那个外星人么？” 索纳尔人最喜欢的文艺作品，就是那些喜欢构思梦的梦者编织的幻梦泡泡，这可比大家一起跳舞，或者纯粹音乐有趣多。而随着最近十年对海底火山的热能开发，心灵之海的几次更新升级，进入一个技术黄金时代的索纳尔人梦者，如今最喜欢编织的幻梦泡泡，就是科幻梦泡泡。 绿水母可体验或不少科幻梦泡泡，之前那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无法沟通就算了，现在遇到红皇帝和茧女这样可以沟通，长相又明显不像索纳尔人的智慧生命，她很难不想到外星人这个概念。 原来真的有外星人。 原来外星人会来帮助她们。 “应该是……”阿嘎丽丽回答她，“这两个外星人，说它们的敌人制造了我们星球上的灾难，所以它们过来保护我们。” 仔细回忆那个头顶红圈的外星人说的话，阿嘎丽丽一边说，一边摆动触手做肯定的姿势。 绿水母不由沉默了片刻。 她内心充满被拯救的感激，但外星人和一些怪物相似的外形，还是叫她难以完全相信对方。 但这个时候除了依靠对方别无他法，一边酝酿之后的道谢，她一边用电流传递过去苦涩的心情。 “真想知道外星人的科技，是我们太落后了，才会觉得发生的一切像是诅咒和魔法吧。” “……”阿嘎丽丽不由沉默。 体验过那次传送，她已经不怎么相信科学了，她觉得就是魔法。 远处，新的怪物意识到敌人出现，向这边汇聚。 【诺丁之梦】将这座水母们的城市化为一片密林或许并非随机，尽管奇怪地形成了不应该出现的群体——比如说一只猫像是国王统领成百上千的山鼠，像是军队一样向他们冲锋——但扭曲的索纳尔人变成的怪物，或从梦中凭空诞生的怪物，不管认识不认识，从它们的模样就能看出来，是生活在森林中的动物。 只要能像他们一样，一边抓住那些动物，一边往城市中心走，就能看到，噩梦覆盖的地方越来越多，奇异的半透明水草逐渐变成了一棵棵参天巨木，又厚又软的枯黄落叶将地面铺面。 倒下的树木横过一条水流潺潺，却不和海水交融的小河。断木的一面长满青苔，比手指还细的小蛇嘶嘶爬过青苔，留下一道痕迹，下一秒却又摆动身体，像海蛇一样，在水底游动起来。 若非抬头还能看到冰层形成的穹顶，若非“水天使之翼”和“水下呼吸”两个神术还在起作用，勒壹会觉得他漫步在五星国东北的深山中，就差带上一杆猎槍去打狍子。 “梦魇有两种制造噩梦的方法，”瑟芮法安在勒壹耳边说，“第一种你已经体验过，在晴空塔，在菏庄市，祂放大人们内心的恐惧。因为这些恐惧来自人们的潜意识，所以即便不符合逻辑，他们也会相信，也会在现实中上演。 “第二种噩梦，则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是梦魇的收藏。” 梦魇收藏那些噩梦，那些死于噩梦的生命们的噩梦，在必要时，将这些噩梦重现，杀死更多的生命，制造更多的噩梦。 原来如此，勒壹想，现在他漫步其中的这个噩梦，会是森林中谁的噩梦呢？ 红皇帝沉默，他携着【诺丁之梦】，逐渐靠近了水母城市的中心。 茧女和水母们，再一次进入梦里。 她们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支正在行军中队伍中。 这是一队朝圣者。 他们要前往红宫，去见刚登基的皇帝，去瞻仰他展现的圣迹。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48节 沿途富人毫不吝啬地施舍金钱，甚至加入其中，身在队伍里，就有免费的黑面包和清水可以吃，可以喝。 于是这些朝圣者一路对遇到的人大声呼喊，道：“兄弟，朋友，一起到红宫去！” 再一次遭遇扭曲，变成智人形象的阿嘎丽丽，还有另外八只绿水母，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模样，忘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也在呼喊：“兄弟，朋友，一起到红宫去！” “皇帝将在半年后举行婚礼！他准备展现圣迹，他准备邀请全城的人大吃大喝三天！ “八芒星保佑他得到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保佑我们还没出生的下一任皇帝……来吧，兄弟，我们一起到红宫去！” 意志抗住了扭曲，记忆和身体没有遭遇修改的茧女，扑扇背后巴掌大的蛾翼，飞起来。 她从空中眺望这只看不见头也看不见尾的队伍，发现那些出现在道路两边的鬼祟身影，那些从道路两边密林里投来恶意眼神的家伙们，只要走出来，飞出来，爬出来，来到大道上，身影就摇摇晃晃地拉长，变成了人的模样，穿上衣服，戴上帽子，汇入了队伍里面。 现实里，这些再一次被覆写上朝圣者模样的人，应该会走在红皇帝身边？ 这应该是红皇帝唯一能窥见自己梦的办法。 尽管他看到的也不是真实的人。 头戴鲜红冠冕的老者，行走在一群各种动物变成的朝圣者间。 于凭空出现的大道上迈步，他们抵达了城市中央。 “是树啊。”勒壹说。 一棵巨大的，上百人才能环绕的树，虬结的树根扎在海床上。 它从树干到树根树枝，都漆黑无光到仿佛是画中剪影，充满不祥的气息。风，或者水流，从它光秃秃的树枝间掠过，发出成百上千哨子一同吹响般的尖锐声音。 不只是它这样，它周围一圈树木，全都是这种漆黑不祥的模样，就差成群黑乌鸦停在它们树枝间。 “这里原本应该是索纳尔人维持一个部族心灵之海的装置，”瑟芮法安说，“即便是现在，它仍然在运作。或者说，噩梦的主体不止想覆盖了它，也在融入它。契约者，破坏它” 顿了顿后，他给勒壹解释，“这恐怕是梦魇选择的降临通道，索纳尔人的集群意识是她们文明技术的集大成之作，却天然契合梦魇的能力，如果让祂借用索纳尔人的集群意识降临，祂甚至不会太遭遇蓝星宇宙的排斥，也不太会给规则压制。” 蛾母降临后，蓝星解决得还算轻松，就是因为蓝星宇宙也在排斥和压制蛾母。 但梦魇选择索纳尔星球制造灾难，甚至愿意徐徐图之，缓慢制造降临通道。 蛾母已经降临两次，祂都还卡在屏障间，恐怕就是为了取巧降临进来，用索纳尔人的集群意识借壳上市，避开排斥压制。 事情的严重性，勒壹完全明白了。 “你的噩梦，是在树木间传染的枯萎病啊。” 觉得病毒来自外界，所以驱使森林里所有动物攻击外来者。 勒壹对着漆黑巨木低声感慨，在巨木前方站定。 【诺丁之梦】里，朝圣者们看到道路前方，出现了一棵苍老的枯萎树人，一棵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怪物。 朝圣者们停了下来。 他们不是军队，也没有携带武器。此刻面对扬起藤蔓的枯萎树人，只是一个个举起了手。 “天佑诺丁！” 他们呼喊。 噩梦在融合绿柱部族的集群意识，但尚未完全融合，也就是说，噩梦尚未完全覆写掉绿柱部族的集群意识。 但程度也有点深了，光凭眼睛不太好分辨两者区别。 红皇帝抽出了重剑。 古朴重剑插.入漆黑巨木的树干，鲜红如余晖的光沿着嶙峋树皮间的缝隙向四面八方扩散。 一株红蜀葵从重剑插.入的地方生长出，鲜绿的枝杆上盛开了三朵余晖花。 共鸣中勒壹与红皇帝一起道： “安息吧。” 【诺丁之梦】里，呼喊后的朝圣者们看到枯萎树人燃烧起来，迅速变成了灰烬。 他们高兴地再次呼喊。 “天佑诺丁！天佑皇帝！” 余音回荡在勒壹耳边。 他不发一言撤掉了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 勒壹：……和茧女不一样，这完全是心理折磨。 勒壹：回去后得找个心理医生治愈一下。 瑟芮法安：好，你想聊点什么？ 勒壹：等等，我是说找心理医生不是说找天使先生你……不过我真的能做到和心理医生聊天吗……？ 第45章 红蜀葵（12） 大梦初醒。 音波在水下还未彻底散去, 上一刻还是欢呼着的朝圣者们，下一秒已经变回了大小不一的绿水母。 绿柱部族的水母们外形颇似蓝星的冠状水母，拥有乌贼一样的尖顶帽般伞部, 伞部外层透明, 内层可见蕾丝花般的腔体, 和闪电般跳跃的绿光。布带子似的触手垂在伞部下方, 对称排布，不多不少八只。 现在她们呆愣原地，甚至忘记了摆动触手，或者用腔体喷出水流, 保持漂浮的姿态。 【诺丁之梦】里见到的一切, 犹如海浪退潮般从她们意识中漏出, 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一滴两滴能够回忆。 发生了什么？ 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又是谁？ 她们或能想起奔跑密林间，月下凉风吹拂皮毛的畅爽, 或能想起与其他相似面貌者行走在同一道路上，朝同一方向前进的安心。但最多就是这些了，如果不是有谁的触手上还长着短毛或羽毛，有谁的伞部表皮是朝圣者们穿在身上的编织物，她们或许会觉得这真的是个梦。 然后绿水母们想了起来，城市里发生了什么。 “心灵之海的声塔……” “心灵之海的声塔，变成奇怪的形状……” “好多怪物跑出来袭击我们……” “等等，我杀了谁……” “我就是怪物？？？” 混乱的涟漪开始在水母间起伏，而回过头的昆廷大帝，用一个漠然的眼神阻止。 本来水母们并不能识别智人的表情和情绪, 但或许是曾变成森林中动物, 变成智人的经历, 到底改变了她们的潜意识, 并让她们下意识想要服从面前的老人。 闪烁的绿光缓慢平息，她们等待红皇帝说话。 昆廷大帝那把重剑还插在漆黑干枯的巨木上，鲜红的蜀葵不断从树皮上长出，根系扎入巨木的韧皮部，扎入木质部，然后开出如余晖般的重瓣花朵。 这些花朵鲜艳如火，这或许就是【诺丁之梦】里，象征漆黑巨木的枯萎树人，最后为何在火中变成灰烬。 而现实中的漆黑巨木，短短数个呼吸间，就已经被丛丛鲜红蜀葵包裹，仿佛整棵树燃烧起来了一样。 它似乎没有反抗能力了。 但勒壹知道，这个噩梦花了快一个蓝星月，缓慢渗透进绿柱部族的心灵之海，或者说集群意识中，尚未完全融合却也融合了大半，不是红皇帝轻松一剑就能解决的。 “那一剑能叫梦魇收回祂的脏爪子。”苍老的声音终于开始和勒壹交流，指点勒壹。 “梦魇已经将触手从这里收回，”视线突然能穿透迷雾的瑟芮法安说，“祂留下了树的噩梦拖延时间，试图将噩梦从这些索纳尔人的集群意识里驱逐是浪费，直接关掉这个心灵之海声塔。” 声塔是个陌生的名词。 但可以从字面理解意思，水母们用次声波维持集群意识，和漆黑巨木融合的，必然是一系列次声波设施中的关键，或许它就叫声塔。 “它还没醒，”勒壹扫一眼下方的绿水母，“关掉你们的声塔。” “关掉声塔？不行，整个城市的运作都是靠……” “郊区的养殖工厂会直接崩溃的！” 成片的闪电般绿光再次跳跃，试图抗议。 “诸位，诸位，请听我说！” 粉红水母阿嘎丽丽几下喷水，来到众水母头顶上。将自己信使的身份和自己前来的目的说了一遍。 “关掉声塔，关掉心灵之海，可能是拯救城市和部族的唯一办法。但粉斑部族已经完全沦陷了，只能在绿柱部族做这个实验……” “但我们不是已经得救了么？” “谢谢、谢谢外星人阁下？” “我们的城市已经恢复了……” “并没有啊，”茧女跑上去，叉着腰，替思考要如何用昆廷大帝语气解释的勒壹说，“陛下只是暂时压制了噩梦，我们离开，噩梦依然会重新覆盖这座城市。” “你们要离开？” “请不要离开，请让我们好好招待救命恩人。” “远道而来，请在这里休息几晚……” 茧女抿了抿唇，刚想再说点什么，红皇帝已经向她伸出手。 “该去下一个部族了，”勒壹道，“我们走。” 旋风般的闪光开始环绕他们，绿光乱跳的水母们一惊，慌张扑上来。 她们没有扑向勒壹和茧女，而是扑向了已经成为红蜀葵花柱的巨木。 绿水母一只连一只，组成长条的队形，像是螺旋一样，开始环绕着花柱巨木上升。 这像是一场舞蹈，又或者是索纳尔人代代传承的古老仪式，水母们螺旋上升，一圈圈将花柱巨木围住。 生物电流将它们连接在一起，击穿水流制造出奇怪的次声波。 这回，勒壹和茧女，都听到了次声波传递的意思。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49节 【绿柱，上旬检测人数：164549】 【本次实到人数：57652】 【范围内无法检测到剩余106897人，将106897人移入疑似死亡名单】 【三秒后绿柱将开启本次临时统合——】 【三，二，一】 【绿柱的决定是，关掉声塔。】 【权限确认】 【声塔关闭中——】 在这座城市来回震荡的规律次声波，缓慢停下。 似乎就有什么破碎声响起在耳边，巨木犹如内部有害虫啃噬出庞大的空洞一样倒塌，树干在这水底四分五裂，漂浮向不同的方向。 生长其上的红蜀葵同样四下散落，只留下树根虬结的根部，和一个表面参差不齐的树桩留在原地。 又过了几秒，这个树桩变成了一种多孔的海绵结构晶体，原本生长在树根树桩上的红蜀葵如今从孔洞中长出，随水流摇曳。 “和噩梦融合的声塔变回了原貌，索纳尔人的次声波技术确实奇妙。”立刻理解这海绵结构晶体是一种次声波播放音响，瑟芮法安说，“散落在城市其他地方，刚才没来阻拦你的动物，有一些随心灵之海的关闭消失，有一些变回索纳尔人。由此看来，关闭声塔的确能救下索纳尔人，也能阻止梦魇借由集群意识降临。” 那我们真的去下一个？刚才是在吓人的勒壹问。 瑟芮法安默默将一张地图展现给他，是旋转的索纳尔星球。 这颗地表百分百覆盖海洋的星星，在瑟芮法安的视野里百分之八十五覆盖着看不穿的迷雾。 勒壹无言，抬头问仍在转圈的绿水母们。 “这颗星球上，有多少个部族。” “尊敬的阁下，”在生物电和声波中统一成集群意识的绿水母们，有礼貌地回答，“这莫名的灾难开始前，索纳尔星球大小部族有一万六千五百八十二个。” 茧女轻轻嘶了一声。 勒壹也想倒抽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就算每天二十四蓝星时都花在这个上面，恐怕也赶不上梦魇的降临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办法吗，梦魇？即便蓝星宇宙像晨岚那样，找到了应对噩梦的办法，你也无所谓降临通道被消灭。 因为被消灭一个，你还有一万多个。 相比之下，你的同事蛾母都有些傻愣愣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蛾母见到茧女就降智了…… 勒壹不得不努力思考。 我可不可以将【诺丁之梦】扩散过去？让梦里的诺丁人去解决这一万多个部族？ 诺丁可是统一了整片大陆的帝国，应该，应该有不少人手？ 虽然这是梦里的人手，但也是人手，可以分担一些他们皇帝的工作量…… “恐怕做不到的。”瑟芮法安说。 为什么！ “红皇帝的冠冕是特制的梦境存储装置，你可以认为这是一个保存着全诺丁人意识的服务器。这个冠冕本是为治疗红皇帝中年后愈发严重的头疾制作，却没想到在梦魇降临后开发出新的作用。”瑟芮法安解释，“因此‘诺丁之梦’只能以冠冕为中心展开，需要诸多设施辅助才能达到笼罩一个大陆的规模。这些设施已经随晨岚毁灭，重新制作这些设施，需要的时间，不比你一个个去解决陷入噩梦的部族，来得少。” ……什么？勒壹的重点跑偏了，诺丁帝国已经搞鼓出了意识上传技术，和意识永生技术？ 说好的晨岚是个西幻大陆呢？这种技术已经迈入赛博朋克的范畴了！ “魔法抽取意识比用科学抽取意识更简单。”瑟芮法安简短地说。 ……也行。所以，诺丁人还活在红皇帝的冠冕里？ “正是如此，”瑟芮法安声音缓了缓，“冠冕有尖刺插.入红皇帝的脑皮层，无法入眠也不受噩梦干扰的红皇帝，是这个保存千万人意识的服务器的防火墙。” 勒壹沉默了片刻。 他一时难以评价这种方法，倒是明白了，为何红蜀葵要一个月，才能下载完红皇帝的数据结出果实。 先拉回讨论的重点。 不行，他还有个问题想问，诺丁人意识上传后，身体如何处理了？ “梦中的他们可以用一些道具辅助操纵身体，就像梦魇可以操纵做梦的人的身体一样。”瑟芮法安说。 说到这里，红发天使顿了顿，突然道：“稍等。” 勒壹心头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进入‘诺丁之梦’的智慧生命，即便身体离开‘诺丁之梦’展开的范围，意识也依然在梦中。”片刻后，瑟芮法安慢慢说，“红皇帝作为防火墙可以保证他梦中的生命不被梦魇的噩梦覆盖，这种梦游只要你不撤下‘诺丁之梦’他们就不会醒来。” 哦，所以可以让这五万只水母分成小队，前往那一万多个部族，关掉心灵之海的声塔？ 如果勒壹现在没有共鸣红皇帝，肯定要以拳击掌，做恍然大悟状了。 “这五万个索纳尔人战斗力和战斗素养都很平常，而且她们很容易受次声波影响，即便有红皇帝作为防火墙也不靠谱。” 呃，勒壹感觉到，天使先生再度发挥出了他魔鬼般的口才。 “契约者，”瑟芮法安提醒，“比起索纳尔，蓝星有七十八亿人，他们中的战士，比索纳尔人更适合在环境办成陆地的噩梦中战斗。” 作者有话要说： 就寝的七队四个人突然打了个寒颤。 第46章 红蜀葵（13） 这是特别对策行动七队第一次任务的第二天。 蛾母给五星国三枚导弹轰下来过去还没八个小时, 整个蓝星的网络和现实世界依然沉浸在那场战斗中。 卫星拍摄的照片，记者拍摄的照片，又或者路人拍摄的照片, 从各个角度复原着现场。 战斗中的详细情况, 自然归入了五星国的保密资料。没法从官方那里获得更多的网民只能憋着一股劲往别处使, 扒出了赶到菏庄市前, 茧女先去了红圆国的晴空塔，解决了晴空塔的一起丧尸爆发事件。 甚至连晴空塔电梯当时陷入事故，以至茧女不得不浪费好几分钟的时间，也靠晴空塔一位工作人员的爆料知晓了。 七队这才知道茧女刚赶来时, 为什么右臂骨折。 “这很明显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们在食堂吃早饭, 广冬咋咋呼呼说, “电梯事故也绝不是偶然，或许那个电梯里有什么陷阱, 才让茧女受伤的。” 总是比另外三个人会晚到一点，但今天是七队里第三个抵达食堂的明澄漫，端着她的餐盘走过来，闻言不由赞同地点点头。 “几百个丧尸一起上，都不会让茧女受伤，”这位前女警认真道，“那孩子受伤最重的一次，还是她自己砍的。” “但红圆国做了调查，并没有在电梯里发现什么陷阱，”伊喆茹飞快将大肉包塞进嘴里, 免得肉油漏出来弄脏衣服, “就是电梯卡顿的原因还是没找到, 恐怕不能排除意外的可能哦。” “怎么会是意外。不过, 敌人里还有擅长电子设备操作的家伙吗？”广冬感觉不可思议，“我以为他们都用超能力和魔法。” “那个侵入了基地系统的‘预警者’，我们的网安追查不到他的踪迹。这不太对，按理来说，网安可能抓不到人，但至少会知道入侵者是在哪个跳板哪个外国服务器消失的。愿意花时间的，出差去服务器所在，通过手续拿到服务器里的用户资料和日志记录，依然能一环一环往下追查，只是查到入侵者入侵系统时所在位置的时候，入侵者老早就转移了。”去网警那边帮过忙的明澄漫给队里另外两人解释。 “但‘预警者’的入侵全无痕迹，”她说，“这不符合计算机网络的原理，或许就是一种超能力或魔法。” 在网络时代，这可真是一种十分实用的超能力或魔法。 既然茧女这边有队友拥有操作电子设备的能力，敌人也拥有类似能力，就不需要意外了。 甚至说，用超能力操作电子设备，或者用寄生虫制造丧尸，勉强还在蓝星人能理解的范围内，毕竟科幻片和丧尸片都是这么演的。噩梦降临却是得去无逻辑的恐怖片里寻找素材了。 伊喆茹突然有了主意。 “要不今晚咱们一起看《猛鬼街》？噩梦中的杀人狂，太符合现在的情况了。” “今晚你不写作业？”广冬奇怪地看她。 “……”今年二十七岁，应该距离晚上写作业这个话题很遥远的伊喆茹，陷入沉思。 她的沉思在井星凯进入食堂后结束。 井星凯和广冬每早都是队里第一第二来到食堂的人，今天明澄漫四个大肉包已经吃掉三个，他才到。 虽然知道队长肯定遇到了什么事，但这不妨碍他的队员们发出抱怨。 “队长，你好慢——” 呼啦呼啦早已吃完的广冬喊道，然后卡住。 他哎了一声，又哎了一声。 一个小小的身影，跟在井星凯身后走进食堂，活泼地东张西望。 她的吊带丝绸长裙白的发光，腰侧悬着一个棉麻材质的小包，上面珍珠浑圆发亮。 她的银发和红眸也在灯光下闪烁，她背后巴掌大小的靛蓝蛾翼真的在散发微弱的荧光。 食堂里还有其他基地工作人员在进餐，看到井队长身后的小女孩，他们的嘴巴都微微张开。 井星凯先去餐柜，先给茧女拿了一个餐盘。 然后他想给茧女夹点小女孩会喜欢的早餐，但他第一个豆沙包还没夹起来，餐柜后的厨师们就已经飞快将茧女的餐盘填满。 “小囡喜欢鸡腿不啦？” “牛奶，加了糖，好喝，试试。” “阿姨给你打一勺饺子，端好，小心烫手。” “来来来，吃西瓜。” 等等，一大早哪里来的西瓜？ 完全没有表现机会，井星凯最后只能帮忙端那面满满当当的餐盘。 他往自己几个队员那边望去，发现队员们在用餐巾纸擦食堂的塑料椅子。 “谢谢！”茧女高高兴兴坐下了，捧起西瓜。 七队两男两女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模一样的姨母笑。 蛾母有死亡光环和亡灵光环的话，茧女有的就是可爱光环吧。 她比之前开朗了很多，真好。 不过，茧女显然不会是毫无缘由出现在幺洞拐基地，她的到来显然有什么事。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50节 从醒来后不久就在教官那里，接到前来拜访的茧女，晚到的井星凯几口一个大肉包，迅速解决了自己的一餐，然后将队员们，和一副参观模样的茧女，带到上次那个教室。 虽然昨晚才出过紧急任务，但今天的日程一如既往，上午本该是枪械训练。 知道恐怕又要出任务的七队四人并不奇怪计划改变，他们奇怪的是，教室里堆的奇怪设备，和几个面貌熟悉的陌生人。 啊，之所以说是面貌熟悉的陌生人，是指他们认识这几个人，但这几个人应该不认识他们。 “你们好，”面貌熟悉陌生人中的一个看过来，露出笑容，“这就是七队的英雄们了，都是年轻俊杰啊。” 广冬扶住井星凯的手臂，低声喃喃：“艹，是我偶像。” 这新兵崽子参军本是想当空军飞行员的，可惜落选了。 而现在，他们面前，是几个能铭刻五星国历史上的飞行员。 比如说广冬的偶像，五星国登上太空第一人。 “难、难道，他们也觉醒了？”难以理解这些国家宇航员或前宇航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中最稳重的明澄漫同样感到十分震惊，“今天七队要扩充？但羊总这个年纪……” 教官走了进来。 他关上门，将一把水果糖放在打量讲台上奇怪仪器的茧女手中。 “谢谢~” 茧女开心将水果糖收进小包里。 这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顿时露出了极其温柔的笑容，看得这大半个月里和他朝夕相处的七队四人，起了四身鸡皮疙瘩。 不过刀疤教官抬起头时，就已经变回了七队熟悉的模样。 “为什么堵在门口，你们是没有自己的座位吗？” 井星凯用手合上张大的嘴，迅速回到座位上。 那些眼熟的国家宇航员或前宇航员，满脸笑意地看着他们立正敬礼，然后同样立正回礼。 “看到桌子上的宇航服了吧，”刀疤教官说，“别乱碰，这都是价值几个亿的真家伙。” 确实很好奇宇航服的伊喆茹立即抬起打量的目光。 “你们应该也猜到了，有新任务，”刀疤教官环视他们，“详细情况暂时无法说明，因为具体信息还在协商中。但不管最后如何，你们今天必须在两个小时内学会如何穿戴和使用宇航服，以及外太空和低温环境下的活动。基地请来了最好的老师，不要辜负他们。” 七队四人望向几个国家现任宇航员和前宇航员，发现他们的笑容更大了些。 七队四人：“……” 学习穿戴使用宇航服…… 等等，新任务到底是要去哪里？ *** “水平面上大气含氧量比蓝星稍低，大约在百分之十四到十六之间，其余大气成分，按照‘预警者’提供的资料可以确定，几乎不含对人体有害物质。” “是的，百分之十五左右的大气含氧量，比藏区高原还好一点，已经足够蓝星人生存了。” “没有陆地，只有两极的冰盖，这颗星球距离所属星系的恒星有一点八亿公里，她们的恒星比太阳小一点，因此平均温度比蓝星更低，两极冰盖覆盖的地区也比蓝星更广。” “但按照南极考察站那样去准备材料，我们可以建立营地。” “‘预警者’同时向五常发出了申请，说实话，在这个动荡的时代，也只有我们五个国家有余力向外星派遣部队。” “问题只在我们要不要同意协助，要不要同意派遣。” 会堂中，窃窃私语的交流一直没有停下过。 “‘预警者’告诫，索纳尔星球和索纳尔人的情况很危急，这个海生文明已经给噩梦吞噬掉了八成的地域，而他希望获得的协助，希望我们派遣部队进入噩梦中。不指望能救下其中的索纳尔人，只希望关闭梦魇降临的通道。 “伤亡不可能避免，‘预警者’承认，如果我们同意协助，五星国的鲜血必然会洒在外星的土地上，他无法救下每一个人。” 要如何向国民解释，他们的儿子，他们的丈夫，又或者女儿和妻子，死在了那么遥远的地方？ 海洋恶劣的环境，甚至可能找不回他们的尸体。 台上的老人缓缓道： “但我们都明白，救下蓝星每个人，并不是那位‘预警者’，那位‘小朋友’，又或者那位‘陛下’的责任， “他们和我们无亲无故，是怎样一种精神使他们来到这里？是怎样一种信仰使他们为我们奋战？ “这本是我们的责任。 “唇亡齿寒，是每个五星国人都明白的道理。虽然索纳尔作为嘴唇，距离我们这些牙齿有一万三千九百光年，于蓝星人看来十分遥远，但放在宇宙的尺度上，我们或许紧紧依偎在一起。 “蓝星村的概念已经过时了，我们在一个宇宙，我们是命运的共同体。 “告诉‘预警者’，五星国的回答是同意协助。 “如果其他国家不愿出力，五星国愿代替他们，承担这个责任。” 作者有话要说： 其他国家：……你想得美！ 第47章 红蜀葵（14） “宇航服这不是完全没用上吗？” “好冷。” “我们努力在一个小时里通过了宇航服穿戴考试到底是为什么？” “好冷。” “如果能穿宇航服会不会暖和一点。” “好冷。” 穿着红色长宽羽绒服, 戴着毛线帽和护目镜，站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井星凯、伊喆茹, 和广冬, 默默转头看向来到索纳尔北极后, 就一直瑟瑟发抖的明澄漫。 七队的大姐大, 钢筋铁骨跑得比车快的明澄漫，是七队内的攻坚手，也是七队唯一一个拥有可直接战斗超能力的人。 训练和任务中她话不多，不过之外的时间, 无论聊什么她都能够回应, 只是不做起话题的那个人。 他们有一堂课程是互相评价, 七队另外三人对明澄漫的评价都是“可靠的战友”。她年纪比井星凯更大些，如果不是钢筋铁骨的能力使得她必然在一线拼杀位置, 战斗中很多时候无法总览全局，成为队长的可能就是她而不是井星凯了。 现在，永远可靠的明澄漫出现了一个极大的弱点。 “好冷。”前女警抱着胳膊两眼发直，嘴里只呢喃，“好冷，好冷，好冷。” 另外三人：“……” 这位队友怕是废了。 尤其对比前方，茧女依然穿那身吊带白裙，在冰原上堆起了一个大雪人的模样。 “明姐，”广冬在明澄漫身边小声嘀咕, “你这样我们不就输了吗！振作一点啊！” “好冷。”明澄漫只会说这句话了。 一边的伊喆茹叹了口气, 解下自己的围巾, 缠住明澄漫寒风中通红的脸。 然后她看向那个叫他们感到输了的人。 茧女？怎么可能？为什么要和茧女争输赢？ 伊喆茹也感到输了的, 是在这个零下十度环境里，依然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短裤的，露出多毛上半身和小腿，以及一身日光浴晒出的棕色皮肤，花旗国的安德烈·皮特曼。 这个曾经的退役军人身周环绕四只飞舞的火鸟，使得他周围温度宜人。 这种控制力着实惊人，超能力者们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十几个小时前，各国军事部门看五星国的第三枚导弹精确无比射中蛾母伤口时那样警惕，这包括和安德烈·皮特曼站得极近的米旗国英雄。 白蓝红横旗国和蓝白红竖旗国的英雄则隔着茧女相对而立，正如这两个欧洲国家间的微妙关系。 五常国家的官方超凡者代表在此汇聚，称得上一句“萝卜开会”。 但围观一个小女孩堆雪人算什么事，你们好变态啊！伊喆茹忍不住想。 她有点担心茧女的社恐发作，不过茧女似乎已经适应了总有人看她的生活，已经能完全无视旁人目光。 倒是另一边…… 伊喆茹移动目光，看向不远处。 那里，有一冰砌的王座。 据说这片冰层的下方，有一座索纳尔人的城市，这座城市叫做粉斑部族，刚被解救，数十万的人口仅剩下七九万。 粉斑部族的心灵之海声塔采取了他们部族研发的新技术，可以维持更大的城市，让能多的索纳尔人进入心灵之海。 代价是她们的声塔修建得格外大，格外高，甚至高出了海平面，高出她们城市穹顶冰层一截。 茧女作为“预警者”的代表——政治方面她比勒壹熟悉太多——返回蓝星做沟通时，勒壹变身的红皇帝，解决掉了粉斑部族的噩梦，代价是粉斑部族的心灵之海完全摧毁，只剩下冰层上的这个顶部。 现在，声塔顶部变成了王座。 并非因为它镶金嵌玉，而是因为红皇帝坐在它上方。 古朴的重剑插在王座右侧，一丛丛的蜀葵长出，绽放或未绽放的鲜红花朵将红皇帝簇拥在中间。 那位陛下抬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戴着权戒的右手放在大腿上，另一边的手肘支起在扶手上，合拢的手指托起脸颊。 头戴鲜红冠冕的老人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憩。 但“预警者”向五国提交的行动方案里，有描述这位陛下的能力，他是不眠者，他是真的不眠者。 也就是说，这位昆廷大帝只是觉得，试图向他搭话的米旗国外交官很烦。 所以闭上了眼睛假装睡觉表示拒绝。 穿了一身米旗国贵族传统服饰，在这寒风中冻得鼻涕直流的米旗国外交官，最后只能败退了。 这不符合友好原则，但想起米旗国外交官威风凛凛从他们面前走过去的模样，伊喆茹就想笑。 “虽然都是异世界人，但这位陛下的风格，和茧女真的完全不一样啊。” 连井星凯也忍不住小声感慨。 不发一言的上位者是所有人都感到难沟通的类别，必须去揣摩他的情绪，揣摩他的目的。 “长久不睡觉据说会对人的生理和心理造成很大影响。”广冬信誓旦旦说着不知从哪个健康营销号里看过的文章。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51节 “别说这种话。”井星凯警告他。 这位大帝人肉背负了一个帝国，一个大陆，用自己无坚不摧的精神保护了所有人。 这个精神强度，就算一百年不能睡也无法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吧。 虽然觉得昆廷大帝难以沟通，但知道他的情况后，井星凯对这位异世界来的陛下抱有极深的敬意。 即便保留下了臣民们的意识，臣民们□□的毁灭也是事实，井星凯觉得，除了应对梦魇，这位陛下不会对任何外界讯息感兴趣。 只可惜，昆廷大帝对外界不感兴趣，外界却对他很有兴趣。 特别在得知诺丁帝国掌握意识上传和意识脱离□□存活的技术后，昆廷大帝在蓝星人眼里就成了一块发光的金子。 索纳尔人也有粗糙的类似技术，但诺丁帝国的技术已经在智人身上成功过，索纳尔人的技术却只能用在水母身上，两相比较，能获知这些保密消息的研究者认为，还是诺丁帝国的技术更能给蓝星做出参考，指明方向。 米旗国的外交官离开后，蓝白红竖旗国的外交官又走了上去，白蓝红横旗国的外交官则在不远处徘徊。 在昆廷大帝明显表示出拒绝沟通后，他们这种行为其实很冒险。 不过昆廷大帝除了沉默并未再做出别的反应。 ……其实，这位陛下，是个很和蔼的人吧，井星凯忍不住想。 我觉得我就是群狼环伺的肉，勒壹也忍不住想。 又有人过来了，他们就没考虑过，红皇帝没有茧女那种灵魂层面的沟通能力，很可能听不懂他们的话吗？ “我固定在你身上的‘通晓语言’还未失效，契约者。”瑟芮法安说。 闭上了眼睛假装这里只有自己的勒壹不由沉默，然后高兴起来。 原来还有这个！天使先生，请帮我去掉这个固定效果，这样只要我听不懂，就能假装他们的说话声是风声了！ 即便是瑟芮法安也想不到会得到这个回答，感到难以对话的红发天使转移了话题。 “花旗国提出了新的行动方案，并认为他们的方案可行度更高。” 怎么说呢，这么做的是花旗国让我毫不惊讶，勒壹在心底评价。 “他们认为，派遣上万个队伍分别进入索纳尔人的城市，去破坏城市声塔，这种行动的过程充满不可测性，投入太大。不如使用导弹直接打击索纳尔人的城市，只要能成功破坏声塔，结果是一样的。” 呃，可是他们没有每个城市的详细地图，索纳尔星球的太空轨道上也没有人造卫星为导弹提供定位，他们怎么叫导弹准确打击到声塔？ “提高导弹的当量，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他们大概是这个意思。” ……打算炸掉整个城市？认真的吗？这可能是花旗国二战后唯一一场真正为正义目的进行的远征，他们却想上核弹头？ 勒壹瞠目结舌，勒壹感觉花旗国是过期要销毁的核弹头太多，想在索纳尔星上低价大甩卖。 “如果我们只需要解决梦魇的降临通道，这么做并不是不可以。”瑟芮法安更为冷静地道，“但智慧生命是宇宙规则的锚点，上万核弹释放能量会影响索纳尔人今后的生存繁衍，更别说噩梦吞噬的地域还有能挽救的索纳尔人，这种做法显然不可行。” 所以天使先生你反驳他们了吧？现在来找我……难道是需要我出面讲几句？ 王座上的红皇帝，似乎也感到了寒风的冰冷，抖了抖。 蓝白红竖旗国的外交官没注意到这点，他同样无功而返，只能退下。 白蓝红横旗国的外交官还在犹豫如何能成功与红皇帝沟通，他尚未靠近，突然看到王座上的老人睁开了眼睛。 蔚蓝如天空的眼睛，比索纳尔北极上空阴沉的云更明亮。这明亮的双眸倒映眼前蓝星人修建的营地，集装箱式的桔红色建筑在雪地上极为醒目，更醒目的，却是正通过瑟芮法安打开的传送之门，从蓝星抵达这里的，一艘花旗国航母。 多亏粉斑部族的城市在冰盖边缘，花旗国的航母才有落脚之处。 有了航母，就代表这个蓝星的营地，拥有了较为可靠的停机坪和起飞跑道。 粉斑部族提供了附近一个城市的精细方位与地图，并且那个城市的声塔和粉斑部族的声塔一样，顶部高于冰面。 既然知道这些讯息，哪怕不能让航母靠近那座沦陷的城市，免得也陷入噩梦，也能尝试战斗机飞过目标上方投下导弹，使用近距离激光瞄准制导的方式，炸掉声塔。 没过多久，一架战斗机从航母上起飞，在红皇帝的注目下远去。 半个小时后新消息传来。 “计划失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为什么要用国旗指代国家？ 你们这些国家为什么这么喜欢红白蓝配色？ 第48章 红蜀葵（15） 成本价都要上百万花旗元的小型导弹, 发射出去还没两秒，就在距离索纳尔星球海平面八百米的低空，散成了无数淡粉色的花瓣, 飘洒在碧蓝海水的粼粼波光上。 战斗机里的飞行员面对这一幕, 保持了可敬的沉默, 带氧气罩的头盔挡住了他的表情, 叫他的形象比营地会议室里的几个花旗国军方高官体面一些。 “梦境里的规则不同于现实，”联系他们，使他们来到此地的“预警者”，没有给他们留面子的想法, 通过一个蓝牙音响直接道, “我已经提醒过你们。” 死掉的蛾母可以复活, 海里的水母可以变成陆生猴子，导弹变成花瓣雨难道会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吗？ “或许他们只是想向您展现, 他们的导弹比五星国的导弹更好。”蓝白红竖旗国的军方代表说。 蓝白红竖旗国虽然是欧洲国家，应该和米旗国一样，以花旗国为首，抗衡白蓝红横旗国与五星国的“邪恶”联盟，但国际形势上，蓝白红竖旗国经常充当骑墙派代表。 毫无疑问，这位蓝白红竖旗国的军方代表此刻突然骑墙了。 花旗国军方高官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但事实在眼前，并没有什么可反驳的，只能下达战斗机返航的命令。 下一刻, 无线电频道里传回了飞行员有些紧张的汇报： “sir！i saw a bride！” 在场的人, 没谁听不懂这简短的米旗国语。 看到了一个新娘？这里怎么会有新娘？ “汇报详细情况！”花旗国的军方高官拍案而起吼道, 听到的却是一阵刺耳的杂音。 “亚伯号失去与b-18的联络。”航母舰桥汇报了详细情况。 听不到这段对话的b-18飞行员, 本已在返航路上。 正是因为他调了个头，那个从海面伸出，宛若雪白礁石的声塔顶部，又回到了他的视野里。 突然出现，穿染血婚纱的女子站在声塔顶部，飘落的花瓣轻轻搭在她头顶的白纱上。 b-18飞行员下意识打量她，还没看清，就发现自己一身抗荷服，变成了白色装饰金线和宝石，虽不认识款式，却能看懂庄重的礼服。 氧气面罩整个消失的飞行员，迅速收回目光，冷静，也有可能是冲动地，直接将战斗机速度拉到最大，并抬起飞行高度。 加速度将失去飞行服和氧气面罩等防护的飞行员，死死压在座位上。 这感觉比坐过山车危险多了，至少过山车不需要担心高空缺氧，也也不需要担心过高的加速度导致内脏负荷过大，大脑缺血昏迷。 b-18的飞行员是花旗国里飞行员精英，过往的无数训练和任务使得他能忍耐此刻差不多9g的加速度，不，可能不只9g，这个星球的地表重力略小于蓝星，等量的燃油喷进发动机，带来的推力比战斗机在蓝星上获得的推力更大。 大气含氧量同样低于蓝星，高空氧气量更是下降到了蓝星人难以生存的地步……飞行员感到一阵眩晕，他看到天空和海面在不停的旋转。 飞机失去控制了……不…… 他本能地去操作战斗机，于是他握紧了缰绳。 缰绳？ 感觉不对的飞行员努力镇定下来，定睛看去。 只见他驾驶的战斗机凭空消失，他坐在一辆敞篷双轮马车上，马车前方，四匹洁白矫健的飞马张开双翼，犹如神话中的天马，牵引敞篷马车在半空中奔驰。 天空不再旋转，他在扑向天空，大海不再旋转，他在远离海洋。 但飞行员僵在马车里，握住缰绳也不是，丢掉缰绳也不是。 虽然为可能会有的迫降或跳伞，接受过一点马术训练，但拉着他这架敞篷马车的飞马，可以像蓝星的马匹那样对待吗？ 飞行员在这里犹豫了几秒。 几秒内，四匹飞马已经在空中兜了个圈，拉着马车，从高空向海面俯冲。 向声塔顶部，抬头凝望马车的染血新娘俯冲。 不能犹豫了，靠近那个染血新娘肯定会发生不好的事。飞行员用力拉住缰绳往后扯，然后发现…… shit！这缰绳根本没连在马具上，这是一根摆设！ 海面，犹如礁石的声塔顶部，站立其上的染血新娘，呼唤着飞马。 她的皮肤比雪还白皙，她的嘴唇比血更猩红，她茂密的棕发如海藻卷曲。棕发和头顶婚纱一起垂入海水中，在“礁石”周边，成片的“海藻”里，成百上千的骷髅，抬起他们白森森的脸，用黑洞洞的眼眶对准飞行员。 如果战斗机还在，应该可以记录到飞行员此刻突破180的心跳。 染血新娘朝越来越近的他翘起猩红的嘴角。 只是刹那，飞行员从马车里消失了。 染血新娘：“……” 这个主宰此噩梦的存在。猛地瞪向两公里外。 两公里外，一架标有五角星的战斗机里，头戴一副奇怪圆框眼镜的井星凯，和她对上视线。 “人救下了，快快快走走走走走——” 他朝战斗机飞行员喊，早就准备好撤退的飞行员有条不紊加速，只将雪白的尾气留在染血新娘的视野里。 而那名花旗国的飞行员，已经在井星凯的空间转移能力下，回到了蓝星人的营地。 一面与井星凯面容一模一样的银色面具，凭空悬在营地外的空地上，昭示这里是井星凯绑定好了的传送点。 花旗国的飞行员就出现在这面具下方，一出现，他就因环境的陡然改变，在雪地里踉跄了几下。 周围人刚要去搀扶他，就见他以一个违反地心引力的姿势，跳起，站直。 依然穿着那身礼服的飞行员，满脸惊恐地伸出手，姿势仿佛是在舞会上一样，扶住了空气的腰。 空地上的其他人，耳边凭空奏响起一首欢乐热情的乐曲，踩着这首乐曲的拍子，飞行员与空气一起旋转起来。 第一次接触所谓噩梦，发现这简直像恐怖片的周围人，脸色也变得惊恐。 有人要躲起来，有人惊恐的脸色转为坚毅，向无法控制自己的飞行员举起手槍。 在这些人做出具体的行动前，有个人动作最快。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52节 高大的昆廷二世大步走向飞行员，他花白长发和猩红披风一同向后飞扬，重剑剑锋则在索纳尔冬季微薄的恒星光下闪烁。 闪烁，然后劈下。 飘扬的欢乐乐曲在昆廷大帝走来时就消失，无法伤害活人的重剑，将飞行员那身庄重的礼服劈没。 终于取回自己身体控制权的飞行员，双腿一软，跪在雪上。 他下一秒冻得龇牙咧嘴，因为他整个人都光着。 救了花旗国飞行员一命的昆廷大帝拔出重剑，环视周围人。 那双蔚蓝如天空的双眸正在降雪，每个感觉到他视线的人心底都冒出深重的寒意。 “浪费时间。”这位陛下说。 说完，他望向花旗国飞行员刚才去往的方向，那个新的城市所在的方向，整个人消失在一阵闪光的旋风中。 蓝星营地的会议室里，与会人员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此地的人都有各种手段，知晓外面发生的事。 虽然飞行员活着返回，花旗国的几个军方高官脸色却比刚才更差。 蓝白红竖旗国的代表嘀咕，花旗国是看五星国昨天炸了飞机，于是也想炸飞机试试。他声音虽然不大，但安静环境里，室内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总会被扯进争端五星国代表面不改色。 作为第二个将航母驶入索纳尔星的国家，他完全不提刚才的救援，侧耳倾听几句耳机里的话后，第一个正面打破了此刻尴尬的沉默。 “五星国已经按照两千五百支小队的规模组建好了队伍，正在‘门’的另一边等待通过。抵达这边后，可能需要数个小时的适应，后勤也还要一定时间对‘噩梦’做预案。 “请问昆廷陛下是去了何处？行动方案是先进入‘诺丁之梦’再带着‘诺丁之梦’进入那些噩梦的话，还需要我们准备什么吗？” 五星国代表的意思，是想为战士们争取在“诺丁之梦”里的练习机会。 花旗国拿他们的战斗机和导弹给蓝星做了示范，大家原本就知道噩梦很危险，现在才知道，噩梦竟然有这么危险。 “刚才的鲁莽行为惊动了近处那个城市的噩梦，陛下不得不赶去处理。”“预警者”的语气缓和许多，说，“小事一桩，他很快便能返回，不必感谢。 “若陛下能分.身上万，这里就不需要你们出手了。但陛下只有一位，他动作再快，处理这些索纳尔的声塔，也必须分出先后。他分出了先后，就代表梦魇知道自己还剩多少时间能利用。你们都明白，在战争中，让敌人知道这点，对我方极为不利。” 确实如此。 若敌人知道他还剩多少时间，己方就会不知道敌人要在最后的时间，做出什么挣扎了。 脸色最差的花旗国代表，也表示他们的队伍马上就能出发。 索纳尔星的地图摊开在这些人面前。 “预警者”说：“继续讨论，这一万多个城市如何分配。” *** 解决掉一个噩梦的勒壹返回营地时，这片冰原已然人声鼎沸。 好在他的王座无人靠近，思考将披风拉上来挡住脸会不会ooc……啊不，是思考会不会降低共鸣，凭借威严气场阻断他人搭话的勒壹，重新坐回去。 “契约者，”瑟芮法安的声音响起，“可以将这批人拉进‘诺丁之梦’。” 展开梦境不需要念中二咒语，不需要喊招式名称，是勒壹最欣慰的事。 他将梦境展开，如阅兵般在王座周围排列好方阵的军人们，屏息准备着，眼前突然一花。 白日高悬天中，人的影子变成圆斑，他们发现自己出现在一片宽阔的广场上，站在披坚执锐，盔甲锃亮的骑士方阵之间。 微风吹拂，为烈日下的高温带来一丝凉爽，难以想象这是梦中，细碎的讨论和低呼压抑响起。 这些动静很快消弭，感觉到什么的军人，和骑士们一样注目广场前方。 那里是一片连绵的砖红色雄伟宫殿群，尖塔楼阁高高低低耸立。 宫殿二楼的露天阳台，有侍从打开门。 棕色长卷发，绿色眼睛，约莫四十岁，法令纹深刻，穿一身暗红教士长袍，头戴黑色软帽，胸前挂着八芒星的白银坠饰，兰姆·林赛主教，或者欧内斯特·惠特利主教，在下方的数万骑士面前，展开了那道紫墨水书写的御令。 “亡国的余孽仍在边境活动，这是讨伐之战，出发。” 宫廷主教举起御令，喊道：“天佑诺丁——” 骑士们高声回道：“天佑皇帝——” 来自梦境之外的军人们保持沉默，他们确认自己还清醒，仍记得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便跟上出征的骑士们。 红皇帝也不知道“诺丁之梦”内是什么模样，但这个梦境到底与他一部分脑神经相连，他做出决定时，梦境也会出现相应变化。 军人们在进入前就获知，梦里会有人指引他们前往他们的战场。 毫无疑问，出征的骑士们就是向导。 “向导，在哪？” 井星凯嘟哝。 分明和大部队一起进入梦中，他却发现自己孤身一人，周围没有熟悉的战友。 他出现在这间禁闭门窗，拉上窗帘，以至不辨昼夜的屋子内，除他之外，这间屋子里只有数个穿戴斗篷，一看就很像反派的人。 “最后一个人到了。” 站在主位上的斗篷人看一眼井星凯，无视了他的迷彩服和一身装备，叫他快点站上自己的位置。 这几个斗篷人围成了一个圈，圈只有一个缺口，猜测主位上斗篷人是不是向导的井星凯，刚上前堵住那个缺口，就听到斗篷人的下一句话。 “我们这次行刺皇帝，一定可以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理好大纲了，明天恢复晚八点更新 第49章 红蜀葵（16） 梦境内的人, 看到的是宽阔广场，连绵雄伟宫殿，整齐排列的骑士方阵。 梦境外的人, 看到的是排列的军队, 在片刻骚动, 安静下来, 向着不同方向走去。 梦境外的人端详军人们的表情，看到了收敛的好奇，兴奋或紧张，一队队年轻军人的目光会交织在不同的点, 这个点移动着, 仿佛年轻军人们看着一个在他们面前不远活动的谁。 他们想靠近看看, 却不敢靠得太近，因为那位陛下的王座周围, 已经张开了一道道空间门。 空间转移似乎是“预警者”的能力，他在这方面的力量，比如今蓝星最出名的空间能力者，五星国的英雄“凯旋”更强大。 “预警者”不仅能张开足够航母通过的巨大空间门，这个空间门的转移距离可达一万三千多光年，并且似乎并未抵达上限，对转移事物的种类、重量、体积，也没有任何要求。 这样难以估量极限的空间门，现在就张开了八面，每面都有上百米长, 十几米高。 金色的光柱构建出巨大的拱门, 藤蔓缠绕其上, 盛开大朵大朵雪白重瓣蔷薇, 仿佛花园的围墙，将勒壹包围在中间。 白蔷薇或者白玫瑰似乎是天使先生的代表植物？ 王座上的勒壹想。 红皇帝的目光扫视那一个个空间门，但红皇帝看不到，只有天使和勒壹这个世界树契约者能看到的，是空间门矗立的冰面上，稀稀落落生长着犹如幻影的小苍兰。 第一次转移来时，勒壹就携带了几只小天使而已，毫无疑问，十多个蓝星时过去，小天使的族群已经在索纳尔星球发展壮大了。 小苍兰是小天使的住所，也是连接小天使的通道。第一朵小苍兰在索纳尔北极的冰原上盛开后，勒壹不止一次看到，皎洁的六瓣花朵里爬出一只小天使，两只小天使，三只小天使…… 除了第一只小天使外，后面从花蕊钻出来的小天使明显不是索纳尔生长的本土小天使，而是从蓝星跑过来围观的小天使。因为索纳尔的天使小苍兰花瓣边缘泛蓝，成长在这里的小天使，虽然和蓝星小天使一样有着半透明的身姿，巴掌大的体型，但她们同样泛蓝的翅膀扇动时，总会散落一些闪亮的冰晶。 蓝星本土小天使则会向周围洒下金光。 现在，八面空间门周围，是三五成群的小天使。 金光与弥散折射出彩虹的冰晶，洒落军人们的眉梢眼睫，和梦中骑士高举的旗帜飘带上。当第一支队伍传到空间门的漩涡前，一只小天使从白蔷薇后跳出来，将自己砸在士兵的头盔上。 随着士兵向前迈步，她鸭子坐在头盔上一颤一颤，并高举手臂朝勒壹挥舞。 “妈妈！妈妈！我走啦！” “……”勒壹默然。 就如弥漫鳞卵苏医附一外科病房大楼小天使难以进入，强行进入也会死亡那样，进入噩梦覆盖的区域，对小天使同样危险。 她们是玛那的意志，也是以太灵气的规则具现，据天使先生说，在其他世界这很少见。 在噩梦这种规则混乱的地方，以太或灵气本身或许能够存续，作为意志的小天使却太容易消弭。 她们自己也明白，但当蓝星的军人迈步向前时，她们也忍不住跟上，想要看到，人类的精神闪耀黑暗中。 我也想看，勒壹想。 但现在必须做好红皇帝。 他低下头，茧女捧着一摞文件小跑过来，文件最上方是一张折叠起来，展开有两米长，一米五五宽的索纳尔星球地图。覆盖星球或深或浅的蓝色里，标注着索纳尔一万六千五百八十二个城市， 标注每个城市的编号，后面跟上不同的国旗，国旗后又是队伍的编号。 勒壹认真阅读，将这些排列的数字和字母印进脑海。 梦境中—— 来自五星国西部战区第76集 团军某师某营某团某连某某班的十个战士，见到一个骑着黑马，头盔上插有雪白羽毛，全副武装的钢甲骑士，来到他们面前。 白羽毛骑士准确无误地念出了这个班的编号，命令道：“你们跟我走。” 这个班的战士并不在意白羽毛骑士高居临下的语气，来之前已经知道梦里是个阶级分明的封建社会，会面对怎样的沟通局面，战士们早有料想。 比起骑士老爷的颐指气使，他们更想知道，骑士老爷念出abcd和五星国语和阿拉伯数字时，自己感觉不到违和吗？ 显然感觉不到。 说跟上后，白羽毛骑士便甩了下缰绳，操纵马转向。 沿着广场边的大道，他□□的黑马先是小抬步，然后大跨步，最后飞奔起来。 这个班的十个战士，在白羽毛骑士的马小抬步时就小跑追赶，但黑马转眼间完成加速，即刻就要将他们抛在后面。 十个战士立刻也加快，他们余光看到，周围还有其他队伍，和他们一样追着不同的向导骑士跑。 每个向导骑士都那么快，似乎完全不在意他们跟不跟得上。 追在马屁股后的战士们只能一边咬牙跑，一边……一边飞了起来？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53节 他们飞了起来，大地在他们脚下疾驰，组成大地的森林，田野，河流和湖泊，因为他们过快的速度，模糊成斑斓的色块。 一时间只有跑在前面的白羽毛骑士能看清，不知道自己在现实里的人们眼里是进入了空间门，这个班的十个战士看到黑马尾巴甩了一下，两下，三下，似乎只是跳过一根栏杆的黑马训练有素落地，落地在一座荒芜破败的中世纪风格小镇前。 马背上的白羽毛骑士，和后面的十个战士，同样落地在进入小镇的大道上。 他们震惊看着小镇周围低矮的围墙，震惊看着围墙外，大道边，树立一面笔迹模糊不堪的标牌，标牌上竟是abcd和五星国文字和阿拉伯数字。 这些字符所组成的短语，正是这个班铭记于心的目的地，正是分配在这个班头上索纳尔人沦陷城市。 “好快，”一个年轻人下意识伸手捏脸，想用疼痛唤醒自己，“已经到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去捏脸的手给班长抓住。 班长瞪一眼年轻人，叫年轻人讪讪放下手。 虽然情报里说这个梦就算死在里面，也可能无法醒来，但他们的目的是在梦中攻打城市，破摔城市中心的地标性建筑，为什么要做会让自己醒来的举动？ 意识到是自己松懈了的年轻人，沉下心握紧槍支。 班长则去和白羽毛骑士沟通，问：“敌人就在里面吗？” “亡国余孽挟持了帝国的子民，”白羽毛骑士咏叹调般抑扬顿挫说，“他们混迹在镇民难以分辨，你们去将所有镇民捆起来，带到教堂前！我会在那里用皇帝陛下的印章，分出他们中的纯洁者和背叛者！” 这任务好像在玩电子游戏啊。 班长没将这个猜测说出口，只转身向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们点点头。 “手表还能用，大家对个时间，我们分成两队，一队去镇左，一队去镇右，先将左右扫一遍，一个小时后在教堂汇合。” “是！”他的战友们中气十足回答，迅速整理一番装备，跟在白羽毛骑士后面，互相掩护，步入小镇。 现实中—— 和粉斑部族的城市不在一个半球，更靠近南极的紫影部族，她们已然多日无人拜访的城市前方，有空间门张开。 空间门的涟漪阻挡深海的水流冲进门另一边的冰原，即便知道目的地在深海的十个战士踏步走上海床，并未给海底的水压压扁。 在他们的意识里，他们还在陆地上。 作为“诺丁之梦”的携带者，陆地以他们为前锋，与覆盖紫影部族的噩梦对撞。 他们每往前一步，“诺丁之梦”的陆地就向前蔓延一步。 这样的对撞激起噩梦深处的反应，水草掩盖下，全然变化成一座末日火山的城市声塔下，一头趴卧的黑龙睁开金色的眼睛，向行走城市间的战士们望去。 索纳尔星球上，类似的一幕幕不断出现。 而营地中的人，只能焦急等待。 不断有新的队伍排列好，站在昆廷大帝面前，等他将他们拉入梦境。但不是所有进入梦境的人都穿过空间门去往他处，五个国家的英雄，五个国家的觉醒者，都站在王座不远的角落里，没有什么动作。 他们是王牌。 普通队伍攻克不下的城市出现时，才是他们应该大展身手的时候。 这样的城市并未出现，倒是第一批人出发两个多小时后，有队伍返回，带来一个城市已解决的好消息。 越来越多的好消息传来，相反的是伤亡消息很少。这种情况下，便是脸色铁青的花旗国代表，面上也逐渐浮现笑容。 直到“预警者”用来和他们沟通的蓝牙音响里，突然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喊声。 “预警者”在喊：“茧女！” 茧女身周的水银之血倏然展开，化为盾牌，挡下应该在梦中的安德烈·皮特曼，向红皇帝投出的一枚火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这里有人类，快吸！ 第50章 红蜀葵（17） 似乎有些不对。 但好像又没有问题。 说完那句叫井星凯心跳快了一拍的话, 主位上的斗篷人，用他只能看到下巴的脸朝向井星凯，道： “我再没见过比您更厉害的人, 1277魔兽战争无回森林前线的每个人都记得您的英姿。您挽回教廷在魔兽战争的失败, 您的表现至少值得一个伯爵的爵位, 当然要加上应有的封地。 “那个皇帝, 那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红王，竟然只用一个边境骑士团长的职位打发您，他将应该归属于修道院和贵族的土地全部夺走，完全不给人一点活路！” 主位上的斗篷人, 热烈的目光几乎能穿透遮挡他视线的斗篷帽, 对着井星凯喊道： “我们必须夺回我们的荣耀！” “哦哦哦哦——” 另外几个斗篷人, 几乎热泪盈眶地跟着低吼起来。 而井星凯站在那里，只觉得刑警的本能叫他想将这些人全送进看守所调查一番。况且, 身为成长红旗下的年轻人，他也不觉得中央政府掌控所有土地有什么问题。 封建王朝通过收回土地来提高中央集权，是一种发展上的必然，土地分散在大小贵族手里，只会造成数不清的问题。 不过，从古至今，能真正收回土地的统治者并不多。那个老爷子竟然能做到这点，应该是沾了开国者百废待兴的光……吧？ 靠自己考编上岸的井星凯甩掉脑子里冒出来的一堆政治理论，抓住了一条他突然意识到的奇怪之处。 昆廷大帝又称昆廷二世，但他已是开国者了, 为什么会是二世？ 他不知道欧洲那边, 对这种称号更敏锐的贵族谱系专家们早就提出了类似的困惑, 并做出了能说得过去的猜测。 他们认为诺丁帝国本身就是第二王朝, 昆廷大帝是开国者，也是复辟者，所以才称二世。 又或者，他先是国王，又以自己的王国为基础，夺取下了一个帝国。那么祖辈上先有一个昆廷王，再有后来的昆廷二世，同样很有可能。 那一连串的称号里，开头的可是“红王”。 王的称号与皇帝并列，必然有特殊含义。 井星凯分析不出这些，只将感觉奇怪的点记在心里。 然后他发现，这间连窗户都给窗帘遮掩的屋子里，已经安静了一小会儿。 斗篷人们都面朝他所在的方向，等待他回答。 井星凯：“……” 这种时候，他面前不应该浮现三个选项，叫他可以选一个对话说吗？ 前缉毒警腹诽不已，却知道这并非电子游戏，哪里有剧情策划帮忙给出三个选项，只能思考起来。 这些斗篷人不知道为什么将他认作边境骑士团长，先提了他们准备刺杀，然后夸了一通他的勇武，啊这，啊这，他莫非就是他们选出来的那个刺客？ 边军将领去行刺皇帝，还是威势极重的开国皇帝，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谋反啊！ 井星凯的抓人本能又在蠢蠢欲动。 但他不好现在翻脸，进入梦境前说了会有梦中人来指引任务，万一这个刺杀活动就是任务怎么办？ 梦里的逻辑可不讲理。 如果这样，还不如接下刺杀的任务。 一旦情况不对，他这个刺客只要不动手，自然万事大吉。 “必须夺回我们的荣耀。”井星凯敷衍了一句，接着询问，“但到底要怎么做？” “红王是那伪圣人之子，寻常圣迹抬手便能施展，要害受伤下保持清醒，愈合伤口和祛除毒物，这些对他来说都不困难。他还免疫法术昏睡和催眠，很多神术也很难起作用。”主位上的斗篷人，立刻像个给玩家讲解背景的游戏np一样滔滔不绝起来，“但他并非没有弱点，我们找到了这个弱点。” 红王，圣人之子，皇帝，说的的确是昆廷大帝不错了。 井星凯下意识追问：“什么弱点。” 主位上的斗篷人斩钉截铁说：“他不能睡觉！” 井星凯：“……” 井星凯：“？” 不能睡觉对昆廷大帝也算弱点？？？ 井星凯觉得，即便能够睡觉，昆廷大帝也是那种每天睡两三个小时就能保持充沛精力，工作996还能抽出时间健身交友参加派对的人。 或者说，一个励精图治的开国皇帝，就应该有这样的体力和精力，他们就是所有人都痛恨的卷王上司。 井星凯的困惑无语表现得太明显了，主位上的斗篷人似乎看出了他眼里闪过的茫然，斗篷下露出的嘴角上翘。 “只要看到这个，您就明白了。” 说着，这个昏暗只靠一支蜡烛照明的屋子里，斗篷人拿出一个木匣子，将其摆在光源下。 木匣子打开，天鹅绒的内衬上，躺着一柄镶嵌黄水晶的匕首。 匕首的打造平平无奇，以井星凯受过武器训练的眼光看，这应该是工业化没开启前铁匠能锻造的极限了。 叫人啧啧称奇的不是匕首或上面的宝石，而是游动在锋刃上蝌蚪般的符文。 “如何？”主位上的斗篷人微笑说，“您肯定见过这个，但您绝对想不到这个能用在行刺上。” 井星凯：“……” 他真的不认识啊！ 说不认识会暴露身份吗？既然梦境不讲逻辑，他就算做了不符合人物逻辑的事，也不一定会暴露吧？ 他试图暗示对方回答一下，装模作样道：“竟然，这莫非是……” 主位上斗篷人的笑容更大了些，几个斗篷人的笑容都大了些，但没有一个人给井星凯详细解释这个匕首。 “这次的亡国余孽事件，皇帝会亲自召见作为边境骑士团长的您，询问详细情况。他自持一身圣迹，允许骑士们觐见时携带武器，到时候就是您的机会。”主位上斗篷人压低了声音道，郑重取出匕首，插入一副平平无奇的鞘中，递给井星凯，道，“请收好。” 井星凯只能接过匕首，然后在“我们会打扫您过来的痕迹，绝不会有人知道您来过这里”的话语中，明白斗篷人们的暗示，推门离去。 推开门他才发现外面是白天，异世界梦中的太阳除了周围一圈金色符文外和蓝星区别不大，此刻放出光芒斜斜照耀这条小巷。 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的井星凯随意迈出一步，周围场景变幻，他来到一处可供十个巨人翩翩起舞的大厅中。 大厅铺有光可鉴人的石砖，他低头凝望，发现倒影中的自己，是个穿金戴银有着将军肚的大胡子。 大胡子脸色苍白，手按在腰间匕首上，然后放下，然后又按上去。 井星凯实际上并没有做出这种动作，但他能理解这位边境骑士团长的紧张。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54节 因为大厅前方的王座上，昆廷大帝就坐在那里。 那确实是井星凯现实中已经见过几面的那位陛下，他并不比现实中更年轻些，依然是那副头发花白的模样。 倒是压在他头顶的冠冕，换成了一只朴素的金圈，他穿着的也不是足够出场登位大典的冕服，只有一身繁重但装饰不多的丝绸礼服。 大厅里行走的侍卫穿着比皇帝更鲜艳，全都是鲜红的双排扣大衣，白裤子，黑皮靴。一个这样穿着的侍卫来到井星凯身边，低声道：“陛下请您过去。” 艹，刚知道自己是刺客，就来到了刺杀现场。 井星凯打定主意不动手了，就算这是梦里，他也没办法对这位陛下动手。 缓步来到王座下，发现昆廷大帝看过来，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先排除“吾皇万岁万万岁”——的井星凯，清了清嗓子，努力在脑中回忆看过的《权游》和《魔戒》。 他终于想到一个适合的开场，张开口。 距离昆廷大帝最近的一个红大衣侍卫，突然拔出一把锋刃上游动蝌蚪般符文的匕首，向昆廷大帝冲过去。 来不及想那群斗篷人到底找了多少个刺客，井星凯条件反射伸手一划。 已经奔到昆廷大帝面前的刺客，骤然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十几米外。 *** “咕？” 突然从原地消失，出现在十几米外的茧女，只来得及将用水银之血在勒壹面前竖起墙壁，将勒壹完全保护在其中。 面对一系列变故，勒壹倒是表现得很镇定，或者说，陡然间变化太多，已经超过一个美术工作者能够处理的极限，所以他看上去很镇定。 安德烈·皮特曼攻击，茧女保护，井星凯将茧女丢开，这么一个半回合走下来，他才问出这句话。 怎么回事？ “梦魇似乎找到了‘诺丁之梦’的空隙，祂曾经是梦神，能做到这点并不奇怪。”瑟芮法安语速飞快说，“这些蓝星人既在‘诺丁之梦’中，也在梦魇编织的噩梦中，两个梦境交织，你不能撤下梦境，不然就是将他们完全交给梦魇。” 我明白了。 无法立刻降临的梦魇，瞄上了红皇帝。 目前的计划是以红皇帝为主体，那么只要干扰红皇帝，或者杀死红皇帝，自然万事大吉。 既然如此，勒壹拔出红皇帝的古朴重剑。 那便由我，去斩断他们身上梦魇的触手。 【认知度：387719】 【共鸣要素·圣人之心，已成功】 【共鸣度：90%】 【技能[诺丁之梦]已提升】 【技能[猩红圣王]已开启】 “八芒星，万灵之母啊，为迷途的羔羊降下恩赐……” 老人低喃，头顶鲜红冠冕焕发淡淡的余晖之光。 一个手握雷电，似乎是来自白蓝红横旗国的伊万先生，突然闪现进茧女造出的保护圈，并将雷电球轰在红皇帝身上。 轰—— 红皇帝从雷光中走出。 他毫发无伤，连头发都没翘起来，这就是身为猩红圣王，施展的圣迹之一。 ——不倒的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热傻了，码字效率急速降低。 本来想忍住不开空调的，还是忍不住开了，呼。 —————— 有了个新点子，开了篇预收，文案大概率会改，但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梗，求收藏。 《穿进游戏当邪神》↓ 策划穿了，穿进游戏，变成游戏里最低级的小怪。 好消息，这是克苏鲁风格的魂系战斗游戏，哪怕是最低级小怪也很强。 坏消息，这是克苏鲁风格的魂系战斗游戏。 主角：“只要不战斗就不会死，先诈唬一波。” 主角：“……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成了名字挂在各大庇护所通缉榜第一行的密教头子？” 第51章 红蜀葵（18） 虽然一开始获得认知度不太顺利, 但红皇帝的共鸣度涨得要比茧女快得多。 这其实只是变身红皇帝的第二天，勒壹和他的共鸣却已经提高到了90%。 或许是红皇帝本人的情绪波动太少，即便共鸣度高到这个地步, 老爷子也很少和勒壹说话。 直到此刻。 荒境没有圣迹这个概念, 晨岚大陆的圣迹概念来自他们的教廷。这个小世界与天堂中的天使们交流更频繁些, 所以建立了直接信奉八芒星的组织, 哪怕八芒星只悬挂天中，从不出声，从不彰显祂的神力。 问题来了，仅凭天使的只言片语, 八芒星教廷如何在晨岚大陆上立稳？如何发展壮大到所有国王都要在它的权威下低头？ 当然是因为教廷的苦修士里很容易出圣人。 这些磨练精神可以施展圣迹的苦修士, 称这是八芒星的恩赐。 实际上, 是他们闪耀的精神更容易得到小天使们的注视。 圣迹，奇迹, 详细形容，既是蓝星人概念里的开挂。 就像现在，勒壹直接给自己罩了三秒的无敌时间，以此硬抗伊万投掷出的球形闪电。 电流散去，在他的发尾和披风上跳动闪耀，高大的老人一脚踩住在地面上的扭动电蛇，不管电蛇沿着金属钢靴反咬上他小腿，手中重剑劈下。 剑锋从伊万左侧肩膀斜切入他的身体，不沾染半点血液，又从伊万右侧胯上冒出。 银光一闪。 勒壹大步越过伊万, 走向水银之血形成的墙壁外时, 这个可以说是被腰斩了一次的年轻人, 眼里只剩下茫然。 面对梦魇这种敌人, 太容易冒出“我是谁这是哪发生了什么”的哲学三连了。 不知在感慨什么，苍老的声音在勒壹心中低低叹息。 零碎的画面浮现勒壹眼前。 大约二十来岁，和现在的勒壹差不多年纪，金发蓝眼的昆廷，应该还不是大帝，穿一身伤痕累累的钢甲，摘下了头盔，走进一处宫殿中。 那是他父亲的寝殿。 最后的抵抗发生在这里，忠诚于国王的士兵在这里与教廷的骑士团推拉了数天。一开始有圣拉蒂摩尔的圣迹，受伤的伤口可以迅速愈合，净水和食物也可以凭空召唤出，国王的士兵士气极高，打退教廷兵马数次。 但圣迹并不是无限的，王都沦陷后，只要没有逃出王宫，逃出王都，那就只剩下败亡的结局。 鲜血染红了白宫。 昆廷踏入这间寝殿时，已经有人粗略打扫过，带走了尸体。 留下的只有活人，一个老人，和一个看守他的年轻人。 昆廷先和那个同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打招呼，“谢谢。” 曾经和他一起在教廷当学徒的欧内斯特·惠特利摇了摇头，道：“小事一桩，你如今炙手可热，我只说你想和自己临终前的父亲说几句话，他们就自觉去散步了。” 昆廷翘了下嘴角，转头看向那个他临终前的父亲 “你是来杀我的？”老人站在王座上，双手用力挥动，“来吧！来啊！” 圣拉蒂摩尔已经疯狂，在教廷决定对他出兵后。 作为成圣后才投奔教廷的圣人，圣拉蒂摩尔本拥有任何情况下的豁免权，在他展现出越来越多的圣迹后，世俗的法律和灵魂上的法律对他而言都是尘土一般。他裂土封王，他夺走子民中年轻的女人，他在竞技场命令一对骑士好友厮杀给他看……听说白都是地上天国的流民来到他麾下，然后失踪，连尸体的灰烬都找不到。 到了流民都知道不能去往白都的那一年，教廷终于决定出兵。 “是你说了什么吧？”站在王座上的圣拉蒂摩尔死死盯着昆廷，将教廷出兵的原因归咎于他，“是你说了什么吧！” 在教廷中度过了十多年岁月的年轻人，抬起他与圣拉蒂摩尔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蓝眸，与疯狂的老人对视。 “模板圣迹吗？”他轻轻道，“不，我并没说。” 回答他的是圣拉蒂摩尔的一声咆哮：“你果然知道！” 为何圣拉蒂摩尔完全不苦修，不磨练自己的意志，贪图享乐，纵情声色，却能施展一个又一个圣迹？ 他找到了捷径。 以一定的仪式和人体改造，催化人的精神，手动控制灵魂的波动。 威力可能比不上真正的圣迹，但也只弱一分，又胜在能多样化。 “我原本并不记得，”昆廷说，“但那次打到我脑子的袭击后，我睡不着了，记忆却变得很好，甚至记起了一些忘记了的模糊事情。我赤身裸.体躺在地上，许多看不清面目的斗篷人围着我吟唱，那个时候，您就在不远处看着我。” 应该是一场模板圣迹的实验，圣拉蒂摩尔贡献出了他的小儿子充当实验品。 实验后无论成败，实验品都要处理掉，却没想到昆廷的生命力那么顽强，即便留下后遗症，他也活了下来。 “哈，”圣拉蒂摩尔喊道，“你果然也想获得它！” “我已经差不多复原这个模板圣迹了，靠那点记忆。”昆廷说。 站在王座上的老人一噎，表情看起来像是刚刚吞下了一只□□。 他似乎陷入了混乱中，忍不住问：“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昆廷看着他，诧异慢慢浮上他的面孔，说：“父亲啊，难道您认为，您做下那些恶事，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吗？” …… 钢甲上染上血迹，昆廷和他的好友欧内斯特·惠利特踏出这鲜红的寝宫。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55节 “刚才应该由我动手的。”欧内斯特说，“他毕竟是你父亲。” “我才有豁免权，”昆廷说，“‘圣拉蒂摩尔最后还是会将他伪造圣迹的方法交给自己的儿子’，所有人都这么相信，所以主教们才会将我征召进军队。” “哈，那老头刚才绝对是打算说‘你想知道怎么伪造圣迹对吧？我不告诉你！’，你离开后，他无数情人给他生了上百个孩子，那些大人物竟然觉得他会挂念血缘？” “将事情往好的方面想，人之常情。” “这未免也想得太好。” 他们说到这里，对视一眼。 欧内斯特说：“那么，你会违抗教廷的召回，留在这里，成为新的王。” 昆廷说：“你则要回到教廷，代替我在那些主教间斡旋。” 年轻人的手握在一起。 “但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你身边。”未来昆廷大帝亲任的宫廷主教道。 “我也会让你见识到，模板圣迹不该是只用于一人二人的技术，它拥有更强的力量，我们将以它改变世界。”昆廷则道。 时光固定在这一刻，然后破碎。 勒壹能感觉到，他的内心里有谁，在深深凝望碎片中两个年轻人意气风发的面孔。 他不发一言，大步往前，施展了第二个圣迹。 勒壹面前的液体，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路。 水银之血遮挡他视线只过了两三秒，只是两三秒，红蜀葵王座周围，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各国蓝星觉醒者的第一次正式对抗，很珍贵的资料，如果觉醒者们不是梦魇操纵下翩翩起舞的傀儡，就更好了。 勒壹一冒头，就遭遇集火。 火球和狂风包抄前后，身体强化的几个觉醒者更是直接创来。 勒壹根本分不清他们谁是谁，这些觉醒者全都变成了一个兼具肌肉与脂肪，高大如肉山，又裹着绸缎和金银的中年男人，挥舞着匕首。 他听到苍老的声音在他内心啧了一下，说出一个名字 “赛米斯。” 谁？ “昆廷大帝的边境将军，”瑟芮法安代替不愿说话的红皇帝回答，“是唯一行刺昆廷大帝成功的刺客。” 行刺成功？！ 啊等等，昆廷大帝至少活到了伊勒瑟芮反抗蠕虫之主入侵战争的后期，乘上了那艘离开的飞船。 难道是虽然行刺成功，但并没有出什么大事吗…… 现在不是疑惑这个的时候，与红皇帝的高共鸣使得他拥有了一身精妙的剑术。无视火球和狂风，重剑只是平平推开，却在靠近的身体强化觉醒者躲避前变招，卡在了他们躲避的轨迹上。 这看起来像是这些赛米斯在用自己的身体来撞红皇帝的剑。 剑锋切开的只有虚伪的幻象，明澄漫眼前场景骤然变回冰天雪地，她下意识一个翻滚，观察周围，接着眼睛瞪大。 场上还剩下五个赛米斯。 大概是井星凯，伊喆茹，安德烈·皮特曼，和一个米旗国的觉醒者，一个白蓝红横旗国的觉醒者。 伊喆茹是因为能力偏辅助，才在边缘避过了这场战斗。 他们和茧女战斗了几个回合，或者可以形容，一拥而上然后被茧女暴打了几个回合，终于感觉到了不对。 配合我抓刺客的红大衣侍卫，能力太眼熟了…… 刺客控制流水的姿态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等等，这不会是那谁吧…… 五个赛米斯停下了动作。 在他们的视野里，昆廷大帝依然好好坐在他的王座上，看着底下的闹剧，没有说话。 又有新的刺客拔出匕首，冲向昆廷大帝。 这会是哪个队友？他们思考。 只是犹豫了这么一个呼吸，锋刃上流动蝌蚪般符文的匕首，插.入昆廷大帝腹中。 现实—— 勒壹动作一顿。 他的小腹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伤口。 作者有话要说： 梦魇：我赢了！ 第52章 红蜀葵（19） “嘻嘻嘻嘻嘻, 呼呼，嘻嘻嘻嘻嘻……” 五个赛米斯，异口同声地发出诡异的笑声。 情况一变再变, 从营地会议室里“预警者”发出提醒, 到突然发生的战斗, 各国觉醒者形象被噩梦扭曲, 然后觉醒者们发现不对，停下战斗，昆廷大帝腹部却出现伤口，这一系列事情发生, 总共连半分钟没有。 昆廷大帝一身冕服极其厚重, 别的不说, 宝石拼凑的腰带挡下一把匕首绰绰有余。但即便是远处的各国代表，也能看到此刻昆廷大帝腰腹间, 鲜红的血不正常涌出，刹那染红一大片。 “怎么回事？” 来自花旗国的军方高官大声道。 他刚才和另外四个国家的代表一起冲出会议室，现在却想回到会议室里去看重播。 当然有重播，明里暗里十几个耐低温的摄像机一直在对着王座上的昆廷大帝拍。这挺冒犯的，但昆廷大帝似乎并不在意，刚才突发的战斗当然被拍下了，回到会议室，花旗国代表就能喊操作人员给他放出细节。 不，不需要看细节，真相只有一个。 “是你们那个英雄动手的吧！”花旗国军方高官转头质问五星国代表。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五星国代表却听懂了。 “凭空出现的伤口确实很像空间系能力, 但‘凯旋’的移动目标只有活物和活物随身附属物, 单纯的武器不在他能力起作用的范围内。”五星国代表迅速说, “我以为我们现在的敌人是梦魇，是梦魇控制了我们的觉醒者。” “别说了！快叫医疗兵为那位陛下治疗！”白熊联邦的代表站在了五星国这边。 官僚的缺点就是反应缓慢，在白熊联邦说出那句话前，茧女已经奔到红皇帝身边。 她远比自己受伤更惊慌，治疗中伤的淡淡绿光从她手中释放出，光中纷飞桑叶的虚影，片刻就愈合了红皇帝的伤口。 这段时间对疼痛忍耐度大大提高的勒壹，甚至能评价一句：小芯的治疗术愈合更快，但没有天使先生的治疗术有清凉润泽的镇痛感。 瑟芮法安：“……” 瑟芮法安：“抱歉，是我小瞧了梦魇。” 茧女同时说：“伤口上有奇怪力量的残留，我祛除不掉，是诅咒……不，等等，好像是一种祝福……？” 祝福两字说出口，五个赛米斯的笑声更大了，笑出了五重唱的效果。 “感觉熟悉吗？陛下？”在四重唱笑声里，一个赛米斯开口道。 诺丁帝国曾经的边境将军，表情扭曲地像是小丑面上油彩画的假面。 真正操纵他的梦魇似在喟叹，又在狂笑，“嘻嘻嘻嘻，多亏您将数量这么多的意识纳入‘诺丁之梦’中，将这么多见过您的人的意识纳入‘诺丁之梦’中，不然我都没法潜入您臣民那个祥和如天国的梦境里呢。呼呼，作为一个凡人，能将一位执掌梦的神祇逼到这一步，您真的太厉害啦。” 这句明褒实贬的话，没让昆廷大帝动一下眉毛。 主要是勒壹还在思考应该怎样回答祂。 梦魇才不给勒壹组织语言的时间，保持着那个夸张笑容继续道：“您感觉很奇怪是吗？不明白我怎么做到的是吗？‘诺丁之梦’和您的意识连接在一起，您梦中的臣民一切活动都围绕您这个皇帝，但是这个梦里并没有皇帝，因为陛下您在梦外，不在梦里。这样梦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影响到陛下您。” 勒壹身边，还在试图祛除那个祝福的茧女动作一顿。 她想起之前自己在“诺丁之梦”里的种种经历，发现那些梦中人确实事事不离皇帝，但皇帝却从没有真正在梦中出现过。 皇帝施展的圣迹无处不在，但皇帝并不在。 有点像星天…… “为什么会这样？”另一个赛米斯在梦魇的控制下发问，“一个帝国的梦里为什么没有皇帝？哪怕真正的皇帝不在梦里，他们也可以通过潜意识海洋塑造一个虚假的皇帝，坐在王位上嘛。不然梦里总会有人察觉皇帝太久没出现，察觉到这是个梦境，然后忘记我这个敌人的他就会想要回到现实，呀啊，好想看到这一幕。” 第三个赛米斯自问自答，“为什么呢？呼呼，那当然是因为，‘诺丁之梦’是诺丁帝国过往的重演，您的臣民扮演您过去的臣民，将历史演绎。而‘述职刺杀案’是诺丁历史上的重大转折，梦中的时间并非线性，一旦随机到这次刺杀发生的时间，虚假的您在梦中被刺杀，现实中的您也会受伤。” 第四个赛米斯拍手赞叹：“干脆制造一个没有皇帝的帝国，这样就不会有皇帝被行刺。了不起的构思！那位宫廷主教是个人才！” 五个赛米斯，十只眼睛，闪动着迷恋和欲求，一起盯着昆廷大帝。 他们齐声道：“嘻嘻嘻嘻，那位宫廷主教能做到这点，是因为您的每个臣民在抛弃□□前预先进行催眠。但这些认识您，见过您，知道您是谁的蓝星人没有哦。一次性纳入数万人的意识，足够对‘诺丁之梦’的集体潜意识海洋造成很大影响了。陛下，您太着急，太着急解决掉我那一万多个降临通道了呀。” 这个画面挺惊悚的，但勒壹只在为自己想出了能说的词感到放松。 似乎是感到了他这个放松，红皇帝的共鸣传递来轻微的无语。 勒壹让自己不去在意它，缓缓开口： “你说明这些，是强化这场刺杀成功的认知。” 梦魇不太明白他为何说这个，“不然呢？您没打断我倒是叫我有点吃惊，脾气变好了呢，陛下。” ……和蛾母那个认不出女儿的不一样，梦魇竟然察觉红皇帝ooc了！ “不要慌。”瑟芮法安立刻道。 我我我我我没慌！勒壹在心里大声道。 不过探究梦魇嘚吧嘚吧这么一大堆的原因，确实是他忍不住想知道梦魇为什么要像个废话很多的反派那样，说出自己的作案方法……但红皇帝不会在意这些。 说这么一大堆，除了强化“皇帝被刺杀”这个认知外，也是要拖延时间。既然知道梦魇要拖延时间，那先行动起来，用剑锋堵住祂嘴巴，才是正确方法。 头戴鲜红冠冕的老人施展第三个圣迹。 他突然闪现到一个赛米斯身后，剑锋的银辉切开赛米斯，在周围人的视网膜上留下一道割裂的残影。 赛米斯……伊喆茹猛地捂住自己胸口，被杀死的幻觉叫她心有余悸。 “啊啊啊啊啊啊啊——”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56节 梦魇发出痛呼，祂又断了一根触手，这并非伪装。 “嘻嘻嘻嘻嘻呼呼——” 梦魇发出讥笑，祂知道昆廷大帝注定徒劳无功，这也并非伪装。 “哈哈，哈哈哈哈哈，少见的成功行刺，应该在您心中也留下了深刻印象吧，绝对是的吧？现在是否有熟悉的感觉涌上？”祂大声道，“匕首上附有祝福，很常见的祝福，只要在你们教廷中学习过的人，没用过也见识过——” 刹那出现在这个说话的赛米斯身前，昆廷大帝古朴重剑从他胸前贯穿到背后。 重剑抽出，安德烈·皮特曼身体摇晃一下，跪在了冰上。 还有三个赛米斯在说话。 梦魇借他们的嘴无缝连接道：“这个祝福叫‘沉静的心’，它能帮助人集中精神，提高神经反应，加快大脑运转，适合用在考试前的补习里——” 这个说话的赛米斯砍头后变成了米旗国的觉醒者。 “它唯一的问题是没有任何办法人工解除，它只能自然失效，在人睡过六小时后自然失效。因为这个，您在教廷当学徒的时候似乎从没用过它？陛下，陛下，我等着你哦，等着你的大脑在这个祝福长期运作下崩溃，或者像上次那样，饮下浓缩的安眠药剂，又用大量余晖花将自己封存在密室，以此迎接久违的睡眠——” 努力躲避的赛米斯并非武技精湛的昆廷大帝对手，白熊联邦的觉醒者倒在地上。 只剩下最后一个赛米斯了。 这个赛米斯没有躲。 “这一万多个水母集群的梦，都比不上您的梦啊，陛下，”这个赛米斯的神情竟是温柔的，“既然您也来了，我就只要您，只有您最适合成为我降临此世的——” 眼前场景一亮，变成苍白的雪原。剧烈疼痛自胸口蔓延全身，但井星凯第一个动作是捂住嘴。 可惜，无论如何他都会慢这一步，梦魇想说的已经说完了。 这位蠕虫化身的所有触手都离开了这片冰原，但人们耳边似乎还回荡祂目的得逞的大笑。 王座边，茧女咬着嘴唇放下手。 这个祝福，确实无法祛除。 蓝星营地陷入无人敢发言的寂静里，有不少人看红皇帝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 五星国的代表先说话：“蠕虫化身降临现实会被本宇宙的规则压制，陛下，如果我们提供给您安眠药，再在您睡着的时候埋伏梦魇……” 这是和茧女一起杀死了蛾母的五星国，才有底气提出的方案，在如今两难的情况下，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 昆廷大帝没有答复他，老人只是重新回到红蜀葵王座上，双眼阖上。 “梦魇擅长骗人，祂不一定真的放弃了索纳尔一万多个降临通道，”蓝牙音响里的“预警者”说，“诸位，你们可以先解决手上正在做的事情。”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但营地里的人已经无法全神贯注解决这件手头上的事了。 诡异的气氛里，蓝星时间三十多个小时过去，最后几个难啃的骨头，也叫觉醒者小队处理完毕。 索纳尔星球终于完整呈现在瑟芮法安眼下。 没有和惴惴不安的蓝星人打招呼，红发天使伸出手。 闪光的旋风中，茧女和解除共鸣的勒壹，时隔数日后，终于从索纳尔星球，返回了苏虹市的家中。 “妈妈！没事吧！”一回家，茧女就想检查勒壹身上的伤口。 “请您不要称呼我为妈妈……”勒壹在沙发上虚弱地卷成虫子，不断呻.吟，两眼没有聚焦地看着天花板。 自那天外星海鲜大餐后，他一连变身了红皇帝两天多，现在才变回来。 勒壹脑子里一直在播放自己这两天的各种扮演行为，以及那些羞耻台词，哪怕只回顾一句，他也想撞墙自杀。 “完了，”茧女惊恐下呼吸不过来，“大人的脑子已经在祝福下坏掉了。” “不，”瑟芮法安端来助眠的热牛奶，说，“他只是社恐发作。” “……哎？”茧女茫然，“那这个近乎诅咒的祝福……” “不能睡觉的是红皇帝，不是契约者，只要契约者去睡一觉就好，”红发天使几乎没什么表情的面上，也浮现一分好笑和叹息，“梦魇想不到，祂大费周章，应对的只是虚无。” “梦魇对红皇帝也有执念……” 埋在沙发上的勒壹，声音含糊不清从几个抱枕下传出。 将自己藏进抱枕下的卷发青年，不需要热牛奶，就已经睡了过去。 他最后的念头，组出一句红皇帝共鸣起伏的话。 梦魇想不到自己的陷阱如此轻易就能解决。 祂不知道，真正的昆廷大帝，和他梦中的诺丁臣民，都已经死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决定还是将一些国名改得大家能看懂…… 第53章 红蜀葵（20） 赛米斯将军行刺皇帝之事, 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皇帝顶着那与其说祝福，不如说诅咒的脑强化效果，已经工作了一个月。 时近午夜, 教堂中。 发际线稍高, 棕色卷发, 绿色眼睛, 约莫五十岁，法令纹深刻，穿一身暗红教士长袍，头戴黑色软帽的欧内斯特·惠特利主教, 双手合拢在胸前, 向着神龛上的八芒星祈祷。 这并非红宫中的小教堂, 而是白都城中最大的八芒星教堂， 所有八芒星教堂的顶部, 要不是露天，要不用了透明的水精做穹顶。 白日天光自教堂穹顶如瀑布倾泻下，夜晚只要抬头，就能看到那永恒位于天中的八芒星。 天上的八芒星，和教堂神龛上的金衣八芒星，交相辉映。 而神龛前的人双眼晦暗不明。 一个高大的身影，和一个瘦削的身影，从教堂大门外走进来。 高大的是个穿着苦修士亚麻白袍的老人，他双眼布满血丝，显得十分憔悴, 赤足行走在地上。 瘦削的身影则是个中年女子, 她眼周环着疲倦造成的青黑, 板着面孔, 不想让任何内心想法体现在表情中。 但虽说如此，任何人看见她的人，都能能从她眉心深深刻痕上，瞧出几分愁云。 老人花白的长发披在身后，如宫廷主教一样合拢在胸前的双手，握着一束小小余晖花。 女子棕红的长发在头顶塑成髻，一朵余晖花插在她发髻上。 老人是诺丁的皇帝。 女子是诺丁的皇后。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全大陆最尊贵的两位大人物，竟然悄然离开了王宫。 大教堂里已经清空，夜晚值班的教士、学徒和巡逻骑士都不在，只有和大教堂不是一个体系的宫廷主教站在神龛前。 宫廷主教听到了脚步声。 “我以为您打算就这么死掉，所以不来了。”头也不回，宫廷主教甚至没睁开眼，直接开口道。 “怎么可能，”皇后先于皇帝回答，“我还没怀孕，这老头绝对不能死。” 昆廷：“……” 欧内斯特：“……” 当初成婚时，这位皇后表现得可没有这么生猛。 婚后不到一个月，她暴露了真面目，但婚已经不能离了。 因为，即便昆廷大帝不用睡觉，他一大部分精力和时间也要分出给全国的政务，模板圣迹项目却需要一个拥有足够权力，并懂得相关技术的人去主持。 昆廷大帝娶的不是皇后。 昆廷大帝娶的是项目组长。 给噎了一句的宫廷主教，表情更加苦大仇深，沉默地向前一步，按住神龛上的八芒星神像。 裹着金衣的八芒星，早上中午晚上都有学徒用抹布仔细擦拭，确保上面一粒灰尘都没有，确保其表面光可鉴人。 但现在宫廷主教用力将自己的手掌按上去，哪怕洗得再干净，皮肤也会自带的油污和汗渍，印在了八芒星神像光滑的表面上。 咔哒，咔哒，咔哒。 从教堂四面八方的墙壁中，传出机关移动的声音。 宫廷主教又向后退，一个坑洞出现在他脚尖前，他退一步，坑洞就向他蔓延一步，等他退到昆廷大帝身边，这个坑洞终于不再扩大，一条向下的阶梯也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出现在了大教堂一排排座位间的过道上。 浓烈的香气从阶梯下扑来，宫廷主教和皇后一瞬间都感觉头晕目眩，感觉脚踩的不是大教堂砖石地面而是一团棉花。 刺激下，他们眼泪一下子就盈满眼眶，然后顺着脸颊流下。 只有昆廷大帝站得很稳当，根本不受刺激。 余晖花的香气有安眠的效果，但成千上万余晖花聚在一起，香气与其说是安眠不如说是致死。 据说人类文明未开时，这种花朵总是大片大片形成花海，所有闯入花海的动物都倒毙在花香中，化为余晖花生长的养分。 现在几乎没有野生的余晖花花海了，晨岚大陆的人类驯化了这种植物，将其养在花园中，盆栽里，一株两株，十株二十株，难以形成能致死的规模。 大教堂下方有一个密室，但这个密室至多比地面上的大教堂大一点。天知道宫廷主教收罗了多少余晖花堆在里面，竟然恢复了余晖花的肉食性本质。 昆廷大帝终于说了他走进大教堂后的第一句话。 “如果不是余晖花的安眠对我没有效果，欧内斯特卿你的刺杀，比赛米斯更成功啊。” 宫廷主教：“……” 他做了什么孽，才会在这里听这对夫妻讲完全不好笑的笑话。 朋友无语的表现叫昆廷大帝哼笑了一声。笑完，穿着像个苦修士的老人直接越过了宫廷主教，走上台阶，沿着台阶向下。 数十步后，大教堂的密室呈现在他眼前。 跟随在他身后的宫廷主教，低声嘀咕了一句，召唤出一个光球，驱散了周围的黑暗，照亮了密室里细密丛生的余晖花。 鲜红的花朵和紧紧相拥的绿叶从地面上长出，从墙壁上长出，从天花板上倒垂下来。 或大或小的花盘环绕繁复如裙摆的花瓣，或盛开或含苞的花朵以曼妙姿态向外吐露馥郁香气。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57节 在花朵和香气间，哪怕是昆廷大帝也陷入了一瞬的怔然，因为这种绝美的景色本来不该由活人来观赏。 说到这个…… 昆廷大帝回头扫一眼，他的朋友和他的妻子都用湿巾捂住了口鼻。 他还知道，他的朋友和他的妻子，来之前已经服用了炼金术师制作的清醒药，但看他们发白的脸色，解药也不能帮助他们对抗余晖花的香气多久。 没有多久时间能交流了。 昆廷大帝抬起手，抛出那束余晖花。 圣迹于他而言随心便可，一束余晖花落地，密室的中央，成百上千鲜红余晖花便快速生长。 花朵如藤蔓交织，彼此缠绕，纠结出座位的形状。 他走上前，坐下，犹如坐在自己的王座上一样，然后向默不作声跟上来，单膝跪在座位下的朋友，和妻子，伸出手。 尽管皇帝不发一言，他的皇后和宫廷主教却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两瓶色泽不同的药剂分别由两人掏出，一瓶颜色淡红，就如由余晖花花瓣中挤压出的花汁；另一瓶颜色暗绿泛黑，散发着不容错看的邪恶气息。 一瓶是浓缩的安眠药剂，另一瓶是附带诅咒的永眠药剂。 两种药剂的区别其实不是很大，常常会出现在谋杀场合。 昆廷大帝拿起一瓶，毫不犹豫饮下，然后打开另一瓶，同样一饮而尽。 “想睡了吗？”宫廷主教不等他的陛下喝完，就忍不住问。 “有没有效果？”皇后同样追问，“陛下！描述下效果！” 虽然都很关心药效，这两人关心的却是药效的不同侧面。 昆廷大帝忍不住笑起来，为自己年幼时就认识了这样的朋友感到高兴，为自己慧眼识珠挑选出这样的皇后感到高兴。 “感觉，”他用胀痛的大脑思索，慢慢道，“喝撑了。” “现在最适合的回答是这个？！”等答案的皇后有点抓狂。 她直接伸手去抓昆廷大帝的手腕，想用体感测量自己丈夫的脉搏。 昆廷大帝任她施为，对她道： “模板圣迹项目，无论如何都必须进行下去，至于资金，朕的私库钥匙已经给你，在朕醒来前，或朕醒不来，里面的所有你随意取用。” “陛下！”皇后还没说话，宫廷主教就大声上谏，“请不要说这种话！” 于是昆廷大帝也看向他。 “欧内斯特卿，你是朕永远的挚友。” “陛下！” “朕的荣耀一半属于你，朕的梦想……那本就是你我两人的梦想。” “陛下……” 昆廷大帝改变了口吻，他眼角纹路展开，使他更像年轻时候。 “朕尚未有子嗣，朕那几个兄弟留下的孩子都并非可造之材，一旦朕有所不测，这个国家朕托付与你。” 言罢，他向宫廷主教伸出手。 他们对视片刻，两个老人的手握在了一起，就如他们年轻时一样。 昆廷大帝终于打了个哈欠。 饮下一瓶浓缩的安眠药剂，又饮下一瓶含有诅咒的永眠药剂，接着花了这么长时间，他才打了个哈欠。 “朕有些乏了。” 昆廷大帝说。 “如果一切顺利，三个月后打开这间密室，所有都会得到解决……”他语速变缓，沉重的，多年未有的困意，一点一点从他冰冷的胃部涌上脑中，试图将他拉入某个黑沉的水底。 他不得不多花些时间，去思考自己到底想讲些什么。 “三个月后……” 昆廷大帝重复这句话。 “你放心，”从脉搏确定两种药剂至少有一种在生效的皇后，松开他的手，斩钉截铁道，“三个月后我会告诉你，陛下，你私库的钱都花得一干二净了。” “三个月后……”欧内斯特·惠特利已经不是当年随口发出豪言壮语的年轻人，他握紧昆廷大帝的手，只道，“三个月后见，朋友。” 他话音落，王座上的皇帝已经阖上眼，沉入几十年里的第一次酣睡。 宫廷主教和皇后沉默退出这间密室。 这是一场仪式，白昼来大教堂参拜的信徒，他们的灵性将汇入仪式中，维持皇帝重复他多年前那场长达三个月的长眠。 因为多年前，尚且年幼的皇帝能够在三个月沉睡后醒来。那么用仪式进行概念上的重复，如今的皇帝也能在三个月沉睡后醒来。 应该如此，应该如此。 不过现在醒来的是勒壹。 睡了两日两夜的卷发青年，浑浑噩噩走出房间，看到清晨阳光洒进客厅和餐厅。 蓝星上又开始了和平的一天。 红发天使正将早餐端上餐桌，茧女已经在餐桌边做好，好奇地用筷子戳之前勒壹用软陶做的蟋蟀。 “好尴尬，好尴尬。”意识未曾完全脱离梦中的勒壹嘟哝。 “早上好，大人，”看到他很高兴的茧女问，“您休息得好么？什么尴尬？” “我绝对不要经历这种事……”还想着梦境所见的勒壹抱住脑袋。 “什么事？”茧女追问。 “死前被人围着说遗言。”勒壹回答。 咔嚓。 茧女手里的筷子捏成了粉。 咔嚓。 瑟芮法安正将勒壹的碗摆在他的位置上，但红发天使放下碗时，整个餐桌从他放碗的位置裂开。 可算回神的勒壹抬头，看到的裂成两半餐桌轰然倒塌，而坐在餐桌边，站在餐桌前的茧女和瑟芮法安，全无反应。 一大一小只转过头，盯着他。 勒壹：“？” 勒壹：“？？？” 我做错了什么，你们的眼神好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十九发现了一篇很好看的文，看文去了 点家的《我们生活在南京》 第54章 红蜀葵（21） 勒壹后退一步, 后退两步，想假装自己梦游，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关上门, 这样就能重回世间万物和他无关的状态。 但就在他后退三步的时候, 餐桌椅上, 愣愣望着他的茧女, 绯红如宝石的眼眸泛起湿润，水光一转，泪珠就沿着小女孩的脸颊滑落。 勒壹五雷轰顶！ 他没有亲戚，当然也没有和亲戚家小孩相处的经验。而茧女同样不是常规意义的未成年儿童……啊啊啊啊啊这要怎么办？ 一个人如果在社恐性格上兼具了一点责任心, 活着就会变得特别困难。 因为自己是蓝星的人类, 勒壹就同意变身伊勒瑟芮的英雄去帮助这个宇宙。他的责任感达到无视生死的地步, 自然不可能抛下他惹哭的孩子。 勒壹僵在原地，最后像个蜗牛慢腾腾蹭了过去。 半蹲在餐桌椅前, 卷发青年竭力让自己平视茧女垂下的眼眸，不闪避她的目光。 “……对、对不起，小芯。” 声音细如蚊呐，勒壹咬咬牙，努力更大声一点，“对不起。” “……大人，您不用道歉。”反而是茧女自己擦干了眼泪，平稳了情绪，说，“世间大部分存在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 也无法决定自己的死亡。正因此, 若有人早早安排好了自己死前的事, 他的亲友应该遵从他的愿望……” 正是如此, 勒壹是个成年人，他的心愿是死前周围不要围着人的话，他人有什么权力干涉他的心愿呢？ “我只是……我只是……”茧女观察着勒壹的表情，问，“一个人孤孤单单死去的话，一个人快死了却没人知道他死了话，会怎么想呢？” “问我吗？”不知道为什么讨论往哲学方面延伸的勒壹绞尽脑汁思考，“就算问我，我也没死过……” “不想看您死掉。” “哦，我努力？”勒壹思索，“但东宫的寿命至少三百年吧，就算我们成功拯救了世界，五星国现在人均寿命是七十几来……着……” 勒壹发现自己又说错了话。 茧女这次没有说话，只靠过来抱住勒壹一小会儿，然后跳下了餐桌椅。 “我去拿抹布和拖把来。” 她说，啪嗒啪嗒小跑向卫生间。 勒壹看着她小小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垮着脸问站在原地没动的瑟芮法安： “还要小芯担心我，天使先生，我是不是太废了？” “有一些。”瑟芮法安毫不留情回答。 “噫！谢、谢谢你的直白……”卷发青年连右颊的酒窝都消失了，捂住胸口伤心道。 “反正对我来说，并无所谓。”瑟芮法安又说。 红发天使抬起手，餐桌裂开倒塌而噼里啪啦摔在地上的破碎瓷碟，和已经不能吃了的奶油口蘑意面飘起来，跳进从厨房飞过来的厨余垃圾桶里。 已经习惯家中出现迪士尼动画中的场景，但勒壹这回没盯着仿佛活过来的垃圾，构思待会儿要记在素描本上的速写，反而愣愣看着红发天使。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58节 什么无所谓？ 为什么听不懂这句话？他的社恐应该还没到影响阅读理解的程度吧？ “我无所谓。” 做了初步清理，并用物品修复术复原了餐桌和瓷碟，瑟芮法安抬起头说，和勒壹对视。 那犹如丝绒的天蓝虹膜上，靠着瞳孔下端点缀粉色和明黄的斑点，犹如彩色欧泊石一样，即便背对清晨的阳光，依然微微闪烁着。 这双眼睛美丽到人类难以想象这是一双眼睛，但搭配红发天使同样俊美非人的面庞却刚刚好。 他的光圈，他的羽翼，他的眼睫，无一不在述说何为完美。 勒壹是对自己的作品有滤镜的那种创作者，但他必须承认他过去所有作品都不及这位乐园之君。 而这完美的存在对他说： “你不希望自己死前要被人围着听遗言，这件事与我无关，契约者。 “因为那个时候我必然已经死亡。” 死亡？天使应该连寿命这个概念都没有吧…… “因为，”红发天使头顶的光圈庄严地发光，“我曾向你发誓，契约者。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在我死前，你不会死。” 啊，勒壹想起来，好像是有这回事。 所以天使先生的意思，反正他会死在勒壹前面，所以勒壹死前围着勒壹听遗言的人里不会有他，不管勒壹想怎么处理死前的事都不关他的事？ 哎？那天使先生为什么生气到按裂了餐桌？ 卷发青年勉强还是有的情商，叫他没问出这个问题。 这个时候，再辩解他只是因为梦中所见，讲了一些胡话，显然没有作用了。勒壹提醒自己以后注意言辞，茧女死过一次，天使先生曾见过一个大世界的死亡，死亡于他们而言是极为沉重的事，他不该用轻佻的态度提起这个概念。 还要提醒自己…… “对不起。”勒壹说。 “你不用道歉。”瑟芮法安面无表情说了和茧女一样的话。 “我也不想看到你死掉，天使先生。”难以自抑为这份美丽打动的勒壹，也说了和茧女一样的话。 红发天使微微睁大了一些眼睛，这还是勒壹第一次看出他流露出诧异来。 “抱歉，你饿了吗？”慢了一拍后，瑟芮法安转到另一个话题，“你睡了很久，先吃点容易消化的吧。” *** 平素画廊的王静云，接到她手下一个艺术家的消息。 【勒壹：王小姐，你觉得我是不是该去买一本《沟通的艺术》，或者《关键对话》看看？】 什么玩意儿？王静云对着这条消息，摆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她进入搜索引擎搜了搜这两个书名，发现它们出现在很多提高人际交往能力和沟通能力的书单上。 然后王静云低头看她给这位老师备注。 【全类型微缩模型，大中小微树脂艺术，社恐加深中】 难道勒老师终于打算治疗他的社恐了？ 作为认识众多艺术家的中间人，并为画廊签约了许多艺术家的经纪人，王静云觉得勒壹的社恐虽然严重，但在艺术家中并不能算多引人瞩目的怪癖。 对于个人创作者来说，这种怪癖能协助他忍耐长期孤身一人的工作，帮他将注意力放在作品上，做到细致再细致。况且勒老师已经选择了深居简出的生活方式，他应该没理由想治疗自己的社恐。 但精神状态的变化能帮助艺术家创作出更上一步的作品……当然，更多时候也会叫艺术家坠入深渊。所以绝不能放任勒老师自己捣鼓社恐治疗，先给他推荐靠谱的心理咨询师吧。 王静云做出决定，翻通讯录，给勒壹发了几个名片。 【勒壹：？】 【平素画廊王静云：你不是想治疗社恐？】 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 【勒壹：目前这种情况继续的话，可能或许大概是得去治疗下。】 【勒壹：我一直觉得王小姐你很擅长社交，你觉得这两本书对提高情商有用吗？】 王静云觉得看书不可能提高情商。 不过她吃惊的是，勒老师想的竟然不是治疗社恐，而是提高情商。 【勒壹：我现在面临的主要矛盾，是整个世界日益增长的对我情商的要求，和我自己能认识到的自己低情商，之间的矛盾。】 【勒壹：感觉没救了，但还是要救一下。】 【勒壹：书会有用吗？】 【平素画廊王静云：……】 【平素画廊王静云：你谈女朋友了？】 【勒壹：怎么可能。】 【平素画廊王静云：呼，吓我一跳。】 【平素画廊王静云：这种书不能说完全没用，但对于一个行为方式已经固定的成年人来说，想运用其中理论在生活中很难。你一定想看就随便看看吧？】 【平素画廊王静云：幽灵船进度如何？】 【勒壹：船做好了，现在在做海底布景。】 【平素画廊王静云：刘老板那边有新要求，他希望海底是冰层下的海底。】 【勒壹：哎……】 【勒壹：好突然，一开始根本没约这个，这都已经在做布景了他还要改？他不是还想缩短工期吗？】 【平素画廊王静云：没办法啊，这两天冰雪元素很火啊，因为花旗国放出的视频短片和直播。】 苏虹市，别墅里。 拿着马克笔，在丝丝缕缕的天蓝色里点缀粉色和明黄斑点的勒壹，瞥一眼消息，突然有了不好预感。 【勒壹：什么视频？什么直播？】 【平素画廊王静云：你不知道？？？】 【平素画廊王静云：当然是花旗国拯救和探索索纳尔星球的视频和直播啊。】 勒壹：“！！！” 他一跃而起，打开房门，确定天使先生和茧女都出门了，才偷偷摸摸去客厅茶几拿了平板，又偷偷摸摸返回自己房间。 也不知道只有一个人的家里，他偷偷摸摸个什么劲。 勒壹用平板进入社交平台，去“发现”里看热搜。 往下一扫，跳过那些明星相关，热搜词条里果然出现了“水母人”、“发现蓝星以外智慧生命”等索纳尔星球相关元素。 “次声波对大脑影响”、“真正的全息游戏”等词条，可能也与索纳尔星球相关。 而位于热搜第二的“别低头，王冠会掉”…… 勒壹心惊胆战点进去，直接被第一个帖子里，九连红皇帝面部以及全身动图——这九张动图还开了美颜——给吓得不敢往下滑。 他最后鼓起勇气点开了这个热度几十万的帖子的评论区。 往下翻了十条，虽然只往下翻了十条，但卷发青年感觉自己已经能总结出这个数量上万评论区，大多是什么内容。 是一群男人和一群女人在大喊：“老婆！！！” 勒壹内心的红皇帝共鸣：…… 勒壹：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勒壹：我要控制不住自己脚趾头了啊啊啊啊啊！！！ 7/22捉虫 第55章 红蜀葵（22） 花旗国发了他们大兵拯救索纳尔星球的视频, 然后又开始了探索外星球的直播。 直播不算，那些视频里，不可避免有红皇帝的身影。 诺丁的皇帝已经不年轻了, 但时间的风霜只是让他的英俊在打磨下闪闪发亮, 眼角皱纹和眉心刻痕又为这份英俊赋予上别样的威严。 这样一位老人, 无论他看向谁, 他看着的人都会在战栗中深深低下头，无法和老人对视。 能抵抗这种浸淫权力中无数年里自发的威势，只有没有脑子的摄像头了。 如果摄像头后有一双眼睛，眼睛的主人也会下意识移动摄像头, 不再拍摄。 正因此, 虽然花旗国放出的视频里, 出现红皇帝的镜头并不多，然而头戴鲜红冠冕的老人每次出现, 只是站在那里，就能为这个世界增添了几分奇幻光彩 观众们看到他，仿佛能透过他，看到的是一个色彩绚烂的新天地。 换句人话，就是皇帝陛下看起来就和其他人不是一个片场。 他不仅和别人不是一个片场，还能将别人拉进自己的片场。 哪怕花旗国的视频里并未真正说明昆廷大帝的身份，这也是一个谁都能瞧出的强者。 慕强是人类的天性，红皇帝的截图和动图迅速在几大社交平台上走红。 这个时代要成为国民“老婆”，最少需要两个条件，一个是强, 一个是美。 红皇帝毫无疑问都占, 还能加上一个“惨”字。 相比这三条, 什么性别, 什么年龄，反而是最无关紧要的事。 勒壹理解这些，他真的理解。毕竟搞模型的，和胶佬圈手办圈分不开家，而胶佬圈手办圈，又和二次元分不开家。 问题是现在，被众多男男女女喊老婆的人，本质是他。 茧女那时候没这么露骨的……因为茧女外表是未成年吗？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59节 这热度，如果他是流量明星他应该会开心吧？但以勒壹对同人圈的理解，国民“老婆”这种生物，很容易上各种黄本和黄兔……他自己都画过这种黄兔呢。 勒壹内心的红皇帝共鸣：“……” 勒壹开始催眠自己删除关于“老婆”的记忆。 几分钟后，他坚强起来，决定去看索纳尔星球相关的新闻，和花旗国到底在搞什么鬼的直播。 其实至今各国官方都没有出过关于茧女的公告，哪怕毒枭曲安龙开在暗网上的直播片段泄露出去后，大部分人可以分析出茧女不是蓝星人，甚至不是本宇宙人，各国官方也从未公开说明过这件事。 但两天前，勒壹回家睡着后没多久，花旗国大张旗鼓地宣传了他们接触到外星智慧生命，宣传他们拯救了外星智慧生命生存的星球一事。 同样参与了行动的五星国，米旗国，白熊联邦和高卢共和国：excuse me？ 这么大一件事怎么就成了你一家的功劳了？？？ 正义拯救的宣传能提高国民认同度，最少最少也能提高一部分国民对军队使用税金的认同度。 另外四个国家本来就不打算将这件事藏着掖着，但他们动作实在没有厚脸皮的花旗国快，他们还在和“预警者”沟通茧女和昆廷大帝的肖像使用费等问题的时候，花旗国就抢跑了。 当然，大家也能理解。五星国和茧女一起干掉了蛾母，于国际上一时声誉极高。花旗国却在丧尸传染时表现一般，必须做点什么挽回颓势，至少要挽回一点民众的选票。 发现了存在智慧生命的外星球，成功和对方达成接触，并拯救了对方整个星球，下一步就能和对方交流技术，新市场蓝海与经济增长点就在眼前。还有什么比这些更能激起民众对执政党的信心呢？ 要知道，花旗国又是选举年了…… 五星国等国家，只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匆忙放出自己的宣传资料。 呃，哪个国家的宣传最拉胯，就不用提了。 连勒壹都惊了，那停在索纳尔北极海港的好大一艘航母，到底是怎么拍成小渔船的？ 还有，井警官救了花旗国的飞行员，明明是很值得宣传的事，你们怎么完全不提？还是白熊联邦为了打击花旗国嚣张气焰，帮你们放出来的。 镜头里完全没出现红皇帝和茧女，是因为“预警者”完全不理肖像使用费的商谈，所以干脆删掉了吗？ 米旗国和花旗国一样光明正大放出了红皇帝和茧女的镜头，白熊联邦和高卢共和国偷偷摸摸在视频角落塞进红皇帝和茧女的镜头，只有你家删的一干二净—— 作为五星国人，勒壹应该哀叹本国宣传部不会蹭热度的。 但作为肖像权被侵权的人，勒壹可算找到了他能完整看下去，不会被中间自己变身的形象尴尬出去的宣传视频。 视频里，一条条弹幕刷过： “我们在同一个宇宙，我们是命运的共同体。这是真的，我哭死。” “我原本想过，毁灭宇宙的魔王竟然选择先毁灭渺小的蓝星，太奇怪了，太人类中心了。原来不是毁灭宇宙的魔王选择先毁灭渺小蓝星，而是无数有着智慧生命的星球都迎来了毁灭的魔王啊。” “水母人bulinbulin还挺可爱的。” “蓝星的水母没有脑子，这些水母人的腔体中也看不到类似大脑的结构，她们靠什么思考啊？” “据说是靠集群意识来思考……” “那是啥玩意儿？” “官方放出的说明是某种交织的次声波形成的梦境？讲实话我其实看不太懂。” “呜哇，是苏省号！冰山，蓝绿的海水，铅灰云层下的苏省号！这可是咱们最新的航母，她好美！” “是呢是呢，这回苏省号可算没有跳票……” “是凯旋！” 井星凯的出现，迅速让五星国这个宣传视频的弹幕变得密集起来。然后又是七队另外三人的代号，跟着它们主人的镜头，一一刷屏。 “冰盾”广冬。 “话疗”伊喆茹。 “不动明城”明澄漫。 当然，代号后面不会跟着七队几人的真实姓名，他们的真实姓名如今在五星国是保密资料，勒壹能知道，还是茧女去了幺洞拐基地拜访，回来给他分享了八卦。 当时的勒壹，还叫茧女帮他给井星凯带去了一份礼物。 他早有礼物想送给那位警官，目睹井警官与他孪生兄弟间的感情，并亲眼见到其中一人牺牲后，他想给这两人做点东西。 这是为牺牲的那位井警官，做的纪念艺术品，做好后应该送给井警官的亲人。 为此，勒壹还询问了王小姐，如何向公职人员赠送礼物。 王小姐：“你想喜提不动产和免费每日三餐就直说。” 之后井警官上门，他也尝试问了井警官，就是没问出口。 天使先生代他询问，说得太过直白，井警官避之如蛇蝎。 这个纪念品难道要压在手上送不出去吗？ 勒壹以为结局就是如此了，没想到茧女会复活，复活没过多久她要拜访幺洞拐基地，他干脆托她转赠。 勒壹做的纪念品，是一副眼镜。 如今大部分眼镜镜片是树脂材质，虽然不是勒壹惯用的环氧树脂，但塑形起来在他感觉里差别不大。 用染色树脂制作了一副太阳镜，戴上后才能看到，镜片里有两只相似却有细微不同的眼睛。 一只眼睛属于井星凯，一只眼睛来自井星旋。 放在光照下，镜片也会投射出孪生的两只眼睛。 勒壹给它起名叫《对称》。 擦干净眼镜上的指纹，他戴着手套又做了个木质眼镜盒，一起交到茧女手里。 现在，宣传视频里的“凯旋”，就佩戴着这么一副眼镜。 勒壹看得一愣。 虽然他以平光镜的标准制作了这副眼镜，应该不至于叫井警官视力变差。索纳尔星球北极白茫茫一片的环境，确实也需要人戴副墨镜防止雪盲症…… 但镜片里都有画出来的虚影了，这副眼镜本质是个摆在那里的艺术品，不该是直接戴着的东西啊。 万一看不清影响井警官怎么办？ 这么光明正大戴出来，不会被熟人看出他的设计风格吧？ 思考片刻，勒壹战战栗栗上淘宝一搜。 果不其然，搜到了“凯旋同款太阳镜”，还是爆款，销量最高的一家店铺已经卖了几万件了。 即便不差钱，勒壹也感觉自己错失了一个亿。 他深思中来到客厅沙发中，十多分钟后，等到了和瑟芮法安一起卖菜回家的茧女。 “欢迎回来，”勒壹站起来先道，然后向茧女举起平板，问，“小芯，之前你帮我转赠给井警官的这副眼镜，他怎么直接戴着？” 平板上，是暂停的五星国宣传视频，清清楚楚展现了井星凯戴眼镜的一帧。 茧女小跑到勒壹跟前，垫脚看平板。 勒壹就将平板放在茶几上。 茧女看清后眼睛一亮，“呀，是大人你做的眼镜！‘凯旋’已经戴上了，真好。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没什么问题，是我忘了向你说明，这个眼镜不是用来平时戴的……” “不是平时戴的，是战斗时戴的，没错吧？”茧女说。 嗯？ 勒壹看着茧女。 茧女茫然回视。 “战斗时戴？”摸不着头脑的勒壹问。 “这是一副附加了透视功能的眼镜，正适合‘凯旋’的能力，”茧女奇怪反问，“难道大人你不是给‘凯旋’送了一件战斗装备吗？” 勒壹：“……” 勒壹：“等等，为什么眼镜会有透视能力？！” 作者有话要说： 眼镜有出现在四十八章 第56章 红蜀葵（23） “这眼镜到底为什么会有透视能力！！！” 一堆研究者围着眼镜在问。 镜片是浅紫过度到深紫的树脂镜片, 车床打磨的，内部的眼睛虚影也是蓝星工艺能做到的东西。眼镜框是超轻钛合金，也是常见的眼镜镜框材料, 做的半框, 亮金色, 放光照下会闪闪发亮。 金闪闪的半框弧度很巧妙, 像是灿烂笑容时嘴唇的弧度，也因此镜片比一般的太阳镜稍大一点，不是不能戴，但戴着需要注意的点会比普通款式多一些。 可惜研究者们注意不到这种精心设计出的亮点, 只想将稍大的镜片从镜框上拆下来看看。 ……啊, 并不是没拆过, 只是现在又给装回来了而已。 “喂喂，”井星凯道, “你们悠着点啊。” 年轻的七队队长双手叉腰，眼神忧虑，表情像是手办房间遭遇一群熊孩子入侵的宅男。 他的队员们都在他身后给他打气，这可不行啊队长，这副眼镜明明是茧女指名送给你的礼物，技术部在你回来后不打招呼就蜂拥过来抢走，现在还不还了！气焰嚣张，快点给他们个教训！ ……反正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丑恶嘴脸。 井星凯无语地往身后瞥一眼，连最稳重的明澄漫也朝他露出鼓励的笑，广冬更是用口型大喊加油加油了。 伊喆茹, 伊喆茹不能说什么, 她开口算犯规, 因此只能做奋斗的手势。 井星凯再往前看, 一个个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都用控诉的眼神，湿漉漉望着他，仿佛他开口说要回，就会成为五星国的千古罪人。 问题是，井星凯其实不介意将这副太阳镜再借出几天，但现在刀疤教官要求他戴上眼镜去做几个测试，上头的命令总不能不遵守。 展示了命令后，白大褂们到底伤心败退了。 那个随眼镜赠送的木质眼镜盒也在技术部这里，井星凯将眼镜装进眼镜盒，动作已经算小心，却还是给白大褂指责动作不够轻巧。 井星凯：“……”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60节 然后是长篇大论的叮嘱，要他测试的时候注意别碰撞到眼镜，路上不要将眼镜从眼镜盒拿出来，到了测试场再戴上。 最后这些白大褂干脆拉上了广冬，叫这新兵崽子一路用护盾保护好眼镜，啊不，保护好他家队长，在测试场也要保护好他家队长。 井星凯：“…………” 不是，那还做什么测试？ 七队在千叮万嘱下离开了技术部门，广冬那小子想了想，还真召唤出一个盾牌，举起来走在井星凯前面。 “我来防守后路。”明澄漫义正词严道，走在井星凯后面。 伊喆茹哈哈大笑，走在了旁边，边走边喊：“眼镜出巡！闲人退避！” 基地沿路工作人员看到这行人，纷纷举起手机。 虽然不能发到外网，但也可以发在基地内网上，叫大家乐呵乐呵。 这乐呵乐呵的氛围，终结在刀疤教官出现。 “……你们在耍宝什么呢？”他说。 连围观的工作人员都鸟散状撤离，可惜七队想跑都跑不了。 广冬收了盾牌，伊喆茹捂住嘴巴，双手端着眼镜盒如端着圣旨的井星凯满脸无奈，倒是明澄漫，她就是走在后面而已，看到教官她就立正敬礼了，刀疤教官鞭子似的眼神根本没落在她身上。 另外三人就没有这个好运气了，忍受这鞭挞又二十分钟，顶着九月末的骄阳，一路跑向测试场。 测试场是一片废墟般的建筑，过去经常有特种兵小队在这里训练城市巷战。 现在也有一队十人的特种兵小队站在测试场边缘等待他们，涂抹了黑色绿色油彩的脸勉强能辨认出一些熟悉，或者说，只有井星凯那双刑警业内也能算神眼的眼睛能辨认出这点熟悉——应该是两天前，在索纳尔星球营地那边见过吧。 “今天我们来这里，是要搞一场特殊测试。关于这副眼镜能给‘凯旋’的能力带来多大的提升，需要通过接下来的实战确认。” 刀疤教练叫七队的队员和面孔覆盖迷彩的特种小队站在一起，只留井星凯一人站在另一边。 “规则刚才已经讲过了，和以前一样，后方会通过无人机观察确定你们是否中弹。红队只要射中蓝队要害就算胜利，蓝队则需要控制住全部的红队成员，确保其失去反抗。”唯一在蓝队这边的井星凯看到红队的特种兵和他的三位队友，都朝他露出狰狞的笑容，“一分钟后红队先入场，十一分钟后是蓝队。全体都有——立正！” 已经装备整齐的众人挺直腰板。 刀疤教官低头看表，“三——二——一，红队入场。” 红队沉默地进入废墟城市，不到三十秒就叫井星凯找不到他们身影。 等到再过十分钟，是蓝队入场的时候，测试场里看起来根本就没有人。 刀疤教官打开眼镜盒，取出紫色的太阳镜，递给井星凯。 “好，该你上了。” 井星凯戴上眼镜。 他在眼镜后眨了眨眼，镜片上，形状叫他极其熟悉的眼睛虚影，犹如雾气般在阳光下消散。 虚影消散不见。 井星凯的虹膜上，则泛起淡紫色的光晕。 作为公职人员，作为以眼力著称的刑警，井星凯的视力本身就很好。但在这副眼镜的加持下，井星凯却体验到了什么叫做清晰。 清晰到了三百六十度视角全在掌握下，并且可以随意念穿透墙壁。 但不能穿透衣物。 井星凯当然没想过要试这副眼镜能不能穿透衣物，倒是明澄漫觉得如果能穿透衣物，这副眼镜就能用在一些反恐场合了。 技术部门则觉得不可思议，那么厚的水泥都能穿透，为什么穿不透薄薄一层纺织物？这就是魔法？这就是魔法吗？！ 而且这副眼镜不止透视一个功能，随着井星凯的新念头出现，他看到两座建筑物后的第三座建筑物里，一团白色火焰摇曳在靠近五楼窗口的地方。 当井星凯凝神望去，这团白色火焰中显出一个端着槍，瞄准街道上的迷彩特种兵。 是的，眼镜还能协助标记生命体所在的位置。 放在吃鸡这种射击游戏里，这也得是一百块一天的挂了。 开挂玩家井星凯扶了扶眼镜，小心谨慎走进测试场。 他不知道，这一刻有多少人，通过测试场里的摄像头和无人机摄像头，注视他的身影。 “一号和‘凯旋’至少隔了八面水泥墙，从视角看‘凯旋’和一号还是死角，结果直接给找出来了。” “八百米外的狙击手，他埋伏的很好，高楼的那个位置‘凯旋’绝对看不到的，却给直接转移到‘凯旋’面前给打晕。很厉害，这件装备对‘凯旋’真的是全面补强了。” “‘不动明城’是打着转移过来后直接和‘凯旋’肉搏的主意？结果下一秒她就给甩到五百米一栋楼的天台上了。那个天台‘凯旋’应该也看不到，小队战斗里他打乱敌人部署的能力比之前更强。” “好的好的，‘凯旋’很强，但更强的，还是做出这副眼镜的人啊。” 此言一出，在会议室里观察这次实战测试的人们，安静了一会儿。 幺洞拐基地负责人，曾经和瑟芮法安交谈过的那位大校，发问道：“我们做不出来吗？技术部门那边的未公开资料里，有提过超凡装备的制作吧？” “这不一样，”技术部门的负责人回答，“如今国内的超凡装备制作，全都是赌运气。” 是的，随着越来越多觉醒者出现，五星国已经涉入了超凡装备制作的领域。 但要制作超凡装备，首先得获得能制作超凡装备的材料。 所谓材料，大家最熟知的，就是当初茧女交给井星凯的水银面具。 在“唯爱之瞳”的注视下，于净火下燃尽的丧尸，有时候会因为丧尸体内意识苏醒，生前的回响与净火融合，形成状态不一的奇异材料。 这种材料数量不多，但也不少。茧女会出没在丧尸爆发的地方，净化丧尸。丧尸净化后余留的灰烬里，偶尔会有这样的东西闪耀。 五星国因为后期全是自己解决丧尸爆发，类似材料的储备不够。而国际上，这样的材料，价值已经炒到了数亿花旗元。 这个价格已经足够一些人故意制造丧尸，引茧女过来净化了，好在目前还没有出现这种事。 拿到材料肯定会进行实验，五星国这边首先发现，如果觉醒者对这种材料使用自己的能力，这些材料会固化成某种形态，并附带奇怪的能力。 就像井星凯的弟弟留下的那张面具，可以增强井星凯的转移传送能力，使他能够绑定一个十几公里外的传送点。 也就是说，各国制造超凡装备，主要是靠材料。 但茧女替人转赠来的这副眼镜，材料极其普通，全是蓝星上本来就有的，附加的能力却极其针对，针对井星凯的能力，提供各种助益。 五星国得以从中窥见伊勒瑟芮的制造技术。 “会是‘预警者’做的吗？” “茧女说是一位大人专门制作送给‘凯旋’的，为什么要专门送给‘凯旋’，这个制作者会不会和‘凯旋’有过接触？” “茧女不曾称呼‘预警者’为大人，我觉得眼镜的制作者应该不是‘预警者’。” “可以做出猜测，在昆廷大帝，茧女，还有‘预警者’外，还有一位来自伊勒瑟芮的客人。” “他或她，在这副眼镜里使用了蓝星的工艺。他或她，可能就隐藏在蓝星上。” 作者有话要说： 勒壹：嘎？ 第57章 红蜀葵（24） 成为伊勒瑟芮制作技术代表的蓝星人勒壹正在发呆。 他坐在他的工作桌前, 面前是已经组装好的幽灵船模型。 数次改稿的最终版幽灵船早不似最开始的设想，没了白骨幽灵船既惊悚又圣洁的模样。 如今的幽灵船模型有着漆黑破旧的甲板和断裂的桅杆，看起来就像是普普通通的船模, 但若往船底看, 便能从那处应该是炸弹造成的巨大破口处一窥幽灵船的内部, 看见展开的船舱和连接各层的爬梯, 看到船舱扭曲如某种器官的腔内，仿佛正常的爬梯犹如触手在扭动。 受伤处船舱木墙的断口汩汩流出泛着暗红血液，膨胀收缩的创口暴露了木墙木板是血肉的本质。 长满发光疣子的肉芽挥动着想纠缠在一起，它们中有一些已经变得透明, 又从透明的形态拟态成破旧的木板。 如果还不明白这艘幽灵船是什么, 就请看它伤口中露出的龙骨。 中了炮弹叫它变得虚弱, 以至于无法保持龙骨的拟态，露出了一截鲜血淋漓的脊椎。 做得真棒, 勒壹想，不愧是我。 如何从木板过渡到透明的树脂，又从树脂毫无违和过渡他用大小不一的珠子涂颜料做出来的“血肉”，可费了他好大的功夫。 里面还要埋led，用led的亮起熄灭制造血肉在膨胀收缩，在呼吸，在搏动的错觉。 这部分已经无法用电脑模拟，得亲自上手一步步试错，才能做到完美。 而勒壹当时一边做，还要一边兼职茧女去打丧尸。 现在回忆一下, 真的蛮辛苦啊。 总之, 这实质是一种拟态怪物伪装成的沉船“幽灵船”已经基本完成。 按照原本的设计, 这艘“幽灵船”会沉在水底, 表面有水草贝类覆盖，上方一个三厘米高的潜水员模型小人拿着灯从海面降下。 潜水员在靠近“幽灵船”，他看到了甲板破洞下一个船舱房间里的打开的宝箱，宝箱内和周边是锈蚀的金币，他看不到船底伤口搏动的血管肉块，和疣子触手。 加入了蓝色颜料的环氧树脂制作的海水，会将时光凝固在潜水员看着金币包厢，靠近“幽灵船”的这一刻，就像琥珀将内部的瓢虫凝固在它生前的模样。 接下来会发什么，需要观赏者自己脑补。 但要加入冰雪元素，这个设计肯定不行了，已经做好的幽灵船模型也需要修改。 哪怕出现一些损坏也没关系，既然如此—— 勒壹抬起双手，虚虚按在幽灵船模型上方。 他低声道：“飞起来吧” 卷发青年抿唇等待，连右颊的酒窝也因为紧张而消失。 这么等了一秒，两秒，半分钟，一分钟。 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瑟芮法安走过来，往他工作桌上的大水杯里倒了半杯温开水。 等等！刚才他做出中二行为的时候，天使先生难道就在边上看着吗？ 哐当一声，椅子摔倒，用热水瓶给勒壹的杯子倒了水的瑟芮法安盖上热水瓶，放在工作桌上，然后弯腰低头，对桌子下的勒壹询问：“你还好么？” 卷发青年没有回答，缩桌子下捂住脸，呼吸很轻。 看样子是绝不会承认自己存在于这片空间的意思了。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61节 瑟芮法安的眼珠轻轻转动，确定勒壹刚才没因为太快的动作撞到自己撞伤自己，才挺起腰站直，端起热水瓶，回到客厅去。 他放好热水瓶，又回到厨房兼工作间。 勒壹正在从桌底爬出来，看起来两眼发直，魂不守舍，爬出来后慢吞吞扶起了他的人体工学椅。 茧女出门巡逻了，她比勒壹更主动，在丧尸不会像过去那样多处集中爆发后，她打算摧毁几个私下收藏了鳞卵并在做人体实验的非官方组织，将这些组织的行为曝光，也能借此威慑心思活跃起来的某些官方组织。 幸亏如此，不然家里多一个人，勒壹的尴尬程度就要增加一倍。 瑟芮法安并不是想在这个时候吓勒壹，是的，他只是很好心地要与契约者讨论他的“异能”。 “你刚才是想尝试使用自己的异能吗？”红发天使问，同时走进厨房准备午饭。 九月的苏虹市依然炎热，只要勒壹在家，空调是一直开着的，但即便这样，勒壹还是出现了胃口不振的迹象，瑟芮法安认为应该做点凉爽和酸甜口的菜。 淘米放进电饭煲，他拿出两个西红柿洗干净，切半再切片，撒上白糖后送进冰箱。 如此做完第一道简单凉菜，他身后，坐回人体工学椅上的勒壹，终于做完了交谈的心理准备。 “……是的，嗯，小芯说我应该可以给自己做的东西附魔，所以我想试一下。” 勒壹与茧女的交谈就在三个小时前，当时瑟芮法安将出门购物买回的菜肉整理进冰箱，在厨房听到了他们在客厅的对话。 具体是茧女绞尽脑汁给勒壹说明他的力量。 卷发青年能将心意寄托在亲手制作的物品上，譬如说，将“爱”寄托于草蟋蟀，于是草蟋蟀保护了溶于水银之血的茧女，复活了她。又或者将对井星旋的敬意和遗憾寄托在《对称》上，使得《对称》成为一双人造魔眼，可由井星凯戴上眼镜来使用。 勒壹本人做这些是无意识的，但这不影响他的作品成为极强的超凡装备。 这不就是附魔嘛！勒壹觉得自己懂了。 然后他瞬间有了很大的压力。 能救下茧女是因为给草蟋蟀寄托了爱，那么想救下红皇帝和他冠冕服务器里上亿的意识—— 应该做个什么呢？应该寄托什么呢？ 这可是比幽灵船的死线即将来到更严重的问题，茧女的复活和共鸣度或许也有点关系，他和红皇帝的共鸣度两三天就已经90%了…… 先用幽灵船做个实验吧，只能如此考虑。 “什么感觉都没有，”现在勒壹扶额说，“我真的有这样的能力吗？会不会是小芯搞错了？” 瑟芮法安洗干净手，回头。 “是以‘寄托’为手法附魔的话，是不是应该先考虑你在幽灵船上寄托了什么？” “有考虑过，”勒壹低头抱住脑袋，“一定要说我给幽灵船寄托了什么……那应该是暴打刘老板狗头的心情……” 瑟芮法安也为这个回答默然了片刻。 这位天使的君主甚至隔着几百公里，看了一眼那位正在和朋友在饭馆等菜上桌的刘老板，确认了一下他的头有没有变成狗头。 “如果真寄托了这种心情，”瑟芮法安认真建议，“幽灵船这件作品完成后，最好不要交到那位蓝星人手上。” “哎……幽灵船再怎么附魔也不会去打人吧，最后它会固定在透明的树脂里，打人这个动作有点难的，”勒壹为幽灵船辩解，“再说，合同都签了，总不能违约……” “你的力量，比你想象的更强大，”瑟芮法安道，“况且，这个‘幽灵船’，有着怪物的本质，如果它活过来——” 区区树脂是无法束缚它的，红发天使本想这么说，言语却突然顿住。 他看到了勒壹一脸的惊恐。 “……活，过，来？” 勒壹缓慢地问。 “契约者，你废了很大力气，伪装这个模型仿佛活物，”面容仿佛冰雪的红发天使也缓慢地，近乎一字一顿地问，“为何要害怕它活过来？” “哎？这当然会害怕吧？”低着头的勒壹撕扯指尖沾的干涸胶水，“不管如何说，死物和活物是不一样的。我相信它是活物，和它真的就是活物，也是不一样的。 “如果活过来，它会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而有些人觉得，创作者和作品的关系犹如父母和孩子，但在我看来不是这样，首先我从不觉得自己会成为父亲……或者母亲，然后，我的作品，无论是死是活，都拥有灵魂，都是比我更完美的存在。 “自称为它们……他们？她们？自称父母太僭越了，我也不想从作品那里得到类似对父母的仰慕……” 脸庞如同冰雪的红发天使，面孔似乎愈发冰冷了。 他总结道：“你的意思是，你没准备好当父母，所以不希望作品活过来。” 勒壹努力思考，“我觉得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瑟芮法安不等他思考完全，突然问：“如果活过来你要怎样？” “立刻躲到十万八千里外去。”勒壹不假思索回答。 瑟芮法安：“……” 红发天使陷入了奇异的沉默。 “不，”直到勒壹突然自己否定了自己，瑟芮法安微垂的眼眸，才颤动一下，“真的活过来的话，还是，还是要，看着才行……” 勒壹转过椅子，看向架在桌子上的幽灵船，指尖轻轻触碰幽灵船那个巨大而狰狞的创口。 他不知道，红发天使的目光，随他的指尖动作移动。 “如果活过来，得给它准备好的生活环境，但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完全不明白应该如何相处……” 勒壹忍不住抓头发。 “不会真的活过来吧？天使先生，天使先生——呃？” 发现红发天使在用奇怪眼神看他的勒壹，用可能提高了一点的情商，没问出“你为什么这样看我”的话。 “接下来要开始炒菜了，”瑟芮法安回答了风牛马不相及的话，“油烟很大，契约者，你先回房间？” “……” 勒壹发现自己被拒绝交流了。 他安静地将幽灵船模型罩上，安静地退回自己的房间。 社交，真讨厌啊。 半个小时后，被喊出来吃午饭的勒壹又发现，午餐竟然是放满了干辣椒的干锅牛蛙等，唯一一道不辣的菜是凉拌西红柿，还放在瑟芮法安那边。 讨厌吃辣的勒壹：“……” 社交，真的很讨厌啊。 *** 索纳尔星球。 深海中，各种颜色的幸存索纳尔人聚集在这里，哀痛的次声波、光波和电流，在各个部族间交换。 粉斑部族的阿嘎丽丽跟在长老身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社交，果不其然很讨厌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先生，黑化！ （指给勒壹做了川菜） —————— 昨天请假了，不知道大家看到没有。 接下来要进入红皇帝篇章的高潮了，重新安排了一下节奏，于是没了全勤，呜呜 第58章 红蜀葵（25） 索纳尔星球上, 索纳尔人的数量，只有三个月前一次交流大会的二分之一了。 这里的二分之一，指的是部族, 而非索纳尔人单个体。 在索纳尔人的概念里, 一个部族才是一个完整的索纳尔人, 索纳尔人单个体, 就如此刻不断摆动触手，试图从这个洋流渔场捞到鱼虾的阿嘎丽丽，她只是一个索纳尔人的一部分。 要算索纳尔人单个体的数量少了多少，阿嘎丽丽听幸存者中已经是大部族的几个索纳尔人统计, 缓慢从白昼算到黑夜, 约估可能只剩下四分之一。 一个部族如果只剩下一个单个体, 那这个部族就不算人了。 一个部族如果还剩下两三单个体……以前可能也不算人了，但现在这样只剩下两三人, 三四人的部族挺多，她们并未表现出加入其他部族的意向，先算她们是人，看她们后面能不能照顾好幼螅，填充出部族的规模吧。 而幸存个体比较多的部族，现在其实也不算人。 既然没有在回荡的次声波交织的梦境中统一了意识，她们现在其实都是单个体，不能算完整的索纳尔人， 不完整的索纳尔人们，在一起讨论, 就会出现如今这样的场面。 “那天我看了一个连续梦, 梦的剧情和我们现在经历挺像的, 也有外星人——” “啊, 我的声壁草，啊，我好不容易种出那么完美的声壁草——” “真的好奇怪，你看我身上长出了奇怪的东西，有点像海葵——” “外星人长得真奇怪，如果我长成他们那样，绝对不敢出门——” “有沙丘鱼！” 每个索纳尔人单个体都闪着光，是在说话，也是在深海中展现出美丽的身姿。 光亮是海中的奇迹，光亮是海中的妙秘，光亮……光亮无法承担起近亿智慧生命的交流，即便阿嘎丽丽长了二十四只眼睛，可以看上下左右前后几十只同类在说什么。 “不用心灵之音的话，大家没法通过这次聚会达成共识啊。” 阿嘎丽丽身边的长老凝重地说。 阿嘎丽丽曾经以为她无法见到这位送她离开部族，命令她前往绿柱部族送信的长老了，没想到那位头顶有发光红圈的外星人救下绿柱部族后，又像是永不停歇的洋流一样来到了粉斑部族的城市。 正是因为那个外星人赶到的及时，粉斑部族活下来的人比她想象的多，其中包括阿嘎丽丽以为没救了的长老。 所有衰老年龄的索纳尔人单个体都是长老，即便索纳尔人已经是这片汪洋中最危险的生物，但想在海洋中生存下来一样并非易事，索纳尔人因此尊重能活下来的长者。 阿嘎丽丽尤其尊重她身边的这位长老，她还是幼螅时就是对方在培育她，进入心灵之海后，对方也教导了她许多。 长老能幸存真的太好了。 ……即便长老身上长出了奇怪的东西。 用二十四只眼睛中的一只盯着长老的阿嘎丽丽，视线不可避免为长老身体两侧奇怪的“鳍”吸引。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62节 从梦境中醒来后长老身上就留下了这个，但阿嘎丽丽难以想象什么生物会长出这样的肢体。 “那是，飞鸟的翅膀哦。” 一个靠过来的不认识索纳尔单个体，闪着光说。 她长得有些奇怪，所有的索纳尔单个体都有着透明的身体，这样才能叫伞面下的荧光透过皮肤焕发出来。这个没见过的索纳尔单个体身躯并非不是透明，但她的伞盖中心确实深层的暗蓝色，过渡到边缘的浅蓝。 细密的银光闪耀在暗蓝浅蓝上，组成神秘的图案，只是注视她，阿嘎丽丽就感觉自己仿佛浮上了海面，抬头仰望晴朗夜空，看到了夜幕上闪烁的群星。 ……这是哪个部族的人？ 这片海洋中，有部族是这样的特征吗？ 阿嘎丽丽不知为何感到些许眩晕，就像是通过心灵之音接入心灵之海那一瞬间的眩晕。 好在下一刻她就清醒过来，意识到对方在和她说话后，也叫体内的荧光流动，询问对方。 “飞鸟？那是什么？” 阿嘎丽丽确定索纳尔人的语言里没有这个词。 “是呢，这里没有呢，”犹如夜空一样美丽的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说，“我也是在梦中看见的，你有见过吧，那些会高高跃出海面，滑翔的小鱼，飞鸟是和它们相似的生物，大概，哈哈。” “飞鱼啊。”阿嘎丽丽感觉自己明白了，但又好像没明白。 她注意到另一件事，“你还记得梦中的经历？” “那是当然，每一个梦我都记得。”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回答。 阿嘎丽丽不由想起覆盖自己的梦境让自己变成外星人的经历，同情地道：“那一定很可怕吧，还是快点忘记好。” 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 “外星人长相真的太怪异了，甚至看起来有几分恐怖，那些主打恐惧情绪的连续梦里的怪物，也没有他们可怕，如果不是一开始被救下，我真的很难想象他们是好人。”阿嘎丽丽回忆着说，“噩梦覆盖我们城市后出现很多和外星人一模一样的怪物。外星人们又说，噩梦是那个梦魇从毁灭的世界里带出来的，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噩梦里的怪物和外星人没有区别呢？” 阿嘎丽丽降低了亮度，说：“其实我怀疑，梦魇其实就是将那些外星人的噩梦，塞给我们了。” 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于是也跟着降低了亮度。 虽然这并非在用生物电流私聊，暗下来的亮度却让两人像是在进行私密的交流。 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像是讲小话一样悄悄道：“这点你确实错怪那些蓝星人了。” “为什么这么说？” “蓝星人属于虚空通用智人模板衍生出的本宇宙智人种，在虚空中的无数世界里，形象与他们相似的智慧生命很多。”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说，“创造这个智人模板的，应该是一名极其强大的星族，祂不止创造了智人模板，还创造了适合智人种生活的生物圈模板，将其化为信息模因散播在虚空中，所有接收到祂信息的世界，都能按照祂的模板，衍生出本土智人和本土智人生物圈。” 阿嘎丽丽发现，自己竟然听不太懂这个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讲了什么。 一长段话里生造词太多了，以致到了难以理解的地步。 “你在，”阿嘎丽丽试图理解，“你在构思什么科幻梦吗？” “没关系，不懂也不要紧。”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上伞面闪烁的星光，犹如温柔注目的眼睛。 “水母，水母同样是适合水下生物圈的一大模板。遥远过去里，能够创造万物的星族散播了太多这样的模板，即便这个种族早已衰落，我诞生的世界里，依然存在水母这样的生物。” 这个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不，这个梦魇制造的幻觉说：“信仰我的人们认为水母是我的眷族，因为月光水母夜晚浮上海面，在月光下一同散发淡淡银辉的样子，美丽如一个幻梦。于是后来我的形象也逐渐向水母偏移，最后成了这个样子。 “真奇怪啊，呼呼，虽然他们全都死光了，我依然是这个样子。” 阿嘎丽丽开始往后游动。 她撞在长老身上。 “我也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一个世界又一个世界，新的世界里竟然会有一群是智慧生命的水母，还是一群生活在梦境里的水母。 “很适合当眷族，于是我选择了你们，你们值得保存下来。比起蛾母欺骗蓝星人，说给与唯一活下去的资格，给祂当通道，我是真心想让你们跟我一起离开的。” 梦魇上伞面上的群星，像是漩涡一样流动起来。 眩晕感顺着阿嘎丽丽的神经蔓延。 “所以为什么那位陛下会出现？”梦魇已经是自言自语，“他到底是怎么从虚空乱流中逃出来的？” 祂的触手，闪烁星光，闪烁一张张变幻面孔的触手，缠绕上阿嘎丽丽的触手。 不管如何，这次机会不容错过，必须杀了他，梦魇想。 但昆廷大帝消失在了祂的感知中，祂完全找不到对方。 昆廷大帝是没法只靠自己睡着了，如果睡着了，也很难靠自己醒来。哈哈，就像诺丁帝国终末的那次，要是主是那个时候带着祂入侵伊勒瑟芮就好了。 现在也不错，中了那个祝福，又无法睡着，他早晚会崩溃的，曾经的他也只撑了一个月。 即便昆廷大帝消失在祂的感知中，祂也只需要等待，等待一个月就好。 理当如此，梦魇却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得确定昆廷大帝现在是什么状态。 怎么将人激出来呢？ 让这些水母全死在这里吧，没办法了，还要完成主的任务，谁叫这些水母对梦境太敏感，祂太好干扰了呢。 如索纳尔人一样，只是个幻觉的梦魇，用这个幻觉向阿嘎丽丽放出真实的电流。 电流会刺激阿嘎丽丽进入一个梦境，然后陷入噩梦的她会发出次声波，或者叫心灵之音，将这里的索纳尔人全拖入噩梦中。 梦魇的计划是这样，但祂受到干扰。 已经有一个心灵之音，愤怒地向周围扩散。 长老挥动触手与梦魇争夺阿嘎丽丽。 “又有人陷入噩梦了！” 无法辨出梦魇真身的长老，以为祂是受噩梦操纵的索纳尔人，在噩梦影响下变得充满攻击性。 长老将水流从一个腔空射出，激荡次声波随水波传出。 “我就知道会这样，没有那位头顶有红圈的外星人在这里，噩梦早晚会再次降临——” “什么？” “竟然？” “别用心灵之音说话啊，我听着心灵之音就想睡过去。” “怎么办？大家赶快跑啊！” 众多索纳尔人单个体闪光说话，太多光了，即便是索纳尔人自己，也分辨不清周围人到底说了什么。 直到粉斑部族长老的心灵之音再次传出。 “我们必须统合起来，不分什么部族，所有索纳尔人统合起来——” 好多索纳尔人单个体突然卡住，闪不了光了。 认真的？部族之间除了同盟，厮杀的可是极为惨烈！ 而且统合起来形成心灵之海，形成集群意识，不就是给外星人所说来自宇宙外的魔神，送菜吗？！ “祂是魔神又如何？”粉斑部族的长老抢回了阿嘎丽丽，降低次声波的频率，使其传得更远，“我们索纳尔人，研究心灵之海，研究梦境这么多年，凭什么认为我们在梦中会输给一个堕落的梦神—— “之前失败是措手不及，现在统合所有人的力量，我们并非不能战胜梦魇——”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千收了，这周加更一章，还有前天请假的一章 第59章 红蜀葵（26） 这不可能做到！ 大部分索纳尔人单个体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不是她们没信心应对梦魇, 而是她们没信心统合。 粉斑部族的长老说的统合，显然不是一个部族一个部族的统合，而是上亿的索纳尔人单个体统合。 不集合这么多人的力量, 恐怕无法对付梦魇。但索纳尔人为什么分成一个个部族？当然是因为心灵之海的大小是有极限的！ 一个心灵之海需要每个参与的索纳尔人单个体发出自己的次声波, 然后接受他人的次声波。 水下本就适合次声波扩散, 在索纳尔人还没有修筑起自己的城市, 用声壁草制造城墙阻挡自己部族的心灵之音传到外面去前，这个星球的海洋次声波超声波来来往往十分热闹，也因此，集群梦境或者说心灵之海, 太容易被遥远处哪个索纳尔人单个体的随便一句话干扰。 人数少, 并且单个体聚集在某个狭小范围内的集群梦境, 才能在无数杂音中维持住。 索纳尔人还很原始的时候，她们一个部族里单个体数量一般不超过三百, 这个数量不够形成威慑，海洋中的许多生物会将她们当成食物。 后来发出次声波的技巧有提升，或者说，索纳尔人研究出了改造身体里那个发声哨孔的技术，部族逐渐扩大。 有着这样技术优势的大部族会杀死附近小部族里的所有单个体，因为一片海域能生存的索纳尔人单个体是有极限的。 数量过多的索纳尔人单个体聚集在一起，又不对生育进行限制的话，会侵占掉海洋内其他生物的生存空间，最后只有水草和藻类能活下来。 但没有人会自觉应该为保护其他生物去死。 如今情况是比那个时代好，首先是有着声塔和声壁草修建的城市建立了, 索纳尔人用次声波驱赶鱼群, 种植水草喂养鱼群, 在城市中搞起了养殖。然后又根据城市的规模, 制定了长远的生育计划，声塔与声壁草折射的次声波能形成多大的心灵之海，就养多少单个体，绝不多养，也不少养。 这样之后，各部族间的争端才渐渐没那么严重。 但也仅仅是没那么严重而已。 仇恨无法轻易放下，也没有能容纳上亿单个体的心灵之海。 外星人为了救出她们，破坏掉了每个城市的声塔，她们聚集的这片海域不是城市中，而是没有声壁草的荒野，这个时候说要所有人统合，实在太—— 反驳的话还没有变成光波闪烁在海底，这里大部分单个体，都感到了熟悉的眩晕。 就像进入心灵之海时的眩晕，也像是噩梦降临时的眩晕。 大部分单个体，醒来后就遗忘了所经历噩梦的具体内容，但她们没法忘记那刻骨铭心的恐惧。 负面情绪犹如乌贼的墨水在海水中扩散，这片海底刹那陷入黑暗中。 不，不是恐惧在扩散导致黑暗，是一个个单个体，焕发的光亮不再闪耀。 海底暗了下去，与此同时，她们头顶上，反而降下了光亮。 是星星，星星拖曳着绚丽的尾焰，从天空坠入海水。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63节 大大小小的气泡自坠入海水的亿万星星上生出，折射七彩光泽的气泡上，倒映着索纳尔人单个体愈发黯淡的五颜六色。 这些黯淡的单个体，已经像星星坠入深海一样，坠入了梦境。 还清醒的单个体，愣愣看着气泡弥漫到她们身边。 ……那不是气泡！粉斑部族的长老突然意识到。 她看到数不清的庞大透明触手从海水的上层降下，所谓气泡只是这些触手上生长的脓包！ 接触到触手的一个单个体，本还在急切闪烁反对统合的话，倏然就暗了下去。 “躲开——” 粉斑部族的长老忍不住喊道。 “往哪里躲……” 她搀扶的阿嘎丽丽半梦半醒地问，长老二十四只眼睛观察四面八方，愕然发现她们已经被这无数透明触手包围。 向上看只能看到到星星上垂下了透明触手，向远处看根本看不到透明触手延伸的尽头。 不只粉斑部族的长老一个看到了这些透明触手，但看到透明触手的索纳尔人单个体反而更加恐惧。 这就是梦魇吗？ 索纳尔人传说中的创世的神明，模样也不过如此。 粉斑部族的长老敏锐察觉到，太多的单个体，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难道，我们的文明，还是走到了终末？ 应该多和那些外星人交流的，这样至少能将索纳尔留在外星人的记载中—— 在粉斑部族的长老也心旌摇曳时，远处，已经暗下来的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频率极高的心灵之音。 “梦魇，你休想——” 发出心灵之音的单个体，体内同时爆出一团亮光。 紫色如海星的光斑甚至照亮了她周边数米，照亮了她周边另外两只紫海星索纳尔人单个体。 再远点，就是其他部族的单个体了。 这次集会，索纳尔人们虽然没有形成集群意识，但还是按照部族漂浮在一起的。这个紫海星单个体周围只有两个同部族单个体的话……就说明她的部族只剩下三名单个体。 仇恨为她的意志淬火，让她稍稍抵抗住了噩梦的侵入。 她呜咽喊道：“你休想，你休想——休想再夺走我的家人——” 次声波以一千多米每秒的速度，在海水中传播。 索纳尔人太容易受到噩梦的干扰，也太容易受到次声波的干扰。声音中的仇恨与痛苦也在传播，噩梦中的单个体没有醒来，却不安地泛起微光。 “你休想——”感觉到神智即便竭力反抗依然被一股强大力量压入梦中，阿嘎丽丽或许是在梦中喊出了声，“我绝不要再经历整个部族只剩下我这件事——” 扭曲成外星人，不得不离开水中，屈辱去往冰上的经历浮现她心中，让她更用力地挣扎。 随着黑暗而恐怖的梦境愈发邻近，阿嘎丽丽听到了她的声音只遥远处传来回声。 “休想——” “你休想——” “梦魇！你休想——” 回声里，有什么东西在黑暗的梦境中亮起微光。 是同族吗？阿嘎丽丽朦胧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些微光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绝不是索纳尔人！海啊，那是怎样一种生物！ 她们有点像是之前那些外星人里的雌性，却比那些外星人小得多。至多比阿嘎丽丽的触手粗一点，还没她身上那些粉斑大。 这些小不点身后长着鱼鳍般半透明的东西，环绕阿嘎丽丽游动，不断拍打鱼鳍，洒下点点冰晶。 冰晶洒进阿嘎丽丽的眼睛里，寒冷瞬间刺进神经，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发现眼前已经没有那些洒下冰晶的小东西。 怎么回事？梦里的幻觉吗？ 或许也是梦魇噩梦中的怪物，她们自己制造的梦境里，不会有她们不认识的东西。 阿嘎丽丽这么想，却无法对那些突然出现的小东西提起警惕。 她不知道，她经历了一场伊勒瑟芮的神启。 晨岚大陆上的苦修士，精神超越极限，接近另一侧时，偶尔能瞥见小天使。 所有见到小天使的人，都会掌握圣迹，成为圣人。而且长着翅膀的小人和圣典里的天使十分相像，这让苦修士们相信，小天使和天使一样，是八芒星的使者，对小天使的惊鸿一瞥，正是八芒星赞许他们努力，降下的神启。 但实际上，连小天使们也没见过八芒星。 他们能看到小天使，是因为他们精神爆发的光芒，穿越了此岸与彼岸的界限，与以太，与魔力，与灵气的交互中，看到了身为灵源的小天使们。 阿嘎丽丽不知道这些，她也不知道，小天使们正因为此处不断闪耀的精神之光，成群赶来。 她听到的回声也不是回声，而是其他索纳尔人的呼喊。 索纳尔人的心灵之音在这里交织，这一刻，仇恨超越了部族的界限，清醒的，梦中的，所有的索纳尔人单个体，重复着同一句话。 “梦魇！你休想——” “唔呃？” 梦魇感到几分熟悉。 周边陡升的以太随着水母们的呼唤波动，波动中，宇宙的规则正在改变。 这应该是好事，每个蠕虫化身都自带规则，这规则是祂们自原世界带出的最后残留，是蠕虫之主啃噬后留下的残渣。当蠕虫化身作为先锋为蠕虫之主毁灭一个世界里的诸多智慧生命时，祂们最先做的就是将残渣镶嵌进新世界的规则里，受到残渣影响的智慧生命最容易成为祂们的降临通道。 不然，蓝星宇宙的规则根本不支持亡灵存在，也不支持梦境取代现实。 现在，梦魇感到自己嵌入蓝星宇宙的残渣，竟然在水母们的呼唤与以太的呼应下，衍生新的规则。 梦境，不，是梦界，这个宇宙的梦界正在诞生。 由无数生命的梦组成的梦界，依附于现实主位面的梦界。 宇宙原本的规则发出常人听不见的吱呀吱呀声，犹如镶嵌的齿轮组里突然加入了一个新齿轮。 梦魇感到蠕虫之主遥远的夸奖，这个宇宙的规则在松动，蠕虫之主觉得祂干得不错。 而梦界，是梦魇熟悉的地方，这是梦魇的主场！ 祂可以发挥更多实力了，甚至能将卡在壁垒上的身躯往宇宙内移动一点！ 梦魇本该高兴得要死。 祂本该高兴得要死，如果索纳尔星球上一亿多水母没有直接出现在新开辟的梦界里，没有在回声里统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比祂更大的水母，直接成为这个新梦界之主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蓝星人：等等？ 蓝星人：你们这些水母进化太快了吧！！！ 第60章 红蜀葵（27） 蓝星宇宙没有创世神。 虚空中的宇宙和大世界, 有自然形成，也有大能者创造出。 伊勒瑟芮是八芒星创造的世界，蓝星宇宙则是自然形成的宇宙。 但这并不代表蓝星宇宙只会默默运转, 大宇宙的意志体现在星辰间的引力中, 体现在智慧生命对彼此的注目中, 小到夸克的结合, 大到黑洞的运转，祂无所不知，祂无所不在。 祂也可以钦定一个梦界之主出来。 不管是谁，都比那个将触手扎入宇宙壁垒的黑夜水母好。 新的规则在成形, 蓝星宇宙将变成多位面重叠的宇宙。这并不是突兀的发展, 在银河系某个旋臂上的某个恒星系中的第三个行星, 那成为隔壁邻居手下天使之君降临之处，所以名字冠在了宇宙前的地方, 一座海边的城市，一栋带花园的别墅，就在那花园里，一株玫瑰花苗在午后浓烈的阳光里枝叶招摇时，这个发展已经注定。 除了生长的第一天长出一朵白玫瑰的花苞外，祂之后都是分出新株，自己分毫不长。如今小苍兰的踪迹遍布两个行星，银桑树闪耀的心形树叶在五星国的培育基地里舒展，余晖花也悄然在花园里占据了一小片地方，玫瑰花苗依然只到成年蓝星人的膝盖高, 更不见新的花苞。 蓝星宇宙的意志随暑风轻抚祂小而厚的叶片。 一只花苞自摇曳的叶片间长出, 膨胀, 绽放, 漆黑的花瓣几乎不见反光，但团簇花瓣中央露出的一点花蕊却是金色的，在阳光下闪烁点点金芒。 是一朵美丽神异的黑玫瑰。 “……有点不祥。”半跪在玫瑰花苗前的勒壹说。 瑟芮法安半跪在另一边，红发的天使一手按在领口的白玫瑰花苞上，另一只手握住勒壹为制作冰块而沾染白色颜料的手，天使的手和人的手交握指间，搭在玫瑰花苗上方。 他闭着眼睛似在祈祷，于是只有勒壹亲眼目睹黑玫瑰盛开的一幕。 情商确实不太高，但依然具备艺术工作者在某些方面敏锐神经的卷发青年低声嘟囔，终于睁开眼睛的瑟芮法安问： “什么不祥？” “她犹如复仇之火熊熊燃烧。”勒壹说出了他看到黑玫瑰的第一感受。 “你要劝说她放下仇恨么？”瑟芮法安看着他问。 “不……”勒壹只注目黑玫瑰，他的眼眸甚至显出几分与黑玫瑰相同的无光黯然，道，“我也没软弱到会同情敌人的地步。况且——” 相握的两只手一起摘下花瓣上有露珠晶莹闪烁的黑玫瑰。 勒壹说：“——复仇是甜蜜的，并且不会发胖1。” 索纳尔人在深海中的聚会，瑟芮法安一直有分心关注。 当第一缕代表梦魇力量降临此处的迷雾出现时，他就要通知勒壹出战。 勒壹变身的红皇帝本能直接赶到索纳尔星球那处海底，但伊勒瑟芮世界树的异动使他行程放缓。 开辟梦界不是轻易事，这处宇宙已经按照恒古不变的规则运转了亿万年，在这个基础上的改变，哪怕只改变一点，也会导致许多生命死亡。 再说屏障外还有蠕虫之主在打量往哪里下嘴，这并不是一个添加新规则的好时机。 但伊勒瑟芮世界树在这里。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64节 开辟小世界和位面，正是祂的老本行，比梦魇对梦界还熟悉。 “辛苦。” 勒壹忍不住摸摸这株弱不胜风的小树苗。 手抬起时，站在伊勒瑟芮世界树前的，已经是红皇帝。 老人和两天前比没有任何变化，冠冕依然散发淡淡红光，压在他花白的发顶上。华丽的冕服上连颗钻石都没掉，朴素重剑也漂浮在他身边。 高达90%的共鸣度，甚至叫瑟芮法安很难在老人威严而漠然的眼神中，找到那个躲躲闪闪的影子。红发天使没有说话，只抬手，闪光的旋风将手持黑玫瑰的红皇帝包裹，下一秒，他的视线和红皇帝一起抵达了一万三千九百光年外的远方。 那处海底，已经成为梦与现实的交界之处。 勒壹一步跨入，但他，或者说红皇帝，看不到梦界所在。 只有他手里的黑玫瑰，花蕊放出的金芒犹如一道光束，穿透海水，指向深邃的黑暗中。 瑟芮法安加持在他身上的各种法术一起展开，水天使之翼的包裹下，海水无法成为行动的阻碍。红皇帝大步向着黑玫瑰金色光束指引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展开了“诺丁之梦”。 黑沉的梦界中—— 彩虹色的巨大水母正在一点点成型。 清醒或不清醒的索纳尔人单个体，在梦界出现的一瞬间就坠入了梦界中。 新规则的出现让她们身上的改变最为明显，若说之前算蓝星宇宙碳基水生智慧生命的话，现在的她们已经自然而然成为了梦界的第一批居民，转变成了梦界生物。 索纳尔人集群生命的特性，使得她们中一个人觉醒超凡力量，其他人也会觉醒。而梦界的出现也解决了声塔毁坏又没有声壁草的局面，她们对次声波的掌握变成了对真正心灵力量的掌握，神圣的灵能将她们彼此连接，在这连接中，上亿的心灵之光组成了这只彩虹色的巨大水母。 在她对面，有着夜幕般伞盖，垂下数不清透明触手的梦魇，也出现了。 并非本体，但在梦界这种特殊的位面，本质只是梦中影子的祂反而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 索纳尔人集群形成的彩虹大水母，还在接受梦界对她的擢升。 这是现在！趁这个机会！祂横行梦界多少年，更别提这个梦界本质是以祂掌握的规则残渣衍生出的梦界，祂可以和还在上任梦界之主的索尔纳人集群争夺这个权限！ 不要小瞧曾经的神明啊！ 梦魇抖动触手，祂那看似美丽，仔细看就会发现一串串气泡其实是脓包的透明触手，就向着彩虹大水母缠绕过去。 祂对面的索纳尔人全体集群发出一声尖叫。 “你休想——” “杀了祂——” “返还我们的痛苦，杀了祂——” 上亿的索纳尔人单个体，异口同声喊道，彩虹大水母同样抬起触手，灵能力量将触手锐化，似的触手变成长针，变成长剑，变成长槍。 还在擢升中的她们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即便沾染脓液的触手腐蚀融化，也只是叫更多索纳尔人伸出触手。 长相仿佛水母的梦界生物，就这样和有着水母形象的堕落神明，战在一起。 局面一下子陷入僵持，并且隐隐落入下风的是索纳尔人全体集群这边。 梦魇确实比她们掌握更多运用梦界力量的技巧，或许彩虹大水母斩断了祂很多出手，但祂也成功将触手插入了彩虹大水母的内腔，要从她们这里分享梦界的擢升，夺取逐渐凝聚在她们身上的权限。 援军就在这关键时刻出现，黑沉又无边无际的梦界，忽然出现了一片花海。 顶端指向天空的红蜀葵正在炽烈盛开，那犹如夕阳余晖的花朵间，站在一个个披坚执锐的士兵。 日暮的红光照耀银色盔甲，他们仰望夜幕的眼神充满仇恨。 在有多少士兵在这里？ 所有将意识上传到冠冕服务器的诺丁人都在这里。 “奇异的环境，在这里梦反而是真实的，”欧内斯特·惠特利宫廷主教，依然是那身教士打扮，站在诺丁士兵的后方，“但真假并无所谓，士兵们，敌人就在前方——” 宫廷主教无需说什么动员的话，诺丁士兵们和索纳尔人全体集群锐化的触手，一起向梦魇冲锋。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陛下你肯定要出现了！” 梦魇反而发出了猖狂的大笑，祂不顾一根根斩断的触手，只用那无数星星里的眼睛打量四方。 “您在哪里？您在哪里啊！陛下！” 祂竟是充满深情地呼唤着，大步向前的勒壹完全不理，装作没听见。 勒壹已经闭上了眼睛。 不闭上红皇帝的眼睛，他就无法进入梦界，当然也不可能听到梦界里梦魇的影子在说什么。 勒壹感觉到自己并不是行走在水中，行走在海底，而是行走在什么虚无的地方。 不要深究这是哪里，勒壹告诫自己，不然红皇帝的注目会让他瞬间回归现实。 手里的黑玫瑰突然变得炙热。 闭上眼睛的勒壹看不到，他已经走到黑玫瑰射出光束的终点，一步步踏着无形的阶梯，走到彩虹大水母的头顶。 虽然看不到，但迸射的温度就是正确的提醒。 勒壹松开手，任由黑玫瑰坠落。 远处看到他动作的梦魇目眦欲裂。 比起懵懂的索纳尔人全体集群，祂一眼就能认出那黑玫瑰是什么。 是梦界的根基，也是梦界之主的权杖！ 祂曾经也有，祂曾经也有！ 但这个时候想抢到也来不及了，梦魇根本想不到昆廷大帝竟然能拿出这样的东西……伊勒瑟芮都已经毁灭了，你这个老头子自己拿着这权杖成为这个宇宙的梦界之主不好吗！ 如果是昆廷大帝成为梦界之主，那祂掌握的底牌可以瞬间逆转局势。 但祂必须现在就将底牌拿出来了。 权杖落下，愚蠢的水母人伸出一根触手，已经挽住了这根权杖。 “陛下——” 梦魇大喊道：“陛下，你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契约者，”瑟芮法安在这个时候突然插嘴，“恕我失礼，我得暂时阻绝你的听力。” “陛下啊，”梦魇说出这声陛下的语气，已然充满讥诮，“你不知道，刺杀后的那次长眠，你没有在三个月后成功醒来——” 瑟芮法安伸出手，遥遥捂住勒壹的耳朵。 但就在他按下的那一刻，他看到勒壹轻轻摇了摇头。 瑟芮法安的动作迟疑了一下。 思考仅在须臾间，红发天使决定遵从契约者的意见。 梦魇语速飞快。 “您再次被人唤醒是两百年后，诺丁帝国已经覆灭，建立在它尸体上的新国家无力对付我，其圣迹院技术官首席兰姆·林赛，才将您唤醒，欺骗您为了您以为还存续的诺丁帝国付出一切啊！” 啊？从蓝星人那里知道昆廷大帝来由的索纳尔人全体集群僵在那里。 啊？仍在梦中的诺丁人迟疑地停下脚步。 站在所有诺丁人后方的欧内斯特·惠特利宫廷主教……不，兰姆·林赛首席，缓缓闭上眼睛。 昆廷大帝闭着眼睛的脸则转向梦魇。 共鸣在升高。 内心回荡的苍老声音，与勒壹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朕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1by希区柯克。 诺丁之梦，是一场真正的梦。 第61章 红蜀葵（28） 勒壹知道。 隐隐约约有这个感觉吧, 尤其在梦见昆廷大帝进入大教堂的地下密室，与他的宫廷主教和皇后告别时。 所以他醒来后会下意识和天使先生和茧女说，说死前的遗言种种。 当时昆廷大帝和宫廷主教都不年轻了, 皇后也并非年轻貌美的女子, 那副长期熬夜的模样看着就叫人担心她的健康。即便有圣迹庇佑, 对于他们这种年纪的人来说, 一天不见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更别说那是三个月。 三个月后醒来的昆廷大帝没有见到自己的挚友和妻子？还是三个月后他的挚友和妻子没能见到昆廷大帝醒来？又或者三个月里出了什么变故，昆廷大帝的挚友和妻子无法来大教堂，主持整个仪式结束？ 勒壹没有深想。 他不太敢往深处想, 即便没变身, 红皇帝依然与他共鸣着, 他不知道红皇帝是否知道，万一陛下不知道, 他却在这里给剧透了……很尴尬。 不过现在看来，是他太高估自己。 连勒壹都发现了，红皇帝怎么会没有发现。 红皇帝当然知道。 *** 芒历1501年，晨岚大陆，诺丁共和国，白都大教堂。 这里早不是两百年前的面貌，诺丁帝国都城城破时，大教堂因为收揽无处避难的市民也遭遇了攻打，那时圣迹模板技术发展出的魔导武器投入军队运用没多久，士兵们武装魔杖释放粗暴的以太洪流摧毁建筑, 崩塌了城墙。白都大教堂依靠一个什么仪式多坚持了一天, 于是攻城的将领调来更多魔导士兵, 白都大教堂也因此比白都城墙毁得更彻底。 现在的白都大教堂是后来重建的。 依然是一个夜晚, 一个教堂正堂中，只有一个人站在神龛前的夜晚。 重建后的教堂正堂，依然用透明的水精封住穹顶，神龛上的八芒星神像不只是镀金，而是真真正正的实金与白银。 月光下，金光与银光交错闪烁，但黯然天穹之上，已经不见天中的八芒星。 五年前，伴随一道撕裂天穹裂隙，八芒星从天中坠落。 自那以后，晨岚大陆上的人们再未见到八芒星升起。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65节 “我觉得不应该这么做。” 有人开口说到，就如两百年前的那一夜一样。 穿着朴素长袍，头披黑纱，胸前别有八芒星胸针，似乎是教廷成员的女子，从大教堂正堂打开一条缝隙的大门走进来。 “林赛首席，”她同站在神龛前的男人道，“你可知道，你可能会放出一个魔鬼？” “教廷在最后关头背叛了他，对教廷的人来说，这个沉睡在大教堂下的男人确实是魔鬼吧，”兰姆·林赛，这个从平民爬到圣迹院技术官首席的家伙，转过头看修女的笑容有几分癫狂，“我怕什么，圣迹院是玛蒂娜皇后的圣迹院，我好歹也算玛蒂娜皇后的传承者，那个男人即便变成魔鬼，也不会一上来就杀死我。” “但他一旦醒来，必然会重建诺丁帝国，”修女的声音急切几分，“你难道不知道有多人怀念他在位的那个时代，可流水无法倒流，时间也无法倒流，诺丁帝国早已崩溃，共和国都建立有一百余年了，我们需要人手去净化越来越多的噩梦，而不是在这个时候掀起一场帝国重建战争！” “为什么一定会掀起战争？” “为什么……难道一个皇帝会和和气气接受他的国家已经覆灭这个事实吗！” “啊，虽然我不是皇帝，但想象一下，果然无法接受。” “所以——” “所以，不能告诉他。”兰姆·林赛说。 他低头打开了一只怀表，确定了一下时间。 教堂的彩绘玻璃窗外突然亮了起来，上万的施法者环绕教堂外，每个人站在确定好的方位上，手上都拿着一束鲜红的余晖花，举起在胸前。 而就在兰姆·林赛低头看时间的时候，这些施法者手上陡然燃起火焰。 一束束余晖花迅速在火焰中焦黑枯萎，燃烧的余晖花释放出浓烈到近乎臭味的香气。 香气中，施法者们的精神和灵性产生了变化，呼应白都大教堂下方两百年来都没有结束的仪式。 正堂内的兰姆·林赛和修女看到，一排排座位间的过道上，突然有一块石砖上亮起蝌蚪般的符文。 “两百多年前，惠特利主教临死前，为什么要完全封死大教堂下的仪式密室呢？” 兰姆·林赛摸着下巴嘟囔。 “竟然真的找到了……” 修女则是不敢置信，多年来不是没有人打大教堂底下那个密室的主意，却从未有人能找到密室的入口。 兰姆·林赛不愧为圣迹院这一代的首席，莫非，他真能唤醒那位皇帝？ “不能告诉他，是什么意思？” 修女忍不住追问道。 “别打扰我，”兰姆·林赛不耐烦地挥挥手，“我现在得仔细揣摩当年那位帝国实相的心态。” “……”修女觉得这位首席有些疯疯癫癫。 兰姆·林赛对教廷之人的眼神变化毫不在意，他心里只有他的计划。 虽说现在要唤醒那位皇帝，但他并不打算让皇帝直接清醒，不提教廷担忧的问题，只算他的计划，兰姆·林赛也不觉得那位皇帝愿意陪人演戏。 但诺丁，诺丁共和国，乃至整片大陆，现在都需要这位皇帝。 教廷那边净化噩梦的局势不容乐观，解决一个噩梦需要无数圣职者的牺牲，而越多人牺牲在噩梦中，扩大的噩梦就越难以净化。 再加上噩梦出现之处总是人群聚集的地方，共和国已经很难再维持秩序。 八芒星都坠落了。 想活下去，除了逃跑别无他法。 天堂中那位帝君还在和蠕虫之主战斗，天堂目前借地利占据上风，但蠕虫之主也有蠕虫化身的帮助，潜入各个小世界制造痛苦和死亡。 人越死越多，蠕虫化身和蠕虫之主会越来越强，或者说，是伊勒瑟芮这方会越来越弱。 到无法抵挡的地步时，那位天使帝君最终一定会选择，送走伊勒瑟芮文明的种子。 啊，不是说天使的帝君会胆怯，但那位帝君对八芒星极为忠诚，所以他一定会考虑，如何在伊勒瑟芮毁灭的未来里，保留下八芒星的痕迹。 密道入口在兰姆·林赛面前滑开。 无论做什么，我会竭力让所有诺丁人都获得送走的资格，他想。 修建一艘能让所有诺丁人搭乘上去的船。 面对梦魇，那位沉睡的皇帝会是最好的船长。 即便这么做需要欺骗一位已经失去一切的老人……在世界的终末前，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兰姆·林赛为自己施展净化空气的圣迹，然后深吸一口气，沿着那条阶梯向下。 密室里一片黑暗，男人不得不召唤出一个光球。 光球刹那点亮，看清密室中景象的兰姆·林赛脚步不由一顿。 完全不见光的密室之中，鲜红的余晖花仍在茂盛生长，顶端的绿叶甚至能触及天花板，而天花板上生长的余晖花，也几乎垂到了地面。 花朵如珠帘层层遮挡，兰姆·林赛只隐约能辨认，花丛深处有一个隐约的人形。 男人不得不再深吸一口气，然后艰难跋涉花丛中。 他来到那隐约的人形前，余晖花在这里竟然空出了些许位置，环绕那王座上的人，却不敢触及王座上的人。 两百年了。 皇帝没有死。 兰姆·林赛的视线，从那张苍老但仍显威严的面孔上扫过，保持着冷静，动作迅速地掏出一条丝巾，系在皇帝的眼睛上。 他赶上了，仪式效果松动后，皇帝眼皮下的眼珠已经在轻轻颤动。当他松手时，皇帝已经放下撑起脸颊的手，在王座上挺直了腰背。 皇帝抬起头，但视线遮挡让皇帝什么都看不见。 他只听到的脚步踩踏花草的窸窸声。 “……欧内斯特卿？” 兰姆·林赛连呼吸都没有变化，抬起一只手手按在了咽喉处。 他揣度那位两百年前宫廷主教的心态，以变化的嗓音回答：“陛下。” 皇帝不会再说什么，这个时候应该是宫廷主教先汇报…… “仪式出了差错，现在是十年后。” 虽然看不见眼睛，但皇帝的表情果然还是因为这句话，出现了些许变化。 “玛蒂娜呢？”皇帝问。 “为将您从错误的仪式中唤醒，皇后殿下夙兴夜寐……她留下了一件遗作。” 遗作，即代表人已经死了。 兰姆·林赛不打算让皇帝接触别的人，那样破绽太多。 他说的“遗作”也称不上遗作，只是一套缓解皇帝脑压力的魔导装备图纸，但现在已经在他的修改下，添加上更多功能。 “这样啊……” 皇帝低声感叹，兰姆·林赛不知道他感叹的具体内容。 静默的片刻后，皇帝问：“朕的眼睛怎么了？” “这个错误的仪式尚未完全终止，长期沉睡也对您的眼睛造成了伤害。您需要一段时间治疗和适应，请恕我逾越——” 兰姆·林赛又掏出了一个冠冕。 正是根据玛蒂娜皇后遗留图纸制作的冠冕，但玛蒂娜皇后遗留的图纸上，这顶冠冕并没有那一圈光用眼睛看，就能明白其尖锐的细刺，细刺上也不会有麻药未干的痕迹。 “这是皇后殿下留下的治疗道具，”兰姆·林赛说出早就推敲好的谎话，“陛下，请让我为您戴上。” 王座上的皇帝没有动。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的兰姆·林赛，咬着嘴唇上前一步，将这光辉与周边余晖花不分彼此的鲜红冠冕，戴在皇帝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呼，今天好早。 第62章 红蜀葵（29） 然后兰姆·林赛二话不说又让皇帝睡了过去。 他原以为自己能在这位老人面前保持冷静, 结果最后为皇帝戴上冠冕时，他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颤抖。 确定皇帝呼吸均匀地陷入安眠，男人安静地踩着自己的来路, 退出密室。 石砖再度滑动, 将密室的入口覆盖, 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紧张的修女还等在大教堂的正堂里, 她看到一步步倒退走出来的圣迹院首席双肩明显起伏了一下，突然低声嘀咕： “糟糕，感觉历史老师在敲我的脑门，要我放尊重些。” “……”修女觉得这位首席不止一些疯癫。 兰姆·林赛嘟囔： “即便说服自己只将他当一位行动不便的普通老人看, 历史课本上的文字刚才也像是小天使一样围绕我飞。他和课本上那副画像一模一样……” 两百多年的沉睡让皇帝的容颜宛若冻结。 而有一个冷知识, 是冻结活物很难, 解冻活物还保持活物活性更难。 “皇帝需要治疗这点我可没说谎，不然仪式终止的那一刻就是皇帝的死期, ”兰姆·林赛捏着自己的下巴道，完全无视了修女探询的眼神，“接下来还要干更多让历史老师敲我脑门的事啊。” 先将红宫的装修和摆设恢复到两百年前的模样。 下一次皇帝苏醒时，最好是躺在他自己寝宫房间的床上。 这样应该能消除一些刚才没有提醒直接让皇帝昏睡过去带来的怀疑、 仪式已经暂缓了一次，最多还能暂缓一次，第三次苏醒的时候，这个仪式不可能继续对称号为“不眠者”的皇帝起作用。 皇帝第三次苏醒的时候…… “魔导意识提取装置，必须安装在人类控制范围内的所有地方。” 兰姆·林赛大步向外走去，这位最近几年兼任了许多政务上职位的圣迹院首席已经恢复了他技术研究者的本色，开始思考摆在他实验室里的, 那个三天前刚造出的魔导意识提取装置原型机。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66节 “现在这样可不行, 材料和价格都必须压到能大量生产的地步……哈哈, 十年能做完吗？收队, 大家收队，今晚加班！” 男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没能从他那里获得皇帝现在如何的答案，头疼的修女只能站在八芒星的神龛前。 真金白银打造的神像在闪烁。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神像所指的位置上，只剩下一片虚无。 修女低下头，双手交握胸前，虔诚祈祷起来。 “八芒星啊……” 求您，抚平那位陛下的怒火吧。 *** 在战乱情况下，将魔导意识提取装置开发到能大量生产的地步，花了诺丁共和国二十多年。 噩梦不断侵袭人类的土地，吞噬掉前去净化噩梦的精英。某一日开始，太阳上长出了霉斑，夜空的星辰睁开了眼睛，雨丝般的触手从天穹上降下，随风飘动的气泡里有人脸在笑在哭。 兰姆·林赛第三次唤醒了皇帝。 这个时候，他已经靠众多圣迹调整好了自己的面容，长得和两百年前的欧内斯特·惠特利主教一模一样。 “毁灭世界的敌人吗……” “正是，陛下，就连八芒星也……臣民如今士气低落，唯有您的出现能使他们振奋。请允许——” “无所谓，你去办吧。” 皇帝漠然说。 诺丁共和国，或者说，晨岚大陆上所有的幸存者，即将举行一个能覆盖整片大陆的仪式。 配合已经安装在目前所有人类可活动区域的魔导意识提取装置，庇护所和城市里的人类将聚集在能够实时通讯的光幕前，观看一场直播。 生活在白都的幸存者则将来到红宫前，围观诺丁第二帝国的开国大典。 是的，诺丁第二帝国。 对外的言辞是，圣迹院将通过这场仪式制造一个所有人生活在诺丁帝国前中期时代的美梦，以此来对抗不断侵袭的噩梦。 民众们将亲眼看到站在红宫露台上的昆廷大帝，但那只是圣迹院用技术复制出来的诺丁大帝智能影像，或称为昆廷二世。 这并不是完全的说谎，很明显是兰姆·林赛擅长的欺骗套路。 夜晚已经来临，民众们举着蜡烛，来到红宫前的广场上。 红宫的房间里，女侍官们在服侍皇帝穿上冕服，经过培训的她们，看上去和两百年前红宫里安静的女人们没有区别。 真正苏醒过来才一天，在圣迹院生命科奋战下才保下性命的皇帝，身上已经瞧不出什么虚弱之处。 老人看着宽大的穿衣镜中，他头顶的冠冕，正在散发淡淡犹如余晖的红光。 最后为皇帝系上披风的女侍官悄然退下，通往露台的大门已经打开。 不需要任何人指引，昆廷大帝向露台上走去。 发际线稍高，棕色卷发，绿色眼睛，约莫五十岁，法令纹深刻，穿一身暗红教士长袍，头戴黑色软帽。 完全换了一副样貌的兰姆·林赛首席，跟在昆廷大帝身后。 他看到皇帝站在栏杆前。 露台下方，是捧着星星点点烛火，仰望露台的民众们。 兰姆·林赛本担心广场上人声太过嘈杂，甚至提前安排了施法者在下面随时准备静音。 没想到，皇帝出现在露台前的一刹那，所有看到皇帝的人都摄住心神般噤声。 “欧内斯特卿。”皇帝突然唤道。 兰姆·林赛安静等待皇帝说话。 “你说的那个叫梦魇的敌人，祂玩弄真假与虚实，但真假与虚实其实是无所谓的东西。” 真假？虚实？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做出惊天大骗局的男人不动声色地出了一身冷汗。 “只要有锚点，其余都可以忽略。”皇帝还在说。 欧内斯特卿必须搭话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到举步维艰的兰姆·林赛，提出一个绝不会出错的问题。 “锚点？”他问。 “你看到了吗？那是想活下去的眼神啊。”皇帝说。 兰姆·林赛忍不住随皇帝的话语眺望，他只看到那一张张在灾难中麻木的面孔，那一双双麻木的眼睛，似乎因为手中的烛火，闪出一点点希望的光芒来。 “朕年幼时从三月沉睡中苏醒，站在父王面前时，也是这样的眼神吧。”皇帝说。 兰姆·林赛背后出了第二层冷汗。 “那就活下去，这是朕的命令。”皇帝说。 一身华丽冕服的昆廷大帝向前一步，他朝露台下的民众举起手。 “天佑诺丁——” 他昂声道。 广场上，一些觉得圣迹院又在做无用功的老人年轻人，看着露台上如教科书上图像一模一样的皇帝，眼角就突然湿润了。 太久了，有两百年这么久，这么久的时间里，诺丁人总是说，如果皇帝还活着，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如果皇帝还活着…… 他们忍不住举起蜡烛，上万人齐声高喊： “天佑皇帝——” 站在昆廷大帝身后的兰姆·林赛，按住一侧耳朵。 圣迹院的部下正在汇报：“魔导意识提取装置开启成功……” 男人不由松了口气，因此没注意，皇帝正在抬头仰望夜空，仰望那些眨着眼睛的星星。 他身后的这位欧内斯特卿，使用的拯救方法会留下太多后患。敌人一直在注目，不可能不利用这些隐患吧。 那么，到时候，再来较量。 *** 梦魇为了逆转劣势，翻开了底牌。 红皇帝感觉到了，无形的触手正将他缠绕。 身份的真假，经历的虚实，分辨不清时，就已经落入了梦魇的噩梦。 那现在，就是这个时候。 【认知度：17765209】 【共鸣要素·伪装之貌，已成功】 【共鸣度：99%】 【技能[诺丁之梦]已提升】 【技能[猩红圣王]已提升】 【技能[皇帝的新衣]已开启】 就这样接受了？勒延与伸壹问。 “您问这话真奇怪，我庇佑的难道不是诺丁的臣民吗？”红皇帝反问。 即便不睁开眼睛，借用红皇帝超凡的感知，勒壹一样能察觉到，下方余晖花海中，迟疑的士兵们。 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他们的目光犹带着信赖和信仰。 “朕是他们的皇帝。”红皇帝说。 “此处是朕的国家。”红皇帝说。 完全不在意自己一句“朕知道”，噎住了梦魇，红皇帝昂首露出笑容。 这里是—— 红王，圣拉蒂摩尔第五子，持赤旗统一晨岚者，建立诺丁帝国之人！‘不眠者’昆廷大帝！ 他说： “朕，既诺丁。” “你在欺骗自己吗？哈哈哈哈哈陛下！” 梦魇大笑，祂过去每说一声陛下，都在为此刻掀翻棋盘做铺垫。 但梦魇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祂缠绕昆廷大帝的触手根本抓不住那个此刻身上交织真实与噩梦，比水母们更适合成为降临通道的老人，好像昆廷大帝的真实全然不会因谎言的揭露出现动摇。 而余晖花海中，一片辽阔的大陆正在浮现。 白都大教堂中钟声响起，海鸥张开双翼飞过这座临海的洁白都城，都城之中，那座鲜红的城堡，是两百年前的模样。 两百年前的诺丁人，从自己家中走出，拿着刀剑，拿着长弓，站在两百年后诺丁人的身边。 “这是什么……你真正的梦……不对……” 混乱中的梦魇有些词不达意。 “真假和虚实有那么重要么？梦魇，”昆廷大帝没有睁开眼看祂，“皇帝是用言语就能扭曲现实的存在。朕说一件东西有，它就是有，朕说一点东西无，它就是无。 “朕说诺丁与朕同在，她便与朕同在！ “士兵啊，为朕摘取敌人首级——” 诺丁人发出长啸。 “噢噢噢噢噢噢噢————！！！”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千收藏加更！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67节 第63章 红蜀葵（30） 新出现的诺丁帝国和昆汀大帝一样难以分辨真假…… 不, 这是虚假的。 梦魇可以断定。 虚假的东西都逃不过祂的操纵，祂可是梦神啊！就连昆廷大帝以自己坚毅意志保护住的“诺丁之梦”，祂都能够渗透。这片大陆至多算昆廷大帝的心象风景, 祂应该可以轻易消除这所谓的诺丁帝国才对…… 怎么可能！为什么！ 星星中的目光, 从昆廷大帝身上, 移动到刚才有那么几秒里, 祂忽视了的彩虹大水母身上。 黑瓣金蕊的玫瑰，在触碰到索纳尔人全体集群意识时，就像个肥皂泡爆炸般消失了。 但新的黑玫瑰重新盛开在了彩虹大水母的内腔中。大水母的伞盖和触手在梦魇的星光下折射七彩微光，而在这七彩微光折射出的伞盖轮廓内, 一朵同样巨大的黑瓣金蕊玫瑰悄无声息绽放。 犹如保存在水晶球里的永生花。 但它绝不似永生花那样脆弱, 这是冥界之主的王冠, 也是梦界权限的象征。 梦魇：“……” 所以是祂的非法操作还没运行，就被管理员删除了。 当然, 祂本身就几乎操作不了昆汀大帝和他具现的帝国……明明是假的！ 可恶，如果这个时候能夺取昆廷大帝做降临通道的话，即便索纳尔人掌握了梦界权限，祂真身降临也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但现在……算了。 跑吧，这么大个宇宙在这里又不会跑，这个宇宙也不止索纳尔和蓝星两个有智慧生命的星球，再找机会骗个降临通道出来就是了。 梦魇最后深深看了昆廷大帝一眼，然后缓缓撤掉这个位于梦界的影子—— 嗯？？？ 没撤掉。 梦魇在梦界的影子抖了一下祂数不清的触手，再撤。 没撤掉。 梦魇沉默片刻，看向站在红宫露台上的昆廷大帝。 外墙鲜红的连绵宫殿一如帝国未语 偃u速曾覆灭时巍峨, 但这座巍峨宫殿再红却红不过昆廷大帝头顶的冠冕。 这冠冕本是一件缓解昆廷大帝大脑压力的魔导治疗道具, 是玛蒂娜皇后为预防昆廷大帝再次遇刺, 又给人上了“诅咒”, 专门研究出的。多年后经过圣迹院首席兰姆·林赛的修改，变成了一台连接着昆廷大帝脑神经的“意识保存服务器”。 现在，这冠冕焕发的亮光，犹如红日刺破梦界的黑暗，照耀浮现出的整片晨岚大陆。 红光下，诺丁帝国和“诺丁之梦”都在变化。 两百年前的诺丁人握住的刀剑，变成了威力更上一筹的魔导长矛。 两百年后的诺丁人握住魔导长矛，他们没有停下冲锋的脚步，但他们眺望头顶星空的眼神，恍然中变得清明了起来。 “……你竟然让他们醒来了啊，皇帝。” 梦魇已经不再称红皇帝为陛下。 “复仇是甜蜜的，并且不会发胖。”昆廷大帝依然没睁开眼睛，“今天有人和朕说了这么一句话，朕觉得他说的不错。” 没错，就是我说的，勒壹想。 “如果复仇是甜蜜的，那最甜蜜的复仇是哪种复仇？” 昆廷大帝问。 花海中，披坚执锐的士兵们，看着头顶眨眼的星星，握着魔导长矛的手不住地颤抖。 “诺丁之梦”里，唯一保持意识清醒，承担维护梦境责任的兰姆·林赛，听到昆廷大帝的那句话，则低低哈了一声。 索纳尔人给出了她们的回答。 “我要亲手杀了祂——” “清醒地，完全地，没有任何余地——” 复仇是甜蜜的，清醒中亲手完成复仇，最为甜蜜。 而且此地唯有红皇帝最为明白，他和他的“诺丁之梦”，是怎样一种虚幻。 挡在梦魇面前的，不过是一个死人，和一群死人。 或许有复活的机会，或许只有他有复活的机会。 昆廷大帝是懒得复活的，他这个年纪，已经多活了两百余年，亲眼见到了圣迹模块技术发展出的魔导体系，还有谁比他幸运？早就该去见欧内斯特卿和玛蒂娜了。 但在再度回归死亡前—— 昆廷大帝一抬手，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出现在他身侧。 雪白骏马装备好了马镫和马鞍，戴着黄金的马嚼子，束着鲜红缰绳。 它一出现就扬起蹄子昂扬嘶鸣一声，马蹄上崭新的马蹄铁闪闪发亮。 不用人搀扶，闭着眼睛的昆廷大帝跃身上马，他一抖缰绳，雪白骏马后退数步，然后一个助跑，跳下露台。 骏马上，皇帝的花白长发重新染上黑色。 他眼角的皱纹消失，他眉心的刻痕抚平，他就像他当年征战大陆时一样年轻，他的冕服变成了战袍，猩红披风扬起，露出下方冷色，是钢甲在闪烁。 一道蜿蜒鲜血，则从皇帝发间鬓角流淌到他脸上，同时，他头顶的鲜红冠冕，光芒犹如和血管连接在一起般闪烁跳动。 毫不在意大脑要爆炸般的疼痛，昆廷大帝骑马向前方的梦魇冲锋。 他汇入冲锋的诺丁人之中。 两百年前的诺丁人欢呼中跟随皇帝。 两百年后的诺丁人，逐渐整理好梦外的记忆和梦中的记忆，终于理明白自己是谁，看着昆廷大帝越过他们的背影，跟随中开始欢呼。 “天佑诺丁——” 两百年前的诺丁人高喊道。 “天佑皇帝——” 两百年后的诺丁人高喊道。 这些生活在“诺丁之梦”里的诺丁人，都见过当时降临在晨岚大陆上的梦魇真身。 在他们潜意识深处，一直残留着梦魇的影子。 如今，是他们的注目，牢牢将梦魇的影子缩在了梦界。 梦魇几乎能感觉到，一条条锁链缠绕上祂的影子，然后顺着影子，缠绕向祂的真身。 过去一直是祂对别人玩捆绑，梦魇确确实实的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捆绑的一天。 但祂依然没有正面作战的意思，之前昆廷大帝中的祝福应该还在起效吧，祂等得起。 无数诺丁人潜意识中影子形成的锁链？不好意思，这个锁链再厉害，也不可能隔着宇宙屏障起效—— 梦魇的真身就要干脆脱离这个屏障间隙，去往屏障外。 但就在祂抬头往外看的时候，一片阴影向祂笼罩下来。 有着四对白翼和两对红翼的天使，手持赤红龙槍，出现在屏障上方。 天使之君垂下冷若冰霜的视线凝望屏障间隙中的梦魇，这个真身与水母颇为相似的堕落神明不由收紧了身体，但这个动作却让祂身上累累伤痕暴露了出来。 扯断的触手，瞎掉流血的眼睛，以及一个大洞的伞盖。 创口处有淡红的光亮来回流转，这是天使残留的力量，使得好歹也是蠕虫化身和堕落神明的梦神难以愈合伤口。 “可恶——”这几天一直在忍痛的梦魇喊道，“你这个复仇天使——” 出现的时机这么好，蓝星宇宙中出现的那些伊勒瑟芮人，果然和他有关！ 应该是一直在屏障外徘徊，并且有手段联诺屏障内的伊勒瑟芮人……果然可恶，天堂之战中这家伙战到最后一个人后选择逃跑时，祂就不该感到轻松，而是应该预见此刻的遭遇。 毕竟这位伊勒瑟芮的天使之君可是复仇天使。 在伊勒瑟芮的星主死亡后，这位天使之君直接变态成羽翼鲜红的复仇天使！ 他原本就十分强大，仇恨让他变得更加强大，毕竟他可是那位星主最完美的杰作。 那个应该是星族一员的星主，有着星族常见的不擅战斗毛病，但祂的作品可不会遗传祂的毛病。当初蠕虫之主虽然受伤却直接解决掉伊勒瑟芮的星主后，祂们还以为接下来工作轻松，哪能想到那位星主埋了这样一个雷在祂的乐园中。 想着这些，梦魇感觉身上的创口更疼了。 祂完全不敢脱离壁垒间隙，生怕刚冒头就那复仇天使就一槍戳过来，可留在间隙里，那些锁链又不依不饶缠绕上。 梦魇只能在心里大声呼喊主。 蓝星宇宙屏障外，瑟芮法安挪动了一下眼珠。 一个肉块向他蠕行爬来。 肉块庞然且见头不见尾的长长身躯，几乎将泡泡般的宇宙屏障缠绕了一圈。相较之下，瑟芮法安比汪洋中的一粒芝麻更渺小。 但这肉块上，有数道没有愈合的巨大创口。 其中一道创口样子极其古怪，像是两个十字星交叉的模样，也就是一个八芒星形状的创口。 创口内血肉翻滚，并非没有愈合的迹象，却依然保持着完整的八芒星形状。 剩下的创口或是撕裂，或是捅穿，或是尖锐划开，类型不同的创口上流动着淡红的光晕，犹如附骨之疽，死死扎根创口上，在和试图愈合的肉芽厮杀。 红发的复仇天使与没有眼睛的肉块对视。 他抬起龙槍。 龙槍槍尖微微一闪，随主人疾驰冲锋，于冰凝虚空中划出一道发亮的血痕。 *** 外面不知道要打多久，反正梦魇没有勇气在这个时候离开屏障间隙。 祂只能继续将视线往下，深入蓝星宇宙的梦界。 凭借数亿诺丁人心中残留的影子，化为锁链，使得祂无法离开梦界是吧？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68节 蠢货！难道真以为以意识存在的人无法杀死吗！ 发狠的梦魇用触手穿过一个又一个诺丁人的胸膛，不管那得到宇宙意志偏爱的彩虹大水母如何阻拦，又或者他杀死的诺丁人里，大半是两百年前早已死去的诺丁人，反正祂能杀一个就杀一个。 这么做的时候，梦魇盯着昆廷大帝。 诺丁人奋不顾身保护他们的皇帝，昆廷大帝一路冲锋根本没受伤，但他的黑发宛若被鲜血浸湿，在不住滴血。 是刺入昆廷大帝头骨，刺入他脑皮质的冠冕，冠冕的那一圈尖刺下，在不断渗出血来。 全力展开“诺丁之梦”，并唤醒“诺丁之梦”里所有人的意识，恢复了真正记忆的诺丁人们意识活跃胜过之前浑噩梦里时近百倍，已经到了昆廷大帝能支撑的极限。 而且昆廷大帝还中了那个祝福，他的极限不及他正常的状态。 终于，又杀死了一个诺丁人后，梦魇看到，那本质是一台意识保存服务器的鲜红冠冕上，崩裂出一条裂缝。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说呢，零点对于作者来说，就是羊圈的栏杆。 只要羊学会跳过栏杆，就再也无法回到羊圈中了。 ……但我真的没想这么晚更新_(:3」∠)_ 第64章 红蜀葵（31） 好疼。 红皇帝说：“忍忍。” 但真的好疼。 红皇帝说：“忍忍, 忍忍。” 不是，勒壹想，老爷子, 咱们两个现在的共鸣是99%, 我疼到这个忍不住的地步, 您绝对也疼到了忍不住的地步, 您这忍忍是给我说的，还是给您自己说的？ 红皇帝说：“再忍忍。” 心里说完，老人抿唇后张嘴，吐掉了从鬓边顺着脸颊淌进嘴中的血。 而勒壹, 他可算明白了孙大圣戴上金箍后是什么感受。 唐僧念起紧箍咒, 孙大圣好歹可以满地打滚, 可以拿头去撞山，但勒壹现在却只能绷紧嘴角, 连眼皮下的眼珠都不能颤抖。 鲜红冠冕如烙铁般滚烫，即便策马急奔狂风迎面，但勒壹的鼻尖仍然闻到了蛋白质熟透的味道。 当然这可能只是幻觉，索纳尔人现在都不是碳基生物了，梦界怎么会有蛋白质？ 勒壹努力在心里吐槽，但吐槽并不能让他忽视那大脑被打开的痛感，头部一圈血管更是跟乱跳抽搐。 “哈……” 任由雪白骏马带着他冲锋的昆廷大帝，再次张嘴，吐出带着血腥气的喘息。 “你撑不住了。” 梦魇立刻道：“皇帝，你到极限了。” 昆廷大帝没有理祂。 忍忍, 他只对自己说。 忍忍, 勒壹也只能对自己说。 当年昆廷大帝就是这么说着忍忍, 忍过了中了祝福的一个多月, 才进入白都大教堂的地下密室，在仪式的帮助下入眠。 而现在，我……只要再忍一下就行了。 这么想的时候，勒壹不知道，梦魇至少有一千多只眼睛，正在盯着昆廷大帝的鲜红冠冕上，盯着上面出现的第三道裂缝，盯着第一道裂缝，看裂缝咔嚓咔嚓扩大。 哈哈，这冠冕到底只是一件死物，这个时候反而比活人更能反应真实。 梦魇心里大笑，又有一千多只眼睛，从各个角度看着昆廷大帝。 鲜红冠冕在崩溃。 但马背上颠簸的昆廷大帝除了偶尔因为血流进嘴里太多，吐一口血外，连握住缰绳的手，都没有捏得更紧。 真会演啊，真会演啊！ 没有哪个英雄不会演戏，但在梦魇认识的英雄里，最会演戏的果然还是现在这个骑着马向祂冲锋的老人。 你们明明也害怕。 你们明明也充满恐惧。 你们明明也知道已经没有未来。 你们的害怕和恐惧弥漫开，连带整个梦界都变得晦暗恐怖，连我的身躯都因此染黑。但你们竟然也好意思对所有人说，还有希望，这不是绝境，我们能够反抗。 啊，啊——既然如此，不如亲身来体验一下你们的梦，看是不是还有希望，是不是绝境，能不能反抗吧！ “皇帝！”梦魇大喊道，“你甚至不顾你臣民的生死了么！” 两百年前的诺丁人只是昆廷大帝记忆中的影子，两百年后的诺丁人可是活在“诺丁之梦”里的，梦魇一口气杀了好多个，却不见昆廷大帝有半分动容。 甚至那些诺丁人，自己都没有半分动容。 “你们！明明已经侥幸从虚空乱流中幸存下来，虽然要在虚空中迁移并找到能接受你们的世界并非易事，但你们可以迁移，可以去寻找，可以凭借意识体的特殊活上几百上千年，为什么要在这里拼命！” 梦魇又喊道。 但连清醒过来的诺丁人，都没有一个理会祂的说辞。 这些诺丁人抓住了梦魇的触手就往上攀爬，他们的靴子似乎和手里的魔导长矛一样是魔导装备，可以让他们踩着墙壁飞奔一段，飞奔一段后靴子里魔力耗尽，他们就可以抱住触手攀爬。 其实诺丁人也不是每个都会使用魔导长矛和魔导靴子，但进入梦中的这些年，负责维护梦境的兰姆·林赛，不管这些诺丁人什么年龄，什么性别，都让他们换着身份去军营里训练过一番，甚至用诺丁帝国前中期的几场战争做过实战训练。 现在诺丁人清醒过来，梦中的记忆却不曾褪去，他们还记得握着长矛在骄阳下挥汗的手感，还记得教官有鞭子赶着他们上树。 他们踩着梦魇触手上的脓包，一步一步往上爬。 一边爬，一边笑。 一边爬，一边放声大笑。 所有的诺丁人都清醒了，他们找回了自己的记忆。 所以他们已经想了起来，他们已经是死人了啊！ 虚空乱流中飞船爆炸，昆廷大帝濒死之际，意识保存服务器也难以维持，当时“诺丁之梦”里的所有人都清醒过一次，清醒看到整个梦境服务器崩溃，他们的意识也迅速破碎。 这该怨恨谁？ 怨恨不打招呼就将所有人意识抽出，保存梦中的圣迹院首席？ 但圣迹院首席已经做到他能做的极限。 那怨恨驾驶飞船的天使撞进了虚空乱流？ 但世界与世界间的虚空本身就是极为危险的，若不是这么危险，天使之君为何会在最后关头，已经没有任何办法的时候，才做出送走伊勒瑟芮文明种子的决定？ 果然，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只有—— “梦魇！” 一个年纪看起来少说八十的老太太，抓着梦魇的触手往上爬。 “梦魇！！” 一个年纪看起来至多两岁的孩子，竟然字正腔圆喊出了“梦魇”这个单词，满眼泪光地与触手撕咬。 “梦魇！！！” 兰姆·林赛大笑着飞起，这个圣迹院首席能展现的圣迹，比落后数个版本的猩红圣王昆廷大帝还多不少，所有攻击他的触手，都被金芒斩断，被黑火烧尽，被白冰冻结。 诺丁人都听到了昆廷大帝之前的话。 他们是不懂什么复仇甜蜜不甜蜜的啦，但死后竟然还能重回人间，重回人间抬眼一看，敌人就在面前，他们手上还握着武器…… 这么好的机会。 不论自己生死，也必须将眼前的仇人带进地狱！ 相似的心情使得诺丁人和索纳尔人共鸣，彩虹大水母挥舞触手，帮助一个个诺丁人爬上梦魇的触手，并未他们阻挡梦魇的攻击。 而随着诺丁人越爬越高，载着昆廷大帝的雪白骏马也几个跳跃，踩着并不存在的道路，来到和攀爬最高的诺丁人一个高度的地方。 昆廷大帝已经要触及那片不断眨眼的星空。 冰冷怨恨的视线笼罩在他身上，反而叫他嘴角上翘。 不知多少人从触手上摔下，不知多少诺丁人又一次死去。 鲜红冠冕上的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红光也摇曳不定。 爬的最高的一个诺丁士兵，突然被一个冒出来的脓包裹住，在脓液里融化。 雪白骏马奔跑的高度当即降低了一些，但下一刻又突然迅速抬升。 是总是处在第二位置的兰姆·林赛这次没有退到刚才的第三身后，反而突然闪现绕过了一个个陷阱。 “陛下，”这个疯狂的男人，如今说出这个称呼真心实意，“请让臣送您一程。” 他一跃闪现，伸手抓住了星星。 眨眼的星星瞬间爆发冷光，兰姆·林赛的身躯在光中撕裂。 但他已经创造出最好的机会，雪白骏马的马蹄踏上了梦魇的伞盖。 彩虹般的流光追逐在马蹄之后，在马蹄下降的时候托了一把。 现在，雪白骏马在星空上疾驰。 昆廷大帝头顶的鲜红冠冕陡然熄灭，雪白骏马同时如风中的沙子般消逝。 从年轻外貌又一次衰老的老人跌落星空上，星星冰冷的光辉如网将他笼罩，但老人跪坐网中，举起重剑。 并不锋利的剑锋，插入梦魇的伞盖。 “这个身躯不过是我一道影子——” 梦魇还在叫喊。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69节 祂的喊声突然顿住。 “你是假的，但死亡是真的。”昆廷大帝的嘴角依然翘着，“梦魇，你不是还对朕玩过这一手吗？怎么，换到自己身上就忘了？” 死去的梦魇没有说话。 余晖花自剑锋插入处生长，一句话间就盛开了一大片。 蓝星宇宙屏障外—— 战斗中的瑟芮法安，甚至不需要分心去看。 小片，然后变成大片的余晖花海，突然盛开在泡泡般的宇宙屏障上。 以梦魇的尸体为养料，它们的花朵极其娇艳。 复仇天使冰霜般的面孔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在蠕虫肉块下一道攻击到来前，他十二只羽翼扇动，就像上次那样，整个天使化为红光遁进了虚空中。 而蓝星宇宙的梦界中，破碎并且不再发光的冠冕，沿着昆廷大帝鲜血浸染的长发滑落。 尚没有死完的诺丁人，身形化为花瓣飞雨，向梦界四处散落。 这样就好。 这样就很好了。 不需要复活，就让他和诺丁，终结在这一刻吧。 老人无法保持将剑插入的姿势，他松开剑，安静地滑倒，然后从逐渐黯淡的星空上坠落。 “陛下！” 怎么回事？现在还有叫他陛下的人？ 红皇帝的眼珠在眼皮下转动，但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脱离梦界，仿佛这样能继续体会到过往残留的余韵。 就在这个时候，无数冰冷而柔软的东西缠住了他。 阿嘎丽丽大喊道：“陛下！” 索纳尔人的彩虹大水母，在梦魇死去后，分散成了数不清的小水母。 其中一只小水母，阿嘎丽丽，她飞向坠落的红皇帝。 而其他的小水母，她们触手摇曳，飞舞追逐散落的花瓣，从这些花瓣里保存下尚未完全消散的一个个意识。 亮起的意识犹如夕阳余晖的鲜红，点点闪烁，照明了梦界黑暗而无光的每个角落。 作者有话要说： 散落蓝星梦界的诺丁人们，沉睡时会梦见八芒星吗 第65章 红蜀葵（32） 井星凯突然惊醒。 测试场里的演习早已结束, 拥有新装备的井星凯大获全胜。 真枪实战的演习后，后勤方面还要工作一会儿，整理记下来的数据之类, 参加演习的七队和特种小队, 倒是开完一场战术复盘会, 就解散了。 负责值班的井星凯和明澄漫穿过传送门, 来到蓝星位于索纳尔北极的营地。 破坏掉索纳尔人的集体梦境后，大部分军队完成任务撤退回蓝星，现在只留下少量的军人驻扎在营地内，负责保卫工作。 因为其他国家有派出觉醒者在营地守卫, 五星国这边也不能落后。但七队的训练计划还没完成, 最后折中变成七队四人分成两组, 轮番过来值班，不值班的另一组学习和训练。 上午的演习, 倒让两三天没碰头的七队相聚一次。 演习结束，他们又奔赴各自的学习和工作中。 来索纳尔北极的蓝星营地值班是个挺轻松的工作，七队这次任务的定位，是冲突发生时的支援者，所以他们不需要参与巡逻或营地建设等工作，只需要呆在宿舍里，保证自己能在冲突或别的什么事时发生时，能第一时间赶到便可。 说是值班，更像放假。 除了还有假期作业外，一切都很好。 可能是过于放松了, 井星凯捧着本物理书研读时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他霍然惊醒, 手一撑流了滩口水的桌沿猛地站起，一瞥窗外，还是白天。 当然还是白天，这没有任何问题，索纳尔星球的北极目前正处于极昼阶段，天黑下来才应该大惊小怪。 一定要说哪里有问题，应该是明澄漫和井星凯一样，翻书学习的时候睡着了。 认识一个多月了，明澄漫学习时再焦头烂额，都没有打盹过一次。现在井星凯看着整个脸埋入书里睡着的明澄漫，陷入思考。 下一秒，明澄漫直挺挺抬起头，力道之大叫脖子都发出咔嚓一声，眼睛刷地睁开，迅速从恍惚转为清醒。 井星凯明晃晃打量她的眼神，叫她抬头和井星凯对视。 “明姐，”对视片刻后，井星凯问，“你也做梦了？” “‘也’？”明澄漫重复井星凯的话，反问。 “我刚刚突然睡着，做了一个梦，梦见那些索纳尔人合体变成了一只好大的水母，还有恐怖的星空，和……” “和昆汀大帝？”明澄漫接话道。 “你梦到的也是这个？” “确实好像有这些。”明澄漫点头道。 似乎有这些，似乎有无数雨丝般的触手从天空垂下，将万事万物笼罩，似乎有一片花海，一片大陆，自雨丝般触手蔓延进的黑暗无光之处浮起，海浪滔滔拍打白色的城市，而白色城市中心红色的宫殿里，是他们已经见过数次的昆汀大帝。 明澄漫不想回答“好像”和“似乎”这种模糊的词，但她清醒过来后，梦中所见就像是写在沙滩上的字画，迅速随潮水一起退去。还是井星凯说起合体大水母，才叫她脑中闪现出几个清晰的片段。 “感觉不太对啊。”井星凯皱眉道。 “是梦魇又出手了吗？”明澄漫也感到一阵不安。 井星凯很快做出决断。 “我去给上面打个报告，你到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动静。” “好。”明澄漫当即应道，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羽绒服就往外走去。 走到外面走廊上，她披上羽绒服，先去了客厅。 五星国营地的构造和蓝星极地科考站区别不大，集装箱似的橙色房屋通过钢结构悬空在地面数米上，内部着分为生活区和工作区。客厅是生活区的一部分，即便现在还是五星国时间下午四点多，没到下班的时候，客厅沙发上也坐了几个休息的人。 一个将笔记本电脑放在大腿上，正在敲敲打打。 还有两个人，睡眼朦胧地从沙发上爬起。 她们明显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片刻，一个突然开口道：“我好像做了个梦。” 另一个也抱着头回忆，“我好像也做梦了。” 听到这里，明澄漫驻足片刻，又走出营地。 外面正热火朝天，要修建更多的集装箱，啊不，是修建更多的房屋。 索纳尔人已经允许蓝星在这里建立一个交流点，最近蓝星五国之所以在舆论场上打嘴仗，就是为分配这个交流点的地盘。 当然不可能平均分出五个区，至少，花旗国认为他们出兵最多，应该占据最大一片地方。 白熊联邦当然不同意，立刻和花旗国掐了起来，而五星国在舆论上安静了一些，索纳尔蓝星营地这边的建设工作却是做得热火朝天。 一出门就给冻傻的明澄漫，哆嗦着在工地边绕了一圈，发现这群工程兵里并不见什么睡着的人。 但并不是没有人低声议论。 “我觉得那不是错觉，我看到好多水母在天上飞。” “你是最近看太多水母纪录片白日做梦了吧。” “小王不是说他也看到了？说不定是索纳尔人里出现了会飞的觉醒者……” “但索纳尔今天不是全体去哪个海沟开会了？” 明澄漫毫无存在感从工程兵身边走过，进入其他国家的地盘。 进入其他国家地盘后，暗中有人目光跟随她，不过明澄漫没有进入什么敏感区域，只是在各国的建设营地边走了一圈。 然后她发现自己听不懂白熊联邦语和高卢语。 这打探消息的工作应该交给伊喆茹来的，明澄漫觉得人家小姑娘不怕冷，比她这么绕一圈后冻出两管鼻涕更好。 不停擦鼻子的前女警回到开了热空调的集装箱房间里，才感觉又活过来了。 她进入宿舍，对用笔记本电脑不知在内网上和谁交流的井星凯汇报一通。 “有不少人睡着了并做了类似的梦，也有很多人清醒却看到幻觉？”井星凯总结重点，“也就是说，不只有觉醒者做梦了？” 什么觉醒者做梦？明澄漫看他。 “内网上的消息，国内所有系统内的觉醒者刚才都汇报自己突然睡着，然后做了一个梦。”井星凯头疼地按揉额角，“听上去就像梦魇要搞什么大事情啊。” 叮咚，一条新的邮件就在这个时候到来。 网页自动刷新了一下，新收到的邮件出现在收件箱的最上方。 井星凯看一眼标题。 他擦了擦眼睛，再看一眼标题。 “等等！”井星凯今天第二次从这个椅子上霍然站起，“什么叫梦魇已经解决了！” *** 梦界诞生造成的动荡和影响尚未完全浮现。 它目前造成的最大影响，就是红皇帝惊呆了。 到底是怎样机缘巧合，才能带来如此的奇迹—— 运转超过极限的鲜红冠冕破碎成几块，坠入深不见底的梦界深处，但保存在这个意识服务器里的上亿诺丁人，并没有因此再度死亡，反而飘荡在梦界中。 他们死掉了吗？ 他们还活着吗？ 即便是昆廷大帝也无法分辨，老人被几个水母搀扶住，落在正在消散的诺丁大陆某块土地上站稳。他虽然一直没有睁开眼睛，耳朵却听到了花朵绽放的簌簌声。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70节 梦魇的尸体倒塌在梦界，上面盛开的余晖花在震动中花瓣散落，沾到花瓣的梦魇尸体上长出了更多的余晖花。刹那虚无的梦界有了一片无边无垠的花海，花海中，诺丁人的身影偶尔出现，一霎又消失。 这一战，将诺丁人永恒的印迹，留在了蓝星宇宙的梦界中。 梦界稳定后，说不定会成为本地知名风景吧。 数不清的水母，或者说，索纳尔人单个体，从远处游来，她们的触手卷着小团红光，正是一个个诺丁人的意识。 一个腔体内绿电闪烁的水母，垂下触手将红光放入花海，红光触及余晖花便熄灭，却有一个年轻诺丁人的虚影出现在花海中。 他对救了他的索纳尔人单个体笑了笑，虚影很快消失。 但索纳尔人们知道他还在，知道他就在这片花海中。 一团团红光汇入花海，一个个诺丁人出现又消失。 连兰姆·林赛也出现了，大概是在梦魇那里受伤了的缘故，他的虚影看上去比其他人更黯淡。 一出现他就扭头寻找昆廷大帝，找到了昆廷大帝，才笑着消失。 “都受伤很严重呢，”阿嘎丽丽对昆廷大帝说，“但不要紧，就让他们在这里沉睡吧，总有一天伤口会愈合。你们是索纳尔人永久的朋友，这片花海请交给我们照料。” 其他索纳尔人单个体表示赞同。 “说的没错。” “虽然没见过这种海葵，但我以前是养殖声壁草的专家，交给我没有问题。” “尽管你们长得很怪很丑，但已经是朋友了，我会忽视这点的。” “……这可不行，女士。”昆廷大帝沉声道，“照料朕的臣民并非全是你们责任。” “这又不要紧。” “随手打理一下就行了。” “朋友不需要分得那么清楚。” 水母们纷纷说。 昆廷大帝大帝只是摇摇头。 他死了就算了，这些诺丁人随便谁照顾。但他现在已经死亡，却也不算死亡。 “朕有要务，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议。” 昆廷大帝说，睁开了眼睛。 遍布血丝的眼睛彰显还残留大脑中的疼痛，好在这并不妨碍这双眼睛区分梦与现实。 一瞬间就脱离梦界的红皇帝，在已经没有索纳尔人的索纳尔海底站了片刻。 勒壹感觉自己被戳了一下。 勒壹：？ 在心里戳了他一下的红皇帝说：“朕要复活。” 哎？您不是想着不复活了，要去见老朋友和老婆吗？ 红皇帝不理勒壹的疑惑，又戳他，问：“什么时候做朕的复活道具？” 勒壹：…… 怎么回事！他并没有不做的意思，但怎么感觉突然多了个甲方？！！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皇帝只会甲方语气（bushi 第66章 红蜀葵（33） “但我做不出来——”勒壹抱着头泪眼汪汪, “我真的做不出来——” 他说着往后一倒，瘫在自己的人体工学椅上吐魂。 过来围观的茧女，拿出一听冰可乐, 在勒壹额头上冰一下。 卷发青年顿时像通了电的机器人一样跳起来, 丧尸般张牙舞爪朝冰可乐伸出手。 但他指尖刚触碰到冰可乐遍布露珠的金属外壳, 正在二楼给一个新打开的房间, 更换今天暴晒过的床上用品，瑟芮法安声音从楼上传出。 “契约者，”他的言语如他一样冰冷无情，“你今天已经喝过两罐了。” “咕呃。”发出奇怪呻.吟的勒壹瞬间回到座位上, 两眼发直盯着素描本, 上面是又一次作废的设计稿。 之前作废的设计稿倒是没有撕下来揉成纸团, 但设计图周边，写满了诸如“这个不行”、“让我撞墙”、“跳楼会不会有灵感”此类意义不明的话, 除了整张烧掉产生热量，不会有其他二次利用的方法了。 茧女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转头用意念向红发天使抗议。 ——他都这么烦恼了，再喝一听可乐又怎样呢！ ——不行，瑟芮法安很强硬，喝太多可乐对蓝星人健康有害。 “咕呃。”茧女学勒壹发出奇怪的呻.吟，咔嚓拉开可乐罐的拉环，自己喝了一口。 “呼——咳咳咳！”她因为气泡呛到了，一不小心捏爆了可乐罐，褐色的碳酸饮料撒了一地。 小女孩露出抱歉的神色, 跑去卫生间拿拖把。 根本不想继续工作的勒壹也起身去帮忙, 但他才站起身, 就听到内心苍老的声音说：“大人。” 勒壹差点再次泪眼汪汪。 “现在真的没有灵感, ”他说，“老爷子，我去做做家务换换脑子，说不定一会儿就想出来了……” “也可。但你刚才做个的那个皇冠造型，朕认为……”红皇帝开始提意见。 满眼蚊香圈的勒壹奔向了卫生间。 不过地上一滩可乐，两个人干活，收拾掉痕迹至多两分钟。 努力找到放松机会的勒壹没想到自己两分钟后又要面对空白的设计稿，此刻灵感呼啦呼啦冒。 但冒的是幽灵船船体和布景的修改灵感。 红皇帝复活道具这边，万顷良田见不着一滴水。 ……这，这也是创作者里很常见的现象。同时进行两个项目的时候，一边的痛苦会刺激另一边灵感源源不断。 这样就能叫创作者放弃痛苦的那边，逃避到有灵感的那边去了。 而勒壹现在的痛苦根源是—— “脑子换好了吗？”红皇帝在勒壹心里问。 勒壹：“……” 老爷子，你这话问的，我都不太明白是幽默还是威胁了。 卷发青年手肘支在工作桌上，双手大拇指按在发胀的太阳穴上，食指则按着发际线。 新翻了一页的素描本被他笼罩，hb铅笔已经在空白的纸张上划出浅浅一道痕迹，屏幕熄灭的平板支在他右侧，只要将屏幕按亮，就能看到他一上午通过网络搜集到的诸多皇室王冠资料。 做一顶新冠冕，这点上勒壹早就决定好了。 正好红皇帝原本的冠冕坏了，冠冕碎片也不知落到梦界哪里，找不回来。冠冕里的诺丁人更是分散梦界四处，在余晖花海中沉睡，没必要复原原本的冠冕。 但红皇帝总还是需要一顶冠冕的。 只是搜集的资料里，红圆国皇室的冠冕太小家子气，可以忽略不计，除此之外的皇室王冠，又奢华到勒壹难以承受的地步。 几百枚钻石都不算什么，米旗国皇室那顶两千八百六十八枚钻石，两百七十三枚珍珠，十七颗蓝宝石，十一颗祖母绿和五颗红宝石，还要加一枚317.4克拉大钻石和一枚170克拉红宝石1，由这些璀璨之物共同造就的帝国皇冠，实在不是勒壹这种普通工匠应该肖想。 王冠基底至少也要铂金，而勒壹在这方面唯一的经验，是用铜丝编织过《霍比特人》里精灵王的王冠。 ……说明他至少有经验！勒壹努力乐观。 “材料的贵贱反而不需要在意。”红皇帝说。 但老爷子你顶着个铜丝编的王冠出现，很奇怪吧…… “皇帝不需要王冠装饰，是王冠需要皇帝装饰。” 红皇帝对一些过于奢侈的皇冠表达出鄙夷的态度。 勒壹希望他不会就此对米旗国皇室落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可是落下不好的印象他也管不了……那就不管了。 勒壹扒拉自己的存款，想尽量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内做到最好，但毫无疑问，一个皇室，一个皇帝，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有钱。而试图伪装出这份有钱的举动，就像是打肿脸充胖子，总会很快败露。 专业不是珠宝设计这方面的勒壹，做出几份设计稿，有一些是红皇帝觉得诺丁特色不浓给否了，有一些是他自己觉得不对给否了。 其实这就是没找到感觉，即便勒壹是灵感格外充沛的那种创作者，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知道自己应该放下这个项目去干点别的，但红皇帝在他心里问：“今天可以做好吗？” 勒壹：“……” 比甲方更可怕的是，盯着你做工作，还在你工作时不停提意见的甲方。 已经回到客厅沙发上，用勒壹新买平板上网的茧女，听到厨房里发出的啊啊呜呜声，不由小大人般叹口气。 整理好二楼一间客房，采购回洗漱用品等等，红皇帝复活后能直接入住，瑟芮法安从二楼下来，看到茧女面上浮现愁容，过来摸了摸她的头。 “不用担心，”他低声道，“做个东西这种事难不到他。” “唔，帝君，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的是伽堂月……”茧女边说，边上了社交媒体。 她对五星国特殊对策行动七队的二创很有兴趣，昨天已经混进了粉丝圈。 至于伽堂月，这个名字同样属于伊勒瑟芮的一个小世界，就和荒境与晨岚大陆一样，是伊勒瑟芮世界树结出的果实。 毁灭它的蠕虫化身，至今没见到出现在这个宇宙中，甚至不见祂用力量圈定一个星球，制造降临通道。 这是好事，但祂迟迟不出现，也叫人不安。 “即便我收缴了几个非法实验室里的鳞卵，也不会让这里的人类将剩下的鳞卵交出来，我明白这个。想要研究然后掌握的欲.望，不能说是全然的坏事。只要银桑树种植的规模足够保护这里的人，他们的行为不能说是危险的。” 茧女低着头，说：“失去蛾母这个化身后，蠕虫之主也无法控制鳞卵了。有我在这里，应该不至于叫鳞卵孵化出一只能取代蛾母的天蛾出来。既然如此，祂们下一步，会做什么呢？” 当然是毁灭一切，瑟芮法安想。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71节 近期的话，则有可能是…… 红发天使陷入计算中的思绪，被茧女一声小小惊呼唤醒。 茧女在社交媒体的热度榜上看到一个在飞速上升的新话题。 #日暮水母# 她点进去看了几秒，突然放下平板，冲进厨房，从厨房的后门，进入花园，抬头看天。 五星国的苏虹市，正处于暝色轻柔降下的时分。不过，在这样的大都市里，在高楼大厦的包围中，大家很难看到壮阔的日暮。 但今天不是，今天的晚霞是苏虹市少见的美丽，即便看不到地平线，也有一束束霞光越过高楼，飘荡在人们头顶的夜空中。 茧女原地跳了一下，不顾厨房后门打开会放出屋内冷气，不关门就转身跑回厨房。 十几秒后，勒壹被她拽着跑出来，甚至来不及换一双平常在花园里行走的鞋。 “大人，”茧女指向霞光浮动的夜空，“你看！” 摸不着头脑的勒壹抬头望去。 是水母。 啊，说错了，是索纳尔人。 五颜六色的索纳尔人单个体，像风筝一样，在苏虹市的楼宇间游动。 她们甚至穿过玻璃，进入灯火通明的写字楼，挥动触手飘过一个个格子间，好奇盯着狭小空间里加班的白领们。 白领们呆滞回望她们，或许正以为这是一场梦。 “索纳尔人在梦界安顿下来后，想来看看盟友蓝星的样子，于是游过来了，”瑟芮法安出现在一大一小身后，解释道，“大量索纳尔人聚集产生的心灵力量，和蓝星上的智慧生命的思绪共鸣，使得梦界在这一刻暂时和现实重叠。” 他对勒壹说：“我会让索纳尔人看不到这栋别墅，你不用担心谁上门拜访。” 这句话确实缓解了勒壹突然出现的恐慌，可以安心观赏美景的他嗯了一声，低下头。 脚下已经不是他的花园，而是梦界的那片绝景，是一望无际的余晖花海。 苏虹市的日暮晚霞在余晖花上空飘动，没有什么更比这个更适合衬托余晖花的鲜红，倾听吹拂花海的风，急躁的心神也随之安宁。 勒壹不由屏息，直到红皇帝询问：“出现什么了？” 是梦界……啊，老爷子看不到。 勒壹露出思索的表情。 “陛下，”他慢慢地，低声说，“请您闭上眼睛。” 是有哪个他熟悉的诺丁人，虚影出现在花海中了吗？ 红皇帝大致能猜出这是一副什么光景，从善如流，闭上眼。 或许能听到熟人的声音，总忍不住怀旧的老人想。 闭上眼后，一朵朵花在风中摇曳的窸窸窣窣声，便响起在耳边。老人听到一个小女孩跑过身侧，发出笑声，呼喊妈妈，又听到一个蹩脚的诗人在念狗屁不通的短诗。 那是老人熟悉的诺丁话，两百年了，改变也不大。 红皇帝翘起嘴角时，一顶轻盈的圈落在他头顶。 “陛下。” 勒壹轻轻唤道。 他看到老人诧异睁开眼睛，蔚蓝眼眸中倒映出无边无垠的余晖花海，倒映出沉睡中梦见玩耍的小女孩，和梦里正在向情人求爱的诗人。 以及勒壹自己。 八芒星在他们的头顶闪耀。 红皇帝看到了梦境。 而勒壹的眼眸，也倒映出红皇帝此刻的模样。 为表明身份穿上的华丽冕服不见踪影，老人一如当初走进大教堂地下密室那般，赤足穿着朴素白袍。 现在戴在老人头顶的，不是什么沉重的冠冕。 只是一顶，红蜀葵编织的芬芳花环。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次加冕 —————— 1英国皇室的帝国皇冠，数据自网络 第67章 槲寄生（1） 真正的皇帝无需皇冠彰显身份。 戴在皇帝头上的就是皇冠, 哪怕那看起来只是一顶花冠。 昆廷大帝站在花海中，出神地凝望偶尔浮现花海中的诺丁人幻影。 诺丁人们已经沉睡，但他们的梦将陪着他们的皇帝渡过接下来的孤寂岁月。 这是最好的结局了吗？ 这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 “呜！”广冬用力擤了一次鼻子, 这情感充沛的新兵崽子眼圈泛红,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伊喆茹无奈又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 她随身携带的小包餐巾纸已经用完, 而且每一张都没用在她自己身上。 “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她自己则在笔记本上整理来自上一名做梦的觉醒者复述的梦境，也忍不住感叹，“真没想到啊。” 伊喆茹的“话疗”代号是她自己起的, 她自己觉得很贴切, 可惜这个代号太接地气了一点, 导致她的表情包经常出现在国内某些视频网站的觉醒者二创作品里，搭配些什么“不打针不吃药”的背景音1。 伊喆茹：“……” 但她真的能话疗啊。 此刻伊喆茹就在给人做了话疗后返程的途中, 广冬开车同时充当她这个能力偏辅助队友的护卫。 伊喆茹希望他泪眼朦胧的时候能看清路，至少回基地前不要出车祸。 副驾驶座位上她又看了一遍整理出来的记录，忍不住再次感慨： “真没想到啊。” 昆廷大帝身上的那个惊天骗局。 全国所有系统内的觉醒者都汇报自己做了个梦，仔细一算时间，他们还是同时做的这个梦。这种情况，国安不可能不做调查。 刚好，能用语言进行直接催眠的伊喆茹，可以让那些觉醒者陷入催眠状态，即便觉醒者们醒来后，梦中事物迅速遗忘, 她也能搜索对方的潜意识, 帮助对方想起来。 然后她听到了一个故事, 见证了战场上的某个片段。 觉醒者的精神比常人更敏锐, 梦界开拓产生的波动传递了这个宇宙的每个角落，梦界时开拓发生的战争，动荡中产生无数信息，也随波动传递宇宙各处。 觉醒者敏锐的精神接受到这些讯息，所以梦见了战场上的片段。 伊喆茹又询问几个人，差不多就拼凑出发生了什么。 粗略的报告已经提交上去，各方面都陷入了震惊。 即便从“预警者”那里知晓梦魇已被讨伐，蓝星各国依然觉得觉醒者都做梦是梦魇的什么阴谋，结果发现梦里出现的可能是梦魇的遗言，吊着一颗心的各方不由emmm。 该怎么形容这个心情。 他们能不能说一声……死得好快啊？ 索纳尔星球那边很早就遭遇梦魇侵袭了，但祂在蓝星这边的正式登场，也就几天前五星国配合茧女杀死蛾母那里。 比起丧尸，噩梦覆盖现实这种末日，光是看上去就要难对付很多。“预警者”那边给出了他们过去的经验，但组织人手进入噩梦覆盖的区域，理解噩梦的本质，打破噩梦必然的坏结局，如此净化噩梦，稍稍想想，就明白会很耗费物力人力……甚至人命。 但想要维持秩序，想要减少死亡，这又是必须做的。 五星国国安这边所以急忙筹备扩大七队规模，结果还在选人呢，梦魇解决了？ 加班的公务员们，唯一的感觉就是空虚。 然后觉得，这些蠕虫化身，好像也不难对付。 “只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就像我们当初解决蛾母一样。” 幺洞拐基地这边研究一番，得出结论。 五星国配合茧女解决蛾母，一是靠茧女当时已决心自己死也要杀死蛾母，二靠七队当时救援及时，撤出了最靠近战场的大部分市民，没让蛾母从死亡中汲取太多力量，也没制造出一个城市的丧尸来、 第三，最重要的一点，蛾母当时刚通过降临通道，完全进入这个宇宙，正处于最虚弱的时刻。 祂如果恢复了真正的实力，五星国怀疑导弹是破不了蛾母防的，得上核弹看能不能争取打伤祂的希望。 但如果上核弹，近距离和蛾母搏斗的茧女必然当场死亡。 五星国不是漫威电影里的花旗国政府，干不出这破廉耻的事。 而梦魇的解决，同样是天时地利人和。 梦魇尚未降临，祂强大同时弱小。 索纳尔人的决心和觉醒开拓了梦界，并获得了梦界的主权。 以及昆廷大帝…… 那日出现的刺杀事件，连勒壹都察觉出还有什么隐情，更别说各国专家了。 十多万的士兵进入“诺丁之梦”带回海量的信息，足够分析出太多太多。稍稍对比，“诺丁之梦”里的违和之处，就浮现出。 是诺丁帝国有什么不对，还是干脆昆廷大帝有什么不对。 掌握第一手情报的五个国家还在猜测，就从觉醒者的梦里得到了剧透。 大多数人赞叹昆廷大帝的坚毅与忍耐，上位者反而关注那个做出惊天骗局的诺丁圣迹院首席。 同为领导者，他们更能理解对方在无路可走下，将所有人放在牌桌上的豪赌。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72节 赌输了不过庸人，但现在，这位圣迹院首席明显赌赢了。 如果蓝星也走到绝路，宇宙都破灭的威胁下不可能带着星球跑路，所有人意识上传后，将服务器交由可靠者携带逃走，已经是极为可行的方法。 花旗国某家科技公司的股票又涨了一波，很多国家将资金投入到意识上传这个领域。 当然，比起自己缓慢研发，不如直接从盟友那里拿到成熟技术。 就算不能拿到技术，也要打听一下虚空乱流到底是什么吧？ 昨晚，全球无数人神游那片红色的花海，看到水母游过头顶，看到头戴花冠的老人在远方踽踽独行。 挺多人想追过去和昆廷大帝套近乎，可惜，对方的身影永远那么遥远，犹如触碰不到的海市蜃楼。 “何必打扰老人家。” 伊喆茹嘀咕。 她当然也明白，蓝星这边是生死存亡问题，必须争取一切可能。但大家都明白昆廷大帝的为人，老人家一生从事技术推广，难道还会将活下去的机会藏着掖着吗？ 广冬在驾驶座上抽了下鼻子，点点头赞同伊喆茹，同时踩下刹车。 他们已经回到幺洞拐基地。 一系列检查程序后，两人看到来迎接他们的井星凯。 “抱歉，虽然你们刚回来，但还不能休息，”年轻的队长说，“我们一会儿有个远程会议要参加。” “什么会议？”伊喆茹代替嗓子沙哑的广冬问。 “‘梦界出现对觉醒者诞生的刺激’，”井星凯想了想，回答，“好像是这个标题？” *** 这种刺激，竟然还会再来一遍。 勒壹僵在了原地。 去梦界散了一夜心的红皇帝回来了，站在餐厅里，和瑟芮法安说着话。 昨晚种下世界树的新分株，觉得有些累就去睡的勒壹，醒来听着他们的声音，偷摸摸溜进对门卫生间洗漱，又要溜回房间，实在不想面对这个人越来越多的家。 但他刚迈出卫生间，就给茧女逮住了。 大力金刚般的小女孩说着早上好，直接将他推进餐厅。 餐厅里，一个皇帝和一个天使，转过头来。 在勒壹逃回去前，面貌威严漠然的老人，竟对他露出一个浅笑。 然后，在勒壹反应过来前，老人朝他单膝下跪。 “万分感谢，”昆廷大帝深深俯首，赞叹勒壹，“慈悲的母亲啊。” 作者有话要说： 勒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救我—— —————— 1来自歌曲《改革春风吹满地》 第68章 槲寄生（2） 慈悲的母亲？ 那·是·谁？ 勒壹风中石化。 只是将他推过来吃早饭的茧女, 差点幻视勒壹身上咔嚓咔嚓出现裂纹。她小心翼翼戳了勒壹一下，见他没有反应，但也没有裂纹扩大直接碎成几块, 这才松口气。 这一戳, 戳得勒壹凝固的思维终于恢复运转。 我大概还没睡醒, 无法接受刚才那一幕的卷发青年想。 他哈哈哈哈恍恍惚惚转身, 无视了周围人，幽魂似的飘回自己房间。 餐厅里的天使，老人，和小孩, 目送他飘走, 门关上, 茧女转脸看旁边的两个大人。 “为什么要吓他？”明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 瑟芮法安没有回答她，先对昆廷大帝说：“陛下, 请起来。” 昆廷大帝身上没有老人的那些毛病，不用搀扶，自己站起，在餐厅边缘，望着那道已经关上的木门。 他面上缓缓浮现一个无奈苦笑，自言自语道：“果然会这样啊。” 昆廷大帝这句话没头没尾，但瑟芮法安和茧女都知道他说的“果然”是什么意思。 勉强建立出一点正常人类家庭观念的茧女提议：“叫爸爸会不会好一些？” 昆廷大帝苍老的面孔上流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 “大人如今就是朕再生父母，但朕年少时差不多每日在心里诅咒朕父王一遍，”他随口说出了一段黑历史，“即便现在, 提及相关词汇, 心里也忍不住会浮现些许恶意来。实在不好将这种称呼冠在可敬的世界树契约者身上。” ……显然, 红皇帝同样不曾拥有过正常人类家庭观念。 若勒壹在这里, 恐怕要感叹他共鸣的这一老一少两个英雄，一个母慈女孝，一个父慈子孝，真是充满对称美感。 可惜他不再这里，无法发表自己的意见，比如—— 你们就不能正常一点吗！别喊妈妈也别喊爸爸啊！ 但茧女认同了红皇帝给出的理由。 “这下怎么办？”她苦恼起来，“大人今天早餐还吃吗？蓝星人是必须一日三餐的吧？” 其实并没有必须一日三餐这么严格，但饮食规律确实对健康有好处。瑟芮法安到来后，勒壹与高油盐的外卖隔离，即便共鸣变身后各种磕磕碰碰，脸色还是变得比以前红润。 “留一份就可以。” 红发天使宝石般的眼底浮现一点笑意，但表情变化不大。 “变身红皇帝后数日就解决了梦魇，我觉得他需要更多休息。他现在给人类制作的幽灵船项目，进度放一两日也没关系。” 说完，仿佛在用红皇帝将勒壹逼回房间休息的瑟芮法安对这一老一小点点头，转身去了客厅。 客厅的《星海》依然在缓慢旋转，天使之君的视线不知落在宇宙何方。 红皇帝和茧女对视一眼。 “小殿下，”他唤出晨岚大陆这边对茧女的尊称，问，“那魔导光屏，借朕一观。” “哎？陛下你要看什么？”茧女意识到他指的是平板电脑，不由疑惑。 “学习花卉种植养护。”昆廷大帝不由叹息，“一把年纪，没想到还要干这个呢。” *** 种花养鸟姑且算退休老人常见乐趣。 蓝星的觉醒者越来越多，没有觉醒但偶尔能勾连梦界的人更多，养花的昆廷大帝恐怕要成为一道值得打卡的风景。 但这道风景，显然无法安抚勒壹一辈子都不想踏出房间的心情。 “……混蛋！就我好欺负吗！” 勒壹抓着笔给纸上的瑟芮法安添上了一个歪鼻子。 大家也相处这么久了，勒壹不至于发现不了天使先生性格中喜欢捉弄人的那部分。 或者说，喜欢捉弄他的那部分。 毕竟他没看见天使先生捉弄茧女。 至于捉弄红皇帝……这画面和他刚才经历的差不多恐怖，不要想不要想。 红皇帝复活后喊母亲这个流程，和茧女当初太像，这又不是游戏活动复刻，要说瑟芮法安没做什么才怪吧…… 等等，画面又浮上来了，快忘记。 勒壹一头磕在书桌上，好像这样就能将什么东西敲散。 几秒后，他带着额上的红印子抬起头，重新注目纸上歪鼻子的红发天使。 片刻，卷发青年拿起橡皮，安静地将鼻子和其他歪歪扭扭的五官擦掉。 五官擦掉后，纸上只剩下一个长发垂落的侧影。 他将这这本素描本往前翻，展开的羽翼，飘散的羽毛，半垂眼眸的睫毛，含苞待放的白玫瑰，衣角上八芒星和玫瑰花的纹理。 拿着汤勺的手，沿着胸前披下的一缕红发，天蓝，明黄，淡粉。 以及无数指向一个人的速写。 都没有面孔。 勒壹转头，看衣柜上的穿衣镜。 镜子里，卷发青年努力提了一下嘴角，右颊上露出一个小小酒窝。 这个酒窝让他看起来青涩犹如高中生，干净的面容自带清爽感，哪怕乱糟糟的卷发有点颓废，放这个国家的年轻男人里，他依然能称一声帅气。 不过和异世界人比…… 勒壹重新翻到最新一页，铅笔笔尖轻轻在那没有五官的侧影眼睛位置画一道线。 然后他啪地合上本子，一个翻滚上了床。 左滚右滚，实在睡不着，又没有事干。 勒壹过去不是没有娱乐的苦行僧，他也看网文看番打游戏，但现在他打开这些东西，心里就会冒出一股罪恶感，邮箱里某单机厂商亏本打折的消息都放着没再看过。 几分钟后，他丢掉手机在床上，顶着比刚才更乱的头发爬起来，从窗户上瞥一眼花园里确定没人，偷偷打开了这个卧室通往花园的小门。 昨晚，勒壹和天使先生在花园种下世界树的新分株。 是一颗苹果树。 当时，天使先生有向他言明，这颗苹果树代表的英雄，所在的伽堂月，面临了什么蠕虫化身。 公正。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73节 祂如此自称。 魔鬼。 伽堂月则如此称祂。 祂堂堂正正出现，言伽堂月的所有人都能向祂许下三个祂能完成的愿望，愿望如果完成，许愿者只需要付出一个小小的代价。 很小的代价，祂只要许愿者往后的生育力。 很想要孩子的话，先生了孩子，再来许愿，也没有问题哦。 即便是魔鬼，祂也是一名公正的魔鬼，从不索取额外的东西。 当时的勒壹：“……” 啊这。 这个条件，即便是他，听着也颇为心动啊。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更新两千四，现在更新两千的话。 姑且也算一种双更？ 第69章 槲寄生（3） 另一边, 幺洞拐基地里。 蓝星还没发力，梦魇就死了。但这个转职成觉醒者训练基地的并未放松下来，反而气氛愈发紧张。 下层紧张, 是因为新一批受训的觉醒者就要到来, 各种基础设施的扩张都要赶紧收尾。 上层紧张, 是“预警者”打了招呼, 和他们沟通了新一个可能出现的化身。 “会答应这种条件的人不多吧。” 刀疤教官说。 一连串会议凌晨才结束，但晨训不会换时间。惯常晨跑完成，他和七队四个人坐在了一起，说起了那个“魔鬼”。 “不管怎么说, 那可是不能生孩子。”人已中年且体制内的刀疤教官评价, “就算换了万贯家财, 拿到钱后也一定会后悔。” 同一张桌子上的另外四个年轻人默默看他。 刀疤教官：“……” 刀疤教官：“怎么？我说的哪里不对？” 同体制内且二十七岁是女性，过去工作应该很好结婚却没有结婚的伊喆茹, 轻轻咳了一声。 “教官，”她道，“如果有两个选择放在你面前，一个选择是必须从下面几项中选出三项实现，一是中彩票一千万，二是年轻十岁，三是治愈你自己或你指定人的任何一种疾病，四是变得美若天仙或帅破天际，五是长高十公分，六是给你一个真爱…… “第二个选择, 选出第一个选择里的三项后, 必须从以下选项里选出一项作实现代价的愿望, 你愿意选哪个？有一个朋友会死去, 短寿二十年，还是不能生孩子？” “哪个都不能选。”刀疤教官摇头道。 “网络上这种段子，应该会有一个人说‘不能生孩子，还有这种好事？’然后转发几万吧。”伊喆茹摊手，“别说，就算前三个愿望不能实现，年轻人也觉得可以不用生孩子是好事。” 刀疤教官：“……” 同样看过类似段子的井星凯放下韭菜盒子，看教官竟然一副天打雷劈的表情，不由安慰他：“年轻人只女孩子这么想的比较多。” “男人不用付出生育代价当然轻松啦。”伊喆茹微笑。 队友间随口怼一句，不过日常，他们不至于为这个吵起来。 倒是广冬放下豆浆碗也陷入思考：“我还没谈过，但以后肯定要结婚的吧，结婚了总要生小孩。” “所以说真轻松啊，”伊喆茹叹息，看向会和她同一立场的队友，“明姐你说是吧？” 明澄漫正在擦嘴，闻言一笑。 “小冬太年轻，想的确实很轻松，”她说，“不过我已经有女儿了，正在上小学。” 伊喆茹：“？” 广冬：“！” 看过队员资料的井星凯倒是不惊讶，他还知道明澄漫已经离婚，最好不要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下去。 “总之，比起魔鬼能实现的愿望，祂索取的代价在挺多人眼里不值一提。虽然大家都知道祂朝着亡族灭种去的，但既然连后代都没有，世界在许愿者死后毁灭，也不关他什么事了。” 伊喆茹也点点头，评价：“温水煮青蛙。” 广冬和明澄漫眼里也露出赞同神色，这个尚且不知道躲在宇宙哪个角落的蠕虫化身可不好对付。 于是，这回反而是刀疤教官默默看他们。 七队四人：“？” 刀疤教官：“你们不负责和‘预警者’沟通，又开会到凌晨，只粗略看了通报里魔鬼的能力，没有看更具体的资料吧？” 这不当然？凌晨才睡，没睡几个小时就给您老人家逮起来晨跑，他们哪有那个机会去看更具体的啊。 这话井星凯当然只在心里默念，不过教官和他们虽是上下级，不在训练和任务的时候，关系还是不错的。 他直接问：“教官？我搞错什么了？” “伊勒瑟芮的资料你们也了解不少了，”刀疤教官也拿起一个韭菜盒子，道，“应该都知道，荒境在蛾母堕落后抵抗了一百三十多年，晨岚大陆抵抗梦魇也有四十多年，最后全员意识上传，昆廷大帝带着他们去了天堂。” 七队四人闻言点点头。 这是基础的异界知识，他们都知道。 刀疤教官沉下声，“那个魔鬼，降临在了伊勒瑟芮的一个叫伽堂月的小世界，自祂降临起到伽堂月里所有王国覆灭，本地天生智慧种族最后一个人死亡，‘预警者’说，只用了二十九年。” 差不多已经吃完的七队四人停下动作。 二十九年。 差不多就一代人快两代人的时间。 如果伽堂月里有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在魔鬼刚降临的时候就许愿。那他即便实现了三个愿望，也只再活了二十九年，死的时候不到五十岁。 不管他选择了金钱，还是健康，还是爱情或力量，应该都想不到自己会死的这么早吧。 “发生了什么？”明澄漫认真问。 “这边专家们也分析了一波才理解，”刀疤教官说，“许愿要钱要贵金属要珠宝要什么物资的人很多，伽堂月首先发生的是经济崩溃。” 伊喆茹闻言啊一声。 她有点明白了。 以蓝星为例。 一个人许愿要一千亿，这凭空出现的钱投进蓝星的国际市场，都能掀起不小的水花了，如果有两个人许愿一千亿，十个人许愿，百个人许愿，甚至几千几万几十万人许愿，并都拿到了钱的话，蓝星的经济也要崩溃。 “经济崩溃后，更多活不下去的人许愿，”刀疤教官眼神暗沉，“当然这个时候许愿要钱的人不会太多，一般都会许愿要粮食物资，要治愈疾病和伤口，最重要的，是要最强的实力。” 七队四人：“……” 啊这啊这，经济崩溃时期，一群人拿到了槍支弹药。 出于自保能够理解，但…… “不要将这实力想象成槍支弹药，”刀疤教官似乎看出他们在想什么，提醒，“伊勒瑟芮的世界观和我们不同，晨岚大陆据说发明了植入人体的人工神经索，辅助每个人施法和运用比法术更不讲道理的圣迹。伽堂月……我也不知道那边具体是个什么社会，但‘预警者’说，当时很多伽堂月人掌握了他们本不能掌握的禁咒。” 广冬乖乖举手，提问： “禁咒是指那种威力很大的法术吧？伽堂月的禁咒大概什么威力？” “核弹。”刀疤教官回答。 一个大写的“艹”顿时回响在七队四人脑里。 竟然是，一个人人都能许愿拿到核弹的世界。 作为国安的军人，七队四人比普通人更理解核弹的威力，与核弹的作用。如今蓝星通过了一系列复杂的运作，保持着核威慑下的和平。但各国越来越多的核弹头，也叫无数人怀有恐惧，担心这些核弹的安全，担心哪天一个疯子手指按上按钮。 而一个经济崩溃，秩序显然也崩溃的世界里，很多人为自保或各种原因，获得了核弹…… “伽堂月竟然还坚持了二十九年。”井星凯感慨，这情况听上去十年就会人死完。 “伽堂月，就是伊勒瑟芮最先崩溃的一个小世界了吧，”伊喆茹摇头道，“这个魔鬼，果然很难对付。” 太难了，伊喆茹至今没想出能对付这个许愿魔鬼的方法。 用上反诈app都不好使，毕竟这个魔鬼是真的能实现愿望。 广冬在边上抽了好几口凉气，明澄漫也皱眉思考。 刀疤教官吃掉了最后一个韭菜盒子，一口气喝完豆浆，才慢慢道：“不，伽堂月是伊勒瑟芮坚持反抗最久的一个小世界。” 他对面旁边的四个脑袋上，冒出四个一模一样问号。 “人都死完了！”广冬不敢置信问，“怎么坚持反抗的？！” “莫非伊勒瑟芮每个小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伽堂月的二十九年比荒境的一百三十年更长？”伊喆茹因为索纳尔星球三十多个蓝星时一天的表现，产生有端联想。 “难道……”明澄漫意识到什么。 “教官，”井星凯已经反应过来，“你刚才强调的‘本地天生智慧种族’，是什么意思？” *** 本地天生智慧种族的意思，是伊勒瑟芮的八芒星创造的，天生拥有智慧的种族。 显然，在伊勒瑟芮，神创论才是正确的理论。 现在，勒壹站在花园里，看着昨晚摘下的苹果树，陷入手脚发麻的惊慌。 昨晚他离开花园前，这棵苹果树已经长得枝繁叶茂，就像它的几个前辈一样，只待开花结果。但此刻，这棵苹果树的树叶掉了一地，只有树梢上还剩下几片叶子，其他地方都光秃秃的。 这看起来是要死了啊！ 比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更过分，连花都没开，新的英雄就要没了吗！ 完全忘了自己最近不打算见人的事，一分钟后，站在洗衣机前，等候衣物甩干的红发天使，发现勒壹同手同脚来到他这里，停下脚步时还差点趴在地上。 “苹苹苹——”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74节 卷发青年已经吓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差不多到时间了，”瑟芮法安并不意外，扶稳勒壹，牵起他的手，带他往花园走，“该去栽第二株。” “……哈？” “这次的英雄不是苹果树，”瑟芮法安解释，“或者说，不只是苹果树。” “哈？哈？”勒壹反应不过来。 “伽堂月濒临破灭之际，伽堂月人中的清醒者聚集起来，开始为文明的死亡做最后的工作。”瑟芮法安的语气中，多出一份感叹。 “在他们中最后一人死亡前，伽堂月文明的继承者，名为铁人的人工心智之灵，制造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嘛，魔鬼的这个方法只能搞两性繁殖的碳基智慧生物_(:3」∠)_ 新篇章稍稍有点卡，请了个假整理了一下。 第70章 槲寄生（4） 星月历2009年。 在伽堂月一处无名的隐秘基地里。 几个眼底青黑的法师正在讨论外面发生的事。 “就连珊瑚海的首都也沦陷了……” “是啊, 有十个人联手在珊瑚金珠城的法阵内一起使用了‘炽热天阳’，当时珊瑚金珠城周围海水都蒸发到可以看到海底了，好长时间才有海浪汹涌将海底遮掩。 说话的法师是察觉到西方集体禁咒的动静, 用望星镜朝那边看了一会儿。 此刻他双眼裹着绷带, 就算这样, 他旁边的两个法师也能感受到, 从他头部向外蔓延的炙热感。 听到这个绷带法师这么说，他们忍不住笑了。 “看到‘炽热天阳’了，竟然还不结束窥探，望星镜上加再多的防护法术也没用了, 难怪你眼睛烧成了那个样子。” “就是就是, 你用的不会是观星室内咱们公用的望星镜吧, 不是自己的报废起来不心疼是不是？” 绷带法师的伤势看起来挺严重，实在不该如此调侃。但聚集在这无名基地里的, 可是一群太平时期至少也算魔法博士的精锐法师，本该活跃在各国的法师院内，参与政治或埋头做研究，治疗这种伤势对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 相比之下，还是公用的望星镜损坏更值得担忧。 如今他们资源用得很紧凑，别说去买个新的望星镜了，自己动手做个望星镜，可能都没有材料。 “担心什么，当我是谁？望星镜已经修好了，”绷带法师一挥手, 显出几分精英的意气风发来, “就是, 珊瑚金珠城恐怕是修不好了啊。” 话说到后半段, 他语气又低落下去。 “我还没去过珊瑚金珠城，一直想去……” 绷带法师的两个同事不由沉默。 其中一人低头，瞥了一眼绷带法师的双腿。 从膝盖往下，全都给魔导义体代替了。 在这个治疗法术能治愈灼伤眼球的时代，腿断了再接双原模原样的腿，在伽堂月也不算特别难的事。绷带法师却只能给自己安装这种魔导义体，显然他的双腿有治疗法术不能解决的难题。 有这么一双腿，即便在和平时，也不太适合四处游览。 再说珊瑚金珠城是水上水下双重之城，十分潮湿，很容易损坏魔导义体，绷带法师就算想去也去不了。 但人总会有一个，要去某个地方的梦想。 绷带法师的同事之一，觉得口中苦涩的劣茶都没了味道，放下杯子，突然开口。 “其实我没去过书之城。” “什么？”另一个同事惊讶，“咱们术法专业的人，不是一年级的修学旅行，都是去书之城的吗？” “我当时生病了，错过了修学旅行。后来一直很忙，没有机会补上。”同事之一忍不住问，“在书之城使用烈焰地狱的人，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呢？” 绷带法师和另一个同事无法回答。 那些人在想什么呢？ 他们不明白。 珊瑚金珠城已经是如今仅剩的旧时代大城市，因为在海洋法阵的保护，和地理位置缘故，勉强保持着秩序和完好，知道那里的人都将其当做地上天堂。 如今这样的天堂也毁于旦夕间，这个无名基地里的人哪怕见识过类似的事很多次，依然觉得胸口憋得慌。 往常他们都将憋得慌的这口气，用在工作里。但今天，那个放下了茶杯的法师思索了一下，对两个同事道：“我申请了外勤工作。” “为何？” “不要啊，我们的研发可缺不得你。” 绷带法师和同事立刻说，两人同时想到了他离开后不得不接手的工作。 “基地的资源要撑不下去了，之前回到地面的外勤小队失联，恐怕卷入到哪里的纷争死掉了吧。”法师叹息，“生产线断了，根本找不到人来产出我们需要的精密材料，只能去地面一个个查看过去那些炼金工坊的仓库。不管如何，外勤总是要人做的，我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总比你们两个书呆子好。” “……好吧，”同事只能思考道，“今晚我们三个一起去食堂点几个好点的，不喝营养液了。” “……”绷带法师则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这眼睛坏的真不是时候，克里斯汀小姐说三天后才能准备好材料给我治疗，要不你到时候再走？” “开什么玩笑，”法师按揉绷带法师的头，“咱们现在什么工作能延误的？又不是不能回来了，下去后我看能不能找到哪个废弃书店，看有没有珊瑚金珠城的画册。带时候等我给你带手信吧。” 他又伸出手，按在另一个同事头上。 “我现在的工作交给你们了，坚持下去啊，这可是最后的希望。” 五个月后。 眼睛已经治好的绷带法师，和他剩下的那个同事说话。 “外勤的工作总要人去做，”同事说，“我不去总不能让你这个腿脚不灵便的人去吧？” 绷带法师没有说话，坐在轮椅上，轻轻抚摸摆在大腿上的一本画册。 画册封面上有明媚的阳光，洁白的沙滩，与蔚蓝的海与天。即便看起来很旧了，边边角角已经褪色，在这惨白灯光照亮的基地里，也是一抹亮色。 “到时候会将医疗部的几个学徒调过来，帮助你工作。” 同事说，因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导致的身高差，有点想抬起手，按揉面前毛茸茸的头。 但他想起了之前一个人离开前的动作，又收住了手。 同事也不再说什么“又不是不能回来了”的话，但这么沉默下去，他实在尴尬。 最后他还是说雨yu水出了临别的话语。 “我这部分开发一半的项目，也要交给你了。” 视线一直低垂在画册上的绷带法师，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嘴唇蠕动想说什么，凝滞了片刻，勉强勾起嘴角。 “好吧，交给我吧。” 两人一起转头，看向房间内诸多闪着法术光芒的仪器。 在房间中央，水精薄块围成的，与房间等高的巨大透明箱子里，有一个连接诸多符文的白色光球，散发黯淡的光。 他们看着这个光球，同事突然说：“八芒星创造万物万灵时，也会怀有这种期待的心情吗？” 绷带法师这回不假思索回答：“当然会吧。” 两年后。 无名基地里食物还有，后勤部的最后一人，为了搞鼓出绷带法师需要的一台魔力光谱仪，回地面前，留下了种植园郁郁葱葱的土豆。 她还花了几年时间，种了一棵苹果树，可惜她离开前，苹果树才第一次开花，她无缘见到苹果树第一次结果。 现在苹果已经成熟，绷带法师每天都吃一颗。 不需要珍惜，或留下来与人分享，整个无名基地，只剩下绷带法师一个人了。 大概是他腿脚不便的原因，他成了总会留下的那个。 好吧，交给我吧，绷带法师想。 一边操纵仪器，将铭文连通，他一边自言自语。 “珊瑚海有着最美的人鱼，他们的歌声优美必然是八芒星精细打造，他们和人类一同建造了金珠城，这座双层的城市外形犹如打开的蚌壳，水面上属于人类，水面下属于人鱼…… “书之城是大图书馆所在之地，自远古的时代，大图书馆就以保护书籍为己任，在曾经，这个组织拥有护馆骑士团和法师团等武装力量，到了近代后才逐渐解散了武装，成了伽堂月最知名的公益组织，免费对所有人开放…… “沙海的幽灵海遗迹…… “日暮森林是精灵的老家…… “五百年前，有天使降临在——” 叨叨絮絮的自言自语突然打断，绷带法师从仪器上摔下来。 他想起身，却动弹不得。 双腿，这无用的双腿，失去精细治疗法术的保养，不能愈合的伤口开始发炎，腐坏，症状如今已蔓延全身。 “……”绷带法师在片刻沉默后，念出咒语，“法师之手。” 无形的手出现，替绷带法师继续操纵仪器。 一条一条铭文贯通在一起。 这其实是炼金工匠也能做的活计，但现在只能由绷带法师来操作。 终于，他看到了光球完全亮起。 绷带法师用法师之手将自己搬到了床上。 床就在这个工作室，他睡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仰躺床上，绷带法师看着光球缓慢启动。 人工心智的诸多程序运转起来需要等待数天，三天后，这个光球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您好，欢迎使用，这里是铁人。”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75节 “您好，欢迎使用，这里是铁人。” “您好，欢迎使用，这里是铁人。” …… 一声声呆板的言语不断重复，无名的基地里，没有谁能回答它对世界的第一次问好。 *** 蓝星，苏虹市，某个别墅花园。 将手握在一起，轻触世界树柔软的叶片。 病恹恹的苹果树，便突然又开始长出新的分枝，分枝上舒展狭长的椭圆形嫩叶，不一会儿就长成了郁郁葱葱的一大簇。 眼见苹果树又枝繁叶茂起来，瑟芮法安握住手的勒壹却轻轻嘶了一声。 卷发青年忍不住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一丛槲寄生。” 昨晚种下苹果树时，勒壹并没有认出苹果树来，还是瑟芮法安说明，他才知晓新的树是苹果树。倒是此刻，无需瑟芮法安介绍，他一眼就认出了槲寄生。 这种植物也算经典创作元素了，尤其是在圣诞节，什么站在槲寄生下就不能拒绝别人的亲吻之类，本身与众多习俗巫术相关，从根系到果实都没有妙用。 但蓝星的槲寄生，至多长个半米吧，紧促的一团挂在树上，哪能像勒壹眼前这一团，几乎将苹果树取而代之，将光秃秃的苹果树隐藏在它茂盛的模样下。 但要知道，昨晚种下的苹果树，今天已经长到了十米来高，树冠展开，差不多有五米。 蓝星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槲寄生。 这依然是异世界品种。 看到这株槲寄生长好，松了一口气的勒壹想抽回手。 没抽动。 他将目光投向瑟芮法安，发现红发天使突然陷入深思。 “决战开始后，我已没有经历关注伽堂月那边的战况。”他说。 “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叫勒壹十分茫然。 “这株槲寄生比我以为的更强壮，”瑟芮法安说，“直到决战开始前，铁人都将魔鬼拦在了伽堂月，使得这位蠕虫化身无法支援决战战场。最后决战战败，伽堂月和伊勒瑟芮一起毁灭，铁人也不复存在。 “我以为魔鬼就此逃出，和蠕虫一起来到蓝星宇宙，只是祂暗中潜藏着，我无法找到。 “但现在看，还有第二个可能。” “唔，什么可能？”勒壹问。 红发天使看向槲寄生。 “祂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魔鬼：等等？我的戏份就？？？ 第71章 槲寄生（5） 瑟芮法安话音落, 一只小天使在勒壹头顶捧着脸发出：“咕？！” 什么时候上去的！体重太轻完全没感觉！ 在小天使叫出来前，勒壹的表情一刹几乎和小天使没有区别。 他感觉自己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连忙扶了扶下颌, 扶稳后大脑才继续思考。 “蠕虫化身, 很难搞死的, 对吧？” 认真思考后, 勒壹问。 这话放在已经搞死了两个蠕虫化身的蓝星宇宙，有点像笑话，但对于伊勒瑟芮来说，确实如此。 和规则完备的蓝星宇宙不同, 伊勒瑟芮渡过的岁月不够长。 年岁不长其实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 伊勒瑟芮的八芒星，星天, 星主，随便祂叫什么名字，总之祂死在了蠕虫的手里。 祂大半都被吃掉了，蠕虫因此夺取走了伊勒瑟芮的许多权限。 蓝星宇宙这边，几个蠕虫化身还要耗费诸多手段，尝试降临。 但在伊勒瑟芮，祂们完全不用费这功夫，自然也没有刚降临现实时会有的虚弱期。 而魔鬼。 铁人诞生时，伽堂月文明已经全灭，以如此之多的鲜血喂养, 覆灭了伽堂月的魔鬼自然也强大到了天堂诸多天使也难以对抗的地步。 如果祂毁灭伽堂月后, 飞上天堂, 与蠕虫汇合, 两边夹击，伊勒瑟芮的败落可能会再早几年。 铁人的出现，可以说是改变了整个伊勒瑟芮的局势。 “我不知道是否是月基地故意做出的设计，”瑟芮法安终于松开了勒壹的手，来到苹果树边，轻托起槲寄生中一朵垂落的乳白花苞。但发展为机群的铁人心智之灵，确实从各种方面克制魔鬼。” 勒壹哦了一声，以拳击掌，恍然大悟，“因为ai不需要生育。” “不，断绝生育只是魔鬼打出来的幌子。”瑟芮法安轻柔放下花苞，勒壹头顶的小天使飞过去骑在了花苞上。 “它是个影响深远的代价，却又不会对许愿者原本的生活造成什么妨碍。正是因为有这个代价，许愿者更愿意相信魔鬼的许愿，正是因为有这个代价，许愿者更愿意使用魔鬼的许愿。” 你已经为获得这些金钱，这些力量，付出了如此之大的代价，不使用岂不是浪费。 有人欺辱你，当然要用禁咒吧，毕竟已经付出代价了。 那些人过得比你好，当然要用禁咒吧，毕竟已经付出代价了。 你今天心情不错，当然要用禁咒吧，毕竟已经付出代价了。 说完红发天使忍不住点头，评价：“魔鬼确实深谙人类心理学。” “啊没错没错，如果祂出现，蓝星恐怕是要挂，”勒壹也忍不住评价，“丧尸是有形之物，小芯的水银之血针对它们的猛毒，噩梦无形，但红皇帝是可靠的屏障。可在魔鬼面前，人要如何与自己的欲望斗争？” 和蛾母与梦魇不同，魔鬼可一直没有对伽堂月文明真正动手。 毁灭伽堂月文明的，是伽堂月文明自己。 “正是如此，”瑟芮法安点头道，“但祂精通的那些心理学技巧，在铁人面前完全派不上用场。” 生育？ ai的社会里没有这个关系，只有主处理器和分处理器。 许愿？ 一切资源都经过精密计算分配，这是所有铁人都同意的分配，铁人与铁人之间没有竞争，并且伽堂月文明为铁人留下了一个世界的财富，这不需要许愿去改变 如此克制魔鬼的铁人如果在伊勒瑟芮决战最激烈的时候，杀死了魔鬼，好像……确实不值得惊讶。 魔鬼除了收取代价许愿外还有别的战斗力吗？ 想要了解这点，首先要搞明白的是—— “魔鬼是什么？”勒壹问。 蛾母原本是龙级魔兽，梦魇原本是梦神，魔鬼原本是什么？ 昨晚勒壹已经猜过许愿之神和许愿神灯什么的，或许魔鬼成为蠕虫的化身，是因为在瓶子里关了太久，没有人放祂出来。 瑟芮法安看了一眼勒壹，回答： “魔鬼是人类。” “啊，哦……好像，也不值得意外。”勒壹默然片刻说。 人类就是这样，容纳一切的黑白和极端。 瑟芮法安没有对人类这个种族发表什么评价，他是八芒星的造物，在伊勒瑟芮繁衍的各种生灵同样也是，天堂高悬九天之上，但天使们与其他造物的地位是平等的。 甚至，比起自由繁衍的其他生灵，天使出生就拥有着维护世界的使命。 此刻，红发天使瞧了一眼勒壹稍显黯淡的脸色，没有说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将话题拉回勒壹想了解的魔鬼能力上。 “许愿绝不是魔鬼真正的能力，”他说，“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许愿之神，祂的许愿也不会像魔鬼的许愿这样，充满限制。” 这倒是昨晚没有谈过的话题。 “魔鬼的许愿有限制？”勒壹问。 “无法许愿永生，祂自称不是不能做到，只是祂为什么来的大家应该都知道，能做到祂也不会去实现。 “同一个理由，他也不会实现复活，或者保护世界，恢复世界的愿望。” 瑟芮法安顿了顿，继续道：“这是祂能实现却不会去做的，而祂自己承认，无法实现的愿望，也有。” “……限制这么多还算许愿？”勒壹吐槽。 瑟芮法安面不改色说出那些限制。 “祂自称无法干涉意识，不能许愿让谁爱上谁，或者取代谁身份不被发现。 “祂自称无法干涉命运，不能赐予谁好运，赐予谁厄运。 “祂自称无法干涉时间，不能使谁回到过去，弥补遗憾。” “……那不只能许物质上的愿望了，”勒壹嘴角抽搐，“用心险恶。” 毕竟是成为蠕虫化身的人类，没有这个用心才是怪事。瑟芮法安继续讲解： “直接的战斗能力……向祂许愿的人死后，灵魂自然归属于祂，会被祂运用，施展各种邪术，再加上分.身，祂很难杀死。使用着不用的面貌和不同的身体，杀死一个还有更多冒出来。” “这不就是蟑螂，”说起来勒壹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栋房子里见到蟑螂了，“但ai在运算力足够的情况下，也可以分出无数处理器，对祂这些分.身围追堵截。” 这，果然是天克。 勒壹看向槲寄生的视线已然充满尊敬，“我现在真的相信魔鬼已经死了。” 倒是第一个做出这个猜测的瑟芮法安沉吟起来。 “可能性很大，但需要确认。” “这要怎么确认？” 瑟芮法安嘴角似乎上翘了些许，但勒壹认真去看时，却感觉并没有上翘。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76节 他说：“契约者，有一件事，我其实也是不久前才发现。” 话音落，勒壹发现红发天使的视线抬起，不知为何盯住了他。 倏然卷发青年后颈寒毛战栗竖起。 当场倒退一步的勒壹双手挡在脸前，比划出一个“达咩”，嘴里低低的“嗯？”了一声。 “达咩”挡不住红发天使依然盯着他的视线。 瑟芮法安道：“关于蠕虫化身，似乎对我伊勒瑟芮的英雄，总有执念这件事。” *** 【认知度：负∞】 【共鸣度：未开启】 “妈妈，那是什么？” 数天后，花旗国，新约克城，一个举家来旅游的游客家庭里，牵着母亲手的小男孩指向海岸边，浅铜绿色的自由女神像。 他指向自由女神像旁边，一个在太阳下闪耀的亮点。 已经有很多人看到了那个光点，有带着望远镜的游客抬起望远镜看去，发现太阳下闪耀的光点，来自一个银光闪闪的反光人形。 虽说是人形，却有着人类没有的机械感与流线型，金色的部件点缀它的面部和身体，亮起的眼睛闪耀着白光。 以蓝星人难以理解的姿态，不见任何推进器，就这么悬浮在高空中，它似乎在俯瞰这座繁华的城市。 那双发光的眼睛冰冷无情，却不能消除看见它的人类的热情。 “机器人？” “威震天？” “是gundam（高达）！！！” 连游客都发现了这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花旗国当然在更早的时候做出了反应。已经有警察来给这段海岸线清场，三架直升机分别从三个方向包围了那奇异的机械人形，绕着它缓慢旋转。 六角大楼里，急促的电话声不见停歇。 “确定不是梦界重叠制造的幻影吗？！” “会不会是外星人？！” “等等，‘预警者’发来了联络，说那个‘威震天’是他那边的人！” “直接入侵领空，就算是异世界人，也太夸张了……” “能不能请它下来？” 乱糟糟的交流环绕瑟芮法安耳边，他开口： “契约者，你做好准备执行钓鱼计划了吗？” 自由女神像旁边的高空，花了一天来做演戏准备，变身铁人的勒壹，此刻欲哭无泪。 救命，没有—— 天使先生！铁人一直要执行对下方人群开炮的指令，不管我操作什么都是“error”啊！ 作者有话要说： 勒壹，唐突变身高达驾驶员 咳咳，这个是老幼病残疯里的疯 我心里的铁人形象，比较靠近《五星物语》的机神净皇奥津吧。 第72章 槲寄生（6） 所谓钓鱼—— 就是勒壹变身成铁人后, 大张旗鼓出现在蓝星，看魔鬼会不会像蛾母对茧女那样，偏执地冒出来。 那既然要大张旗鼓, 当然去花旗国最好啦。 毕竟花旗国的新闻才是真新闻, 花旗国的死人才是真死人, 不管发生什么, 只要和花旗国沾边，消息一定在西方媒体控制的各种渠道里传播飞快，哪里是某些名不见经传的国家能比。 之前勒壹变身茧女满蓝星跑的时候，大概是被花旗国记者惹了一下, 随口给瑟芮法安吐槽过。 于是红发天使在铁人这里就安排上了。 现在完全不受勒壹控制的铁人已经开始执行炮轰程序, 本没想出国的勒壹不太明白这算不算一种祸水东引, 他感觉自己是完全没学过操作却迫于形势不得不坐进高达驾驶舱的非战斗人员，面对大片大片的“error”, 满心只有“这是个啥”、“这又是个啥”。 听说类似题材的红圆国番剧已经发展到四岁主角开着机器人横扫千军了，而勒壹靠他菜鸡实力证明，这种事现实里绝对做不到。 自由女神像所在的岛屿周边，即便有警察在封锁，依然聚了越来越多的人。 勒壹靠着胡乱操作拖延了片刻，进度条还是走到了底。 海港周围聚集的看热闹人群，眼见那银光闪闪的纤细机械人形，朝下放抬起手。 一个跳跃电光的黑球，赫然出现在它手心中。 同样赫然出现的，还有回响在六角大楼内的特级警报。 三架围着铁人绕圈的直升机不约而同歪了一下, 就在刚才, 他们对着自由女神像旁边那人形机体照的能量检测仪爆了。 这能量检测仪还是花旗国一些研究所新发明的设备, 随着觉醒者出现越来越多, 并且在梦界开拓后蓝星上直接出现了一波觉醒潮，各国也摸索到了检测觉醒者所使用能量办法，靠一些肉眼不能见的能量波，检测能量的浓度和强度。 有了这检测仪，各国已经开始尝试给觉醒者分类分级，花旗国和五星国在制定不同的分类分级标准，就看哪方能争取到争取到话语权。 目前花旗国最强的觉醒者是安德烈·皮特曼，按照花旗国官方的宣传，他也是唯一的s级觉醒者。 五星国则推出了北斗九星命名法，天枢境天璇境天玑境之类，导致一众网民吐槽这太像灵气复苏后国家开始带领大家修仙。 而无论是花旗国的安德烈·皮特曼，还是五星国几个进入体制的极有潜力觉醒者，没有一个，能让仪器爆表。 甚至，某次隐秘的核试验里，仪器也没有爆表。 此刻，不止花旗国的六角大楼里，各国同样关注新约克城骚动的军事机关，也在考虑要不要拿拉响警报。 但信息的传递，思绪的运转，不及雷光黑球的爆发。 眼看黑球涨大，勒壹只能在心里狂喊天使先生。 现在只有赶快将铁人转移到无人的地方，才能挽救新约克城了。 瑟芮法安平静的声音安抚勒壹快爆炸的心情，“契约者，其实你可以尝试……” 他顿了顿，才继续开口：“用这些能量，去塑造。” 哈？ 塑造什么？ 颤抖的黑球涨大到极限，表面缠绕的电光扭动如蛇。勒壹来不及理解，也不能用铁人的发生器说话，只来得及在心里大喊。 不要—— 啪！ 众目睽睽下，炸开的电光黑球变成了空气。 勒壹面前当即刷出了更多的“error”，更别提各国军事机关正在运行的检测仪器了。 铁人的动作顿住，这个勒壹完全无法控制的英雄仿佛除了故障一样卡顿。 下一秒，它抬起了另一只手。 新的炮轰程序正在运行，坐在铁人肩上的小天使踮起脚，去触目它白色晶石打造的眼珠。 缠绕电光的黑球又一次出现，但这一次，意识到什么的勒壹直接在心里喊道： 鸽……不，气球！ 啪。 那个没有走远的游客家庭里，坐在父亲臂膀上的小男孩忍不住叫出来。 “好多气球！” 彩色的气球飞舞在蔚蓝的天空中，这个戏法真不知道怎么变出来的。下方的人群哗然惊叹，一时间不知多少相机咔嚓，留下这美丽的一幕。 相比什么都不知道的游客们，各国军事机关，尤其是花旗国的六角大楼，此刻却是满脑门问号。 匆匆展开工作的一位将军看着视频上成群飘起的彩色气球，又看向能量检测仪已经完全絮乱的读数，甚至不知道该下什么命令好。 在他默然的时候，屏幕上的人形机体，又在足以毁灭整个新约克城的能量波动中，变出了一把飘散的彩带碎屑，一道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自由女神像头顶的彩虹。 然后它抬起双手，一捧新鲜的白色雏菊出现在它怀中。 认为这些鲜花碍事的铁人直接松开怀抱，于是白色雏菊也飘落，在高空的风中飞散。 如果说茧女和红皇帝的出现，某种意义上为这个世界增添上奇幻的色彩，那么这个银闪闪人形机体，则将看到这一幕的人类，带入科学幻想的浪漫中。 相机咔嚓声不停，下方的游客已经将这次事件当做一场魔术表演。 甚至就连一些国家正在观察这边的机构，也忍不住提出类似的猜测…… 不然他们完全想不到，这个人形机体出现在这里耍好活是打算干什么啊！ 勒壹也在想这算是在干什么。 他难得无法关注下方和来自直升机的视线，眼里只能紧盯铁人不断释放的能量。 也不知道伽堂月无名基地里的法师们用的什么，给铁人做的能源。反正这么开了十几炮了，在一片“error”里表示能量的那条光柱，完全不见消减。 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了，魔鬼还活着吗？祂到底会不会上勾？ 勒壹一边思索，一边感受铁人背后展开钢铁的羽翼，每一道尖锐的羽管都开始蓄积能量。 以太在汇聚成洪流。 正在检查能量检测仪的各国，面无表情看着这堆价值高昂的械设备又报废了一批。 勒壹也面无表情地在心里默念。 烟花。 上百道烟花炸开在晴朗蓝天下，没有夜晚才能见到的绚丽光彩，人肉眼仅能看到人形机体身后羽翼展开，喷出无数道雪白硝烟，在它身后制造出云朵般的宽大飞翼。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77节 “难道真的是一场表演？” 原本对这具人形机体抱有很高警惕的人也动摇了。 “也可能是失控了。” 还有人开玩笑，因为他们实在想不到，一个异界来的机器人表演这个做什么。 高空中，铁人白色晶石打造的眼珠突然微微闪光。 一些讯息浮现在勒壹心头。 【认知度：27】 【共鸣度：已开启】 【无可提取共鸣要素】 【共鸣度：0%】 之前每次开启共鸣度，都能提取共鸣要素，直接获得共鸣的勒壹：“……” 卷发青年试图感受铁人的心绪，获得共鸣。 然后他感受到无数的“error”和“攻击”。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勒壹：“……” 天使先生！你相不相信，这世界存在无法扮演和共鸣的英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四岁开高达来自今年十月新番《高达·水星的魔女》 五星国觉醒者境界划分，来自今天我国武术协会出的一份武术段数境界划分 第73章 槲寄生（7） 茧女的要素, 是守护，爱，和牺牲。 勒壹现在的作为也是守护, 他感觉自己对这个宇宙没有小芯那样的爱, 但他完全能理解小芯的爱, 为此, 他也能做到牺牲。 放上天平的是已经数不清的受伤，以及站在全球，乃至全宇宙目光下的战战栗栗。 而死亡……无论下了怎样的决心，不到面临死亡的那一刻, 很少有人能提前知晓自己的选择。 所以他就不说自己愿意为拯救他人而死了, 目前看来还是没影的事。 而红皇帝的要素, 勒壹其实很难理解自己为何能和皇权之责与圣人之心共鸣，毕竟他一不是拥有皇权的人, 二更不可能是圣人。 但这两个要素一下子将他对红皇帝的共鸣拉到了90%。 难道他是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圣父吗，不，果然还是很理解他为什么能共鸣这两个要素。 唯有红皇帝的最后一个要素，伪装之貌，才是勒壹最能共鸣的。 伪装自己不知道真相，伪装自己是假皇帝的皇帝，与勒壹变身成英雄后使用英雄的面貌，英雄的力量，但同时他又知道自己并不是英雄，这一点上并无太大区别。 真假在这里难以分辨, 权力和力量让虚实混淆不明。 而当诺丁人都进入“诺丁之梦”, 当英雄复活, 已经不会有人否认一开始的“真相”。 可铁人…… 勒壹试图在心中询问。 铁人, 你为什么而战斗？你为什么攻击人类？你是否知道魔鬼现在的生死？ 除了“error”和“杀”，咱们没有别的可聊的吗？ 啊啊啊啊啊天使先生，我觉得，人类与硅基的ai果然是无法互相理解的！！！ “铁人并非蓝星文化概念里的硅基生命，”瑟芮法安指出，“伽堂月的人工心智之灵可以被认定为一种智慧生命，与蓝星目前还是计算程序集合的ai也并非相同意思。” 说完，他听到勒壹那边回以“哎？但感觉上大差不差”的心音。 不，从哪方面都不能算大差不差。 还在苏虹市别墅里的红发天使并没有直接反驳，他抬起头，看向面前一阵闪着星星点点光芒的旋风。 几分钟前，还在一脸“和善”微笑，光明正大坐在某法律难以生效小国的外资实验室里，盯着几个白大褂研究人员，一边看他们手里翻涌蓝紫粘稠液体的针管，一边看束缚床上已经昏迷，以为自己只是接受一份酬劳进行新药实验的志愿者，茧女的视线在研究者和昏迷志愿者之间来回移动，还问为什么不继续。 本来她还想再恐吓一番，但此刻她飞快解决了这个实验室，将实验室里所有鳞卵销毁，然后在闪光的旋风中返回别墅。 小女孩抬头一看，头戴红蜀葵花冠的老人身形也浮现出来，从梦界返回现实。 “帝君。” “天使之君。” 茧女和红皇帝同时应道，然后是茧女询问，“紧急召回，是大人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红皇帝也点点头，面容一派严肃。 “契约者已经变身铁人，但出现了怪事，”瑟芮法安询问，“之前契约者与你们共鸣时，你们的力量能完全反抗契约者的操纵吗？” 茧女和红皇帝对视一眼。 “共鸣中的感受仿若做梦，”茧女依然先说，“只能偶尔模糊偶尔清晰地感受外界，听到大人的一些心音，给出很浅的反馈。我的意识当时都并非完全清醒，更别说反抗操纵了。” “没有太多区别，”红皇帝也道，“只不过朕不管如何都能保持清醒，即便是在之前那种仿若虚假的状态中，但朕不曾反抗。说到底，那位大人不管如何，都拥有最高的权限，反抗他既做不到，也没必要。”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死透彻后还有机会拉仇人一起下地狱，这是比死而复生更少见奇迹，为何要反抗？ 茧女不愿意见到蛾母制造更多死亡，红皇帝也一定会对毁灭他国家的人做点什么。 正因此，一小一老对视一眼，不太明白红发天使为何提出这个问题。 瑟芮法安并未说明出了什么怪事，但住在一个屋檐下，勒壹昨天还花了一天时间做心理准备表演，他们对钓鱼魔鬼的计划并非一无所知，结合这个反抗操纵的问题，难道是铁人不接受勒壹的操纵？ 要反抗首先要保持清醒吧？人工心智之灵也不会做梦吗？ 但即便不会做梦，为何要反抗勒壹的操纵？ 莫非是觉得魔鬼已死，万事皆休？ 其实红皇帝知道铁人的存在形式后，他属于研究者的那部分一直很感兴趣，想到这里，忍不住问：“那个人工心智之灵如何反抗了？” “铁人试图攻击能观察到的每一个人，契约者不能阻止它的行动。”瑟芮法安回答。 茧女和红皇帝都皱起眉。 “当初联盟交流时，伽堂月也在其中，”茧女回忆了一下，“出面的好像是一个银白的光球，只是我没和它说过话。” 虽然没说过话，但铁人这个人工心智之灵可以交流，也没打算攻击参加会议的每个人。 瑟芮法安因为决战开始，结束对铁人的观测时，同样未曾见到铁人有出现这个迹象。 魔鬼确实有无数与人类没有区别的分.身，铁人与祂厮杀的过程看起来就像这个强大的人工心智之灵在成群屠杀人类。但铁人并不是没有做区分，能在联盟中交流说明它能理解正常人类与魔鬼分.身的不同。 有哪里不对。 三个异界人同时感觉到了。 “还有共鸣，”瑟芮法安问，“只要这个宇宙的智慧生命正确认知到你们的特质，共鸣就能真正开启，开启之后，这个共鸣有可能是零么？” “天使之君啊，”红皇帝道，“这个问题你何必问我们。” “不可能是零的，”茧女也说，“即便不能形成共鸣要素，但人与人之间差别从未大到没有一丝一毫相似的地步，就像我们脚下这个星球上生活的人类，看起来每一个都不相似，但基因上只有极微小的差异。” 当然，人工心智之灵和人类已经不是一个物种。 但在和世界树签了契约的存在面前，只要是伊勒瑟芮的生命，就不可能连百分之一的共鸣都没有。 “暂停钓鱼计划吧，”红皇帝道，“今日意外太多，一切以世界树契约者的安全为紧要。” 茧女也露出紧张的神色来，提议：“我去接他吧？” 红发天使对他们做了个等待的手势。 “契约者，情况如何？”他的声音响起在花旗国新约克城，自由女神像旁边的勒壹耳畔。 还是无法和铁人沟通，勒壹回答。 “既然如此，先做返回。”瑟芮法安道。 勒壹闻言，心里立刻松了一口气。 下方聚过来的人群越来越多，天空中也出现了新的直升飞机。随着情况僵持住，他逐渐开始无法忽略那些视线了，哪怕花了一天时间做准备也不行，他现在只想回家。 他刚要答应，心头浮现的那个明晃晃“0”字，又叫他忍不住在意。 这不应该是零，勒壹直觉意识到。 听完铁人诞生之初的故事，他对伽堂月，对铁人，只有钦佩。 钦佩伽堂月最后的清醒，钦佩铁人百年的坚守。 我或许不是英雄，勒壹想，但我真的想了解你。 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勒壹一边注意给铁人的攻击变魔术，一边苦思冥想起来。 他回忆铁人的诞生，突然福至心灵。 勒壹在心里道： 你好，铁人。 半晌的静默。 半晌后，铁人似乎终于被唤醒。 “你好，欢迎使用，这里是铁人。” 从极其幽深的地方，浮现出一个没有感情，不辨男女的合成音。 这个合成音停顿了片刻，又像是卡顿了片刻，才继续说：“杀。” 以为自己取得一点进展的勒壹：“……”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78节 啊，还是继续攻击的意思吗？ “杀、杀了、杀死，”铁人断断续续说，“杀掉，我。” 嗯？ 勒壹一愣，后方的红发天使微微眯起眼。 “魔鬼、病毒、病毒在、我，”铁人的卡顿愈发明显，“杀死。” 不受控制的铁人终于意识到能量攻击不会起效。 它一甩手，双手手臂弹出狭长的刀刃，银色刀刃在阳光下嗡嗡震动起来。 铁人没有表情的面孔对准下方人群。 它要向下俯冲。 它要杀了所有人。 但在心里，它对勒壹说的是。 “杀死我，立刻。” 意识到这个人形机体出现新的变化，各国军事机关犹在慌张中。 海港边的普通人们则张大嘴巴，看着银光闪闪的人形机体用与其说俯冲，不如说坠落的姿势，朝他们撞过来。 那个游客家庭里的男人，猛地抱紧小男孩，将儿子的脸按进自己胸口。 狂风呼啸已至，飘落的白雏菊和许多游客的帽子一同飞起。 但预想中的疼痛和死亡并未出现，游客里的男人抬起头，只看到丝丝缕缕闪光的旋风正在消弭，而那个银光闪闪的人形机体，已经不见踪影。 转移的铁人，坠落在了五星国苏虹市，一栋别墅的客厅中。 它尚未完全落地，双刃便向客厅里唯三的人形斩去。 锵当，一把朴素的重剑接下斩落的双刃。 水银之血如大网展开，向铁人笼罩下。 便在这同时，勒壹的心声回荡在站在更远处的红发天使耳边。 “救救救救救救救，我变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篇章好卡 姑且卡出来了 大家对不起_(:3」∠)_ 第74章 槲寄生（8） 今日, 苏虹市某小区，所有在家居民在某刻，都感觉到脚下地面轻震。 一栋别墅里, 白蜡木的实木地板向下凹陷出深坑, 周边龟裂翘起。 铁人站在凹陷处的中央。 变身铁人的勒壹看到家里这幅惨样, 即便现在没有呼吸这功能, 也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勒壹家的别墅，整个装修都是勒壹自己设计……不，应该是他父母？没什么印象了……总之，他来不及心疼自家的地板, 便全然无法自控地, 在刹那间和红皇帝刀剑相接数次。 锵锵锵哐哐哐！ 这机器人会远程放炮就算了, 竟然还会近身格斗！ 哦哦，这么出刀, 眼里是这个视野啊。用在模型里的话……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重要的是他摆在客厅里的作品啊—— 挑空挂在一楼二楼之间的《星海》，只是用钢结构固定，现在客厅里这么大的动静，这个直径两米的巨大球形，顿时吱呀吱呀摇晃。模拟太阳的旋转轨道更是叫刀风蹭了一下，架子直接断开，里面的电线跟着一起断开，电花闪烁，白天也不关的灯光直接熄灭。 至于茶几上, 电视柜上, 客厅书架上的几件小摆设, 在铁人落地的时候, 就因震动跳起来，现在滚落地上。 有一个直接顺着地板凹陷的坡度，滚到铁人的脚边，只要踩下，就会被压扁。 要淹没铁人的水银之血顿时一转，缠绕上这些小摆件，挪到一边。 茧女兢兢业业保护勒壹的作品时，铁人与红皇帝的交战造成的破坏范围，在几个呼吸间扩大。 铁人身高差不多和蓝星普通成年男性差不多，但这双嗡嗡震动的纤细长刀，不用举起来，就能比它要高大半个头。勒壹用身为工匠的眼睛里量尺比划一下，可以确定这双震动的细刃长有两米一，勒壹家面积要是小一点，可能都不够这双长刀挥动。 红皇帝比铁人还高一些，他自有诸多圣迹庇佑，力气不是他这个年纪的老人该有的。但血肉之躯的人类和机器人比出力，就像是让飞鸟和现代飞机比速度一样，是完全不该做的比较。 又一次刀剑相接后，红皇帝举剑劈下，但劈到一半，铁人两把震动长刀交叉成十字，压住朴素重剑的剑脊。 朴素重剑上迅速亮起一层细密的符文，运用魔法的力量对抗快速震动带来的纯粹物理破坏力。 只穿了一件亚麻长袍和长裤短靴，犹如普通苦修士的红皇帝皱起眉，他表情严肃到有些人看到就想跪下，握剑的手腕鼓起狰狞青筋。 铁人身上却全无机器增加功率的迹象，唯一能证明它在发力的，是被压住的朴素重剑，正缓慢向红皇帝那边倒去。 若将这僵持看做一场扳手腕，那红皇帝一方颓势已显。 而控制不了铁人……控制不了中了病毒的铁人的勒壹，甚至没法喊出“停手”这句话。 “你感应不到任何办法解除变身吗？” 就在这个时候，瑟芮法安的声音在勒壹耳边响起。 有点奇怪，天使先生人就在客厅，虽然一直没出现在铁人能观察到的视野里，但他应该可以直接开口和勒壹说话，而非这般心念交流。 虽然感到奇怪，但勒壹还是迅速回答。 他将铁人之前说的转述一遍，“魔鬼病毒在我”这句话都不用分析，恐怕是指当初决战时，奈何不了铁人的魔鬼，直接将自己转为程序病毒，或者什么近似存在，入侵了铁人，给铁人造成了破坏。 这位蠕虫化身到底死没死，又是怎么死的，到现在依然是未解之谜。但毫无疑问，伊勒瑟芮的决战结束后，祂没有再出现过。 直到勒壹变身铁人。 于是魔鬼出现在了铁人“心”中。 魔鬼这行为实在太魔鬼了，勒壹想，这家伙真的原本是人类？ 如果祂真的死在了决战中，为何他共鸣铁人时，死掉的祂竟然跟着复现的铁人一起复现？ 疑惑的显然不止勒壹一个。 “你共鸣的铁人，来自世界树记录的生命数据，”瑟芮法安说，人工心智之灵在伊勒瑟芮显然被承认为生命，“这份记录是生命与承载生命的世界树交汇的本源，不可能受到污染。” 那，铁人在说谎？ “但比这份记录被污染，更不可能的事，是你无法操纵复现的英雄。” 哪里哪里，天使先生你太高看我了。 “必然有什么阻碍了你的意志贯通上下，铁人自己再如何失控也不会达成这个结果。这份证据足够证明，它记载在世界树中的生命数据，确实受到污染。” 来自魔鬼的污染吗…… 勒壹想起花园里，几乎取代了苹果树的槲寄生。 槲寄生代表铁人，而这株寄生在高大树木上的灌木，自己竟然也被病菌寄生，好似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惊悚画面。 他一时难以言语，片刻后才在心里对瑟芮法安说话。 那现在，只要解除共鸣和变身，魔鬼就会跟着铁人消失，对吧？ “确实如此。”瑟芮法安道。 但最大的问题，就是现在无法解除变身。 若魔鬼当真化为病毒与人工心智之灵的程序融为一体，祂当然不愿勒壹解除变身。 已经知道祂就藏在铁人的“心”中，勒壹只要能解除变身，肯定不会再共鸣变身了！ 第一次的一无所知的共鸣变身，是魔鬼能抓住的唯一机会，如果勒壹没有在瑟芮法安指导下掌握塑造能量的方法，方才一通炮击杀死的人，恐怕已足够用数量堆砌魔鬼的凭依，使祂能离开铁人“心”中，出现在蓝星。 届时祂不需要穿过蓝星宇宙的屏障就能直接降临！因为祂分享了铁人的名额，得到了屏障的允许！ ……魔鬼这个蠕虫化身，确实比蛾母和梦魇更难对付啊。 绝不能让祂降临，但不能解除变身，难道要让红皇帝老爷子和小芯一起杀了铁人吗？ 按照天使先生的说法，未解除变身时死去，他自身也会跟着一起死去…… 勒壹开始思考他是不是已经到了应该牺牲的时候。 “不用担心，”仿佛看到勒壹的想法一路滑坡，红发天使低声打断，“契约者，这件事我能解决。” 哎？ “我无法杀了蠕虫之主，但干扰一个蠕虫化身还是能做到。” 好厉害啊，天使先生。 “唯一的问题……” 唯一的问题？ 勒壹听到瑟芮法安停顿片刻，才对他说：“我不知道会不会弄疼你。” 只是疼而已？弄疼没关系的……等等！这句话好奇怪！ 铁人的身躯妨碍了勒壹脸颊升温的生理反应，一直没有出现在铁人视野里，站在铁人背后，还借茧女流动的水银之血遮挡自己，避免魔鬼用铁人的眼睛观察到他的红发天使，便在这时候，展开了两双红翼。 复仇天使抬手执握凭空出现的龙槍。 胸口的白玫瑰花苞似乎印上了龙槍的淡红，瑟芮法安没有握槍的另一只手笼罩花苞上。 勒壹听到低沉的声音在诵念。 “……自祂的鲜红流淌将我染色，这世间便只剩下一条真理。汝等须知，血债仅能以鲜血偿还。” 话音落，一道道血线倒映在红发天使宝石般的鸳鸯眼中。 这些血线大多蔓延向天际，蔓延向宇宙屏障外，指向蠕虫所在的位置。但随瑟芮法安认真看向铁人，一道纤细血线也缠绕上了还在和红皇帝僵持的铁人，以此证明，铁人的身躯中，确实存在着什么与瑟芮法安结下血仇的存在。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79节 红发天使放下笼罩白玫瑰花苞的左手。 茧女猛地撤掉给瑟芮法安的遮挡，终于发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的铁人来不及转身，血红龙槍已从背后将他贯穿。 白色和红色的羽毛飘落铁人的脚边。 勒壹看着从胸口冒出的槍尖，差点以为天使先生说的“能解决”，就是解决他。 并没有感觉疼痛。 铁人有痛觉吗？ “契约者，”瑟芮法安说，“解除变身。” 哦？ 遍布视野的“error”并未减少，铁人依然在失控，但在这个给人捅了一槍的情况下，勒壹心念一动，竟然真的成功解除了变身。 卷发青年心有余悸站在了裂开凹陷的地板上，血红槍尖已经抽出，他按住胸口，没有找到哪怕针尖大小的伤口。 反应过来的勒壹猛地回头。 “干掉了吗？那个藏进铁人体内的魔鬼！” 他身后，只有雪白八翼的红发天使松开血红龙槍，任由这把强大的武器消失，闻言摇摇头。 “魔鬼和铁人恐怕在人工心智之灵的层面上交融为一体，几乎没有只杀死其中一方的方法。” 曾经也是圣迹模板技术研究者的红皇帝插嘴道，刚才要吸引铁人注意力的老人演了一番体力不支，现在微微喘气，伸展双手缓解酸痛，同时为勒壹讲解。 “天使之君只是将自己力量贯入，同时干扰了双方。这样一来，无论大人你解除不了变身是哪一方的原因，都可以重新尝试解除。” 哦，原来如此。 勒壹点头表示理解，松了一口气的他露出小小酒窝。 “魔鬼会跟着铁人复现的话，只要不变身铁人就好了，”他有点高兴地问，“这样算不算魔鬼的问题解决？” “大概，算？”刚才一直在打配合的茧女歪头回答。 “倘若当初魔鬼确实死了。”红皇帝含蓄表示，并不是没有别的可能。 “钓鱼计划取消。”瑟芮法安则道。 总之最近不用变身了！ 勒壹喜形于色，然后看到茧女抬起刀风下劈成两半的沙发，问他，“这个要怎么处理？” 站在废墟般客厅里，勒壹无言。 “拆掉当废品卖吧……”他心里滴血地说。 卷发青年边说，边抬头看《星海》坏掉的灯管，心里回忆当时还在大学的他，是在哪家定制的这种智能电器。 幸好没波及到主体，蓝星还是完好的…… 勒壹家的客厅显然需要一番大整理，红皇帝表示自己不会干家务，放下重剑便施施然去餐厅，继续学习花草种植养护了。 茧女倒是对家务很感兴趣，对她来说这像是游戏。勒壹一个学雕塑的，同样不是什么四体不勤的人，一小一大很快整理完出一小片空地。 剩下的一大片空地，叫瑟芮法安一个响指，自动垃圾分类了。 整个客厅空荡荡，连地板都撬了下来，待修补好凹陷，才能买新的继续铺上。 墙壁也需要重新加固粉刷，现在上面全是刀风和剑锋留下的痕迹。 茧女发现，本该搬走电视机的勒壹，呆呆站在报废的电视机前。 她靠过去，扯了一下卷发青年的袖子，深思里卷发青年怔然的目光便投向她。 “大人，”茧女问，“你在为何事忧心？” 将一大堆报废家具，漂浮起来堆在车库里的红发天使，微微侧头，隔着几道墙壁，看向勒壹的位置。 客厅里，皱起眉的勒壹，摸了摸茧女的头。 片刻，他缓慢地询问： “不能，也不需要共鸣变身铁人了，对吧？” 这是当然，再变身的话，魔鬼又有了新的逃脱降临机会。 茧女没有这么回答，她知道勒壹想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卷发青年蹲了下来，与小女孩平行的目光茫然没有焦点。 他有些迟疑地问出第二个问题。 “不共鸣变身的话，我也没法复活铁人……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_(:3」∠)_ 8/14捉虫 第75章 槲寄生（9） 勒壹直到此刻才慢慢反应过来。 不再共鸣变身, 来避免魔鬼逃脱降临，就代表着铁人不会再出现。 代表它迎来了彻底的死亡。 如此描述一个已经死亡的存在，似乎有几分奇怪, 但在复活能力者面前, 这也算不上多奇怪。 现在勒壹扪心自问, 他是不是因为掌握了复活的能力, 所以飘飘然了。 不让魔鬼逃脱降临才是最重要的事……但彻底死亡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杀死我，立刻”，未免太可悲。 不让魔鬼逃脱降临才是最重要的事……但铁人是伽堂月文明最后凝结的明珠，是伽堂月的继承者, 它不该是这个命运, 这个结局。 不让魔鬼逃脱降临才是最重要的事, 快放下那个念头，不然一旦出了差错, 要如何在魔鬼会杀死的人们，和铁人间抉择？ 而比起做出抉择肯定会面临的电车悖论，现实中更可能发生的事是，魔鬼降临，大批人死去，铁人也没能救出。 我太自大了，勒壹想到。 竟然觉得自己有资格讲出这句话。 蹲在茧女面前的勒壹低下头，拆掉实木地板暴露出的地面上，有一道刀风留下的狭长裂痕，足以证明失控铁人的破坏力。 无法和茧女对视, 勒壹低声道：“我……” 我想拯救它。 复活它, 就像复活你和老爷子一样。想让你们拥有, 不再有阴霾的崭新未来。 卷发青年自言自语：“做不到的吧？” 茧女没有回答, 上前轻轻与他额头相贴。 餐厅里的红皇帝收回视线，转进楼梯边的储物室，从储物室的后门进入车库。 凝视墙壁的红发天使转动眼珠，向他投来目光，礼貌道：“陛下。” 老人掩上后门，道：“朕可以联络梦界里那些索纳尔人。”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天使和人都知道是指什么意思。 身后雪白八翼微微扇动的瑟芮法安抬起头，车库的天花板阻挡不了他眺望天中，即便在蓝星的天幕上，不会有一颗永恒位居天中的星辰。 “陛下，”红发天使轻声道，“八芒星保佑你，” “自然，”红皇帝微笑起来，垂眸在眉心点了一下，仿佛年轻时还在教廷那样回答，“我们永远行走在祂意志所指的方向。” *** 勒壹不知道他屋子里有些人展开了迷信活动。 他情绪低落地坐在工作桌前，在几块泡沫板粘贴形成的不规则“冰层”上，涂抹白色的颜料。 方案经过多次修改的《幽灵船》即将完工，新的方案里，幽灵船头部将穿过冰层，坐着雪橇的一队冒险家路过，发现了从冰下探出，冰雪覆盖的船头，他们停下雪橇好奇向船头走去，却不知道，就在他们脚下，在冰层之下，幽灵船的船尾正在与一只巨大鲨鱼搏斗，鲜血染红了下层的水域。 原本用软陶做的潜水员小人报废，这批冒险家和雪橇犬是勒壹前段时间新做。 将小人和雪橇犬固定在泡沫板上，勒壹又站起来，开始剪裁pvc透明塑料板。 《幽灵船》整体是个长方体，造型并不复杂，按照长宽高剪裁几张长方形的透明板子就行。 勒壹拿起剪刀，咔嚓。 ……不是，线根本没画在这里，他刚才怎么想都不想都剪下去了？ 卷发青年拿着剪坏的pvc板陷入思考。 一般的树脂工艺品摆设不会做到他这么大，也用不到太大太厚的pvc板。不过勒壹就是靠“又大又精细”出名，他这些同样面积广阔的pvc板是找店家定制的。 不算报废，去掉剪错的地方还能用。 今天或许就是破财消灾的日子……勒壹沉默地拿着尺子，重新在pvc板的纸膜上画线，继续剪裁。 剪好后，他将五块pvc板拼起来，用胶带粘贴，防止拼接处有缝隙，又叮叮哐哐钉了个木架，固定在pvc板外，防止胶带粘性不够，模具里灌入大量环氧树脂后，拼接处突然裂开。 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 那次勒壹打扫工作室的卫生就花了两天。 pvc板固定好，勒壹拿出一个大桶和电子秤，按比例搅拌环氧树脂和固化剂。 透明的高分子材料看起来干净得像水，卷发青年往里面滴入颜料，继续搅拌。 梦幻般的深蓝色透明“海水”便调制好。 一件环氧艺术品的制作，终于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无论之前那些模型做得多用心，多精细，环氧树脂浇筑不成功，形成大的气泡或空洞，这件作品就报废了。 深吸一口气的勒壹，缓缓将树脂导入模具。 浅浅倒了一层，等待片刻，将尤其狰狞的巨大鲨鱼模型，放进去固定。 再放入同样用树脂做的，已经凝固的淡红色鲜血，勒壹继续倒入树脂。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80节 然后是幽灵船。 这个大家伙得用铁丝先悬挂在木架上。 依次布置海中的大小鱼类，一桶环氧树脂缓缓倒完。 模具里的环氧树脂仅仅淹没到五分之一的位置，勒壹要等树脂凝固，船尾没入树脂的部分无法移动了，才会继续往里面到新的树脂。 海水从深层到浅层还有颜色变化，当然不能用一种颜色的树脂糊弄过去吧。 勒壹在工作室坐到了天黑。 透过透明的pvc板，他注目外表看不出变化树脂，在快接近凝固时间时，又起身调制颜色更浅的新树脂。 重复这个过程四次，固定幽灵船的铁丝早就解开，在第四次倒入最后的环氧树脂，勒壹将泡沫板“冰层”覆盖在尚未凝固的树枝上方，冰层形状不规则的底端没入海水中。 幽灵船的头部从“冰层”早就掏好的洞伸出，勒壹用白色软泥填补进洞和幽灵船间的缝隙。 再给露出“冰层”的幽灵船头撒上模拟雪花的白色粉末。 冰层上同样要雪粉，第二天一大早就坐在工作桌前的卷发青年，终于完成了这间作品。 不，作品的最后一步其实是在全部的树脂凝固后，拆掉pvc板。 成品如何，到时候才能分晓。 但勒壹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刘老板的《幽灵船》是他手头最后一个工作，还是在天使先生来到前接的单。 在做接下来那件事前完成，这是成年人对工作的负责。 腰酸背痛的勒壹起身，茧女和红皇帝似乎在早餐后就出门，上午的家中只剩下他和天使先生。 瑟芮法安在门厅，他似乎刚刚拿了快递回来，身边漂浮着一个大纸箱，纸箱表面写着xx灯具。 是《星海》的替换灯具和电线……差点忘记这件事了，幸好天使先生还记得。 不过天使先生怎么知道他当初从哪里买的灯具？ 小小的疑惑没有浮起就消散，反正是不太需要在意的事。 斟酌待会儿要如何开口的勒壹上前几步，接过纸箱。 “契约者。”瑟芮法安唤道。 “嗯……嗯？”勒壹有点紧张。 “你昨日的晚餐和今日早餐都没认真吃。”瑟芮法安指出。 勒壹酝酿的话语一下子噎住，他下意识道：“对不起。” 瑟芮法安看向他，目光复杂到难以言明，不过躲避和他对视的勒壹没有看见。 卷发青年犹豫再三，都没发觉一人一天使这么站在门厅的模样很奇怪，终于开口问： “天使先生，铁人那边，没有任何办法救它了吗？” 即便要承担一定风险，有没有这个办法？ 勒壹想这么问，虽然为保证魔鬼不逃脱降临，他实在不该问出这个问题。 “有。”昨天开始和红皇帝一起做了预备工作的瑟芮法安道。 勒壹眼睛一亮，终于抬起头。 “如果要救它，契约者，需要承担最多风险的人是你，”瑟芮法安冰冷地说，“你很大可能会死。” 勒壹却松了一口气。 赶工完成《幽灵船》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就算死掉他也不算违约了。 卷发青年右颊小小的酒窝浮现，他笑着问：“要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是更主动的勒壹。 下面推篇基友的预收文~↓ 《暗恋的校草想偷偷攻略我》by斯通先生 简约版文案： 孟乔：我喜欢校草，但我不需要得到他。 校草：这个人明明馋我身子却一点也不急怕是想要急死我。 —————— 扩写版文案： 孟乔喜欢校草是个秘密，他并不打算说出去。 但老天照拂他，总让他心想事成。 想和校草一起上课，就发现他们的选修课全都一样。 想和校草一起吃饭，就恰好在饭点拼成一桌。 想和校草一起睡觉，就意外成了校草的合租室友。 孟乔觉得人生圆满。 直到他被摁在墙上亲，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一切刚刚好。 校草：还是我来吧。 —————— 【敲黑板】 1.攻的设定是有类似于读心术的能力，能听到比较强烈或者重复很多次的想法。 2.主受视角。天然vs闷骚。初恋vs初恋，纯爱战神狂喜。 3.轻松傻白甜文，偏日常。网文千千万，不喜欢咱就换。 4.文是猫用键盘踩出来的。 第76章 槲寄生（10） 三天后。 刘老板家的新别墅装修已经完工, 只差搬进一些摆设。 一般人对自家房子的装修，大多只在实用性到位时才关注美观性。五星国大城市的房价足够掏空六个钱包，等到装修时, 买房者手头几乎没有余钱去买多余的东西, 得等到往后漫长的时间一一添置。 只有刘老板这样的富二代, 才有余裕在一开始的装修上, 追求极致的审美。 他毫无疑问是中二哥特少年进化出的克苏鲁风爱好者，别墅从内到外都装修成了花旗国二十世纪初的风格，吊灯是章鱼触手，家具上也藏着不起眼的触手和眼睛。 这房子明显不是用来住, 而是用来做同好聚会的, 聚会上酒水饮料必不可少, 既然如此，酒窖就是重中之重, 客人专门去酒窖参观恐怕也是经常的事。 于是刘老板想要帆船底舱般的酒窖，然后，然后在酒窖某块墙壁上装上一块显示屏，显示屏不断播放海底3d动画，主题……主题就是克苏鲁和船吧。 想象一下，他带客人来参观酒窖，深入酒窖一瓶瓶介绍收藏的酒水，慢慢走到屏幕边，客人的视线从酒柜移动到屏幕上，就在这个时候, 咔嚓！哗啦！ 玻璃碎了。 一只长满吸盘的伴随海水从“窗口”伸进酒窖, 向客人抓来。 惊悚吧！可怕吧！ 超酷的啊！刘老板觉得每次来新客人, 自己都可以亲自带客人来酒窖走一趟。 然后他这个方案给设计师给否了。 设计师说：“酒窖这种狭窄空间想做真实度比较高的3d显示屏不容易, 而且这种led显示屏二十四小时不关的话，是会不断释放热量的，需要恒温恒湿的酒窖里不适合放这个，您要不要看看别的？” 刘老板觉得是这个设计师不懂，于是他换了一家设计公司。 可惜新的设计师同样不赞同在酒窖加一个二十四小时都开启的显示屏，刘老板发现这件事用钱也很难解决，只能屈辱败退，去画廊选几幅画，挂在墙上彰显财力。 但显然，他喜欢的风格，很难在国内画廊找到。 好在画廊的接待人员听闻他的要求，竟然给出了推荐。 “您听说过树脂艺术吗？” 这种年轻的艺术创作近年来在国外颇为流行，许多视频网站上有制作过程的分享。犹如琥珀里的蚊子凝固了生命的终末，创作者们要用环氧树脂捕捉一瞬的画面，将其化为永恒。 而想要最有张力冲击力的画面，惊悚便是无法跨越的题材。 刘老板先要的就是惊悚感！做了解后他很快选定了国内的一位树脂艺术家，通过艺术家的经纪人下了订单。 他等了将近两个月，今天终于收到成品。 下午收到运输公司送来的包裹，早就等在新别墅里的刘老板迫不及待拆掉包装保护膜和木架。 “哇哦……”他瞪大眼睛。 一瞬间刘老板竟说不出话，半晌才憋出第一句感叹。 “看起来……像是活的。” 这艘看似冻在了冰层里，实则因为受伤变得凶悍狂暴的幽灵船，凝固在幽灵船触手缠绕上气息奄奄鲨鱼的前一刻，而发现了幽灵船船头的冒险家们，走得最快第一个，已经站在船舷边，伸出手要抚摸覆盖冰霜的陈旧木板，却不知道这木板是怪物伪装出的拟态。 如此画面，叫人忍不住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刘老板前段时间观赏了不少树脂艺术品制作视频，但没有一个给他这样的冲击感。 是大小的原因吗？那些视频里的树脂艺术品大多是普通平板大小，某宝上便宜的环氧树脂摆件更是只有手掌大，确实不及面前这件《幽灵船》，两米的长度就足够给人极强的压迫了。 嗯，肯定是大小的原因。 “……这就是我想要的！”刘老板高兴起来，叫秘书联系装修工人，来将《幽灵船》装进酒窖已经打造好的框架里。 因为还要安装电路等等，这活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干。虽然很想看看装上去的效果，但刘老板只能等待，并拍照发朋友圈。 一群同圈朋友纷纷点赞。 “好家伙。” “我原本觉得普普通通，直到刘哥你站在旁边一对比，哇！”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81节 “哪买的？多少钱？” 刘老板朴素的炫耀心情得到满足，顿时嘿嘿嘿起来。 一道雷光闪过窗外的天空，阴暗的天色看起来像是要下大雨。并不住在这边的刘老板还要等装修工人，没法回公司，干脆在沙发上坐下，开了灯开始刷社交媒体。 热门新闻里，几天前出现在花旗国新约克城的人形机体，依然时不时有九连照片出现。 这家伙真酷啊，出周边就好了，他肯定要定做个半米等比例的，刘老板想。 不过更酷的，当然是自己也觉醒超能力。 偏偏这个用钱买不来。 前段时间，国内某个搜索引擎公司的广告里，出现数个出售“促超能力开发”口服液的网页。刘老板虽然没有上当，但也听说投出广告的诈骗公司两个星期狂卷千万，要不是被抓了还能卷更多，足以见得如今五星国人民对开发超能力的需求。 和平已久的社会，突然出现了一条新的上升阶梯，异世界客人到来前愈发保守和死寂的市场，再一次活跃起来。 刘老板的老爹甚至说，他感受到了仿佛本世纪初五星国刚开放时那样的劲风。 也如世纪初刚开放时那样混乱。 但觉醒依然可遇不可求，哎。 窗外又传来轰鸣雷声，秘书给刘老板发消息说装修工人会晚一些到。坐久了的刘老板倒下躺在沙发上，感觉几分困倦，干脆放下手机，闭上眼睛。 他很快打着鼾睡了过去。 梦境犹如泡泡飘起在黑暗中，刘老板看到他的幽灵船行驶在雾气浓重的海面上，雷电闪烁雾气中，时不时照亮隐于雾中的幢幢人影。 既看不到太阳月亮或星空，看不清周边也找不到方向，连海浪声也重复单调，仿佛来自冥域，但幽灵船并不畏惧。 因为它威武雄壮的船长就站在船头，目光炯炯直视前方。 这位船长面容威严非人，尤其是他还长着一个狗头。 是哈士奇狗头。 等等，为什么是哈士奇？！ 刘老板猛地惊醒了。 好奇怪的梦！ 难道是看了《幽灵船》导致的？ 这应该说创作者真牛逼了，那位勒老师好像才小有名气，这个作品与名声完全不符啊，只花了二十多万是他赚了，等勒老师再出名一些应该能升值？ 刘老板以商人的思索臆想了一番，然后才慢慢发现不对。 水声。 不是下雨打在窗户和屋檐上的噼里啪啦水声，是一阵又一阵，哗啦啦哗啦啦的浪声。 就像他醒来前，在梦中听到的海浪声。 然后，也不知是他一觉睡到了晚上，并且闪电还劈坏了他家电路的原因，周边漆黑一片，不见一点照明。 不对劲，不对劲。现代都市哪有真正的黑夜，霓虹灯照得半边夜幕仿佛笼罩红雾下，才是最常见的场景。 更有问题的是，他不是躺在沙发上吗？为什么他现在感觉自己，是站在什么摇摇晃晃，摇摇晃晃的…… 一道闪电刹那照亮了黑暗。 低下头的刘老板看到了周围弥漫的雾气，和近处闪动一下的粼粼波光。 而他脚下踩着的，是一艘长约一米多的眼熟“小船”。 也不知这么一艘小船，如何支撑起刘老板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还不沉没，毕竟刘老板一双脚，就几乎占据了它中间那段甲板的全部面积。 不过刘老板看清“小船”后，来不及怀疑这里的浮力如何运作，就惊恐地伸出双手，摸向自己的脸。 “……” 闪电后的轰然雷鸣就在此刻打响。 是毛绒绒。 他摸到一手毛绒绒。 作者有话要说： 刘老板：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77章 槲寄生（11） “或许能拯救铁人的方法, ”瑟芮法安说，“是利用梦界。” “或许”两个字，叫红发天使说的方法, 充满了不确定性。 但勒壹反而更安心一些了, 天使先生要说是百分百能拯救铁人, 甚至说有很大可能救铁人, 他都担心对方是在哄他，说不定只是想让他努力做点什么安抚他心情。但加上“或许”两个字，这应该就不是哄……呃。 天使先生是黑心天使，想从一个副词判断他是不是在哄人是不是想太简单了？ 不过天使先生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 勒壹深吸一口气, 追问：“然后呢？” “目前的计划, 是利用梦界与现实重叠之处, 进入铁人的梦境，再从梦境进入它的深层意识。”在伊勒瑟芮, 人工心智之灵也会做梦，“以蓝星的电脑系统做比喻，铁人这个系统已经被魔鬼破坏，几乎无法成型，难以从表面修复。” 勒壹完全不懂电脑，闻言只能嗯嗯。 瑟芮法安为他讲解：“那么，只有深入到代码这个层次，才有可能分辨处哪部分是铁人，哪部分是魔鬼。消灭魔鬼的部分做消毒，修复铁人的部分唤醒它的清醒意识。” 勒壹觉得他明白了。 他举起手询问：“我的工作, 就是去某处梦界和现实重叠的地方变身, 然后睡觉？” 当然不止, 瑟芮法安道：“铁人又不是红皇帝。” 红皇帝过去无法进入梦境, 但铁人当然会在自己的梦境里，它有着它在梦里的投影，当然现在是勒壹的投影。 “第一个问题就在这里，”瑟芮法安道，“铁人恐怕已经混乱到无法操纵自己的梦境，也无法借给你在梦中自保的力量。即便让红皇帝和小芯进入梦界，他们不一定能从魔鬼手下保护住你。而你若在梦中死亡，现实中你也会死。” “……这就是我要承担的最大风险？”勒壹闭上眼，片刻后睁开，“我明白了。” 闻言，瑟芮法安垂落的视线，抬起停留在卷发青年脸上。 旁边客厅的窗户，透过明澈的阳光照耀那双总是微微发亮的棕眸，宁静犹如水波倒映的星光，即便知道自己面对将死的危局。 于是瑟芮法安的视线又垂下，红色的睫羽颤动，双眼微阖，仿佛一位祈祷者。 “是，”他淡淡道，“契约者，我从不怀疑你赴死的决意。” 勒壹：“……” 勒壹：“？” 勒壹：“等——也没到这个程度！” 什么东西！卷发青年连连后退，但客厅现在甚至没有让他能躲避的沙发，他后退的脚步拐了个弯，人不知怎么就上了楼梯。 坐在楼梯上，他捂住爆红的脸，只觉得自己哪有决意这种玩意儿。 好中二，好羞耻，快闭嘴！ 瑟芮法安听不见勒壹心里的哀嚎，也从门厅进入屋中，将装着电线灯具的快递箱放在只剩下斑驳水泥地的客厅中央，抬手一指。 快递箱就自动打开，电线和灯具从中跳出，《星海》固定旋转灯具的螺丝钉也自己转起来，很快坏掉的架子就飘下来，飞去储存室。 客厅的电闸昨天就拉下了，红发天使让灯具自己安装自己，同时从勒壹的呼吸心跳确定他情绪稍稍平复，继续开口道：“还有第二个问题。” 勒壹之前还能嗯嗯给他捧个场，现在完全不出声。 瑟芮法安并不在意，他知道勒壹在听，解释道： “上一次共鸣变身，我们没有准备，魔鬼也没有准备。但你如果第二次变身铁人，魔鬼一定会趁机做什么。” “……祂竟然觉得我还会变身？”楼梯那边传出疑惑的小小声。 想要拯救铁人，是勒壹自己欲壑难填，一般人只会为解决了魔鬼高兴吧。 “没有任何生命能以理智著称，关押了魔鬼的瓶子终会有人打开。”瑟芮法安评价。 既然如此，与其拖到哪日出现意外，必须共鸣变身铁人，结果造成魔鬼逃脱，不如就在现在将隐患解决掉。 “从梦境进入铁人深层意识，消毒修复唤醒的过程里，必然会出现魔鬼制造的意外，引导向魔鬼会逃脱的局面。这个风险将是你和蓝星宇宙一起承担。”瑟芮法安的声音十分平静，“我仅能承诺，若祂降临，我暴露自身也要将祂消灭。” 话语十分平淡，却叫人不由安心。 “……谢谢。” 勒壹低声道。 “谢谢。” 瑟芮法安也说。 电闸上推，重新安装好旋转灯具的《星海》焕然一新。红发天使转头看向悄咪咪从楼梯上下来的勒壹，道：“我去安排《幽灵船》的运输，请契约者好好休息……今天午饭会好好吃了么？” 刚刚缓解了羞耻情绪的卷发青年，闻言连滚带爬钻回了自己卧室。 求求了天使先生！你才是不要总说这种妈妈会说的话啊！！！ *** 红皇帝带回索纳尔人给出的，蓝星宇宙中几十个稳定的梦界现实重叠之处。 一番商定后，瑟芮法安做了决断，选择了远离智慧生命生存星球的太空中某处。 铁人显然不需要氧气，茧女和红皇帝都能用法术和圣迹为自己加持，保持呼吸，阻绝真空和射线的影响。 重叠之处，内腔盛开黑暗玫瑰的彩虹大水母将自己的触手，虚虚笼罩在闪光旋风中出现的铁人身上。 茧女和红皇帝漂浮在铁人两侧，防止它一出现就放出魔鬼。 “我感觉到了，”索纳尔人集群意识的声音回响，“一个崭新的梦境浮现于梦界，不像蓝星人，也不像这段时间我们去过的其他星球遇到的生命，这就是人工心智之灵吗？很有趣。” 她们话音落，一个粉色水母从索纳尔人集群意识中分离出。 最近在梦界玩得很开心的阿嘎丽丽围着红皇帝飘了一圈，高兴唤道：“陛下！” 红皇帝对她点点头。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82节 “这片重叠点已经封锁好了，不会再有意识进入，在内的意识也不能离开。”阿嘎丽丽说，“但刚才出了一点意外……” 已经能精确识别智人表情的粉红水母，不好意思地打量红皇帝和茧女。 她说：“在封锁的一瞬间，十来个蓝星的梦境被拉扯了进来……” 茧女和红皇帝对视一眼。 好吧，这就是早有预备的意外。 “无事，”红皇帝道，“开门吧。” 让他们作为杀毒软件，深入铁人的意识中。 “请随我来。”松了一口气的阿嘎丽丽游向陷入休眠的铁人，她的触手将一老一小缠绕，燃烧的火光在两人面前炸亮。 这火光连绵后迅速消逝，周围也由黑暗变为陌生的城市，阿嘎丽丽松开触手，两人一水母还未来得及打量周围，就听到有谁在大声说话。 金色彩带欢快地从天空飘落，在阳光下闪耀如一阵金雨。甚至有快节奏的音乐在动次打次，仿佛扩音器里传出的声音响彻城市上空，话已经说了一半。 这个声音朗声道：“……诸位，感谢参加新一届酒神战争！欢呼吧，雀跃吧，来争夺这能实现一切愿望的金酒杯！” 阿嘎丽丽：“哇！” 茧女：“是魔鬼吗？” 红皇帝：“是祂。” 一老一小再次对视一眼，明白现在最紧要，是找到勒壹。 保证他的安全，此乃重中之重，不然万事休矣。 在梦中清醒过来的勒壹，同样知晓自己要尽快找到小芯和大帝老爷子，和他们汇合。 但他尚未打量自己的处境，目光就给一个屏幕吸引。 天使先生快看！ 那里有个哈士奇狗头人—— 作者有话要说： 刘老板：汪呜qaq 第78章 槲寄生（12） 瑟芮法安：“……” 貌似面无表情, 其实十分紧张的红发天使，先确定自己虽然无法窥见铁人深层意识，但依然能像之前那样, 通过世界树契约者的视野, 见到勒壹所见, 这样在遇到危险时至少能提醒对方……然后才顺着勒壹震惊的目光, 看向那个穿着短t短裤和球鞋，就是个普普通通年轻男性蓝星人，却长了一颗哈士奇头的家伙。 荒境的魔兽精怪，可不止茧女这种表面和人类没什么差别种类, 海里长着手脚的鱼也不是没有, 叫天使们有时候会不太虔诚地怀疑八芒星的审美。所以一个狗头人不值得瑟芮法安惊讶, 只能叫他想起某段对话。 红发天使的视线稍稍一偏，落在蓝星, 五星国，某省某市，某栋临湖别墅。 别墅的沙发上，一个狗头人正在酣睡。 旁边是《幽灵船》七零八落的包装，以及凝固的环氧树脂里，消失的幽灵船留下的空洞。 还好，受伤鲨鱼以及几个冒险家和雪橇犬的微型泥塑没有动静……按照这个星球这个国家的法律，这种贵重艺术品拆包后损坏，应该不需要由创作者负责吧。 瑟芮法安再看向铁人的深层意识里。 勒壹还在为哈士奇狗头人震惊，尚未注意到哈士奇狗头人脚下的幽灵船。倒是瑟芮法安看出来了, 那艘幽灵船载着一个长度不比自己短多少的人类却没有沉入水中, 是因为它船底长出大群的触手, 一些在划水, 一些在保持船体平衡。 只看水面上，这艘幽灵船就是个普通的帆船模型。 看水面下，瑟芮法安怀疑船上的狗头人……啊不，船上的刘老板，会吓得跳船。 幽灵船样子虽小，却是有暴打刘老板狗头实力的。 于是红发天使对勒壹说：“如果你能遇见他，记得提醒这位狗头人找个头盔戴上。” 没听懂的勒壹茫然。 卷发青年只惊奇，原来这个宇宙还存在这样的智慧生命啊，又或者这是伽堂月人的模样？ 刘老板在的那片地区太黑暗，短暂的照明里他根本没看到幽灵船。 现在惊奇的情绪已经过去，勒壹开始打量周围。 这里像是一个监控室。 大大小小的屏幕上上下下漂浮在虚空中，形成一个圈环绕中心的勒壹，大多数屏幕闪烁赤红的“error”，和许多勒壹看不明白的字符，而少许不同的屏幕，则显示着没有相似之处的画面。 比如狗头人所在的那篇黑暗水域。 比如茧女、红皇帝，和阿嘎丽丽出现在的废墟城市。 比如花旗国那个安德烈·皮特曼，和一个白人一个黑人，出现在了数不清书籍堆积的迷宫里。 比如熟悉的七队四人，同样掉进海里，但这片海洋阳光灿烂海水清澈蔚蓝，远处还能看到岛屿。 变身茧女曾遇见过的晴空塔秃头负责人，虽然勒壹没记住他的名字，却记住了后面关于他的一些新闻。 这家伙给梦魇折腾后也成了觉醒者，植发成功后在红圆国人气颇高。 勒壹再看剩下几个屏幕，果不其然，都是如今国际上十分出名的几个觉醒者。 除了茧女、红皇帝，和阿嘎丽丽，啊还要加上不知从哪里来的狗头人，这些屏幕可以说是将蓝星各国常出现在人前的觉醒者一网打尽。 或者说，勒壹这次一变身铁人，魔鬼就将蓝星各国常出现在人前的觉醒者一网打尽。 现在探究祂怎么做到的已经无用，最重要的是—— “争夺可以许愿的金酒杯这种说法未免太盗版了，”勒壹忍不住喃喃，“魔鬼这家伙上次搞清各国觉醒者名单就算了，还顺便看了几集《fz》吗？” 工作之余的闲暇时间看点娱乐作品没有任何问题。 但放在魔鬼身上违和感很重啊！ 当然，可能祂并没有借鉴某部红圆国游戏改编动画。魔鬼确实拥有一定许愿的能力，祂只是在执行祂的任务，借这些来自不同国家的觉醒者，在蓝星上挑起争端和战火。 毕竟，死在这铁人的深层意识中，就是真正死了。 勒壹又低下头，看自己的手。 一双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 这两天没做什么工作，总会沾染上颜料材料的手便清洗干净了。 是的，这是勒壹的手，不是铁人银光闪闪会发射雷光黑球的手。 “难道也是魔鬼制造的意外吗？” 在这铁人的深层意识里，勒壹并未变成铁人，他是他自己。 而且，他发现自己无法离开这片漂浮无数屏幕的虚空。 没法去和小芯老爷子汇合，也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进来。 这算是安全，还是不安全呢？ *** 同一时刻，蓝星各国觉得这个情况很不安全。 勒壹能看到的那些正常现实的屏幕，竟然像投影一样，漂浮在蓝星的天空中。 各国前几天在铁人那里绷紧的神经，到现在也没有放松下来，异状出现后很快发现，更有非洲某个交战区向上发射了烟雾弹，但烟雾炸开后，这些屏幕并没有消失，覆盖在了烟雾的表面。 不知何处，像是什么舞台主持人的男性未知者，做出的“欢迎参加酒神战争”发言，更是响彻全球。 就如当初的蛾母那般，兴致高昂的男声回响在每个人的心灵中，接近意念的交流，杜绝了语言不通的可能。 也杜绝了蓝星人不理解发生什么事的可能。 好活！一大群不分国籍的乐子人昂首在地面上围观。 更多有理智的人，看清屏幕里出现的是谁和谁和谁后，脸一下子就黑了。 “酒神战争……” “在这场战争里输了的人会死吗？” “会死的话，这个什么酒神战争结束，现实中是不是……” 是不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要开打了？ 这些有理智的人议论纷纷，更聪明的人已经在去抢购的路上。 什么输的人死掉的话现实中会不会第三次世界大战啊傻瓜，就算现在出现在天空中的那些人全部活着回来，第三次世界大战也会开打。 因为这个酒神战争争夺的那个金酒杯可以用来许愿，各个国家，各个势力，怎么能容忍它落在别人手里。 而若酒神战争的获胜者在回来前就许了愿，不管他或她许了什么愿望，不管他或她会不会公布自己许下的愿望，许愿后的世界出现任何变故，甚至谁不小心摔了一跤，都会是他或她的责任。 没有谁能承担一个世界的重量，最终的结果依然是战争。 唯一能拯救这个挤了一百多个国家星球的办法，就是这个所谓金酒杯的许愿机是虚假的，根本不能实现愿望。 但聪明人不会赌这点，果然还是做好会有战争的准备比较好。 至于五常官方，有渠道的人，都已经了解过当初伽堂月发生的事。 此刻的蓝星上，他们最明白，这个许愿恐怕是真实的。 听过那个故事的很多人并不打算许愿，但显然不是所有人愿意放弃许愿的机会。 战备的命令已经传出，仿佛有无形的手在往这颗星球上堆积薪柴，只等起火。 至于普通人们，他们只能等待，等待一个结果。 并用各种语言发出他们的疑惑。 “奇怪！”人们问，“那里为什么有一只哈士奇狗头人？！！” 作者有话要说： 刘老板：我不是狗头人啊——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83节 第79章 槲寄生（13） 刘老板还不知道这一刻有多少人在盯着自己。 他有听到未知男声说“酒神战争”, 但脑子一片浆糊的他难以理解现在是怎么回事。 人的头怎么会活生生变成狗头呢？ 他是不是还在做梦？ 但这个毛绒绒的手感未免太真实了，真好摸啊……等等这还是他自己的狗头！ 刘老板捧着一张狗脸，悲从中来, 哈士奇的两条粗眉毛都耸拉下来。 这个时候他脑子从浆糊恢复正常, 想起了之前听到的那个男声。 “金酒杯汪？许愿汪？我为什么要汪？” 刘老板一脸惊恐地捂住了嘴。 年轻的犬耳女孩子说话一句一个汪是萌点, 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说话汪汪汪算个什么事啊！ 刘老板感觉自己没脸见人了, 幸好这里没有人。 他不敢再自言自语了，粗壮的眉毛拧起，陷入思考。 金酒杯，许愿, 如果拿到那个东西, 他能变回去吗？ 刘老板必须承认他心动了, 但coc与dnd1圈子里充斥二次元，刘老板在一些朋友的推荐下看过某几部红圆国的游戏改编动画, 那几部动画的主题同样是争夺许愿机，而动画里的人打到最后会发现，这个许愿机已经坏掉，不能用祂实现愿望。 会环绕一个许愿机的，是阴谋和死亡。 刘老板觉得他既不会搞阴谋也不想死汪呜。 而且他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那个金酒杯又在哪里。 甚至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去哪？ 小小的幽灵船破开水浪前进，和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刘老板相比，它似乎更明白此刻的现状，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刘老板不过是它身上的挂件，想再多也没有任何用处。 前方, 雾气正在消散。 穿破雾气的光亮, 也不再是闪电, 而是稀薄, 然后逐渐变得浓烈的阳光。 上一秒还泛着咸湿腥气的海风下一秒就干燥起来，萦绕不散的阴冷也跟着消失。幽灵船的船头轻轻撞在沙滩上，而站在甲板上的刘老板张大狗嘴，凝固的目光望着面前一望无际的金色沙漠。 艹，他刚才分明还在去拍《克苏鲁复苏记》也不过分的黑暗大海上。 刘老板猛地回头，他身后同样是沙漠，沙丘起伏如连绵山脉，他就站在山脉的斜坡上，往下是一片凹陷的谷地。 刘老板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谷地最凹陷处隐隐可见一片深色的湿痕，但在猛烈到泛起阳炎的日光照耀下，这片湿痕在迅速缩小，片刻就只剩下蒸腾的水汽扭曲了空气。 难道刚才一片大海的水都从这里漏出去了吗？ 开什么玩笑，这一点也不科—— 刘老板内心的哀嚎喊到一半，突然卡住。 他又摸了一把自己的狗头，意识到在这里，科学算什么啊。 那么，如果一片大海的水刚才都从这谷地的凹陷处漏出去了，黑夜又是怎么变成白天的？ 太奇怪了，他不会已经不在蓝星上了吧。 茧女和昆廷大帝那样的异世界人都有了，一万多光年外的水母人现在经常在蓝星天上飘，穿越好像也不是什么很值得惊讶的事。 什么酒神金酒杯战争也不像是蓝星上搞得起来的，说他此刻在异世界完全说得通啊！ 难道接下来可以开始异世界龙傲天之旅了？当完龙傲天再穿越回蓝星就更好了！ 刘老板一脸猥琐地嘿嘿嘿，完全忘记了自己脖子上这个狗头，直到脚下幽灵船猛地一晃，将他从甲板上晃下去，摔在滚烫的沙坡上。 “嗷汪！” 屁股着地，双手一撑，短t短裤的刘老板给烫得惨叫，像是通红铁板上的哈士奇一样跳起来。 而在他跳起来的时候，幽灵船已经继续往前走。 爬起来的刘老板又一次张大狗嘴。 就见幽灵船船底，成百肉芽般的短小触手蠕动，如同海参但速度比海参更快地爬上沙坡，在震惊以至于呆立原地的刘老板身侧，留下长长一条无数凹点组成的脚印。 刘老板只能眼睁睁看它越过沙丘的脊。 ……什么，这东西竟然不是他的金手指吗？竟然抛下他一只船走了？ “等等嗷！” 他连忙追上去，爬坡的时候本来担心很费力气，但除了沙子有些脚滑外，他甚至没多喘一口气，就登上的沙丘的脊。 前方视野顿时开阔。 刘老板狗眼瞪圆，忍不住道：“那是什么……” 前方并不像刘老板以为的那样，依然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之类，也没有变化地形，出现湖泊河流，雪山或森林。 但它裂开了，从天空到大地，像是刀切的奶油蛋糕一样，留下一道宽大平滑的伤疤。这片沙漠就是切下来的蛋糕，无法称为整体，向切面望去，是黑暗，与浮现在黑暗中，破碎的字符。 数不清的破碎字符像是鱼一样在黑暗中流动，时不时沉入黑暗，时不时浮出黑暗。刘老板比以前更高的动态视力精确捕捉到了字符的内容，分明是不认识的语言，他却能认知到文字的意思。 错误。 error。 看着就很不祥，叫人不想靠近，仿佛一个正在升级的windows系统陷入蓝屏那样引起焦躁。 刘老板嘶了一声。 “幽灵船汪，咱们打个商量……等等真要往那边走？看着好可怕啊汪！” 一米多长的幽灵船直接沿着这边的沙坡往下滑，笔直向那片“错误”的黑暗跑去。刘老板可不敢在这种异世界一个人行走，或者一只狗行走，哪怕幽灵船根本不是人也不是狗，他也忙不住跟上去。 如此拔足狂奔的时候，刘老板真切感觉到，他的体力比之前的自己好了不知多少倍。 刘老板又不是忙到没时间的精英人才，他是让精英人才忙到没时间的二代，二代当然会去健身房赶时髦。 再说这两个月，去健身房锻炼也算一种自保行为了，格斗课程尤其火爆，去试过新鲜的刘老板别的没学到，对自己的体力倒是有了个准确估量。 他之前绝不可能下坡上坡下坡上坡这么跑个几公里还只是微微喘气——等等，幽灵船怎么将它的触手缠上他的腰？ 刚想约估一下自己力气的刘老板，上坡的脚步慢下来，但不等他停下，幽灵船又甩出两条触手，啪啪抽响空气。 刘老板本能地跑起来，拖着幽灵船翻过又一道沙丘的脊。 一越过脊，触手又将刘老板放在甲板上，一狗头人一船直接滑下去。 刘老板：“汪……” 艹，这船好会。 它为什么这么会？知道狗能拉沙橇跑可能是因为它的场景里有雪橇和雪橇犬——思索的刘老板完全没想起自己潜意识将自己分进了狗里——但它为什么还知道可以滑沙？ 满脸懵逼的互帮互助，花了比想象更少的时间，他们站在深渊般黑暗前。 刘老板甚至无需双手撑在膝盖上休息一会儿擦擦汗，唯一问题是呼吸的时候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甩出嘴的长舌头，有点痛。 他终于冒出了一点新的想法。 这个狗头，不会是他觉醒的超能力吧。 ……不不不，怎么可能有狗头这样的超能力！ 刘老板在心里用力反驳，甚至没注意到，幽灵船只稍稍一停顿，就奔向了黑暗中。 它的两条触手还缠在刘老板腰间。 猛地腰间一扯，刘老板来不及反抗，就跟着摔进了黑暗中。 “汪呜——”之中，唯有飘过的“error”尤其鲜明， 而穿过黑暗后，刘老板踉跄几下，姑且没有摔倒。 他一边抓在幽灵船缠在他腰间的触手，一边抬起头。 周围场景已经变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的刘老板，又一次瞪圆了狗眼。 *** “怎么样？” “过去后是一片沙漠，我不敢深入探索，就直接回来了。” “啊？队长，为什么会是沙漠？” “这种事问队长，队长也不知道吧？” 另一边，海岛上，七队四人在一起商议。 进来已经一个小时了，直接从空中坠入海水的四人，听着金酒杯就想到魔鬼，完全没有参加这什么鬼战争的欲望，只想保证自己的安全。 目前他们第一个方向倒是很好决定，去远方隐约可见的那个海岛。 井星凯直接将明澄漫转移过去，一身铁骨跑得又快不容易受伤的她是最好的先锋，可以先在海岛上探索，如果岛上有危险，她至少可以支撑起一个安全的地方。 剩下的三人，只慢慢游过去。 井星凯的能力实在厉害，但他不能转移自己，导致他本身成为了最大的弱点。 明澄漫打出表示安全的信号弹，他们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在信号弹发射的沙滩上岸，往岛内走，抵达一座建在海岛上的城市。 城市环绕着完整没有损坏的巨大珊瑚围墙，从城门进入城市，可以看到或完整或倒塌的建筑外墙都涂抹有金色涂料，在阳光下灿烂刺痛人眼。 这审美七队难以评价，只觉得住在这里的人一定很废眼睛吧。 唯一戴着太阳镜的井星凯可以免受这个折磨，也是他用眼镜透视，发现了城市另一边的海洋，是一片贴图bug般的黑暗。 没能在城市里找到什么的七队，尝试探入黑暗。 然后，依然是先锋的明澄漫，进入黑暗，又从黑暗返回。 数不清的鲜红“error”浮动黑暗中，短发的前女警皱着眉穿过这些“错误”，讲述她在另一边的所见。 “沙漠？听起来就像是无人区，明姐你也说没看到人……” 井星凯沉吟片刻，道：“那不是没做好准备就能探索的地方，我们休息一下，再次搜索一遍这座城市，至少找到一点沙漠中能用的东西，比如最重要的淡水。”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84节 明澄漫点点头， 旁边，刚才第一圈搜索，确实没找到淡水的伊喆茹和广冬皱着眉。 骄阳高照，他们一直在出汗，更别说体表还有海水凝结的盐粒。 这种情况别说去沙漠了，就算继续待在太阳下，都有可能脱水中暑，艰苦训练并不抹除生理反应。 “先找一个建筑物进入，别继续戴在太阳下了，”伊喆茹用手给自己扇风，这段时间黑了八个度的她感慨，“哎，小冬的冰盾为什么不是真的冰？” 这样冰融化了还能喝。 “不是真的冰盾还真是对不起啊。”广冬摊手，话音刚落，他目光一凝。 透明的盾牌出现在伊喆茹身后。 呼啦一声，挡住了一个没有面目的火人，跳过来猛地一踢。 作者有话要说： 围观群众：没错，哈士奇是拉橇犬没错 —————— 克苏鲁的呼唤，和龙与地下城 第80章 槲寄生（14） 伊喆茹的短发在高温扫过时卷曲了。 好在一段时间的训练出任务后, 四个人已经极有默契，看到队友表情变化时，从外交人员转职军人的伊喆茹就地一滚, 迷彩裤沾满潮湿的沙粒, 同时用米旗国语暴喝：“后退！” 音波扩散, 人一般大小的火人动作完全没有停顿, 一踢不成，又朝飞扑过来举起拳头的明澄漫投掷出一个脸盆大的火球。 明澄漫与火球相撞，呼啦声里，前女警毫发无伤地穿过炸开的火焰, 只有火舌舔舐的衣物上多出几处烧焦的痕迹。 “不动明城”！ 拥有钢筋铁骨铜皮的明澄漫, 确实是七队里最强大的攻坚手。她的代号是她自己想不出来后, 上级给她起的，脱胎于“不动明王”, 希望她能扫除障碍，不为动摇。 她一拳轰向火人胸口。 劲风比火舌更利，这一拳直接穿透了火人。 咔嚓一声，伴随什么碎掉的声音，火人轰然消散，留下一具肋骨与脊椎破碎的通红骷髅，在明澄漫抽出拳头的时候，整个散落在地。 姑且算轻松解决的明澄漫没有盯着这些通红如宝石的骨片看，抬头戒备周围，口上问道：“这是什么？打起来不像花旗国的安德烈。” 广冬和她一样警戒周围, 井星凯则扶了下眼镜, 这三人围成三角形警戒, 唯有伊喆茹蹲下, 戴手套的手拈起一枚骨片打量，回道：“真不是安德烈？总之不能算活物吧，如果是活物，它一定听不到声音。” 如果听得到，刚才一波攻防里，伊喆茹的能力不至于对火人完全没用。 “为什么不考虑语言不通？” 广冬问，相比队里另外三人，伊喆茹的能力确实限制最多，听不懂她话的人，她说再多也只能茫然挠头。 “但刚才黑暗里飘过的词汇是五星国文和米旗国文吧？”伊喆茹下意识道，接着反应过来不对。 飘过黑暗的是破碎字符，“错误”和“error”是他们看到字符后，不知为何自然而然产生的理解，然后破碎字符就变成了“错误”和“error”。 可那些字符的本质，掌握多门语言的伊喆茹可以确定她没见过。她不应该因为出现了五星国文和米旗国文，就贸然推断本地通用语言。 但不知怎么回事，刚才她思路就那么顺畅地略过了这个问题。 “对不起我搞错了。”伊喆茹立刻道歉。 “小伊起来。”井星凯的嗓音有些绷紧。 半跪在地上的伊喆茹抬起头，除了正对图层错误黑暗这边的明澄漫，对着另外两个方向的井星凯和广冬都微微眯了一下眼。 仿佛这样的动作可以帮助他们数清楚，从城墙那边出现了多少个火焰骷髅兵。 总之，是隔着老远就热浪扑身的一大群，正向这边跑来。 “刚才探索城里并没有看到这些吧？”广冬边说，边忍不住多召唤出来了两面透明盾牌，靠此增加安全感。 “我们也没探索完全部的地方。”井星凯道。 游上岸就花了半个多小时，来到这边贴图错误的海洋旁又花了半个多小时，城市里他们只沿着主道粗略一看，那种街边商店和楼房都仔细搜索的探索确实没有。 “怎么办？”伊喆茹握紧了军刀。 突然来到这里前他们正在训练场，手边有槍支，但槍支里全是训练用的空包弹，没有实际攻击力。 军刀是唯一武器，但他们也就训练了一个月，伊喆茹目前只算入门。 这种场合她不得不多依靠队友些，但看着正在本来的成千火焰骷髅兵，看起来实在不是四人小队能对付的啊。 “进沙漠？”明澄漫提议。 “沙漠万一也有……”广冬不放心地又搞鼓出一面盾牌。 “那我们在两边横跳？”伊喆茹头顶冒出一个灯泡，眼前一亮道。 “然后被两边围殴吗！”井星凯有点崩溃。 下一秒，这个年轻的队长深吸一口气，喝道：“明姐！” 他喊出这个名字时，队员都明白他做出了什么决定。 广冬评估之前那次接下火焰骷髅兵时的感觉，立刻回答：“我应该可以支撑十分钟” 明澄漫则没有回答，她只在行动上做出了回应，不在盯着浮动字符的图层黑暗海面，转身向着岛内的方向扑出。 伊喆茹也转身，代替了明澄漫，去盯海面，免得这边也冒出什么奇怪东西来。 扑出的明澄漫身影转瞬消失。 下一刻她出现在珊瑚城墙后的一座建筑顶部。 广冬认为可以在火焰骷髅兵海中支撑十分钟，加上队长的转移能力，这个时间应该不需要留下错估的余地。明澄漫思考着，井星凯喊出她的名字是要她这个王牌去探查这些火焰骷髅兵来自哪里，如果是花旗国安德烈搞出来的，至少要揍那家伙一顿，那么—— 在建筑天台上的明澄漫，踩着天台边沿，向下望，就见他们刚才路过的大道上，此刻也是密密麻麻的火焰骷髅兵。 这些火焰骷髅兵，是从那个方向走出来的。 明澄漫后退数步，然后助跑，起跳。 敞开的迷彩冲锋衣在空中猎猎作响，她直接跳过十多米的距离，越过街道来到另一边建筑物天台上。 *** 另一座城市里。 茧女、红皇帝和阿嘎丽丽这队，没有遇到任何人，也没有遇到任何袭击。 他们也在一座废墟城市里，但这座废墟城市并非地上的城市或海上的城市，而是树上的城市。 勾连在树与树之间的藤蔓走道上开着嫩黄小花，在光斑照耀的风中轻轻颤动，但树上的木屋已经腐朽坍塌，广袤森林多雨潮湿的气候叫朽木上长出了各色蘑菇。 蛾母庇护的诸多蚕桑人也是逐林而居的人，树屋并不少见，但茧女真没见过这样一个城市住在林子里的，不由张大嘴巴，哇了一声。 “这里，”红皇帝拧眉，之前几天抚平的眉心刻痕又皱起，他道，“朕年少时在教廷阅览诸多书籍，有一本书描写过一与此地相似的城市。” 没读过什么书，全靠血脉传承的茧女眼神闪亮看过来。 “是一册游记，但并非作者在晨岚的游记，而是他意外去往别的大陆，返回后写下的游记。” “别的大陆……”茧女歪了歪头，“荒境好像没有这种地方，是伽堂月？” 红皇帝点点头。 “伽堂月已经消失的种族，精灵们遗留在森林中的王都。”他道，“精灵这个种族骨骼中空，可以像鸟一样行走在树枝上，所以也和鸟一样住在树上。但这也是据说，精灵是伽堂月独有的种族，消失的时间很早，除了八芒星和天使，不会有谁还见过。” “铁人的深层意识里为什么会是这座遗留王都呢？”茧女问。 过去与梦和什么深层意识无关的红皇帝：“……” 目前还是血脉施法全靠本能的茧女也：“……” 他们齐齐转头，看向专业人士，阿嘎丽丽。 阿嘎丽丽触手摇摆。 其实刚变成梦界生物也没多久的粉红水母斟酌道： “说明，对铁人来说，这里是很重要的地方？” 此言一出，虚空之中盯着屏幕的勒壹，还有蓝星上围观的人们，心里齐齐冒出一个相似的念头。 ——铁人（这个叫铁人的家伙），你重要的地方未免也太多了！ 第81章 槲寄生（15） 蓝星, 五星国，幺洞拐基地。 即便狗拉橇（船）画面实在吸引人的眼球，但后方的分析人员目光还是更重要的地方。 七队这边是必须要盯的, 第二个必须要盯的, 就是异界人和索纳尔人组成的那队。 他们从并不知道直播的阿嘎丽丽口中, 听到了那句分析。 基地负责人, 叶大校皱起了眉。 “铁人……”他呢喃，“是几天前出现在花旗国那边的威震天吗？” “直接形容为威震天是不是不太对，”他的副官嘴角抽搐吐槽，“机体看上去就不是一个风格。” 这是重点？叶大校瞪他。 “预警者”在铁人出现后, 才给各国发消息通知铁人出现, 说明这是友军, 防止误伤。不然以花旗国一些军人的头铁程度，指不定一分钟内就以侵犯领空为理由, 一发导弹打上去了。 毕竟按照蓝星的国际规则，这确实是侵犯领空，花旗国可以展开合理反击。 不过当时“预警者”并没有告知各方，突然出现在新约克城的那个人形机体的名字，所以叶大校知道此刻，才知道铁人这个名字。 “真是朴素。”叶大校自己也偏离了重点。 “小朋友的名字也很朴素。”副官做对比。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85节 “茧女说是名字，其实算外号吧，”是指曾经茧女没有破茧，仍在茧中，那些专家写的分析叶大校都看过, 讲起来可以头头是道, “但铁人就有点简单粗暴了。” “或许也是外号。”副官道。 副官身后, 一个分析人员听到这句, 摇摇头。 外号通常是更能体现一个事物本质的东西，看起来就是个人形金属集体的铁人，再取外号铁人，形象是很形象，但过于一目了然，作用重复。 而只作为寄托期盼的名字，铁人两字倒是能品味出一些什么。 希望它如钢铁坚毅，不惧风霜。 希望这并非是人的机体依然像人。 叶大校显然也能品味出这些，但这并不能让他眉毛舒展多少。 铁人制造出的，强大到仪器无法测量的能量波，时隔数日仍叫他记忆犹新。和茧女以及昆廷大帝比，无法交流的它危险性也要更高。 当时的视频情报，和失控的说法一起广为流传，就连普通人也觉得铁人的行为颇为怪异，虽然魔术表演很好看就是了。 “天空中这些屏幕放出的，是铁人的深层意识。小朋友和大帝显然是要做什么，专门进入这深层意识，还带上了索纳尔人。但他们似乎并不知道会有直播，进来时听到争夺金酒杯，也很惊讶……” 叶大校抬头看着屏幕，分析。 “许愿显然和魔鬼有牵扯，”副官道，“伊勒瑟芮正大光明出现在目光下的人，似乎都和蠕虫化身存在对应关系，或许铁人就对应魔鬼。” “用钢铁打造的人来对抗引动欲.望的魔鬼吗？”叶大校眯起眼，“主意听起来不错，但小朋友和大帝专门跑来铁人的深层意识，这个深层意识里还有魔鬼举办的许愿机争夺战，这个主意似乎失败了。” 指挥大厅里一阵议论纷纷。 这些蠕虫化身，带来的压力一个更甚一个，轻而易举用伽堂月人毁灭了伽堂月的魔鬼尤甚。 针对魔鬼，各基地的作战会议开了一个又一个，但这些天过去，没有谁能拿出一个好的应对方法。 而铁人，它似乎是个程序控制的机器人，虽然不知道伽堂月怎么搞鼓出的，但如何想，魔鬼都不可能找到突破口了吧。 可惜，现在魔鬼证明了祂的无孔不入。 基地的气氛一下子有些低沉，直到刀疤教官进来。 刚才他去安置了突然倒在训练场的七队四人，进入天空那个屏幕里的似乎是四人的意识，他们的身体依然在现实，只是在沉睡。 将人送到医务室的刀疤教官靠着门，盯着指挥大厅转播的屏幕。 火焰骷髅兵就在这个时候冒出来。 指挥大厅里的工作人员，各自排解自己的低沉情绪，好保持冷静进入工作状态。 接二连三的汇报声响起。 “七队遭遇大量火焰骷髅兵。” “花旗国安德烈一队仍在探索书籍迷宫，并未遭遇袭击。” “从沙漠转移到一处看起来像古迹景点地方的狗头人也撞上了火焰骷髅兵。” “红圆国梶贺那一队也……” 各方情况报上后，遭遇火焰骷髅兵袭击的队伍，在遭遇袭击前做了什么，一下子明显起来。 情报分析人员们低声交谈： “通过图层错误区域，转移到其他地图的行为，会引来火焰骷髅兵吗？” “为什么？这些火焰骷髅兵，难道是像游戏里怪物那样，凭空产生的？” “这是深层意识里，与梦境无异的地方，不能以现实逻辑来论，会刷怪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但至少，要有个原因？” “为什么接触图层错误区域，就会引来火焰骷髅兵？” 触发火焰骷髅兵的机制实在太明显，即便是普通人也能分析出。 但直播里遭遇火焰骷髅兵的几个队伍显然不明白，其中红圆国那一队，惊慌中选择用图层错误区退回旧地图躲避，结果被新旧两个地图上的火焰骷髅兵合围群殴。而狗头人那一队，比狗头人更引人注意的奇怪船模一边驾驭狗头人奔驰，一边在火焰骷髅兵里大杀特杀。 唯有五星国这一队，派出了人去探寻火焰骷髅兵的来源。 这一下，哪怕狗头人与船模队再吸睛，更多人也将目光分到七队这边。 明澄漫半跑半跳中越过了几个街区，抵达这座海岛城市的中心区域。 即便是一向沉稳的她看到中心区的风景，也不由微微瞪大眼睛。 海岛的中心，竟然是一片湖泊。 不，海岛上的湖泊并不少见，少见的是修建在湖泊上的透明城堡。 明澄漫所见仅仅是城堡一角，但也能看到一城堡内某个广阔房间长满了水生花卉，在玻璃花房般的宫殿内繁茂盛开，是值得观光者张大嘴巴，本能拿出手机拍照的美丽。更别说她从高处望去，一束三十多米的喷泉在城堡上空撑开水幕般的伞面，彩虹光晕与阳光下透明墙壁折射出的璀璨光辉交织，又和湖面的粼粼波光融为一体，仿佛童话中仙女居住的秘境。 她真的本能去摸手机想拍照了，无论如何这个景色都想给她家宝贝看看，是以后晚上给女儿讲故事能用到的素材。 可惜，摸了个空后她才想起，进入基地手机就上交了，就算没上交，摸爬打滚的训练里也不可能带在身上。 感到些许遗憾，看到数不清的火焰骷髅兵不断从湖水走出，沿着湖底走到岸上，明澄漫轻轻啧了一声。 火焰骷髅兵在水里竟然不会熄灭，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真叫人怀疑，湖下到底有什么值得一看。 就是她在水下的战斗力显然比不了陆地上，但现在只能强上。 矫健的前女警从高处跃下，气势汹汹砸进水里。 没用标准跳水姿势，从四十米高处跳进水中，却没给来不及排开的湖水给拍死，反而将湖水砸穿。 周围的火焰骷髅兵直接给水浪打开，明澄漫憋住气瞪大眼睛，望向湖水中。 然后她第二次遗憾没带手机。 这湖底竟然连接着湖面上用玻璃或者用水晶，也有可能是用什么高分子材料搭建的透明城堡，鬼斧神工修建了一座水下的城市。 和索纳尔人的水下城市风格不同，更精巧，有房屋，房屋有门和窗户。 总之是个适合游览的好景点，蓝星上搞不出来。 居住在这湖底的，不会就是这些火焰骷髅兵吧？ 明澄漫才开始怀疑，就看到前方昏暗的水下，有火焰点亮。 一具骷髅凭空召唤出，然后火苗点燃在它洁白的骨骼上，刹那就将整具骷髅烧得通红。 然后这具骷髅就活动起来，落在湖底的水草间，分明没有眼睛，却好像看见了明澄漫一样，直奔她而来。 这湖水水温，比之前他们游过的海水更高，想来就是被这些凭空冒出的火焰骷髅兵给加热了。 而这些火焰骷髅兵之所以凭空冒出来—— 明澄漫看到了，一具具骷髅上方，湖水中，漂浮着一个闪光的金色杯子。 她看到了，蓝星围观的无数人自然也看到了。 蓝星人们：“？” 等等？难道？金酒杯？ 按照套路这东西不应该等所有人都打死后才施施然冒出来吗？ 明澄漫也惊了，无论是七队还是她本人都没有争夺许愿金酒杯的意思，生怕踏入魔鬼的陷阱，结果只是来探查一下火焰骷髅兵的来处，就找到了金酒杯，这实在是太容易了。 难道这是魔鬼的第二重陷阱？ 金杯周围还有字符闪烁，就像那片图层错误的黑暗里，破碎的字符。 只要认真去看，就能勉强理解字符的意思。 这回闪烁的字符不是单调的“错误”，而是三段话。 第一段和第二段仿佛进行了打码，明澄漫想去理解，得到的却是“比刚不爱各方方道……”这样的乱码，唯有中间的第二段比较清楚。 “……留给你的唯一教训——和平来之不易，克制力量的使用，不要轻易和谁起争端……” 一边在心里念出，明澄漫一边抓住扑过来的火焰骷髅兵的头，凭借手指的力量捏碎。 她这么做是因为她游在水下，拳头不好出力。松手看到火焰熄灭，赤红的骨骼碎裂，伴随长串气泡沉入湖底，明澄漫突然反应过来，抬起头扫视周围。 她已被火焰骷髅兵包围。 这种情况，不可能不起争端。 如果说那个金酒杯在实现“不起争端”的愿望，它召唤出的这些火焰骷髅兵，作用刚好相反，就是争端本身啊。 第82章 槲寄生（16） 还在虚空中的勒壹, 通过七队那边分出来给明澄漫的小屏幕，也看到了金酒杯周围环绕的那句话。 “唔，”感觉不需要担心孤身一人的明澄漫, 陷入思索的卷发青年盘腿漂浮, 手撑在下颚, 歪了歪头, 道，“这句式不像许愿啊。” 如果说这么一段话就算许愿的话，蓝星的大家去拜菩萨的时候，心里都不需要报自己的身份证号码了。 “不是许愿, ”瑟芮法安道, “既然说了‘留给你的唯一教训’这种话, 大概是一段遗言吧。” “……谁的遗言？” “很像月基地那些法师的口吻，或许就是他们给铁人的遗言。”瑟芮法安说。 也是。 铁人是带着期待诞生的, 即便它的制造者在它苏醒前就已经全部牺牲，他们与她也并非不能交流。 法师们可以留下他们的愿望，指引初生铁人的方向。 而考虑到伽堂月毁灭的原因，法师们的遗言是“克制，不起争端”，也理所当然，叫人心酸。 “这种遗言……”勒壹不知为何嗟叹起来。 相处了这段时间，瑟芮法安对他情绪的判断，正确率已经到百分之九十九。 勒壹似乎觉得，即便是月基地的法师们, 他们这遗言说给铁人一样不太适合, 但红发天使却道：“至少有遗言, 有遗言总比没遗言好。” 勒壹想了想, “啊，你说得对，抱歉。” 不算后来复活的小芯和大帝老爷子，天使先生是伊勒瑟芮仅剩的幸存者。他是带着无数遗言来到蓝星继续奋斗的吧，并且还遗憾，那一百多年里的死亡实在太多，他想要背负所有人的遗言，但更多的遗言并没有传达到他这里吧。 这种时候，对遗言又有什么可挑剔的。卷发青年想着想着，泪光就要浮现了。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86节 感觉勒壹思路绝对偏了的瑟芮法安沉默。 算了，他们鸡同鸭讲也不是一次两次。 红发天使心情平静地将话题拉回正题。 “这段话很可能是月基地法师们留给铁人的遗言，但现在只是我们的猜测。这段话确实也不适合用来许愿，”处理过许多凡人祈祷事务的天使之君有权发言，“但有一点可以确认。” “这些火焰骷髅，是金酒杯为这句话召唤出来的，对吧？” 勒壹跟着说。 他摇了摇头，嘀咕：“所以说，‘不要起争端’这种遗言，说了也没用的啊。起争端是两方的事，一方无法单独决定。一门心思躲开争端的话，只会被人欺负到脸上。” 说得很好，但你之前怎么叫那些甲方欺负得翻不了身？ 瑟芮法安没直言这种会让对方下不了台的话，只跟随勒壹的目光，重新看回屏幕上的明澄漫。 前女警显然对金酒杯周围环绕的那段话，和她现在的处境，产生了有端联想。 是不是应该当两只巴掌里拍不响的那一只？犹豫的她的拳头只是迟疑了一下，就给扑上来的十几只火焰骷髅兵给淹没了。 如果脚踩着地面，再上来十几只火焰骷髅兵，明澄漫也能挣脱。但她此刻在水中，潜入水中后憋气许久肺腑已经感到闷痛。 如果束手束脚不去和这些火焰骷髅兵“起争端”，死在这里的会是她自己。 这绝不可以。 因为—— 有个孩子说：“我妈妈是超人。” 明澄漫突然吐出了大股气泡。 太阳的影子晃动在昏暗湖水中，和几十只火焰骷髅兵缠绕成一个球的前女警缓缓下沉，沉入湖底。 突然，一连串的断裂声伴随大片气泡响起在水下，依附的骨骼给蛮力破坏，火焰随之熄灭的十几只骷髅兵跟着突然掀起的激流倒下一圈，激流扩散，中间站着脸色血红的明澄漫。 借落在湖底后拥有的着力点，她干脆利落摆脱了纠缠。 不等更远一圈的火焰骷髅兵包围上来，明澄漫蹲下，双腿用力，猛地跳起。 她整个人像火箭一样冲向水面。 但在冲出水面前，她已然因为缺氧，眼前泛起眩光。 水的阻力在妨碍她的速度，后面的火焰骷髅兵在向她伸出手。 明澄漫视野里的眩光，就在这个时候，染上了一抹明蓝色。 没有呼啦的水声，只有扶住她手臂后辈的手，和大音量的呼喊。 “明姐！呼吸！” 没有呛水，明澄漫猛地胀起自己的肺部，生命赖以存活的氧气快速通过她的气管，填满她的肺泡。 下一刻她吐了，刚才在水下伴着泥沙喝进去好几口，呼吸一畅通，她就忍不住呸呸呸。 呸了几口，明澄漫抬起头，沙哑喊道：“队长。” 刚才视野里那抹明蓝色显然是井星凯的转移能力。这个比她年轻好几岁的队长心有余悸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道：“明姐，你吓死我了。” “我也要被吓死了！”扶住明澄漫的伊喆茹跟着大声道，广冬在她身后连连点头。 明澄漫对这些年轻人安抚地笑了笑，没有多说，立刻汇报起她刚才所见的情况。 等她讲完，井星凯陷入思索，伊喆茹也小声说起他们那边的情况。 这里是靠近岛心湖泊城堡的某栋建筑高层，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远处透明城堡的一角，以及那道绚丽的彩虹。 七队的另外三人，显然是在明澄漫迟到，没能在十分钟内赶回的情况下，突入岛内，寻找到她的。 手表对于士兵来说，是很重要的物品，没有手机但有手表的明澄漫一路不是没有估计时间，但水下那一段，还是浪费了她太多功夫。 幸好队友靠谱。 她又对伊喆茹和广冬笑了笑，井星凯的思考在这个时候刚好结束了。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他道，“我们不许愿，但湖里那个金酒杯最好拿到手。” *** 铁人深层意识中的至高森林，精灵之都。 茧女一队也遇到了那仿佛贴图错误导致的黑暗。 银发小女孩站在最靠近黑暗的地方，向黑暗内凝视的宝石般红眸，似乎泛起了钻石火彩。 片刻，她作为龙级魔兽眷属和承认的血裔，所拥有的特殊感知力告诉了她答案。 “不要接触。”茧女缓缓道。 飘在一老一小头顶的阿嘎丽丽，立刻鼓动内腔，后退两三米。 茧女红眸里的彩光褪去，她皱着眉，试图将自己感知到的东西，组织成语言。 “这片黑暗，是伤口……” “伤口？”阿嘎丽丽好奇。 “唔，嗯，是，是这样。如果说铁人将精灵之都铭记内心，以至于它深层意识里都留下了精灵之都的投影，那这个投影是不该有这片黑暗。”茧女也后退了一些，她视线扫过那些浮起的“错误”和“error”，小大人一样叹息道，“这片黑暗是伤口，有谁在破坏这片投影，破坏铁人的铭记，因此造成了投影的断裂。” 阿嘎丽丽听懂了。 这所谓伤口，其实是指破坏行为留下的痕迹。 于是她又冒出了一个新问题，“为什么要破坏掉？这里很美啊。” 茧女摇摇头，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是她能靠感知去辨认的。 她只道：“接触这个伤口，会连锁触动维持精灵之都投影的力量，和破坏精灵之都投影的力量。那之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们还没有搜索过这片投影，先搜索一遍，没有结果后再来触碰比较好。” 原来如此！ 深层意识内外围观的勒壹和蓝星人们明白了，火焰骷髅兵就是这么冒出来的？ 红皇帝点点头，一老一少一水母转身，步入这座树上都城的更深处。 “我们是来清理掉融入铁人先生系统内魔鬼的，对吧？”粉红水母跟着他们，左右游动，“小殿下你说这片投影有维持的力量和破坏的力量在僵持，这两种力量，哪边是铁人先生，哪边是魔鬼？” “铁人好像不是男性？”所以不应该称为先生？茧女思路走歪想。 红皇帝走在后面，低沉苍老的声音随意道：“维持投影的是铁人。” “这可不一定哦，陛下。”阿嘎丽丽转了个圈，觉得这段日子去围观了许多乱七八糟梦境的自己很有发言权。 梦境和深层意识里，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一边讨论，他们一边进入了一片花园。 说是花园，实际上看不出什么修剪雕琢痕迹，唯一证明智慧生命意志遗留的，是这一片花园里，太多不同样不同种的花朵，或盛开，或凋零，组成万紫千红的昳丽花海。 但大自然的花海，通常只由一种花组成，形成群体的它们，会排挤其他植物的生存空间。 “哇——” 阿嘎丽丽大声赞叹着。 茧女和红皇帝的目光，则凝固在花海中，那只漂浮的金色杯子上。 茧女：“金酒杯？” 红皇帝：“呵，魔鬼。” 这个金酒杯周围环绕着三段话。 后两段乱码难以辨认，只有第一段是清晰的。 茧女和红皇帝都谨慎没有将言语直接念出，但字句依然印在他们心中。 “不要注目伽堂月剩下的一切，将我们抛在脑后吧……” 是遗言。 接到过太多遗言的茧女和红皇帝，和瑟芮法安一样本能认出。 “伽堂月那些法师留下的？”红皇帝评价，“他们制造铁人的技术值得称赞，但在教育学方面就那样吧。” “他们说不要注目，”茧女觉得不太好受，“也就是不希望铁人记住伽堂月吧。如果这段遗言是真的，铁人不会注目伽堂月大地，它应该也不会去铭记这座精灵之都？” “哦！”阿嘎丽丽触手拍了一下，“那就是魔鬼将投影插入铁人先生深层意识中的？” 作者有话要说： 算了，他们鸡同鸭讲也不是一次两次。 红发天使心情平静地将话题拉回正题。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勒壹：嗯ovo？ 第83章 槲寄生（17） 老幼水母组纷纷感觉思维有点混乱。 他们三个交换了一个眼神……哦, 阿嘎丽丽没能成功对上，茧女和红皇帝找不到她眼睛在哪里。 总之，人类和蛾子和水母, 都意识到哪里不对。 红皇帝道：“朕不觉得这片伽堂月旧日的投影是魔鬼所设。” 阿嘎丽丽：“但是, 铁人先生是ai一样的存在, 伽堂月的法师们是它的创造者, 法师们留下的话对它来说，就像蓝星人输入给ai的指令吧。” 这说得也没错，算得上一个研究者，在位时主持过类似项目的红皇帝皱起眉。 茧女视线垂落在一朵高度与她相平的雏菊上, 她指尖在嫩黄的花蕊上轻轻一拨, 花粉便散落开。 如此精致, 很难想象这只是一片虚假的投影。 她慢慢道：“铁人并不知道伽堂月原本是什么模样吧。” 红皇帝和阿嘎丽丽转头看她。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87节 白裙小女孩背后靛蓝的蛾翼轻轻拍动，扑棱声柔和且忧伤。 “我记得天蚕乡的山岭, 记得蜿蜒在芦苇荡中的河流，记得一座座庙宇，记得人们的头顶，还有香料燃烧的味道。但天蚕乡之外的一切我无从寻找，当我踏足天蚕乡之外，那些千百年光阴塑造的风景，都已经毁灭了。” 她也抬头和红皇帝以及阿嘎丽丽对视，问他们：“我还有记忆里的天蚕乡，但铁人诞生时，伽堂月已经毁灭了吧？按照帝君的说法, 整个伽堂月有人生存的地方, 都至少三个以上的禁咒犁过地, 精灵之都恐怕不会是例外。” 这片森林气温适宜, 精灵之都的遗迹也有保留完好的城市设施，比如下水道。作为一个旅游景点，这里不可能没有人生活。 所以铁人即便违背了伽堂月法师们的指令，诞生后将目光投向那片疮痍大地，它能看到的也只剩下废墟，它无从知晓，精灵之都遗迹过往的模样。 “其实知道这里是伽堂月精灵之都遗迹时，我就感到奇怪了。”因为有自身经历做对比，茧女说，“当时我以为，是伽堂月的法师们，给铁人留下了伽堂月文明的资料。但这段遗言如果是真的，那些法师可能不会留下资料了，还记得伽堂月过往模样的，只有毁灭它的魔鬼。” 一只温暖的大手摸了摸茧女的头。 红皇帝道：“风景，并非不能重现。” 茧女抬头，抿唇朝老人笑了笑。 红皇帝又道：“朕一向认为，过往才是存在之锚。但那些法师们希望新生的铁人全无负担，姑且也算一种‘是为你好’的心意。” 辛辣点评后，他勉强后退一步，“不过这片投影确实有疑点，魔鬼的力量大概参与其中。” 阿嘎丽丽上下摆动，“就算遵照指令不去看伽堂月毁灭后的模样，魔鬼也可以强行怼到铁人先生面前嘛。” 茧女：“然后铁人就因为违反创造者的指令，出现了……蓝星那个词怎么说？bug？” 出现bug，系统紊乱，魔鬼就能趁虚而入。 即便是被复现的如今，它和祂的力量依然纠缠在这旧日投影上，一边想破坏，一边想维持，很合理啊。 老人和蛾子和水母终于统一了意见。 阿嘎丽丽高兴地发起下一个议题。 “那么，为了救回铁人先生，我们应该帮它毁掉这片投影？” *** 铁人的深层意识中，不只有精灵之都遗迹一片旧日投影。 茧女红皇帝那边尚不知道这点，但看到精灵之都遗迹后，他们心里是有些许预感的。 另一边，伽堂月书之城旧日投影中。 花旗国的队伍，和白熊联邦的队伍，相遇了。 他们瞬间成为全球目光的焦点。 可以说，这两支队伍如果打起来，如果有一边众目睽睽下战败得很难堪，花旗国和白熊联邦或许不会直接开战，但蓝星某个角落的火药桶却很可能点燃。 花旗国向来这样和她的敌人交锋。 至今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到这里，成千上万书柜书籍组成的迷宫中，花旗国的安德烈·皮特曼和白熊联邦的伊万·科兹洛夫，狭路相逢。 他们身后的队友，都对对面一脸警惕。 即便都来自蓝星，这个阵容也不可能合作，僵持了数分钟，伊万·科兹洛夫先带着白熊联邦的人撤退，似乎打算换条路走。 是队伍里最强大的伊万·科兹洛夫，一边看着花旗国队伍一边倒退行走，表现出明显戒备模样的撤离。 蓝星上很多人不敢相信，竟然是毛子这边表现出了克制。 五星国那边，七队从金酒杯上看到的那段话，现在蓝星上的人也都看到了。如果将设下金酒杯的存在视为本次事件的幕后黑手，那蓝星好像应该站在幕后黑手的对立面，也就是魔鬼对立面的铁人那边。 再从茧女那一队的对话看，铁人执行着“不起争端”的指令。 虽然不知道这个指令具体是如何运行，白熊联邦的人身影消失于花旗国队伍视野里时，蓝星上有数亿人，和花旗国的这只队伍一起松了口气。 “刚才真的以为要打起来了。” 花旗国队伍里的年轻人说，他看上去堪堪成年，脸上还长着雀斑，身上虽然有训练过的痕迹，却不见血气。 “不要害怕打起来，”队伍里的老兵教育他，“露怯了被看出来，那些白熊联邦人肯定不会放过你。” “但我真的很害怕啊……”完全是因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才参加花旗国英雄小队的年轻快哭出来了。 老兵啧了一声，还想说什么，安德烈·皮特曼就下了命令。 “别说话了，白熊联邦的人还没走远。”这个从退役失业士兵一跃成为花旗国觉醒者排面的中年白人说，“我们也换个方向，别和白熊联邦撞在一起。” 他都这么说了，哪怕老兵觉得雀斑年轻人还需要一点教育，此刻也只能从善如流闭嘴。 花旗国英雄小队的三人原路返回，然后在迷宫道路的交叉路口选了另一个方向。 按照他们对白熊联邦所走路线的估计，走这个方向应该是不会遇到了。 但很可惜，这种估计在一座迷宫里半点用都没有。 二十多分钟后，两支队伍再一次狭路相逢。 这次的气氛比第一次相遇更紧张，教育水平较高，学过白熊联邦语的雀斑年轻人，听到对面有谁急躁地嘀咕，似乎觉得花旗国这边在跟踪他们。 不然之前那么久都没遇上过，第一次撞见后却没过多久又撞见第二次？ 老兵也想说什么，他对白熊联邦人的不信任直接写在了脸上。 蓝星上又有好几亿人提起心脏，但这回安德烈·皮特曼和伊万·科兹洛夫对视一眼，先带着自己两个队友转身了。 白熊联邦退一次，花旗国退一次，这样还挺公平。 蓝星上更多人放下心来，看来花旗国和白熊联邦的两位队长都很清醒，虽然没有合作，但也克制地没有内耗自己人的力量。 于是，这两支队伍第三次相遇的时候，大部分蓝星人没有像之前两次那样，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但这回，两支队伍谁也没退。 在蓝星普通人逐渐升高的血压里，他们对峙了一会儿，最后，白熊联邦的伊万·科兹洛夫，先操着口音极重的米旗国语开口。 “这不对劲。”他说。 “短时间里三次相遇，不可能是偶然。”安德烈·皮特曼赞同。 “你应该知道魔鬼的事吧？”伊万·科兹洛夫问。 “邪恶的蠕虫化身，比起蛾之母和梦魇，祂是我完全不像对上的敌人。”安德烈·皮特曼摸出了一根烟，手指搓出一点火苗点上，“你觉得是祂在搞鬼？” “那个魔鬼很擅长利用人与人之间的冲突，我们打起来对祂是有利的。普通迷宫也不会让我们连续撞上三次，这个迷宫可能在祂控制下。”伊万·科兹洛夫说。 “这样的话，我们即使再分开，依然会遇见第四次。”安德烈·皮特曼叼起烟。 “现在保持和平。” “保持和平。” 他们达成了相同意见。 安德烈·皮特曼回头对自己两个队友说：“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狭长曲折的过道里，白熊联邦的队伍也坐在地上了。有人还抽出了书柜里的大部头看，可惜，上面的文字完全不认识。 隔着十多米，伊万·科兹洛夫继续和安德烈·皮特曼交谈。 “如果我们一直没发生冲突，会发生什么？” “……一直困在这里？” 其实内心并没有那么平静的安德烈·皮特曼说，他抓了下头发。 这句话音刚落，一点金光显现在两个队伍中央。 安德烈手按在老兵肩膀上，一脸牙疼地看着金光中，一个金色酒杯出现。 对面伊万·科兹洛夫看起来没有动作，但脚下已经弥漫开一片冰霜。 魔鬼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不打是吧？ 金酒杯在这里，打不打？ 可惜花旗国和白熊联邦两支队伍的反应，是分别又后退了十米，简直像躲炸弹。 防御系能力的雀斑年轻人这回站在了前面，他看到金酒杯上浮现一圈圈字符，忍不住去辨认。 第一段和第二段模糊不清，雀斑年轻人便念出了第三段。 “……铭记这个忠告，然后离开吧，铁人。永远不要回头。” 念完他顿了顿，茫然问：“铁人？这里有钢铁侠？” 作者有话要说： 钢铁侠的英文直译就是铁人 —————— 啊，我终于调整好 将每天更新的字数，重新稳定在三千以上了 第84章 槲寄生（18） 雀斑年轻人这句话, 一下子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被队长按住肩膀，要求保持镇定的老兵顿时喷笑，忍不住道：“小约翰, 你是不是傻？” 安德烈·皮特曼抬起手扶额, 感觉自己这两个队员真是一对冤家。 对面的白熊联邦人也看过来, 脸上都写着“没想到你们花旗国英雄小队竟然是这样的英雄小队”。 老兵觉得丢脸, 不过安德烈·皮特曼一只手扶住额头了，另一只手还按在他肩上，老兵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我看懂了上面一些文字, ”伊万·科兹洛夫的话, 将众人分散的思维重新拉回金酒杯上, “皮特曼先生，你呢？” “我也看懂了一段, 虽然只是最后一段。”安德烈·皮特曼和他交换情报，“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念出自己看到的。” 一前一后分别念出的话，难保后面念出的那个人重复前一个人念出的话，借此保密自己看到的内容。 眼下的情况确实没有更好的方法，伊万·科兹洛夫点点头，在“三二一”的数数后，和安德烈·皮特曼一起张开口。 他们异口同声……并没有，伊万·科兹洛夫解读出的内容是白熊联邦语，他要先翻译成米旗国语, 才能和花旗国这边交流。 不过, 就算用词有些许不同, 他们说的意思并无区别。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88节 “离开吧……”安德烈·皮特曼说完后又自言自语, 似乎想到了什么。 伊万·科兹洛夫更关注这句话里的另一个关键信息，他瞥一眼那个脸色羞红，但因为是防御系能力，必须站在最前面的雀斑年轻人，说：“铁人说的应该不是钢铁侠。” “是那个吧，”他身后一个金发的女队员嘀咕，“几天前出现在你们花旗国的那个异界高达。” 每一个出现在蓝星上的伊勒瑟芮人，都和蠕虫化身有对应的关系。“预警者”给出魔鬼情报后没两天，那个异界高达就出现了。再加上那个金酒杯很明显和魔鬼有什么关系，白熊联邦的这支小队轻易就能推断出，他们卷入了魔鬼和那个异界高达的战斗。 现在终于知道了，异界高达叫铁人。 “离开……”安德烈·皮特曼还在思考这句。 雀斑年轻人看一眼自家队长，没看出反对交流的意思，小声又快速地发问：“那么，铁人是和钢铁侠一样，里面有操纵者，还是一个奥创那样的东西？” 奥创是某家电影里曾和钢铁侠为敌的ai，雀斑年轻人显然是在问，铁人是人还是机器人。 可惜这个问题，在场的人没有能回答出的。 迷宫狭长的走道陷入静默，唯有两支队伍中间的金酒杯在安静地发光。 这时候，安德烈·皮特曼终于整理好了他刚才的抓住的那点灵感，开始发言。 “晨岚大陆的诺丁人当初面对梦魇，选择的是逃走。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段话，意思是叫那个铁人，也像诺丁人一样逃走求生，对吧？” 此言一出，无论是他自己的两个队员，还是白熊联邦那边，都感到有几分道理。 但伊万·科兹洛夫还是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是要看它所在的具体情景。” 安德烈·皮特曼耸耸肩，摊开手，道：“好，那我们就不分析更深层的意思，只看表面，也不提铁人。这段话的意思，应该是叫人选择离开不要留下吧。” 这个分析确实没有问题。 “你们没有发现吗？”安德烈·皮特曼笑起来，抬头看向上没入黑暗，根本看不到顶的走道两边书柜，说，“我们现在的处境，似乎和这段话完全相反。我们被困在这里，根本没有离开的方法。” *** 书之城迷宫里的花旗国人和白熊联邦人还在分析。 拥有上帝视角的人们已经整合好了三边的消息。 如果这三段话都是真的，那伽堂月的法师们，留给铁人的遗言，刻入铁人主系统内指令，完整应该是这样—— “不要注目伽堂月剩下的一切，将我们抛在脑后吧。 “留给你的唯一教训——和平来之不易，克制力量的使用，不要轻易和谁起争端。 “铭记这个忠告，然后离开吧，铁人。永远不要回头。” 一番慈母之心循循善诱，他们只确实是为了铁人好。 但这三段指令，却好像成了魔鬼攻击铁人的武器。 不要去看曾经的伽堂月是吧？ 将那些美丽的文明结晶展现在你眼前，你看不看？ 不要起争端是吧？ 魔鬼分.身满世界追杀你，打不打？ 离开不要回头是吧？ 将你困在这里，你怎么走？ 魔鬼成功没成功，看铁人深层意识中，这些支离破碎城市、遗迹、风景……看黑暗中浮起沉没的“错误”和“error”，就能知晓。 蓝星的社交媒体上，相关讨论已经有许多。 许多人在这一刻激情发言。 “想要对抗魔鬼，五星国的人不和那些火焰骷髅兵打，茧女他们拆掉投影，我们的安德烈努力逃出迷宫，这不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铁人就能恢复正常，清理掉系统内的魔鬼了……啧，这说法真像在说一种电脑病毒。” “可是，真的这么简单吗？” “简单？哪里简单？你看五星国的人拿到金酒杯后，被火焰骷髅兵追得鸡飞狗跳，他们不还手，死的就是他们自己。茧女他们还不知道，精灵之都遗迹外，还有更多旧日投影，既不知道具体要怎么破坏，也不知道一一破坏掉这些投影要多久。再说安德烈，他们难道不想逃出迷宫吗，现在问题是根本没有逃出去的路啊。” “总之先不要停在原地。” “可以带上白熊联邦的那几个人一起走，这几个白熊联邦人挺有礼貌。” 同样拥有上帝视角的勒壹，倒是不知道蓝星天空上的“直播屏幕”。 唯一在铁人深层意识外的瑟芮法安认为这件事还是不告诉他为好，不然等觉得自己要出丑的勒壹整理好心情，不知道要过去多久。 此刻，勒壹所在的虚空，也出现了变化。 倒是没出现第四个金酒杯，话说魔鬼拿出的这个诱饵，看起来已经很像是去小商品城批发来的了。 变化的，是那些充斥“错误”和“error”的屏幕。 伽堂月法师们留下的三段指令，闪烁莹莹绿光，覆盖了“错误”和“error”，流动其上。 然后，像是这些屏幕不够装它们一样，数不清的三段话从屏幕上溢出，向四面八方蔓延，迅速地铺满了这片虚空。 勒壹伸手，将一个绿莹莹的“忠”字从第三段拿出来，然后松手，“忠”字像是蝴蝶一样，翩翩回到自己的位置。 “看来，”瑟芮法安说，“这三段遗言，确实是月基地法师留在铁人心智系统中的最高指令。” 不然，这三段话不会引起铁人深层意识中的虚空，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确实呢，”勒壹似乎想要叹气，“哎呀，伽堂月的法师们到底在想什么，竟然留下这种遗言。” 瑟芮法安闻言沉默了一下。 片刻后，他问：“如果是你在那种情况下，你会留下什么遗言？” 勒壹没想过这个。 但天使先生既然询问，他便顺着问题，思索了一会儿。 瑟芮法安没有出声，安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良久后，卷发青年突然一笑，右颊上浮现一个浅浅酒窝。 “我什么也不会留下吧。”他说。 话音落，蓝星，五星国，苏虹市，一栋别墅的小花园里，玫瑰花苗一样的伊勒瑟芮世界树，像是忽然有风吹过一样，在红发天使的注视下瑟瑟发抖。 勒壹并不知道娇弱的世界树已经想抱头蹲防，他两眼落在虚空的远处，声音放轻道：“因为……” 因为？ 红发天使刚要认真倾听勒壹接下来的话，他给勒壹制作的共鸣变身辅助系统，突然反馈来了一条消息。 【共鸣度：1%】 变身铁人后一直维持在0%的共鸣度，竟然在这一刻上升了。但即便是瑟芮法安，也不知道勒壹想到了什么，才产生了和铁人的共鸣。 而勒壹，他感觉到了共鸣的轻微上浮。 因为他眼前，缓缓显现出一些画面。 在月基地苏醒后不过几小时，初生的铁人就在飞行推进装置的助力下，如火箭一样冲向外面的世界，来到群星之间。 便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近似燕尾服礼装，头戴丝绸礼帽的男人，出现在铁人面前。 祂是魔鬼。 魔鬼在铁人面前，笑嘻嘻地拿出一本纪念画册，封面上有明媚的阳光，洁白的沙滩，与蔚蓝的海与天。即便看起来很旧了，边边角角已经褪色，在这冰冷的群星之间，也是一抹亮色。 祂轻轻抖了抖这本破旧画册，画册内页就散落出，漂浮在这伽堂月大陆重力已经难以生效的群星间。 有画着玻璃城堡上空彩虹的一页，飘到铁人的感觉器前。 【不要去看】 创造者留下的指令要求。 但铁人……应该说，身在这回忆中，取代了过去的铁人，勒壹伸出手，拿起了这张描绘珊瑚金珠城玻璃城堡的画。 目光停驻其上，真美啊，他与铁人一同感叹。 【不要去看，不要背负这些】 创造者们在说。 而勒壹与铁人沉默片刻，认真道：“我不。” 【共鸣要素·我不，提取中，提取成功】 【共鸣度：33%】 【技能［一即为万，万即为一］已开启】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树：呜呜，我做错了什么呢？ 第85章 槲寄生（19） 过往如同电影胶卷带, 并未在这里停下转动。 铁人抬起双手，淡淡微光中，那一页页褪色也依然灿烂的画页飞到它手中, 重新组合成一本, 只是缺少了魔鬼手里晃荡的硬壳封面。 这是珊瑚金珠城艺术节一百周年出的纪念画册, 作品入选画册的画家可以在美人鱼的陪伴下, 游览玻璃城堡下与海洋连接的水下城市。 少见的荣耀叫画家们激动兴奋，在这激动和兴奋下，无数经典之作涌现，珊瑚金珠城出的这本一百周年纪念画册也成了永远会摆在旅游纪念品店商品架上的热门纪念品。 这本画册的数量开始泛滥, 直到魔鬼降临之前。 铁人不知道这些, 它只是看向了魔鬼手里晃荡的硬壳封面。 稚嫩的人工心智之灵没有遮掩自己的渴望, 惹得魔鬼忍不住哈哈一笑。 魔鬼漆黑的眼眸里，粘稠的欲望如河流一般形成漩涡。如果是一般人与祂对视, 大概下一秒就会低下头，好避开这样的目光。但铁人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安装在它身体各处的光学感觉器一些转动着扫视周围冰冷的群星，更多光学感觉器聚焦在了魔鬼脸上。 “铁人知道你，”它用词生硬地说，“你是魔鬼，必须避开的存在。” 伽堂月的毁灭原因叫人羞愧，但月基地的法师们再不希望铁人背负起这沉重的过往，也不会不告诉它敌人的名字。 三条指令，诸多法术相关学科知识, 以及安排好了的离开伽堂月的路线。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89节 月基地的观星室就是这个作用, 法师们已经计算出星轨间的安全道路。 还有必须避开魔鬼的提醒。 月基地的法师们不惮于最大的恶意来描述这尊蠕虫化身, 但这对于什么都没经历过的铁人显然毫无作用。 没人回答它, 所以它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包括“必须避开的存在”。 “是哟，你好啊，小东西。”眯起眼的魔鬼拍拍手，手里的硬壳封面摇晃出了一道裂缝。 祂发现铁人更多的光学感觉器转向祂手里的画册封面，嘴角不由夸张翘起，道：“啊抱歉，你很想要这个是吧？” 祂说着将画册封面递出，同时道：“这个是我前几天在你家拿的。就是你第一次醒来的那个地方。” 竟然在铁人苏醒前，就进入过月基地的魔鬼笑得和蔼，“我都没想到那些法师会在那里修建一个秘密基地，虽然在基地里最后一人，法弗兰大工匠死去后，基地的归属权就属于你，但我当时实在太好奇了，就直接进去逛了逛。当时你还没醒，所以没法经过你的同意，希望你不要介意啊。” 哦，那个基地。 在没有得到回应后，铁人系统内的指令自动进行，使得它离开基地，来到这群星间。 而那个基地是什么面貌，它根本没有机会与权限去看。 之前铁人确实没想过这点，但在魔鬼提起祂曾经去参观那个基地，提起这些漂亮的画页来自那个基地，它便突然对那个基地有了兴趣。 但是，不能回头。 即便违反了第一条指令，但铁人现在并不打算违反第二条。 “不只是你家有这些画册哦，”魔鬼扶了扶礼帽帽檐，好似和铁人闲聊，“这种资源足够社会繁荣时期制造的印刷品，不可能跟随人类一起消失的。如果没有我主，这些垃圾……这些漂亮的小东西，会有一些保存到下一个文明产生吧。啊，不对，你们的世界树本来就是残缺的，所以才要一个星族来补全，没有了那个星族，你们的世界不可能诞生新的种族了。” 祂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帮忙整理了一下铁人手上的画册。 虽然只要一抖，画册里的画页还是为散落，但这么整理好后，它看上去和魔鬼刚拿出它时差别不大了。 “哈哈，”祂说，“总之，你只要愿意回大地上去找，还能找到很多这种画册。” 话音落。 铁人脸部，一双凸起晶石般的“眼睛”，突然一闪。 它制造了一个护盾，但魔鬼的动作太突然，它并未来得及阻止、 只见头戴礼貌的黑发黑眼男人向后退远，同时铁人手里的画册猛地燃烧起来。 群星间的真空中，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但在以太的力量下，或者在蠕虫对规则的侵蚀下，这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 画册灿烂的颜色眨眼在火焰中变得焦黑，铁人试图去按住卷曲起来的画页一角，但它只是稍稍用力，燃烧后变得轻飘飘的灰烬，就像是风中的羽毛一样四散开，无法再聚合。 铁人：“……” 虽然那张白银面具般的面孔上无法做出表情，但一瞬间里，魔鬼确实感觉到了这个人工心智之灵的茫然。 这叫祂弯下腰，按着腹部，疯子般大笑起来。 一时间，连冰冷旋转的群星都在这笑声里颤动，蒙盖在这小世界外层的黑暗，随震动掀起阵阵涟漪。 呆立原地的铁人拥有的感觉器不只有光学的，更有以太感觉器等等，拥有诸多人类不拥有的视野。震动中，原本不觉得周围有什么东西的它看到，无数蠕动的触手正从黑暗更深处垂落，有些触手连接在不远处那个黑发黑眼，头戴礼帽的男人，但更多越过了它，向下到它看不到的地方。 【不要回头】 创造者们呢喃。 “……我不。” 犹豫了一下，铁人声音与来自未来的声音，再一次重合。 【共鸣要素·我不，提取中，提取成功】 【共鸣度：66%】 【技能[一即为万，万即为一]已提升】 【技能[永恒之星，永恒之月]已开启】 它顺着那些触手垂落的方向，低头望去，一片疮痍大地便出现在它面前。 这片大地不见半点绿色蓝色，只有覆盖的灰雾，与灰雾间隙里偶尔露出的土黄与苍白。 自黑暗深处垂下的成百上千触手张开长满利齿的嘴，在大地表面吐出更多灰雾。 灰雾里，黯淡的土黄苍白也在震动，一道道深不见底的缝隙在震动中逐渐扩大，而刚才还在吐息灰雾的触手利嘴，立刻伸进那缝隙中，随后犹如呓语的鼓噪吮吸声，响彻大地上，响彻群星间，响彻铁人的声音感觉器边。 有什么东西，在极遥远处，通过这些触手，痛饮世界之血。 但随着铁人视线落在那些缝隙上，不知为何，震动里缝隙没有再扩大，甚至有缩小的趋势。 魔鬼的笑声渐渐小了，在祂笑声里视野变得更广阔的铁人，此刻各种感觉器中那些灰雾也消退。 大地上裂缝同样消失，更别说自黑暗深处向下垂落在大地上，成百上千叫铁人也能感觉到恐惧的触手与锯齿般尖牙大嘴。 土黄或苍白的大地周围包围着墨绿黑绿的海水，铁人放大视野里的一片海岸，看到了倒塌的废墟，与废墟间的骸骨。 ……不太一样，和刚才画页的对比。 还有那些灰雾与触手，虽然看不见了，但它们并没有消失吧。 只是存在于它无法感知的另一个维度，刚才能看到是因为魔鬼在笑。 别的不懂，神秘学和法术知识可谓通古博今的铁人飞快分析出。 同时，它的目光停驻在伽堂月大地上的无数废墟中，分明觉得这些残骸比起画册上的鲜亮颜色不算有趣，但它却无法让视线转移。 世界好像变得不同了。 创造者留下的无所谓指令有了重量。 铁人茫然中转为分析自己的想法，它在理解，它在学习。 形成它意识的系统和诸多模块中，冒出一个又一个鲜红的“错误”。 它置之不理，只不断收集下方那片大地的信息。 “哎呀，”魔鬼在这个时候再一次凑近了它，“你好像很喜欢下面呢？这绝对是月基地的法师们不想看到的场面，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应该去和法弗兰大工匠道个歉，啊，我搞错了，不用专门去。法弗兰大工匠不就在这里吗？” 魔鬼感受到了更多的目光。 祂摘下头顶的丝绸礼帽，笑嘻嘻掏出…… 笑嘻嘻掏出一个腐烂的头颅。 不久前，铁人还见过这个头颅，就在它初始形态的下方，就在那张床上。 当时头颅同样腐烂，但它有待在它的脖子上。 头颅和它的身躯，这样的死物，原本并不在铁人的注意范围内。 但现在它记住了法弗兰这个名字。 并且—— 【不要起争端】 创造者们痛苦诉说。 第三次，伴随更多的“错误”警告，勒壹和铁人道：“我不。” 【共鸣要素·我不，提取中，提取成功】 【共鸣度：99%】 【技能[一即为万，万即为一]已提升】 【技能[永恒之星，永恒之月]已提升】 【技能[魔鬼屠杀者]已开启】 流星从天空坠落。 铁人身周是摩擦大气以太后，释放出的高能与辉光，这些能量与辉光包裹它，并灼烧给铁人抓住衣领的魔鬼。 它和祂，在土黄苍白的大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魔鬼变得稀碎，祂手里的头颅已经被铁人抢走，祂只剩下祂自己的半个头颅。 这长在稀碎焦黑血肉上的半个头颅，竟然还能说话。 “我就知道，月基地的那些法师太理想主义了，这样的理想主义足够他们放弃所有，只为创造出你。但这样的理想主义，也会叫他们为你留下这完全不可能实现的指令！ “你应该因为违反指令导致的错误，无法流畅运行了吧。而我已经向金酒杯许了愿望——” 魔鬼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深坑周围站满了密密麻麻的魔鬼们，祂们在魔鬼激怒铁人计划成功后出现在这里，要拖住铁人，直到那个充当诱饵的魔鬼，用金酒杯转变自己的存在形势，化身病毒，夺取铁人的最高权限。 但祂们要拖住的，应该只是一架铁人。而不是出现在祂们头顶的，一架架，一架架，数不清数量的，银光闪闪人形机体。 这些银光闪闪的人形机体，晶石双眼里红光闪耀，代表着此刻它们系统内跳出的诸多“错误”提醒，但它们毫不在意，一个铁人对一个魔鬼，抬起手。 银闪闪的手心中，一个个缠绕电光的能量黑球跳跃出现，转瞬膨胀。 太快了，纯粹的能量犹如洪流，淹没吞噬了来不及反应的一个个魔鬼。 第86章 槲寄生（20） 这是魔鬼没有料想的发展。 一瞬间死了上百个分.身, 虽然对祂来说是能接受的损失，但这并非是一开始就准备好的损失，而是一个意外。 魔鬼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意外。 法师们虽然说着“不要起争端”, 但他们还没天真到觉得铁人不需要自保力量的地步。碍于伽堂月这个环境, 他们给铁人准备的自保力量稍微有点过火……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不, 这个瞬间形成同型号机群的能力, 明显是在针对我吧？ 即便是魔鬼也忍不住这么想了。 稀碎血肉中的半个头颅“啧”了一声，祂焦黑半碳化的眼球转动，试图凝视铁人的“眼睛”。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90节 “眼睛”永远是一个生物能获得最大信息量的感觉器官，铁人位于表面的这双“眼睛”也拥有诸多复杂功能。为避免铁人受外人操纵, 它的系统没有对外的接口, 但“眼睛”, 只要有“眼睛”，总有将外界信息输入的方法。 可惜, 魔鬼拥有的那个金酒杯，确实能在祂许愿之下将祂的意识转为一段信息，以此入侵人工心智之灵的系统。但这个转变能维持的时间很短，没有载体的信息只能存在一瞬，有载体的信息可以长期存在，但需要通过接口与铁人交互。 而铁人没有接口。 所以魔鬼才在周围布置了那么多的分.身，好拉住铁人的注意力。 但现在，计划应该是失败了啊。 一个闪烁雷光的黑球已经朝祂笼罩，只剩下半边的头颅，拉扯碳化的肌肉, 似乎想勾起嘴角。 “好吧, 那下次见了, 小东西——” 这片地区的最后一个魔鬼分.身也灰飞烟灭。 消灭了祂, 铁人，或者说，铁人001，向周围的002、003、004等，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就地修建兵营，建造工厂，搜集周围资源，扩大机群。 当然，魔鬼描述过的，“资源足够社会繁荣时期制造的印刷品”，是重要资源，一旦发现，立刻保护好带回安全处。 无数的铁人散开向四面八方去执行命令，而铁人001，再一次在背后的飞翼推进器帮助下，上升。 它来到距离大地最近的星体前，旋转一次后，缓缓降落在星体表面。 铁人001还不知道，这颗星体是伽堂月的月亮。 伊勒瑟芮的三个小世界里，只有伽堂月拥有月亮。 它只知道，这荒芜而苍白，不会自发光的星体，是它的出生地。 也是魔鬼口中的“家”。 为躲避大地上的纷争，拥有一个安全的研发环境，最重要是不让魔鬼找上门，法师们将秘密的无名基地修建在这里。 他们很小心，他们很谨慎。 直到最后一人死去后，保护遮掩基地的屏障，才动摇到魔鬼发现的地步。 但铁人001依然不知道，它只是以自身的权限，打开屏障，然后悬浮进入一条长长的走道。 这条走道深入地下，分出多个分支，路上有众多停摆的人形魔偶，核心破碎，显然是基地遭遇入侵后前来阻拦敌人，然后倒在了这里。 在这些魔偶上，铁人001能看到许多熟悉的地方。 那些铭文，以及外形设计，功能部件，都与它有一定相似之处。 或者说，它既是这些魔偶的最终优化作品。 不过铁人情感上的发育还没到会对魔偶们产生共情的地步，它只是分析了一下魔鬼的攻击方式，然后继续深入。 它来到它最熟悉的那个房间。 半个多日时前，它还在这个房间等待着基地运转，将它传送上发射轨道。 大厅中央的苍白光球已经消失，仅有少数仪器提供照明，好在昏暗并不能阻挡铁人001的视线，它清晰看到病床上那一具已经腐烂，没有了头的尸体。 铁人001将头放回去，然后搜索了大厅一圈，果然找到很多“印刷品”。 它决定探索整个基地。 医务室，这里有谁留下，写给法弗兰大工匠的治疗手册。 观星室，铁人001好奇摆弄望星镜，它不理解人类需要这个才能清晰眺望星空，只将对着星空的望星镜调转方向，透过那昂贵的镜片，俯瞰了一会儿下方的大地。 资料室，成排的“印刷品”摆放在架子上，看到它们，铁人001只用了零点零几星秒的时间，就决定将这个基地也改造成一个兵工厂，将这间资料室好好保护下来。 它最后来到种植园。 大地上已经很难见到的少许植物，在诸多法术的保护下，葱郁生长。 苹果树上悬挂着三四个饱满的淡红果实，吐露馥郁气息。 这是之前在画册里看到过的灿烂颜色，铁人在此停留脚步。 不知看了多久，大概做好了也将这个种植园纳入保护的计划，铁人001终于打算回头，开始基地改造。 但在它转身迈向种植园的大门，一道人影越过了它，走向那颗茂盛健康的苹果树。 整个场景在这一刻陡然模糊了一瞬，证明了其只是回忆的本质。 勒壹在苹果树下停步，踮起脚，去抚摸挂在树枝上的圆果。 铁人，不是铁人001，而是铁人，也暂停了回忆的复现。 如今的它取代了过去了它，站在原地的，是一个浑身装甲破损，眼睛发出猩红光芒，且不断发出嘀嘀警报声，不复一开始银光闪闪，外涂层已经在战斗中磨掉，且没有时间修理的铁人。 那双叫人怀疑它会不会暴走屠杀的眼睛，瞪视着苹果树下的勒壹。 “……错误……错误……我……杀了…… “……我……后来，想和……他们说…… “但不可以……已经没有……如果，如果……是您…… “您……会说……” “你是想知道，月基地的法师们知道你现在的模样，会对你说什么，对吧？”不需要看刚才的会议，勒壹都能理解它的心情，轻轻叹息道，“这个问题怎么都不该轮到我来回答啊？小芯和老爷子更有资格站在伽堂月那些法师的立场上？” 话虽这么说，勒壹知道铁人如今系统内遍布“error”，难以组织语言反驳他，但这不代表铁人没有话要反驳。 它只需要说“我不”就好了。 想起刚才的三连“我不”，卷发青年翘了翘嘴角。 他捏住苹果的手指一个用力，啪嗒将浑圆的果实从树枝上摘下。 “如果你一定要我说，我的回答是……” 勒壹转身，他垂落的视线仿佛凝固在那个依然驾驭着狗头人，挥舞着触手奔驰的幽灵船上，轻嘶了一口气，啧了一声，片刻后才眨了眨眼。 “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他宣布道。 握着那个苹果，卷发青年大步向这与苹果树共生的槲寄生，向伽堂月人类文明尸骸上诞生的铁人走去。 苹果在他手中染上金色。 勒壹将金苹果放在铁人手心。 与这人工心智之灵猩红放光的双眼对视，勒壹帮它合拢沾染血迹的五指。 “亚当和夏娃吃下了智慧果，上帝将拥有了羞耻心的他们驱赶出伊甸园。”说着关于苹果的神话，他话题一转，“这边的神话将此视为惩罚，但我反而觉得离开伊甸园没什么不好。” 勒壹说着，后退一步，满意看着金苹果在铁人手里，光滑的外皮倒映出铁人宛若面具但似乎有点茫然的表情。 “如果我是月基地的法师，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他重复了之前的话，道，“想去做什么都可以……你是自由的。” 【认知度：4628918693】 【共鸣要素·自由，提取中，提取成功】 【共鸣度：100%……101%……109%……】 这一次的复活道具在铁人手里大放光芒。 光芒中，铁人身后的影子也愈发黑暗。 黑暗的影子越过光亮的限制，将手伸向铁人手中的金苹果。 “哈哈，不枉我故作陷阱地提示您那三句指令！”竟然也入侵到这回忆中的魔鬼狂笑，“既然那位大帝和茧女小殿下可以复活，铁人当然也可以！总要复活的，冕下，我来帮您快一点！” 祂的手甚至伸向了站在铁人面前的勒壹。 “现在，金苹果和最宝贵的星星，就都由我收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勒壹：卧槽……等等，这最宝贵的星星是谁？ 第87章 槲寄生（21） 不论金酒杯的真假, 其中都包含魔鬼的骗局。 如果不了解铁人的经历，将其当作一般ai看待，并对金酒杯环绕的那段遗言有所猜测, 认为那是伽堂月法师们留给铁人的指令, 那么他们就会接受魔鬼的误导。 不敢打火焰骷髅兵——“避免争端”。 破坏伽堂月文明的投影——“不要注目”。 逃离迷宫——“不要回头”。 如果要真的帮助铁人, 按照这个逻辑, 应该将所有火焰骷髅兵打得稀碎，维持住投影，并留在迷宫内。 但魔鬼的真实目的，并不止于此。 祂只是借第一个骗局, 将伽堂月法师们留下的三条指令, 送到勒壹眼前。 难以理解铁人系统内全是“错误”, 是这样吗？ 好吧，好吧, 魔鬼说，那就然后我亲自告诉您，要从哪个方向理解铁人吧。 伽堂月法师们留下的三条指令，确实是塑造铁人心智的根基。只不过塑造出的形态，需要考虑叛逆期这种因素。 您一定可以理解，您必然能够理解，因为您是至高无上的xxx。 总之，恭喜，这番耕耘和努力得到了最好的结果。 无论是荒境的那位小殿下，还是诺丁的皇帝, 您都花了一番功夫, 去和他们交流, 才在最后做到百分之九十九的共鸣。而现在, 在我的帮助下，您第二次变身，就成功突破了零的限制，数分钟后将共鸣从一拔高到九十九。 您不觉得，收获的果实，应该有我的一份吗？ 魔鬼并不贪婪。 复活的金苹果，还有全无保护的星星，便交由我手中吧。 *** 精灵之都遗迹投影，无名花园。 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茧女抬起头。 他们僵持在这里，已经很久，说了一轮废话，静默，又说了一轮废话。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91节 这一老一少一水母，似乎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破坏投影 毕竟魔鬼如此狡猾，他们分析出的结论，真的是正确的吗？ 老少水母组犹豫的理由很正当，但还是有一些人感觉到了不对。 红皇帝与梦魇的对决结束得太快，虽然靠着几个镜头和老去也不改英俊的脸，红皇帝在网络上有一批口嗨的颜粉，但普通人里真正了解他的并没有几个，看他在这里温吞吞，大部分人只感慨，这个帅老爷子年纪确实大了。 可之前再索纳尔星球上，看过这位昆廷大帝利落出手，一打几也力压蓝星群雄的军人们：“……” 天空直播里的这个大帝，莫不是个假的吧。 再看茧女，这个实际年龄已逾百岁的小女孩，可谓蓝星人最熟悉的伊勒瑟芮人了，蓝星各国的官方电视台，基本都针对当时的丧尸爆发事件与她的战斗做过专题，脱口秀和政论节目更不能缺少这个热点。网络上的各种分析，不少说到点上。她本身也出现得最频繁，至今依然奔走在剿灭鳞卵和丧尸的第一线，是个什么性格，关注过追踪报道的人，都有自己的理解。 虽然说，一千个人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基于不同的立场，蓝星人对茧女所作所为的解读也各种各样。但不论是怎样的解读，看到银发小女孩在这花园中迟疑踯躅的模样，太多人感到怪异。 之前觉得茧女年纪虽小，性格害羞，做事却很爽利。今天为什么卡在这里走走停停不动？简直郊游一样，悠闲得很，难道是因为今天不需要救人吗？ 至于阿嘎丽丽…… 分配在她身上的眼神不多，蓝星的智人很难对一只水母做出漂亮之外的评价。 但即便不算她，茧女和红皇帝现在的行为，也叫太多人疑惑。 有人将自己的疑惑发到了社交平台上，想与人交流探讨。没想到的是，消息带话题发出去，阅读量却只有个位数。 再刷新，整条博文消失了。 “……？” 感到疑惑的不止一个人，想要交流探讨的不止一个人，于是现在满脑门问好的也不止一个人。 在更多人尝试用缩写，或别的什么指代时，天空上的直播中，抬起头的茧女表情一肃，又低下了头。 只见纤细到几不可见的靛蓝色丝线，倒映进她红宝石般的眼眸。 丝线一端缠绕在她双手之间，一端犹如牵连着风筝，向上没入森林上方犹如棉花糖的洁白云彩中。 那并非它的尽头。 早就知道魔鬼会搞出什么事，瑟芮法安做的准备，不只是让红皇帝请来开了梦界之主权限的索纳尔人，封禁铁人的梦境。 这位天使之君当年只是再对抗蠕虫之主的空隙里，瞄过几眼伽堂月战场的情况。但只是这几眼，也足够他把握到魔鬼的风格，告诫茧女和红皇帝，他们第一个任务是和勒壹汇合，在这之前不用做任何事，任何出现在眼前的，需要做的事，都是魔鬼的诱导。 就如破坏投影。 第三个准备，便是茧女的丝线。 蛾母的尸体彻底烧毁，避免出现亡灵的污染，在祂的骨灰中，茧女得到了蛾母的遗留物。 一卷靛蓝色的丝线。 成熟千百年的飞蛾早不会吐丝了，这卷丝线是什么呢？ 只是一个证明，证明生灵与生灵间以爱相连……即便互相厮杀，就如蛾母，就如茧女 勒壹变身铁人前，茧女将丝线一端系在卷发青年的手腕上。这样一来，无论勒壹之后身处铁人深层意识中何方，一旦遇到危险，她便可感应到位置。 最后，要带上一个可以穿梭梦境和意识的索纳尔人。 “找到了。” 茧女低声道。 她说出这句话时，轻柔飘渺的嗓音似乎伴随飞蛾扑棱声一同响起。 这是直接沟通亡灵死灵的能力，茧女复活后，这个能力变为和蛾母类似的沟通灵魂。 意识层面的交流使得阿嘎丽丽直接理解位置所在，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她，用梦界之主的权限，打开了一条前往该位置的通道。 漩涡般的水流凭空出现阿嘎丽丽飘荡的触手间，红皇帝低低哈了一声，不再温吞吞，直接跳入漩涡。 老人家动作太快，还在收丝线的茧女根本赶不及，只听到他留下一句话。 “虽然真假无所谓，但魔鬼可不是朕治下的诺丁人，陪着演戏实在耻辱。” 显然不耐烦的老爷子，古朴重剑锵然出鞘。 漩涡在丝线的另一头展开，跨出漩涡的红皇帝，转瞬来到勒壹所在。 赤足的老人踏着月基地种植园稀疏的草地，在头顶紫白灯光的照耀下，举起重剑。 那并不锋利的剑锋，直接穿过扑出的一双阴影之手。 普通刀锋显然无法给影子造成什么伤害，对梦魇特攻的属性在魔鬼这里同样不起作用。 如果红皇帝还是那个固定在死亡前的状态，结局应该是这样。 但如今，新的余晖花在影子上生长盛开。 朝勒壹扑过去的阴影之手，散落成鲜红的花瓣，宛若阴影在夕阳照耀下淡化消失 红皇帝第二剑斩向魔鬼扑向铁人的那双手，但这一次，有了缓冲时间的阴影之手，已经缠绕上铁人银闪闪的手腕，犹如凝固黑暗的手指，就要搭在金苹果光滑可映入人倒影的表皮上。 “等等，”终于反应过来的勒壹问，“星星是什么？” 他话音落，距离金苹果只有毫厘之差的阴影之手，在一阵陡然爆发的光亮下，犹如太阳下的泡沫，惨叫一声退却了。 光亮来自站在铁人对面的勒壹。 他还在茫然，问：“什么星星？” 巨大的八芒星，由金色的小十字星和银色的大十字星交织而成，悬于这个人的后脑勺。 只是一瞬间，这颗星星变得极其耀眼，以至于周围逐渐崩塌的铁人回忆，在对比下宛若黑夜黯淡。 火灼的金芒与冰冷的银辉将前方的人影边缘包裹，使其在巨大八芒星对比下显得尤其渺小的身形，毫无疑问成为所有视线的焦点，但或许是背光的原因，人影本身的面容和穿着实在模糊不清，没有人能看清疑惑的他具体是个什么表情。 珊瑚金珠城投影中—— 将金酒杯放在城市最高的钟塔顶上，任由金酒杯召唤火焰骷髅兵，然后看着火焰骷髅兵从高空摔在地上，鲜红骨架砸得粉碎，认为这不算直接冲突的五星国特别对策七队，队长井星凯感觉到什么，突兀抬头，紫色太阳镜后眼睛眯起，凝望空中。 他们莫名来到这里后，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天上的太阳却从未变幻过位置，直到此刻。 天空中央，一颗八芒星闪耀，将白日也衬托得黯然。 “晚上了？” 伊喆茹跟着抬头，目睹天空裂开，露出无垠的虚空。 熟悉的大帝，和之前出现过的铁人，都出现在天空上，还有…… 瞠目结舌看着头顶一切，广冬小声问：“队长，那个星星里面，是不是有个人？” 书之城迷宫—— 认为因该逃出迷宫，却找不到路的花旗国白熊联邦两支队伍，也抬起头。 相同的八芒星在他们头顶闪耀，但与五星国那边不同，他们这里，听到有谁，闷闷哼了一声。 安德烈·皮特曼突然拔出了手槍，不受控制地对准天空，扣下扳机。 作者有话要说： 躺 第88章 槲寄生（22） 一时间, 投影中和蓝星上，无数人瞪圆眼睛呼喊出声。 “安德烈？！！” 从实木地板上，如植物般长出的阴影, 将这个金发白人包裹。而他手槍发射出的子弹, 则在刹那消失。 然后, 凭空出现的火焰炸开在铁人捧起的金苹果一侧。 跳跃过难以测量的空间距离, 子弹从火焰中穿梭出，犹如敲钟的铁锤般，狠狠敲打在坚硬的金苹果表皮上。 这实在是无人预料到的一记背刺，轰鸣钟声霎时响彻天际, 连下方各个城市投影里, 或抬头或没有抬头的人们, 都感到自己的耳膜和心脏在轰鸣中嗡嗡震动。 那颗黄铜色的子弹在反弹力下挤压变瘪，坚硬到没出现任何伤痕的金苹果则直接从铁人手中飞出, 划出一道显眼的抛物线。 勒壹顿时没工夫纠结“星星”了，他站得离铁人很近，下意识就往金苹果飞出的方向追过去，因为动作太猛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时左手也向前伸出。 铁人同样扑出，但它扑的是勒壹。 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第五枚，第六枚, 安德烈·皮特曼那把全自动手槍担架里剩下的五颗子弹, 同样伴随炸裂的火球, 跳跃进这片虚空中, 这一次瞄准的不是金苹果，而是金光银辉中，应该无人能辨识他，更不可能找到他要害的勒壹。 但这五颗子弹毫无疑问是朝勒壹的头部和胸口去的，甚至预判到了他去接金苹果的动作。 叮叮当当叮！五颗子弹打在以身为盾的铁人装甲上。它扶住勒壹，同时红皇帝唤来一个圣迹，为金光银辉包裹的身影加上一个他所能释放的最强护盾。 这简直像是某场路人局游戏里，两个高分玩家出于预判给队友套盾，结果套在了同一人身上般滑稽。 虽然在铁人和红皇帝心里这算不上滑稽，这个已被梦境之主禁锢的深层意识中，要说谁绝对不能死，那必然是刚才他们保护的那个人。 可惜，这依然在魔鬼的算计中。 刹那金苹果已经坠落很远，当红皇帝转头去找那个受魔鬼控制开槍的蓝星人时，那个蓝星人也消失在了原地。 不过，就算消失了，红皇帝也能判断出开槍的人是谁。 当初索纳尔星球上，他与世界树契约者共鸣，用世界树契约者的眼睛见过那个中年金发男人。 称不上吃惊，但老爷子同样感到些许疑惑。 怎么会是他？红皇帝低语。 怎么会是他！蓝星看着天空直播的人们又惊又惧。 其实梦魇已经表演过一通祂如何操纵智慧生命如操纵舞台上的人偶了，魔鬼也会这一招并不叫人意外。一些战术分析专家早将这个可能写进送上去的预案里，甚至针对出现在直播里的每个人，都设想了一番他们被操纵后的后果。 并不是没设想过安德烈·皮特曼被操纵的可能，看到自家这位英雄的被操纵预案时，六角大楼里很多人感觉心情平静。 直到此刻。 做猜测，和猜测真的实现，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可是安德烈·皮特曼！蓝星（花旗国）最强大的英雄！ 他一直表现得很有理智，他促成和白熊联邦小队的交流，他杜绝了不必要的冲突，也没有直接接触过魔鬼拿出的那个金酒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被魔鬼控制？他又是什么时候被魔鬼控制？ 五星国，幺洞拐基地。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92节 所有人的脸色都比刚才更凝重。 而十几秒前，基地工作人员的心情，还是紧张中带着些许“猜对了”的轻松。 后方专家们比大多数蓝星人更早一步判断出，茧女和大帝似乎在拖延时间，而从魔鬼精确抓出各国宣传主打的“英雄”这件事里，可以判断出，魔鬼在蓝星有一定的情报收集渠道。 那么，为帮助茧女和大帝，适合用来传递情报的网络社交平台中，最好不要形成“茧女和大帝是不是在拖延”的大规模讨论，以减小魔鬼获知的可能。 这是一种战时情报管制，提及关键词的发言会很快消失。 各国难得团结一致地做出了一样的处理，虽然一直有个人和势力拼着一股劲想联络上蠕虫，试图成为带路党，但这几个小时内，就连带路党们的努力，也给联合起来的五常加另外几个国家，压制了下去。 现在茧女大帝确实表现出在演了，负责这项工作的人们，和明晓这项工作的人们，即便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的帮上忙，依然产生了一种满足感，由此感到几分轻松。 ……然后就给安德烈·皮特曼背刺了！ “糟糕了，花旗国就是火药桶……” “有抵御魔鬼控制的方法吗？我们的七队会不会也给？” “也没见谁拿着心灵宝石1对着安德烈戳一下啊，这个控制方法太隐秘了吧！” 数不清的疑惑鞭炮般啪啪啪啪炸开在人们心头，头晕目眩一词难以形容他们的感受。 但即便再眩晕，各国军事机关内的工作人员们，也必须瞪大眼睛，看清事态的发展。 铁人的回忆彻底碎裂消失，勒壹几人重新回到那片遍布屏幕的虚空。但虚空同样在刚才的战斗中波及，在金银交织的辉光下破裂，无形的封闭空间就此与外界，与那些投影出的城市和遗迹，联通起来。 八芒星冰冷的光亮闪耀在每一处投影的天空正中，包裹其中的渺小的身影难以直视。倒是星星前方银光闪烁的人形机体，以及近日来偶尔在梦中出现，头戴红蜀葵花环，穿朴素苦修士长袍的昆廷大帝，形貌更显清晰。 金光就从那里坠下，在黑暗天幕上划出一道稍纵即逝的轨迹。 而阴影包裹的安德烈·皮特曼，他本身就有借用火焰在不同空间位置上跳跃的能力。这个皮肤蒙上淡淡灰暗的金发白人后退一步，让站在最前方的雀斑年轻人蒙圈中本能挡下对面白熊联邦队长，伊万·科兹洛夫放出的冰凌，他自己则又后退一步，踏入腾升而起的一人高火焰中。 下一秒，火焰消失，相同的火焰燃起在金光坠落的方向。 从中走出的安德烈·皮特曼，靠不断闪现火焰中，维持住站在半空的高度，朝掉下来的金苹果伸出手。 沉重的力量砸在他手上。 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明澄漫，用膝盖砸下安德烈·皮特曼伸出的手，肌肉鼓起的双臂扭向中年金发男人的脖颈。 一同被转移来的还有广冬，一身迷彩服的寸头年轻人脚下出现透明的盾牌，他踩着盾牌猛地一蹬，扑向金苹果。 “这个距离好像超出你们那位队长的极限了吧？”悦耳且沙哑，和安德烈·皮特曼完全不同的男性声线，从阴影包裹的中年金发男人口中吐出。他不慌不乱，又一次用火焰，要闪开明澄漫的—— “stop！” 被转移到更上方位置，避免战斗波及的伊喆茹爆喝。 安德烈·皮特曼眉毛一动，但这短短一瞬里，他在伊喆茹的命令下，无法做出闪避行为。 这不代表他不能做别的，火焰四射，他干脆在原地化为了一个近似火焰骷髅兵的火人。 短暂的元素化使他避免了物理上的伤害，如果魔鬼没记错，五星国的这支队伍里，刚好没有能力是元素系的人。 有个精神系……影响不大。 火焰四射，明澄漫的绞技搂了个空。 熊熊燃烧的火人表面，依然覆盖着那层阴影，现在这层阴影变淡了一些，犹如凝固黑暗的细长双手从火人安德烈身上伸出，嗖的一下，就越过了明澄漫，越过了广冬，伸向金苹果。 伊喆茹第二次喝道：“stop——” 这一次大喝，她本要拉长声音延长控制效果，但尾音刚拉长一秒，她突然咳嗽起来，喝声不得不停下。 在下方的井星凯将她的位置转移到更远处，同样用不断闪现，维持明澄漫和伊喆茹的高度。 五星国的幺洞拐基地里，负责伊喆茹能力分析的后勤团队紧张开口：“‘话疗’被能力反噬了，她能控制安德烈零点五秒，但无法控制魔鬼。” “可能是能力指向不够明确的原因，语言作为能力媒介，使她必须确定话中的主语，这个主语很难联系上至今没有暴露真身的魔鬼。” “‘凯旋’为什么不直接转移走安德烈？”叶大校问。 “可能他无法转移，我们不知道安德烈被魔鬼控制后具体是个什么状态。” 这句话音刚落，又一次要抓住金苹果的阴影之手颤抖地停下，与还在下坠的金苹果错过。 被阴影之手越过的广冬下一刻消失在原地，井星凯将他转移到下一个好接住金苹果的位置。 而安德烈·皮特曼僵在原地。 他体表的阴影变淡，使他终于获得了一点身体和能力的控制权，觉醒者的意志到底超越常人，他数秒内甚至按住了魔鬼向金苹果伸出的双手。 那双阴影之手无奈收回，沙哑悦耳，自带蛊惑意味的男声唉了一声，用安德烈·皮特曼的嘴说道： “为什么要反抗，我只是来收回你欠下我同事的债务……几个月前，你在噩梦中开槍，击杀怪物，醒来后觉醒了能力。你过了没多久就应该发现了，你在梦中开槍的那一刻，就是荒境那位小殿下，在海上被人狙击刺杀的那一刻啊。 “梦魇帮你觉醒了能力，但你开的那一槍，和你获得的成体系元素能力，价值上并不相等。祂应该是将你当做暗子，打算以后再连本带利一起收回，谁知道这边的世界意识给那些水母开了挂…… “债主死了，就觉得自己自由了吗？真不好意思，梦魇也欠了我一些债务，我认为你应该代替祂偿还我。 “何必反抗，今天之后，你觉得自己还能当这个英雄？” 作者有话要说： 1漫威里一种可以控制人心灵的强大道具 —————— 这几天出门了一趟，见识到了拳头大的福寿螺……bushi，总之今天终于摸回键盘码字了，真舒服，我永远爱机械键盘。 第89章 槲寄生（23） 沙哑悦耳, 自带蛊惑的意味的男声，显然出自魔鬼。 祂这段话说出来，别说由井星凯转移过来, 继续纠缠安德烈·皮特曼的明澄漫, 就连已经踩着盾牌, 追着金苹果往下飞的广冬, 都悚然中回头看了安德烈·皮特曼一眼。 对于大多数蓝星人来说，他们其实不明白魔鬼这段话里所指的“那一槍”，到底是哪一槍。但偏偏，这里三个人来自五星国特殊对策行动七队, 他们的队长, 是井星凯。 如今觉醒者能力研究已经判定, 所有觉醒者都会经历觉醒事件，觉醒事件中的“力不能及”, 是觉醒者能力的起源。 而井星凯的“力不能及”，就是那次海上渔船中，茧女在他面前被狙击。 荒境的小殿下，这个代称所指只有一人。 安德烈·皮特曼登记的觉醒时间，确实是她在海上遭遇狙击的那天。 对上了。 一时间，就连更远处还在连连咳嗽的伊喆茹也是，七队在这里的三人脑中都是一个念头。 幸好队长不在这里。 井星凯现在在地面上负责随时调整三个队友的位置，他们意外进入这里的时候身上没带对讲机，地面上的井星凯听不到魔鬼说了什么。 不然五星国最强的觉醒者，今天就要在这里和花旗国最强的觉醒者拼命了。 幺洞拐基地里的能力开发团队, 知道这件事的同样不少。 一时间不少人转头去盯分屏幕上的井星凯, 忘记了井星凯听不见, 生怕这位队长不冷静。而更多能力开发团队里的专家, 恍然大悟。 “我就说！咱们和花旗国在觉醒者能力开发上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凭什么他们给安德烈·皮特曼搞鼓出那么多花样我们却搞鼓不出来……！” 这个专家话说到一半，突然一愣，然后一惊。 蓝星上能力花样比较多的觉醒者，不止安德烈·皮特曼一个。 除了安德烈·皮特曼外的几个，也都进入了那个茧女大帝所说的深层意识中。 叶大校皱起眉，想起茧女当初除了狙击外，还遭遇过多次炸.药埋伏，和幽灵般的槍手追杀。 对，当时只以为这些攻击来自梦魇的噩梦中，但梦魇自己并不会做噩梦，噩梦必须有其他的主体。 梦可以毫无逻辑，但梦魇的攻击目标是现实中的茧女。 进入现实就要遵照现实的逻辑，这些主体必须擅长狙击，会布置巷战地雷。 这都是技术活，唯有持槍追杀最简单。 但要对身经百战的茧女造成压力，持槍追杀的人至少得经过专业训练，街头□□混混可做不到。 而叶大校所知的这几个能力开发出花觉醒者，都和安德烈·皮特曼一样，是军方相关的出身。 因为是军方出身，即便退役了，在军方也有着上司和战友，天然就属于某个派系，成为觉醒者后，比起其他无关系者，这几个人被捧得更高，在网络上名声更大。 梦魇当初在蓝星上竟然留下了这么多后手，要不是祂后来一门心思在索纳尔人和昆廷大帝身上转了，只让蓝星人们去对抗祂，天知道会被坑多少次。 更可恨的是，这家伙死都不死干净，留下的后手竟然还能在蠕虫化身间共用。 叶大校的副官就提出了一个可能： “按照茧女大帝的交流看，魔鬼现在就像是咱们五星国仙侠文化的心魔一样，藏在铁人意识中。大校，铁人出现在新约克城时，安德烈也在新约克城吧。” “没错，安德烈当时应该在新约克城的基地里，说不定铁人出现后接受命令直接赶到自由女神像附近了……”叶大校想起花旗国在新约克城仿照《复仇者联盟》修建的地标基地，就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你想说，是安德烈向魔鬼泄露了如今进入铁人意识中的英雄名单？但当时众目睽睽下，他们应该没有接触机会。” “魔鬼不是心魔吗？或许是心灵交流，通过梦魇留下的后门。” “魔鬼应该不是咱们传统意义上的那个心魔，但安德烈·皮特曼确实可能是情报泄露的渠道……” 叶大校出于刻板印象，觉得花旗国人更容易被心灵控制。 “安德烈不一定知道自己泄密了，魔鬼或许是从他的记忆偷窃到了情报，”连线的专家团队说，“从目前的直播内容看，安德烈还在反抗，他没有投降敌人。” 安德烈·皮特曼还在反抗控制，对于蓝星来说，这是最好的消息。 花旗国之前将他捧得太高了，砸在这里会导致花旗国的分裂动荡。虽然这不关五星国的事吧，面对蠕虫之主入侵，邻居家一堆糟心事处理不好导致拖后腿，可就是谁都不想见到的局面。 “他现在还在反抗控制，”叶大校叹气道，“现在的问题就是，他能在魔鬼手中，保持这个反抗多久？” 全球直播的险恶用意，叶大校这一刻完全感受到了。 魔鬼在说话。 “继续当英雄的唯一办法，是干掉现在这里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安德烈·皮特曼先生。” 魔鬼继续说话。 “僵持在这里并不能阻碍我，你自己也猜出了吧？当初欠下梦魇债务的人，不止你一个。” 安德烈·皮特曼体表的阴影沸腾起来，与腾腾燃烧的火焰纠缠。 面对明澄漫打过来一拳，他似乎不情不愿地闪现了。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93节 打空的明澄漫嘴里啧了一声，一瞬间想学女儿喜欢的什么动画电影里，喊一句“空间系真是烦死了”。 安德烈·皮特曼出现更下方的火焰中，沙哑悦耳的男声轻笑，收回来的阴影之手中金光闪现，出现一个众人眼熟的金酒杯。 祂念出一个长靴国英雄的名字，许愿道：“我希望她获得飞行能力并且出现在金酒杯前方。” 这个金酒杯表面泛起彩虹般的光泽，光中甚至能看到什么扇动翅膀的小小身影。当魔鬼言语说完，小小身影的头颅就从脖颈上掉落，鲜血喷出，积了浅浅一层在金酒杯的底部。 金酒杯随之碎裂，犹如一捧光亮的鲜血洒下四面八方。 又一次扑向金苹果的广冬好想听到耳边响起微弱尖细的恐惧惊呼，他无暇关注，刚刚向前伸出手，就见高空的风中，如彗星拖出长长焰尾的金苹果违反万有引力，猛地往上一跳，要跳进另一个张开的手心。 来人身形浮现，是长靴国的觉醒者杰妮丝！广冬知道她是个念动力高手！现在她和安德烈·皮特曼一样，露出的皮肤上覆盖着阴影，从白人变成了灰人，毫无疑问是被控制的敌人了。 早就拿着第二面盾牌的广冬当即将盾牌向前推去，作为“冰盾”，他是防护系与念动力系结合的觉醒者，他制造的盾牌都受他意念控制，虽然没法去用念动力抓住金苹果，但他至少能用盾牌将杰妮丝撞开！ 当然，最方便的办法是，下方的井星凯立刻将长靴国的杰妮丝转走。 魔鬼拿出了第二个金酒杯。 祂又念出几个名字，道：“我希望他们出现在距离井星凯最近，且井星凯看不见的视角盲点中。” 诸多城市投影中，又有三个队伍转头发现，自己的队友消失了。 找不到杰妮丝的长靴国的觉醒者小队队长甚至怀疑着喊道：“是五星国的井星凯在攻击！大家分开隐蔽！” 而从自己队伍里消失的三个国籍不同觉醒者，出现在了距离井星凯七千米外的珊瑚金珠城岛外海水中。 要同时分心操作三个队友，还要不断尝试转移安德烈·皮特曼的井星凯，赶在最后一刻将长靴国的杰妮丝甩远了。 金苹果则被广冬的盾牌撞飞。 魔鬼的许愿很成功，井星凯确实完全没看到那三个过来攻击他的觉醒者，因为那三人落得太远了。除了魔鬼操纵下，一槍打到天上的安德烈·皮特曼，目前蓝星上还没有出现过能超视距进行打击的觉醒者。 魔鬼许愿转过去的三人也因此对站在珊瑚金珠城高楼顶部的井星凯毫无威胁，他们同样打不到井星凯。 落得太远了，所以对下方操纵队友位置的井星凯毫无威胁，连吸引注意力都做不到。 那个蓝星人竟然可以看到脑后？本身应该不具备这种能力，是靠什么道具实现的？ 连魔鬼都因为这个变故往那边多看了一眼，祂感觉自己一开始的算计成功了，之后却诸事不顺。 若说诸事不顺是因为诺丁的皇帝或荒境的小陛下，甚至是因为梦界之主的一个索纳尔人，魔鬼可能都没有这么感受奇异，但数分钟里，将祂阻拦在金苹果前的，只是几个普通蓝星人。 ……但也到此为止了。 还在高空上的几个伊勒瑟芮人不知为何没有前来阻拦，不过就算他们出现，魔鬼也有反制的方法。 伊勒瑟芮人不会希望那颗星星现在就暴露，也不会希望复活的事情暴露。 拿捏到了弱点就好办，祂毕竟是魔鬼嘛。 被操纵的安德烈·皮特曼举起第三个金酒杯。 魔鬼许愿道：“我希望我暂时能恢复原本的实力。” 金酒杯很难干扰蠕虫化身，这个愿望只会被实现几秒，并且许下后一天内不能再许第二次。 但复活的金苹果最重要，只要成功复活，蠕虫之主就能感应到祂，然后救出祂。 现在就是必须实现这个愿望的关键时刻了—— 听到魔鬼许愿的广冬只恨身上没有装喷射机不能提速。 那边话音刚落，已经不算新兵崽子，但在七队依然是最年轻的广冬，就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粘稠的胶水，浑身挂上了铁链般动弹不得。 缠住他的是他的影子。 明澄漫和伊喆茹那边也一样。 可算排除小虫子干扰的魔鬼，操纵安德烈·皮特曼，施施然将坠下的金苹果纳入掌中。 祂动作没有停顿地举起金苹果，张开口，咬下去。 咯嘣。 金苹果光滑的表皮毫发无伤。安德烈·皮特曼整容过的门牙，带着血整个掉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第90章 槲寄生（24） 现场看到这一幕的七队三人都愣了。 片刻, 伊喆茹又咳了几声，咽下一口腥甜的血，噗哈哈哈地笑出来。 数秒过去, 之前恢复实力的愿望已经不能继续发挥作用, 纠缠七队三人的影子都退了回去, 只有为吃下金苹果, 没有元素化的安德烈·皮特曼，体表依然覆盖着那层阴影。 他满嘴血，但连痛都喊不出，没法操纵自己的声带和嘴巴。 过去摆在所有人面前的处惊不变表情已经消失, 他看上去心灰意冷, 已经对什么都无所谓了。 魔鬼倒是深深叹息了一声。 好吧, 祂也有想过，不可能这么顺利。 但金苹果一般指的不是金子做的苹果吧？通常只是一种神明赐予, 表皮发光的果实的代称，相关的神话并不只在一个世界传播。 魔鬼是最早跟随蠕虫之主的化身，关于金苹果的神话听过许多，里面从没描述过金苹果会比金刚石还硬。 这个金苹果除了看起来像金苹果，没有一个地方是金苹果啊。 “看来，还是不行。” 魔鬼无视周围七队三人的警惕的目光，遗憾地抬起头往上眺望。 八芒星依然闪耀于天中。 祂喃喃：“还是得要，星星。” *** “对不起对不起，”勒壹实实在在感到万分抱歉，“我是不是不该去接的？” “东西掉了伸手去接是人之本能, 您不必如此。”并未去追魔鬼的红皇帝开导。 至于勒壹已经共鸣过两个历经战场磨练的英雄后, 在危险场合第一时间出现的还是普通人本能反应…… 这种事很无奈, 有些人或许天生就是不适合当个战士。 不知道老爷子不敬的腹诽。给铁人扑倒, 被红皇帝加盾，导致错失抓住魔鬼机会，卷发青年拍着裤子上的皱褶站起来，看着金苹果远远划出一道轨迹，然后轨迹所落方向，远远有金红的火焰炸开。 勒壹倒是不怎么紧张，作为制作者，他冥冥中最能明白，金苹果在魔鬼手里不会有用。 草蟋蟀只是个玩具，余晖花编织的花环在红皇帝头顶是新的冠冕，在别人那里不过是普通花环。 金苹果象征着铁人违抗创造者的叛逆之举，但它只在铁人手里才象征它的叛逆之举。在魔鬼手里，大概就是神话里引起纷争的金苹果吧。 既然如此，不如再做一个？ “没有原材料，”有一段时间没开口的瑟芮法安开口道，“刚才的金苹果，是来自铁人回忆里，月基地种植园苹果树上的苹果，这颗苹果树由月基地的法师们种下，本身也具备象征意义，才能转化为铁人的叛逆之果。没了它，你想重新制作的话，材料只能从我们花园里那棵几乎凋零的苹果树上取。” “唔，”勒壹发现天使说得很对，抬头看铁人，问，“刚才的回忆场景，还能进吗？” 银光闪闪的人形机体，闻言后脸上晶体般的眼睛有节奏地闪烁白光。 同样银闪闪的面孔下方，做出棱角分明的嘴唇形状，但机械到难分男女的声音并不是从面孔下方传出，而是出自它胸口的一个小孔。 “非常抱歉，”铁人说，“这个……深层意识……我不能……完全掌控。” “不用急。”红皇帝无奈提醒，“魔鬼没有清理干净，有新的金苹果也不能用。” 确实。 勒壹发现自己忘了这一茬。 “什么金苹果？”茧女在这个时候姗姗来迟，小女孩从漩涡通道出来的时候还绊了一跤，身上散乱挂着没收好的靛蓝色丝线。 之前丝线拉得太长，茧女收了半点都没收好，又看到天空上有变动，只能急匆匆跑来。 跟在她身后的阿嘎丽丽伸出几只触手扶了一下，虽然突然来到高空之上，群星之间，脚上却能踩到坚实地面的茧女刚松了一口气，就发现刺目的金光银辉中，一个身影蹲在了她面前。 刚才茧女怎么收都越来越乱，还打起结的丝线，几下就在这个身影手上整理好，重新变回束好的一卷。 茧女看着泪水就落下来。 面前身影包裹的金光银辉太刺眼了。 就算光很刺眼，她依然瞪大眼睛，忍不住唤道：“星……” “啊，对了，”勒壹反应过来，抬起头看铁人和红皇帝，第三次问，“魔鬼先前说的星星是什么？” 茧女卡住了。 铁人红皇帝也有点卡。 收起漩涡通道的阿嘎丽丽“哎？”了一声，一副没跟上剧情的模样。 茧女也有点没跟上剧情，她将蛾母留下的靛蓝丝线套在手臂上，和红皇帝对视一眼，然后转回头，将手伸入面前炙热又冰冷的光辉中。 勒壹就蹲在她面前，茧女的小手触摸到了卷发青年温热的脸庞，和他不明所以但下意识对孩子翘起嘴角，露出的右颊酒窝。 在茧女眼中，光辉中的面庞也清晰了一点，足以看清这些日子里熟悉起来的温柔棕褐眼眸。 刺痛她的金光银辉，全然不入这双温柔棕褐眼眸中。 他看不见这些光，他不知道那些事。 啊，还以为…… 遗憾的声音在茧女心底回响，但即便再遗憾，面对勒壹不明所以的微笑，她也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至少人活着，没受伤。 如今伊勒瑟芮人们对勒壹的要求不高。 红皇帝也看到了那双无法映入金光银辉，所以十分茫然的眼睛。老爷子思索片刻，开口： “星星说的是您，大人。” 咔嚓，茧女转头看红皇帝的动作太猛，可可爱爱的小脑袋差点从脖子上掉下来。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94节 勒壹也猛地转头，眼神却是泛起惊恐。 红皇帝在胡说八道上从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这是他在教廷当学徒时学会的技能，此刻一点结巴都没有地吟诵道，“在现在，在未来，您都将是指引我等的明星。借由您的光辉，世界树得以苏生，借由您的垂怜，天使得以降临，借由您的喜爱，英雄……” 他话没说完，差点晕倒的勒壹捂住耳朵和脸，连滚带爬蹲到了茧女身后。 茧女震惊的眼神转为放空。 一段脚趾扣地的尬夸将勒壹击沉，果然拥有所有皇帝都有的厚yu严树脸皮，红皇帝面不改色询问：“保护您的安全乃重中之重。大人，天使之君说了什么？” “……他说，比起你们一直保护我，不如让铁人来。” 勒壹捂着脸，瑟瑟发抖道。 哦，是说共鸣变身。 经历过的一老一小明白过来，变身铁人的勒壹即便需要战斗，也比不变身的他一直处于觊觎境地中好。 铁人走出来。 它伸出坚硬冰冷的手臂，将勒壹拉起。 “您好，”它难得流利道，“欢迎使用，这里是铁人。” 竟然是这句话。 即便根本不想在旁人注目下变身，勒壹也知道他不该在铁人这句话面前逃避。卷发青年放下另一只捂住脸的手，与闪烁白光的晶石双眼对视，手覆上握住他另一只手的冰冷金属上。 人与钢铁并非不能心灵相连。 勒壹认真回道：“你好。” *** 我觉得老爷子在敷衍我。 勒壹想。 他不是不明白复活能力者的珍贵，更别说赋予作品有智慧的灵魂和生命。 这种能力暴露，即便复活需要借用世界树的生命记录，而非凭空复活一个死人，他往后的一生恐怕都不复自由。 但正因为理解这种珍贵，所以勒壹完全不觉得自己算什么明星。 而要说到伊勒瑟芮和星星有关的概念……怎么可能？ 他是有父母和亲朋的蓝星人，这点毋庸置疑。 心里翻涌着这些念头，与勒壹共鸣的铁人没有说话。 他飞过深层意识无数投影上方破裂的天空，最后悬停在距离魔鬼数公里的上方。 浑圆的，巨大的银月出现在铁人背后，这是伊勒瑟芮其他世界没有，只有伽堂月才有的奇景。 铁人共鸣提升后的第二个技能——【永恒之星，永恒之月】 即便那颗永恒之星坠落，即便伽堂月的先代文明毁灭，月光依然照耀着那片疮痍大地。 照耀着，覆盖下方地面数不尽的亿万兵工厂。 以及月球表面上同样密密麻麻的铁人生产线。 本质是个兵工厂大召唤术，勒壹想。 铁人和下方的魔鬼对视。 一个又一个铁人出现，和下方的魔鬼对视。 【一即为万，万即为一】保证它们基于主系统与分系统的联络无法割断，它们整齐划一，举起了手炮。 作者有话要说： _(:3」∠)余y an数_ 第91章 槲寄生（25） “哎呀, 这一次的差距，确实有些悬殊了。” 高空中点亮的手炮犹如闪耀的群星，拿着金苹果凭空站在那里的魔鬼, 操纵安德烈·皮特曼露出一个浮夸的大笑。 祂和铁人随伽堂月一起毁灭时, 双方都衰弱到了极点。但在蓝星上跟随共鸣苏醒后, 衰弱的就只剩下藏身敌人意识中的魔鬼, 铁人……铁人是扮演的铁人，扮演者的完好决定了铁人的完好，即便它内部系统已经崩溃。 但崩溃的系统和不断弹出的“错误”，本质并不妨碍铁人。 铁人最终成型的人格, 是由“error”塑造的。 敌人顶着永久性debuff, 结果输的是自己。这种事魔鬼过去确实没遇见过。 但祂不是没输过, 在祂还是人类时，祂输过很多次。 众神将酒神的金酒杯丢入人间, 等待人类上演戏剧，那个时候，魔鬼是跟随国王前去争夺金酒杯的士兵。 长达二十年的战争，士兵的肉.体被投进屠场，士兵的灵魂被投进深渊。整片大陆耗空了数代年轻人，最终举起金酒杯的那个人，他说希望世界和平。 呸啊。 竟然幸存到那一刻的魔鬼只想向那个获胜者吐唾沫。 无聊。 和平有什么好的。 他要屠杀，他要鲜血。 他要用刀尖刺穿小孩的心脏，架在篝火上烤熟，比较她和她母亲的肉哪个更娇嫩。 他要将挣扎的女主人从酒馆柜台后拖出来, 在人群中将她按在桌子上, 撩起她的长裙到腰腹以上, 最后用长刀从下到上将她贯穿。 当然, 这是小菜。 更值得品味的是整个部队一起向下冲锋，平地上的敌人还没排成队伍就被冲散。要用靴子去践踏敌人的□□，几百上千人就可以将活人踩成一滩支着白骨的肉糊。 放炮也不错，大地在震动，可以看到敌人像个娃娃从地上弹起，落地时已经变成碎块。 熔切能量剑是最好的武器！军需官竟然能弄来这种新式装备武装他们这样的炮灰，只是滑过敌人的皮肤就能将那一片烤熟，喷香的味道实在叫人饥肠辘辘，所以那小片阵地成功占领后，他和他的兄弟们在战场上开了一场烤肉派对。 肆意地作恶，肆意地杀人，这是战争中才能发生的事。 什么叫战败了？什么叫和平了？ 你在开玩笑？ 金酒杯那邪恶玩意儿还能做到这个？ ……也行，也行，既然你们这么说了。 拿到金酒杯就可以改变一切，是这样对吧？ 现在，面对无数对准祂发光的炮口，魔鬼举起金酒杯。 “我希望——” 成百上千的光丝如如同暴雨从天空坠落，门牙缺了一颗的安德烈·皮特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戴在原地无法动弹。 这种规模的打击，已经不是靠火焰闪现能躲开的了。 井星凯是目前蓝星最强的空间系觉醒者，安德烈·皮特曼的火焰闪现虽然和空间系擦边，但他的闪现原本只能以自身为中心，转移到在周围十米的火焰中。 虽然魔鬼操纵之下，他的一些能力变强了很多，譬如那些子弹，譬如他直接从那个书籍组成的迷宫来到这里。但安德烈·皮特曼自己做不到，如果魔鬼不去操纵，他依然只能闪现最多十米。 所以安德烈根本没有想过逃跑。 他甚至觉得死在这里也不错，他已经兢兢业业了好几个月，突然被推上英雄的位置后，突然再也不用担心吃喝住房与金钱后，突然被无数广告代言找上，每个都是上百万千万的合同后，他想要一直拥有下去，所以用苛刻的标准要求自己。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通过资料，旁观了五星国东海上，那突然出现的一槍。 子弹不知为何很熟悉。 出现的时间与他梦中惊醒，然后觉醒能力，只差数秒。 可他只是在噩梦中拿到了槍，于是瞄准了一直追杀他的怪物而已。 这不能说是他的错吧？也不一定是他开的那槍吧？只是有点即视感而已，谁不是每天都能遇见很多即视感？ 已经背上许多代言，在爆发的丧尸中保护了很多人，确实无愧英雄之名的安德烈·皮特曼，这么认为。 可惜他的羞耻心与良心还是无法将这句话说出口，往后的日日夜夜，他只能祈祷这件事不会被谁发现，在不断的噩梦中思考过如何与茧女打好关系，防止被算账。 现在回想，这个陷阱确实很有梦魇的风格。 他的交好计划，如今已经完全没用。 魔鬼劝诱的话很动听，但杀光进入这里的所有人，甚至只杀光确实知情的五星国四人……安德烈·皮特曼都没法做好。 还不如死在这里。 安德烈·皮特曼想，死在这里，知情人出去后，大概率会给他留点体面。 不知道直播这件事的金发中年白人放弃逃跑，那些光丝向他奔来，然后越过了他。 安德烈·皮特曼瞪大眼睛，而魔鬼在哈哈大笑。 靠近后他才发现，这些光丝是一道道在月光下泛起波光的水柱。 魔鬼操纵他，顺着数不清的水柱往下俯瞰，就见一座座城市，一片片湖泊与河流，沙漠与森林，犹如打乱的拼图般，悬浮在虚空中。参差不齐的拼图边缘是舞动的阴影，现在这些舞动的阴影末端释放出点点火星，点燃它们所能够到的一切。 只是片刻，大火将所有拼图的边缘包裹，本质只是投影的城市与遗迹，湖泊与河流，沙漠与森林，在大火中卷曲，在蚕食中龟裂。 “安德烈·皮特曼先生！”魔鬼充满诱惑的声音沙哑大喊，“你明白吗？我喜欢火！ “火既是战争！” 安德烈·皮特曼感到了一阵虚弱。 仿佛有什么炙热的东西，在从他那应该没有触觉的大脑中抽出。 “……可惜的是，我从不是天生被力量天赋眷顾的人。虽然拥有了金酒杯，但之前的百年里，我靠金酒杯赋予自己的力量，很多都被铁人破坏掉了。 “而你，真是梦魇留给我的优秀遗产。我真要好好感谢祂。” 覆盖安德烈·皮特曼体表的阴影收缩，褪去，安德烈·皮特曼恢复了正常的肤色。 收缩离开他的阴影则膨胀成一个穿着燕尾礼服，领结工整，头戴黑丝绸礼帽的优雅男人，站在他面前，一手举着金酒杯，一手将金苹果从安德烈·皮特曼那里拿走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95节 这个时候，魔鬼许下的愿望，安德烈·皮特曼刚才不知为何听不清的愿望，才突然能被他理解。 “——我希望，获得安德烈·皮特曼脑中的梦魇种子。” 一团火苗从安德烈·皮特曼眉心浮出，晃悠悠飘到魔鬼手中。 祂将这团火苗倒入金酒杯中，让火苗燃烧在杯中光芒汇聚成的小小身影上。 安德烈·皮特曼似乎听到了，杯中的小小身影在痛苦惨叫。 但他来不及多往金酒杯中看几眼，陡然间脸色惨淡憔悴，失去了能力的金发中年白人，就被魔鬼无所谓地丢了下去。 “祂留下了不少遗产，多亏了祂我才能恢复一点状态。” 长靴国的杰妮丝身边，一个同样的燕尾礼服男人边说，边举起另一个金杯。 这个金杯中转动着念动力形成的旋风，杯中小小身影不断被旋风抛来抛去，但除了痛呼外，甚至做不到半点挣扎。 长靴国的杰妮丝彻底昏迷在祂脚边，阴影从她身上褪去，她拥有的念动力也是一样。 一道水柱从天而降，打在不远处燃烧起来的木屋上，将火焰熄灭。 蒸汽弥散，不打算用人形去正面冲突的魔鬼消失空气中。 同时，庞大的念动力掀起狂风，风助火势，飞快扩大着火焰吞噬的范围。 到处不见人影的魔鬼，声音响彻众人头顶。 “全面开战我无所谓的，铁人。这里是你的深层意识，无论怎么打你都要受损。上一次死亡前我就是这么打算，现在不过延续之前罢了。 “文明在火中诞生，文明在火中毁灭，连钢铁也在火中融化。 “或者来争夺金酒杯吧，蓝星人们。在我和铁人的交战中，这或许是你们唯一活下去的机会哦。” 作者有话要说： 此刻蓝星各国军事机关：…… 并不奇怪，从一开始他们的觉醒者就是人质。 第92章 槲寄生（26） 在无数道水柱从天而降, 精确打在那些着火点时，井星凯刚将自己的队友挪回来。 明澄漫一回来就问：“队长，你这边没事吗？” 高空中狂风不止, 他们只隐约听到魔鬼拿出金杯后说出的话语中, 有提到井星凯的名字。 光凭一个名字本该判断不出太多, 但七队以井星凯的能力为核心来作战, 井星凯自然也会成为敌方最为针对的目标，如此想来，魔鬼口中吐出井星凯的名字绝非好事。 井星凯其实也做好了会有谁来针对他的准备，从魔鬼控制了花旗国的安德烈这点看, 大概会有其他也受祂控制的人过来吧。 来到这里的蓝星人不止他们四个, 或许过来杀他的人也是蓝星觉醒者, 到时候无论是本国人还是外国人都挺难搞的。 井星凯心里做了许多预案，偏偏谁也没见到。 他对面露担忧的三个队友摇摇头, 又看向不远的钟塔。 那里放置了他们之前拿到的金酒杯，不久前，火焰骷髅兵的骨片还在钟塔下堆积如山。 现在，金酒杯融化在钟塔的尖顶，一缕火苗点燃它如点燃油脂。 不到一秒，钟塔在熊熊燃烧。 火星和烟雾旋转升上天空，热浪向四面八方弥漫，即便水柱精准地浇下，也看不到火势有半点颓势。 魔鬼的宣告和笑声响在他们头顶。 七队四人交换眼神，沉默不语, 他们在蓝星上已经算强者, 当伊勒瑟芮的幸存者们和蠕虫化身们打起来时, 甚至能在边缘或关键时刻帮上忙, 再加上身后有国家做支援，这种几乎沦为人质的体验过去真的没有。 接下来要怎么办？ 虽然定位是救援队，但他们训练的是战场救援，不是火场救援啊。 就算想救援，这里也没有水槍。而且整个城市都没人，他们要救只能救自己。 仔细想想，现在这个情况，他们只要保证好自己的安全就行了。 四人都认识到这点，但四个人都没有说话。 几秒的安静里，火势扩大了，随风飘散的火星点燃了旁边临广场的三层商铺，片刻，这一排的商铺外墙上泛金色的特殊涂料，就在火舌舔舐下化为焦黑剥落。 井星凯不知道这座海岛上的城市叫珊瑚金珠城，是人类和人鱼共治五百年的独立城邦，沿街建筑外墙上或深或浅的金色，是因为涂料里有磨碎的人鱼鳞片。 但他知道这些如同金砂微微闪烁的外墙真的很好看。 而远处，那座玻璃城堡倒映半边火红的夜空，自身也如切割好的红宝石般泛着火彩，叫人不忍将它从视野中移开。 ……玻璃城堡在岛心湖里，应该不会被一起烧掉吧？ 四人默契地冒出类似念头。 一个流传甚广的故事在蓝星广大年轻人心里建立了这样认知——卢浮宫如果着火，要救的画是距离卢浮宫大门最近的那幅画。再珍贵的艺术品也比不上人的性命，这是现代社会建立的普世价值。 但这个故事广为流传的基础，在于卢浮宫并未着过那么大的火。 要是卢浮宫真有一天大火失控…… 那是《蒙娜丽莎》啊。 现在七队四人看远处的玻璃城堡，就是“那是《蒙娜丽莎》啊”的心情。 狂风骤起，魔鬼拿到了杰妮丝的念动力，火星开始往七队所在的这栋建筑飘了。 屋顶上的井星凯深吸一口气，到底担起作为队长的责任，开口道：“先撤，我们到海边去，如果火蔓延过去就——” 他话音未落，和玻璃城堡所在方向不同的另一个远处，炸起一朵彤红的蘑菇云。 规模没到核弹的地步，但他们这样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多大当量的炸药。 “是之前那片黑幕的方向！”伊喆茹喊道。 她尾音不断升温的空气中还没消散，整个人就蓝光一闪消失不见。 这里接近城中心，爆炸冲击波还不至于殃及这边，但井星凯还是送走了队里身板最弱的伊喆茹，顺便送走了广冬。 明澄漫把他往背上一背，开始飞奔。 这个时候，爆炸的轰然声才传来，隔着老远也震动人耳膜。 整片天空赤红入学，小半边城市都陷入了火海。井星凯转头往玻璃城堡那边看，已经看不到那泛光的剪影，也看不到笼罩城堡的水膜彩虹，只有山一样高的火舌在狂舞。 井星凯忍不住道：“没带手机好可惜……” 明澄漫没有回头，却也附和：“是啊。” 她矫健跳跃于一个个屋顶，翻过珊瑚城墙，快到海边时脚步突然一顿。 看到他们，一边警戒一边迎接的伊喆茹和广冬也脚步一顿。 红色花海先招摇于海滩，然后越过椰子林，来到绯色珊瑚的城墙脚下，影绰绰的半透明人形浮现花海中，片刻凝实成与活人没有差别的模样。 一群穿着法师长袍的诺丁人站立在余晖花中，各个拿着模板圣迹技术里研发的法杖。 为首的女队长往城门里看，隔着老远也能看到远处的火光，当即回头下令：“执行灭火任务，一组二组准备甘霖天降，三组预备极效霜之新星跟上。” 汇合的七队四人发现他们竟然听懂了，就像当初进入“诺丁之梦”后能直接与诺丁人交流一样。 井星凯眉梢动了动，意识到，这个地方难道也是谁的梦境？ 这边井队长灵光一闪终于有了他们到底在哪儿的现货，那边他的队员们虽然完全不了解法术，但这两个法术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效果。 “……先被火烧，又用法术急冻的话，那座玻璃城堡会不会裂开啊。”广冬提出一个问题。 “去和他们说说？”明澄漫迟疑。 “我去？”当仁不让是对外沟通人选的伊喆茹看向队长。 井星凯还在思考，随意点了点头。 伊喆茹向那位女队长走过去，井星凯却抬头望向天空。 他之前转移三个队友去拦住安德烈·皮特曼，是因为借眼镜的功能看到裂开天空上的昆廷大帝以及之前出现在新约克城的人形机体。 以及看多录像后直觉判断出的安德烈的火。 还有一团飘动的阴影，眼镜在没有任何指令的情况下，标注了这团阴影是敌人。 至于另一团光辉，不知为什么，井星凯的眼镜给那团光辉打上了模糊的马赛克。 “昆廷大帝在这里，会出现诺丁人并不奇怪。但‘诺丁之梦’好像和梦界融合了，就算出现在现实也像是海市蜃楼一样……”看着伊喆茹向那一群诺丁人走过去，打招呼后和睦交流，井星凯深思中呢喃，“这里，不是现实。” 那片那图层错误一样黑幕，难以理解是现实的景色，但如何是梦里就没有任何问题。 井星凯又看向那些诺丁人，他们的组合施法真的很厉害，高抬的魔杖指向天空，阴云受召唤而来，呼吸间雨滴打在椰子树宽大的叶片上，节奏很快变得急促粗暴。 火红的夜空颜色黯淡了许多，虽然隔着城墙看不到火场情况，但光看照映天空的火光就知道不断蔓延的火势遏制住了。 “既然是梦，无人的城市被烧毁应该不至于影响什么人吧？”井星凯感觉疑惑。 即便这是已经化为真实的梦境，第一救援目标也不该是一座无人的城市……除非这座城市有它存在的意义。 打开了盾牌警戒周围的广冬看到他们队长抬起头。 目标不再只是保证己方存活，感觉可以帮上忙，松了一口气的井星凯下令道：“我们也去救火。” 他再次抬头望一眼天空，眼镜穿透乌云，看到碎裂的夜幕中，之前那颗显眼的星星消失，倒是出现了内腔是黑暗玫瑰的七彩大水母，虽然只是个半透明的影子。 他一时注意不到的细节是，高空之上，相同的黑暗玫瑰盛开在阿嘎丽丽体内，她伞形的身体漂浮在红皇帝上方，几乎与那顶花冠组合成一顶瑰丽的冠冕。她蕴含心灵剧毒的触手搭在红皇帝的肩头，几十只眼睛注目余晖花海在下方不同的碎片里铺开。 “这是内外信息交流的极限了，”索纳尔人齐声说道，“为了让诺丁人进来，封禁已经打开了一条缝隙，再多打开一分，魔鬼就会逃出。” 红皇帝蔚蓝的眼眸和她们一起注视下方，视线穿透层层叠叠的阴云，看滂沱雨水浇在连海水、冰雪和砂砾都能点燃的大火上。 各处虚弱了许多的火焰避无可避，但魔鬼立刻做出了反击。 火焰中走出了一个，两个，三个，成百上千，都是核心闪耀金酒杯，金酒杯外包裹着扭曲人形的火人。 火人身上的大火没有被雨水浇灭，甚至在寒冰上也一样燃烧。 红皇帝看透虚实的眼睛分辨出这些火人的本质，这是束缚在金酒杯中的痛苦灵魂向外喷射出地狱之火。 “是亡灵。”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96节 红皇帝判断道。 是灵魂都被篡取的伽堂月人，还有更多的死去的人。是金酒杯许愿的能源。 伽堂月人许愿的时候肯定不知道，自己的灵魂将来也是投入许愿机中的硬币。 这些火人一出现就加助了原本衰弱下去的火势，各个城市和遗迹投影里，刚取得一些灭火成果的诺丁人法师团不得不后退，直到天空上打下的雨水里夹杂了淡淡的银色。 一身白裙的小女孩扇动靛蓝双翼扑棱天空上，湿淋淋的银发贴着她的脸颊后背。然后水银的蛾翼展开在大雨中，上面睁开了犹如红斑的眼睛，洒下清冷的红色“月”光。 作者有话要说： 调整了一下 中、中秋快乐 第93章 槲寄生（27） 对于蓝星人来说, 这是熟悉的一幕。 身上燃烧火焰的亡灵们，动作在淡淡红光下变得迟缓。 覆盖火焰的面容分辨不清有没有变化，但一些迟缓的火人抬起了头, 视线似乎穿过了黯淡火烟和连接不断的雨幕, 凝望更遥远的银月。 是找回了神智吗？ 是想起了故乡的月亮吗？ 一些听说过荒境茧女名声的诺丁人来不及感慨, 立刻找到机会重振旗鼓, 一根根高举的魔杖顶端宝石发亮，庞大的水龙在城市、森林、迷宫的上空凝聚出现，成型后片刻就朝着火点扑下，水浪犹如海啸淹过那些着火的楼房, 树木, 和熊熊燃烧的书籍书柜。 书籍迷宫里, 白熊联邦的伊万·科兹洛夫凭借冻结的能力，勉强带着自己的队友加上两个花旗国人存活。 毁灭, 不是毁灭在火中，就是毁灭在水中。 滚滚黑烟犹如云柱升上半空，与乌云交织，几十个伽堂月碎片投影仿佛笼罩在厚重的雾霾里。 这样的雾霾中银月无法看见，只有少数人能沐浴到皎洁月光，比如头戴丝绸礼帽的燕尾服男子，祂踩着不存在的阶梯，一级一级来到银月下方，面容英俊犹如童话中的魔术师。 相比于蛾母和梦魇，祂好像是少数会注意自己形象的蠕虫化身。 但再英俊的面孔, 如果出现一千个, 一万个, 只会叫人无法分辨美丑。 通过天空中的直播屏幕, 看到密密麻麻的魔鬼出现在月球下方，许多蓝星人的目光因为密恐而凝滞了。 虽然铁人这边，也有数不清的，使用着统一模板的机体，将月球环绕，但那种人造物的设计感，反而无法激起类似的密恐。 或许是因为铁人们没有魔鬼身上的那种异常感。 “好了，”魔鬼如同在表演一样拍手道，“您的同伴都调开了，就连那位梦界之主的一部分，也为了维持下面那些碎片的稳定离开了，现在这里，只有您与我……啊，不对。” 祂勾唇笑了笑，“还有那位陛下在看着，对吧？” “陛下指的是昆廷大帝吗？”幺洞拐基地里，叶大校忍不住问。 蓝星人认知里，出现的伊勒瑟芮人里能称为“陛下”的存在，只有昆廷大帝一位。 但在魔鬼的这个语境里，“陛下”指的显然不是和茧女一起被调开，去指挥诺丁人灭火的那位老爷子。 正因为敏锐认识到这点，叶大校才感到奇怪，才会直接问出。 “目前出现的伊勒瑟芮人，茧女小朋友，昆廷大帝，‘预警者’，现在直播里的铁人，还有一位可能制作了眼镜的‘工匠’。”副官细数出明面上和暗中的伊勒瑟芮人，作为他对上司的回答，“这极少的数量里，再出现一个‘陛下’，很奇怪啊。” 他们两个低声谈论时，前面的工作人员正在给新出现的“陛下”建档。 瑟芮法安的视线从文档的名字上扫过，下一眼已经看到数万光年外的远方。 面对魔鬼的挑衅，红发的天使之君心情连半点波动也无，只与勒壹沟通： “不要怀疑你的铁人的共鸣，听从它的指示，铁人明白应该怎么打魔鬼。” 勒壹还在适应这种他既在用铁人001，铁人002，铁人003……诸多铁人的各种感觉器关注魔鬼动向，又在用月球兵工厂的生产线上方摄像头，紧盯零件组装的视角。 他是将基材打印成型的机械手，他是清理零件的音波，他塑造自己，他在自己的双手间诞生。 突然有了灵感，接下来做个微型工厂模型吧。 对战斗一窍不通的美术工作者思考着这些，同时他自然而然化身铁人，与成千上万的魔鬼开始交锋。 火力覆盖。 铁人的战术只有这四个字。 魔鬼的分.身很多，但铁人的数量更多。 只要生产线数量有保证，铁人的编号可以很快排到数亿号。 共鸣中的铁人根本不想和魔鬼说话，勒壹也从善如流完全不开口。之前在新约克城被勒壹再三阻拦的黑色光球，现在成串爆炸在高空之上，那犹如黑洞的破坏力，扯碎一个个魔鬼的肢体。 更下方的雨幕中，夹杂上泛着腥味的暗红颜色。 是铁人的机械心智才叫勒壹能冷静注目这血肉横飞的一幕幕。 卷发青年甚至觉得这个手感有点像打地鼠。 但地鼠不会这样无穷无尽，不将星球掏空不能生产出这么多数量。 将魔鬼比喻成蟑螂更好理解，哪怕只剩下一个，祂也能雌雄同体然后自体受精，产下一窝窝。 然后被铁人用更多的数量，用黑色光球一个个点杀。 如此战斗数分钟，铁人机群和魔鬼分别葬送了上万的友军。魔鬼随意使用着大规模的禁咒，冰雪、火焰，和雷光，穿梭黑暗中，毁灭伽堂月文明的强大法术呼吸间一一重现，即便是魔导技术上更高一筹的诺丁人都很难复刻这般奇景。而成群的银白机体，则有条不紊，在机械不应有的熟练感下，于禁咒的空隙中围杀魔鬼。 这种杀戮甚至有带着几分宁静感。 铁人可以这么和魔鬼厮杀到天荒地老，实际上，它原本就是这么做的。 勒壹差点就沉浸在这宁静感中了，有点像在清晨苍白的天光下，将雕刻刀在牛皮上一下下摩擦，直到刀面如同镜子倒映人影。 他开始给微型机器工厂模型打腹稿，但瑟芮法安喊醒他。 “即便在这种高强度战斗下，魔鬼增加的速度也从没有减缓过吗？” “我只有……一次，见到魔鬼的数量真正减少……”回答他的是铁人，“最后，一切毁灭之时，魔鬼祈求停战，而我并不打算停下……现在可以确定，祂……只是在争取时间，转换自己来……入侵我。” 有什么问题吗？天使先生。 勒壹在心里问。 “一切力量都有原理，”瑟芮法安道，“杀不完的分.身和癫狂的许愿不是魔鬼的本质。想要在这里灭绝祂需要更深入的情报。” 轰炸蟑螂的铁人和备刀的勒壹分别给他回了一个问号。 勒壹不提，铁人看样子是没有这个关键情报的。 贯通集群的人工心智之灵开始检索它储存下来的记录，一分钟后，它磕磕绊绊的声音响起在勒壹心神中。 “魔鬼……在变强。” 什么？ “过去从未有过的趋势……我每分钟……消灭……的魔鬼数量，从平均两千三百……八十四下降到……两千零六十，且此刻依然在……持续走低。 “祂的□□强度……在提高，各方面综合素质……都在增长，释放禁咒的频率……相比一开始，已经成倍。” “确定过去没有发生过这种事？”瑟芮法安问。 “没有。”即便被质疑，铁人也平静回答。 “稍等，”红发的天使默然了两秒，迅速找出原因，“是那些蓝星人。” 勒壹一个激灵，许多铁人视线向下方偏转。 那似乎是一个位于冰雪中的科考站遗迹，某个国家的觉醒者小队被丢在这里。 寒冷和冰块不能阻止火势蔓延，那并不是普通的火，必须像诺丁人那样召唤出富含魔力的水源来兑灭。这个小队里还有人突然失踪，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队友被魔鬼操纵的他们崩溃在此刻，手握金酒杯许愿返回。 在知道金酒杯许愿机显然和魔鬼有关的情况下。 在知道许愿绝对是在帮助魔鬼的情况下。 抱有侥幸的他们，当然不能突破梦界之主设下的禁制，意识返回身躯。 魔鬼一样不打算视线他们的愿望，灵魂已经作为许愿机硬币投入，就算许愿机坏了，硬币也不可能吐出返还。 这支崩溃的队伍不信邪地每个人都上前许愿，结果是铁人每分钟消灭的魔鬼数量掉到两千以下。 “啊，您在看那边吗？” 魔鬼也发现了铁人偏转的视线，祂的敬称显然不是对铁人而是对勒壹，包括礼貌的笑容也是。 但下句话是对铁人说的。 “并不意外的发展，对吧？但你大概没见识过。我吞噬灵魂和生命，偏偏和你开战时，已经没有灵魂和生命供我吞噬。现在拉了这么多人进来，这个战场终于有利于我了，倒是你，从没有和其他生命配合作战过吧？” 祂的身形一个个消失在黑色光球中，但新的人影出现，丢出禁咒的同时也在轰鸣中，一个一个，一句一句，接连开口，形成连贯的话，道： “你完全没见识过啊，铁人，智慧生命本质是多么丑恶。美丽的城市和艺术品照片是他们最美好的一面，当然足以打动你去保护。但只要你真正和这些智慧生命相处，你就会明白，毁灭才是征途。” 哦，勒壹明白了，这家伙是毁灭主义者。 身为创造者的勒壹完全不想和持有这种观念的人相处，他们承认丑恶却不承认美好，也不承认丑恶与美好并存，别的不说，难道他做的模型不漂亮吗？ “漂亮，美好……” 聆听了勒壹一长段碎碎念，铁人低语重复，吓得没意识到有个听众的勒壹立刻住脑。 而魔鬼还在变强，想要离开这里的蓝星觉醒者不是一个两个，金酒杯是他们孤注一掷的选择。 燕尾服男子模样的魔鬼张开嘴就要笑出声，但比笑声更快探出祂嘴巴的，是一截扭动的触手。 成千上万的魔鬼张开嘴，眼珠斗鸡般盯着鼻尖前方，惊愕地看着一只只触手从自己嘴里伸出来。 不知道多少目睹这一幕的蓝星人今晚要做噩梦，早在铁人和魔鬼真正开始厮杀时，这场直播就进入了限制级。 蓝星人里，唯有勒壹全不受恐怖画面的影响，一眼认出触手的来源。 “这个触手……幽灵船？幽灵船去哪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97节 第94章 槲寄生（28） 幽灵船知道这是哪里吗？ 不久前, 刘老板疑惑地想。 他们从那个又是海洋又是沙漠的地方，穿过黑暗幕布跑出去，但并没有回到蓝星, 还遭遇了一堆身上冒火骷髅架子的追杀。 来自雪原的雪橇犬哪里见过这种火势熊熊, 啊不, 刘老板不是来自雪原的雪橇犬, 但温度一高起来他脑子就感到迷糊，甚至没注意自己敞开嘴甩着长长舌头来逃命。 挥动短短触手当轮子的幽灵船拽着他改变方向……它有个方向，它知道要去哪里。 然后天空黑暗下去又亮起来，亮起来不是因为太阳升起, 而是因为天中有一颗极为明亮的八芒星在闪烁。刘老板抬起头仰望, 以他过去不曾拥有的敏锐, 察觉有无形的视线，从八芒星光亮覆盖的中心投来。 那是一个遥远的对视, 等那道视线转开，又过了一会儿，时不时抬头望的刘老板刚看到八芒星边上出现一朵小小火花，脚下就突然一空。 操纵方向的幽灵船，再度拉着刘老板跳进一个表面漂浮着荧光绿“correctness”的黑暗幕布中。 刘老板直到进去后，才意识这回出现的单词不再是“error”。 但那个“coooo”什么的是个啥？一瞥下根本没看清啊！ 他就这么满脸懵逼地在一片黑暗里往下坠落，但耳边又听不到坠落的呼呼风声，只觉得脚下没有踩着什么的实感。 唯一能触摸到的，除了自己，只有幽灵船搭在他腰间的触手。 然后触手收紧了。 觉得幽灵船是自己金手指的刘老板没对触手的行为产生任何紧张, 一点不带挣扎地被触手扯了上去。 他被放在什么平整的地面上, 从家里过来但因为装修没做完, 穿着板鞋的刘老板踩了踩, 听到咚咚声音，觉得这个地面是木质的。 下一秒周围亮起，又是熟悉的雷光与云团雾团，以及环绕不息的波浪。 感觉像是回到了沙漠里，回到那片莫名消失的海水中。 不，也有不太像的地方。比起第一次幽灵船的航行，这次的浪声和雷鸣中，多出奇怪的敲打声，像是幽灵船船底和礁石轻轻撞击，还有很刺鼻的臭味，叫他想堵住自己的鼻子。 从一米来长变成四五米长的幽灵船，晃荡在水面上，而刘老板，他就像是之前莫名其妙穿越过来时一样，站在幽灵船的甲板上。 为什么幽灵船会变大？ 他们难道又回到刚才的沙漠里去了？ 摸不着头脑的刘老板陷入疑惑，不过那些追杀的火焰骷髅不见了，这至少说明幽灵船跑对了地方？找到了安全点？ 话说这个金酒杯战争里有安全点这种设定吗？他到底是穿越异世界还是穿越进了无限流？ 如果是异世界，那希望没有克苏鲁元素。就算会被人说叶公好龙，刘老板也忍不住这样祈祷，毕竟克苏鲁世界太容易暴毙……了啊啊啊啊啊——！！！ 雷光又一次闪烁，往前几步靠上栏杆向远处眺望，想看得更清楚的刘老板头上黑白相间的毛炸开。 就见雷光下波浪起伏的海水是暗沉的红，数不清的白骨漂浮其中，它们一个个撞在船舷上，又在起伏的粉色浪花中互相拍打，才有刘老板听到的撞击声。 一直萦绕不散的臭味是血腥味。 哈士奇狗头人连卧槽都说不出来，连退数步，后背咚地撞上船舱门。 “那个，船啊，”两股战战的他尝试和幽灵船交流，“这是什么地方……安全吗？” 幽灵船没有长嘴，幽灵船沉默不语。 就算可以说话，它也不打算交流。不然解释起来，就要向刘老板说明他是遭了无妄之灾，如果不是幽灵船，他根本不会牵扯进这里。 幽灵船原本并不会在这次事故里被魔鬼拉入铁人底层意识，虽然魔鬼操纵失控铁人和茧女红皇帝战斗时，它就在隔壁的厨房兼工作间，但当时它在创造者的判断中不算完成，自然弱小得不会引起魔鬼注意。 它听到了创造者和另一个造物间的交谈，知道创造者要为一件事冒生死风险。它怀着担忧被人抬上卡车离开家，见到那个向创造者订做它的人。 然后，它察觉魔鬼拉人的动静，跟着偷渡进来，因为初次使用掌握不好自己的能力，殃及了附近的刘老板。 幽灵船的能力是，它可以去往世界上任何一片水域。 即便这片水域不存在现实中，但它只要能感知到，就能抵达。 伽堂月的幽灵海，是沙漠中的传说，是会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海洋。幽灵船载着刘老板驶入其中，成功抵达了铁人的深层意识。 然后它开始寻找起另一片汪洋。 一定存在的，魔鬼深层意识中的汪洋。 是的，卡车里漫长的运输中幽灵船一直在思考，思考它可以帮上什么忙。 成功偷渡进铁人底层意识中给了它灵感，这片底层意识中不仅包含铁人还包含魔鬼，既然魔鬼仗着这里不是祂地盘随便搞破坏，那它也可以去魔鬼的地盘。 唔，要记得保护好狗。 现在，魔鬼的地盘上，意志检定投出失败的狗瑟瑟发抖，并不能理解人类对鲜血尸体恐惧的幽灵船还在航行。它碾过血海中的白骨，试图寻找意识的核心。 然后杀了祂。 这样创造者担忧的事情就解决了，它也可以带着狗狗偷偷回去。 不知道它已经没法“偷偷”的幽灵船认真地想。 “狗狗”刘老板缓了一段时间，可算从刚才的精神冲击中恢复过来。 在各种故事里听过想象过的血海，早已成为过于俗套的元素不值得引起注意，直到他亲眼目睹这番景象。 被火焰骷髅追杀时还没反应过来的事，刘老板此刻突然理解了。 血海骷髅象征死亡。而穿越，无论穿越到哪里，都是离开了较为和平的文明社会。 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现代人，他会死。 “……船啊，”捂着鼻子的刘老板战栗劝说，“这地方比之前那些还危险，咱们要不调头吧？” 幽灵船充耳不闻。 刘老板试图打开船舱的门躲进去，考虑到幽灵船原本只是个模型，他这种行为很容易破坏幽灵船的结构。但船舱门咔哒打开了，里面竟然是摆设精细的大厅，堆积的腐朽桌椅上隐约可见时光磨掉的花纹，天花板上悬挂的吊灯在外面雷光照进时，可以看到反射的黯淡金光。 花钱请的艺术家做得真细致。 就是塞不进一个人。 刘老板欲哭无泪，能做的只有紧紧贴着船舱外墙，低头盯甲板，不让视线越过甲板栏杆。 或许是呼应他悲痛的心情，远远传来了哭声。 在这个环境下真的很像撞鬼，特别在幽灵船张开残破的船帆，改变航线去往哭声传来的方向时。 刘老板默默退到了船尾的甲板，过了几分钟后他又懊恼地重新回到前甲板，好保证不会出现自己躲在后面时，那个在哭的鬼已经在前面上船这种情况。 哭声更近了。 甚至刘老板已经能在偶尔闪烁的雷光下看到那个漂浮血海上的人影。 那人抱着木板避免沉下去，也不知道这么漂流了多久，或许是觉得没有希望获救了，才不住地哭泣。 雷光黯淡，然后在前一道的雷鸣中再度清晰。 蹲在栏杆后探出小半个狗头，刘老板看到，哭泣的人穿着破损的军装，抱着的木板上横有像步槍的长支武器，还有一个杯子样的东西。 紧紧抱着这几样，军装者抬头往这边看过来。 对于一个漂流海上的落难者来说，一艘排开雾气安静驶来的破旧帆船，说不定像是救主降临身边。 所以刘老板看到军装者烧毁了半边的脸上浮现夸张的笑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军装者笑容更明显地问：“竟然还有活人？” 刘老板来不及点头，也来不及询问要不要搭救，军装者已经对准刘老板支起步槍。 祂瞄准的动作熟练无比，扣下扳机不要一秒，好在幽灵船更快。 它贯彻自己的想法，在看到这个魔鬼意识核心的第一时间，就将触手向祂弹射去。 半透明的触手犹如钢枪没入军装者口中，然后带着红的白的，从军装者后脑勺穿了出去。 犹如正面背面的另一侧，铁人的底层意识里，还在煽动的成千上万魔鬼张开嘴，沾染红白污秽的触手从祂们口中窜出。 除了铁人外，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愣了愣。 “这个触手……幽灵船？幽灵船去哪里了？” 铁人机械的声音重复勒壹脱口而出的话。 下一刻，他得到了瑟芮法安也带着一点惊讶语气的回答。 “在魔鬼的底层意识。” 和系统报错太多无法解决无法掌控自己底层意识的铁人不同，魔鬼能够掌控自己的底层意识。 从铁人的底层意识翻进魔鬼的底层意识，是瑟芮法安一开始就否决的行动方案。偷偷潜入没有暴露还好，一旦暴露，就会—— 气息衰弱下去，确实遭受重创的一个个魔鬼，合上嘴，白牙轻易咬断那看起来十分坚韧的触手，夸张地咀嚼。 一面犹如此刻蓝星人所见直播屏幕的方形，在翻滚的雨云上展开。屏幕里，不过四五米长的幽灵船正在破碎，平静的血海翻涌起来，无形的力量挤压它船舷两侧，要将它压扁。 抱紧船舱尖叫的狗头人甚至没法给这一幕画面添上沙雕感觉。 勒壹下意识向屏幕中的幽灵船伸出手，然后明白过来，此时此刻，自己绝对够不到那个莽进敌方腹地的傻瓜。 挂着破烂帆布的桅杆在咔嚓声里折断。 花了很长时间给它做旧的勒壹，眼前一黑。 “……aaaaaaaaaaah——！！！” 他发出常人无法理解的惨叫。 已经消失在天中的八芒星再度闪耀，刻意在勒壹面前折磨幽灵船的千万魔鬼，本意是刺激勒壹降低他和铁人的共鸣，却刹那间被滚烫的金光与冰冷的银光刺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想在一号更的，结果写到了现在 国庆快乐 第95章 槲寄生（29） 并不能说魔鬼的目的没有达到。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98节 狂暴的力量随光辉涌动, 以人工心智之灵的计算力与反应能力，都没能在共鸣断开前反应过来。 刹那连这个依靠共鸣才开启的梦境底层意识，也隐隐出现崩溃的痕迹, 没有复活的现在, 铁人只算勒壹借用世界树生命记录复现的假象。在勒壹失去理智的现在, 这种假象眼看无法维持。 银月迅速黯淡, 一个个与魔鬼分.身拼搏的机械人形在空中分解。最重要的人工心智之灵主脑被一股力量推出了八芒星温暖的中央，没有外装甲保护，看起来像个光球的它向下坠落，呼唤诺丁人前来的红皇帝, 不得不结束召唤, 飞身去追逐光球。 这个时候, 动摇的地上，人们才听到那声直接回响在意识中的悲鸣。 “……！” 还在配合诺丁人压制那些火焰亡灵的茧女猛地抬头, 首先见到魔鬼的分.身们成群消弭。 这个蠕虫化身如此狡诈又如此难缠，祂并没有蛾母的暴力，也没有梦魇会带来的恐惧，但两次纠缠后有，点脑子的人都知晓祂难对付。可在此刻，祂迅速熄灭，犹如蜡烛火光在风中熄灭那样容易。 蠕虫化身不是蠕虫。 伊勒——伊勒瑟芮语言中的神——的力量，和蠕虫之主一样分类在规格外。 所有凡物，都在祂们之下。 但茧女并未因此露出笑容。 八芒星的光辉倒映于她眼底，流过猛缩颤动的瞳孔。 那个发出悲鸣的人形, 之前连自己的光都无法认知, 当时茧女还感到些许遗憾, 现在却明白帝君为何要求他们不要直接述说真相来唤醒祂。 力量迅速突破人类极限后, 本宇宙普通成年男性智人的虚像从祂身上撕去，黑发褐眼，笑起来右颊会绽开浅浅酒窝的青年，在这一刻已不存在。 八芒星中悲鸣的人形，是残缺的。 四肢只剩下一只腿与一只手臂，仅剩的右腿也并不完全，利齿咬合后留下的缺口有很多个，半边腹部是空的，胸口也是，应该存在心脏或核心的地方只有空洞，少许剩下来的肋骨光滑断面证明了蠕虫的口牙，甚至连头也—— 在一切的开端，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间，祂给蠕虫留下至今无法愈合的伤口，同时祂也几乎被蠕虫吞噬殆尽了。 重伤到这种程度，即便是创世者、造物主，是虚空中留下无数传说的星族一员，也难以说是活着。 但重伤到这种程度，作为另一个世界的创世者、造物主，撕下虚像后，那金光银辉交织的星星也能做到不止闪耀在这片梦境底层意识中，祂的光芒穿透了梦境与现实的边界，穿透了外面索纳尔人努力维持的封禁。 蓝星宇宙每个生存着生物的星球上，或者漂浮太空中的浮游们，只要拥有感光的能力，只要处于夜晚或能看到星空的位置，他们和它们抬起头，就能看到一颗位于中心的八芒星。 这所谓的“中心”，是概念上的“中心”。 不符合本宇宙光的传播规律。 但宇宙规律在祂面前也要让道。 犹如长蛇环绕在宇宙屏障上，盲目痴愚的蠕虫，身上交织的伤口亮起来，又一次撕扯祂的血肉。 祂不曾因此痛呼，也不曾因疼痛翻滚，没有眼睛的祂抬起头部，或者尾部，反正看起来都一样，总之祂抬起身体，仿佛也感觉到了宇宙屏障下，爆发的金银交织明亮光辉。 祂投下注目，然后看到明亮光辉边缘，那马上熄灭的蜡烛火苗，那正要死去的魔鬼。 魔鬼在大笑。 “你们竟然以为我会一直和你们在梦境里纠缠？ “以为我锲而不舍地纠缠你们的‘星星’是在犯蠢？ “怎么样？作为神祇，作为星族，祂真是最好的信号弹了！” 数不清的魔鬼已经死得只剩下十来只，或者说，魔鬼如今仅能维持这十来只。祂们胸口依然维持着光辉刺穿的状态，两个交叉的十字从祂胸口向祂身躯的八个方向蔓延，很快又一个魔鬼分.身碎成了八块掉下去。 但还活着的魔鬼们嘴角夸张地上翘，高举双手，去抓蠕虫之主投来的视线。 蛾母和梦魇都死了，只要联系上，主人能使用的只有祂…… 魔鬼的思绪停止在这一刻。 就如不算多久远前，祂思绪停止在伽堂月毁灭的那一刻。 宽大的血红羽翼，将宇宙屏障外充满恶意的视线遮挡，复仇天使沿着八等分的伤口，将龙槍抵入。 为什么？他为什么在这里？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魔鬼早已获知，这位伊勒瑟芮的天使之君一直在遮掩自己的存在。即便“星星”是重中之重，他应该也只会在梦境之外守卫，或者在祂主人看过来时，去保护“星星”。 而魔鬼，早就计算好的祂只需要争取这瞬息的时间差，就能得到蠕虫倾注过来的力量，活下去了。 但现在，祂并不拥有瞬息的时间差，怀着满心的不理解，能倒在黎明前。 最后一个魔鬼死亡，金酒杯自祂的尸体上浮现而出，焕发蛊惑的彩光。 某个世界众神将它赐予人类，结果是被人类呼唤出蠕虫，反致众神和世界的灭亡。经过太多鲜血洗礼的它象征纷争和毁灭，实现的愿望最后只能带来破坏。 但愿望确实是实现了。 细语涌现红发天使心间，说这个东西也可以用来修补好“星星”，实现一位天使之君的愿望在它能力范围内。 瑟芮法安拿起金酒杯，手指用力。 裂纹出现在金酒杯杯壁上，细语忍不住惊恐呼喊。 “你这个魔鬼——”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这句话甚至有些好笑。 瑟芮法安手上更加用力，金酒杯完全碎开，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 他又将抱着幽灵船最后一点船舱碎片的刘老板，从魔鬼血肉形成的门里拉出来，这个狗头人死也不放开碎片，正在呜呜痛哭，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周围的环境变化。 来自八芒星的金光银辉，从融化的无数魔鬼尸体中取出更多的幽灵船碎片。声音逐渐弱下去的悲鸣里，无形的手以刘老板保护下来的幽灵船船舱为核心，将碎片拼在一起。 这是真正的鬼斧神工，碎片拼合后连伤痕都没留下。 之前犹如箭矢长矛的金光银辉此刻轻柔拂过，幽灵船底部半透明的肉芽颤了颤，又抖了抖，似乎醒了过来，然后伸出一根触手，拍了拍不撒手的刘老板。 几秒后它发现刘老板全无反应，干脆利落扬起触手，抽了刘老板一下。 “嗷呜——” 狗头人的惨叫里，已无需压制火焰亡灵的茧女飞上来，她视线没法离开天空中抽噎声渐渐消去的八芒星。小脸上眼圈通红，哭得比狗头人刘老板还还厉害。 “帝君！妈妈祂——” 俊美非人的天使收回层层叠叠的血红羽翼，显出正常的雪白八翼。他抬起头，视线扫过八芒星身上的那些伤口。 他似乎没有动容，只打断了茧女的话，命令她： “去救铁人。” 因为那是祂的意志。 “……” 颤抖的茧女没法移开视线，直到瑟芮法安的手指虚虚笼罩在她眼睛上。 然后红发天使轻轻推了她一把，白裙女孩才扇动靛蓝色的蛾翼转身。 在胸口被八芒星穿过前，有一个魔鬼就将金苹果远远丢了出去。 要死时候也要给所有人找麻烦，魔鬼不愧是魔鬼。 梦境接近崩溃，索纳尔人的封禁也在八芒星苏醒了一些时被狂暴的力量摧毁。丢下去的金苹果会穿过梦境边缘进入现实，如果外面待机的索纳尔人没注意到，这个不过拳头大小的东西就会落入无垠的太空中，然后就很难找了。 难以判断，残缺的“八芒星”是否还能恢复成“勒壹”。 如果无法恢复，祂将很长时间保持在这个重伤又无法真正清醒的状态，无法开启下一次和铁人的共鸣。 而这次祂选择冒风险，是希望失去的英雄能够返回，是希望流血后至少可以露出笑容。 拯救的机会，不容错过。 茧女知道她刚才耽误了时间，哪怕那道光辉中残缺不堪人形至今无法挥离脑海，她也得拿到金苹果。 不过，要去哪里找……？ 才开始思考，茧女就听到呼喊声。 身形逐渐透明，表现出意识体模样的蓝星各国觉醒者小队，终于聚集在了一起。 魔鬼篡取走力量的几人也在这里，还在昏迷。 人群中心，看起来经历了一场小规模觉醒者战斗的井星凯，高举金苹果，大声呼喊，向她挥手。 茧女接过金苹果时，人群中一些难以掩饰贪欲的目光才转开。 另一边，红皇帝带着阿嘎丽丽在梦境边缘，稳住只剩下最后一点光的人工心智之灵，不敢松手。 看到茧女拿着金苹果向这边飞来，头戴花冠的老人可算能抬起头，眯起眼眺望高空的情况。 远远的，他看到八芒星为瑟芮法安挡下屏障外蠕虫的注目。 就如瑟芮法安刚才，用手挡住茧女的眼睛那样。 祂似乎无法判断现在的情况和自己的状态，只能发出混乱的呓语，对红发天使说： “……别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瑟芮法安：……我不怕 —————— 好，我做到更新间隔缩短了_(:3」∠)_ 第96章 槲寄生（30） 不懂。 不明白。 曾经的瑟芮法安, 并不理解所谓恐惧，所谓“害怕”。 神的乐园草创之初，辛勤劳动了一段时间的造物主意识到, 祂无法仅凭己身完成所有创世的工作, 加上世界树也不行。 好在祂有很多前辈。 星族的名字来自祂们强大的制造能力, 宇宙和群星诞生在祂们指尖, 复制闻名虚空的神器只需要看一眼。这样的种族难以避免在亿万年的狩猎中数量变得稀少，要么加入某个神系，归化为神系中的神明，得到保护, 要么藏得极好, 从不抛头露面。 但分享是星族的天性, 黑暗无光的虚空，组成万物的信息流在这里交织, 创造的火花于杂乱的信息流中犹如晴空的虹日般耀眼。星族的眼睛能看到这些信息，祂们漫长的成长过程中，会不止一次看到一个大爆炸产生在虚空中，一个宇宙从奇点迸发，犹如电波传递在虚空中的造物模板信息就会落入这个宇宙中，编织往后的命运，使得生命一次又一次诞生。 而对于更年幼的星族，这些信息模板中还蕴含有前辈的教导。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99节 按照教导，这个时候，造物主需要一个工具, 帮助处理创世的一些杂务。 瑟芮法安正是这个工具。 天使是神的眷族, 亦是神意志的延伸。他对着尚未出生就分配到身上的工作毫无怨言,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他第一次睁开眼时, 便准备好了立刻接手造物主不想干的工作。但实际上，他第一次睁开眼，面对的不是已经堆积了一段时间的公文，而是空旷的，无人存在的海上。 世界树一片片树叶上的露珠滑落，汇聚成伊勒瑟芮的第一片汪洋。 此时伊勒瑟芮的第一缕风尚未产生，更别说群星牵引的潮汐，汪洋就像一面镜子一样平静无波，倒映初生天使俊美但茫然的面庞。 包括太阳在内的诸多天体尚未建造，此刻伊勒瑟芮的天空，只有一层隐形的隔膜，分隔开虚空与世界树下方的世界。 来自虚空的能量风暴拍打在隔膜上，撞击形成扭曲的光带，淡红，蓝青，金绿等绚丽的颜色犹如花瓣飞舞，又像是丝绸飘荡，形成大大小小的漩涡，和隔膜下的红发天使一起倒映在镜子般的海面上。 昳丽犹如梦境。 这是创世之初才能看到的美景，也是此刻简陋的伊勒瑟芮唯一的美景。 再过不久，造物主就会制造更强韧的隔膜，用来遮挡将来生存于此的生灵们探究的目光，还在摇篮中的他们尚不需要看到真相。也是为了阻拦外来的灾难，以隔膜强盛的辉光，威慑那些在虚空风暴中也能生存的魔怪。 迅速进入工作状态的瑟芮法安，在心中计算了一下建造完整屏障的工程量，淡漠的目光未曾停留在昳丽飘荡的诸多光带上，反而转身又转头，寻找起什么。 不是寻找等待他处理的公文。 他以为他醒来后就能见到，那个创造他，拥有他的存在。 在哪里？ 不给他工作，也不来见他。是创造完他后，突然觉得他不够好，要丢弃他吗？ 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初生的红发天使内心实际翻涌起几分惊慌。他低下头，双手交握在胸前，开始祈祷。 即便被放弃，他身为眷族的身份，也能将他的祈祷传达到造物主的耳边。 神啊，我的工作在哪里？ 您又在哪里？ 如此默念三遍，本凭空悬浮在海面上的瑟芮法安突然感到脚下有了实感。 一条水晶小路铺开在镜子般的海面上，笔直蔓延向远方焕发金光的巨大世界树。而在世界树的顶端，一颗刚才没有的，金银交织的八芒星，于隔膜绚丽的彩光下闪烁。 不知为什么，抬起头红发天使总觉得，八芒星的光辉有些瑟缩，似乎并不开心。 这让得到回应的瑟芮法安也无法生出高兴的心情，只能望着八芒星低声道： “赞美您。” 八芒星回以静默。 “我会很快处理您留下的工作，辅佐您进行下一步创世。” 八芒星似乎变小了一些，但瑟芮法安眨了眨眼，发现金银交织的星星实际并没有变化，依然在那遥远的位置上闪烁。 遥远到瑟芮法安无法企及。 完成工作后能见到祂吗？ 创世成功后能见到祂吗？ 瑟芮法安沿着水晶小路向世界树走去。 他并不焦急，身为强大眷族的他有近乎恒久的时间，而造物主的生命比他更长久，期待的心情可以深埋心底，未来早晚能够相见。 无需害怕。 伊勒瑟芮的一切都在祂的注目下。 …… 短暂的一瞬，八芒星的呓语触动了瑟芮法安的回忆，也让他想要上前的动作顿住。 红发与红翼一同飞舞的复仇天使静静凝望光辉中的残缺人形，冰凝般的面容上浮现裂缝，叹息的话语从咽喉深处一个字一个字的迸出来。 “神啊……” 他向八芒星伸出双手。 “我是您的剑，您的盾，无论面对您的哪位敌人，我从不畏惧。 “我只害怕……无法相见。 “所以，请您退下。” 呓语短暂地停顿，脑子不清醒的八芒星：“？” 然后祂被层层红翼覆盖遮挡，扑了一脸。 身形变得巨大，抱住八芒星，将残缺的星星藏进翅膀下，压制对方微弱的挣扎，红发天使继续向上“走”去。 难以用方向来形容，整个蓝星宇宙概念中的“上方”—— 空洞正在形成。 即便这段时间迅速解决了三个蠕虫化身，保护住了这个宇宙绝大多数智慧生命，以这些智慧生命为锚点，稳定了宇宙的规则，坚固了宇宙的屏障，但当蠕虫之主真正用力时，撬开屏障不过让祂多费了一些劲。 扭动的蠕虫正将祂肥胖肉弹的肢体从空洞上挤进。 这一段肢体牵连蠕虫之主背上两个十字相交的伤口，残留力量无法愈合的伤口开始闪烁，仿佛呼应一般，瑟芮法安的红翼白羽下，已经无法被人窥见的八芒星，也开始闪烁。 红发天使背后，难以辨识的呓语再度响起，是痛呼，也是渴求。 瑟芮法安看着垂落的蠕虫肢体朝他张开黑洞般的巨口，手中血红的龙槍在呓语中逐渐焕发出猩红的光芒。 更下方，近乎完全崩解的梦境里，红皇帝突然长长吐出一口气。 茧女正紧张地看着铁人与金苹果，因为两者都没什么动静，她看得快忘记呼吸了。 听到红皇帝的呼气，她头也不抬问：“怎么了？” “情况很糟，”红皇帝深沉道，“但比最糟糕的情况要好。” 茧女一下子不太明白。 对他们来说，最糟糕的情况是当初八芒星陨落彻底，他们也没有在蓝星宇宙的复生机会。而只要八芒星还在，只要这位伊勒瑟芮的造物主，创世神，祂还存在，哪怕像如今这样，只剩下了一部分……一小部分，他们就还拥有机会。 现在的情况，当然是比最糟糕的情况要好一些，老爷子仿佛在说什么废话。 但这或许是她理解出了差错…… 茧女也抬起头，下一秒睁大了犹带泪光的眼睛。 在蠕虫之主背部闪烁的八芒星微光……当初星天被蠕虫吞噬那部分，看起来尚未被消化，至少没有全被消化。 如果将那部分取回，或许！ 茧女握紧了拳头，身后靛蓝的蛾翼也紧绷住不再扇动。 她一边感到惊喜，一边下意识疑惑地分析起来。 “星天的陨落在百年之前，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蠕虫之主没有消化，难道是当初吃得太快……呃。” 小女孩猛地捂住嘴，咽下没说完的话。 她看向红皇帝，头戴花冠的老爷子沉默地移开视线，不和她对视。 这个表现，证明老人也觉得她的猜测有几分可能性。 但伊勒瑟芮人不能说这个，哪怕……众所皆知，也一样过于渎神。 这样的沉默里，他们感到周围的梦境完全崩溃了。 他们重新回到了现实中，瞬间感觉到随屏障空洞的形成，这片没有什么星球存在的太空不再稳定起来。缺乏介质的真空中竟明显出现了体感能察觉的温度变化，远处黯淡的群星色泽明显变得艳丽，红的深红，黄的明黄，蓝的发紫，并且脱离了互相间引力的平衡，混乱地转动起来。 但再眨眨眼，缤纷颜色褪去，太空似乎还是那个黑暗黯淡的太空。 蓝星宇宙在对抗蠕虫的侵蚀。 那些不用再维持梦境封禁的索纳尔人，飞速用触手抓住从梦境飞出的几十个光点，保护住这些魔鬼用以制造混乱的蓝星人。 “大家在呼唤我，”阿嘎丽丽高声道，“陛下，我先走了！” 红皇帝对她点点头，散开的索纳尔人在这梦界和现实重合的位置，再次聚合成内腔绽开黑暗玫瑰的彩虹大水母，触手向梦界各处伸展，好协助宇宙规则的稳固。 蠕虫将更多的肢体，通过还在扩大的空洞挤进来。 茧女和红皇帝也严阵以待，便是这一刻，一老一小感到身后爆发出一阵金光。 他们期待回头，看见那架银白的人形机体恢复完整，金苹果分解成数个齿轮，嵌入了铁人的身躯中。 未曾停歇的“error”在这一刻停歇。 三条指令形成的枷锁断开，就像是伊甸园里吃下智慧之果的亚当与夏娃，本就自由的它从此再不受拘束！ 作者有话要说： 跪_(:3」∠)_ 第97章 八芒星（1） “我要有巨物恐惧症了。”广冬忍不住说。 他的队友想法相似, 都心有戚戚点点头。 倒回不久之前，将金苹果交给茧女后，这群虽然都来自蓝星, 但实际波涛暗涌的各国觉醒者, 不管是庆幸还是遗憾, 都松了一口气。 没打金酒杯战争的他们, 刚才实打实在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进行了一场几十人混战的金苹果战争。 所以庆幸的人，是身处不再冲突的抱团中，终于有了安全感。 而遗憾的人, 想的当然更多。 金酒杯这东西毕竟由魔鬼持有, 听说过祂高强业绩的各国官方觉醒者对祂保持着姑且的警惕, 来自伊勒瑟芮的异界客人也没表现出那是个好东西的意思。但金苹果，连伊勒瑟芮人自己都在抢, 他们也没打算抢到后昧下，收进研究所或者博物馆什么的，就近距离观察一下，在茧女来讨要时交换几个条件，这有什么做不得。 他们拿到好处难道蓝星拿到好处，这个时候无论哪个国家的队伍和伊勒瑟芮方交易，都能帮助整个蓝星一起窥见伊勒瑟芮背后隐藏的力量和资源。 这么思考的结果，是之前的灾难里减员很少的蓝星觉醒者，在这四五十秒的时间里，差不多把狗脑子打出来了。 和这些觉醒者在一起, 抱着幽灵船原地蹲防的狗头人刘老板：“……” 倒是幽灵船跃跃欲试差点下场参加, 之前的经历看来没在它心中留下半点阴影。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00节 这场金苹果战争的结果, 是五星国的“凯旋”抢到金苹果后, 直接给出去了。 听说这家伙和茧女关系不错，不会是人奸吧？ 背生蛾翼的银发小姑羽 烟纱娘急匆匆离开，没听到身后的窃窃私语。 井星凯倒是不在意，甚至在伊喆茹想说什么安慰时，对她摇摇头。 要负责一部分队员心理疏导的伊喆茹见此，怀着对他的信任闭上了嘴。井星凯又对那个不远处和自己队友站在一起，但刚才混战时帮了他一把的红圆国社畜点点头，表示了感谢，便视线扫一圈，掠过伤员甚至尸体，陷入深思。 ……回去后这局势怕是会炸啊，尚不知晓全球直播的前警察想。 然后下一秒，思绪中对国际局势的担忧，就给眼前画面压扁到了角落里。 宇宙上出现了空洞。 按照蓝星之前的研究理论，宇宙中若出现一个通往宇宙外的空洞，最大的可能是整个宇宙都爆掉。 当然，这种理论在伊勒瑟芮人出现后就扔进了废纸堆里，肉眼看不见的规则变化已经叫学术界所有人发狂，要不是没法堵到任何一个大众皆知的伊勒瑟芮人，科学家们恐怕已经为获得解答犯下绑架案。 宇宙的屏障到底是什么样的？宇宙外的虚空又是什么样的？最后，要怎么穿过屏障前往虚空？ 蓝星的科学界尚未找到答案，而现在井星凯亲眼见证，如何穿过屏障，进入宇宙。 内中漆黑，环绕亮银光环的圆洞，从一个点瞬间张开，规模足以用光年度量。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银环黑洞的张开。 蠕动的肉块从孔洞挤入，视觉效果上有点像一条肥胖的蛆虫趴在洞洞板上，然后有个孩子发现了它，好奇地用手按压蛆虫，蠕虫白胖的肢体和爆裂的浆汁，就从洞洞板的洞洞中滴落。 真的有什么在滴落。 一滴滴浑浊浆汁离开肢端，在真空中接受宇宙射线的照射，然后眨眼间变成了奇形怪状张牙舞爪，体积与小行星无异的怪物。 从无到有创造生命，象征破灭与虚无的蠕虫竟然也掌握这样的力量，实在奇妙。 井星凯感到眼睛刺痛，胃部强力收缩想要呕吐，但他仍忍不住认真观察。 知道察觉到什么的彩虹大水母，猛地垂下飘带般的触手，遮挡住蓝星觉醒者们的视线。 飞散的浆汁变形成怪物的一幕幕在他们脑中迅速黯淡，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不再清晰。 索纳尔人集群意识的声音散发着灵能的波动，对蓝星觉醒者们道：“祂在蛊惑，别去回应，不然会在蛊惑中堕落成化身。” 更多印象也变得浅薄，但那一刻的悚然和亵渎感，依然深深留在他们心底。 井星凯咬着牙齿，靠意志力转移开视线。 他看向另一边，他的队友也是如此，于是广冬发出了那句感慨。 收容了他们的梦界之主已经很巨大，但此刻站在黑暗宇宙中，陌生的，仿佛从《圣经》中走出的天使，是以行星对比也能称为巨大的生命。 那张放大到这个地步，依然俊美到没有缺点的面孔，甚至不曾往蓝星觉醒者的方向投来一瞥，被索纳尔人保护起来的蓝星人，就和刚才看到一只只怪物出现一样，战栗到无法动弹，也无法转移视线。 他的身姿述说着神的宠爱，无论在哪里都会是目光的中心。洁白长袍的边缘和胸口用金丝绣着繁复的玫瑰和八芒星图案，在这光芒太过遥远的宇宙中，与他的身躯与面容一起焕发着圣洁微光。 但正与这圣洁相反的是，血一直在流。 血一直在流，打湿洁白的羽翼，染红绣金的白袍。 分明战斗才刚开始，双方尚未正式交锋，不知来源的鲜血依然瑟芮法安红发覆盖的额角渗出，淌落覆盖了复仇天使的小半边脸。 欧泊般多彩的双眼微微眯起，他俊美圣洁的面容突然多出几分阴鸷。 瑟芮法安背后的八芒星尚在挣扎，他尊敬但毫不客气地将他信仰的神明按了回去。 “请宽恕我。”低沉的声音回响在遥远的群星之中，震荡意识，即便是不会伊勒瑟芮语的蓝星觉醒者们也能听懂。 红发天使又沉默了片刻，抬手将小半边脸上的鲜血抹开。 当他放下手时，鲜血已经凝固成了一张狰狞的面铠。 染红的长袍束紧成盔甲，龙槍那绝不是为杀死人类而设计的过长槍尖上，旋转起暗色的微光经文。 仇恨，悔恨，憎恨，怨恨，愤恨，痛恨，嫉恨。 绝不该和一名天使相关的鲜红堆砌在瑟芮法安身上，他右手从面上落到胸前，按住心口。 狰狞面铠的覆盖已叫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这个姿势看起来像是在祈祷。 复仇天使说：“请不要看我。” 话音落，他猛地举起龙槍向上冲锋。 一只混沌的怪物以厮杀的本能迎向他，还未靠近，身上就莫名出现无数伤口，然后碎裂开。 但这几百块碎裂的肉块蠕动着，又要长出牙齿和利爪，要变成更小的怪物。 冲锋的瑟芮法安直接掠过了它，完全没有管它之后的动向。 目光跟随他，结果从触手的空隙里又看到了蠕虫怪物的井星凯，立刻低下头瞪自己的手，同时嘴角微动小声道：“怪物很多……我们要上去帮忙吗？” 广冬眼观鼻鼻观口，瞧起来很乖巧地反驳：“我们都不能看。” 明澄漫插嘴：“伊勒瑟芮人过去同样在这样的条件下战斗，他们可以我们也可以。” 广冬继续下意识反驳：“所以他们中出了一个蛾母然后全灭了……对不起当我没说！” 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年轻人，挨了自家队长一头栗。 不过他说的确实是事实，像是鱼一样挤在索纳尔人触手下的三个五星国人陷入沉默。 倒是刚才一直没加入讨论的伊喆茹，在这个时候说话了。 “别的不提，目前战场应该不需要我们帮忙，”她指向外面，“队长，你看。” 一个巨大的浑圆银白的机械体，出现在方才红皇帝和茧女漂浮的地方。 蓝星觉醒者看不到，机械体中心，结构仿佛伽堂月那颗改造后的卫星的中心，曾是种植园的地方，生长出了一棵挂满了金苹果的苹果树。 伽堂月最后的苹果树早已毁灭。 好在铁人现在有了新的。 运行顺畅的系统百分百进行着工作，银白浑圆的“死星”打开一个个炮口，向着蠕虫怪物喷射出太空中难以辨认的黑色光束。 黑色光束吞噬蠕虫怪物的躯体，使它们无法复生。飞散的血肉噼里啪啦打在瑟芮法安暗红的盔甲上，下一瞬这盔甲竟然扭动起来，活物般发出尖啸。 仿佛有成千上万人在呼喝：“与我一同死亡——” 红发红翼的天使和龙槍一起，深深刺入蠕虫之主挤进来的肢端。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第98章 八芒星（2） 蠕虫探入的肢端直接爆出一个大创口, 近黑的污血喷出来。 汩汩涌出的污血就个之前那些浆汁一样，一进入这个宇宙，受到本宇宙辐射的照耀, 就变化成了各种各样的怪兽, 长着发光的眼睛和狰狞的角, 出现在特摄片里也不违和的那种。 它们勉强可以视作诞生在蓝星宇宙的生命, 所以哪怕整片宇宙正因为此处突然出现的空洞，突然入侵进来的蠕虫而震颤，愤怒从宇宙秩序的底层浮出到表面，受创让规则更用力地压制蠕虫相关, 这样的压制却无法在这些怪兽身上起作用。 尚未完全成型, 只出现了嘴, 就开始凶悍地去撕咬一小半身体没入肢端创口的红发天使。 瑟芮法安没有动作，但他伤痕累累的盔甲张开血淋淋的口, 更凶悍地对着这些怪兽反咬回去。 下一秒，数道银光疾射，将与盔甲纠缠的十几只怪兽打飞。 靛蓝的光流在宇宙中展开，编织成蛾翼的形状，背负蛾翼的银发女孩红眸闪耀，拥有净化力量的水银之血杀死怪兽，效率上并不比铁人·死星发射光炮慢多少。 她动作利落击飞瑟芮法安身边的怪兽，更多水银之血流淌到红发天使身边，一部分半凝固在天使背后，着重保护那重重羽毛下的微微光亮, 另一部分没入涌出的蠕虫污血, 银色的血液和污黑的血液交融, 力量对冲只是一刹, 就让茧女露出痛楚神色，咬紧牙关。 “你回去。” “……别过来。” 瑟芮法安与让人感觉安心温暖的呓语，用不同的言语表达出相同的意思。 “哎？” 虽然用一个单音节表达出自己的疑惑，但茧女撤退得比她刚才击飞怪兽更加利落。 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女孩已经是一个战斗了很多年的守护者，知道什么时候要听从战友的命令。她刹那给了自己一个传送术，定位在更远处的红皇帝老爷子身边。 空间转移的亮光开始闪烁，在那之前，她要迅速收回融入污血与污血交锋的水银之血。 但下一瞬，她颅脑深处，响起了一道巨大的咀嚼响声。 刚刚放出的水银之血猛地与她断开了联系，从灵魂中泛起的剧痛叫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没有空气的太空不能传声，可这声尖叫化为心灵力量扩散，就连距离更远的索纳尔人集群意识和她们保护起来的蓝星人，都绞紧触手或皱起眉，感受到思考器官隐隐作痛。 灵能传递的速度比光速快，紧张地在战场边缘掠阵的索纳尔人集群意识甚至还没看到战场上方发生了什么。 而战场中，扇动的巨大蛾翼消失，茧女跌入传送的光芒。 她从另一边破碎的光芒中出现时，甚至没法让自己不跟着惯性往宇宙深处飞去，好在她定位在战友边的谨慎举措，拯救了即将展开太空漂流的她，红皇帝伸出了一只手，按住了茧女的肩，稳住了她的身体。 还在观察战场的老爷子担忧地低头，问：“小殿下？” 茧女在瑟瑟发抖。 “吞噬……死亡……”她那看似正常人的眼眸里突然分出一时间数不清的小格，微红的光点在每个小格子里颤动。 茧女用力将自己另一个状态下的复眼按了回去，嘴唇犹如她尚未活过来时那样苍白。 “……祂既是，终末的终末，虚无的虚无，祂……” 红皇帝皱起眉，毫不犹豫从他的重剑上抽出一支鲜红的余晖花，直接将花朵塞进茧女嘴里。 茧女本能咬了一下，这种安眠药剂的原材料花汁流出，顿时叫她意识昏沉起来。 同时她也在药物作用下镇定下来，慢慢吐出一口气。 即便是在这种环境下，法术依然将呼吸维持得不错。 清醒过来的茧女鼓起腮帮子，接过红皇帝手里的花枝，满眼愤恨，用牙根咬碎花蕊。 “你要保持冷静。” 红皇帝已经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水银之血和茧女之间的联系太紧密，被蠕虫吞噬的一瞬间，有讯息，或者说污染，流了过来。 若不能对抗这种污染，茧女不用多久就会成为下一个蠕虫化身，这并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01节 好在复活之后，他们和八芒星的联系更深，甚至能和天使这个种族一样算作眷属，即便此刻的八芒星羸弱又无力，祂与蠕虫同等的位格还是能为茧女拂去这些污染。 ……如果祂不会在这次交锋里被蠕虫彻底吞噬的话，还是能为茧女拂去这些污染。 茧女已经不能再看战局，只能一边咬着余晖花，一边按着双眼，用意识交流询问红皇帝：“现在是什么情况？” 污染本质是一种高位格的信息交流，她被污染了，帝君应该也很难逃过…… “天使之君看起来没事，”红皇帝远眺描述，“你要相信他，在我们面对蠕虫化身时，是他在面对蠕虫。” 茧女当然相信他。 是虔诚的帝君找到了星天，才有了他们的重新开始。 但正因此，她反而无法理解。 帝君在位格上同样只能算眷属，他也会被污染才对！ *** 瑟芮法安不管怎么看都没有被污染。 即便污血流淌了他满身。 盔甲为了和怪兽们撕咬，变形太多，簇拥展开的翅膀即便是造物主雕饰完美的作品，过多的数量一起扇动时，也只是让瑟芮法安看起来像另一个怪物。 这一刻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圣洁了，也失去了优雅。白翼染红，他浑身上下唯有领口含苞待放的白玫瑰还保持着片尘不染的纯洁。 瑟芮法安毫不在意，只将龙槍刺入蠕虫肢端的更深处。 普通的伤口奈何不了蠕虫，这些创口一边喷出污血一边变成了蠕虫的嘴。 刚才茧女就是着了这个道。 现在这些大嘴吞入了龙槍，要在瑟芮法安的手腕上合拢。 一边合拢祂一边吸入，这一下连红皇帝都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 更远处的蓝星觉醒者们则感觉遥远处闪烁的冰冷群星忽然黯淡了一下，对空间感知力很强的井星凯甚至忍不住眨了眨眼，因为他感觉到那些黯淡的群星跳动了一下，和之前相比，它们移动了极微小、肉眼和直觉一起都难以辨别出的距离。 但这极微小的距离，是指井星凯在至少几十光年外看到的移动。 五星国特殊对策七队的队长一估算这些星星刚才一瞬间跳跃了多远，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蓝星，蓝星在哪个方向？ 蓝星没事吧？ 井星凯的惊恐中，勉强维持着秩序的这个宇宙又向着熵增导致的最终灭亡迈出一大步，这一切都是因为蠕虫吞噬掉了宇宙中的一小片空间。但矗立空间中的红发天使毫无变化，他就像是海岸边的礁石一样，面临风浪也不可动摇。 八芒星在他背后的羽翼中一闪一闪，呼应的力量也在蠕虫肢端后的更深处一闪一闪。瑟芮法安伸手将死死咬住他手腕的嘴和牙齿撕扯开，没有抽出手腕，反而更向前挤去。 感觉像是将手伸入绞碎机。 狰狞头盔下，瑟芮法安的嘴抿紧。 他无视剧痛继续往前，直到半个肩膀都进入了肢端，或者说，蠕虫体内。 蠕虫的嘴从未接待过如此热情的客人，如果祂不是一团毫无理智的肉块，祂说不定都要产生惊讶的情绪了。 蠕虫体内也长满了嘴，祂没有别的器官，就像那些从伤口流出的污血也是“嘴”，是进食的通道。 吞进去的东西都会被咀嚼，粉碎成本质，然后不进去所谓的消化道，而是直接进入下一张嘴。 所以，即便是在这肢端，也可能会有—— 瑟芮法安的动作突然一顿，他的龙槍触碰到了什么忽冷忽热的东西。 龙槍的构成与天使这身盔甲并无区别，它在一张张嘴的啃噬下变形，不断被消耗但又不断被填补，扭曲成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成功抓住了那个忽冷忽热的东西。 瑟芮法安开始将龙槍向外抽出。 下一秒索纳尔人集群意识一惊，旋即带着蓝星觉醒者们缓缓后退。 只见从空洞中探出来的肢端一改之前有节奏的鼓动，猛地膨胀起来，像是盛开的花一样张开肉瓣，然后要用肉瓣将红发天使包裹。 这动作将周围空间撕扯更碎，索纳尔人集群意识不得不躲避攻击的余威。 蠕虫还是会发怒的，以世界诞生又毁灭的时间度量中，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抢祂已经吞下去的东西。 但瑟芮法安对祂这种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反应早有准备，就如茧女对蛾母，红皇帝对梦魇，或者铁人对魔鬼。 长久的交锋让他比别人更了解这个肉块，包括如何维持理智，包括蠕虫会在这个情况下做出什么反应。 比肉瓣合拢更快！瑟芮法安松开一只握住龙槍的手，反手来到背后。 红发天使本来有四对白翼和两对红翼，十二只羽翼正象征他大天使长，乃至天堂君主的身份。但此时他的八对白翼不断染上血红，如今只剩下一只羽翼尚保持斑驳的洁白。 瑟芮法安从斑驳的白翼中，抽出一只看起来仿佛是光凝固而成的长剑。 他另一只手也松开了龙槍，五指张开用力拽住蠕虫肢端内部的一张嘴，接着迅速后退。 蠕虫感觉到一股力量将祂扯入宇宙内。 这就是祂想要的，祂没有反抗。 但结果是剧痛紧接着袭来！刷拉！圣光长剑斩下了蠕虫从这个空洞探入宇宙的全部肢端。 肢端肉块坠落，炸开，露出已经深埋其中的扭曲龙槍。 这把武器尖端闪烁，是一块和人类指甲差不多大小的，“星星”碎块。 作者有话要说： 咕 第99章 八芒星（3） 用这小小的碎块拼凑回完整的八芒星, 简直像是要用废品回收站捡出来的旧自行车轮，建造一座埃菲尔铁塔。 不提技术难度，先算算要多少个旧自行车轮才能凑足埃菲尔铁塔的原料, 就够叫人郁卒了。 瑟芮法安倒没有失望, 或觉得前途渺茫。 他只是心里翻涌不出半点喜悦的情绪, 难以想象一位伟大存在能碎到这个地步。 碎到这个地步还活着。 红发天使忍不住感受了一下还在他翅膀下的八芒星, 好辨认那团温暖又冰冷的光辉，不是再一次的噩梦。 长达百年的战争里，他曾多次多次重复类似的噩梦——造物主奇迹般归来，带回胜利与和平。庆祝的盛典上天使们和诸多人族兽族一同狂欢, 夜里烟花盛开在天幕各处, 犹如他初诞生在海面上, 所见的虚空之光一样昳丽。 等到闹够了的生灵们终于感到疲惫，喧嚣在黎明来临前逐渐褪去, 而八芒星如过去那样无声闪耀于天中。无人打扰的静谧里，他受到嘉奖，蒙恩召见，第一次登上了比天堂更高的神明居所，见到造物主的真容。 他看到了那张脸。 是一片虚无。 噩梦总是在此处惊醒，但现在……但现在，他已经能描绘神的面庞。 这并非是梦，亦不是水中月镜中花。 但天使之君依然感到了那种仿佛噩梦中惊醒的心悸，在毫秒都不算的短暂时间里回过神来，用力握住了猩红狰狞的龙槍。 枪尖上的星星碎片已经收起, 瑟芮法安不再后退, 左手光剑刺入齐根斩断后, 来不及反应, 在空洞另一侧的蠕虫肢端。 凝固成剑的长束光芒顿时暴涨，只是刹那，就形成一面光幕，将空洞覆盖。 但除了这个空洞外，还有两个空洞，现在从另外两个空洞探进来的蠕虫肢端，正疯狂舞动拍打，连带周边的空间都在震颤。 瑟芮法安不用去看，就知道那两个肢端里，刚才还有的八芒星碎片现在已经没了。 蠕虫是没脑子，但祂不是傻瓜。 此刻显然没法拿回更多八芒星碎片，瑟芮法安重整龙槍，随手杀死几只扑过来的怪兽。 “神啊——” 狰狞铠甲覆盖的红发天使呼喊，他音量不高，但空洞附近的所有生灵都听清了他的声音。 “万灵万物诞自光中，而您是光之源头，生之河流……” 藏于他羽翼中的光芒仿佛在倾听这祷言，慢慢停下了闪烁，不再散发难以辨认又干扰认知的呓语，给己方队友上debuff。 祂在听。 瑟芮法安面铠下平直的嘴角为此上翘些许，却不再继续念诵这刚出生天使都会背的尊名，反而朝另一位伟大存在祈祷。 “……深邃黑暗中的无名之王，您是恒河沙数的主人，秩序与混沌……” 所有听到这句祈祷的人都愣住了，伊勒瑟芮方是第一次见到以虔诚著称的天使君王，向八芒星之外的存在祈祷，蓝星宇宙方则仔细辨认这长长尊名的含义，为第一句“深邃黑暗中的无名之王”皱眉。 深邃黑暗，感觉不是什么好形容啊…… 刚冒出这样的念头，蓝星觉醒者们突然看到保护他们的彩虹大水母好像突然醒悟了什么，飘带般的触手向上抬起，竟然跟着重复那句尊名。 “深邃黑暗中的无名之王……” 她们的声音多重回响，犹如教堂中阄伶的吟唱，众多触手间，本质没有身体的蓝星觉醒者们只觉得莫名战栗从心底泛起，他们在面对黑暗，在面对恐惧。 井星凯立刻用冥想平复情绪，同时感觉自己身处邪.教献祭现场。 但异界人和外星人的信仰问题确实不能干涉……就算以唯物主义观来判断，现在神确实存在，那就要承认神的存在。 唉，自从异世界的存在披露后，国内国外各种邪.教像是韭菜一样，割一茬长一茬，真叫人头疼……嗯嗯嗯？ 井星凯猛地听到一个熟悉声音，参与进了索纳尔集群意识的混响合唱。 不太靠谱的队友伊喆茹双手合拢在胸前，同样低声念诵：“深邃黑暗中的无名之王……” 井星凯：“小伊你等等？？？” 刚诧异表示出疑惑，不理解伊喆茹为何这么做的井星凯卡了一下，反应过来。 并不认识的天使显然是来自伊勒瑟芮的友方，索纳尔人同样也是共同奋战过的战友。他和她们的行为或许莫名其妙，但站在他和她们的立场上，这应该是有助于此刻战况的事。 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继续交付信任的问题。 井星凯向更远眺望随空间颤动的群星，咬牙低头，也跟着念起来。 “……是最初的火和最后的终末，您无处不在，因为您正是宇宙本身……” 瑟芮法安低沉的声音，看似缓慢实则快速地念完长长一段。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02节 当年在天堂主持祭典时，他从未想过未来自己会向八芒星之外的存在祈祷。 而他祈祷指向的存在，甚至不是神明，而是一个意志。 你能说吹拂过蓝星大气层的太阳风没有意志么？ 不断扩张的宇宙边界没有意志么？ 或者在雏菊花瓣上的露珠里，在索纳尔星球，拍打南北极冰层的浪花中，是否又谁的意志在指引一切？ 这个宇宙是天然成型的宇宙，但依然有某个倾向，存在于规则，和规则之外的任何地方。 瑟芮法安身后，残缺的八芒星终于挣脱了层层羽翼。 祂几乎不成人形的身体站立在瑟芮法安身边，低喃着无人能听懂的只言片语，似乎在和谁沟通。 片刻，祂高举起只剩下断臂的手。 金银交织的光芒刹那爆发开，无垠的黑暗中，震颤的渺茫群星犹如一串串珍珠，反射来自祂的璀璨辉煌。 在祂和宇宙意志的合力下，空间不再震动了。 八芒星旁边。瑟芮法安一次又一次切掉剩下的两条蠕虫肢端。可惜这回蠕虫不会反应不及时，红发天使切掉多少，祂就长出更多。 切下来的碎肉和浆汁全都变形成了怪兽，也就有资源就能无限增殖的铁人，可以在这些怪兽面前建立防线。 残缺的八芒星在这个时候，喊出了一个名字。 “……瑟法。” 从未听闻过这个昵称的瑟芮法安动作一顿，转头与那张没有眼睛的面孔对视，第一次花了片刻才明白过来祂的意思，从领口的白玫瑰摘下一片花瓣，松开手看花瓣飞向光辉中的残缺人形。 伸展开的冰冷银辉光带将花瓣接住，然后炙热的金色光带在花瓣上轻轻一点。 数不清的蓬勃光点，向四周散去！ 深邃黑暗的无名之王施与它祝福，弥补缺失的空间，粘合宇宙屏障的伤口，一片崭新的星云在这里诞生了。 堵上剩下的两个空洞，三个曾经存在的空洞如今只剩下三道联系在一起的裂隙状星云，宇宙尘埃与气体飘荡出漂亮的玫红色。而缠绕在裂隙上的，闪耀在星云中的数颗恒星，散发柔和的洁白光华，遥遥看去，仿佛组成了一朵绚丽盛开的白玫瑰。 新的星系也诞生了。 蠕虫终于无奈退去，留下上万只怪兽。 常人看不到，但瑟芮法安还能看到的，祂趴在宇宙屏障上的庞大身形，依然在向宇宙内窥探。 祂没有眼睛，但祂的注意力显然聚焦在瑟芮法安身边的八芒星上。 想吃。 蠕虫的意思太过明显。 瑟芮法安默然，重新将想挡在他面前的八芒星，按回他的羽翼中。 “关上了，安全了……”远处，井星凯听到索纳尔人集群意识松了一口气，又感慨，“不愧是隔壁的造物主。” 她们的心情迅速高昂，对众多蓝星觉醒者说：“剩下这些怪兽看起来可以解决，也不用担心放你们的意识体回去路上会遭遇什么了，你们很担心蓝星的安危吧，再见！不送！” 等等！先说说那个隔壁造物主是怎么回事！！！ 井星凯心中呐喊，眼前一黑。 下一秒，他在幺洞拐基地熟悉的医务室里醒来，床边已经围了一圈人。 刀疤教官站在人群最前面，井星凯从没见过这个中年男人脸上露出过如此明显的惊喜表情。 “你终于醒了！魔鬼死亡后直播就断了，我们真担心你们回不来……那边是什么情况？你和你的队员都没事吧？” 人群外，同个病房的另一张床那边，此刻也是一阵惊喜的欢呼，说醒了醒了。 应该是广冬也回来了。 感到大脑有些昏沉，意识和身体间也有些不协调，井星凯张张嘴，没能发出声音，反倒先握住了教官的手。 “咋地？没事，安全回来就行，先别急，”刀疤教官还是第一次表现得这么温柔，转头对别人说，“别围着，去倒杯水。” “……糟糕。”井星凯沙哑吐出两个字。 “怎么？”刀疤教官回过头，手上接过水杯。 难得的温柔和惊喜已经散去，中年男人意识到什么，慢慢板起面孔。 因为井星凯握住他手的力道，几乎能把骨头捏裂。 年轻人呼吸变得急促，终于组织好了语言，抬起头，一字一顿道： “……报告，我们，蓝星，恐怕要面对最糟糕的情况了。” 作者有话要说： (*￣▽￣)y 第100章 八芒星（4） “……以上是‘凯旋’在魔鬼死后的所见所闻, ‘不动明城’、‘话疗’和‘冰盾’分别提交的报告也在这里，他们补充的几点就在开头，我觉得这几点还是有必要关注的。” 尼古丁含量极高的烟雾缭绕会议室, 顿时响起一片纸张翻动的声音。 “形势非常严峻, 好在并不是没有做类似的预案。” 毕竟他们面对的, 是已经毁灭了一个, 乃至数个世界的敌人。 运用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直接吞噬空间本身，引发整个宇宙走向灭亡……就算不明白祂是怎么做到的，但祂就是能做到, 这是事实, 不以蓝星众人的意志为转移。 这个事实的严峻所在, 是蓝星没有能力反抗。 他们能用导弹去对付蛾母，用大规模军队去遏制梦魇, 魔鬼也将他们看在眼里，预备做些什么，用计谋将一众蓝星觉醒者耍得团团转。但是，蠕虫，蓝星能拿出来的最强攻击核弹在祂面前，唯一的作用可能是当观赏性烟花。 当然，伊勒瑟芮人会保护他们，保护这个宇宙。 但身为智慧生命的自尊，又叫会议室里这些人难以接受这种保护。 全靠他人即意味着无法掌控事件，只能坐在那里等待结局输赢。能坐在高位的蓝星人, 绝大多数没有在这种情况下能淡然处之的能力。 但要说参与进去, 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去努力了解蠕虫之主, 然后找到这场战争里他们能参与的部分吗？ 根据七队的报告, 蠕虫拥有强大的诱惑能力，愿意毁灭世界来让自己活下来的人更是太多。在了解祂的过程中培养出了蠕虫化身怎么办？面对神，蝼蚁是不是闭耳塞听抱头蹲下什么都不做更好？ 会议室中的气压有些低。 不管怎么说，该做的还是要做。 “……总之，谨慎小心是第一原则。”会议主持人沉声道，“而我们这次要讨论的问题，是关于‘隔壁造物主’。” 又是一片纸张翻动声，有不少人翻到前面，重新阅读“隔壁造物主”这个词条下的名目。 很快他们开始小声的交流。 “之前就猜测，伊勒瑟芮那边有个道具制作者，但实在没想到这个道具制作者来头这么大。” “给‘凯旋’做眼镜的那个？如果是造物主的作品，是不是寒碜了一点？” “那副眼镜研究部扫过好多次了，结论是从材料到制作手法没有一点与非凡相关的，伊勒瑟芮的魔法道具大家又不是没从昆廷大帝的梦境里观察过，它是需要铭刻魔文一类的东西吧？虽然我也不懂那些年轻人说的魔文是啥。” “不懂你说什么。” “就是讨论，讨论……现在再看，是不是觉得‘凯旋’那副眼镜，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味道？” “你这是带着特定立场去看问题了，万一‘造物主’这个名字是什么外号呢？就像咱们叫井队长‘凯旋’一样。” “茧女本质也是外号，索纳尔人也没喊过‘隔壁茧女’啊。” “……我们真的要和外星人纠结用词和语法？” “索纳尔人用的不是心灵交流？已经有一项研究表示心灵交流过于直接，会比语言交流暴露更多信息，我相信这个修辞是有意义的……” 有些讨论明显会议主题了。 “咳咳，”会议主持人提醒一些人收回发散的思维，“注意一下，我们要讨论的，是‘是否追查隔壁造物主的身份’。” 议论突然一停。 有些人对这个议题感到莫名其妙，隔壁造物主的身份就是隔壁的造物主，不管“造物主”这个名字是外号还是真实的造物主，他或者祂的身份，有什么好追查的？ 有些人则反应过来，或皱眉，或瞪大眼睛。 “老路，你的意思是说，‘隔壁造物主’在蓝星是有一个身份，还可以交流？” “没错，”会议主持人点点头，“‘凯旋’的那副眼镜是百分百蓝星材料和蓝星工艺，手工定制作品。而之前直播里出现的狗头人，他的身份已经确定，是我国鄂省乌合市长泰集团董事长刘明阳的二子，刘子平，男，二十九岁，剧本杀店老板。他自己报警并试图上交幽灵船……” “幽灵船？” “没错，据他所言，直播里我们见过的幽灵船，原本是一座他通过画廊订购的树脂艺术模型。” *** 简短休息了两个小时，七队重新开始工作，坐上了一辆车，驶向城市中。 明澄漫开车，简短任务里，不需要轮班开车保证每个人休息时间的时候，一般是这位队内大姐大负责驾驶。 因为司机总是袭击者瞄准的第一个人，她是无防备突然袭击下最能保证不会被第一波攻击击倒的那个人。 井星凯坐在副驾驶，低着头，手指在刚拿回的手机上滑动。 各路媒体上标题耸动。 《三百年一遇，长白山火山爆发！》 《红圆国6.6级地震，江户都圈内一片狼藉》 《花旗国黄石公园地震前兆明显，花专家表示火山不会爆发》 《中亚多国突降雪！又一次气候异常？》 《大西洋沿岸发布海啸预警》 井星凯换了另一部手机，进入内网。 锁屏一解开，亮起的就是一个标题红色的紧急公告页面。 这个页面最主要的内容是一份表格，上面统计了今日发生的诸多灾害，除开天空直播导致的各地鸟群坠落外，其余的地震、火山爆发、急冰雹、山火等，都发生在同一时间，最多相差数分钟。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03节 那正是天空直播消失后不久，蠕虫打开空洞，到吞噬空间的数分钟。 车窗倒映井星凯宛如岩石的身影，他嘴角下撇，陷入了思考，都没注意手机屏幕暗了很久。 直到明澄漫踩下刹车，车里四人因为惯性晃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到了？” “到了，”明澄漫点头，“就是这里。” 一条临街小巷，小巷两边墙壁都用油彩绘上了大片壁画，一边是洁白云彩，和头顶圣光面目模糊的成群天使与安琪儿，一边是烈火与岩浆，以及狰狞的魔鬼。 天使拱卫着一道打开的门扉，门扉边立着一个颇具设计感的招牌，要仔细辨认，才能认出“平素画廊”四个字。 确认没找错地方，井星凯视线不由在壁画上那些五官模糊，仿佛蒙了一层纱的面孔上停驻片刻，想起了不久前让他陷入恍神的另一张俊美非人面孔。 又是造物主又是天使，总觉得欧洲还有花旗国那些人又要嘚瑟了。 宗教这玩意儿真是难搞啊。 井星凯收敛发散的思绪，道：“明姐守在外面，小伊广冬和我进去。” 明澄漫点点头，站在门边靠着墙，视线落在他们停着车的小巷入口，偶尔抬头，或者扫扫小巷深处。 看起来很放松，但这其实是一个警戒的姿态。 还没逛过画廊这种地方的七队另外三人走进去，先和前台的迎宾打了个照面。 井星凯这张脸在五星国年轻人里的知名度，已经超过所有明星偶像。迎宾张大嘴巴盯着门前，活像看到超人从漫画里走出向她微笑，直到井星凯对她说有预约，她才慌张低下头，手忙脚乱翻动什么都没写的登记本。 几秒后，迎宾终于想起自己平时是怎么工作的，移动鼠标唤醒电脑。 “是的，找王经理是吧？她在等你们了，右边走第三间办公室。” 推开第三间办公室的门，办公桌后坐着一位穿休闲西装，烫染过头发的矮个女性，她化妆技巧很出众，看起来明艳大气。 只可惜，现在这位女性一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按揉眉心。许多文件摊开在她的办公桌上，杂乱到叫人怀疑她的业务能力。 她甚至没听到井星凯的敲门声，也没注意他们进来。 七队三人回忆了一下出发前看的人物资料，先确定了这是目标没错。 “王静云女士，”井星凯打量完整间办公室，才出声，“你应该认识我，之前我们有人员给您打过电话……” 平素画廊的经纪人王静云一下子惊醒，有些摇晃地站起身，对七队三人露出笑容，看起来很不好意思，又带着些许恍惚。 “是关于《幽灵船》的事对吧？很抱歉……” “没事，您看起来不太舒服，请快坐下，”伊喆茹代替了井星凯开口，同时运用上自己的能力，“您不用太担忧，我们过来只是为了再确认一下……您确定自己没有卖出过一件名叫《幽灵船》的作品对吗？” “是的，”脸色不太好的王静云并没有坐下，依然站着，拿起桌上的文件展示给七队三人看，“你们来之前我就在查，你们看销售记录上也没有。” 伊喆茹上前接过文件，快速扫过一条条记录。 突然她眯起眼。 文件表格中有数栏突兀的空白。 “王小姐，”伊喆茹指着空白问，“这个地方为什么是空的？” 王静云有些茫然，回答：“可能是打出来的时候出错了？” 打印错误可不会造成这种效果，伊喆茹也有许多文员经验的。 她不动声色将这份文件交给身后的队长，放柔了声音中的催眠力量，继续问：“抱歉再问一次，平素画廊有签约树脂艺术家，或者微雕模型艺术家吗？” 王静云已经被询问过几次，但这次因为是伊喆茹在问，她心中没涌现任何不耐烦，很认真地重新思考了一下，才斩钉截铁回答： “真寓字证的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hi~ o(*￣▽￣*)ブ 第101章 八芒星（5） 同一时间, 苏虹市。 东八区暝色已合，空中直播又消失了有一段时间。普通人的茫然和不安得到官方通报乃至谣言的些许慰藉，随着下班或用必晚餐, 高楼大厦和平房院子打开紧闭的门, 空旷的街道上逐渐有了人迹。 某小区用栅栏和树墙隔开的一座座独栋之间, 也有老人出来散步。他们在路上碰到邻居熟人, 当然要大声谈论谈论下午那场“直播”。 “我就知道花旗国人不是个好的，你看那个安德烈……” “金酒杯真的可以实现愿望？” “那个星星一样的家伙也是生物吗？好像和茧女一个地方来的……” “咱们的觉醒者应该没出事吧？” 议论飞过栅栏和树墙，有奇妙的光彩倒映在他们的眼珠上，但没有一个人往那变幻的光源处看上一眼。 一道正方形的光柱, 贯穿天地, 上没入穹云, 下深入草坪。 分明如此醒目，可小区道路上来往的人, 远处高楼阳台上掠过视线的眺望者，降落飞机的舷窗内举起手机拍摄夜晚中城市的人，都好像没看到这道光柱，仿佛它不在认知中。 光柱内的独栋房屋，同样不在认知之中。 这房屋与周边的独栋如出一辙，棕黄的外墙，橘色的屋顶，三层的高度，有后院和车库，看得出是成批建设。但有那么一瞬, 又或者一直是？光柱之中是高耸的圆柱, 三角式的门楣, 古典雕花散发淡淡冷光, 盘绕向上的无尽阶梯不知通往何处。 金银二色的八芒星标志，连接形成长串的花纹，点缀在这宏伟建筑的踢脚线和吊顶。而十六根古典圆柱环绕的中心，似乎应该摆放什么雕像再布置个喷泉的位置，只有一株看起来像玫瑰的灌木萎靡站立。 “天堂在天穹之上，神的居所更在天堂之上，”红皇帝低声念诵，然后勾起嘴角道，“年轻的我还在教廷背诵经典时，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日能抵达主的神国。” “我们已经在神国住了很久，”茧女闻言认真思考，“现在才感慨会不会很奇怪？” 大概是遇刺沉睡又醒来见识过太多，红皇帝对茧女这句抬杠全不在意，继续感叹，“怎会？之前虽然也在神国，看起来却和民居无异。时至今日，神国才暴露出真实一角让我们看见……” 说到这里老人一顿，再次环顾左右，然后才慢慢说出会被他年轻时的同事，当异端抓捕他的言论。 “……比想象中简朴太多。” “机群想要参与讨论，001说——简朴是因为这是废墟吧。” 高大而纤细的铁人悬浮在距离地面一尺的地方，发声器震动与空气共鸣。 “简朴吗？”茧女则对贫富不太敏感，对装修好坏也同样。 作为王子出生，却成为身无外财的修士，最后建立起帝国的红皇帝，面对直话直说的人工心智之灵和几乎没过过好日子的年幼同僚，只能以沉默表达意见。 可惜老人沉默了，茧女还在看新鲜，人工心智之灵却不会给造物主留面子。 “资料库中关于神国的记载多出于艺术想象，但伽堂月世界的近代标准望星镜改良出后，有不少法师尝试观测过天中八芒星，气象条件好时，可以隐约看到一些繁复重叠的结构。如以当时留下的影像做对比，此刻，此地，仅有神国的一角而已。” 长篇大论地说完，铁人转动头部。 茧女站在红皇帝和铁人之间，在它说话到一半时就低下了头，垂落的银发下，眼睛瞪圆忍住了泪水，却忍不住眼圈泛红。 红皇帝向铁人投以谴责目光，于是铁人也沉默了。 如此气氛凝滞了片刻，茧女重新抬起头。 “……不管神国是民居，还是废墟，豪华或简朴，都无所谓。”看起来年幼的小女孩双手合在胸口，虔诚地闭上眼，“神所在既是神国。” 红皇帝轻轻吐出一口气，低下头，闭上眼，同样双手合在胸前，就如他年轻时无数次站立在神龛下一样。 唯有铁人向更高处昂起头，红发的天使之君刚才抱着残缺的八芒星踏上阶梯，神国中空间方位不像常世，他数步就带着八芒星消失在他们面前，要一直抬头看，才能注意到红发天使和八芒星会突然出现在某几级阶梯上，然后随着继续往上又消失在重叠的空间中。 铁人一直有数个感受器对准上方，而此刻它抬起头，是因为瑟芮法安再一次出现，八芒星却不在他怀中。 红发天使停下脚步。 铁人看到他在那里停驻良久，转身沿着阶梯返回向下。 当瑟芮法安重新回到这简陋的玫瑰花园中，即便没有脚步声，茧女和红皇帝也敏锐地睁开眼睛，探寻又期待地望向他。 “星天祂……” “八芒星……” “创造者的造物主……” 三个声音同时发问，又因为红发天使抬起手而停下。 “情况略有古怪，”瑟芮法安言简意赅道，“神不见了。” *** 勒壹是神的伪貌。 祂全无自觉地以人类的伪貌生活在这个宇宙，这颗星球。 祂残缺破损的神国仿照人类的居所，将一切真相藏在主人看不见的地方。 祂不能看见，因为祂现在不能醒来。 重伤发疯的神明没有理智保护好自己，没有理智保证不伤害他人。 如今伪貌撕开，神国也露出暴露了废墟……咳咳，暴露了真面目。勒壹这个人类并不存在，苏虹市某小区的某座独栋别墅，同样不存在。 但八芒星依然没到时间醒来。 一阵面面相觑后，红皇帝迟疑问：“我主离开了神国？” 瑟芮法安摇了摇头，“祂还在这里。” 茧女举起手，“祂醒来了吗？他恢复了吗？” “一旦恢复成勒壹的模样，神国也会重归我们认识的面貌。” 瑟芮法安并未正面回答，但看神国目前残破简朴的模样，答案不言而喻。 “祂的碎片在哪里？”铁人用近似电子音的合成声问。 “跟随祂一起消失，但若说碎片已经回归了祂，情况却不像我们的猜测。”瑟芮法安说。 八芒星失去了理智，但在祂碎片回归时，哪怕只有一瞬，祂也能够清醒那一瞬。 只要清醒那一瞬，祂便能理解眼下的状况，重新恢复伪貌。 因为伪装成人类藏在这颗星球上，应当是曾经重伤但又未曾完全失去理智的祂自己做的决定。 神国不可能自己去伪装成房屋，祂作为他的姓名、职业、经历……为凭空出现的人编织的过往，显然并非自然形成，而是经过了选择。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04节 正如勒壹这个名字是伊勒的颠倒，象征伪貌乃神的反面。“壹”作为现在五星国几乎不用在名字的字眼，象征造物主独一无二的存在与位格。 重新披上伪貌，沉眠休憩，在梦境中夺回自己的碎片，祂没有理由不这样做，所以显得如今情况更加古怪。 尝试分析然后得到多个问号，铁人根据预设流程在资料库搜索起来。 片刻它又问：“机群想要得到回答，02565问——八芒星想要暗示一种叫捉迷藏的游戏吗？” 红皇帝：“……” 茧女：“……” 瑟芮法安：“……” 事实证明，再聪明的人工智能都会在某一刻变成人工智障，无论这个人工智能是基于科学还是基于魔法。 略过它的问题，瑟芮法安只能道：“先试着找找。” 他们散开在这神国，时间流动，又一个个空手而归。 神国看起来很小，深入其中却能感到其无边无垠。 很快一个事实摆在他们眼前，那就是当神国的主人打算隐藏，不会有谁能找到祂。 接下来怎么办？ 最后一个返回花园的红发天使，情绪不像茧女那样低落。 “找不到的话，只能再做一个尝试了。” 他揉了一下茧女的头顶，说：“我们离开神国，看这里是否会出现变化。” 皱眉的茧女和红皇帝交换眼神，一个抿起唇，一个转动眼珠，蔚蓝眼眸看向别的方向，避免和瑟芮法安对视。 铁人耿直问：“这个尝试基于什么原因？” 总不能胡乱尝试吧？ 瑟芮法安犹如冰雪的面容不见任何情绪，吐出的言语也是。 “或许，”他仿佛在说与他无关的事，“祂不想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第102章 八芒星（6） “我其实有点自知之明, ”勒壹对自己说，“日常生活里我这种人应该挺讨厌的。” 在此界又不在此界的神国中，被认为“失踪”的卷发青年, 抱着自己的头, 蹲坐在某个好似墙角的位置。 他的状态明显和瑟芮法安乃至其他三人——或者说一人一虫子一ai——猜测的不同, 天使他们虽然没有交流太多, 但心中其实有一点共识，觉得八芒星大概是重新陷入了半清醒不清醒的状态，然后在躲避人的本能下藏进了神国深处。 先不提躲避人的本能是什么东西，八芒星或者勒壹又是否真的有这种本能……至少祂, 或者他, 现在看起来清醒得很。 甚至自我感觉没这么清醒过。 “……龙傲天觉醒特殊能力后一飞冲天果然只存在于故事里, ”勒壹的手将自己头发抓得更乱糟糟，眼神发空碎碎念, “拿到所谓复活能力的时候我就该觉得不对了，普通人怎么可能觉醒这种能力，还有幽灵船……” 他的上一段记忆其实终止在了幽灵船在挤压拍打下破碎的那一幕，要问为什么恢复清醒后他瞬间逃跑……艹，他当时可是被天使先生抱在怀里！ 一刹那里想要钻进地缝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想钻进地缝就真的钻进地缝了啊！ 等稍稍冷静了一点，脑子里不再翻涌自己刚才是什么姿势，天使先生是什么姿势，腰背与天使先生接触的地方也没有继续冒鸡皮疙瘩了，勒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有许多破碎的画面浮现在他眼前。 画面浮现又消失, 勒壹只来得及看清他现在最关注的东西。 幽灵船。 拼好的幽灵船, 从头到尾看几遍, 嗯, 没有拼错，挥动触手驾着狗头人真是活蹦乱跳，那副吓得旁边觉醒者连退数步的狰狞姿态实在可爱。 没错，他当初想做的就是这种效果！ 勒壹嘴角上翘一下，但这小小的弧度很快拉平。 孩子活蹦乱跳是很好，但他已经把这孩子卖出去了。 甚至可以说，这孩子还没出生，他就已经把它卖出去了，幽灵船是刘老板订购的模型，接下项目后他才开始思索怎么制作一艘幽灵船，他是为了更好地卖掉它，才制作的它。 勒壹感觉自己的良心隐隐作痛。 但创作本是如此，一件作品不会无缘无故诞生，是为了练手去完成的也好，是为了完成作业去完成的也好，是为了赚钱去完成的也好……是看见一只小螃蟹匆匆忙忙爬过洗菜池，觉得有趣随手画了一张也好1，它们诞生总有缘由。 只是其他人的作品不会拥有灵魂和思维。 只是因缘由诞生的生命也被缘由束缚着。 人生没有意义，人只能自己寻找前进的方向。 而他的作品……造物，没有这份自由。 勒壹一想到，幽灵船现在大概是在和刘老板在一起，虽然刘老板看起来是个好人，但刘老板家不一定只有他一个人，幽灵船那不可名状的模样，说不定已经被人报警当怪物抓走了。 这全都是因为他卖掉了它。 赋予幽灵船灵魂的人应该承担它的未来吗？ 伊勒瑟芮的毁灭，这个责任应该由创造它的神承担吗？ 啊，没法再抱着侥幸将头埋进沙子。 他只是社恐，他不是傻。 红皇帝之前意有所指的话。 他这样一个平凡的人竟然会有如今这般奇遇。 小天使们，小芯，乃至红皇帝老爷子，都对他怀抱着难以估量的情感。 妈妈、妈妈什么的—— “——不，这绝对不是母子关系啊！” 勒壹欲哭无泪地确定，他很大可能就是八芒星、星天、星主，或者别的什么名字都好，他就是那个菜鸡。 当初他好像还骂过自己，呜，回旋镖好痛。 还有天使先生…… 蹲在地上的勒壹抱住腿往边上一倒，像条虫子一样阴暗地蠕动起来。 他刚才已经崩溃地自言自语许久，此刻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么缓了一会儿，他慢慢爬起来，活动了一下蹲太久发麻的手脚。 “……那个。” 勒壹抬头仰望这片宏大好似什么殿堂的大厅，虽然不理解原理，但他知道自己没有瞬间移动的能力，刚才是这座大厅响应了他的念头，将他转移了过来。 而这座大厅，其实是他那座普通人一生奋斗也很难赚到——苏虹市房价太贵——但放在真正的有钱人眼里，什么都算不上的独栋小别墅。 凭空理解了这一点后，勒壹意识到，他在这个国家，这个城市，大概是个偷渡蹭住的黑户…… 他拥有的最昂贵资产就是这座父母留下的独栋了，现在，就像他凭空理解了大厅是个什么地方，几千万的钱也凭空变没。 勒壹一开口就感到了心痛，好在经过诸多磨砺后他坚强了许多，还能撑着说完要求。 “……可以送我去我父母……可以送我去二楼主卧吗？” 曾经，这座属于勒壹的独栋，一楼有个小卧室，是勒壹在使用。二楼主卧属于他过世的父母，还有两个客卧。 最后在三楼，有一个客卧和一个大阳台。 每层楼都有厕所和浴室，住进小芯和红皇帝老爷子后，没人感觉什么不方便的。 而对于勒壹将二楼客卧分配给小芯和红皇帝老爷子，他们也从没提出过异议，更不曾打开二楼主卧一直关闭的房门。 勒壹自己也只在清明，中元，还有除夕，会将主卧打开，进去打扫一下卫生，擦拭去床头柜上相框落的灰。 现在，他话音一落，就来到了这间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一如他几个月前关上门时那样，相框也好好摆在床头柜上。勒壹走近去看，隔着薄薄的灰尘，看到了一张大海蓝天的风景照。 卷发青年呼吸一滞，抿起唇没说什么，再次蹲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复古的硬壳相册。 相册封面花里胡哨，翻开后可以瞧见整齐装在透明塑封袋里的老照片。勒壹记得第一个照片是张家族合照，当时尚幼小的他像个萝卜头一样和其他小孩一起站在最前面，后面是他的父母，年轻的男女，翘起嘴角微笑着，应该，应该有一只手，他或她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但现在，这张照片上，只有一座酒店的旋转大门，和大门前宽阔的阶梯。 勒壹继续往后翻相册，后面的照片一如这般，都是莫名其妙的风景照，上面没有一个人物。 他不由陷入回忆，想起父母的葬礼，想起葬礼前后亲戚的争吵，想起他们试图瓜分钱财的嘴脸，和手机里删除的号码，再想起那家小小工厂后来飞快破产，据说连地都转手，修起了别的建筑…… 就算去调查，恐怕也没什么用。 因为工厂的地址，在如今的他的记忆里，和亲戚的面庞……还有父母的面庞，一样模糊。 “或许我也只是个造物……造物不会有复活和赋予思维的权柄别鸵鸟了快醒醒。我就是八芒星……如果我是的话。” 勒壹啪地合起相册，眼神放空。 他呢喃：“如果我是祂的话……果然没法理解祂在想什么啊。” 尤其在八芒星和天使先生别扭的关系上。 深思中他不由再次安静了一会儿，良久后，慢慢露出一个苦笑。 “如果我是八芒星，天使先生……大概讨厌我吧。” 就算讨厌他，却依然帮助了他这么多，天使先生真是善良的天使。 就是他一想到待会儿还要和天使先生见面，就忍不住提前尴尬了起来。 但总要见面的，不然他难道要在这里躲一辈子？ “勒壹”的过往空虚一片，他已经无法辨认记忆的真实和虚假。到了这个时候，除了伸手向前抓取，已经没有更好的，能像个人一样，继续走下去的方法了。 不如说，承担起伊勒瑟芮整个世界的重量，更让现在的他，有自己确实存活着的实感。 勒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将相册收好，向房间外走去。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05节 一枚闪光的碎片出现，正是跟着他一起从瑟芮法安手中消失的那片。不过勒壹全无察觉，哪怕碎片乳燕投林般没入他身体。 他走到门边，手已经按在门把手上，动作却突然一顿。 勒壹陷入思考，继续着自言自语。 “……先别说我猜出了自己是八芒星比较好，万一搞错了很尴尬，万一没搞错……” 万一没搞错，小芯和老爷子以后就要光明正大地天天喊他妈了。 可能连天使先生也会跟着喊…… 这不行！这一点绝对不行！ *** 他们离开后不久，神国就像预测那样，恢复了平民居所的伪装。 瑟芮法安推开门，门厅之后，客厅依然是等待装修的模样。在这几个月里熟悉起来的卷发青年坐在餐桌边，没少胳膊没少腿，听到开门的声音，朝他们转过头，下意识露出一个浅浅酒窝绽放的笑容。 他看起来和往日一样。 声色不动，但实际格外焦虑的天使，心灵恢复安定下来。 “你们回来了，”在数月共鸣角色里演技提升的勒壹试图掌握交谈主动权，“我刚刚醒来，发现你们都不在家，又出了什么事吗？” “无需在意，一些小事。”红发天使对他点点头，脸色和语气是惯常的漠然，“天色已晚，请您等待片刻，晚餐很快就好。” 一边说，瑟芮法安一边穿过餐厅，要进入厨房。 感觉天使先生应该没注意到他的隐瞒，勒壹松了口气，又朝红皇帝身后的铁人露出笑容。 还不等他说出欢迎二字，背对他打开冰箱的红发天使突然回过头，问： “铁人已经复活。蠕虫的三名化身也迎接了死亡。我们接下来会直接对上蠕虫之主，您要扮演的，将是伊勒瑟芮的造物主八芒星，做好准备了吗？” “……” 勒壹笑容僵住。 什么扮演？ 扮演什么？ 如果他没有猜出真相……您原来这么会说谎的吗天使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1小螃蟹是漫画《蓝色时期》主角颓废许久后重拾画笔的梗 _(:3」∠)_ 第103章 八芒星（7） 勒壹半张着嘴巴看向瑟芮法安。 红发天使平静回望他。 如欧珀宝石那样泛着多彩的眼眸里, 除了勒壹自己的小小倒影，其余都斑驳仿佛幻觉，和两个月前他张开羽翼降临在勒壹的车副驾驶座一般无二。 卷发青年实在难以和他长久对视, 隐瞒的心虚让他飞快转开视线。结果一转头, 旁边茧女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 再转头, 红皇帝和煦地对他点头。 最后一个进屋的铁人正围着餐桌转圈，似乎对家中环境十分好奇。勒壹知道它浑身上下都是摄像头，想来就算他低头盯着餐桌看，这个人工心智之灵都能从餐桌的反光观察他。 勒壹：“……” 不, 不行, 果然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成为目光焦点的卷发青年在餐桌主位上卡了半天, 直到瑟芮法安身后跟着一堆菜关上冰箱门进了厨房，传出水龙头打开的声音, 他才像是延迟结束的游戏人物那样，可以做出动作。 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 要怎么不暴露自己已经有所猜测？ 过去的短暂人生里没有多少思考这种问题的机会，勒壹绞尽脑汁，努力控制舌头不要打颤，慢慢道： “……这个恐怕复活不了？” 如果他没有猜出自己可能就是八芒星，第一反应应该是这个？人复活人姑且也算幻想作品里有描述的能力，但人复活神？这个连幻想作品里都少见。 正常情况是反过来的，是神复活人。当然，实际情况，按照他猜测的真相看, 确实也是反过来。 唉, 勒壹感觉他对于自己可能的隐藏身份, 依然没有任何实感。 接着他又想起一件事, 紧张地问：“世界树上已经结了八芒星的种子吗？” 如果世界树像分银桑树、余晖花或苹果树那样，分出了代表八芒星的新株……那他猜测自己是八芒星就是完全错的，简直自作多情，最好现在找个墙缝钻进去，再拿个自动铅笔对自己照一下，保证自己能够失忆。 “没长呢！”茧女声音清脆地回答，小小的身体跳下餐椅，啪嗒啪嗒跑过走廊，给短短时间里已经留了不少冷汗的勒壹倒了一杯温水。 温水杯放在勒壹手边，在勒壹肩膀上迈着正步行军玩耍的一只小天使看见，啊哈一声跳了下去，霎时水花四溅。 已经开始搜索墙缝的勒壹默默抹脸，倒是冷静了一点。 一只毛巾递过来，他尚未接过，银白的金属手从腕口脱落，腕口截面像是发射器一样喷出幽蓝火焰，上下飞舞拿着毛巾将他胸口大腿沾湿的地方全都抹了一遍。 如此做完，再擦了擦桌子，脱落的银手回到铁人手腕上，这个基于魔法原理的机器人搓出一个水球，将毛巾放入，搅拌，拿出，眼睛射出两道光柱将毛巾烤干。 洁白的毛巾散发滚烫热气，即便下一秒摆上高档西餐厅的桌面上也没什么不妥。 “……” 勒壹看着它飘去洗漱间，感觉自己完全冷静了。 “别紧张，”红皇帝最后开口，语气慈祥安抚，“冒充八芒星确实是渎神之举，但这里也没有宗教裁判所给您定罪啊。” 重点是这个吗？哄他也要走点心啊！ 勒壹开始思索，他是不是真表现得很傻，才让老爷子觉得他瞧不出敷衍。 当然红皇帝也可能是在试探…… 便在勒壹要陷入深思的时候，一句话往餐厅投下巨石，才导致了刚才余波阵阵的红发天使走回，将一小碗八宝粥摆在勒壹面前。 侧身站在勒壹身旁，他修长手指轻弹跳水后爬出来，湿漉漉坐在杯沿上的小天使，叫小天使鸟儿似的呼啦飞走，避免八宝粥紧随温水后遭殃。 “晚餐还要一段时间，请先垫下肚子。” 瑟芮法安说，是他一如既往的礼貌态度。 香甜扑鼻，刚才还没什么感觉的勒壹一下子就饿了。 但他努力将注意力从食物上收回，道：“先不吃，天使先生，你刚才说——” “不吃是太累了吗？”红发天使微微侧脸，拿起调羹在碗里搅了搅，半明半暗的晕黄灯光打在他脸上，画面顿时在勒壹心中打出暴击。 而瑟芮法安还在说：“我可以喂您。” 勒壹：“……” 勒壹：“……这种梗不用玩第二次，我自己能吃。” 没有当场飞奔回卧室，勒壹感觉自己真的进步了。 他手有点抖地捧起碗，瑟芮法安也不坚持，放下调羹。 看到勒壹吃下一口，他才开口道：“契约者，你拥有的力量超乎你想象。何况这个宇宙并不遵从伊勒瑟芮规则，伊勒瑟芮的造物主在这个宇宙，并不等同于你概念中的神。” 天使先生不用敬称了，勒壹意识到，飞快咽下八宝粥，含糊道：“但是……” “再说，”瑟芮法安声音低沉道，“扮演是扮演，复活是复活。并不是每一位英雄都能在契约者你共鸣扮演后复活，比如八芒星。” 他道：“祂死了，就是死了。” 勒壹不知为何感觉背后有些发毛。 应该是错觉。 他咽下第二口八宝粥，试图再挣扎一下：“那，新分株难道……” “没有新分株，八芒星的力量已经超出伊勒瑟芮世界树能保存的范围，”瑟芮法安道，“记录主力量的是我。” 他说完，抬起手，左手撇开勒壹微卷的刘海，右手虚张，食指点在勒壹眉心。 别说背后发毛，这一瞬间，勒壹心跳和呼吸都停了。 微凉一触即逝。 勒壹依然屏住呼吸，心跳却开始加速。 他脑中一片空白，直到瑟芮法安放下他的刘海，收回手。 “可以了，”红发天使道，“你可以尝试共鸣八芒星的力量了。” 哎？好快！ 等等，不对。 勒壹思考了三秒，反应过来…… 从先前他控制自家房子来看，他一直可以使用八芒星的力量。 喂！哄他真的不能走点心？！ 心跳平复的勒壹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表情才好，主要是他意识到，如果他没猜出那个可能，他说不定真的会信。 天使先生难道会在这种事上对他说谎吗？ 天使先生真的会在这种事上对他说谎…… 世界观都被颠覆的勒壹真想找个什么柔软的地方埋脸，好在近来的经历已经让他能做到，在这个尴尬的时候递个台阶让对话进行下去。 他问：“……具体要怎么做？” 勒壹想了想，又问：“共鸣八芒星，但祂具体是个怎么样的人……怎么样的神？如果复刻祂的行为，我要做的岂不是待在家里不出门？”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房间，道：“安静待在自己的房间，呃，你们都当我不存在？” 勒壹这么说，心里倒是不觉得共鸣八芒星可以这么简单。 不想茧女先瞪大眼睛，“我们不一起玩了吗？” 勒壹：“啊这个……”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06节 “机群想要进行表态，”铁人也插嘴，“百分之七十三点一五的铁人认为——我们可以自由的和契约者待在一起。” 勒壹：“……这里是不是该说一下自由的定义？” 三位英雄里只有红皇帝没有说话，老人看向了瑟芮法安。 “没有问题，”瑟芮法安淡定地说，“如果你觉得这样能更好地共鸣，那就这样做吧。现在我暴露在了蠕虫面前，身为世界树契约者的你也一样。不出门更能确保你的安全，所有需要外出的事，请交给我或他们。” 最近出门次数已经超过往年平均的勒壹愣了愣，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出门的自由，先说了声好。 倒是红皇帝移开了视线，盯向桌面。 虽然曾经的八芒星一直待在天堂之上，但那是因为祂自己愿意不出门，而非任何规则或要求束缚了祂。 在伊勒瑟芮，无论祂想做什么，没有谁拥有管束祂的权力。 现在天使之君以安全为由，请八芒星不出门，实在有些逾越了。 曾经的神职人员，感觉自己某条敏感的神经被敲动。但他转念一想，这也可以视为祭司向神祈求，而神应允了，不必太过紧张。 老人思索之时，天使已经向神提出第二个祈求。 “由于《幽灵船》，契约者你的身份恐怕已经进入官方的视野，有必要进行处理。” 这么说的时候，瑟芮法安的眼睛同时注目着这颗星球上许多事情，譬如勒壹的经纪人王静云已经请假，为她安全着想，七队护送她住进了军区招待所；五星国网络技术部门试图通过画廊资料里的空白复原出情报，并且和其他国家的黑客发生了一番攻防大战；幽灵船和那位狗头还没变回来的刘老板在一起，有一名红圆国的特工远远路过了这个年轻人的别墅，藏在隐形眼镜里的摄像头悄无声息对准别墅窗户拍了张照。 斗争从未离开这颗星球。随着勒壹重新出现，那些莫名的空缺也跟着填补，仿佛某个人的存在从未消失。 王静云还没发现，和勒壹相关的记忆，重回她脑海。 但网络技术部门已经发现，刚才如何也无法复原的网络会议数据恢复正常，某个属于苏虹市的ip地址全无异样地作为数字排列着。 “要怎么做呢？” 在他面前，神眼神闪烁地问。祂已经察觉了异样，却完全没有对他怀抱警惕。 “在心里默念你的名字，想象上面笼罩一片迷雾。” “嗯……好，就这样吗？” “这样就好。” 没有任何警惕，信任他比信任自己更甚。就像自他们真正第一次相见后那样，神依然全无异议，接受了他的引导。 作者有话要说： 勒壹：天使先生还能害我不成？ 第104章 八芒星（8） 夜已经深了。 或许是白日里那场“直播”的原因, 也可能是因为蠕虫之主吞噬掉一丁点宇宙后形成的连锁反应，“直播”结束后，一个低气压中心突兀地在五星国东部沿海形成。 狂风夹杂降温的黑暗中, 两道近光灯由远及近, 迷彩色的军车本以百一十的速度在高速公路奔驰, 突然势头一滞, 片刻后又恢复了速度。 是驾驶座上的井星凯突然踩下了急刹车，然后想起了自己是在高速公路上，只好将脚从刹车重新换到油门上。 他的队友，明澄漫已经昏昏欲睡, 另外两个也不住地打哈欠。不过他们这样的精英士兵不缺乏好歹的警觉性, 车身突然一晃, 他们全都惊醒。 副驾驶上的广冬手已经按在了安全带按钮上，防止发生战斗时想起身结果被拉回去的惨案。他视线向外穿过车窗, 但车中照明小灯的光亮甚至穿不过玻璃，在这连星子都没有的夜晚，他连公路防护栏外摇曳树影都看不见。 而近光灯能照亮的范围只有那么一点，屏息片刻后年轻人意识到自己是个睁眼瞎，又等了几秒，没发生一发子弹打在车窗上，他才疑惑问：“啊？不是袭击？” “在浙省能发生针对我们小队的袭击，不管是海关还是边境都要撸一批人下去了，”伊喆茹努力警醒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再怎么说, 局势还没到发展到那个地步。” “小伊, 你别放松警惕。”明澄漫其实也在打哈欠, 但还是告诫伊喆茹。 “直播”结束后, 他们四人只休息了一会儿就出来执行任务了，因此精神陷入金酒杯战争里，还进行了多番战斗所产生的疲惫缓解不多，现在还坐车上了高速。 即便是铁打的人，在无聊的赶路中也一样很难保持长时间清醒，更别说明澄漫之前还开了几个小时的车，不久前才和井星凯换班。 她拿起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来唤醒自己的精神，而闲聊也是维持清醒的方法，道：“雇佣兵或者外国觉醒者小队是不容易摸进来，蠕虫搞出来的怪物和化身可不怕海关和边境检查站……” “咱们在怪物和蠕虫化身眼里，连个蚂蚁都比不上吧，”伊喆茹随口道，“它们怎么可能盯着我们袭击……” 话音落，伊喆茹一愣，真的清醒了。 “对不起我检讨！”说错话的她这下语速飞快，“我不该说这种涨敌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是我意志不坚定，你们当刚才一阵风吹过吧。” 无论是“直播”前，还是“直播”后，特殊对策行动七队都一样奔波在训练和任务中，似乎没有变化。 但作为真正目睹过那庞然大物战斗场景的人，他们的心态难以抑制地发生了变化。 气馁，茫然，无力。 比起此刻还在会议桌上提出可能的那些人，作为战士的他们更明白，那并非能涉入的战场。 四人并未讨论过，心中却是各有不同的低落迷惘。 而伊喆茹，刚才把话在明面上说了出来。 明澄漫和广冬，一个低头看矿泉水瓶，一个看什么都看不见的窗外。他们倒不想叫伊喆茹尴尬，但实在找不到什么话搭腔。 就连井星凯也没搭腔，伊喆茹紧张起来，小声叫到：“队长……” “啊，”井星凯如梦初醒，“奇怪。” 是很奇怪，伊喆茹也觉得。 他们的队长刚才一个刹车将他们全都惊醒，结果三人说一大堆了，井星凯却半句都没插嘴，也没解释一下他为何突然踩刹车。 “你们还记得，”井星凯继续道，“我们的任务目的地是哪里吗？” 伊喆茹惊讶，“不是先去——” 她说了四个字就卡住，手直接抬起按住了太阳穴。 明澄漫接道：“先去。” 广冬：“去哪里来着？” 一辆奔驰在高速公路的军车上，司机加乘客四人，竟然全都忘记了他们前往的方向。 明澄漫低头摸出手机，加了许多防窃密硬件，所以比一般智能机厚重许多的手机上，收到的任务指示是一片空白。 她和坐在她旁边的伊喆茹对视一眼，伊喆茹也摸出手机按亮，上面显示的结果一样。 至于前面副驾驶上的广冬，他已经惊得丢下手机，还吓得骂了一声艹。 如果不是之前已经见识过了平素画廊资料中的莫名空白，四人现在说不定会觉得自己撞鬼。 “广冬你调下无线电频道，我去找上面问问。”明澄漫立刻道。 “先前上面说调查到一个地址，还找到了《幽灵船》制作者的更多资料，全都是从某一刻突然出现的是吧？”伊喆茹试图分析，却陷入了巨大的迷茫，“我以为伊勒瑟芮方是有意进行交流，才向我们展现了自己的位置……他们现在又消掉是什么意思？” 本来想交流又反悔吗？这种事还能反悔吗？ “别揣测外星人……异界人的想法。”明澄漫道。 她发出的通讯尚未接通，倒是井星凯的手机响了。 广冬拿过井星凯的手机接通，里面传出刀疤教官熟悉的声音，没打招呼就问： “你们还记得任务地点吗？” 显然不记得。 刀疤教官也不惊讶，显然刚才调查组各方已经互相确认了遗忘的事实。 “好吧，刚才大家查到的所有线索都没了，不管用什么方法记录的……不过，至少你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说明了一件事。” “嗯，”井星凯已经反应过来，一边微转方向盘一边说，“我们在菏虹高速上。” 菏虹高速的两端，分别是浙省省会菏庄市，和直辖市苏虹市。 如果他们是苏虹市→菏庄市，此行目的地所在范围就太广了。可现在他们的方向是菏庄市→苏虹市，从选择开车而非飞机来看，目的地不是苏虹市，就是距离苏虹市极近的周边。 “总是，你们先抵达苏虹市，然后待命。” “明白。”四人齐声回道。 刀疤教官挂断通讯，重新找到方向的七队则松了口气。 “苏虹市……也意料之中，”在那座城市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井星凯感慨，“小芯第一次出现也在苏虹市。” 他旁边广冬刚想应和，突然念头一闪，道：“队长，我们之前接到任务得知目的地时，你会不会说了类似的话？” “呃。” “这个。” “好像……” 他的三个队友陷入深思。 接到任务时，他们似乎是讨论过什么。但现在去回忆，只能想起一片模糊，记忆仿佛笼罩了层层迷雾。 车中安静了片刻。 半晌，有人低沉咕哝：“……真是强大而莫测的力量啊。” *** 真弱啊，八芒星。 第二天早上，一边用油条蘸豆浆，一边听瑟芮法安讲解八芒星力量的表象，听完后勒壹在心中如是感叹。 感叹完，虽仍然对这个身份没什么实感，勒壹还是感到了几分戳心。 窗外大雨滂沱，手机上弹出了台风橙色预警，实在不是出门的好日子。 但今天家中只有勒壹和瑟芮法安一人一天使，昨天蠕虫之主虽无奈退出这个宇宙，但祂离开前，血肉残躯已经化为了数不清的怪兽，在宇宙深空中蔓延开。 铁人001昨日跟着回了家中，至于更多的铁人，铁人机群，在白玫瑰星云——昨日八芒星和蓝星宇宙意志共同塑造的那片星云——外，每分每秒地进行生产，以修建一道以天文尺度计算，防御怪兽的长城。 它动作很快了，但还是不够快。 有不少怪兽漏出，所以几乎已经将蓝星所有保存的零星鳞卵打扫干净的茧女，和退休后养花种草无所事事的红皇帝，当仁不让前往宇宙帮忙。 勒壹醒来前他们就已经离开，勒壹甚至来不及做一把神光棒叫他们戴上。 ……他做出的神光棒真的会有用吗？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07节 啊，如果他真的是一名造物主，在如今这个情况下，是不是创造m78星云加一个光之国，会更直接一点？ 勒壹咀嚼油条的动作变缓。 片刻后，他意识到嘴里的油条是最后一口油条，两根油条已经下肚，正是他平常的饭量，但他现在还是很饿。 红发天使及时为他送上第三根。 “多买了？”勒壹惊喜问。 “你昨晚的食量超出以往，所以今早购买餐点时我多买了一些。”瑟芮法安从保温魔法中取出第四根油条，放在勒壹面前的餐盘里。 食量陡然高了一倍的勒壹将其全部解决，又吃了点零食才感觉不饿。 他边吃边疑惑，最后猜测，可能是昨天“变身”八芒星留下了一些后遗症。 早餐后瑟芮法安收走碗筷，而勒壹，用一晚上时间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看向从厨房中走出的他，问：“昨晚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并没有什么感觉，单纯当宅男好像不能共鸣八芒星。天使先生，你觉得还有别的我能做的事吗？” “契约者，在共鸣八芒星上，我无法给你提出更多建议。”瑟芮法安道，“不过，如今你暂代八芒星，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尽情使用我。” “哎？不用不用……” 勒壹感觉自己脸上都烧红了，全怪“使用”这个词叫人浮想联翩。 神会有人的欲.望吗？他忍不住好奇起来。 念头纷杂间，一道灵光闪过勒壹心头。 使用，对，一直以来，他都隐藏着某个欲望…… 但那不是使用，是一个请求。 “天使……天使先生，”勒壹吞吐着，但正视着瑟芮法安的眼睛，请求道，“你可以，可以为我当一次模特……吗？” 作者有话要说： (*￣︶￣)y 第105章 八芒星（9） “您尽可以直接做, ”瑟芮法安不知为何又用上了敬语，“不必询问我的意见。” 天使低下了头，连羽翼都收拢, 姿态恭顺又服从。 但难得直视他人的勒壹, 反而感觉瑟芮法安躲开了他的目光。 好像不太高兴啊…… 勒壹当即产生犹豫, 慌张道：“不不不, 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不是一定要画……” 他话没说完，低下头的瑟芮法安也还没有任何动作或回答，可是勒壹仍然直觉感到—— 好像更不高兴了啊。 到底说错什么了, 对不起他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呜！ 凝住的尴尬叫勒壹心中泪奔, 他手上已经端起喝完的豆浆碗, 决定接下来要假借去洗完的行动躲回房间，如非必要就不出来了。 但有一只手比他动作更快一步, 瑟芮法安不容抗拒地将碗从勒壹手中拿走，一边的餐盘也飞了起来，不用抹布，魔法的辉光刷过，整面餐桌，整个餐厅，从少许看不见的油污到食物碎屑都消失不见，干净得闪闪发亮，叫阴暗的勒壹自相惭愧。 “请稍等，我需要清理碗筷, 模特的事只能稍稍推后。”红发天使依然恭顺又服从, 大概, “然后您要在哪里观摩我？要帮您将画具整理出来吗？” 已经不太想在今天画画, 但社恐怎么能做到在这种情况下说不？ 餐椅上的勒壹仿佛什么技艺拙劣的抽象派雕塑作品一样僵硬，他无法说话了数秒，意识到尴尬开始在这片空间膨胀，膨胀，膨胀到没有尽头的远方……总之这里已经不是他这种生物能够存在的地方了，他一跃而起，丢下一句“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客厅就好，谢谢谢谢谢谢……”就近乎瞬移地回到自己房间。 连房门都不敢关很大声，而关上房门后，他甚至没力气扑倒床上，只能像一滩用过的水晶清洁泥，顺着门板滑到地上，假装自己是没有智慧的史莱姆，还活着，但仅此而已。 放空，放空…… 最后是瑟芮法安要给他当模特这个事实支撑勒壹推开门，重新回到客厅。 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应该。 高大俊美的天使之君，天堂之君，乃至乐园之君，已经站立在了客厅中。 他背对餐厅，也就背对着从过道中走出来的勒壹，望着窗外，在连绵雨声中出神。 勒壹不由站定，就如瑟芮法安出神望着窗外那样，出神望着降临在他身边的天使。 一种陌生的即视感升腾上来，他突然回忆起，之前他每次出现，瑟芮法安都会先看向他，而非这次这样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片刻沉默后，勒壹放轻了脚步，走到餐厅的墙边，按熄了餐厅的灯光。 虽是白日，台风天下的室内却如同夜晚般昏暗。 唯一的光源只有瑟芮法安，金色的天使光圈在他鲜红的发顶上恒定散发着不容忽略的微光，光下，他的美丽犹如笼罩在薄雾般的轻纱中，比可能是八芒星的勒壹，更像是无法触及的遥远星光。 矗立的天使终于有了动作，他要回过头来。 “不，请不要动，”心神已被他摄去的勒壹，小声快速地说出根本没经过思考的一句句话，“随便看哪里都行，不要看我。然后摆个你最舒服的姿势，不要管我，当我不存在。” 不久前的尴尬此刻全被勒壹抛在脑后，有段时间没写生过的他动作熟练支起画板，装上夹子灯，在坑洼客厅的角落坐下，目光则凝固在瑟芮法安冰雪般的侧脸。 “……对，这样就好。”他说，咕哝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hb铅笔已经在纸上落下第一道痕迹。 断断续续的沙沙声，就这样回响在客厅中，与窗外的雨声一唱一和。 勒壹迅速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又或者说，他沉浸在了瑟芮法安的世界中。 此刻就算一枚手.雷在客厅炸开，他也不会做出惊吓或躲避的反应。唯一能让他分出几分心来的，只有模特本身。 如此很快打好了轮廓，光辉下的模特轻轻开口： “只是站在这里很无聊，您想和我说些什么吗？” 勒壹的大脑现在满负荷运转，若他有闲暇，一定会在心中吐槽，他从在画室开始，就是不和模特交流派。 而以冷漠著称的八芒星，显然也是不交流派的。 好在瑟芮法安不需要勒壹的回答，自顾自继续道： “您已经数次向我询问如何扮演共鸣八芒星，实在抱歉，这个问题没有人能给出回答。因为无人理解八芒星，无人倾听过祂的言语，也无人目睹过祂的真容。 “我曾以为自己是为作为祂的助手诞生，但神或许根本不需要凡庸的助手。由此我也逐渐无法理解祂为何要创造伊勒瑟芮，如果说是因为太过孤独，为了祂从不来到我们中间；如果说只是一场实验，从素质上与其他凡人模板没有不同的我们，没有值得观察的地方。 “伊勒瑟芮也只是个平凡的世界，它冠以‘神之乐园’的名字，却并非此处神话中的伊甸，生灵在其中不会不知饥渴，更无流淌着奶蜜的河流。我亲眼见到刚诞生的人类大脑空白地在旷野中徘徊，在饥饿中抓取身边的一切进食，然后因为吃下了无法消化的东西死去。 “祂不曾引导他们，既不教会他们御寒取暖，也不教会他们捕猎种植。所谓人类也只是一种野兽，三个小世界里的荒境会变成人.兽杂居的文明形态也就不值得惊讶。 “蛮荒生长的万灵一开始甚至不知道祂的名字，若非天使前去宣扬；学会使用玛那施展魔法的万灵甚至想自称为神，若非冥想时接触小天使的万灵，冥冥中获知了某个至高无上的存在。 “于是我们建立了教廷，编撰了经书，用一切美好的言辞赞扬祂，但这成了假借祂名义，篡取祂权力的渠道。 “祂仍不发一言，或许祂对我们没有任何期待。” 瑟芮法安停顿了片刻，才再度开口： “或许，”他慢慢道，“祂厌恶我。” 由此厌恶在我之后的一切。 这是理所当然的想法，但回应瑟芮法安的只有沙沙落笔声。 红发天使转过头去，虽然不久前勒壹说过“不要看我”，但他显然只按照自己的心意决定要不要遵从。 他的动作终于叫一直沉默的勒壹分出更多的心神来看他，卷发青年投来疑惑的眼神，落笔的动作也变得缓慢。 “契约者。” 瑟芮法安低声唤道，他的表情就像他第一次降临在勒壹车上时那样漠然。 当时他问勒壹：“我漂亮吗？” 现在他问勒壹：“我与你画中的我，哪个更漂亮？” 勒壹终于脱离了刚才全神贯注的状态。 他认真在脑中回忆了一遍瑟芮法安的问题。半晌，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下去。 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应该。 ……等等？这种修罗场难道是社恐能经历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第106章 八芒星（10） 人通常是不会与自己的肖像画比美的。 天使也一样。 勒壹自小学画, 大学专业雕塑与绘画也关联颇深，这辈子画过的正经肖像——不包括速写和一些q版漫画风简笔——少说几百张。 虽然现在这几百张肖像画，有一大半存在于他不确定真假的记忆里, 但他确实是第一次面对这种问题。 该怎么说呢？ 以勒壹浅薄的情商来分析, 这对话不像是画家和模特的闲聊, 更像是男女朋友间的情趣。 ……嗯, 问女朋友和老妈掉下水应该救哪一个的那种情趣。 如果画家和模特之间真的发生了这种对话，他们之间必然是有几分暧昧的……哎？ 在瑟芮法安的注视下，短发卷翘的画家后知后觉地脸颊泛起红晕。 勒壹一边说服自己，暧昧什么一定是他想岔了, 一边本能地脱口而出： “不会有任何比你更美了。” 曾经他就想这么回答, 在瑟芮法安第一次这么询问时。 不过当初阴差阳错……对, 他当时以为天使先生见他盯他太久，在警告他呢。 后来相处了一段时间, 勒壹发现瑟芮法安偶尔说话会有些阴阳怪气。当然，那也可能是他语文没学好阅读理解错了，天使怎么会阴阳怪气……咳咳，是说瑟芮法安偶尔说话会叫人绕着弯才能理解，但漂亮不漂亮与警告之间要绕的弯太多了，不太符合他的语气风格。 问“漂亮吗？”就是问漂亮吗，与警告无关。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08节 可惜勒壹已经错失回答的机会。 反应过来后，小小的遗憾就此埋在了勒壹心底。藏在卧室里偷偷描绘瑟芮法安的面容时，他总会在想起这个问题时停下笔。 虽然不知道天使先生为何会问出那个问题，但他应该不会再问第二次了吧。 结果是, 瑟芮法安问了第二次。 ……难道, 天使先生其实非常在意这个问题？ “不会有任何比你更美了。” 勒壹斩钉截铁地又一次道, 这大概是他今天说得最大声的一句话, 同时心中难得生出了几分击破他世界观的荒谬。 何必在意这种问题？何必同一幅赝品做比较？ 你即是圆满的化身，是臻美的象征。宝石也无法铸就你的明眸，鲜血也无法染色你的长发，光辉几乎与你皮肤的纹理相融，它像是白玫瑰一样柔软，需要时却能比钻石更坚硬。 这份柔软让你容纳了他人的爱恨，这份坚硬让你在灾难面前成为张开双臂的守护者。 不会有任何人厌恶你。 勒壹说：“真的。” 虽然这么说了，但勒壹感到瑟芮法安的目光连颤动一下都没有，他向勒壹询问，但好像又不在意勒壹的回答。 而勒壹甚至明白，他为什么是这个态度。 瑟芮法安真正想问的是八芒星，他还不是……至少现在不是。 勒壹不由挪了挪椅子往画板后缩，用时还要弯下腰捡笔。 如果不是这样，他可能无法将心口猛然的酸涩胀痛，连带面上表情变化，给一起遮掩过去。 好了，刚才还觉得天使先生要和肖像画做比较很荒谬，现在倒是拿自己和八芒星做比较了。 他何德何能啊。 一边迅速拉住脑中思绪不让自己深想——深想一些天使先生到底在看他还是在透过他看谁的矫情问题——勒壹一边为伪装平静的情绪，重新将铅笔尖落在画纸上。 瑟芮法安便也回过头去，摆出原本的姿势。 但这一次勒壹再怎么也没法像刚才那样全神贯注，当他目光落在纸上时，之前他在听但根本没往心里去的话，瑟芮法安的长篇大论，像是停止播放键坏掉的播音机一样，开始在他脑子里重播往复。 重播往复，重播往复，以至于不交流派的勒壹不得不开口。 “有没有可能，”他将八芒星的形象带入自己，斟酌开口，“祂比较害羞？” “像您这样？”瑟芮法安问。 勒壹不说话了。 “因为害羞，”瑟芮法安又问，“所以无视了我们？” 要是红皇帝在这里，前神职人员的敏感神经恐怕又要因为瑟芮法安的质问跳动。 不管是无视，还是关注，神的作为自有祂的道理。无论是人还是天使皆是祂的仆从，即便是神钦点的乐园之君，也没有资格质疑。 当然，八芒星既然被冠以冷漠之名，实际如此质疑祂的人并不少。 而勒壹一日既往以无神论者的大条无视了某些问题，在瑟芮法安的质问下深思起来。 不说八芒星，先不说八芒星，仅以这个生长在苏虹市，又去了首都读大学的某蓝星人类个体的视角看，他确实社恐，交谈时动不动就脸红，因为慌张而哑口无言，然后因为哑口无言而慌张，最终在一次次失败社交下愈发恐惧社交行为。 但他已经是成年人了。 并非是说与人交流是神的工作所以不容逃避，而是说，他一次次地与英雄们共鸣，就愈发深入理解，以英雄们为代表的伊勒瑟芮人，对八芒星抱有怎样善意而正面的情感。 他已经是成年人了，所以明白，这样的情感贵重又稀少，美好又闪耀，不去珍惜不去回馈的行为乃是一种罪恶。而伊勒瑟芮人需要的，仅仅是他的一个回应。 要见面还是有点勉强了，语音交流……呃，这个可能得练习一段时间，不，很长时间。 但书信应该可以的吧？不见面互相赠送礼物也是可以的吧？如果是他，他不会不给出任何回应。 所以很难理解啊，八芒星会怎么想。 “大概，”勒壹艰难说，“就是害羞吧。” 无力的回答显然不能叫瑟芮法安有什么反应，光秃秃的客厅再度沉寂，雨声逐渐变大，然后变成激烈的噼里啪啦声。 拳头大的冰雹砸了下来。 现在是十月。 昨日上午，苏虹市气温仍有三十五摄氏度，但这并不能阻止气候突然改变。 宇宙中的战场实际距离蓝星十分遥远，可惜，即便是脆弱的蝴蝶扇动翅膀，也也会引发一场龙卷，战场与蓝星依然处于同一个宇宙系统中。 瑟芮法安对这场冰雹早有预测，不过勒壹并不知道。 已经无法沉浸画画中的勒壹，应该会惊讶地向窗外望去，但瑟芮法安等了片刻，没等来勒壹的声息。 在红发天使纵观全貌的观测下，卷发青年没有任何动作。 感到奇怪的瑟芮法安再一次回头，顿住，眼睛微微睁大。 残缺的八芒星漂浮在那里。 连头颅也失去的祂，叫人无法辨别祂的视线方向。若只看朝向，祂既没有在看画板，也没有在看瑟芮法安。 微微侧过身，祂似乎望向了东方。 瑟芮法安也向东方望去。 东方，越过太平洋，越过山脉与山脉，越过水流充沛的平原，越过又一道山脉。 花旗国，花旗国第五大城市，费拉德城。 一枚核弹在费拉德城市中心爆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第107章 八芒星（11） “所以这到底是哪个国家发射的核弹？白熊联邦吗？五星国吗？我们的反导弹基地都开在了四卦国, 还拦不下东边来的核弹？？？” “对不起总统……” “什么对不起！你和我说对不起，然后我去和支持率说对不起？！不要废话了！” “对不起总统，这好像是……我们花旗国的核弹。” “……” “……” “……总统晕倒了！医生！” 花旗国军方觉醒者小队的雀斑年轻人, 默默退出了这个与白宫联络的军用帐篷, 他脑子和脸都是木的, 觉得世界非常不真实, 或许他刚才看到的，只是一场低成本还不好笑的情景喜剧。 临时指挥基地里乱哄哄，他茫然地到处晃荡也没人管他，哪怕他无所事事的模样站在一众忙碌军人里无比醒目, 带刺的视线纷纷扫过来, 看到他胸前盾形——花旗国目前觉醒者管理机构天盾局的标志——视线便又纷纷散开。 这个临时的指挥基地里已经很乱了。 但没有从昨天开始的天盾局乱。 天空中的“直播”消失后不久, 意识上严重烧伤，同样症状也反馈在身体上的安德烈·皮特曼, 刚清醒过来就被逮捕，罪名是诈骗和隐瞒谎报军情。 安德烈·皮特曼是个公正有魄力的男人，他的领袖魅力或许多数来自他花旗国第一觉醒者的身份，但实际相处过后，他对力量的克制反而更叫人折服。 结果安德烈·皮特曼的觉醒来自梦魇恶意的馈赠，他不喜欢卖弄自己的力量好像有了更深的理由。 他朋友们的心情至此难以形容，又发现，想见他一面质问他，都找不到他人在哪里。 就算是关押下狱也该有个地点，他们却根本打听不到。 这边安德烈·皮特曼消失, 那边, 新的花旗国觉醒者领头人位置的争抢已经开始。宣传战甚至在“直播”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打响, 各方都希望代表自己利益的人能够上位, 不过二十几个小时，他们狗脑子都要洒一地了 。 然后发生了核爆。 狗脑子洒一地的人们突然就安静了，虽然上一秒还表示自己能够为花旗国与人类的自由献身，但下一秒他们就能厚脸皮地说面对核辐射不在其列。 没人愿意到核爆后的费拉德城来。 所以最后来的，竟只有安德烈·皮特曼直属的，还和他一起上了“直播”的，雀斑年轻人。 和黑人老兵。 茫然晃荡的雀斑年轻人猛地给身后一只手扯到角落里，他本能按照训练反肘一撞，先撞了个空，后闻到了番茄酱的味道，转头便看到了队友黑人老兵从兜里掏出了几个卖相很差但热乎乎的汉堡。 大晚上坐飞机过来的雀斑年轻人当即肚子叫起来。 一分钟后，两个没事干的觉醒者，躲在了一堆箱子边吃汉堡。 “怎么样？”天知道怎么在这个连食堂都还没修建的临时基地里搞来汉堡的黑人老兵问，他一下飞机就溜号了，根本没进开会的帐篷，只能问雀斑年轻人，“到底是哪来的核弹？我们要和白熊联邦开战了？” “……是我们的核弹。” 这话惊得黑人老兵花了些时间去理解。 吃完一个汉堡后他终于理解完，叫出来：“上帝，怎么可能？！” “……你绝对不知道，”雀斑年轻人回忆起他刚才在帐篷里听闻的内容，被食物温暖的脸颊又一次发木，重复道，“你绝对不知道，我也才知道，当初冷战，我们还有白熊联邦，弄丢了多少核弹，在太平洋和大西洋……” 因为随时可能爆发的核战争，两个国家的军舰飞机都带着货真价实的核弹头，游在水里飞在天上，以保证随时能将核弹头丢去对方国土。 而冷战进行了四十四年，四十四年里，两国的设备一年至少出三四次大问题。 什么携带核弹头的飞机故障，不得不弹出核弹头后又弹出飞行员最后坠毁，核弹头落入海中搜索未果，这种事不止发生过一次。 “但、但也不能说那边爆炸的核弹是几十年前失踪的核弹吧，”黑人老兵觉得这逻辑十分牵强，“就算说已经排查完我们自己的核弹库没找到线索，那也要排查其他国家的核弹库……” 黑人老兵没觉得排查其他国家的核弹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惜他话没说完，便哑然停顿。 雀斑年轻人摸出手机搜索到一则短视频给他看，视频里，视频播主是个挺出名的墨西哥控水能力觉醒者，而这则短视频的内容，是他从深海摸上来一个表面长满贝类的，三米多长梭子形状玩意儿。 黑人老兵：“……” 也是，当年捞不到的东西现在能捞出来，肯定是因为技术进步。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09节 觉醒者当然是技术进步的一部分。 黑人老兵梗住，但还忍不住嘟囔，“视频里的这东西看上去可没法用了。” “……对于有些恐怖.组织来说，分离一份纯度达到要求的核燃料很难，但引爆核燃料难度却没那么高。” 短视频自动连播到下一个，墨西哥的水系觉醒者表示上次捞出来的奇怪东西已被人买走。他报钱数的声音叫雀斑年轻人听得烦躁，直接按灭了屏幕。 “就是这样，”雀斑年轻人保持着木脸说，“调查组说，今天……昨天一位客人退房后，费拉德城的康斯卡特技术中心四季酒店的服务人员，在退回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枚平放的长梭状彩绘雕像。它被奇怪的力量固定在了房间角落，爆炸发生时，四季酒店有十几人在那里研究怎么搬走那东西，不然下一位预约的客人就要住进来了。” 康斯卡特技术中心是费拉德城的最高建筑，集游玩、购物、办公与酒店一体。 四季酒店的管理人员拍摄了长梭状雕塑的照片，发给几个专家远程请教如何拆卸。他们和这几个专家都以为那个长梭状的东西是什么艺术品，显然，留下核弹还在核弹外壳上涂鸦的人误导得很成功。 正因为这些照片，各方调查组才最终锁定了核弹来源，并确定了这是一场觉醒者恐怖袭.击。 但提供了这一线索的四季酒店服务人员们，暴露在距离核爆炸最近的地方。 太近了，应该能毫无痛苦。 相比之下，距离爆炸中心四五公里的地方，此刻可能有人尚存活着，却因为救援无法入场，只能苦苦挣扎。 哦，现在还没入场倒不是花旗国救援队动作太慢，虽然这个国家的救援队在过去多次灾难里因太慢出名过。 也不是因为害怕核辐射，距离爆炸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穿上防护服已经能在非核爆中心的区域行动。 救援无法入场的原因，是核爆现场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核爆中心只剩下了一个直径两公里多的深坑，巨大热量和爆炸引发超压力冲击波夷平了康斯卡特技术中心极其周边，从大楼下方通过的地铁线显然也无法幸免。 就在这深坑中，比原本一千一百二十英尺的康斯卡特技术中心大楼更高—— 一个深红发黑的火焰巨人，沉重跋涉着。 它越靠近地面的部分越黑，越向上则越白，越亮。洁白到融化的火焰在它头顶燃烧，现在花旗国的东海岸还不到凌晨四点，费拉德城的经纬度更是距离天亮早得很，但仅靠这头“白发”，整个费拉德城亮如白昼，乃至距离核爆中心十几公里的这个临时指挥基地也是如此。 这个巨人在核爆的蘑菇云中成型，似乎没有神智，只在核爆中心徘徊。 它会无差别攻击所有靠近它的事物，而就算不移动不攻击，它持续释放的热辐射也足够烤熟所有靠近它的生物。 花旗国至今无法判断这个巨人是什么来源，有人认为它和昨天蠕虫之主血肉变成的成群怪兽相关，但亲眼见过那些怪兽的觉醒者表示，这个巨人身上并没有和那些怪兽相似的亵渎感——换句话说，就是纠缠的血管，刚毛，疙瘩，眼睛……这些东西胡乱拼凑给人带来的视觉上生理性不适。 也有人认为，在这个宇宙的规则秩序变化，还加入了精神力魔力等等元素后，核爆造成的各种现象自然会和过去不同， 巨人的出现，不过是这种不同的表征之一，就和核爆后会出现蘑菇云一样，核爆中心汇聚了太强的火系魔力，最终制造出了火焰巨人这一现象。 如果是这样，只要愿意等待，聚集的火系魔力一定会散去，火焰巨人也会跟着一起消失。 具体时间需要多久呢？ “我们先假定三年。”提出这一猜测的专家说。 他的理论显然对解决眼下这个局面无半点帮助，费拉德城是花旗国第四大城市，也是历史文化名城，它的价值让花旗国政府难以什么都不做就放弃它，整个城市三百六十九平方公里面积内的七百一十五万人，更是等不了三年。 “最终行动方案，大概就是派我们上了。”啃掉两个汉堡的雀斑年轻人打了个嗝，丧气说。 派遣觉醒者显然比其他方案更经济，更节约。 “他们难道觉得我们对付得了那个大家伙？” 黑人老兵做了个手势，表示等会儿情况如果危险，他才不会上前送命。 “市区还活着的人怎么办？” 雀斑年轻人有些犹豫。 “我们的命难道不是……等等。” 黑人老兵刚要传授摸鱼的理念，突然言语一顿，从角落里站了起来。 临时基地的大门打开，一辆从车身到车窗都漆黑无光，明显进行过防弹改装的轿车驶入基地中。 “熟悉的质感，”觉醒能力是心灵感应方面的黑人老兵脸皱起，他视线跟着轿车移动，直到轿车开到帐篷后面去被遮挡住，他才喃喃道，“队长？” 安德烈·皮特曼早已不是他的队长。 不过安德烈·皮特曼确实在轿车里。 浑身缠绕绷带，包括脸上，曾经十分高大的男人靠在后座，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绷带内外，乃至他剃光了毛发的头顶，都佩戴有看起来很精密的仪器，闪烁着指示灯。 天盾局局长也在车中，坐在他对面，西装楚楚，右腿搭在左腿上。 “不要浪费我给你争取的机会，安德烈，”天盾局局长说，“只要拥有实力你就能拥有所有，费拉德城现在的环境最适合你恢复觉醒能力。” “这也是距离你们最近的机会吧，”安德烈·皮特曼看起来，并没有因力量能恢复感到高兴，“观测如何同蠕虫之主取得联系，获得赐予。” 他的声音沙哑如小刀磨砺砂纸，平静地问，“有些人想成为蠕虫化身已经很久了，这核弹真不是上面自己放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 第108章 八芒星（12） 在场如果有第三个人, 安德烈·皮特曼的话一定会让他惊疑不定。 可惜，天盾局局长是只老狐狸，他面上不见半点波澜, 只轻描淡写地告诫安德烈·皮特曼道：“在这里就算了, 没有根据的谣言可不要在别人面前说。” 这话说的, 好像他和安德烈·皮特曼是自己人一样。 浑身都疼的安德烈·皮特曼也没有力气和他争辩这些, 他能感到他绷带下的大面积烧伤在不断渗出血液与组织液，绷带不过减缓了这些□□流淌的速度。 上治愈系觉醒者也没法帮他愈合，或者说，愈合后焦黑通红的伤口又会很快出现, 无论治愈系觉醒者用他的力量奇迹般治好他几次。这仿佛是诅咒, 又或者被伤害的本质不在□□上。 而在那个与梦境相关的地方, 安德烈·皮特曼几乎烧完了体表的一层皮。 他现在还活着，真的是靠无数人的努力, 也花了各方投资在他身上的很多钱。 就在几十米外的雀斑年轻人和黑人老兵若知道这件事，别扭中大概还能感到些许欣慰吧。安德烈·皮特曼或许隐瞒了他力量的来源，但他获得力量后就一直奔波在花旗国对抗鳞毒亡灵，然后是对抗梦魇的第一线，他救了很多人，花旗国无论如何也不该直接放弃他，全无消息地在秘密监狱里渡过下半生，不应是他的结局。 国家确实没有放弃他，真叫人感动啊。 可惜安德烈·皮特曼能看透表象，他很明白各方为什么愿意继续在他身上继续加码。 在这颗星球上, 他是少数接受了蠕虫化身馈赠后还活着的生物。比起最开始那个死得连灰都不剩的东南亚毒枭, 他显然是最适合的观察样本。 还是普适性最高的白人男性呢。 他“觉醒”后不久就加入了天盾局, 接受训练的同时接受研究。他能力上远比其他觉醒者更高的可变化性, 让他一直是各类项目的重点研究对象。 前段时间，有几个项目大概取得了一点结果吧。安德烈·皮特曼虽然听不懂研究员仿佛加密过的话，但他能判断他们更喜悦的态度。 之前的一天里，就是这些态度有变化的研究员出现在他的病床边，即便会妨碍治疗，也要将现在他身上的这些仪器装好。 安德烈·皮特曼身体被烧伤折磨得麻木，无法晕过去的大脑则不得不在痛苦中运转。他思考这些研究员的来意，也思考这些仪器的作用。 说实话没能思考出什么。 直到刚才。 天盾局局长对他说：“恢复觉醒能力。” 那这些仪器就是辅助他恢复能力的呗，不过比起辅助他恢复，更多是想监测他在核爆留下的魔力场中会有什么变化吧。 如果恢复了能力，记录这个恢复过程，或者说，记录这个和蠕虫建立联系的过程，更是重中之重。 不然凭什么浪费极为重要的治愈系能力在他身上。 “好了，好了，”天盾局局长好像能隔着绷带看出安德烈·皮特曼表情的变化，哪怕曾经的花旗国英雄已经烧没了脸，他打断安德烈·皮特曼心中不爽的回声，放下腿上半身向前倾，低沉嗓音有力地问，“难道你不想恢复吗？” 不等安德烈·皮特曼回答，他补充说明：“不要在意你的力量来自哪里，你只要知道力量现在属于你。我们也不会在意你的力量来自哪里，只要你能继续保持过去那样的强度，和其他国家的领头觉醒者站在相同的线……乃至比他们更高的线上。 “如何使用力量取决于你自己，安德烈，即便是敌人的馈赠，你也可以用它成为英雄。” 英雄。 安德烈·皮特曼布满血丝的眼睛终于眨动了一下。 对着他欢呼的人群犹如破碎的光影浮现而出，只要不是极端社恐无法面对人群，都会为这一幕心潮澎湃吧。 但这个画面很快被新浮现的画面取代，他想起他成为天盾局的英雄后，他开着崭新的车来到前妻家门前，清晨阳光很好，只见大门打开，一个小家伙背着书包蹦跶到前院的草地上，他看到了安德烈，他裂开嘴朝安德烈扑过来。 “爸爸！” 在那之前，安德烈·皮特曼从没见过他的儿子用如此自豪的语气呼喊过他。 之后他们父子两人一起去游乐园，小家伙对每个上前求合影的人大声说：“这是我爸爸！” 分明才上小学的年纪，他却已经会用安德烈的手机搜索推文，给别人发出来的偶遇合照点赞。 现在这个情况……希望，凯瑟琳知道，要限制小家伙的上网时间。 “我知道了，”安德烈·皮特曼说，“再给我一针镇痛。” *** “队长。” 追过去，发现一个绷带人跨出车门，再仔细一打量，莫名被黑人老兵拉过来的雀斑年轻人就忍不住喊出来。 倒是私底下喊队长没改口的黑人老兵没有出声，他冷静地看向打开的车门，喊道：“局长。” “刚好，我正巧想去找你们，”天盾局局长对这两人的态度很和蔼，“准备一下吧，有新的任务。” 他如是这般地说明了一番，期间有医疗兵上来给安德烈·皮特曼打针，又有穿白大褂的研究者过来调试仪器。 雀斑年轻人听完任务说明，尚无法太好掩饰表情的他露出纠结神色。 他并不是不想看到安德烈·皮特曼恢复，但安德烈·皮特曼就这么恢复能力，确实让他感到十分别扭。 至少，至少给个解释吧？解释一下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能力来自梦魇，并为自己的隐瞒道歉。 这边年轻人皱起的眉毛下不去，那边老兵油子想的可不是“你欠我们一个解释”这种没什么实际意义的事。 “可能是我太蠢了，长官，”他道，“但我仔细回想，您确实没说，这个能力恢复有几成几率成功对吗？” “这不是几率能计算的事情。”天盾局局长说。 “但安德烈如果没有恢复能力，他怎么可能在那个火焰巨人的攻击下存活？你们其实是打算送他去死对吗？”黑人老兵质问。 话音落，雀斑年轻人惊愕地瞪大眼睛，他根本没想到这个。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10节 “这是去送死吗？”天盾局局长笑了，“安德烈，你觉得自己会死吗？” 安德烈没有回答，这叫天盾局局长有点惊讶。 不过，既然已经同意这个行动，他觉得安德烈·皮特曼是站在他这边的。此时不开口大概是心绪不定吧，天盾局局长认为自己能够理解。 可惜此刻他只能亲自回答，对黑人老兵说：“如果他不能恢复能力，那他才是真的要死了。” “我可不这样觉得。”黑人老兵冷哼。 他隐隐与天盾局局长对峙，雀斑年轻人茫然站在中间，直到安德烈·皮特曼在旁人的帮助下穿好了辐射防护服。 终于找到事情做的雀斑年轻人连忙道：“等等，我的防护服在哪里？” 雀斑年轻人身上没有伤口，穿辐射防护服的动作比安德烈·皮特曼更快。黑人老兵也编入了行动小队，但他没有穿，能力是心灵感应的他负责维持联络。 半个多小时后，雀斑年轻人将车停在了核爆深坑的边缘。 “听得见吗？”他在心里问，得到十多公里外黑人老兵一记闭嘴。 另一侧的安德烈·皮特曼打开车门，只是一个动作就叫车内以及防护服上的辐射检测仪亮起发红。 “你们到了？”耳机里一直追踪他各项数据的研究员兴奋叮嘱，“目前通讯还能维持，但继续深入信号恐怕就会受影响了。好在我们的机器是离线运行的，皮特曼先生，请进入前方的魔力场，直到你完全恢复能力，都注意不要让仪器受损。” “我明白。”安德烈·皮特曼说。 说完，他解开了防辐射铅服的拉扣。 “队长？！” 任务是制造护盾掩护安德烈·皮特曼的雀斑年轻人，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驾驶座上的他愣了片刻，冲上去想帮安德烈·皮特曼重新扣好。 但安德烈·皮特曼的动作更快，他可能思考了一路要怎么脱掉这套防护服了，在镇痛剂的帮助下瞬间爆发，等雀斑年轻人动作起来，他不仅脱下了防护服，还一把扯掉了套在他胸前背心上的许多仪器。 电极从绷带下抽出，全身烧伤的男人咬紧了牙关。 “队长！你这是在做什么？！” 雀斑年轻人难以理解地问，同时，安德烈·皮特曼耳机里也有声音在咆哮：“仪器突然断线了，皮特曼先生，你做了——” 安德烈·皮特曼又扯掉了耳机。 呼，爽了。 他动作飞快拔出扯开了身上所有仪器，下车，咬牙切齿地踏上地面。 镇痛剂效果消失的速度，比他以为的要快。 再不动他就要走不了了。 “你回去吧。”安德烈·皮特曼对雀斑年轻人说。 “我要掩护你……” “掩护什么？我不需要你掩护。刚才路边上那个废墟下露出腿的人你看了好久，别耽误在这里，他才是需要你的人。” “队长……” 安德烈·皮特曼已经没力气再回应他，男人蹒跚地向不远处的火焰巨人走去。 似乎感应到什么的火焰巨人，也拖着沉重步伐，向他走来。 雀斑年轻人急忙下车，捡起那些掉在地上的仪器，他想追上去，但他抬起头时，又往前走出一步的男人，被凭空突然出现的火焰吞没了。 下一秒。 火焰巨人头顶炽白的火焰，陡然黯淡。 *** 苏虹市。 登入内网查看最新情报的井星凯收到一条新推送。 他看完一愣，同队友道：“安德烈·皮特曼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第109章 八芒星（13） “事件结束, ”瑟芮法安收回投往远方的目光，并未因死亡与牺牲动容，断定道, “此为蓝星宇宙本地事务, 不应由我方插手。” 他的语气透着无可置疑的权威, 于是更显下一句话的古怪。 瑟芮法安垂眸问：“或者, 您有别的看法？” 乐园的君王所做决定不容置辩，但有一者更在他的权威之上。 残缺的八芒星漂浮在画板后，祂神圣的金银辉光显现，若非这栋其貌不扬的小别墅本质是破损神国, 隔绝内外, 或许大半个城市都会注意到这个角落的亮光。 听到瑟芮法安的问题, 亮光里冒出细碎的，难以分辨的絮语, 在屋外冰雹轰然霹雳中回响。它如深夜中刮过墙板使人惊醒的摩擦声那样突兀，又像空气一般是本该存在且一直存在的物质。瑟芮法安还是第二次倾听它，却感觉它已经长久恒古地在他耳边演奏。呓语，八芒星的呓语，扭曲他的视野，在这视野中，散射的金银辉光仿佛触手将他缠绕，犹如深海让他沉溺。 习惯隐藏的两对血红羽翼便在此刻振振展开！瑟芮法安倏然清醒，刚才陷入扭曲时勉强听懂一些的呓语，霎时如沙滩上的字迹随海浪抹平消失, 也就是重新变得难以理解起来。 红发天使只能抓住最后一两秒的模糊印象, 直接脱口而出： “不能继续这样……” 对呓语的浅薄理解, 在他说出口时就完全消失了。瑟芮法安重新思索了一下他刚才说了什么, 慢慢地，嘴角竟微微上翘起。 “不能继续这样，”他少见地露出一丝笑意反问，“那您想要怎样？” 如果现在漂浮于画板后的存在还保留有勒壹的意识，大概会为这个笑容感到头晕目眩。而八芒星似乎也没有对这个笑容无动于衷，那些叫人心烦意燥的呓语突然停下了，客厅里一下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安静里，画板的夹子凭空打开，连草稿都没打完的纸张飘下，消失。 八芒星的这小动作叫瑟芮法安茫然。 他看不出收起草稿有何意义……或许八芒星觉得草稿上的另一个他更好？ 越是这么猜测，瑟芮法安那罕见的，如春风拂面的笑容就越发明显。他打破这莫名的安静，用敬语发出了又一次绝不恭敬的质问。 “请问，您想怎么做呢？” 八芒星没有回答。 祂竟然后退了。 退向门厅，退向那道紧闭的大门。 祂要离开神国，不知要前去何方。 今天一直在屋内活动的勒壹，是没有发现大门锁住的。不仅是大门，储物间通往车库的侧门，厨房通往花园的拉门，乃至勒壹自己卧室里，同样通往花园的小门，都内外一起反锁，即便是拿着钥匙的勒壹都没法打开。 更何况他不拿钥匙好多天了，自瑟芮法安出现，勒壹就再没通过正常方式出过门。 传送真是一项改变世界的技术，勒壹早就忘记自己的家门钥匙放在哪了，应该在门厅鞋柜上吧？ 钥匙当然在瑟芮法安手里。 红发天使借此获得了神国进出乃至开关的一部分权限。 但再如何他的权限也不可能高过作为神国主人的八芒星，大门门锁转动着自动弹出，不需要人推动，它已向外打开了一条间隙。 然后被一只暗红盔甲覆盖的手抓住，重新关上。 锁门争取到的时间便在这里用掉了，而瑟芮法安站在了八芒星面前。 以战斗的姿态。 鲜血从他的长发，从他狰狞盔甲的缝隙，从他染红的羽翼下淌落，转眼地面上点滴血泊就积到了膝盖的深度，并随血红羽翼的扇动，掀起了汪洋上才会出现的巨浪。 瑟芮法安脸上依然笑着，但现在他的笑容已经不会被误认为高兴。 狰狞面铠最终将一切表情遮掩。愤怒，红色巨浪携着愤怒，向措手不及的八芒星扑去。 *** 被扑倒的井星凯摔了出去。 港口区陷入了彻底的混乱，谁能想到竟有海盗敢挟持五星国船只偷偷入港，又在被海关检查出不对后发疯一般直冲长江入海口。 这建国后就没发生过的事实在叫一群小年轻疲于奔命，加班多日的井星凯刚救出倒数第二个人质，正要将心神集中在眼镜图影里最后一个人质身上，一枚由狙击槍射出的子母□□，已然洞穿警戒中广冬撑起的盾牌，用近千米每秒的时速接近井星凯的后脑勺。 幸好伊喆茹反应及时，也幸好数个月锻炼下伊喆茹增强的体质足够她扑倒井星凯这个带上装备百八十斤的大男人。他们在地上做战术翻滚，又一发子弹将他们身边不远的水泥地打得稀碎，本能计算出子弹方向的井星凯按住眼镜向那边望去，但是，这回他看到了一时间难以计数的人群。 眼镜显示的图影上，上百的生命标记重叠，港口的混乱导致许多船只停在了远处，井星凯看到的就是那些船上的船员。 而隔在他和那些船员间的，不只有长达数公里的距离，还有掩护七队进行救援活动的许多集装箱。子弹想要越过这么多障碍直线射来，在几个月前还是不可能的事。 “觉醒者狙击手！”井星凯大声提醒队友。 盾牌被一发击破的广冬闷不做声冲过来，对着子弹方向重新召唤盾牌。 不只是盾牌，他还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井星凯，哪怕在子弹面前，人体比纸还薄弱。 喘气都没时间的井星凯，借此机会转移走了挟持船只里最后一个人质。 数小时后。 灰头土脸的七队在苏虹市某个基地中汇合了。 事件里分配了其他任务，刚才作战里和另外三人不在一起的明澄漫急匆匆走进房间，进门后视线不离井星凯的头，张口就问：“我听说你刚才被人狙击了？” 伊喆茹：“别问。” 广冬：“到明姐你进来为止，已经有十几个人用各种方法联络过来问过这件事了，如果不是这些人都是领导，队长说不定要开呛。” “呛什么，”没看到井星凯身上有什么伤的明澄漫松了口气，坐下，调侃道，“这是大家关心你。” 井星凯有气无力挥挥手。 “虽然是关心我，”他气息奄奄道，“但语气像是我已经死了。” 这句自嘲没让他三个队友笑出来。 距离费拉德城核爆恐袭已过去一周，七天的时间，五常国家推出的官方领头觉醒者，除了自我牺牲的安德烈·皮特曼外，又死了两个。 现在五星国和高卢国硕果仅存。 伊喆茹焦虑地打开内网，看有没有什么新情报。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11节 一边看她一边给明澄漫解释现状：“目前没有收到高卢国的莱诺受到袭击的消息，距离白熊联邦的伊万死亡已经过去两天，现在确定那群人转换目标瞄准了队长，接下来几天恐怕会是他们动作最多的时候。” 而就算撑过这几天，井星凯也要继续面对无穷的刺杀。 比方说这次，虽然营救人质抓捕觉醒者海盗的任务成功完成，但对那几条船的船员的初步调查里，官方并未找到狙击手嫌疑人。 或许那个觉醒者狙击手已经逃走。 或许他或她趁港口混乱，已经潜入了苏虹市。 单不提这个狙击手继续袭击井星凯的可能，七队光想想有这么一个觉醒者就走在苏虹市的街头，周围是毫无戒心的老百姓，他们的心脏就像是被什么紧紧攥住。 世界混乱起来了。 五星国各方边境已经受到数波冲击，过去一星期冒头的恐.怖组织数量大概超过了过去一个世纪的总合。 加入那些组织的人，不管是觉醒者还是普通人，他们或许无法面对装备整齐的军队，却能将刀刺入路边经过的小孩胸口，能在深夜于养老院纵火，能驾驶车辆在十字路口来回冲撞。 这些组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你死我活。 蓝星根本无法对抗蠕虫之主的消息，在“直播”结束的那天就传了出去。伊勒瑟芮人的经历则证明，想要活下去，必须成为十四亿人中唯一的吃鸡冠军。 很多人表示，这种事听起来就很累，他们选择躺平。但也有很多人意识到，他们终于能将心中的恶兽放出牢笼。 有用情报没刷到，倒是刷出一堆伤亡报告的伊喆茹哈了一声，丢下手中的保密手机。新的情报推送亮起，明澄漫定睛一看，发现一周前费拉德城核爆恐袭的事件还原。 五星国专门在试验场里炸了枚核弹，来检测核爆对以太的影响，并确定火焰巨人是一种极高温下会出现的元素生物。 专家分析说，安德烈·皮特曼死前应该恢复了一定的控火能力，或者说，他再一次觉醒为火系觉醒者，用自己的力量驱散了核爆现场富集的火元素。 但他重新觉醒的控火能力，是符合蓝星宇宙规则的控火能力，并非梦魇当初赋予他的力量那般万能。 曾经的安德烈·皮特曼不会被火焰伤害，重新觉醒的他至多减少几分高温对人体的影响。 所以最后他成功消灭了火焰巨人，自己却死于高温。 正由于花旗国在这起事件中表现出的羸弱，安德烈·皮特曼死后，各种恐袭开始在全球遍地开花。 明澄漫看完还原报告，除了叹息，无言可对。 她将手机还给伊喆茹，井星凯在这时候突然抬起头。 “这样下去不行。”他说。 当然不行，那些疯子肆意杀戮，可在对抗蠕虫之主的情况下，每个智慧生命都是一份小小的锚，锚定他们的宇宙不动摇。 若长期维持混乱的局面，他们胜利的可能性会越来越低。 ……即便现在胜利根本无从谈起。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井星凯转头问队友，“七天了，还是一个伊勒瑟芮人都没出现吗？”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 我外公进医院当日去世后，我父亲也进了医院，目前正在陪护中。 月初我和人说想在过年前完结，现在是做不到了。 去年年中wb上，我看到许多人转发一张动图，内容是一个人在沙滩上，不断将扑来的海浪扫回海洋。 其中含义无需解释，他们嘲笑，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行为。 我看得心中痛苦。 何尝不知道防线终有一日会倒塌，但我们只是砂砾堆积的城堡啊。 第110章 八芒星（14） 伊勒瑟芮人的消失全无征兆。 与魔鬼的一战, 于铁人潜意识深处的一战，对地球这边开始得突兀，但伊勒瑟芮人却显然做过准备, 还为此邀请了索纳尔那群水母派代表参战。 后续战况发展虽然不在伊勒瑟芮人计划内, 但最终结局, 他们救回了程序被入侵的铁人, 根据分析，这应该就是伊勒瑟芮人原定的作战目标。 总之，达成了目标，对于伊勒瑟芮人来说, 局面怎么说也能维持在不亏以上。 但他们现在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明在那之前, 还能看到小芯时不时出现, 打击某些非法人体实验，又或者逛街被抓拍。 某些社交媒体上, 每天都会出现有人发博，说自己梦见昆廷大帝高大的身影静静站在起伏的花海中。 向“预警者”发问，偶尔也能得到模糊的回答。 现在全都没有了。 不是没有声音认为，现在的灾厄都是伊勒瑟芮人带来。可他们不见身影后，比起安心，倒是恐慌更多几分。 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井星凯在反复问询中产生的头疼复发起来，不由抬手按住太阳穴。 “别多想了，”明澄漫劝道，“你休息会儿吧。” 这个房间本来就是临时分配给他们的宿舍，知道自己确实应该休息的井星凯勉强翘起嘴角, 换了位置, 往沙发走去。 可他还没走两步, 外面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咚地撞开房间门。 一个眼熟的基地文员满脸冷汗出现在门口，他气喘吁吁，双手撑在膝盖上，似乎是跑了很长一段路过来，以至于说话都断断续续，喊道：“王、王静云，失踪了！” 谁？ 最近太忙的七队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四个人愣愣望着这个眼熟的基地文员，过了好几秒，伊喆茹霍然站起。 是和那个一切资料被隐藏的神秘伊勒瑟芮艺术家相关的，画廊经纪人！ 好些天过去，神秘伊勒瑟芮艺术家的信息没有再浮现出过，他们又忙得脚不沾地，竟然差点忘记了她。 “王静云怎么会失踪？！” 伊喆茹不敢置信。 这个画廊经纪人接受了官方保护，连他们都不知道她具体位置，人应该是藏在菏庄市附近的某个基地里，谁有能力带她失踪啊？！ 反应慢了几拍的其他人也想了起来。 明澄漫皱眉问：“多久前失踪的？调查结果有了吗？” 基地文员喘了一会儿，终于能够流畅说话，连忙解释道：“是三分钟前传回的消息，独自一人在房间的王静云女士于监控下突然消失。但按理说她的位置情报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无法确认她的情报是从哪个关节走漏，只能先从基地本身查起。现在各基地使用的星汉智能系统进入管制，预备进行人工检查，情报推送关闭，所以，所以是我亲自来传达。” “井队长，”这个基地文员抹掉冷汗，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抬头正色道，“请集合七队，六分钟后出席三号会议室的紧急讨论。” “是。” 房间里四个人已经全部站起，行礼应答。 确认他们都收到，忙碌的基地文员没时间告别，转头跑去另一个方向。 十分疲惫本要休息的七队没有抱怨，他们排队去卫生间用冷水洗脸。粗暴的动作让水滴打湿胸前衣物。 这装扮实在不适合参加什么会议，不过等他们赶到三号会议室，到场的与会人员都是差不多的狼狈。 甚至来不及等井星凯他们坐稳，会议主持者朝推门而入的七队四人点头，直接开口道： “初步调查结果出来了，王静云女士的房间残留不明显的空间波动，动手的是空间系觉醒者。 “五个小时突入苏虹港口的muu号上残留相似波动，同一伙人的可能性极高。 “外交部还在和白熊联邦协商，但短时间内，白熊联邦不会与我们交易袭击伊万·科兹洛夫的恐怖.分子的空间波动数据，我们无法和muu号以及菏庄市勾洞幺基地的数据做对比……” 会议主持者顿了顿，放下手中平板。 “但是，就算没有这份证据，我们也能够怀疑，自称生存党的恐怖.分子们，已经进入我国，并展开了数场活动。 “在恐怖.分子面前，绝不能畏惧和躲避，必须主动出击，才能保护我国人民生命与财产安全。 “如何营救王静云女士，保证她不受到伤害，请各位迅速给出方案。” 会议主持人话语听起来平淡，实际却将压力化为山，压在与会人员头顶一座又一座。 但没有人反驳他，大家都在思考。 “我先询问吧，”井星凯在座位上坐稳，第一个开口，“这些生存党的宣言，是不断杀戮，成为最后那个活下来的人。袭击我是为了让局势更混乱，但绑架劫持王静云的理由是什么？” *** 对啊，没有理由啊？！ 王静云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一个星期前的她甚至料想不到，她的安危居然能让这么多权高位重的人在意。 三十三岁的画廊经纪人毕业于某个美术学院，当然，以这个美术学院的考取难度来说，无论如何她在五星国都能算小众人群之一。 但她并不是什么天才，大学的四年反而让她更理解了自己和同学们的差距，不管这个差距是天分上，努力上，还是家世上，她显然都和那些出众者有很长一段距离。 于是毕业后，王静云放弃了成为一名创作者的梦想，反而借大学经营的人脉，磕磕碰碰数年，稳定了几个渠道，成为了艺术品买方和卖方间的中介人。 艺术家需要经纪人，不然艺术家自己干起销售和展览策划，就很难潜心创作了。有钱人更需要他们这种经纪人，说到底，忙着赚钱和享乐的他们，哪有时间一样样去挑选合心意的作品。 王静云在这一行干得很好。 直到她卖出的一座幽灵船微雕活了。 “啊……” 王静云呻.吟着悠悠转醒，眩晕里只感到大脑一阵阵发胀。 周围昏暗一片，让人无法判断时间，她本能想要伸手摸手机，动弹了一下后愕然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绑着。 她一下惊醒，瞪大眼睛，首先看到透过窗帘照进房间里的路灯灯光，然后才意识到这个地方的陌生。 “她醒了？” 有人用英语说。 王静云英语不错，但茫然下她大脑的翻译机制根本没有启动，别说理解意思了，绑匪的话语从一边耳朵传进她脑中，没经过任何流程，就从另一边耳朵穿了出去。 “什么？”她迷茫喃喃，“你是谁？” 话音落，黑暗中的一脚就踹在了她肚子上。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12节 王静云痛得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全身蜷缩起，又被一只手抓住衣领，提了起来。 某个冰凉而坚硬的东西，同时搭在了她颈侧。 不等王静云大喊救命，这冰凉的东西已经刺破她的皮肤，杀气借用锋锐，强行逼退她喉咙中的话语。 王静云只能发出哽咽的“菏菏”，哪怕对方没有说一句，也理解了对方的意思，闭上颤抖的嘴唇。 “祭司。”绑匪一开口，就是一个少见的英语词汇。 他不在意王静云正紧张地颠来倒去对比她的词汇储量，没有停顿就继续道：“祭司，带我们觐见神明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_(:3」∠)_ 就，大家，虽然疫情好像已经过去了，但对于基础病病人来说，还是很需要防护。 后遗症很严重，我父亲这段时间多次住院，最终还是做了造瘘手术，需要每周透析了。 第111章 八芒星（15） 在几欲呕吐的疼痛与冷汗中, 王静云比她以为的，更快地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她得庆幸她工作上有不少和外国人接触的机会，平时又需要阅读许多国外的艺术类新闻或材料, 即便在这危急时刻, 也可以本能分辨绑匪用的什么语言, 不然, 她可能会因为听不懂而吓懵当场。 然后导致直接死亡。 ……不不不，应该不至于吧，绑架她，绑架她肯定是为了什么目的, 不会, 不会只是想杀她的。 她一介升斗小民, 根本不值得这么做啊？ 王静云拼命在心底安慰自己，泪水无声无息就流了满脸。 她咽下控制不住分泌的口水, 想说什么，然后因为喉咙滑动触碰到刀锋，一下子僵住。 或许是她僵硬得很明显，绑匪松开了她的衣领，手里的匕首也收回了几厘米。 几厘米，是只要她敢开口喊救命，就能立刻让她没命的距离。 王静云不敢抱一点侥幸心，也不打算挣扎，手脚都被绑着的她站不稳，衣领一被松开就摔回了地上, 但她硬生生咽下了痛呼, 竭力保持口齿清楚, 用英语说：“对不起,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站在她身前的绑匪已经抬起脚，看上去想给她肚子再来一下。 王静云语速加快道：“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什么和尚，或者牧师，”那个单词是这个意思吗？王静云不太明白，没时间深思的她一股脑吐出心中所想，“你说的‘神明’又是谁？” 黑暗的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绑匪的脚落了回去。 这时候，后怕才涌上王静云胸口。 不应该这么说的，不管这群凶徒要求什么，她直接答应就好了。就算是这段时间照顾她的那位军人小姐姐也不会责怪她，这、这就是，呃，就是“紧急避险”。 实际根本不记得法律上“紧急避险”构成需要什么条件，王静云安慰自己，再安慰自己，喘着气，听着心脏在胸腔里咚咚跳动，等待着审判。 绑匪开始了小声的交谈，她试图辨认，但他们说的又快又急。 王静云只听懂了“是她没错”、“虫”等几个单词，作为一个非英语母语者，她只能恨语言为什么会有地方口音这种东西。 这番交谈给她带来的唯一好处是她终于搞明白了绑匪有几个人，踹踢她又用匕首威胁她的人发出的是低沉的男音，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口音极重的尖细女声，和一个说话王静云最能分辨清楚意思的女声。 这个女声说： “……命令里描述的就是她，她是和……接触过的人类，不是普通的接触……所以才能发现……” 发现什么？后面的单词什么意思？ 王静云当初考英语四级听力都没这么认真过，毕竟她到现在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绑架。 被绑架前，她是在哪里来着……等等，她不是被保护在国家的基地里吗？！ 他们是怎么从国家基地里绑架她出来的？！这三个人……这三个人，是觉醒者！ 如果不是觉醒者，是做不到只凭三个人就从重重防御下的国家基地里偷人的吧！ 王静云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怎么一个困局。 原本她就心凉了半截，现在更是觉得自己和尸体没两样。 冷静，冷静，冷静，这三个绑匪有事要她做，是她才能做的事，她可以活下来，一定可以…… 再次重复于心的话已经不是安慰，而是祈祷。她的大脑在这个境地下迫于求生欲而艰涩运转，一边分辨绑匪的交谈，一边还要分析。 绑匪说她接触过什么，难道想让她泄密基地的资料吗？不，不，那种东西她根本没接触过啊，这些天她就待在基地给她安排的房间里，出门就只去食堂。 要说能引起人关注的“接触”，只有导致她被带进基地里接受保护的那个存在。 据分析是她负责的艺术家，但她根本不记得这么个人的那个存在。 那个存在很有可能就是绑匪口里的“神明”。 然而，不记得的她根本没资格也没能力，带人去“觐见”。 “你想起了什么。” 有人突然在王静云耳边说话。 陷入思绪的画廊经纪人心跳一滞，本能避让耳边的气流，往后倒去。 下一刻她眼前白光大盛，强光手电筒就打开在她面前，造成了照明弹般的效果。瞬间什么都看不见的王静云疯狂落泪，接着剧痛炸开在她腹部。 是那个男绑匪又踢了一脚，然后冰冷的手捏住她的下颌，往她嘴里塞进一团什么，不让她叫出来。 她无从分辨，她无法呼吸，她肚子烧似的疼，她没有变得麻木反而更加敏感，疼痛处血管跳动一下都像是往她的神经里扎一刀，她想要蜷缩，她觉得她要死了。 “别发出声音。”靠近她的那个声音威胁道。 王静云只能呜咽。 大概过了一生的时间，那团塞进她嘴里的东西又给扯了出去。扯出去后王静云一声声地抽气，仿佛这样真可以缓解疼痛。 她实在做不到不发出声音，好在绑匪的意思只要她不叫，这点小动静被放过了。 “你刚才那个想起了什么的表情，”说话的是那个语音清晰的女声，王静云之前根本没听到她是怎么移动过来的，现在这个女声重复一开始的话，笃定道，“你已经明白我们要找谁了。” 她竟然能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下，看到王静云的表情。 根本没有遮掩表情变化意识的王静云，感到恐惧像是呕吐物一样要从她喉咙中涌出。 她确实吐了，但手电筒的灯光照亮了男绑匪手里晃了晃的匕首，让她满口腥臭的胆汁也不得不开口：“我不明白……我是说，我不记得了！” 这句话阻止了男绑匪踢出的第三脚。 王静云快速将她的情况解释了一遍，她可能是某个伊勒瑟芮人的关系者，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是事实，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找对方。 手电筒照耀下，那个能在黑暗中分辨王静云表情的白人女绑匪，闻言竟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是这样不错。”棕色卷发扎成马尾绑在脑后，发际线有些高的她还肯定了王静云的话，“现在除了复仇天使，根本没人能找到八芒星。” 什么复仇天使？什么八芒星？ 是哪个觉醒者的代号吗？就像“凯旋”一样，但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王静云绞尽脑汁，但恐惧下她已经难以思考。 她这些天在基地里确实也没接触过任何机密，如果是井星凯在这里，那位七队队长就会惊悚地发现，这群很可能是生存党的恐怖.分子，在伊勒瑟芮的相关信息上，知道得可能比他还多。 复仇天使恐怕是指之前宇宙中出现的那位天使战士，而八芒星……他们确实看到过一颗明亮的星星。 这两个名字指的谁姑且能分析出来，可要说复仇天使和八芒星的关系，蓝星并没有人知道，更不可能给出“没人找得到八芒星”这种肯定的说法。 本该如此。 王静云恐惧地颤抖，她看到，房间里的三个绑匪眼里迸发出猩红的浑光。 能力各式各样的觉醒者不应有如此一致的特效，但拼命向蠕虫表达忠心，向蠕虫祈祷，想从蠕虫那里获得力量的智慧生命，身上会出现污染带来的特征。 他们主动接受了来自蠕虫的信息，从肉.体到灵魂都被污染了，当他们被彻底污染，也就是达成蠕虫为他们设置的目标——杀戮至最后一人——他们达成这个目标后，就能保留一定意识地成为蠕虫的一部分，成为蠕虫化身之一。 【最渴望的食物……意犹未尽的美味……就在这颗星球上……】 旁人听不到的呓语如同来回荡漾的水波重复在他们耳边，催促他们行动。 棕发马尾女绑匪眼中红光更亮，她微微侧头，好像在倾听什么。 “他不会让八芒星离开……不会让八芒星出现，他囚禁了他的造主，直到完成那个之前……那个是什么？” 棕发马尾女绑匪从蠕虫同时散发的无数信息中，解读关于目前的情报。 这不是容易的事，她低声述说的时候，脸上手上暴露在外的皮肤迅速变红，接近皮肤表面的毛细血管齐齐爆了。 继续保持理智的时间有限，她忍耐疼痛，忽略掉“那个”，关注更重要的东西。 泛着红光的眼神，定在发抖的王静云身上。 她说：“但你是例外，你是祭司，你可以联络上……” 对危机的感应在这一刻达到顶峰，王静云只想大喊她不可以。 “之所以无法记住祂，是因为祂收起了作为人类的伪像。但你是接触过神的真相的那个人，在你认知的深处，祂还残留……” 棕发马尾女绑匪声音越来越低，她缓缓渗出血的手按住王静云的脸，手指向上滑动，最后停在了画廊经纪人的右颞。 她按住了王静云的太阳穴。 “还残留着，就在这里。” 棕发马尾女绑匪说，将食指捅了进去。 *** 菏庄市勾洞幺基地。 王静云这几天暂居的房间，十几个人拿着外表简陋的仪器在里面活动。 半晌，现场调查的负责人摇摇头。 “这是极限了，”他说，“还在开发中的试验机都拿出来了。目前的科技最多只能做到发现空间波动，记录空间波动，想追踪空间转移的位置，还不能够。” 一边等消息的人很不满。 这个人大声强调，“这不是能不能够的问题啊！生存党抓走王静云，肯定是王静云身上有我们没发现的东西——”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13节 负责人咬牙切齿，他也很想快点找到王静云，但现实并不能以意识为转移啊！ “能在这方面对付觉醒者的只有觉醒者，你有力气在这里催我，不如找找看，看有没有能追踪空间转移的觉醒者——” 负责人这句话没说完，就听到走廊上谁大喊：“可以追踪空间转移的狗来了！” 一群人齐齐抬头向门口望去。 什么狗？ 哪来的狗？ 还有可以追踪空间转移的狗？ 眼熟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门口。 身后跟着幽灵船的刘老板狗头崩溃道：“我不是狗啊——”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第112章 八芒星（16） “什么动静？” “有狗在叫。” 菏庄市郊区, 某栋废弃酒店的高层，有个男声用英文问，然后一个口音极重的尖细女声回答。 说话的人当然就是这次潜入五星国绑架了王静云的三名绑匪之二, 毫不犹豫就对王静云拳打脚踢的男人有着一头油腻的黑色卷发, 身材高大, 穿着背心, 露出的臂膀上全是山羊头之类的纹身，仿佛是个宗教上的恶魔崇拜者。 而另一个女人皮肤棕褐，像个拉丁裔。 现在纹身男和棕发马尾女围着王静云，拉丁女则是站在窗边。 这个废弃酒店数个月前破产抵债, 他们选择的这个房间早已搬空, 只留下了搬不动的卫浴家具, 和朽坏所以丢弃的窗帘。 封条对于这种四面漏风的大型建筑不起任何作用，不少流浪汉光顾过这里, 拉丁女能闻到窗帘散发的尿骚气。 她用力地啧了一声，后退了两步，想要避开恶心的味道。但纹身男下一秒就看了过来，问她：“是流浪狗吗？” 为了避免有人发现这栋废弃酒店里出现了灯光，刚才打开晃花王静云眼睛的手电筒又关上了。在这窗帘严严实实挡住了窗户，两眼摸瞎的黑暗里，纹身男却询问这种问题，好像拉丁女能找到远处那只流浪狗一样，实在叫人怀疑他的暴力倾向是不是带来了一些智商上的病变。 但拉丁女知道他是在责怪她放哨时太放松警惕。 只是后退了两步没有站在窗边而已！并不影响她的视野！这混蛋竟然想教训她，以为她是他以前手下的那些士兵吗？！ 心中骂骂咧咧不停, 拉丁女表情也变得凶恶起来。 她憋气了两秒, 没有选择杠回去, 倒是眼珠在眼眶里转动起来, 圆溜溜转得飞快。 数秒后，她一只眼睛看向前方，另一只眼睛只剩下了眼白，有着虹膜的一侧转到眼窝中，视线穿透了后脑勺，不知看向了何处。 “是流浪狗，我找到了。” 似乎拥有透视能力的拉丁女人说，顿了顿，没忍住又加了一句，“我们可是空间转移过来的，来的不是流浪狗，难道还会是五星国官方的狗吗？” 一路空间转移，根本没有可供狗追踪的气味好不好！ “各国政府能网罗到的觉醒者数量最多，天知道这些觉醒者拥有什么千奇百怪的能力，”棕发马尾女道，“保持警惕。” 拉丁女撇嘴，显然没有听进去。 这也理所当然，生存党已经刺杀了四个五常力推的觉醒者代表，怎么可能害怕剩下的那些政府觉醒者。 “他们找来了更好，”她小声说，“还可以多杀几个，我想要更多的恩赐。” “我先杀了你，”纹身男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伊勒瑟芮的神。” “我当然知道！这事你杀我又有什么用？艾琳你动作快一点！” 棕发马尾的艾琳翻了个白眼。 她懒得和队友吵，下定了决心，干完这一票就杀掉这个聒噪又不听话的队友，反正透视又不是什么珍贵的能力，既然要杀掉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队友当然也算在要杀掉的人里。 她现在不动手，只是因为—— 艾琳手下，瘫软在地的王静云突然一动。 艾琳立刻收敛起发散的思绪，目光专注地落在王静云惊恐苍白的脸上。 被捅穿了太阳穴，这个女人竟然还有呼吸。 艾琳的手指依然插在王静云的右太阳穴中，十分神奇的，王静云伤口中甚至没有流出一滴血，也没有因此发出惨叫。 画廊经纪人眼神涣散，被艾琳抱在怀里。她似乎失去了意识，最多身体随艾琳手指抠挖的动作不自然地抽搐。 艾琳念咒般述说：“你见过祂……不是祂的伪像，是最初的降落在这颗星球上的神明……你是迎接祂的人……你还记得，那是什么时候……啊，找到了。” 最后落下的话音，一下子将房间里另外两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拉丁女竖起耳朵，听到艾琳解读“祭司”脑中浮现的画面。 她听到一个单词。 “是夏天……” 哗啦——！！！ 陡然响起的玻璃破碎声吞没了艾琳没说完的话，站在窗边却忘了警戒的拉丁女身上同时爆开了三四朵血花，向后倒下。 而纹身男一转身，射中他的子弹在接触他的刹那消失无踪。 显然他就是三人中的那个空间系觉醒者，是他潜入了勾洞夭基地，抓走了王静云。 “敌袭！”他喊道，根本不管倒地的拉丁女的死活，手按在艾琳的肩膀上，两人加上抱在艾琳怀中的王静云，一瞬间从这栋废弃酒店的房间里消失了。 和不能移动自己的井星凯不同，纹身男的能力似乎限制更少。 他们刹那就移动到了废弃酒店一楼，运气好，一楼没有敌人。 这时候纹身男有点可惜丢下了拉丁女，他的移动有距离限制，在障碍物遮蔽视线的时候很难判断哪里有安全的转移地点，拉丁女的透视则能很快为他指明方向。 现在只能赌一把了，他冷静地想，就像刚才那次瞬移一样，身上再次散发出淡淡白光。 白光中散开了细长的触手。 ……触手？ 纹身男才反应过来不对，整个人就被撞飞了出去。 “……什么东西？！” 艾琳惊讶喊道，白光中他们没有成功转移，反而有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从白光中出现。 废弃酒店一楼的大厅同样一片黑暗，仅有外面路上昏暗的灯光淡淡照入，奇形怪状的东西在光中投下更奇怪的影子，伴随它出现的，是叫人毛骨悚然的粘稠蠕动声。 恐怖片也不过如此，但对于从蠕虫那里获得了黑暗视觉的生存党分子来说，能看清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反而比较可怕。 那是一艘长约一米多的幽灵船船模，和站在船模上的狗头人。 这个船模不需要水就能前进，因为它的船底腹部生长出了密密麻麻肉芽般的透明触手。 艾琳知道这是什么，一个多星期前他们还在天上看过这玩意儿。 当时看的时候还觉得搞笑——最大的搞笑因素是那条狗头人——现在直面它，艾琳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她脚心透到了她的天顶盖。 制作幽灵船的存在无意中赋予了这件作品恐惧光环，可惜幽灵船之前的敌人并不吃这个光环的效果，刘老板是船主人也不吃。 艾琳成了第一个直面幽灵船恐惧光环的敌人。 她僵在原地，脸色霎时比王静云更苍白。 “找到了！”搭着幽灵船一起追踪过来的刘老板趁机喊道，“我们在酒店一楼！王小姐也在！她好像被敌人挟持住了！” “我们马上到，敌人几个？”通讯频道里立刻有沉稳的声音追问。 “哦哦，”刘老板这才反应过来，他这几天接受的训练里有说这个时候应该汇报什么内容，但他刚才看到王静云就忘记了，他急忙道，“两个人，一个男的是空间系，还有个女的，挟持王小姐。” “那个空间系是接触转移，分开他和女的……” 频道里立刻有人指挥道，可惜这种指挥和空间系觉醒者相比，速度实在太慢。 被撞飞的纹身男并没有受什么大伤，在刘老板注意力去听指挥分析时，他花了十来秒顶住恐惧光环的影响，直接瞬移到了刘老板背后，一把军刺向前递出。 拥有这样能力的纹身男简直能说是蓝星第一杀手，之前白熊联邦的伊万，就是休息时放松警惕，被他摸到。 而且纹身男瞬移前已经判断出了刘老板的身手。 一个刚开始接受训练的菜鸟。 递出的军刺渴望温热的血肉，嘴角上翘的纹身男感受到的却是冰冷的空气。 惊慌的狗头人消失了。 幽灵船？从之前的天空直播就能看出，幽灵船是具有一定空间系能力的。但是幽灵船自己没有消失……这里有别的空间系觉醒者！ 几乎是纹身男察觉这点的同时，一道劲风已从纹身男的背后袭来。 他反手招架，来者熟练地和他在黑暗中过了数招。 来者占据突袭的优势，还头戴夜视镜，不过纹身男的黑暗视觉比起夜视镜较为含糊的视野，在这种环境下更像开了大挂，两边又都是精英战士，一时间打了个平手，被瞬移到不远处的刘老板只能听到武器相击的锵锵当当。 纹身男又一次瞬移，来者竟然紧跟着瞬移而来，来者瞬移的蓝光和纹身男的白光一起跳跃闪烁，纹身男发现自己竟不能摆脱。 而且这熟悉的蓝光，是“凯旋”？怎么可能？五星国不会派这个王牌过来的，万一“凯旋”死在这里，蓝星最强五个国家推出的觉醒者代表可就全军覆没，脸面都没了。 纹身男心中生疑，但他已经逐渐感到吃力，对面的敌人迅速在近身战上压制住了他。 这按理也是不应该的，纹身男对自己的战斗力很自信，能在近身战里压制他的，只有身体强化方面的觉醒者。 如果敌人能力在身体强化方面，他就不可能掌握瞬移。 是别人在帮他瞬移，“凯旋”井星凯确实就在附近！ 和他近身战的会是“不动明城”吗？不，这个人性别是男，不是“不动明城”。 纹身男无法将眼前的敌人与他知道的五星国觉醒者对号入座，知道“凯旋”就在附近时冒出的杀念无奈消失。 更多脚步声传来，本就处于下风的他再不走就要走不了了。 他瞥一眼艾琳那边，发现这个队友依然僵在原地。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14节 救不了。 至于蠕虫之主交代的任务……没机会也不是他的错。 想到这里，淡淡白光又一次覆上纹身男体表。 “小刘，”通讯频道里的指挥对观战的刘老板说，“注意跟上。” “哦！”刘老板紧张握拳。 他被收编后一直在接受训练，发现他觉醒的能力是什么后，如何最快地追踪空间转移，是他训练任务里的重中之重。 训练和实战是不一样的，而他训练时就没达到标准过。刘老板紧张得狗毛炸开，盯着纹身男的白光出现，盯着纹身男的白光消失。 纹身男还在原地。 刘老板：“……” 刘老板：“？” 茫然的刘老板缓缓抬手按住耳机，想问敌人好像施展能力失败，他应该做什么反应。 在场的另一位队友倒是没有愣住，不过对面既然没有动作，这名队友也下意识收住了会致死的动作，改为将人打晕。 “……快跑。” 细细的，有如清风的声音，幻觉般响起在他们耳边。 刘老板眨眼，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秒，似乎看到了几个花精灵般的小东西。 什么快跑？ 他还在思考，卡在原地的纹身男突然一声惨叫，身体猛地膨胀成肉团，将打向他的五星国觉醒者吞进去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第113章 八芒星（17） 什么玩意！ 某种肉.体改造类的觉醒能力吗？但这家伙的能力是空间系啊！ 眼见着表面遍布虬结血管的肉团两三下就将队友吞了下去, 眨眼就只剩下手脚还露在外面，刘老板吓懵当场，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这时候他倒希望自己真的是狗了, 狗就算在这紧要时刻没做出任何建设性行动, 也不会有人去责怪它。而刘老板……刘老板是菜鸟, 他的职责只是追踪敌人, 他接受训练不到一周，其实也没人指望他做出超出他职责范围的建设性行动。 可是刘老板是自愿加入官方的。 觉醒者的力量是蓝星发展的新一轮风口，刘老板虽然是相比于工作更擅长吃喝玩乐的那种富二代，但风口都乘上了, 不努力一把, 怎么对得起这个机会。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出任务, 得有些成绩才行啊！ 种种思绪轻烟般飘过他脑海，在队友被肉球完全吞没前, 张大嘴巴的狗头人猛地上前，抓住了队友唯一还露在外面的脚。 不要紧，他可是安德烈那样的复合型觉醒者，比起追踪能力，他变成狗头人后，体力与力量上的强化更明显。所以他只要一用力…… “！” 已经用上全身力气，结果却是自己也差点被拖进去，刘老板拉着队友脚腕的双手甚至来不及挣扎，跟着就没入了翕动的肉球中。 他双臂仿佛陷入了搅动的机器，看起来柔软的肉球, 内部简直镶嵌了密密麻麻的刀片。 刘老板下意识往外一抽, 还没感觉到痛楚, 先看到了飙出来的鲜血。 这辈子受的最大伤是摔跤擦伤的刘老板汪呜一声叫出来, 痛苦中他本能想要松手，却在松手前一秒更用力地握紧了队友。 他的队友还活着吗？ 这个问题闪过他一片空白的大脑，如果队友已经死了，他拽人出来也没用了吧？ 还在训练中的刘老板是临时加入这个小队的，他对这名队友的熟悉程度仅到知道人的名字，他们的感情万万不到深厚的地步，但刘老板实在接受不了…… 他接受不了他刚才还生龙活虎的队友就这么死了！ “……啊啊啊啊啊——！！！” 刘老板发出一声难以想象来自他口中的痛苦咆哮，他不知道他的指甲在变长，变尖利。他只是用上了吃奶的力气不让肉球将队友吞得更深，然后惊喜察觉他被吞进去的双手多出了一点可活动的区间。 陡然亮起的四道并排白光刷地闪过人或狗的视网膜，从内部进行的攻击叫肉球皮开肉绽，刘老板的爪子硬生生在肉球身上撕扯开一个大口，将血肉模糊的队友从里面掏出来。 “队长！” 他口齿不清地大喊，不顾自己同样鲜血淋漓的手臂，希望同在通讯频道里的小队队长明白他的意思。 蓝光闪烁，在后方的队长转移走了重伤员。 刘老板松了口气，然后肉球就扑到了他面前，刚才撕开的口子短短一秒内长出了寒光闪烁的利齿，霎时就要吞掉来不及躲开的刘老板的头颅。 刘老板直面其犹如七鳃鳗的口腔，嗯，大概是口腔，也可能只是长满了牙齿的胃，密集恐惧症带来的眩晕后知后觉地冒了出来。 便是连眨眼都来不及，肉球咔嚓合拢了这道口子。 做不出动作的刘老板面前的景象陡然转变，他消失在原地，于蓝光中出现在大厅另一角。 远处的队长救了他一命。 更多的蓝光刷刷刷出现，一队全副武装的军人甚至没等身上的蓝光消退就开槍了，呯呯呯呯的槍响雷鸣中，炽白的火光连连闪烁，伴随子弹壳掉落地上的叮叮当当。 这队军人明显不是觉醒者，但他们面对怪物般的肉球毫不畏惧，互相间配合默契，大口径的子弹疯狂倾斜，将迫于子弹动能连连后退的肉球逼到大厅的墙角。 刘老板终于缓过了气，双眼发亮地看着这一幕，感叹道：“好厉害……” 正因为他接受过训练，才能意识到这一幕有多厉害。 后方听到这句感叹的基地指挥中心却没有他这么轻松。如果对付的是普通的血肉之躯，增援的小队刚才射中的子弹，足够将一个人撕扯成千万碎末。但这个肉球竟然只是被打得后退。 要知道，这种大口径子弹洞穿水泥墙板都轻轻松松，人体在它面前比纸还脆弱，防弹衣更起不了什么作用。可现在，锃亮的子弹镶嵌在肉球皮肤表面，最多只没入了一个子弹头。 “好强的防御！” “这是觉醒能力吗？” “是非自然觉醒的觉醒者？” 非自然觉醒的觉醒者就是指花旗国的安德烈，和现在刘老板这种，由于外力觉醒的复合型觉醒者。就五星国目前对觉醒者的研究，能力通常来自觉醒者的愿望和觉悟，而愿望和觉悟，通常情况下都是越纯粹越明晰，越单一越强大。 就是有攻击力通常没有防御力，诡异的能力则一般限制很大。 非自然觉醒的觉醒者却并非如此，他们明显更全面。比方说刘老板，体质上的强化外，他似乎因为与幽灵船的关联，迅速开发出了空间上的追踪能力，刚才情绪强烈下，又开发出了攻击向的能力，只要好好训练，他很快就能成为一支队伍里的万金油。 而现在变成肉球的生存党分子，同样展现了多种能力…… “不，”一个参谋道，“他好像不能再进行空间转移了。况且……” 负责另一边战场的后方人员中传出嘈杂的声音，有谁在大喊：“这玩意儿杀不死吗？！” 只见第二个屏幕上，出现的正是不久前纹身男带着队友和王静云逃离的那个房间，突入其中的觉醒者选择开槍先干掉那个女哨兵，然后在敌人转移走后侦查房间里的痕迹。却不想，女哨兵明明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却在觉醒者越过她时重新睁开眼，流淌的鲜血宛如珊瑚触手，牢牢绑住了大意的觉醒者。 现在那边的增援也赶到，但再如何攻击都只能打碎触手，那些触手的本质是血液，即便打碎，下一秒也能够重新连接。 “特殊水银子弹呢？！” “敌人不是中毒丧尸没带……会有用吗？” “说不定这也算一种亡灵，快去调配！” “茧女会不会知道什么？” 有人嘀嘀咕咕，这诡异的状态如果有伊勒瑟芮人出现救场就好了。 话音落，这么说的人就被指挥中心的中校瞪了一眼。 “我们要有独立作战的能力。”他批评一句，又看向大屏幕上不甚清晰的红外线成像，皱眉道，“先不管那边的僵持，我们的目标是营救王静云。” 废弃酒楼大厅，第二批增援同样在蓝光中赶到，一部分带着调配来的特殊水银子弹加入了压制肉球的那边，另一部分则拿着急救工具，奔向被挟持的王静云。 队友越来越多，幽灵船不得不收起敌我不分的恐惧光环，但艾琳依然挣扎不得，因为幽灵船在她面前变化了模样。 这艘“幽灵船”，本质是某种幻想出的怪物的狩猎伪态。 纹身男化作的肉球确实叫人本能产生生理上的不适，但要说叫人害怕，那可是幽灵船的本职工作。 仿佛某种长满肉芽的鱼类，它纠缠在艾琳身上，牢牢控制住了对方。 赶到的医疗兵在王静云身边跪下，急救箱已经打开，但医疗兵只能看着插入王静云太阳穴里的手指张大嘴巴。 人还活着吗？医疗兵的心理活动和不久前的刘老板一模一样。 她脑袋发木地确认王静云的心跳与呼吸，又用灯光照射王静云的瞳孔，战战兢兢做完一套才感觉自己的呼吸回来了，道：“人还活着，腹部软组织挫伤，需要做b超检查内脏……目标意识无法清醒，需要现在就强行拔出手指吗？” 如果要拔掉，她这种战场医疗兵很难做到最好。 想要救下人命，将后遗症减到最轻，应该立刻让菏庄市最好的脑神经专科医生准备手术。 在那之前，她能做到只有…… 医疗兵目光停留在露在太阳穴外的指根上，思考怎样才能更好地剪断它。 “剪断是没用的！”立刻读懂她意思的艾琳沙哑叫出来，“我的手指已经和她的大脑结合在一起了！” 结合在一起？什么奇怪的能力？！板起面孔的医疗兵听懂她这句英文，努力不让自己露出震惊的神色。 这时候，在肉球那边无从参战的刘老板跑过来，先喊了一声王小姐怎么样了，接着又为插进王静云太阳穴的手指吓得一跳。 “为啥这么做？”他难以理解，“你们想对王小姐的脑子干什么？” “她是祭司！她的大脑里藏了秘密！” 艾琳想也不想就坦白了，作为生存党的一员，他们这些人互相合作，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所以为了活下去，出卖任何东西她也在所不惜。 她大声说：“是蠕虫之主——” 这个棕发高马尾的女人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 这卡住的模样有些熟悉，就像不久前纹身男想要空间转移却突然卡住一样。 背叛或死亡会引起这种变化吗？医疗兵立刻意识到。 而已经见过一次变化的刘老板，下意识抓住了艾琳已经在膨胀的手。 艹！抓住的同一时间刘老板就意识到他做错了判断，他应该用刚才学会的那招散魂铁爪1直接斩断这女人和王静云连接的手。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15节 来不及了。 惨叫的艾琳变成了一张柔韧的肉皮，向王静云包裹去，在场的另外两人一船都挡在她们之间，于是同样被包裹进了黑暗中。 刘老板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 他逐渐无法呼吸，眼前浮现一重重缺氧带来的幻影。 或许是错觉，他看到黑暗中，有一道熟悉的星光在闪烁。 作者有话要说： 1《犬夜叉》主角犬夜叉挥爪的招式 —————— 虽、虽然更新不力，但推下新文_(:3」∠)_ 在专栏《邪神竟然是我自己》 文案： 这是你穿越异世界的第三年。 在一开始语言文字不通的情况下，经过万般努力的你通过了审判庭考试，成为了一名有保险有退休金的公职人员。 这个世界的人类龟缩在地下城中，威胁他们的不只有寒冷、缺氧与饥荒，还有黑暗中诡异的怪物。 怪物来自于邪神，审判庭是与邪神对抗的第一线。 加入审判庭十分危险，辛苦中只有守护人类的荣耀能得以慰藉，但你不是为荣耀而来，你需要的是高薪。 还好，虽然你目的不纯，但你干得不错，大家都称你为审判庭的明日之星，就连你的头顶上司也很欣赏你。 你敬佩你上司的能力和为人，你觉得你和他在工作之外也是很好的朋友。 今天他又请贫穷的你一起吃饭，你却第一次食不下咽。 因为奔走在升职加薪大道上的你，刚发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什么！邪神竟是我自己？！！ 第114章 八芒星（18） 我…… 在哪里见过这个？ 刘老板望着那道星光, 总觉得有个名字呼之欲出。 金银交织的星光亮起时，就连水压带来的窒息与轰鸣都减弱了。刘老板意识到那倒映星光的地方就是水面，摆动手脚狗刨向上游去。 一个身影超过了他, 是幽灵船。这家伙无论漂浮水上还是没入水下都一样灵活, 船底的肉芽犹如船桨摆动, 仿佛离弦之箭一样向水面上的星光冲了过去。 这个脱兔般的身姿也很熟悉, 不过刘老板来不及细想，只拼命追赶幽灵船。 但他狗刨的速度实在太慢，直到一股大力将他托起。 是医疗兵小姐姐！她游泳的速度比刘老板快多了，矫健得像一条鱼, 手抓住刘老板背部的衣服带他一起。 来自水面的光越来越明亮, 直到那团光将他们笼罩。 哗啦！刘老板头部冒出水面。 他下意识吸气, 张口却咽进一口水呛到气管，陡然出水眼睛什么都看不清的他咳了个惊天动地, 只能靠着医疗兵小姐姐强劲有力的手扶他站起来。 等等，站起来？站在哪里？ 咳到嗓子发痛的刘老板察觉到不对，他猛地甩头，头部黑白相间的毛一下子从湿漉漉变得蓬松，眼睛也能正常视物了。 他睁开眼，先看到的，是满脸无语，被他甩了一身水的医疗兵。 刘老板尴尬一笑，刚要说对不起，张开的嘴巴就因为过于震惊发不出声来。 他刚才在水下, 只觉得周围是黑暗的深海, 他现在站在水中, 发现差点淹死他的水高度堪堪没过他小腿肚。 在他面前, 一束水流向上喷射，又像打开的雨伞沿着弧线落进水池，在阳光下溅起七彩的虹光。 这是一处普普通通的人造喷泉，甚至引不来行人驻足，更别说淹死人了。 “这是哪里？是队长将我们转移过来的吗？”刘老板茫然，“但队长应该……刚刚是晚上，这里却是白天啊！” “队长转不了这么远的，”医疗兵小姐姐抹掉脸上的水，冷静说，“这里和刚才的酒店距离差了十几公里。” “哎？你怎么知道？” “这里是，”医疗兵小姐姐报出了一个位于菏庄市的美术大学名字，“我和朋友来逛过。” “那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随意聊天中的两人并没有放松下来，而是小心地四处张望。只见天空蔚蓝，太阳火热，即便他们刚从水中钻出来，没站几秒一样感受到了阳光的酷辣。 这高温独属于夏天，而刘老板和医疗兵小姐姐再过几天就能放中秋假了。 难道他们刚才不仅进行了空间上的转移，还跳跃了时间吗？ 当然更可能的是，他们此刻所见都是幻觉。 连接通讯频道的耳麦里滋滋作响，军用的高品质倒是不用担心进水，但这小东西现在仍然因为不明原因无法使用。 脱离指挥中心的视线让刘老板愈发紧张，直到他想起他们还有一个同伴。 “幽灵船去哪里了？” “在那里。” 医疗兵小姐姐往广场边缘的树荫下一指，就见幽灵船像条狗在那里转来转去。 但行人看不见它，就像行人看不见从喷泉水池里钻出来的他们。刘老板更加相信这是一个幻觉了，懒得管自己狼狈的形象，直接跨出水池，朝幽灵船那边跑去。 “不要独自行动啊！”刘老板边跑边朝幽灵船喊，医疗兵小姐姐保持警戒跟在他身后。 如此走了两步，医疗兵小姐姐脚下一顿，显出点迟疑。 刘老板也慢了下来，他看清了幽灵船转来转去的那个角落，那个角落里不只幽灵船一个智慧生命。 树荫下，长椅上，坐着一个穿着牛仔吊带裙，打扮精致，正在和人打电话的年轻女性。 她的脸庞颇为熟悉，如果将那头长发烫卷，就更让人熟悉了。 一个年轻了好几岁，或者说气质看起来尚未脱离校园的王静云，对着手机那头叭叭叭输出。 “不来你早点和我说啊！ “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半个小时你说有事？ “你提前说我难道会冲回宿舍强行抓你过来吗？！” 也不知道手机那头又回了什么，年轻的王静云用力翻了个白眼，嘴上嗯嗯两声，道：“你不来就不来吧。” 王静云大声道：“又不是我想看，之前求着我一起，我才从打工里空出时间！” 说完，她怒气冲冲直接挂断了电话。 “哇，”旁观的刘老板眨了眨眼，“如果这是真的王小姐，她后来的脾气好了不少啊。” “后来脾气变好只是打工人的修养罢了吧。”医疗兵小姐姐吐槽，又问，“你确定这是王静云？” 作为在场唯一和王静云打过交道的人，陷入回忆的刘老板狗脸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道：“和我认识的那个王静云当然不是一模一样。” 但一眼看去，她确实会让他们这些知道王静云的人，产生“这是王静云”的想法。 医疗兵闻言思考了几秒，想起之前那个生存党分子最后说的话。 “‘大脑里藏了秘密’吗？” 伴随着灵能等力量的出现，进入人的梦境和记忆早已不是幻想，就算不去拜托水母模样的索纳尔人，医疗兵小姐姐自己就知道几个能力相关的觉醒者。 这么推断，将手指插入大脑，或许是那个生存党分子读取记忆的某种手段。 刚才生存党分子因为背叛了蠕虫之主得到惩罚，这样的异变或许将他们一起拖入了王静云的记忆中。 医疗兵小姐姐如此分析，虽然她知道还有更多可能，但在这个得不到后方指挥的情况下，她只能靠自己的判断继续行动。 生存党分子想在王静云的记忆里寻找的目标倒是很好猜测，与王静云相关的，以至王静云不得不接受官方保护的，只有那个存在。 伊勒瑟芮的“工匠”。 难道能在王静云的记忆里见到吗？ “不想一个人看展啊。”年轻的王静云在这时候开口叹息。 “看展？”刘老板脱口而出的话，与另一个声音重合了。 陌生的声音难以分辨男女，也难以分辨性别，甚至祂吐出的根本不是五星国文，无法辨识的乱码敲打颅内，莫名让他们理解了祂的意思。 “啊，”年轻的王静云寻声抬头，睁大眼睛道，“你……” 这个幽灵船转来转去的角落，角落里不只幽灵船一个智慧生命，加上王静云，也不只两个智慧生命。 刘老板无法理解他刚才为什么没看到这个……看到这个存在，他才发现幽灵船不是在这个角落转来转去，而是在围着这个存在转来转去，船舷挨着这个存在，亲昵而柔软地磨蹭。 可这很难形容，因为在刘老板眼里，这个存在是一团黯淡的，金银交织的光斑。 我见过这个！ 刘老板可以肯定，但他发现他就是想不起来。 “你……”突然见到这个奇幻生物的年轻的王静云，也一样陷入了恍惚中，她“你”了两下，眼神涣散仿佛进入了梦乡，呢喃般道，“你……好年轻啊。” 感到眩晕同时移开视线的刘老板和医疗兵小姐姐：“？” 年轻？从哪里看出来的？ 不知道记忆之外有人头顶冒出大大的问号，“年轻”这个关键词仿佛触发了什么，年轻的王静云已经自顾自地问了下去，“高中生？” 她话音落，黯淡的金银星辉陡然一变，祂有了模糊的人形，这模糊人形外还套着刘老板熟悉的蓝白相间校服！ 一个高中生出现在这个角落，虽然祂半透明的模糊身形根本没长脸，简直像个鬼魂。 年轻的王静云看起来依然仿佛梦游，轻声问：“你是来看展的吗？”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16节 “……什么展？”高中生反问。 “毕业展，”年轻的王静云回答，站起身笑着问，“刚好我朋友不来了，你要不要一起？” 高中生没有回答好，也没有回答不好，但年轻的王静云往展厅走时，他跟在了后面。 幽灵船当然亦步亦趋，刘老板和医疗部小姐姐心惊胆战地走在更靠后的位置。 “如果这个景象是真的……”刘老板低声道，“难道这才是第一个来到蓝星的伊勒瑟芮人？” “很可能。”医疗兵小姐姐说，官方确实有这个猜测。 第一个来到蓝星的伊勒瑟芮人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和蓝星人的接触，全无茧女那样的惊天动地。祂跟着蓝星女性行走在一幅幅画与一座座雕塑间，在年轻的王静云发表评价时，甚至能搭着交流意见。 刘老板作为一名资深的艺术品购买者，没几句就发现他开始听不懂王静云和高中生在说什么了。 难道他的脑子也变成狗脑子了吗？刘老板惊恐地想。 不知他的惊恐，前面两人在新的作品前驻足。 新作品是一座苍白的雕塑，雕塑了一位赤.裸的少女。 虽然只是雕塑，但她头发微卷，笑容明媚，右颊绽放着一朵小小的酒窝。 “……这个装置艺术的创作者是我的同学，作品的灵感来源很有名。”年轻的王静云高兴地对高中生介绍，“皮格马利翁，你知道的吧？” 高中生没说话，年轻的王静云自然地接着自己的话说了下去，“雕塑家皮格马利翁爱上了自己所雕塑的少女盖拉蒂，他亲吻它，拥抱它，并向爱神阿芙洛狄忒祈祷。阿芙洛狄忒为他的爱打动，赐予了盖拉蒂生命，皮格马利翁将她的名字改为伽拉忒亚，与她成婚，幸福生活在了一起。” 她边说边上前，握住了面前雕塑的手。 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周围的灯光开始变化，苍白的雕塑刹那染上色彩。 精巧的灯光设置，使得淡淡血色自王静云握住的手向雕塑全身蔓延，当这淡粉的颜色蔓延到少女的面部，她的眼神也跟着亮起，嘴唇变得红润，微卷的头发则暗沉下去，变得乌黑。 只是短短几秒，她好像活了过来。 “啊。”刘老板低呼一声。 高中生凝望雕像的变化，只是淡淡辉光的他在雕像变化的同时，露出的皮肤跟着一起染上白皙肉色，微卷的短发在随展厅空调的微风飘动，他眨了下眼，原本的星光已经尽数隐藏在平凡的褐色虹膜下。 他上翘嘴角，右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自嘲一笑。 看上去和蓝星人已无区别的高中生质疑道：“‘爱’？”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第115章 八芒星（19） 爱。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啊, 啊，是那时候的事。 八芒星在半梦半醒间，回忆起当时。 真是无用啊, 作为应当庇佑伊勒瑟芮的造物主, 创世神, 祂的舍命一击不仅没能带走蠕虫, 连自己都没死完全。 千钧一发之际，还是隔壁宇宙的宇宙意志出手，保留下了祂的些许碎片，没让祂被蠕虫啃噬殆尽。 祂的碎片在隔壁宇宙漂泊很久, 因为心中挂念伊勒瑟芮, 无法休眠, 却也因为伤势很难做到清醒。 直到祂偶然间来到蓝星。 当初创世时，祂曾来过这颗星球观摩学习。隔壁宇宙诸星茫茫, 能顺利养育生命的却不多见，顺利养育生命的星球里，能突破简单结构，从微生物向更上发展的星球更少，而蓝星正是这少之又少的一处奇迹之地。 那还是蓝星人类出现之前。 现在祂再一次来到这里，已有数十亿的智慧生命在这颗星球上繁衍生息，她们的心智犹如锚点，牢牢支撑起了宇宙外的屏障。 这些属于凡人的心智在思潮中起伏，峰起峰落间，甚至能瞥见本不会与她们有交际的存在。 王静云就是这么看到了祂。 她又引祂去看了那一座时而是盖拉蒂时而是伽拉忒亚的雕像, 使得不清醒的祂模仿雕像, 制造了自己作为人的伪貌。 八芒星自此终于能在勒壹的伪貌下开始休憩。 换句话说, 她祭祀了祂。 正因此, 之后好些年，勒壹与她的关系从未断绝。 半梦半醒的八芒星看到他们逛完了展，年轻的女大学生不知道在展厅外和她礼貌道别的高中生，才刚刚迈出他作为人的第一步，更不知道高中生两年后会考入这所美术大学，成为她的学弟，又成为她手下的创作者。 这段属于勒壹的短短人生，不过是八芒星漫长到近乎永恒的时光中的一刹。 但读书，交友，考试，向人类学习如何绘画和制作，又或者展现自己的作品，都是祂未曾做过的事，新鲜有趣。 ……不过发表获奖感言，接受记者采访，和粉丝互动之类的事就算了。 八芒星深思片刻，认为做人的这段经历甚至治好了祂一部分社恐。 不，那不是社恐，那只是一种有些极端的自我保护措施，况且以星族的虚空一级濒危生物名号来说，祂再怎么自闭都不算过头。 在那些与人交往的记忆外，最值得铭刻的，果然还是那一夜。 盛开的白玫瑰下，天使降临在他身边。 仔细将这一幕铭刻心中，八芒星就如多年前的那个高中生那样，自嘲地将某个字眼含在舌尖来回翻滚。 终于，破损神国中，一团淡淡的金银星辉闪烁了两下。 我得醒了，祂想，然后花了几秒反应过来一件事—— 祂什么时候睡着的？ *** “成了。” 仿若福至心灵，菏庄市，距离某栋废弃酒店有一公里多的另一栋居民楼天台上，站在违建的遮阳棚下，以避免被人造卫星等等设施发现，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举着望远镜看向废弃酒店，边观战边吹了声口哨。 他说的是五星国话，在他周围穿同款的另外五个人也是。 这六个人虽然都被战术头盔遮挡住了大部分面容，但护目镜下偶尔会有暗红浑光闪烁，就像之前绑架挟持王静云的三名生存党分子一样。 “八芒星醒了，a组计划完成。”从蠕虫之主那里接到天启的男人放下望远镜，心情很好地说，“就像我预计的那样，为了营救王静云，官方派出了‘凯旋’。” “真的吗？”其他人也在远眺，但没有像男人那样自备望远镜，能力也不是鹰眼，根本看不清废弃酒店里发生了什么。 “空间转移伴随蓝色的光，就是‘凯旋’没错。”男人随手给出望远镜，并不在意同伴的质疑和磨蹭，“他是官方手上最好用的牌，不管什么情况将这位七队队长派上去都能起作用。和伊勒瑟芮有关联的重要人物遭挟持，这种紧要情况可以顶上的人舍他其谁。” 他的同伴，有人闻言眼神变得兴奋，有人却更加瑟缩。 兴奋的人道： “搞掉他我就出名了啊！” “有这个人头，之后在国内招兵买马就方便多了。” 瑟缩的人则很害怕： “不不，‘凯旋’我们对付不了吧？” “‘凯旋’的那个队伍配置很完善，尤其是‘不动明城’和‘冰盾’，要搞他没有十倍以上的人数差距不行的。” “反正蠕虫之主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 本不和谐的六人队伍眼看就要分裂了，领头的男人叹了口气，对兴奋的两人点点头，又对那三个退缩的人眼露怜悯。 “都走到这一步了，你们不会觉得还有否决的权力吧？各个也不是村子里来的老古董，有人局子都不止进过一回了，国内的刑侦技术怎么样，难道你们不知道？ “a组潜入国内，谁帮他们找的住处？谁给他们送的吃喝？谁又提前帮他们踩了点？现在a组全军覆没，他们死前会有功夫帮我们收拾掉痕迹？饶了大家伙吧，我们都是第一次当恐怖.分子，谁都不专业好不好。” 他这么一说，退缩的那三个人，战术头盔下的脸已经惨白。 五星国内当然不是无懈可击的，何况蠕虫赐予力量的手法蓝星人至今找不到线索。猜测认为，只要某人拥有杀掉谁的想法，就有可能得到所谓恩赐，如果付诸行动，真地去杀几个人，得到恩赐的可能几乎是百分百。 你杀我，我杀你，杀到最后一人，活下来成为蠕虫化身。 但是，想要这么去杀人，和真的能够这么去杀人间，有一道巨大的门槛。 退缩的三人，在得到恩赐后确实想掀起扩大国内的动乱。但他们或许能闯进独居老人的家里去殴打抢劫，趁人不注意将小孩从阳台扔下去，却不想去直面国内第一觉醒者。 “官方很快就能查到我们身上，”男人无情打破他们的幻想，笑眯眯道，“如果陷入通缉我们就不会有机会了，只有现在干掉‘凯旋’，我们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对上‘凯旋’只是送死！”退缩的三人里终于有人站出来，低吼道：“大家都是为了活下来才加入的，你想把我们当炮灰？” 炮灰？男人不屑地想，说到底最终只会活下来一个人，除了活下来的这个人，其他人不都是炮灰？ 伊勒瑟芮的荒境，最终活下来的只有蛾母与茧女而已，最后蛾母也在蓝星上被干掉了，所以不要认为这一次活到最后，下一次也能活到最后。 但男人嘴上还是忽悠着，“这不是送死，反而是我们对付‘凯旋’的最好机会。恩赐的力量比觉醒者的能力更诡异，趁他们的注意力在a组身上，我们可以抓住机会偷袭。‘凯旋’的能力只能转移别人，不能转移自己，抓住这个弱点杀了他，我们就能获得更多恩赐。” 退缩的三人还在犹豫，男人又道：“我有逃避追捕的渠道，成功后我们一起跑。” 但要是退出，你们就自己去应付通缉吧。 他的潜台词十分明显。 又威逼又利诱，六个人到底还是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先找到‘凯旋’。”拿到领导权的男人命令道。 a组抓王静云，b组抓来救王静云的“凯旋”，这个一开始就订好的计划继续执行。 一分多钟后，废弃酒店的大厅，第二批支援带着特殊水银子弹赶到了。 特殊水银子弹是五星国对银桑树的研究结果之一，这种子弹不仅对亡灵特攻，对活物也有僵直、眩晕与中毒的效果。 这种效果不太科学，却很魔法，正适合应对三个因为各种变故，变得奇形怪状的生存党分子。 酒店房间里化为血液触手怪的女人很快被特殊水银子弹解决掉，她似乎就是一种亡灵。纹身男变成的肉球却不一样，特殊水银子弹只能让它僵直眩晕，中没中毒则不是短时间里能判断出的。 官方队伍抓住它无法行动的机会，逼它进了合金的禁锢箱子，关上门后让能力是制造一个禁闭空间的觉醒者将它收容带走。 最后，棕发高马尾的艾琳变成的肉皮，却叫他们一筹莫展。 肉皮包裹着什么，形成了一个奇模怪样的不规则形状，还呼吸般鼓动着。他们营救的目标王静云，还有新人刘老板、幽灵船，以及一个医疗兵，都在这张肉皮下面。 但无论用刀切，还是让能力是切割方面的觉醒者去尝试，他们都没能成功破开这张肉皮。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17节 更多方法不能用，虽然不知道王静云刘老板他们的生死，但只要他们还有活着的可能，贸然用别的方法，就很大可能同时攻击到肉皮下的他们。 最后队长站了出来。 他走进废弃酒楼的大厅，扶着眼镜看向肉皮。 还没看清什么，他身边保持警戒的一个军人突然皱眉，问道：“怎么起雾了？”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第116章 八芒星（20） 突如其来的雾气, 涌动在废弃酒店的大厅中。 对于佩戴有红外夜视仪的五星国数个小队来说，这雾气本该遮挡不了视线，但保持警戒的军人惊愕发现, 他话音刚落, 眼里已经看不到队长的身影。 军人本能朝队长那边走了一步, 并伸手摸向队长所在的位置。 他摸了个空。 手徒劳挥舞的时候, 一只狰狞如电影中异形的高大怪物从雾气里冒出来，龙虾一样的面部上三对排列的眼睛在雾气中散发出幽绿的火光，照在军人身上，在他背后的雾气中投下六个影子。 它朝军人挥舞镰刀般的双臂, 军人胸腔里空了一拍, 松开步槍的手重新握住了槍身, 没松开的手手指已经将扳机微微下压。 子弹喷出槍口的前一秒，他在狂飙的心跳数中控制住了自己的应激反应。 红外夜视仪里的怪物身上没有散发一个拥有热量的活物该有的热辐射信号。 它的眼睛都能发光了, 总不可能这个怪物的体温是-273摄氏度吧。 军人决定赌一把这个怪物是幻觉。 赌这个怪物是幻觉，并不代表他要不躲不避怪物的攻击，什么相信了幻觉结果在幻觉里受伤是真伤，什么幻觉之后隐藏着真实的攻击手段，做应对觉醒者培训时教官就已经说过了。军人蹲下躲过锵然在他头顶交错的镰刀般手臂，大喊道：“指挥中心！指挥中心！！！” 频道里连电流音都没有。 军人连连后退，他后退的方向是他记忆里战友们所在的方向，但他同样没感觉到有别人在。 到底—— 便在军人越来越难保持冷静的时候，白光一闪，他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军人回到了距离废弃酒店不远的临时营地里。 这是某处小广场, 三量军车停在这里, 围成了一个圈。其中一辆军车是医疗急救车, 之前刘老板救下的身体强化觉醒者就在这辆医疗急救车里做手术。而第二批来支援的军人, 就是从这里直接转移进了废弃酒店大厅的战场里。 现在他又回到了这里……还是他根本没离开过？ 懵然中军人瞪大眼睛，感觉到自己嘴里塞了什么东西，人中也火辣辣痛。 “醒了醒了！”膀大腰圆的男医疗兵放下掐他人中穴的手，喊道，“这个醒了！” “竟然真的有效果，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按理来说不同世界是不同品种对吧？” 临时营地一片吵闹，下意识嚼了嚼嘴里东西的军人则尝到嘴里的苦涩味道。 他呸了一下将嘴里柔软的东西吐出来，发现那是玫红色的花瓣。 “把花瓣给他塞进去！” “用力塞！” 膀大腰圆的男医疗兵丢下了他，转去看别人。一道道蓝光出现在临时营地里，他的战友一个个出现在蓝光中。 军人发现他的战友全部都保持着一个姿势，或戒备或紧张，取下夜视仪后露出的双眼也全都视线发直，显然也像是他之前那样陷入了幻觉中。 军人又看向营地中间，几盆原本长得极好，花开灿烂的红蜀葵。 这本土植物和异世界引进的银桑树一样，最近在国内热度超高，甚至种到了他们基地的宿舍前花坛里，连军车上都带了一盆。军人原以为是因为它和昆廷大帝使用的余晖花太过相像才引发了这波热潮，结果却是它可以唤醒中幻觉的人？ 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听起来医疗兵们也是才知道它的效果？ 蜀葵花莫非变成了花中的觉醒者…… 莫名槽感堵在军人胸中让他想一吐为快，但这暂时无关紧要的东西只在他脑中占据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他的心就回到了战场上。 刚才和他一起去支援的战友，几乎全因为中幻觉，被队长送返了营地。 如果这样……不能转移自己的队长，岂不是一个人留在了废弃酒店大厅中？！ *** 此刻的废弃酒店大厅。 鼓动的肉皮前，确实只剩下了队长一人。 拥有空间转移的觉醒者当机立断送走了被幻觉控制，全都无法动弹的队友，然后队长又看向包裹住的肉皮。 艾琳的脸在肉皮上滑动，扭曲的表情可以直接将阴影刻在人的心灵。 里面生命体和生命体互相重叠，无法单独将里面的生命体转移，也就是说，空间转移的能力无法救出被困的人。 有能控制人的幻觉系觉醒者敌人在旁边，这时候应该…… “哎？幻觉系能力果然对你不起作用吗？听说官方收罗的觉醒者里有些可以给人家buff，比如不受幻觉干扰之类，这消息果然是真的啊。” 有人的声音响起在大厅中。 队长按住眼镜，寻声看去，却没有在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人。 被他看到就会被空间转移，所以不出现只让声音响起吗？从耳机里的电流声判断，这里信号被屏蔽了，用的不会是提前设下的播音器，那么在幻觉系觉醒者外，还有一个能制造声音的觉醒者。 队长思索，突然抬手用军刀打飞一颗突然出现在他头顶上方，拳头大小的不明物体。 不明物体转着飞了出去，还没落地就喷出大股大股白烟。 烟雾弹！ 戴着防毒口罩的队长倒是不用担心被呛，但意识到出现第三个觉醒者，还是能转移无生命物体的觉醒者，他立刻心道不好，再次抬手去按眼镜。 就和之前幻觉里的战友一样，他按了个空。 眼镜已经消失了。 “原本不戴眼镜的‘凯旋’从某次任务开始戴上了眼镜，媒体早就分析了您这眼镜有特殊效果，以防万一我给您拿走了，您不介意吧？” 那个声音又说。 队长没理他，一边拉下头盔上的护目镜，防备烟雾里有刺激成分，同时往地上一个翻滚，躲开了从头顶掉下来的各种刀具。 如此躲避多次，默算自己方位的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靠近大厅的大门，干脆站起，奔向门口。 才迈出了两步，他动作慢慢缓了下来。 他身体变得摇摇晃晃，军刀也从手里掉落。 他伸手在自己脖颈处扒拉，像是要拉开什么，但无论怎么扒拉，他都没能在自己脖颈处摸到任何东西。 可是，分明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咽喉。 更远处的居民楼天台上。 一个女人手按在违建的天台玻璃温室的玻璃墙上，玻璃上出现了倒映在废弃酒店玻璃大门上的画面。 画面上，烟雾弹散发的白烟已经散去不少，但有一团烟雾笼罩队长的头部，呈现手的形状，牢牢掐住不断挣扎的队长的脖颈。 “你看，按照计划执行，拿下‘凯旋’不也很容易。”指挥的男人打了个响指，“先排除掉他的队友，再用声音和各种小东西转移他的注意力，拿掉他的眼镜，趁这个机会老三你用你控制烟气的能力掐他，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一个都不能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这就全靠老六你的镜面转播能力了。集体的觉醒者能力搭配好，远胜什么第一觉醒者。” 镜面转播的画面里，队长的挣扎力度已经越来越小。 其他五个人确实看得十分激动，或是不敢相信自己掌握着能置他人于死地的力量，或只是在为自己斩获了国内第一觉醒者感到兴奋。 “就是可惜那个眼镜只是丢到了他脚边上……官方肯定在上面装了定位。” 男人为没有更多收获而可惜。 镜面上，队长慢慢不再动弹了。 “摘掉他的头颅。”男人立刻命令道。 “这很难操作啊。”可以控制烟雾的觉醒者说，但还是皱着眉照做了。 头盔掉下来，露出前缉毒警没有呼吸且在缺氧下青紫狰狞的脸。 “确实是‘凯旋’……”男人沉吟，又说，“你拿刀刺他，免得没死透。” “烟雾快散掉了。”控制烟雾的觉醒者抱怨。 虽然可以再丢一个烟雾弹制造烟雾，但烟雾弹爆开后，他们这边也有一段时间只能看到全是烟雾的画面，会看不到“凯旋”。 “哎，要是有钢珠手.雷之类的东西，哪里需要费这么多功夫，老二你直接丢进去就好，”男人再次可惜，“算了，你勉强刺下。” 镜面上，已经小了许多的烟雾团向地上的刀具移动。 蓝光在这个时候闪烁。 闪烁在了六人之间。 本是盯着镜面，操纵那团烟雾的老三，才拿起刀具，就看到了倒映在镜面上的蓝光。 他震惊中刀具哐当掉下，下一秒，镜面上的画面也消失了。 有镜面转播能力的女人被人一脚踢飞，砰地撞上玻璃温室里的花盆架。 这时候跳出蓝光的来者才完整显现出身姿，虽然她一身作战服和头盔，几乎看不到脸，但领头的男人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他震惊道：“‘不动明城’？！不对，明明‘凯旋’应该——” 同一时刻，废弃酒店大厅里，一队人冲了进去。 他们扶起倒在地上的队长，一张银色的面具从队长脸上掉落下来。 这张面具与井星凯的脸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相像，它的效果确实是让戴上的人脸变得和井星凯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相像。 和已经牺牲的井星旋，则有百分百的相像。 “‘井星旋的水银面具’已回收。”冲进来的人之一拿起面具，松了口气，又打量几秒前还面色青紫，现在脸上却在迅速恢复红润的队长，“‘死去活来’好像没事。” 有着“死去活来”这么个奇葩代号的队长有气无力抬手，朝救援者竖起大拇指，表示自己确实没什么大问题。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18节 生存党绑架挟持王静云的目的之一，引出“凯旋”，这个意图实在太明显了。 为此，军方做了一点准备。 要论集体的觉醒者能力搭配，还是这边更强。 更别说，以力破巧的单个觉醒者同样存在。 短短十秒，玻璃温室里的大部分人已是躺了满地。 只有领头的男人还站着面对明澄漫。 他朝明澄漫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背在背后的右手，打了个响指。 老二的无生命物质空间转移，老三的镜面转播，老四的操纵声音，老五的人脑幻境，和老六的操纵烟雾。 刚才一系列行动里，只有他的能力还没暴露。 好可惜，真的好可惜。 但现在就是用这张底牌的时候。 明澄漫犹如一头猎豹，向他冲来。她越过倒在地上的老二，嘭，老二突然炸开，糊了她一身血肉。 另外四个人同样嘭嘭嘭嘭炸成血肉碎末，将明澄漫包裹。 而男人也冲了过来。 既然“凯旋”没出事，但就必须用遮挡“凯旋”视野，这些血□□有某种生命，可以让他没办法区分…… 男人的脑子不停转动，让自己没入膨胀的血肉中。 “不动明城”有着钢筋铁骨，不过她□□强化再厉害，也不耐腐蚀性的…… 男人脑内迅速拟定重伤明澄漫，然后挟持她跑掉的计划，四个人形成的暗红肉块不断成长，短短几个呼吸，就撑爆了玻璃温室。 “……什么玩意儿？！” 指挥中心里，已经通过之前三个外国人，对生存党拥有的血肉能力有所理解的参谋们，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生存党的疯狂。 “‘不动明城’危险！‘凯旋’不能转移她吗？” “‘凯旋’说错过机会了，现在他就算用眼镜看，也只能将肉块判断为一个整体，没法单独转移‘不动明城’。” “……该死！另一边的肉皮呢？” “肉皮这边也是一样……等等！肉皮也开始膨胀——不，它裂开，它裂开了！有金银光——” 围着肉皮的军人还在尝试破坏肉皮，但还没取得什么成果，就见刘老板等人从裂开的肉皮中滚了出来。 王静云跟着一起滚出来，她依然昏迷着，太阳穴上星辉闪烁，愈合了伤口。 而另一边，众人看到，流星降落在天台上。 金银交织的星辉化为一个人形，一个年轻男性，他戴着鸭舌帽，帽下黑发微卷，相貌平凡，穿着没版型的t恤和旧牛仔裤，还套了一件围裙。 他真的普普通通，但那双眼睛，那双银色的眼睛里，有金色的星星在闪动。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第117章 八芒星（21） 那不是人的眼睛。 他只是一抬手, 膨胀的暗红肉块就像戳破了洞的气球，飞快泄了气，在满地玻璃渣和花盆碎片里变回了原本的大小。他手指向右一划, 肉块如同橡皮泥般轻易分成五团, 在变化中消失的毛发、牙齿、骨骼, 重新从肉块中析出, 拼合。 只是数秒，五个看起来等同于已经死掉的生存党分子便又活生生赤条条地站在了那里。 小苍兰翅膀挥动的小天使亲吻在肉块中被腐蚀掉了一层皮的明澄漫只剩下洞的鼻子，愈合的奇迹无需任何祈祷或动作降临在此。七队中的攻坚手终于恢复了知觉， 被无形力量扶住的明澄漫踉跄一下, 视野恢复光明, 靠自己站稳了。 而另一个人, 用五个人的性命为自己遮挡，要挟持明澄漫逃跑的男人, 新出现的卷发青年甚至没有看他，他就已经动弹不得。 困扰五星国官方的不利局势，于此顷刻间解决。 这太快速，太突然，看到这一幕的各方短时间里甚至做不出任何反应。 直到通讯频道里有人“啊”了一声。 井星凯霍然反应过来，将出现的卷发青年和脑中一个形象对上了号。 他喊道：“是他！” “谁？”同一时间至少十多个人在通讯频道里追问他。 井星凯在今天的作战里被严密地保护了起来，就像代替他在明面上行动的“死去活来”那样，身上不仅有数十道官方其他觉醒者给他加的正面buff，还被加持了诸如“对xx之外人员隐身”的能力。 他不在三辆军车围成的临时营地里，而是在另一辆做过伪装, 好似普通货车的军车中。这辆军车车厢里安装有国内最高级的信息化作战设备, 十几个屏幕连接着周围的监控和放飞的无人集群, 一次确保对废弃酒店周围变化的掌控。 那群待在有棚顶的天台上, 就以为不会被发现生存党分子，根本没注意两百米外的夜空里飞过去的无人机。 现在这些无人机几乎呈三百六十度，对着天台上的卷发青年拍摄，待在车里的井星凯便也可以清晰看到卷发青年的脸。 他确认了一下，确定没错，道：“是……” 废弃酒店大厅，正被数个医疗兵按着检查的王静云从昏迷中猛地睁开眼，喊道：“勒老师！” 旁边已经自己爬起来的刘老板闻言恍然，想起了刚才在王静云记忆里见到的高中生是谁，以拳击掌跟着道：“是勒老师啊！” “……调入七队前我最后一次任务，排查失踪的丧尸狗的去向，在——”井星凯报出一个这段时间是重点监视地点的小区名字，“——见过他。当时他还和我说过，有一个作品想要送——” 井星凯没说完，突然卡住。 他表情像是陷入了沉思，几秒后才喃喃：“是他说，还是另一个人说……？” 七队队长明显有点问题的记忆看来是一时理不清了。 指挥中心，见井星凯半天没有下文，分析人员们等不及，先自己讨论了起来。 “送的作品，是指现在‘凯旋’还在用的眼镜对吧？” “那么，现在出现的，就是伊勒瑟芮的‘工匠’了？” “王静云和刘莒的反应可以确认。” “那就先假定他是‘工匠’，但作为一名制作道具的后勤人员，那个肉块在他面前没有一己之力，实力很强啊。” “生存党针对王静云就是为了引出他对吧？他身上有什么关键的地方吗？” “必须和他对话，‘不动明城’那边能联络上吗？让她出面吧。” “‘不动明城’的通讯器好像坏了……” 明澄漫的通讯器不是坏了，她的通讯器是整个都没了。 连着她的衣物和装备。 明澄漫在这种时候倒不好表现出明显的羞耻，不过对面出现的陌生青年注意到了她的窘态，他打了个响指，和她原本作战服一模一样的衣物就裹在了她身上，甚至鞋子也帮她穿上了。 原模原样的战术头盔套在她头上，头盔里的通讯器甚至是打开的，沙沙作响片刻后，就接入了调整好的频道。 指挥中心，几个科学顾问两眼发光挤到屏幕前。 不用任何原料凭空制造物质？怎么做到的？ 还是他将被“不动明城”原本损坏的衣物装备复原了？ 诸多猜测从他们心中冒出，而中校已经开口，问：“‘不动明城’，听得到吗？” 明澄漫手按在头盔一侧，点了点头。 她并不需要这个动作来辅助通讯器的声音变清晰，她做这个动作的理由，只是向对面的卷发青年表示她在和人通话，她不会瞒着对方偷偷联络。 如此倾听片刻，明澄漫谨慎开口：“您好？” 她对面的卷发青年，在明澄漫恢复后，视线就一直朝上，仿佛能穿透城区的淡淡雾霾，眺望星空的深处。 他听到明澄漫的问好，没有说话，收回眺望的视线，也避开了和明澄漫的对视，反而看向了地面。 瞧起来并不打算进行对话的模样。 但不知为何，明澄漫觉得卷发青年这幅姿态，叫人有些熟悉。 茧女，昆廷大帝……不，不能说他们相像，就是隐隐约约的熟悉。 仿佛他们见过多次，可明澄漫确定他们没有见过。 这古怪的感觉让明澄漫迟疑了片刻，才开口说出第二句话：“请问——” 她的第二句话被人打断了。 在一边动弹不得的男人，突然痉挛起来，他站在那里僵硬地抽搐，皮肤下的血管鼓胀凸显出，如同蚯蚓一样扭动。 男人发出“菏菏”的呻.吟，他面色先是蜡黄，然后通红，密密麻麻的细小血珠从面部毛孔中渗出，简直像有谁在挤汁一样。他惊慌地想要挣扎，但痉挛抽搐并不受他控制，过了几秒，他眼泪和鲜血一起滑落，神色无比的绝望。 有什么在控制他。 就像他控制他的五个同伙。 明澄漫警惕地后退一步，并且向卷发青年靠拢。 她的动作没引来男人背后的存在任何关注，男人浑红的眼珠直直盯着卷发青年，涎水从开合的嘴角流出。 “……八芒星，来见我吧。” 什么存在，什么东西，在男人背后道。 这次整个事件，从港口开始的几十人死亡和折磨，都只为将这句话带到某人面前。 银眸金瞳的卷发青年，勒壹，星主，八芒星，随便叫他什么都好，依然避开了这个对视，却也第一次给出回应。 “好。”他说。 得到这个回应的男人，绝望中如同火中的树木一样枯萎了。 但在最后一丝生命要从这具身躯中消失前，勒壹再次打了个响指。 凡人看不见的小天使们露出嫌恶的表情，磨蹭着在男人头顶挥洒灵气。 这将男人的性命吊在了岌岌可危的线上。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19节 发现男人虽然气若游丝，但还有气，明澄漫明白过来刚才那个响指的作用，吃惊地看了勒壹一眼。 以男人的所作所为，很难想象伊勒瑟芮人会专门保下他一条命。 “如果我不在蓝星，蠕虫之主不会专门诱惑这颗星球上的人，他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未来。”勒壹轻声地，缓慢地为她解释，“结果已经造成，不过你们需要他脑中的知识，对吧？” 在局势还安稳的国内，选择接受蠕虫的恩赐，明澄漫只觉得这男人是个天生坏胚，干脆死掉比较好。 但就算她不像伊喆茹那样接受过发言人培训，明澄漫也知道站在蓝星和五星国的角度，她不能说这种话，于是只是笑笑。 通讯器的频道里，有人提问：“情报当然需要，不过这些生存党分子，只要打算背叛，就会自爆吧？” 一波带走王静云刘老板等人的那张肉皮还历历在目呢，所有人都印象深刻。 “他们被污染了，”不用明澄漫转述，勒壹就回答，“这是可以处理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抬起手握住，点点黑芒就从男人，还有另外五个没醒来的生存党分子身上飞出，汇聚到他掌心。 他手握紧，黑芒就如泡泡，在他手中破开消散了。 “这样就可以了。”勒壹说。 没想到他会连这个小忙也会帮的众人不由默然，片刻，明澄漫先反应过来，低下头真诚道：“十分感谢您。” 卷发青年回给她一个羞涩的微笑。 “请不要这么说，这几年来，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他吞吞吐吐，似乎不太好意思，“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们，就在你们知道的那个地方，稍等一会儿，就去拿吧。” 如果这也叫添麻烦，你再添一点也没关系，比他更不好意思的明澄漫想。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从眼前这个人手上收到礼物了吧？ 明澄漫只能继续道谢，不过，在说出“十万分感谢”前，明澄漫顿了顿，反问起另一件本能注意到的事。 “您说‘稍等一会儿’，您马上是要去哪里吗？” 勒壹没有回答。 明澄漫微微皱眉，追问：“刚才说‘来见我吧’的家伙，是蠕虫之主对吧？您要接受祂的邀请？” “……有些事必须面对，”勒壹慢慢说，“有些事只有我才能面对。” 明澄漫不明白。 她又一次按住头盔一侧，倾听片刻，转述指挥中心的问题。 “那么，请问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 勒壹微微转过脸。 他正在逐渐苏醒，各种能力在飞速地增强，夜色和高楼已无法阻挡他的视线，他看到废弃酒店的大厅里，正在说什么的王静云，刘老板，还有朝着他这个方向奔来的幽灵船。 “有的。”勒壹说。 他转回脸，第一次和明澄漫对视，认真道：“请尽可能保护自己，好好活下去吧。” 这是个祝福，却不是五星国想得到的回答。 明澄漫还想说什么，就发现面前卷发青年的身形正在变淡。 他要离开了，她意识到，但她还有问题没问。 “等等……我们是不是见过？” 羞涩的卷发青年一愣，脸色突变。 不知为何，他像是十分尴尬，消失的速度更快了，转瞬，淡淡金银辉光就从天台上消散。 没得到回答的明澄漫眉头皱得更紧。 “你见过他？”通讯频道里问。 “没有。”明澄漫肯定地回答，又疑惑道，“但就是没有，才想问啊。” *** “扮演应该不会掉马，绝对不会掉马。” 回到自家独栋大门前的勒壹尴尬地揉搓脸颊。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让人知道一开始的茧女、红皇帝其实是他，他的脚趾能抠出一个伊勒瑟芮。 虽然他脚趾本来就能抠出一个伊勒瑟芮就是了。 勒壹努力平缓情绪，注目自家大门犹如注目龙潭虎穴。 系统的讯息还在他心中回响。 【认知****】 【****共鸣】 【要素****】 【98%……99%……98%……99%……】 【100%】 【八芒星********】 全是乱码，没有任何确切信息。 勒壹深吸一口气，将门推开。 门内早不是原本的景象，入目是黑暗中闪烁的五颜六色星辰，每一颗都十分美丽，但星辰们汇聚成的星云却支离破碎，这里缺了一块，那边黯下一角。 十二羽翼扇动的瑟芮法安悬浮群星之中，那狰狞的复仇铠甲，依然穿戴在他身上。 “请宽恕我的罪过，我囚禁了神，还失败了。”他冷漠地说，没有半点请求宽恕的样子，“出乎意料，我还以为伟大的您会像上一次那样，离开后就不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第118章 八芒星（22） 是啊, 我竟然有勇气回来，我自己也很惊讶。 如果是过去的我，勒壹想, 绝对不敢来见你。 勒壹的记忆感情, 已与八芒星的记忆感情交融, 不分彼此, 或者说从来没有分开过。 八芒星沉睡前，并不打算为自己捏造一个崭新空白的人格，他就是祂，祂也是他, 性格没有差异, 处事手段……也没有差异。 甚至现在祂也更愿意用勒壹来称呼自己, 而非“神”和“伟大”。 但这应该如何同祂的天使先生，如何同瑟芮法安说呢。 在瑟芮法安进行了实际上的渎神行为后。 勒壹本该清醒得更早, 七个日夜之前，那个冰雹与雷霆齐齐轰鸣的昏暗下午，八芒星已经苏醒，并决意奔赴祂的命运。 但红发的十二翼天使将祂拦下，用提前拿走的神国钥匙，和一开始就交给了勒壹的，辅助他进行英雄共鸣扮演的系统。 这家伙，多早前就做好了准备啊。 八芒星措手不及，祂本来就十分虚弱，在系统的催眠下直接又睡了过去。 这不是祂预想的发展, 也不是蠕虫之主本能的欲求。 是的, 说起来像个地狱笑话, 但作为食物的八芒星, 与蠕虫却有某种程度上的默契，哪怕那只是个无底洞般的肉块。 正因此，才有蠕虫之主驱使生存党分子绑架王静云，要这位实质上的祭司去唤醒八芒星。 “八芒星，来见我吧。” 蠕虫本身不会说话，但祂以人类做道具，说出了这句话。 真的要去见祂？连明澄漫都在疑惑，蠕虫之主又不是能交换条件彼此妥协的敌人，去见祂有什么用？ 想拦住勒壹的，并不止明澄漫一个。 瑟芮法安只不过阻拦的动作太突然了一点，太激动了一点，太极端了一点，其实算不上什么渎神……吧？ 甚至在心里为天使先生辩白起来的勒壹想。 但这并不是能说出来的话，祂情商再低也知道不能。 那，祂应该说什么呢？ “上一次不告而别似乎让你很生气，”勒壹斟酌地道，“我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拒绝了交流的是我，无论你做了什么，因由都来源于我……所以，在我启程之前，需要谈一谈吗？” 瑟芮法安默然片刻，将面铠往上推，几缕红发泻下，以天蓝为主调，点缀粉斑与黄瞳的宝石般双眼望过来。 这脸依然是完美的，勒壹想，不愧是我。 即便瑟芮法安表情犹如刀削的冰块。 这其实是勒壹熟悉的瑟芮法安，千万年来，红发天使一直以这副淡漠的神色应对万物，有时候甚至让勒壹怀疑自己没给他配置面部神经。 倒是于蓝星重逢的这段意外的时间，瑟芮法安流露出的情感，已远远超出祂曾经所见。 如果继续这样的生活下去，能看到他更多的笑容吗？ 冷笑也可以，勒壹生出期待来。 瑟芮法安终于开口：“如果不是这未结束的战争，我或许不会有觐见您的机会，现在想一想，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知道曾经瑟芮法安一直想见祂的勒壹：“哎？” 红发天使形状姣好的眉绞紧，看着摸不着头脑的勒壹，怒火的火星到底还是从言辞中迸了出来。 “您是故意的吗？若说是无意，那实在太天赋异禀。早早见到您的话，我或许已经被您气死。” 不等勒壹露出更让他恼火的疑惑神色，他直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出自我本身的意志，请您不要将一切归咎在自己身上。” 但一切本就应该归咎在勒壹身上。 对于伊勒瑟芮，祂正是一切的起始。 就如哪怕瑟芮法安再如何强调自我，他做的任何事都能将起源挂靠在勒壹身上一样。 勒壹是这么想。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20节 瑟芮法安果然因为他的神不解的模样更生气了。 身为乐园之君，瑟芮法安还是第一次要靠深呼吸平复情绪。但现在他没有更多工夫与勒壹探讨神和天使在哪里理解不同，他知道，勒壹不会在这里停留太多时间。 “神啊，”他闭上双眼，片刻后睁开，“请听我说。” 勒壹隐隐猜到瑟芮法安要说什么。 红发天使说：“要战胜蠕虫之主，并不是非得牺牲您不可。” 勒壹：“你知道……” 瑟芮法安道：“我知道，您也知道我知道。蠕虫不会死亡，祂根本称不上生命，当然也不能算真正活着，这样的祂自然也不会迎来终结。 “祂从虚空中诞生，是虚空的一部分，某种蠕行的虚空自然现象，普通的生命只能对抗祂，遏制祂，或被祂吞噬，却没有消灭祂的途径。” 勒壹嘴唇动了动，想要插话：“所以……” “所以，”瑟芮法安不给祂说话的机会，“您原本的舍命一击，并不是为了杀死祂。 “您打算升华祂，赋予祂除了进食欲望之外的意识，让祂成为个体而非虚空的一部分，使祂独立，但最终的结果是使祂降格。” 他看着微微张嘴的勒壹，眼中闪过光彩。 “这是星族才能做到的事，因为星族同样是凭空诞生于虚空的存在。” 瑟芮法安从不认为他的神弱小，神只是……不善争斗。 而勒壹只觉得尴尬，低头躲开瑟芮法安的注目。 这确实是祂原本的计划，但祂不仅失败，还被吃了。 如果祂做到了最好的话，这场战争或许已经结束，肯定不会有这么多伤亡，伊勒瑟芮也还存续着。 可现实…… “唯一的问题是，”瑟芮法安的目光已经让勒壹想捂住脸，“成功率并不高。” 这一次我会成功，勒壹想说。 但说出去前祂咽下了这句话，思忖这句话会不会也让瑟芮法安生气。 当然会生气。 瑟芮法安眯起眼，勒壹所想在红发天使看来几乎是写在脸上。 但红发天使并没有放弃说服的可能，“既然如此，不如试试我的方法吧。” 确实已经捂住脸的勒壹动作顿住。 祂放下了手，没有再躲避瑟芮法安的目光，坚定道：“不行。” “您还没有听我说是什么办法。” “……” 勒壹重新看向地面，无声说了几个字。 “在您上一次‘死’后，”瑟芮法安并不打算放过祂，道，“我终于进入了那座从不向任何人敞开大门的神宫，毕竟它已经失去了它的主人。 “您似乎不太会收拾东西，自那以后我帮您整理了很久。” 不管勒壹又一次因为他的话脸色爆红，瑟芮法安视线垂落，陷入回忆。 “在整理中，我了解了许多关于您，关于星族，关于伊勒瑟芮，甚至关于自己的事。” 想起什么的勒壹，猛地瞪大眼睛。 “比如说，我的设计稿，”瑟芮法安道，“我作为原初天使，功能本来不只有辅助工作，管理伊勒瑟芮，在这些职责外，我同时也是您的武器。” “武器就算在我手里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勒壹小声说。 “又比如，您的创世笔记，也是您的学习笔记，”瑟芮法安仿佛没听到勒壹的话，继续道，“这份笔记的总纲，阐述了为何每个星族都会走上创造世界的道路。” “幸好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勒壹已是两眼发直。 但画画或者做点小东西做纪念，是他常常会干的事……全堆在神宫里好像。 勒壹：“……” 有些神活着，但已经社死了。 “创造世界是星族成长的一环，当星族脱离幼年，生长停滞时，去创造一个世界是最好的成长方式。运用力量能让星族对规则理解更深，而最重要的，是创造世界后，随之会创造的智慧生命。” 瑟芮法安背诵：“星族借由这个行为，升格为创世神，造物主，又在创造的眷属中传播信仰。于信仰中，星族掌握智慧生命认知锚定的更多规则，最终升格，成为在虚空中也能称为强大的，无惧于蠕虫的永恒生命。” “……” 勒壹沉默下来。 瑟芮法安自破碎的星云中走向祂，他的羽翼收拢，在勒壹面前单膝跪下。 红发天使微微仰头，看着勒壹，双手交握合拢在胸前，仿佛祈祷。 “神啊，”他道，“伊勒瑟芮亿万仇恨如今皆存于此身，成为您斩杀蠕虫的助力正是他们的愿望，请您接过他们吧。” “……”勒壹闭上眼，免得被瑟芮法安那张脸恍神。 “你真的明白信仰是什么吗？”祂飞快道，“过往伊勒瑟芮发展出的一切宗教，包括流传在天使中的那些，都不能称得上交付信仰，你们只是在以我的名义行自己的事。所谓信仰，是要绝对委身于神，你要生命来自于我，死亡由我赐予；你做的任何事是为了我，成功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失败不是因为你，失败是我的考验，是我赋予你的命运。 “你什么都不需要想，你要的是我的想法，你什么都不要做，除非我要你做。瑟芮法安，我将支配你们的一切，交付信仰的人，没有任何自我。” “这是当然的。”瑟芮法安早就知道这一点。 勒壹睁开眼。 祂看着他。 他看着祂。 或许是一须臾，又或是永久。 神说：“不。” 交涉破裂。 瑟芮法安向神拔出龙槍。。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第119章 八芒星（23） 苏虹市, 某小区。 异常的气候变化没有停止，这座城市又迎来了不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滂沱大雨。关上窗也难以阻挡的雨声在这个深夜将每个人都化为孤岛，或许还有寒冷, 所以这个时候还徘徊在阴影中不会家的人才显得更奇怪。 “要不让豆豆先回去？”阴影里的人说, “我担心它失温。” “送回去吧, 带它来只是想看看它还记不记得上次闻过的味道。” 阴影里的人觉得, 耳机里同事的声音也透着一股潮湿的感觉，但比潮湿，还是打着伞也全身湿透他的更水淋淋。 他牵着名为豆豆的狗等了片刻，很快有两道银白的灯光穿透雨幕, 驱散阴影, 阴影中的人也来到了灯光下。 灯光来自一辆平凡无奇的面包车, 面包车后座车门向后滑开，水淋淋的人和狗都跳进开了热空调的车厢里。 “毛巾在这里。” “豆豆别甩水。” “你快给它擦干。” 面包车里已经坐了两个男人, 都是一副缺少睡眠拿香烟当饭吃的模样。带着狗的人也一样，视线一对，三人皆是脏到不能进家门的邋遢汉。 “这样下去什么是个头啊？” “很快了，我听说最近很多地方人手不足，说不定明天我们就会被调走。” “这里不盯了？” “盯着本来就是以防万一……呃？” 司机缓缓启动面包车，他不敢开太快，大雨浇在车前窗上，就算开了车灯也看不清小区里狭窄的道路。他们可以说是向前慢慢滑行了几十米，在某人“呃”了一声后又停了下来。 司机和副驾驶也跟着“呃”了一声，接着他们不顾安全带, 三个人一只狗齐齐趴在了面包车左边车窗上。 路边突然出现了一座三层的小别墅。 他们停在小别墅的花园这边, 小别墅一层灯光亮着, 借着灯光, 可以看到满花园的红蜀葵，一株还没开放购买，不应出现在普通人家中的银桑树，以及其他树木。 除此之外，这栋小别墅十分正常，和同在这条街道上的其他别墅户型上一模一样。 三人一狗感觉自己像是穿进了鬼片。 后上车的盯梢者说：“……刚才是没有这座房子的对吧？” 豆豆：“汪！” 他们对视一眼，分别掏出自己的手机。 还没等拨出电话，先有电话打到他们手机上。 来不及奇怪后方的人怎么知道这边的突发事件，他们接起，张嘴想说话。 没说出来，对面直接一顿输出。 三人只能点头。 “是！出现了！” “啊？菏庄市那边出事？” “……王静云女士说出了住址吗？……对，对，是我们这儿。” “现在要怎么办？” “好，我们先不回去了。” 一通乱糟糟后，司机倒车，开上了另一条路。 另外的两人眼睛不离那栋突然出现的小别墅分毫，就连豆豆也是。这么一直看到，直到车进入小别墅正面朝向的那条路。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21节 他们路过小别墅的大门，不敢停在大门前，继续往前开，将车停在另一户的停车场里。 电话依然不停，他们一边向各方面汇报，一边又拍照又摄像，保留不知道有没有用的证据存档，一时间没人照顾豆豆。 曾和井星凯井星旋是同事的警犬忍耐着甩毛的欲望，目不转睛盯着窗外雨帘，忽然，它猛地扑向车窗，大声狂叫。 没有什么流星从天坠落，一团星光凭空出现在那座小别墅的大门口。 官方盯梢人员们的录影设备上霎时出现密密麻麻的雪花点，甚至，或许是夜色太深雨势太大，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三个人用肉眼去看，依然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金银光晕。 光晕似在徘徊，光晕似在踟蹰，光晕打开了别墅大门。 说话声从光晕和门中传出。 三人一狗听不懂说什么，却能感到随说话声不断响起，莫名的震荡别墅为中心向周围传递，空气中的水珠在跟随某种力量跳动，车里的三个人齐齐感到微痛在颅脑内蔓延， 然后，说话声停下，一道红光骤然闪出，将连绵不绝的雨幕平滑地割裂开三秒。 这个小区里，雨突然停了三秒。 轰！ 一道紫雷在小区上空炸开，有一瞬间，光亮照得整个苏虹市仿佛白昼一样，待到这座城市重归黑夜，雨水才重新落下，世界从寂静到轰然，又回归嘈杂。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车里三人不顾雨势，打开车门趔趄下车。 就见刚才冒出来的小别墅又一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地。 一片平地上，两个身影站在那里，似在对峙。而在对峙的身影头顶，竟然有一颗灯光明亮的蔚蓝星球空悬在那儿，兀自转动。 这奇妙的一幕叫三人瞠目结舌。 司机想抬起手机对对面说什么，但时间好像在那两个身影对峙之间暂停了，连带他也动弹不得。 其中一个身影，似乎是一团光，但多看几眼恍惚又能见到一个人站在那里的身影，难以分辨他或她的任何特征，唯有那双亮银里闪动金色十字星的眼睛在这个时候依然鲜明。 这个身影朝三人瞥了一眼，接着转过脸，朝对面说了一句。 身影对面，是三人在之前天幕直播里见过的，来自伊勒瑟芮的天使。 猩红盔甲上扑面而来的憎恨，叫人难以判断他的正邪，雨水打在他身上，带着丝丝缕缕的暗红滴落，他的十二只羽翼已全部染红，指向另一道身影的龙槍犹如蛇一样在扭动。 天使没有回应另一道身影的话。 模糊不清的身影好像算他默认了，做了一个推的动作。 悬浮在身影和天使头顶的蔚蓝星球，顺着身影推的动作，向三人飞了过来。 无形的风拂过他们耳畔，在小小的蔚蓝星球停在他们面前时，湿漉漉的三个人同时感觉身上一暖，仿佛泡在了温泉里。 他们的衣物瞬间干燥了，像是晾晒过一般柔软舒适，他们甚至连精神都振奋了几分，盯梢熬夜久坐导致的酸痛疲惫，以及雨中待得太久，以至沁入骨缝的寒意，都在这暖洋洋下消退许多。 豆豆兴奋地汪了一声，尾巴直甩，它的皮毛现在干燥又顺滑。 雨还在下，但没有一滴落在三人一狗身上。 ……回去都不需要泡感冒灵了啊。 万万没想到身影竟然会如此体贴，这实在让盯梢的三人吃惊，说到底他们执行的任务对伊勒瑟芮一方是有些冒犯的，对面却将他们的辛苦看在了眼里。 “你甚至没有这么照料过我。” 红发天使说。 身影一僵。 从天而降的亿万雨珠凝滞在空中，又被无形的激波冲成水雾。水雾中红光再现，光芒将雨滴水雾晕染成刺目鲜红，再随着雨珠连成的线，向上蔓延到涛涛乌云中。 仿佛将红墨打翻在水中，乌云翻滚着变成旋转的血海！血海悬于天上，倒灌般向下压来！ 天地间只剩下了红与黑，以及金银交织的微弱光点闪烁。 光点抛却了所有伪貌，露出祂残缺破碎的真实来。 不需要祂多做什么，就如祂先前在铁人意识与现实交汇的某处太空时那样，祂只是显现存在，整个宇宙所有角落都受到了祂的照耀！任何生物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八芒星放光天中！ 光穿透了倒灌的血海，激波荡开，苏虹市上空的红云中央刹那出现一个空洞，并不断扩大。 空洞背后，多日不见的银河群星，向苏虹市洒下点点微光。 光如牵引的道路，拉着金银交织的八芒星消失。 八芒星一消失，将天地占据的鲜红也跟着不见。 曾经存在着某座小别墅的地方，只有三人一狗愣在原地，望向头顶无垠的星空。 苏虹市，雨停了。 *** 白玫瑰星云。 作为曾被蠕虫打开过孔洞的宇宙薄弱点，以光年丈量尺寸的战争正在发生。 铁人机群没有任何限制地进行扩张，周围星球的土壤、金属、气体，都变成了生产下一个铁人的原料。 蓝星人类很难想象，有什么会是这种无限制机群的对手，但铁人机群的敌人比铁人机群更耍赖，蠕虫血肉落入这边宇宙后变成的怪兽成群结队，撕碎后就从碎片诞生出新的怪兽。 若要以人力与它们对战，伤亡将无法估量。 只有同样不怕死，并能迅速增殖的铁人，可以压制住怪兽们，不让它们逃离这片战场。在它之外，无论是茧女、昆廷大帝，还是索纳尔人，都只算作辅助。 如此大的战场里，就算是辅助也会忙得脚不沾地，别说给蓝星人帮忙，茧女甚至找不到机会回去找勒壹要抱抱。 帝君说一切都好，应该就一切都好吧。 茧女想不到瑟芮法安会在这方面撒谎。 所以八芒星的光辉显现蓝星上时，她一个震惊差点被怪兽吞掉。 “怎么……” 询问情况话尚未说完，八芒星的光辉自蓝星消失，出现在了白玫瑰星云。 血红的复仇天使紧随而至，手中龙槍指向的竟是他们的神！ 茧女本能将一团水银丢去阻挡瑟芮法安。 但在水银脱手前，瑟芮法安的声音响起在他们的心灵中。 “祂要再来一次！ “拦下祂！”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第120章 八芒星（24） 什么？什么东西再来一次？ 茧女的大脑根本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而八芒星已然穿过连天炮火构成的重重战线，奔向白玫瑰星云的中心。 白玫瑰星云的中心开始震动，那处曾叫蠕虫之主打开了孔洞, 又被“无名之王”, 即蓝星宇宙的宇宙意志, 祂和八芒星一同合拢的薄弱点, 在屏障外蠕虫之主的拍打下震颤不已。 群星在这震颤中跳跃，尘埃在这震颤中明灭。 白玫瑰星云的基础来自瑟芮法安摘下的白玫瑰花瓣，或许是这个原因，闪耀的恒星, 黯淡的年轻行星与小行星, 以及包裹的淡红宇宙尘埃, 构成了一朵含苞欲放的美丽白玫瑰。 但现在，玫瑰花瓣长出了利齿, 花蕊伸出了滑落涎水的细长舌头。 那是一张大嘴，祂要吞下整个宇宙。 无论是谁看到这一幕，都知道应该立刻退避，但金光银辉包裹的残缺人形方向不变，祂不停歇地向着向那张大嘴。 还有什么再来一次？ 茧女呆立原地，蛾母的话语自然而然地浮现她脑海。 ——“连八芒星都从夜空中坠落了。” 不，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 八芒星还在奔向白玫瑰星云的中心，便在此刻，一道仿佛濒死的凄厉哀嚎，震荡在周边的心灵中。 “星天……妈妈……妈妈！！！” 茧女在尖叫, 金光银辉包裹的残缺人形, 动作停止一瞬。 瑟芮法安终于赶上, 浑身覆盖狰狞红盔的他身上唯一异色便是领口的白玫瑰。白玫瑰看起来十分羸弱, 它的花瓣经过数次采摘，几乎撑不起一朵花苞的形状，而瑟芮法安根本不顾这朵白玫瑰花瓣本就不多的这个现状，近乎粗暴地将所有花瓣拔下。 红发天使的领口，现在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花蕊，边上环绕一二残缺的花瓣根部。 当花瓣全部摘下时，瑟芮法安这身猩红盔甲上的憎恨与仇怨，犹如即将爆发的岩浆一样沸腾起来。他如今本就仿若魔神，而非圣洁的天使，当憎恨与仇怨沸腾时，长出了密密倒刺的他几乎要失去人形。 显而易见，瑟芮法安身负亿万仇恨却完全不见一点失去理智的模样，作为他本命之物的白玫瑰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瑟芮法安知道这点，却在这一刻任由仇恨吞噬自己。 娇嫩的花瓣洒向大张着嘴的白玫瑰星云，花瓣与作为白玫瑰星云基础的花瓣微妙地共鸣一瞬，逼退了来自蠕虫之主的污染。 白玫瑰星云暂时恢复原状，几乎要勾上八芒星的舌尖也遗憾地收起。 八芒星震惊地转过身，祂想接住飘散的花瓣，像个怪物的红发天使速度比花瓣更快，已然冲进祂怀中。 盔甲毫不犹豫地合拢，拧紧，攀附八芒星残缺的身躯，就像之前七天里瑟芮法安做得那样，他和他们要将自己与八芒星融为一体。 勒壹遗憾于当初自己第一次改变蠕虫之主没成功，瑟芮法安遗憾于十多分钟前让勒壹醒来。 神啊，是你不明白。 你是唯一。在你之外，别无他物。 红发的天使向上伸手，他坚硬且尖锐的手指，柔软地轻触八芒星脸侧的缺口。 从另一个方向赶来的昆廷大帝看到这一幕，心中无数指责天使之君亵渎神明的话语要说，但老人张了张嘴，最后选择闭上自己的眼。 “机群很疑惑，”同样赶到的铁人说，“机群想要一个解释。” “……非常，对不起。” 勒壹只能说。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22节 祂断裂的右臂挣扎抬起，仿佛也想触摸瑟芮法安那张被盔甲吞噬的面容，金银交织的辉光在盔甲表面滑动，最后落在花瓣散落后飞速枯萎的白玫瑰花蕊上。 “对不起，”勒壹重复道，“瑟法。” 神国展开，八芒星猛地挣脱了盔甲的合围，辉光划出一道弧线，绕过了包围过来的铁人们，重新奔向白玫瑰星云的中心。 昆廷大帝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再来不及阻止。 茧女扇动靛蓝蛾翼，飞快追了上去。昆廷大帝疑惑瑟芮法安竟然没有动作，轻易放开了八芒星。他定睛一看，震惊地上前两步。 白玫瑰正在盛开。 盛开的不是与天使之君相伴而生的白玫瑰，而是伊勒瑟芮世界树。 世界树脱离了八芒星的神国，这回竟然扎根在了瑟芮法安身上。 “神转移了伊勒瑟芮的权柄……” 昆廷大帝惊恍说到，老人看到瘦弱的伊勒瑟芮世界树一反常态地飞快生长，花藤与团团簇簇的白玫瑰将瑟芮法安围在其中。 红发天使本就借由背负伊勒瑟芮所有人的仇恨，以此掌握了些许神的权柄，这正是他抵抗蠕虫之主污染的依仗。而现在，得到伊勒瑟芮世界树的他可以说是成为了伊勒瑟芮真正的君王，他就是伊勒瑟芮的主神。 保存在世界树中的生命记录轻松收下了伊勒瑟芮人们的仇恨，血红自瑟芮法安身上褪去，他陷入了无法停下的升格中。 这本是瑟芮法安想对勒壹做的事。 现在勒壹却先对瑟芮法安做了。 更适合在大气层内行动的茧女根本追不上八芒星，唯一能追上的瑟芮法安在巨大能量的冲刷下，无可避免地意识昏沉，并逐渐无法感知外界。 七天前他借用“系统”催眠了勒壹，如今勒壹反手让他陷入同样的境地。 他为拦住勒壹放弃了理智，此刻却不得不竭力保持清醒。 瑟芮法安很难不在其中品味出几分报复来。 逐渐消弭的视野里，黯淡的八芒星已经穿过宇宙屏障。 祂抛弃了他。 又一次。 血泪滑过脸颊，红发天使内心无法抑制地浮现最后一个念头。 果然，他的神，从来不接受他啊。 *** 勒壹穿过屏障，确认瑟芮法安听不到祂的声音，才敢低低呢喃。 “……不是这样的。” 祂自言自语：“自你诞生后，不，在你诞生之前，我就期待着，因为你的诞生，因为你生活在伊勒瑟芮，我一直感到，非常的……非常的快乐。 “因为……” 很久以前，在自己的神国中。 八芒星看着已经塑成的天使身躯，满意地后退了一步。 高大的红发天使全貌出现在祂面前，即便尚未完成赋予生命的最后缓解，他看上去已经足够栩栩如生。 即将苏醒的乐园之君双眼紧闭，不知他的造物主怀着何等的期待注目他，从白翼上的羽毛到一根根头发祂都熟稔于心，连每根睫毛都由祂亲手打造。 啊，这将是祂的原初天使，祂为祂创造的世界指定的君主，也是祂的武器，祂的守护者，从今往后，将一直陪伴祂的生命，祂的—— 八芒星愈发亢奋的心情突然一滞。 祂意识到祂最后给与瑟芮法安的定义有哪里不对。 祂想称呼面前这尚未醒来的天使，为祂的爱人。 祂想让瑟芮法安现在就醒来，想让他死寂的眼神染上灵动的光彩，想要和他说话，想要与他相拥，甚至想要与他亲吻。 祂畅想那样的画面，心中愈发柔软，同时也感到一阵阵发冷。 什么是爱？ 远远称不上成熟的星族，何以谈论这在虚空中也算是极为强大的力量？ 可祂却将向祂的造物祈求相爱的可能。 这是绝无可能的事。 并非什么亵渎，也不是祂没有赋予瑟芮法安爱的功能。 造物对造物主有着服从的天性，如果祂对他述说爱，他不会有答应之外的第二个回应。 但这并非相爱，这也绝非是爱，造物没有拒绝的权力，甚至无法产生拒绝的想法。 绝不可能平等的地位，造成绝不可能真正地相爱。 八芒星只是遵从本能去创造世界与生命，万万想不到在第一步，就让自己陷入了这个局面。 现在勒壹再一次站在了蠕虫之主面前。 “……因为，我爱你。” 祂低声说，金光银辉在此刻暴涨。 “所以，我想让你，让你们获得最重要的东西。” 不是信仰。 而是自我。 四道金芒和四道银芒重叠交织，散发出蠕虫难以抵御的渴望。 蓝星，在返回基地路上的井星凯抚摸手中的面具，突然感到天亮了。 七队四人莫名抬头，菏庄市今夜倒是没有下雨，只有小朵云絮飘动的夜幕覆盖着一层大城市的阴霾，几乎透不过星光。 但在这一刻，有什么庞大的东西横亘过天空，在大地上投下见不到头尾的巨大影子。 “那是什么？” 井星凯脱口问出，然后本能中认知到了答案。 蠕虫，蠕虫之主。 趴在宇宙屏障上的蠕虫之主，正在收拢祂钻研宇宙屏障的无数触手，缓缓离开了宇宙屏障，臃肿地起飞。 祂朝着此刻最诱惑祂的“食物”飞去。 祂感觉到了，祂和这份“食物”间切不断的联系。 而“食物”也在呼唤这份联系，对祂说：“我来见你了。” 金银交织的光直坠而下，两者相撞产生的余波，甚至照亮了宇宙周边的虚空。 照亮，只是一瞬。 一瞬，八芒星从夜空中坠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死_(:3」∠)_ 第121章 白玫瑰（4） 虚空并不是空无一物。 能量与信息犹如洋流般在无垠的虚空中涌动, 它们交汇的地方，总有名为“世界”与“宇宙”的明珠诞生。 但偶尔也有这样的存在，在能量缺少却信息富集的地方, 诸多信息流的叠加下, 慢慢会有光明照亮那里。 完全从信息中诞生的生命, 天然拥有从信息中抽取模板创造万物的能力。 祂们是虚空的星星, 是为虚空带来更多热闹色彩的祝福之子。 但在恒古的虚空中，热闹会散去，色彩会消退，祝福之子会被狩猎。 于是星星变得只会出现在虚空的角落里, 藏起自己的光亮, 不停地流浪。 “……巨木般的世界树宏伟美丽, 但出现在这个偏僻的虚空角落里果然还是太显眼了吧。” 质感仿佛金属的银色双手，手指变幻, 带动掌心处的种子滴溜溜转动。 年少的星星漂浮在自己的神国嘀嘀咕咕。 “好像还没有前辈做出过灌木类的世界树，虽然结构上会有承载力度的问题，不过我不需要那么大的……” 只要小小的一棵，慢慢地成长。 在祂的构想中，世界树的种子逐渐成型，然后从白银双手中脱出，化为流光，坠向神国的底部。 只是须臾，种子在虚空中抽芽，生长, 分枝, 舒展绿叶, 结出花苞。 白银的手屈指在花苞顶部轻轻一弹, 金色露珠滴下，雪白花苞刹那绽放，重瓣层层叠叠，露出花蕊一点淡红，散发馥郁芬芳。 如此完美的品相，只可观赏不可亵玩，但白银的手毫不留情将这相当于一个小世界重量的白玫瑰折下，举起到面前。 非人的星眸注目这朵美丽的白玫瑰。 “好期待……” 祂说。 “好期待啊，我的……天使。” *** 惊醒的瑟芮法安霍然睁开了眼睛。 他按住领口，触手是微凉的柔软，那朵从他诞生起就一直陪伴他的白玫瑰，似乎一如过去千万年的时光，别在他的衣领上。 但瑟芮法安知道，在他粗暴地摧毁它后，这已经不是原本的那朵白玫瑰了。 他抬起头，发现自己悬浮在熟悉的十二根残缺圆柱环绕的小庭院中，比昨日更加病恹恹的伊勒瑟芮世界树在他下方，叶子只剩下两片，数月都没有盛开的那个花苞更是消失不见，连光秃秃的茬口都没有留下。 那朵尚未盛开的花苞，才是现在别在他领口的白玫瑰。 花苞本质并没有离开世界树的枝杆，出现在他的领口，只象征他对伊勒瑟芮世界树的所有权。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23节 瑟芮法安（乐园之君）真的成为伊勒瑟芮（神的乐园）唯一的君主。 即便神远去了，即便伊勒瑟芮已几乎毁灭，即便他完全不想要这个王座。 “陛下，您醒来得比我想象更早。” 另一位陛下疲惫地同瑟芮法安打招呼。 小小的庭院不只有瑟芮法安一人，茧女，昆廷大帝，还有铁人001都在这里。 个头娇小的女孩卷缩躺在世界树的旁边，草地上有点点银色痕迹，都是从她眼中落下的泪水。 她现在已经睡着了，但即便在沉睡中，她也紧紧握着手里的草蟋蟀，偶尔抽泣一声，仿佛沉入了无法醒来的梦魇。 怎么会有这样的噩梦？失去珍宝，失去两次。 三四米高的铁人则矗立在庭院草丛中，它坚硬的面部很难表达出感情，但它别扭地双手环胸，手下是金苹果形状的齿轮，与它胸前的机关口咬合，正在缓缓转动。 瑟芮法安看向昆廷大帝，气质愈发像种花养草退休老人的红皇帝，唯有一双蓝眸清澈如年轻人，可现在这双蓝眸也浑浊了起来，仿佛蓝天被阴云遮蔽。 庭院中阴沉到下一刻降下暴雨也不会过。 没人想在这种时候说话，但昆廷大帝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不在意气氛，或者说他才是气氛的主导者，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是那个不能停下步伐的人。 老人叹息道：“陛下，或许您会觉得面对已经是伊勒瑟芮之主的您，我的态度不够恭敬，但我依然要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段时间在白玫瑰星云的昆廷大帝、茧女，还有铁人，一直兢兢业业阻拦那些蠕虫之主汁水里生长出的怪兽，避免它们扩散到宇宙里那些拥有智慧生命的星球，在现实里上演没有英雄存在的限制级特摄剧。 他们都很忙，瑟芮法安也说了，唤醒八芒星的记忆这件事交给他来处理，叫他们先不要回去。所以为什么只是七天，八芒星就再一次…… 昆廷大帝顿了顿。 哪怕在心里，昆廷大帝也不愿重复那个事实。 他注目悬浮世界树之上的天使，深知对方的状态并不好。一个世界的权柄不是那么好消化的，这位天使之君是八芒星创造的最强眷属，不是肠胃健康到什么都能吃的蠕虫之主。 所以红发天使是强行醒来的，伊勒瑟芮的新主尚未接受这个结局。 “好像做了梦。”瑟芮法安答非所问地说。 昆廷大帝头顶冒出一个问号，开始担心这位天使之君受打击太大脑子坏了。 瑟芮法安松开领口的白玫瑰，阖上眼又睁开，看上去已经恢复了冷静。 绝对是个梦，他竟然看到那个再一次丢弃他的混蛋期待他出生的场景。 我竟然会产生这种自欺欺人的妄想，瑟芮法安也有点怀疑自己脑子坏了。 但这不重要。 他看向昆廷大帝，问：“过去了多久？” “以蓝星的时间轴来算，过去了十分钟左右。”如果是普通事态，能这么快挣扎醒来，昆廷大帝说不定会产生几分敬佩，但现在老人心中只有君王蛮不讲理的不满，以及强求，“即便只是过去了一秒，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我想您接下来打算做的，不会是哀悼吧？” 一直以来都表现地慈祥又没什么脾气的老人嘲讽道。 面对这番毒舌，瑟芮法安连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只是平静地将自己过去七天所作所为简单道出。 昆廷大帝听到第一句，眉梢就忍不住跳动。 欺骗神，拘禁神，强行将只是眷属的自己与神融合……他年轻时作为神职人员的那一面在催促他消灭面前的渎神者，但红发天使说完后，他沉默数秒，说出的是：“您怎么就失败了呢？” 即便到违背神的地步也孤注一掷地去做了，却没有成功！ 昆廷大帝作为皇帝的一面在恨铁不成钢。 “机群也是这样认为，”铁人001带着电流感的声音插嘴，“你一开始就猜测祂会再一次的话，你应该用尽全力，百分之六十三点一九的机群赞同你的决断，如果加上我们的力量，你的计划有更大可能会成功。” “你们吗？”红发天使闪烁欧泊般光泽的眼睛扫了他们一眼，最后落在尚未醒来的茧女身上，面无表情道，“你们会动摇。” “机群并不……” “即便是刚才，你的机群中也有百分之三十六点八一的个体并不认为我做的对，一旦真正面对选择，你当场分裂成两个机群也不是不可能。”瑟芮法安又看向昆廷大帝，“大帝，你最终会赞同，但你不可能动手，至于茧女。” 小女孩还在梦中哭泣。 瑟芮法安道：“这孩子会犹豫到最后，如果祂愿意哄哄她，她会不管不顾站在祂那边，最后跟随祂一起去死她也愿意。” 不过他们的八芒星不会在这种事上哄骗自己的造物就是了。 祂只是会背着所有人偷偷去做。 “但我要的绝不是陪祂去死，” 瑟芮法安抬起头，神国破碎的天穹随他一个动作变得透明，显出外界，显出宇宙屏障，显出屏障外的虚空。 虚空中，身上又多了一道八芒星形状伤口的蠕虫抱成一团，头尾相连，没有再回到屏障上。 熟悉的金银光芒，穿透伤口和蠕虫的外皮，隐隐透出，缓慢闪耀。 瑟芮法安的话语已经转为自言自语般的喃喃。 “我要祂活下去，只要祂活下去，为此我能做任何事。” “但是……”终于被一连串动静惊醒的茧女撑起身体，她眼圈还是肿的，只听到了瑟芮法安的最后一句，银色的眼泪就又一次落下来，“星天已经……星天已经！” “又不是没有从蠕虫的腹中将祂掏出来过。” 瑟芮法安打断她。 掏出小小一枚碎片和掏出一整颗八芒星可不是一样的难度。 但茧女眼中又有了光，昆廷大帝深吸一口气，铁人胸口的金苹果飞快转动，三者都没有说出任何反对的话。 “这回机群百分百赞同。”铁人001道。 “要怎么做？”茧女一边擦眼泪一边焦急追问。 “如果不杀死蠕虫，”昆廷大帝思索补充问，“最终不过是叫神决意去牺牲第三次。” 瑟芮法安视线垂落，他的手又一次按住领口的花苞。 勒壹离开前，赋予了他强大的力量。 还差一些，但不是没有可能。 “蠕虫之主现在处于很微妙的时刻……”他低声道，宇宙屏障外，悬于虚空的蠕虫团在神国的庭院中投下庞大的阴影，笼罩在伊勒瑟芮仅剩的四人头顶。 “或许会有这个机会……”瑟芮法安慢慢说。 即便并不知道所谓机会是什么，但小女孩、老人，与机器人都心中微动，声音与红发天使接下来的话重合了。 他们冰冷地异口同声： “杀了祂！”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第122章 白玫瑰（5） 横贯夜空的庞然蠕虫, 和一闪而逝的金银光芒。 还是坐在菏庄市基地熟悉的会议室里，井星凯低着头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那是昨晚天空中出现诡异天象时他下意识拍下的, 连续四张, 包含蠕虫只能窥见一角的身影, 以及只在第一张出现的金银流星。 虽然保存在手机中的流星照片只有第一张, 但井星凯只要闭上眼，流星落下后照亮整个天穹的刺目白光，依然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五星国的最强觉醒者感觉自己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了。 特别是在他隐约猜出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 这场会议就是为此紧急召开的，不过正因为是紧急会议, 重要人物无法来齐就是非常普遍的情况了。 七队只来了身为队长的井星凯一个, 明澄漫、伊喆茹和广冬都身负任务在奔波, 接下来他们相聚的时间可能会非常少，按照上面的意见, 本月内他们这个小队就要拆分，在井星凯出任新设立的觉醒者管理机构的二把手的同时，他的三个队友将作为他的部下去带新人。 不过这个原定的计划，在最近的这段时间里是否能继续推行，现在也是未知数了。 比起新成立一个机构，交接权限然后产生混乱，很多人认为不如继续让各军区指挥中心负责觉醒者的管制。 这样要应付的只有觉醒者强制服军役的舆论问题，在诸多重大事故下，这个舆论问题至少国内目前还没翻出什么大水花。 至于国际相关舆论，因为这件事五星国几乎每天都在炎上, 反正又是一件黑暗统治的证据, 大家都习惯了。 在整个星球, 不, 在整个宇宙都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还在意这个，确实有点好笑。 井星凯再次滑动屏幕，回到第一张照片上，注目那道奔向蠕虫的流光。 “井队长，你吃完了吗？”他邻座靠过来，“我帮你把饭盒丢掉？” “好，谢谢。”井星凯回神。 现在是这场尚未开完的紧急会议的中途休息时间，先是王静云被绑架，然后苏虹市某小区变故，再到奇异天象，一连串炸弹连锁反应，从昨晚开始这个会议室里就没有一个人闭过眼。 熬到现在即便是牲口也熬不住了，就给了一顿饭的时间让与会人员醒醒神。 但井星凯觉得这醒神时间还不如不给，不吃饭他还能疲惫地继续思考，吃完饭随着血氧供给肠胃，他现在脑子里只有那道流光和阿巴阿巴。 无论如何都无法将思绪收回在会议的几个要点上，他的想法已经飘到宇宙的尽头。 已经确定了，昨晚出现在天台上的那个青年，就是伊勒瑟芮的“工匠”，也就是之前天穹直播里出现过的八芒星，伊勒瑟芮的造物主。 他，又或者说，祂出现，离开，然后迅速和那位伊勒瑟芮的天使，也就是之前与蓝星方联络过多次的“预警者”，在苏虹市进行了一场战斗。 最后再出现，祂已是在蠕虫的面前，爆发出无人能直视的灿光。 在那之后再无祂的声息，但看那短暂出现在夜空中的蠕虫之主，即便灿光消散熄灭，祂好像也没出什么大事。 而早在茧女和蛾母对峙的那次，他们就知道伊勒瑟芮的造物主出了什么事。 “就连八芒星也从夜空中坠落了。”蛾母是这样说的。 这是过去发生的事，在五星国分析出的资料里，这也是伊勒瑟芮诸多悲剧的开端。 井星凯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也能见证一次。井星凯第二个万万没想到，他对八芒星坠落这件事产生了深深的困惑。 如果说八芒星在伊勒瑟芮的第一次坠落，是祂为保护伊勒瑟芮却未料到自己无力的一次意外。那祂在蓝星，在这个宇宙的坠落，是为了什么？ 祂应该已经知道自己不是蠕虫之主的对手，为什么要第二次去送死？ 不会是觉得他们没有战胜蠕虫之主的希望，觉得还不如死得干脆一点？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24节 不，不能这么恶意揣测。 祂留给蓝星人的最后一句话还是“请尽可能保护自己，好好活下去吧”，祂绝对没有放弃挽救蓝星人，乃至这个宇宙所有生命存活的可能。井星凯当初从耳机里听到祂这句话，都能感受到其中深沉真挚的祝福，祂不应该，祂不至于—— 井星凯无言熄灭手机屏幕，按住胀痛的太阳穴。 好吧，他现在发现他可以理解蛾母。 亲眼目睹那道金银流光坠落熄灭，而蠕虫之主近乎无伤，再乐观的人，也会感到前途一片黑暗，没有光亮。 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里同样气氛低沉，在场都是心智坚毅的人，光是一位同盟中的重要人物牺牲不应该造成如此重大的打击，但井星凯知道很多人和他想法一样。 出去丢饭盒的邻座回来了，他带回了新的热水壶，顿时一堆人向他举起只剩茶叶渣的茶杯。 基地忙碌得连后勤人员都脚不沾地，他们这些开会的人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井星凯接过重新注满热水的茶杯，再次说一声谢谢，还没能喝上一口，脸色晦暗的主持人已经站在讲台上拍手。 “好，”主持人竟然还能保持声音清晰有力，说，“我们继续。” 脑子完全没醒的井星凯闻言深吸一口气，将杯中滚烫茶水一饮而尽。 疼痛感让他打了个激灵，放下茶杯时他终于能将注意力集中在主持人的话语上。 “……最新消息，全球各地区的生存党攻势都停止了，以花旗国为例，大约五小时前开始，花旗国生存党针对花旗国天盾局觉醒者的猎杀行动大部分失败，在猎杀中暴露的生存党人能力全部呈现衰弱状况，天盾局组织了一场反攻，现在已经逮捕上百名生存党。 “白熊联邦…… “高卢…… “米旗国……” 不需要像井星凯这样自虐，不少强打精神但依然昏昏欲睡的人都抬起了头，露出瞠目结舌的神态来。 生存党对各国官方觉醒者的猎杀停止了？不仅如此，发动猎杀的生存党人反被抓了？ 五星国直到昨天才完成和生存党人的第一次接触，但这不妨碍五星国知晓这些生存党人有多难对付。最主要的是生存党人是一群为了生存下去宁愿接受蠕虫赐予的极端分子，这种赐予不着痕迹，无论是已经陷入混乱的地区，还是保持的秩序的地区，都很难在他们没开始行动的时候抓出他们来。 他们十分疯狂，除了制造杀戮和活下去来别无目的，还拥有蠕虫给他们设下的背叛就自爆机制，对于想尽可能保证人口存活的五星国来说，除了恶心就是恶心。 好在借由昨晚的事件，五星国这边掌握了数个无法自爆生存党恐.怖分子，正准备拔出萝卜带出泥再多抓些，突然就还没出力敌人就倒下了？ “大约五个小时前……” 井星凯忍不住重复了一下主持人口中的这个关键词，再一次按亮手机，翻出昨晚那四张照片，查看拍摄时间。 正好在五小时二十分钟前。 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两件事有关联，但这个时间，不可能是巧合。 会议室里有些人因此露出了轻松了许多的笑容，但也有不少人表情未变。 “是那位八芒星做的吗？”井星凯听到邻座低声道，“如果这是祂最后为我们做的事，那真的……就像明澄漫说的，实在太受祂照顾了。” 井星凯忍不住点点头。 其实一位神为人做点什么事，怎么也不该形容为“太受照顾”。但伊勒瑟芮的八芒星本身是和蓝星全无关系的神，哪怕有相同的敌人在前，祂的祝福，祂的帮助，都没有要求任何回报。 “昨晚天空中出现的蠕虫之主，是被八芒星吸引后飞起来，离开了宇宙屏障对吧？”更远处有人在讨论，“当时那只虫子很多触手钻在屏障上，结果跟着蠕虫之主一起脱离，考虑到宇宙屏障对隔绝蠕虫之主的力量还是挺有用的，那只虫子远离屏障后，对我们的影响小了很多，这是可以猜测出来的事吧。” “你也知道是猜测。” “先这么猜测，所以祂的死亡就是为了将蠕虫引开？” “蠕虫要回到屏障上也很容易，这种死法未免太轻飘飘……” 讨论的人咽下后面的没说。 八芒星到底是不是死了他们还不知道，说到底，之前死过的这位创世神大人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反正，伊勒瑟芮那边，肯定会出现很大变化。 必须和伊勒瑟芮方做情报交流才行，小芯他们到底去了哪里？有没有可能通过索纳尔人联络他们？ 井星凯心中冒出一连串的问号，想要获得答案，直到一抹蓝光浮现在他眼前。 这抹蓝光组合成了字符，还是很标准的简体字。 【是否开启避难所？】 什么？ 井星凯茫然抬头，发现每个人面前都漂浮着这行字。 *** 苏虹市基地。 曾悬挂于神国中的《星海》，现在被收容保存在这里。 蔚蓝的星球模型自顾自转动，围绕它站了一圈的研究人员瞪大眼睛看着上面出现的字符。 【已向8265728317人发送避难所开启申请，本避难所名为[蓝星·镜像]，开启后二十四小时内会将此星球上所有生命转移至[蓝星·镜像]，按照程序脱离宇宙进入虚空逃亡。请谨慎选择开启时机，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总之，先祝一个高考顺利_(:3」∠)_ 第123章 白玫瑰（6） 这是意外。 在王静云取回记忆后, 名为勒壹的个人在五星国官方这边就几乎没有什么秘密了。他的凭空出现，他的求学经历，他在艺考班留下的优秀学员照片和作品照片, 以及他从默默无闻到特定圈子声名渐起后售出的每一项作品资料。 考虑到幽灵船这个前车之鉴, 今后各国一定会为如何收容这十几件雕塑和几十件模型头疼。而在他全部的作品里, 《星海》毫无疑问是最重量级的。 他是名为勒壹的人类的成名作, 也是伊勒瑟芮的八芒星亲口所说，留给蓝星的礼物。 八芒星上一次送的礼物太过实用，直接将井星凯提升为超一线的觉醒者。有人在为八芒星可能的死亡悲叹，更多知道这件事的人却是兴奋。 对比《星海》曾经的模样, 现在的《星海》已经不需要钢架才能悬空。同样的, 它也不需要环绕一盏旋转的灯来模拟太阳。即便这间临时开启的实验室没有打开任何一个灯泡, 《星海》也如同现实中的蓝星一样，太平洋西岸正迎来熹微晨光, 半边球体在太阳下闪闪发亮。 和曾经的模型比，现在的《星海》像个真正的星球。 研究人员们啧啧称奇，如果可以甚至想亲手触碰一下这颗小小蓝星上珠穆朗玛峰的冰雪。 但《星海》包裹着一圈无形的力场，试图触摸它的最多做到无奈停滞在几十厘米外。如果一定强行用力，力场也能让人做到不得寸进，并在无形的表面上显露出一道蓝莹莹的文字。 【权限不足】 研究员们：“……” 八芒星送礼物的时候要是顺带送一份说明书就好了。 最后是找了最高领导来，才得到【权限】通过的提示。 研究员们还没高兴，名为《星海》的镜像蓝星避难所成功开启，并把邀请函发出去了八十亿份。 所有蓝星人此时此刻面前都漂浮着不同语言的这行字。 如果这个人不认字或者有语言障碍，《星海》甚至能直接把意思印入人脑子里。 【是否开启避难所？】 研究员们：“……” 糟糕, 这不是闯了大祸吗？ 没过十分钟, 凭空出现的蓝色文字已经在现实与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 而比这件事飞速登上热搜更快, 几个不能拒绝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了。” 十几分钟后，讨论中止的会议室里，井星凯搞明白了眼前突然出现的蓝色文字是什么。 他精神一振，再度感谢那位八芒星的帮助，因为一个安全避难所的出现，明显将鼓舞所有人的士气。 至少不会是必死之局了，无论最终如何，至少蓝星可以借助这个避难所保留下种子。 再想到伊勒瑟芮的八芒星的生死不明，他不由屏住呼吸片刻，才慢慢地吐出气来。 这般悲叹的情绪尚未消散，忽然有人进入这间会议室。 来人环视这群蓬头垢面的与会者，目光精准停在井星凯脸上。 来人对他招招手，意识到什么的井星凯站起来，跨出座位，快步走到陌生的来者身边。 在会议室里不少人的打量里，来人带着他走到外面无人的走廊上，向他出示证件，看井星凯掏出手机验证了证件，才开口：“井队长，你有一项紧急任务。” 井星凯目光从来者证件上的首都地址上移开，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任务。 “因为避难所的暴露，各国领导将在接下来的数天里前来首都，共同商讨避难所的使用问题。”来人说，“会议的一部分安保工作将交由七队负责，时间紧急，机场那边已经在准备了，请立刻动身，七队其他队员会有人负责通知，你们在首都汇合。” 井星凯举手行礼，“是。” 五星国第一觉醒者再度奔赴他的战场。 他和其他一些认识不认识的人登上了军用超音速飞机，抵达首都甚至没要一个小时。转军车去会场周边的路上，他就和其他负责安保的人开了个简短小会，商定每个人的工作范围。 这种感觉很奇妙，不久之前井星凯其实还是个基层的执行人员，现在各种开会反而占据了他工作的很大一部分。 如此忙碌到中午，他总算有了点休息时间，在安排的招待所睡了一觉，醒来时原本去执行其他任务的七队另外三人也到了。 他们在招待所的食堂里碰头，井星凯的三个队员明显同样只潦草地休息了一下，伊喆茹请客，买了四杯全糖奶茶给所有人补充糖分。不过这种连轴转他们都习惯了，即便是体力最弱的伊喆茹，看起来也没有太过疲惫。 至于成年不久的牲口广冬，他甚至有几分兴奋。 “我还是第一次来首都！”已经不算新兵蛋子的年轻人高兴说。 这孩子的表情，似乎打算工作全部结束后去首都几个著名景点走一圈，颇有他那些尚在大学学习的同龄人进行特种兵旅游的风范。 确实算是特种兵的广冬没注意他队长队友们无语的神情，依然高高兴兴地说：“伊勒瑟芮的那位创世神大人真好，我其实一直很担心，我爸在苏虹打工，我妈在老家照顾老人还要种田，我没法照顾他们……那个避难所，我家里人应该都能进吧？” 避难所的名字是“蓝星·镜像”，从这四个字分析，全蓝星的人说不定都能进去呢。 井星凯想，瞥到明澄漫面上也浮现淡淡笑容。 他这位副队长是有一个女儿的单亲妈妈，恐怕之前和广冬一样在担心家属的安全问题。 国外的生存党为狩猎觉醒者，可做了不少朝家属下手的事。这不是官方提供保护就能放心的事，说到底，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井星凯自己也不由回忆起上次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自从星璇走后，他其实只回过两次家。待在充满过去痕迹的两人房间里只会感到痛苦，但他抛下父母，没有在他们失去一个儿子后陪伴安慰他们，同样是事实。 食堂金属餐桌上的氛围稍稍低落下去。 伊喆茹左右看看，吸入最后一颗黑糖珍珠，吞下去，放下奶茶拍拍手。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25节 “我不是打击你们，这个避难所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开启。” 她的队友茫然抬头看她，伊喆茹叹了口气，解释道：“这场会议，恐怕会在一些问题上纠缠很久，从怎么使用避难所到谁来主持避难工作。因为避难所不能先派人进去观察环境，确认安全与否，说不定很多人要表示这是陷阱，不能相信伊勒瑟芮人。” 井星凯和伊喆茹听到一半，就意识到什么，一个啧了一声，一个则皱起眉。 而广冬听完了，才大大地“啊？”了一声。 他双手抱胸，不爽道：“为什么啊？伊勒瑟芮人从头到尾有做过什么坏事吗？” “……没有做过，作为战友值得万分信赖。啊，说这样的话，我们简直像是讨论奥特曼能不能信任的蓝星防卫军啊。”明澄漫也忍不住感慨。 “这比喻，”井星凯思考了一下，“竟然还挺形象的。” “每部奥特曼里都有不相信奥特曼，甚至背刺奥特曼的蓝星人，”陪女儿看过很多特摄片的明澄漫摊手道，“这次来开会的各国政客里很多吧？” “小芯到处打击制造亡灵的实验室，得罪了一大批有钱有权的人来着……”回忆之前看过的情报，井星凯忍不住扶额。 避难所投入使用，目前看来恐怕遥遥无期了。 “最重要的不是，这个镜像避难所一旦开启，就会脱离本宇宙，带着避难所里所有人一起逃进虚空吗？”伊喆茹摆摆手，分析道，“到时候就是流浪蓝星了，单独一颗镜像星球不知道能在虚空中生存多久，可能背后还跟着追杀的蠕虫……” 她没有说完，但三人因为避难所出现而些微放松的心情都绷紧了。 四杯喝完的奶茶摆在金属餐桌上。 片刻沉默后，井星凯刚想开口说工作上的事，突然看到一道虹光浮现。 四人条件反射跳起，摆出戒备姿势，按在腰间槍支上的手还没抬起，就发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蓝星人难以分辨个体差别的一只大水母。 啊不，是一位索纳尔人。 她从梦界跳跃进现实，彩帛般的触手飘动在空气，转动了一下，像是打量他们，然后开口。 心灵传讯里的言语无需翻译。 她说：“这是警报，伊勒瑟芮人为挽救八芒星打算孤注一掷，他们放弃了白玫瑰星云的防线。不受阻拦数量难计的怪兽正在扑向宇宙里每个存在智慧生命的星球，请你们做好战争的准备，保护好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第124章 白玫瑰（7） 放半年前, 不，就是放一周前，蓝星人恐怕都很难想象, 一场不在蓝星可观测范围内, 炮火发出的光蓝星可能要几千万年后才能接收到的战役, 竟然会如此快速地对蓝星产生影响。 比特摄片里更狰狞百倍, 高达百米的怪兽在残破的城市里行走。 大火燃烧，火星飞舞，超音速导弹从天而降，却在要洞穿怪兽身躯的前几秒被它躲避过去, 只炸断了几根触肢。 啪—— 快步走进客厅的老妇人关掉了电视。 沙发上目不转睛盯着电视看的五六岁小女孩面对黑掉的屏幕, 傻傻地张开嘴, 几秒后哇地一声哭出来。 “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妈妈——” “你妈不在上面！根本不知道你妈现在在哪里！” 老妇人毫不客气地对着喊道，也不管小女孩又拔高了的音调大哭, 急匆匆走到玄关，拉下遮掩在风景画背后的电闸。 只听咔哒一声，空调冰箱等持续通电的大机器安静下来，分明还有两个活人在屋子里，陡然的死寂却像是带走了整间房子的生气一样。 或许带走整间房子生气的，还有已经打包好，堆在玄关的行李箱。 “好了！”老妇人对小女孩大声道，“你的包呢？把你包背上！” 粉红书包也在沙发上，干嚎的小女孩声音弱了下去，虽然嘴里还在呜呜, 但身体到底听从, 慢吞吞从沙发上跳下, 手上抓起书包背带。 但她没有背上书包, 另一只手抓起了另一个背带。 不是书包的背带，而是翅膀的背带。 虽然出现的频次愈发少了，茧女的无授权周边却依然卖得火热。幼儿园和小学生里不分男女流行这玩意儿，和茧女同款的靛蓝翅膀几乎人手一个。 小女孩就这样一手拖着书包，一手拖着玩具翅膀，气鼓鼓走到玄关前，嘴里偶尔还冒出“妈妈”两个字。 “我不是说不能带玩具了吗！” 刚才弯着腰，将鞋垫上一些鞋子收进鞋柜，只留下这次出门替换的鞋的老妇人，转头看到小女孩这模样，眼睛又瞪起来，直接要将玩具翅膀从小女孩手中扯走。 小女孩死抱不放，声音再次高了一个八度，“这是妈妈买的！我要带走！” “进避难所的行李有限重……放下来！” 几分钟后。 老妇人打开门，磕磕碰碰推着两个行李箱跨越门槛，满脸通红哭痕的小女孩时不时抽泣一下，背后只背着她的粉红书包。 祖孙两个来到电梯前等待，今天的电梯尤其缓慢，好不容易电梯来到他们这一层，滑开的电梯门后是已经挤得满满当当，都和祖孙一样带着巨大行李箱的邻居们。 “上不了上不了，已经超重了！” 电梯里的人朝外喊，根本没有让人上来的意思，刚滑开的门还没到位就开始闭拢。 祖孙两个只好等下一趟，这回她们在电梯上来的时候就搭乘了上去，这才抢到位置。 等到出单元楼，越往外走就能看到越多人。慌张的面孔，焦急的神色，只有小孩子才能没心没肺地露出笑脸。 “还是上次演习去的那个避难所是吧？” “不是说有一个新避难所了吗？昨天那个蓝色文字……” “我家老子好像分配到更远的一个避难所去了，为什么要把一家人分开啊！” “那边网格员一直在敲门的是老乔家吧？老乔怎么不开门？” 重叠的声音缓慢共鸣成模糊的嗡嗡嗡嗡，人群则逐渐组成蠕行的长队。长队从人行道蔓延到车行道上，只在中间留下勉强能通车的狭窄一道。 场面倒是不太混乱，这几个月里避难演习做了很多次了，更何况很多穿蓝衬衫的人在维持秩序。 小女孩的目光从那些蓝衬衫身上滑过，皱起鼻子。 她记得她妈妈不久前也穿着一样的蓝衬衫，后来她脱掉了蓝衬衫，本就很少回家的她就更少回家了。 她有点不高兴。 因为更少回家的妈妈回家后，甚至不怎么陪她一起玩。妈妈会睡很久，睡起来没过一会儿又要走了。 虽然她依然会亲吻她，依然会给她带礼物——她的玩具翅膀上有茧女姐姐的签名，这在班上是独一份的，虽然妈妈不准她带去学校炫耀——依然对她说我爱你，但太少了，太少了，她想要更多。 不能要更多。 就像不能带上她最喜欢的玩具翅膀一样。 必须忍耐的小女孩咬着嘴唇，哽咽呜呜。 突然响起的警笛吓得她打了一个嗝，紧紧牵着她的手的了老妇人，大力得像是用铁拷箍住她。小女孩想说好疼，但队伍加快的步伐让她一下子喘不过气。 还是得忍耐。 不要紧的，没有事的，不管发生了什么，妈妈会来救她。 就像刚才看的电视一样，她知道的，妈妈—— 妈妈是超人！ *** 侧飞出去的明澄漫轰然中将墙砸穿一个大洞。 烟尘飞舞，膨胀到遮蔽视线的地步，从中传出一声低喝，从中飞跃出的明澄漫，一脚踹向一只足有三米高的怪兽。 这怪兽是奇怪的柔弱肉团，连接着几十上百块建筑碎块，组成了石巨人般的形状，还可以变形。 刚才一把将一只怪兽右手带肩膀扯掉，正要给它致命一击的明澄漫，就是被它变形成的滚石撞飞出去，现在肩膀还在剧烈地痛。 是的，明澄漫觉醒的能力是近乎极致的肉.体力量，她可以扛起一辆汽车，大部分子弹甚至打不穿她的皮肤。 但她会疼。 “你依然拥有正常的触觉，这是好事，”开发她能力的专家说，“不然你很难不伤害到别人。但同样的问题也在于此，作为靠肉.体作战的一线人员，你面对的将是密集的疼痛。” “所以……我要怎么做？” “忍耐。”专家说，“很抱歉，在这方面，能依靠的除了你自己的意志，你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的明澄漫一脚将石巨人洞穿，哪怕那水泥块里还有钢筋做固定。 石巨人挣扎两下，很快大大小小的水泥块就散落一地。不过连接水泥块的肉团并没有死，它只是放弃了被明澄漫击碎的身躯，窸窸窣窣抛下水泥块，从缝隙里游动地钻出去。 明澄漫不是不想追击，但刚才被她扯掉肩膀的另一只怪兽又扑了过来，紧绷着脸的前女警甚至来不及将脚从一堆碎石里抽出来，手臂的肌肉便鼓胀出一道锋利的线条。 她出拳，银色的手铠没入怪兽的皮肤，击碎怪兽的骨骼，深入怪兽的内脏。 血肉横飞，战术头盔的护目镜一半都被溅上来的血块与肉沫糊住。 怪兽试图挣扎，它低下头，一口吞入明澄漫的头部。 在它牙关咬合之前，明澄漫飞快抬起另一只手，按在了怪□□错的尖锐长牙上。 受压迫的脖颈和手心手指传来钻心的痛，明澄漫甚至没有颤抖，还在将右手更往怪兽体内钻。 几秒后，这庞然怪物终于摇晃了一下，力量从它肢体末端开始消散。 明澄漫掰开它的嘴，可算将自己的脑袋解脱出来。 怪兽的尸体向她倒下，她推了一把，将尸体推倒，抽出已经完全没入怪兽身体的右臂。 血淋淋中，银色手铠依然在散发辉光，但那辉光明显比之前要微弱几分。 感觉再用几次就会失去效果。 如果不是这个奇怪的时代，国家肯定不会花力气研发近战武器。不过，比起说研发近战武器，这不如说是材料学进步后对传统近战武器进行了更新。 比如说这对手铠，它最里面是处理过的蚕丝。用柞蚕吃下银桑树的桑叶后吐的丝编织了手铠内胆，连接外层的金属关节，这些金属外层同样是特殊处理过的银桑树汁液涂层，加上拥有道具制作能力的觉醒者的附魔，好几道工序，才有这临时发放给明澄漫的新装备。 在克制亡灵和再生上，它确实效果明显，也就比茧女亲自上弱一点。 但作为武器，它实在太不耐操。 左手的手铠在对付一个甲壳坚硬的怪兽时直接碎了，相比之下她手反而无事。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26节 右手的手铠虽然勉强还能用，克制亡灵和再生的水银力量却消耗得非常快。 而敌方数量超出想象的多，或者说，昨天第一只怪兽从天而降时，各国遵从了索纳尔人的警告，发射的是同样克制亡灵和再生的水银导弹。却不想，覆盖了银桑树提取液的伤口确实没有再生，或者再生缓慢，但被导弹和爆炸撕裂，却没有覆盖银桑树提取液，掉下来的怪兽血肉，竟然飞快变成了崭新的，更小的怪兽。 成群，结队，的小怪兽。 蓝星付出了这场战争开始以来最大的伤亡。 地狱笑话的是，第二大伤亡还是之前花旗国费拉德城的核弹。 “……那边应该已经开始撤入避难所了。” 明澄漫呢喃，如果可以，她实在想打个电话回家。 但不行，必须忍耐，因为她不能因为分心死在这里。 她必须和战友拖延住这个时间——拖延到会议完成。 那个原本要扯皮很久，但现在直接换到线上举办，决定是否现在立刻开启那个“蓝星·镜像”，从这个宇宙逃走的的会议。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第125章 白玫瑰（8） “当然要开启！” “怪兽正在我的家乡肆虐, 每分每秒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在死去！” “别的避难所？你们以为每个国家，每个地区，都有实力修建这个吗？我们当然也明白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但既然如此就收回你们还在挑起战争的手啊！” “请立刻开启镜像避难所。” “我国没有能应对怪兽的军队和武器, 我们希望能得到物资和人力方面的支援, 我国国民死伤太多也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吧。当然, 如果现在能开启那个伊勒瑟芮人给的避难所的话，武器和其他支援可以慢慢谈。” “已经到了这个时刻，你们五星国依然把持避难所开启的最终决定权是想做什么？你们果然想借此要挟，在这颗星球上建立恐怖统治吧？” “……在一颗面临灭顶之灾的星球上建立朝不保夕的恐怖统治？” “请您仔细听听您自己说的什么话。” “那就是你们只打算将景象避难所给你们自己国家……还有与你国交好的国家用！你们肯定打算威胁鸡笼岛……” “我国当然没有这个打算！伊勒瑟芮八芒星赠与的避难所并非给一个人, 一个国家, 而是给蓝星上的全人类。这一点从避难所开启将邀请函发给了八十亿人就能看出, 我国当然不会违背祂的意见……” “那为什么不开启？！” 网络会议上，除了混乱还是混乱。 五星国成了众矢之的, 谁让《星海》现在在他们手里。都不需要某几个国家太过挑拨，大部分人都选择向他们开炮。 就算并不真的认为五星国会借此威逼，借此胁迫，但想要立刻开启镜像避难所，借此在怪兽威胁下保留住自己的性命。 不管如何，另一个世界的造物主所制造的避难所，肯定比现在蓝星人类用混凝土和钢板堆出来的建筑更□□吧？这个避难所还能带着他们脱离目前这个面临蠕虫灾难的宇宙，虽然不知道他们能逃到哪里去，但能逃当然要逃，这不是理所当然？ 如今想逃的不只是参与这场网络会议的各方政治人物, 还有站在这些政治人物后面的富豪资本, 以及并不正义但也不邪恶, 想要活下去的每一个人。 哪怕五星国内也是一样, 虽然一如既往有伊勒瑟芮阴谋论随浪潮泛起，但和生命相比，短时间内那些阴谋论并不重要。 也可能是怪兽比病毒肉眼可见得要威胁更大。 所以质问五星国也理所当然。 大部分人都难以理解五星国现在的磨磨蹭蹭。 五星国年轻的发言人板着面孔，刚要开口，突然有人在他身后拍了拍他肩膀。 站在他身后的人是…… 意识到什么的发言人一愣，往旁边让开，让身后的老人上前来。 “诸位，”老人开口道，“就在此刻，五星国有四个城市遭遇了怪兽入侵。其中一个内陆城市尚未修建避难所，即便军队在协助市民撤离，死伤人数也在不断增大。” 这不是废话！ 大屏幕上几百的发言人里，不少人露出了无法掩饰的不愉快。 怪兽入侵不止发生在五星国，而是在蓝星遍地开花！ 就在这些不愉快的人想要插话时，老人继续道：“与此同时，全球还有九个城市遭遇了同样的攻击，这些怪兽解体后形成的小怪兽群殃及无数地区，不同的伤亡字数，现在正不断汇报到你们耳中。” 老人的语速不慢，甚至可以说很快速，看得出老人并不想在这个环节浪费太多时间，但此刻他不得不等待数秒，等待各国同声翻译完成任务。 也是这数秒的等待，让之前不愉快的人找到机会。 “既然您知道这点，就该明白——” “说实话，这伤亡比我一开始预计的小很多。”老人道。 整个会议频道突然一静。 有些人脸上仿佛写着“这是在说什么话”，但还有不少人看起来，并不太意外。 “将一片星云当做战场，即便是几百米高的怪兽也渺小得像是尘埃。这样的防线实在超出我们的概念外，唯一能知晓的，就是敌人非常多，非常多。” 老人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一开始从索纳尔人那里得到警告，我的参谋们猜测，最少上百只怪兽一同降临，最多……那会是一个让我们绝望的数字。 “但现实是只出现了十三只。” 他目光从大屏幕上的一张张面孔上扫过。 “是怪兽的总数其实比我们预计得要少很多吗？” 老人这么问，不等谁回答，又发出另一个猜测： “还是数量众多的怪兽们，需要去往的星球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在宇宙中，几百米高的怪兽也渺小的像是尘埃。 在宇宙中，成千上万，又或者十万数十万，都不过是个不起眼的数字。 这黑暗无垠的冰冷宇宙里，到底有多少星球诞生了生命，又有多少诞生了生命的星球，拥有具备知性和智慧的生命？ 在过去，蓝星孤独了很久，渴望听到宇宙深处传来声音。 现在这个渴望倒是得到了超出的满足，蓝星不仅听到了宇宙深处的声音，还听到了宇宙外面的声音……咳，但是，在伊勒瑟芮人和索纳尔人外，他们确实无从知晓其他外星人的存在。 而现在，他们终于知晓，这冰冷无情的宇宙，实际上比他们想象的更热闹。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无数我们难以辨清面貌的生命，和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宇宙中。 “我们是同一个宇宙的命运共同体，上一次面对索纳尔人时我曾这么说过。现在我们将有一个机会离开这个宇宙，将有一个机会脱出这天生注定的命运共同体。我们并不希望这会对那些可能永不会见面的朋友造成什么影响，但实际上，蓝星被伊勒瑟芮人选中，成为基地与盟友，或许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于是我向索纳尔人询问了。 “她们说，蓝星人，是这个宇宙目前数量最大的智慧生命种群。” 老人的眼里闪烁着精光。 “我们一旦离开，宇宙屏障会陷入动摇。蠕虫之主将渗透进来更多力量，其他星球上的生命将是刀俎下的鱼肉。” 他这么说，举起了手。 “刚才这段话，五星国已经进行直播。 “现在，是否开启避难所，请开始投票吧。” *** “百分之九十二点六一的机群觉得这个计划可能性太低了，机群想知道是否有b计划。” “没有，我希望你们重新投票一次，投计划百分百成功。” “机群不理解，即便机群这么投票，也无法改变现实——” “不，”红发天使说，“这无关于现实，我希望你明白，我们必须成功。” 无能可能性多低，对他们而言，这是一，唯有一。 昆廷大帝在一边摆出娴熟的祈祷姿势，他抬头向上凝望，合拢的双手抵在下巴上。这是在祈求，即便他向上凝望的目光里已经失去了那闪耀的八芒星。 茧女则在清点她从勒壹那里收到的礼物。 亲手做的衣裙就不用说了，大大小小材料不同的蟋蟀更是能在窗台上列上一排，而冰箱里，每当茧女吃掉一个，很快就会出现一个新的糖画蟋蟀。 茧女曾经受尽宠爱，然后她失去了。 她再一次得到宠爱，又再一次失去。 现在她看着这各式各样的蟋蟀，思索半天，先拿起那根从神国角落里找回的糖画蟋蟀，犹豫片刻，啊呜一口直接吞掉。 过去她一直是慢慢舔到糖块融化，可惜，现在没有那个时间了。 她也有想过要不要将糖画蟋蟀留下，但想到这次计划如果失败……她应该不会有再吃糖画蟋蟀的机会，那不如，就现在吃掉吧。 糖块咯嘣咯嘣碎开，太用力的茧女在甜蜜之外，尝到了血的味道。 她脸色未变，什么也没说，只挑出一排蟋蟀中，最初的那只，草编织的那只。 同时，昆廷大帝也放下了手。 他们已经做好准备。 “再确认一次，陛下，”昆廷大帝道，“神将权柄转移给了您，但祂转移给你的，是伊勒瑟芮的权柄，而非造物的权柄。” “正是如此，”瑟芮法安平静道，“祂造物的权柄来自祂自身，不会失去也无法转移。” “第二，伊勒瑟芮属于神，但神更在伊勒瑟芮之上。祂的生命记录不会保存在世界树中，或者说，世界树根本无法保存祂的生命记录。” “这理所当然，”瑟芮法安没有反驳的意思，“就连世界树也属祂创造。” 昆廷大帝以为自己会因为这再一次的对话，像上一次那般感到头疼。 但他实际感到的，却是他无比冷静的大脑，和不断拔高的注意力。 昆廷大帝慢慢道：“而我们的目标，是如祂复活我们一般，将神复活。” “祂的生命不会被记录在世界树中，”瑟芮法安重复，他心智犹如顽石，哪怕在说最大逆不道的话也毫不动摇，“但祂的光辉会记录在我们的生命中，特别是你们三个祂亲手复活的人。” 不，人能记录的神之辉光是多片面渺小的碎片，想用这去追溯神全无道理，百分之九十的铁人认为计划不能成功是正确的。 但是，天使的君主如今拥有不同于人的视野，或许他能看到人所不能见。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27节 这只是赌一把，昆廷大帝明白。 他深呼吸，道：“那就开始吧。” 瑟芮法安看向铁人001。 铁人001同样又片刻静默，好在作为机器它并不需要深呼吸。 只见这人形机体胸口旋转的金苹果脱出，漂浮着落在铁人001的手上。 铁人001晶石雕琢的双眼猛地放出光芒，线条坚硬的银色嘴唇中吐出共鸣它灵魂的短句。 “我不！”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第126章 白玫瑰（9） 这是在宇宙屏障之外, 在虚空中，甚至说，这就是在蠕虫之主身前不远。 在铁人001开口的同时, 红发的天使之君松开了他的赤红龙槍, 反手伸进破碎神国中, 握住了矮小的世界树。 世界树收拢枝叶, 缠起树根，当瑟芮法安手收回时，一根细长的，顶端垂落玫瑰树叶的木质权杖, 出现在他手中。 持着这支权杖, 红发天使将顶端轻轻点在金苹果上。 他只是轻轻一触, 金苹果就猛地放出光来，光带飞舞, 将在场的四人环绕。 “！” 虽然努力保持冷静，但茧女和昆廷大帝还是感到胸中停滞一拍。 有效果吗？会成功吗？ 铁人001身上的各种感觉器同样向光的方向转过来，主系统上打开数十个界面，各方面的观察数据刷刷出现又被刷刷叠起。 不到一秒，昆廷大帝头顶的红蜀葵花环，茧女捧在手心里草蟋蟀，都漂浮起，金苹果发出的光带将这两者连接，形成一个圆环。而铁人001、昆廷大帝，和茧女, 也被无形的力量移动, 分别站在了光环的三个点上, 相似的光带笔直将他们连接在一起, 他们组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瑟芮法安站在这个圆环套等边三角形法阵的中心，波动的能量也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掀起的劲风吹得世界树权杖上的树叶哗哗作响。 哗哗声里，没有谁说话，他们等待着。 一个回音响起。 是他们熟悉的声音，是勒壹的声音，重复铁人001的话，说： “我不。” 【认知度：4】 【共鸣要素·我不，提取中，提取成功】 【共鸣度：8%】 【你应知晓那是你应当踏上的既定道路……】 圆环三角放出更亮的辉光，光影中有絮语与画面出现。 “他们为你而生，”虚空中谁在这么说，“这本是他们应该做的。” 画面上微小的星芒跳跃着，银色与金色交织出这里四人快要落泪的熟悉。 祂回答：“不用，我不用这个。” 茧女真的落泪了。 “星天！”她喊道，“星天出现了！” 昆廷大帝抿紧最唇，视线一阵模糊，铁人001晶石雕琢的双眼则爆发出从未有过的亮度，无数个分系统的情绪浪潮般起伏在机群网络中，这个发展完全超出了它的运算。 而脸色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的瑟芮法安，终于阖上眼睛，面上浮现放松几分的表情。 他赌对了，勒壹为了复活茧女、昆廷大帝和铁人三个，与他们有过许多共鸣。这共鸣不是单方面的，也不单纯只是“勒壹”这个伪貌的。八芒星的光辉记录在了这些共鸣中，重新唤起共鸣，就能将光辉复现。 这并不是复活，他们做不到复活。 但当八芒星在接下来的共鸣中趋于完整，这份共鸣将传递，传递给蠕虫肚子里那个八芒星。 到时候…… 瑟芮法安撇开更多不顺利的预测，重新睁开眼。 铁人001大声重复第二声： “我不！” 【认知度：4】 【共鸣要素·我不，提取中，提取成功】 【共鸣度：15%】 【你也知道他们一样希望你能接受……】 画面上出现各式各样的神庙，出现一双双相似但不同的眼眸，夜晚降临后，金银色的星星倒映在这一双双眼眸中，点亮他们的心灵，让他们渴望寄托自己的生命，爱，与未来。 只要伸手，祂就能将这些光亮收容于己身。 与祂共存，他们本就如此企盼。 祂摇头：“不行。” 当然也想抱一抱你们啊，但也希望你们能走出我的怀抱。 “竟然……”昆廷大帝不禁动容。 “如果您是这个想法，”老人忍不住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当然不能告诉，”铁人001却十分认同，“机群赞同八芒星的看法，告诉你们，只会让你们为了祂走出去，既然是为了祂，走得再远也不算真的走出去。” 昆廷大帝嘴唇张开又合拢，最后什么都没说。 不在意他的思索，从未觉得自己这么理解过八芒星的铁人第三次重复自己的拒绝。 “我不！” 【认知度：4】 【共鸣要素·我不，提取中，提取成功】 【共鸣度：24%】 【没有力量的结果是什么都做不到……】 画面上出现了蠕虫之主，缓慢向伊勒瑟芮屏障靠近的蠕虫之主。 金光银辉包裹的人形看到祂，并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根本抵抗不了这象征毁灭与终结的虫子。 如果就在此时，如果就在此刻，将自己的神光洒遍伊勒瑟芮的天堂与三个世界，告诉天使，告诉小天使，告诉人类，告诉魔兽与晨光下盛开的花朵，告诉所有生命，祂要出征，为了战争的胜利，请将所有信仰交付。 不会有人反对，不如说人们将欣喜若狂。 但这么做祂就能赢吗？八芒星没有信心，祂知道自己不擅斗争的本质。 这么做之后，如果他战败，伊勒瑟芮所有生命都不会有逃脱的办法。 那选择另一条路，祂去迎战，即便战败，祂能为胜利奠定基础，即便战败…… 伊勒瑟芮人可以逃走。 察觉到可怖敌人的世界向祂发来呼唤，催促祂取走力量。 八芒星收回遥遥注视天堂一角的目光，跨出了屏障。 之后的画面没有出现，但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圆环三角中静默片刻，不过他们中没有一个移开目光。 如此到画面光影消散，瑟芮法安抬起世界树权杖，目光投向昆廷大帝。 老人深吸一口气，也伸出手，牵连着光带的红蜀葵花冠落在他手上，上面十几朵半个手掌大的花朵娇嫩如刚摘下一般，多日下来不见萎靡。 世界树权杖点在花冠上。 他确实已经老了，昆廷大帝想，比起皇冠，现在他更爱这轻巧的花冠。 很多时候他已经失去了去拼一把的精神，最常做的选择是妥协。 但现在，就是不得不拼的时刻。 “我是皇帝，”他道，“我必须肩负责任。” 【认知度：4】 【共鸣要素·皇权之责，提取中，提取成功】 【共鸣度：34%】 【并不是不害怕】 “但我更害怕你们失去希望……作为造物主，我是不是太懦弱了？” 新的光影中，浮现的是心声。 昆廷大帝吐出那口气，蔚蓝的双眸定定看着手中花冠。 他道：“我是圣人，我必须带来奇迹。” 【认知度：4】 【共鸣要素·圣人之心，提取中，提取成功】 【共鸣度：45%】 【所以如果你们还需要我】 “即便是复活，我也可以做到。” 光影中的心声说。 “我需要你，”茧女立刻小声说，那光影在她中闪耀，“请复活吧。”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28节 是啊，复活正是最大的奇迹。 请复活吧，神啊。 昆廷大帝在心中祈祷，说出第三句： “哪怕这是谎言，”他停顿了片刻，继续道，“即便这是谎言，我也要它成为真实。” 【认知度：4】 【共鸣要素·伪装之貌，提取中，提取成功】 【共鸣度：52%】 【我和你们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但我还是想做到，想做到那些你们觉得我能做到的事……” 心声与茧女高高的声音重合了。 “守护！” “比如保护你们。” 【认知度：4】 【共鸣要素·守护，提取中，提取成功】 【共鸣度：65%】 “爱！” “比如爱你们。” 【认知度：4】 【共鸣要素·爱，提取中，提取成功】 【共鸣度：79%】 “牺牲……” “又或者为你们牺牲。” 【认知度：4】 【共鸣要素·牺牲，提取中，提取成功】 【共鸣度：90%】 瑟芮法安将世界树权杖从草蟋蟀上抬起，圆环三角一瞬间更加明亮。 茧女目不转睛望着权杖顶端，从共鸣的光影中迸射出的点点星光在权杖顶端凝聚。这些星光并不如何明亮，却比环绕他们的光带照射得更远，小小照亮了这虚空的一隅。 它们跳动，它们散开又聚拢，人类无法感知的虚空信息在向这边流动，好像只是眨眼，星光有了隐约的人形。 “成功了！”茧女雀跃。 “不，”红发天使反驳，他脸色第一次难看起来，紧皱着眉自言自语，“为什么只有百分之九十？” 如果共鸣度没有达到百分之九十九，这星光人形不过是一道虚影而已！ 但只是虚影也足以引起蠕虫之主的注意了，吃掉八芒星后一直漂浮在距离蓝星宇宙屏障不远的角落里休憩的肉虫苏醒过来，肉肢开始向他们这边挪动。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第127章 白玫瑰（10） 这还是茧女, 昆廷大帝和铁人第一次没有任何遮挡地直面蠕虫之主。 他们看着祂，看到的是有形的破灭与终结。 这是无法消灭的东西，你如何去消灭死亡, 去消灭概念？ 但如果不消灭祂, 祂将一直阴魂不散在那儿, 就像盯着橱窗里甜美小蛋糕的饥饿孩子。 打破橱窗对祂来说不过多用点力, 吃东西罢了，食物难道又什么挣扎的余地？ 那一瞬间昆廷大帝甚至能理解神为什么要自我牺牲。充满仇恨的伊勒瑟芮人已然决意与蠕虫之主不死不休地纠缠下去了，但蠕虫之主死不了的话，死的只能是伊勒瑟芮人。 八芒星绝不可能看着伊勒瑟芮人这么去送死, 那祂至少要令蠕虫也有死亡的可能, 这样才能让两边有比拼的可能性。 但是, 但是…… 现在的昆廷大帝看到，肉虫在蠕动, 金银的光辉自祂皮下透出，祂收缩，又膨胀，皮下的光辉不得不随之明亮，随之熄灭，被压榨出力量又被吞噬，即便听不到那光辉的声音，情形也是很容易辨识的痛苦。 神的痛苦。 在他还是一名教廷中的修行人时，他其实很难想象神会痛苦。因为神当然全知又全能，无论要做什么都能达成, 痛苦是不完美的人才会产生的东西, 是神设下用来磨砺人的石头, 但神已经是完美的, 祂怎么会痛苦。 这样的想法直到他一觉两百年后都没有改变过，再到死亡又复活，他与那个或许应该称为神，但更适合称为勒壹的人不间断地共鸣。 很痛，那个年轻人其实一直在想，战斗的时候好痛，我真的不想干这个啊。 愤怒在这一刻点燃了，昆廷大帝盯着那明灭数次后更显黯淡的金银辉光，几乎能听到勒壹低低的呻.吟。 同在圆环三角中另外两个点上的人，想法与他几乎一致。呼应他们的愤怒，站在中间的瑟芮法安还没说什么，凝聚在世界树权杖上方的星光人形突然就抬起手，银白色的手臂指向蠕虫之主。 虚空中常人看不到其轮廓的信息流突然改变了排序，这抹星族的影子抽出记录在信息流中的，某次世界诞生的爆炸，就如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轻易。祂向蠕虫看去，信息在祂视线中转变成了物质，于是，不知多少年前不知在虚空何处出现的那场大爆炸，突然复现在此地。 不自知地以怒火驱动了影子的三人，都没想到祂动作这么快速，甚至来不及眨眼，一枚洁白的小小光球跳跃出现在蠕虫之主面前，它颤抖了一下，足以开启一个世界的能量从这个奇点中喷薄而出，扭曲时间，扭曲空间，席卷虚空中的信息后，向四面八方扩散去。 就连远处蓝星宇宙的屏障都在微微颤抖，如今将八芒星视为被保护者的三人瞠目结舌。 好强。 这样的攻击想要泯灭他们可以说简简单单。 他们难以想象，但又好像不难想象，一位创世神本就该有这样强大。 可是在白光要淹没这一小片虚空时，黑暗如斑点，从白光中浮现。 爆炸扩散只是须臾间，但这些黑暗出现地更快，茧女他们只是张开嘴，不断出现的黑暗斑点已经将白光覆盖，吞噬。 那黑暗中，蠕动的肉虫，毫发无伤浮现出来。 对神明强大的感慨刹那转为寒意，即便是铁人001，也感到自己数据紊乱。 这真是能打败的敌人吗？ 短暂的疑惑后生出的是比怒火更强的战意，现在这里不会有一个人选择后退。 “别愣着。”红发天使道，他松开世界树权杖，任由这根看起来很脆弱的细长木杆漂浮在圆环三角中间，“尽快找到更多共鸣要素，将共鸣提到百分百。” 他本人则跨出圆环三角，放下的赤红龙槍再一次握在了手中。 伊勒瑟芮人的怨恨呼啸而出，将他覆盖，将他染红。但这一次凝结的盔甲，不再如过去那样凶残如魔物，倒是恢复了一套盔甲应有的面目。 繁复的甲片规律排列，每一片上都闪耀隐约的花纹，白底金纹的战裙向后飞扬，鼓动时几乎融入了红与白的羽翼中。 这回他没有戴上头盔，血一般的红发散开飞舞。姣好的面孔露出，这并没有让他显得比原本覆盖狰狞面铠时弱小，反而更加凛然，那双仿佛宝石的异色双眸燃烧着，燃烧着将决意贯彻到底的光。 瑟芮法安凭空立在原地，呼吸了三次。 三次呼吸里，血红染上他头顶的光环。 虽然没有眼睛，但能让人感到祂注意力落在圆环三角中心那星光人形虚影上的蠕虫之主，也将注意力转到他身上。 安静的对峙只存在了一瞬。 红光将一切刺穿。 刹那将一段肉肢从蠕虫的身上撕扯开，瑟芮法安已经来到蠕虫的身后。不用转身他也能知晓刚刚撕开的创口已经愈合，至于战利品肉肢则被他的龙槍一次次分裂得更碎。 不过创口哪怕愈合，鲜红的印记一样残留在蠕虫身上，这白胖虫子体表有数不清的相似印记，相连成片后崩解成裂开的伤口。 怨恨，血仇，只要还有一个伊勒瑟芮人活着，这些印记就能永远留存。 杀不死蠕虫也能削弱蠕虫，当初瑟芮法安确实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活了下来，打算与蠕虫纠缠到底。 但这样的伤口针对对蠕虫之主有什么效果吗？伊勒瑟芮的天使军队曾绝望过，蠕虫之主或许会有一些疼痛下的本能反应，但祂不会躲避，甚至让伤口长出牙齿去继续吞吃。 祂好像被拖延住了，祂好像虚弱一些了，但蠕虫之主没有停歇过的攻势让这延缓与虚弱好像是错觉。 天使们很难不陷入自我怀疑，过去的瑟芮法安也有过。但走到今日这位天使之君已然心如磐石，一击成功，即便伤口愈合他也毫不在意。 再攻击一百次，再攻击一千次，乃至一万次或更多，血红印记又会连绵成一片，只要数量够多，总会有些作用。 默默计算数量的瑟芮法安机不可失地要再来一次，但这一回蠕虫之主反应过来，迎接他的是一张张开的大嘴。 庞大的吸力从中传出，那不是嘴，而是扭曲的时空，试图后退却会前进，先要躲开反而直接迎上。 宇宙内或世界内的规则并不适用于此处，好在瑟芮法安应对熟练，背后羽翼一展，根根分明的红羽白羽边缘泛起浑厚的暗芒，数道引力波释放出去，将扭曲的时空搅得更乱。 红发天使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在蠕虫的另一侧，手中赤红龙槍蓄势待放。 但这回迎接他的是另一张嘴。 “……？” 战斗中千锤百炼的意识让瑟芮法安转瞬再次跳出，同时硕大肉虫一般的蠕虫之主身上张开了数不清的裂口，裂口中伸出长满倒刺的细长舌头。 这些舌头齐齐朝一个方向缠去，这时候瑟芮法安才刚刚闪现在那个方向。 来不及逃脱的红发天使直接被蜂拥而至的舌头扯碎开。 远处绞尽脑汁思索共鸣要素，但也控制不住观看战局的三人，差点惊叫出声。 又一个瑟芮法安出现，这回红发天使退得很远，已经不在他一击能攻到蠕虫之主的距离内。 被扯碎的那个瑟芮法安则显露出幻影的本质，消失在蠕虫之主嘴与利齿的研磨间。 红发天使远远打量蠕虫之主。 意识到自己吃了个空后，这东西挥舞肉肢与舌头的狂乱里竟能看出几分愤怒。 但连神智都若有若无的肉块怎么会愤怒？这只会吃的肉块又什么时候学会了在战斗中预判？ 瑟芮法安移动吞吐红芒的槍尖，他指向哪里，蠕虫之主就挪动了哪块肉，难以想象，祂竟然学会了躲避。 祂在消化八芒星。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29节 祂逐渐得到智慧。 在瑟芮法安第三次移动槍尖时，祂甚至认知到了自己过于巨大的身躯在面对单个的灵活敌人只能当靶子，竟然缩减了臃肿的肥肉，将自己变小。 这虫子的分开肉肢成四束，缠绕在一起，将自己支撑起来，变成一只长了四只腿的肉块。然后祂又直立起来，身躯的一端鼓起一个崎岖的球形。 那大概是个脑袋。 真奇妙啊，蠕虫现在是人的形状。 祂变成了和瑟芮法安相同的大小，但祂并未因此变弱，压缩在一起的力量如今瑟芮法安甚至很难破防，而之前明灭在祂皮下的金银辉光也因为这压缩爆发出更强烈的光芒。 彻底压倒世界树权杖上方，那淡淡人形的光芒。 在蠕虫之主变成人的一瞬间，茧女三人便感到了本来稳固的圆环三角在颤抖，凝聚而成的星光人形也显出黯然。 这样下去共鸣会失败的。 ……不，共鸣已经——！！！ 星光人形身上的点点星芒在消散，焦急试图去捞的茧女伸出手，抬头之时却看到阴影倾覆而下。 哪怕是铁人001的感觉器也无法捕捉住的速度，蠕虫之主携着难以计数的质量，绕过瑟芮法安冲锋而来。 红发天使同时做出反应，在半路将祂截住，槍尖向前，但持槍的天使本人却在难以抵御的力量下，被蠕虫之主强带着后退。 祂越过瑟芮法安，向星光人形伸出“手”。 没有存在能阻挡祂……如果不是一颗蔚蓝的星球陡然出现，拦在星光人形前的话。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 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地球怼脸 _(:3」∠)_ 第128章 白玫瑰（11） 此刻面对蠕虫之主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英雄。 这种危急时刻, 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们都能保持镇定…… 不，保持不了啊！ 茧女张大了嘴巴，红皇帝脸上看起来没有变化, 但握紧花冠的手背上暴起青筋, 铁人001则忍不住抬起头, 想要去触碰飘过面前的高空云气。 怎么回事？不可思议。 无论怎么看, 这遥遥能望见的海岸线轮廓，以及随着小天使逐渐变多，穿过地幔扎入地核，又在地表与天空中飘动的以太流, 都很熟悉, 和过去几个月里, 他们暂居过的那颗星球一模一样。 虹色的以太流如长龙将蓝星环绕，数不清的小天使在其中冲浪玩耍, 她们甚至看到了在大气层外的三人，尖叫着和他们打招呼。 片刻—— “哎？”茧女捂住脸，“哎？哎？？？” 蓝星什么时候发展出穿梭宇宙屏障的技术了？不仅发展出穿梭宇宙屏障的技术，还拥有了虚空航行技术！ 真好啊，趁这个机会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会有更多人能活下来。 但为什么刚好穿梭到了他们和蠕虫之主中间？没有宇宙屏障的保护，一颗星球在蠕虫之主看来最多是烤面包上的小芝麻。 还挺香的呢。 茧女再次张大嘴巴，但受到冲击的她实在没法对一颗星球喊出“快跑”。 蠕虫之主撞向蓝星，祂现在就和人类一个大小，以肉眼难以辨识的速度冲入大气层, 大概会像是小陨石一样在大气层内燃烧殆尽。 但实际上所有人担忧的目光都落在蓝星上。 唯有瑟芮法安, 本来挡在蠕虫之主前面的红发天使看到跳出来的蓝星后, 反而挥动翅膀侧让开, 一点都不担心蓝星的模样。 蠕虫之主撞了上去。 祂撞在了一片蜂窝形状的半透明蓝色薄膜上。 以质量来说蠕虫之主远超蓝星无数倍，如果在宇宙内光是蠕虫之主靠近，就能用引力将蓝星撕碎。 但现在，只听好响的一声，仿佛用铁锤狠狠敲打钢板，听到的人无不感觉自己的额头在幻痛。 被迫停下的蠕虫之主缠绕成四肢的肉肢都僵住了，祂似乎不敢相信，甚至缓慢地用蚯蚓般扭动的“手”拍了拍自己撞上薄膜的地方，特别是那些细密红“点”连成片的位置，难以理解为什么会这么疼。 这么做了之后，祂又捶打了一下前方的蜂窝状蓝色薄膜，这是在撒气。 蓝色薄膜十分稳定，和之前被撞击时一样，在蠕虫之主的捶打下甚至连颤动都没有。 蓝星的后方，用其他铁人充当眼睛的铁人001看到这一幕，晶石雕琢的眼睛有规律地闪烁。 原本机群中有百分之七十三的成员认为，就像宇宙屏障穿梭技术和虚空航行技术一样，蓝星从同一个友方那儿还搞到了行星护盾技术。毕竟和前两样技术比，行星护盾技术的等级属于宇宙内文明，能够虚空航行的文明拿出这项技术毫不费力。 但普通的行星护盾绝对挡不住蠕虫之主的撞击。 眼前突然跳出来的蔚蓝星球也绝不可能是真正的蓝星，铁人们热成像视野往下一扫，放大拉进，那些记录在系统数据里的蓝星特大城市所对应的地点，甚至看不到该有的城市热岛效应。 【这是八芒星神国里的那个】 【是那个行星模型】 【赞同】 【赞同】 【赞同】 铁人重新做了一次投票，百分之九十六点三二的铁人赞同眼前的蓝星是《星海》。 但它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铁人001用其他铁人的视野，看向瑟芮法安。 红发天使对于这突然出现的蓝星用行星护盾挡下了蠕虫之主毫不惊讶，他伸手将刚在被蠕虫之主撞歪的槍尖掰直，同时打招呼道：“向您致敬，无名之王。” 深邃黑暗中的无名之王，恒河沙数的主人，秩序与混沌的旁观者。 蓝星宇宙的宇宙意志没有名字，这长长的尊名也只是指代，之前在白玫瑰星云，如果呼唤祂的不是瑟芮法安这个隔壁世界的神眷，如果不是蠕虫之主在强行突破屏障，祂根本不会将力量降下。 和八芒星不同，祂作为宇宙意志，什么都不会去做，什么都不会去管，因为宇宙本身已经证明了一切，祂不会为宇宙内的任何生灵去改变。 但那也得是正常情况下。 面对蠕虫之主不是正常情况。 所以这位无名之王早在一开始就插手了，比如神来一笔救下了当时仅剩下一部分的八芒星，比如现在神来一笔插入伊勒瑟芮与蠕虫之主的战场。 祂每次插手都十分巧妙，这方面伊勒瑟芮菜鸡的八芒星实在不能和祂相比。唯一的问题是，作为无名之王的祂与整个宇宙化为一体，力量难以在宇宙外使用，本身也不可能出现在宇宙外。祂到底，是怎么借助蓝星来到战场上的？ 即便是使用《星海》，但《星海》本身只是一个镜像避难所。 瑟芮法安双眸中亮起细碎微光，定睛望向宇宙屏障内，望向宇宙内某个小小的角落，望向那个在群星间显得十分黯淡的蔚蓝行星。 片刻，看清楚后，红发天使微微瞪大了眼睛。 真正的，位于太阳系的蓝星，也和此刻出现在虚空中的蓝星一样，没有人……没有任何智慧生命存在着。 但离奇的是，城市里所有的设施都还在运行，车辆行驶在马路上，没有因为哪一辆突然停下发生车祸，客机飞行在高空，也没有因为乘客与机组人员消失而坠落。 厨房里，烧好菜肴后炉灶自己关上，医院里，看不到医生和护士的手术室中手术刀和拉钩在空气里划来划去。 甚至，在那非洲，在那中东，子弹依然在飞射，爆炸依然在发生。 就算蓝星下一秒要崩解也阻止不了那里的战争，所有人都不见了也是一样。 不，比起人都消失了，不如说人还在，蓝星上所有人都还在他们应该在的位置，只是瑟芮法安看不到而已。 他又看一眼此刻虚空中的这个蓝星。 蚂蚁般的人群如同幻影出现，眨眼又消失。倒是有几只怪兽一直存在，肆虐破坏。但它们无论怎么破坏。没能杀人的话就是无用功。 ……两颗蓝星，重叠在了一起？蓝星人类如今活在重叠的夹缝中？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 发生了一场投票。 一场以目前蓝星的科技，本不可能发生的全人类公投。 到底是留在蓝星迎接一波又一波来自宇宙的怪兽，还是进入镜像避难所离开这个宇宙，按理说不是所有人都有投票权的。难道会有人跑去战壕对着举起槍的士兵说你们该去投票了？难道会有人跑去雨林寻找那些不和外界联络的部落说你们该去投票了？太平洋某些小岛上的王国，靠近北极的冰原上游牧者，甚至纯粹进行隐居的人，或者在无网络信号地区的探险家…… 在这个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所以必须抓紧时间做出决定的时刻，难道还要专门找到这些人，给他们发部手机让他们投票吗？ 这些人远离网络，说不定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总之蓝星科技做不到。 不过魔法可以。 五星国再一次启动了《星海》，那些研究者到底摸到了一些窍门，成功更改了镜像避难所的开启邀请函内容。 新编写的内容里讲述了目前蓝星面对的危局，以及从宇宙中脱离会造成的后果，以及可能要面对的未知。还添加了七岁以下儿童，与失去神智者，可由监护人进行着选择的新规则。这些都变成了漂浮的蓝字以及回响在心灵中的声音，对八十亿人进行询问。 限一个小时内做出决定，超过时限默认选择进入避难所离开。 一个小时后，选择留下的八亿人。 直接选择进入避难所的有二十二亿人。 还有五十多亿人，直到时限过去，都既没有选择留下，也没有选择离开。 或许不该这么说，这五十多亿人只是不想在蓝字上点下那个选项，或者不想亲自回答那个响在心中的声音。 既然有默认，既然修改了邀请内容的人安排了默认选项，那不去点下那个选项，不去回答那个声音，也没有问题。 他们是知道这点才拖延，他们是知道这点才不去做选择。 内心还眷恋着脚下的土地，但理智知晓留下来只是死。 那只能自欺欺人地将一切交给默认，在这一个小时里去看太阳，看漂浮白云的天空，看掠过树梢的风，看从屋檐滴落的雨，又或者去躺在草地上，躺在田野里，躺在滚烫的沙滩上又或者踩入冰凉的海水。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30节 去陪伴家人，去独自发呆。 自蓝星人类诞生以来，这或许是蓝星人类最爱蓝星的那一刻。 于是爱呼唤来了奇迹。 宇宙意志在最终选择做出的这一刻降临，现在这颗星球在爱中诞生了意志，这意志是祂的一面，是祂的化身。 那些选择留下的人，井星凯、伊喆茹、明澄漫、广冬…… 红圆国的梶贺隆明，花旗国的雀斑年轻人与黑人老兵…… 他们决心为蓝星而战，决心与这片土地同生共死，同时他们心中还有个地方充满疑问—— “伊勒瑟芮人要为挽救八芒星孤注一掷，他们到底打算干什么？ “茧女，大帝，铁人，他们在哪里？他们还活着吗？” 你们想得到答案吗？好啊。 我也很想知道，他们帮助了我这么多。 无名之王的化身，蓝星意志，将《星海》征用为自己在虚空活动的身体。 这个镜像避难所本就为在虚空航行设计，无需做太多修改，如此征用再适合不过。 我来了。 蓝星意志如此对瑟芮法安说。 就如过去你们来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_(:3」∠)_ 第129章 白玫瑰（12） 奇妙。 好奇妙的感觉。 现在蓝星上的所有人也是一样的惊奇。 他们当然还活着, 也还存在着，在他们看来，他们周边的环境和之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上班的依然在上班, 上学的依然在上学, 避难所门口排队的也依然排队。倒是和入侵怪兽战斗的觉醒者们与普通士兵, 在敌人消失的战场上，抓紧时间救助没能及时撤离的民众，为死者收敛尸体，为伤者进行救治。 但同时, 他们心灵还连接着另一份视野, 在那份视野里他们是风又是云, 是土地也是河流与海洋，他们没有眼睛却有超出五感的第六感去感知周围, 比方说，感知那个正在敲打行星护盾的人形肉块。 人形肉块那不对称的模样看起来其实很滑稽。 但蓝星人们感知到的是危险。 面对深渊巨口会掉进去的那种危险。 为什么突然就来到了这么危险的地方啊！我们不该是进入那个什么避难所吗？！有很多蓝星人这么想。 有人的视线害怕地从蠕虫之主身上移开，或看向后面的茧女、昆廷大帝，和周围至少上万个铁人，又或者看向在蠕虫之主不远处，较为陌生的红发天使。 是小芯！不少大人，和很多孩子，都高兴地想到。她看起来没受伤，真是太好了！但她眼圈周围好明显的红肿啊……哭过？ 老爷子！老爷子依然那么帅！不愧是陛下！蓝星的一群皇室崇拜者乃至颜狗忍不住呐喊。以及在索纳尔星受过昆廷大帝帮助的军人们，他们摸摸打量老人, 在老人眉宇间找到了之前没有的疲惫。 铁人……作为集群一样, 能无限扩张的超级人工智能, 之前在白玫瑰星云阻拦怪兽, 是它们出力最多吧？消息灵通的政界军界人士注意着那一个个分不出区别的铁人，更别提人工智能领域与机械设计领域的研究者。 消息更灵通的人，则观察前方的瑟芮法安，和明显处于茧女、昆廷大帝和铁人保护下的那根木杖。 或者说，木杖上方那个逐渐黯淡的星光人形。 八十亿的蓝星人里，有一道视线紧盯星光人形，久久不愿挪动。 王静云按着心口，满面担忧，低声道：“勒老师……” 经纪人已经想起许多，包括最初只能叫偶然的相识，她也知道了手下这位艺术家是隔壁世界的创世神，但她印象里的勒壹，就是个共情很强的社恐，被人搭话就会先吓跑三百米，无法与甲方直接沟通需要她多多操心的学弟。 无数人声响起—— “是伊勒瑟芮人……” “没事真好。” “难道刚刚我们成功保护了他们？” 即便知道很危险，许多人心中也还是泛起了喜悦。 随着这喜悦泛起，环绕蓝星的蜂窝状行星护盾逐渐发亮，这光亮甚至照亮了更远处的虚空。 一颗苍白的卫星出现在茧女他们的后方。 铁人001的系统数据流中冒出一个巨大的感叹号，很快从各个方向给这颗苍白的卫星拍照上百张，建立了一个数据模型，又和记录中的影像进行对比。 没错，这颗苍白的卫星是……月亮。 预测到什么的铁人往后望去，明亮的金星，深灰的水星，也跟随出现，再往前望，赤红的火星，密集的小行星带，纹路美丽点缀大红斑的木星，环绕多颗卫星的土星，自转轴与公转轨道平面平行的天王星，寒冷的冰雪海王星，以及更外层的，柯伊伯带，离散盘，以及环绕太阳系，转动着上千万颗彗星的奥尔特云。 最终，一颗庞然且明亮的恒星，点燃在这些星体环绕的中心。 太阳出现了。 “这是……”茧女惊讶眨眼。 “机群通过对比确定，这里复现了蓝星周边的全部环境。”铁人继续拍照。 “原来如此，”昆廷大帝意识到什么，“无名之王，将蠕虫之主拉入了宇宙内的规则中。” 这有什么用？茧女和铁人都有些茫然。 “现在蓝星宇宙的规则还是比较完备的，虽然我们的八芒星为这个宇宙添加了以太和灵能的规则，至今还在与原本的规则磨合中，蠕虫之主又破坏了一部分规则，蓝星宇宙的规则并不是完美的状态，”昆廷大帝这么说，“但相比于伊勒瑟芮于蠕虫之主战争的中后期，相比于没有天堂抵御蠕虫之主，当年可能要直面蠕虫，而非蠕虫化身的我们，蓝星宇宙的规则已经算十分完好的状态了。” 因为蓝星宇宙至今为止死掉的智慧生命还不够多。 虽然对至亲至爱逝去的个人而言，世界与毁灭无异。但对于一个宇宙而言，死掉的智慧生命数量还不足以动摇认知锚定。 昆廷大帝道：“这种环境，对蠕虫之主来说，十分陌生。” 蠕虫之主没有进入过哪个规则近乎完好的世界和宇宙，祂一直是在屏障上慢慢蚕食，直到屏障薄弱到全是漏洞，祂才将触肢伸入世界内，就像将手伸进糖果罐里，开始大快朵颐。 蠕虫之主没有进入过规则严密还近乎完好的宇宙内过。 “某种意义上，祂可能不适应在宇宙内生存，就像鱼不适应陆地，”昆廷大帝试图说明，然后皱起眉，又推翻自己的结论，“不，不能这么说。” 白玫瑰星云由蠕虫之主释放的怪兽可是轻而易举适应了蓝星宇宙。 虽然那是蠕虫之主用八芒星作为星族的创造力量，再用自己的血肉做材料，才能做到的轻而易举……但适应宇宙内的规则，对于蠕虫之主可能一样并非难事。 不能小瞧祂，昆廷大帝告诫自己。 “应该说，”老人思索这道，“是无名之王，祂将蠕虫之主引入这个环境，是打算亲自动手，压制这个敌人吧。” 他话音落，蠕虫之主不再和蓝星的行星护盾相抗，打算绕开。 对于蠕虫之主而言，祂从消化的沉睡中醒来，只是为了没吃完的那一餐。 伊勒瑟芮人用共鸣复现的，八芒星的影子，在祂的认知里，是祂这次吃八芒星又没有吃完，漏了点在外面。 已经在祂肚子里的八芒星，和外面八芒星的影子彼此呼应，蠕虫之主错认了，祂觉得这是祂吃掉的八芒星像上次那样，渴求完整。 在祂第一次品尝了星族的力量后，祂就和过去的祂不一样了。 星族的力量让祂有了极为浅薄的，甚至不算成形的思维，这浅薄的思维让祂想要更多，想要所有。 思维越来越流畅的蠕虫之主顺着蓝星高空轨道绕行，地上的人们从未见过速度这么快的流星。 祂的速度接近宇宙内能达到的极限，身体各处张开裂缝似的嘴，甚至打算用吞噬空间的方法减少距离。 祂还没学过传送，不过就快了。本来的蠕虫之主不需要这种奇淫巧技，祂只要吃就行，无需这种先吃谁后吃谁，也无需为了吃更想吃的不得不赶路，对蠕虫之主来说，无论吃什么都没有区别。 本该如此，但现在祂已经不一样，祂甚至觉得绕路让祂有些烦躁。 特别是那个刚才阻挡祂的红色芝麻，比祂更快地到达美食所在之处。 直接跨过一颗星球传送来的瑟芮法安看向圆环三角内的三人，没有说话也能让三人知晓他想问的。 “对不起，”茧女道歉，“我没想出新的共鸣要素……” “但共鸣比之前稳定，蓝星意志好像说了什么，现在共鸣度是九十二。”昆廷大帝道。 瑟芮法安点点头。他听到了，那些之前与“茧女”、与“昆廷·拉蒂摩尔”、与“铁人”相处过的蓝星人，他们的心声，竟然也成为了这份共鸣的一部分。 当初决定帮助蓝星人时，他其实没期待过蓝星人会做什么回报，如今实在超出预料。 但距离共鸣度达到百分百，还差百分之八。 不对劲，从各方面说都是距离神最近的瑟芮法安，都看不出这份共鸣还差什么。 这找不出来的百分之八将所有计划都卡住，无名之王的帮忙也只是加长了他们卡住的时间。 瑟芮法安想要催促，但他理智上知晓，圆环三角内的三人和他一样焦急。 于是他只能转身迎上如一道流光，擦过蓝星大气层，一路迸溅火花的蠕虫之主。 这肉块的人形比之前更标准了，同时祂身上还多了不少伤口，在规则的压迫下，祂变得更脆弱，过去瑟芮法安留在祂身上的红“点”，即便没有连成片，也在祂蛮力前进下崩裂。 但瑟芮法安绝不会因此小瞧祂，过去的战争里，他在祂手里吃的亏太多了，灵敏避开甩来的触肢，回以槍尖发出一道炽热红光。 蠕虫之主与他对了几招，很快发现自己被拖慢了速度。 但祂甩不开这枚红色芝麻，祂根本打不到他。 蠕虫之主更加烦闷，祂突然停下了前进。 瑟芮法安谨慎退远，还在猜测祂的意图，就见祂浑身皮下的辉光再一次迸发。 圆环三角内的三人，感到中间的世界树权杖震动了一下。 这根朴素的权杖，微妙地不再垂直于圆环三角，反倒向蠕虫之主倾倒了几度。 “……不好！” 蠕虫之主想要用八芒星与这个共鸣出的影子之间的呼应，用两份相同力量间的吸引力，直接将他们强行吸引过去！ 昆廷大帝一时想不到这要怎么解决，而茧女却在他刚出声的时候就展开了行动，直接上前握住了世界树权杖，用力将它扳回去。 被阻挡的蠕虫之主又一次压榨体内的八芒星力量，茧女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将她往下压。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31节 下一刻，苍老的手和金属的手扶住她和世界树权杖，再一次将权杖扳了回去。 另一边瑟芮法安更不可能让蠕虫之主继续肆意地活动，不顾之前确定的安全范围，挥槍向蠕虫之主冲锋。 蠕虫之主正准备压榨第三次，祂皮下黯然的金银辉色不得已又萌发出一点光来。 这次战斗里，第一次和蠕虫之主靠得这么近的瑟芮法安，将整个过程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甚至看到，再次迸发的辉光，将辉光内的某个影子，拓在蠕虫之主的皮肤上。 那影子是一个轮廓。 不是勒壹的轮廓，但这个轮廓瑟芮法安同样熟悉。 是那张草稿上的轮廓。 勒壹提出给他画像，最后八芒星醒来，他决意□□八芒星，冲突爆发时消失，应该被八芒星收在神国某处，而非跟着祂，被祂带着，已经被蠕虫之主吃掉的—— 那张画了瑟芮法安的草稿。 作者有话要说： 唔，收起草稿是109章的事 第130章 白玫瑰（13） 草稿怎会在这里？ 之前勒壹难道专门带着这张草稿去见的蠕虫之主吗？ 祂为什么…… 可能八芒星第一次去赴死的那日, 瑟芮法安心中的问号都没有现在多。 一瞬间瑟芮法安以为自己手会颤抖，但他的心理素质比他以为的更强，强到他甚至能将槍尖对准那个轮廓。 数日前勒壹给他画像的一幕幕, 犹如掉帧的影片, 从他眼前飞速掠过。 当时他已经打定主意要□□他的神明, 将自己和全部伊勒瑟芮人的怨恨变作神的力量。在那之后他们都将融入八芒星中, 与神同在，不再会拥有自我。即便神重新创造他们，也不会如利用世界树生命记录的复活那样，飞跃死亡成为过去的延续, 重新创造出的将会是全新的生命。 如果计划顺利, 那次画像将是他们最后一次面对面。 所以瑟芮法安没有忍住, 卷发青年执着铅笔勾线于白纸时，他向祂倾吐了内心最大的疑惑。 ——您厌恶我。 是我不够美丽, 不够强大，还是哪里不曾符合您心意？ 锵！ 赤红龙槍与蠕虫之主的触肢相击，发出震荡虚空的金鸣。 过去蠕虫之主的身躯不能说多坚硬，瑟芮法安无数次击伤祂，只是伤口立即愈合使得击伤无用。现在祂却学会了将力量覆盖在体表进行防御，因为祂理解了受伤的痛苦。 但接下瑟芮法安的一槍，并不代表祂能杜绝受伤，这条触肢甩动时带着蠕虫之主体表的连绵红“点”滑动，只是这么一甩，成片的红“点”就裂开, 对蠕虫之主来说又是一阵疼痛。 为什么？蠕虫之主在转动祂愈发清晰的头脑, 祂不能理解祂为什么会遭遇痛苦。 而瑟芮法安没有停歇地转过龙槍, 这长度有他三个长的异种兵器在他手中比纸更轻, 画了半个圈仿佛长棍从上方砸向蠕虫之主。 相比蠕虫之主因为思考而变得艰涩的动作，红发天使战斗时仿佛不用思考，就能做出最佳选择。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思路转得比刚拥有大脑的蠕虫之主更艰涩。 他记得当时他貌似玩笑地同草稿上的轮廓比美，而神是如此回答他的。 ——不会有任何比你更美了。 这是夸奖，可惜触动不了瑟芮法安已做出决定的心。 不受您喜爱的美没有任何作用，不能让您注目的美没有任何作用，不能让您留下的美没有任何作用。 瑟芮法安是这样认为，直到此刻。 他冰冷如石的胸腔中仿佛有花朵盛开，为神待他可能有一份他想要的特殊。 刚诞生的瑟芮法安其实相信自己对神是特殊，但他还是在一日日的冷淡中败下阵来。他身边的风更温暖是错觉，落在他身周的阳光更灿烂也是错觉；拍打他小腿的海浪更清澈是错觉，拂过他羽翼的云朵更柔软也是错觉。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正是因为知晓那不是错觉，才更想要见到神明一面；正因为知晓那不是错觉，才更想从神明口中得到诺言。 蠕虫之主在逐渐掌握战斗的技巧，这方面祂的成长性远高于瑟芮法安愿为之付出一切的神。几次和红发天使交锋，祂很快意识到，庞大的身躯确实是个靶子，却比此刻近人的身体更适合发挥力量。 至于横亘在祂和美食之间的距离，待祂恢复原本的大小，祂甚至不需要挪动就能将吃到。 迅速涨大的蠕虫之主只是蹭到，就折断了没来得及反应的瑟芮法安一侧三只羽翼。 鲜红羽翼松松挂在背后，蠕虫之主恐惧的疼痛只是让红发天使更加清醒。 他定定注视随着蠕虫膨胀而逐渐无法辨识的轮廓影子，一瞬后，他消失在原地。 被茧女、昆廷大帝和铁人001用尽全身力气扶住的世界树权杖上，握住了第四个人的手。 瑟芮法安出现在圆环三角中，抬头望向星光凝聚的人形影子。 他张开口，想说什么，嘴唇蠕动一下，却还是没能吐出那个字。 圆环三角中，只响起了微弱的窣窣声。 瑟芮法安的领口，洁白的玫瑰花苞，在这窣窣中弹开了几片花瓣，又弹开了几片花瓣。 它悄然绽放，而世界树权杖上方再一次黯淡星光人形，陡然大方光芒！ “——” 【认知度：6555982】 【共鸣要素·■，提取中，提取成功】 【共鸣度：100%】 【这份感情无法向任何人述说，但你应明白——】 【它就在这里，它就在心中】 【它本不必言说】 瑟芮法安瞪大眼睛，那双多色欧珀般的眼眸里彩光如涟漪泛起。 虚空中信息的洪流在震颤！一个漩涡诞生在圆环三角中！如洋流般在虚空中来往的巨大能量在强大吸力下汇聚，一只手，一只握住蓝星如握住一枚蓝色玻璃珠的手，自能量中探出，挡住了倾倒压下的蠕虫之主。 两个庞然大物在这虚空中角力，仅仅是相撞就让远处环绕太阳系的奥尔特云消失一角，冰云四散。 在那只手后，线条优美的腕臂，笔直的双腿，在光中模糊的赤.裸身躯，一一从巨大能量中浮现。 银色的巨人站在了虚空中，祂面容仿佛蒙了一层纱，难以辨清容貌和性别，红蜀葵花编织的花冠戴在祂头顶，青绿的草蟋蟀像是胸针别在祂右胸，而祂没去抵住蠕虫之主的另一只手中，握着一只表面光滑的金苹果。 蠕虫之主还在压下，祂力有未逮地后退一步。 好像意识到什么不对，银色巨人睁开眼。 祂模糊的面容上，唯有双眸中金银交织的八芒星极为清晰 勒壹醒了过来。 勒壹：“……” 勒壹：“？” 伊勒瑟芮伟大的造物主一醒来就产生了认知障碍，祂感觉祂在蠕虫之主肚子里，祂被磨碎，祂被挤压。但现在祂也在蠕虫之主对面，祂前面是敌人，以及敌人肚子里还有另一个祂。 所以祂为蠕虫降格的计划是成功还是没有成功？ 祂来不及细想，视线下意识寻找那个熟悉的红色身影。 瑟芮法安在祂身后，啊，小芯老爷子和铁人也在。 等等，如果祂刚才没出现，祂仅存的伊勒瑟芮人岂不是会被蠕虫压扁？ 勒壹庆幸中和瑟芮法安对上视线。 造物主本能先治好了祂的天使扭曲的翅膀，然后才细究瑟芮法安闪烁莫名光彩的双眼在与祂述说什么。但在祂想明白前，瑟芮法安移开了视线，越过祂看向蠕虫之主。 蠕虫之主与勒壹角力的部位正变作长满利齿的嘴，再继续抵住祂，勒壹的下场会是整只手被吞进去。 “后退，把我变大！” 熟悉的声音在大喝，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的勒壹不假思索听从了，松开手，退开让出位置。 瑟芮法安向祂飞来，一边飞红发天使一边变大。当他与勒壹擦肩而过时，他已然和勒壹差不多大小，体型对比蠕虫之主也能称一句相当。 龙槍直接将蠕虫之主撞开，这粉红的肉块面对双打猝不及防，一直退到了小行星带，将那些冰块与奇形怪状的小行星撞得七零八碎。 怎么回事！祂已经不再压缩力量，为何还是这么脆弱？！ 蠕虫之主怒火中烧，但再度冲来的动作却有些迟疑 美食在前，还变得更加美味了。可是想要吃到，反而一直疼痛，疼痛，疼痛。 或许祂不应该直接冲上去，或许祂应该仔细想想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东西的神智更加清晰了，瑟芮法安顿时意识到。 在他身后的勒壹见到这一幕，眯起眼。 伊勒瑟芮的造物主完全不会把握战斗的时机，哪怕茧女、昆廷大帝和铁人在共鸣中带着祂战斗了那么多次。 可要论概念与物质的变化，星族之外的存在很难能体会到那份微妙。 蠕虫本是纯粹的吞噬、终末与破灭，除了这些祂不应有其他作为。但现在，面对“食物”，那个肉块却在犹豫，在思索，在迟疑。 祂已不再纯粹，祂依然拥有吞噬万物使其终末的力量，但祂与过去的祂截然不同，甚至能说是一个崭新的存在。 但还缺了什么，还缺了一份象征。 勒壹向蠕虫之主伸出手，本在犹豫的蠕虫之主看到祂的动作，到底忍不住心中的渴望，再度向祂奔来。 刚松了半口气的茧女、昆廷大帝和铁人，则是心又吊了起来。 “不——” 种出一个灵气复苏 第132节 八芒星难道要再对蠕虫之主投怀送抱一次吗？！ 勒壹没注意到他们的呼喊，祂全神贯注地向前，不顾蠕虫之主第三次向祂张开巨口。 在手要被吞进去前，祂避开了蠕虫之主长满倒刺的舌头，银白的指尖点在这肉块的一根牙齿上。 面对恐怖巨口，勒壹毕生镇定都用在了这一刻。 祂的声音响彻虚空，朗声道：“你的名字是——” 伊勒瑟芮的造物主吐出数个超出人类认知的音节，完成了蠕虫之主的彻底降格。 这降格本不该这么迅速，但现在八芒星有两个，一个在蠕虫之主体内，支撑祂拥有神智，一个在蠕虫之主面前，通过赋予名字的仪式，将不纯粹的蠕虫之主降格为造物。 勒壹认为这降格合法合理，说到底，蠕虫之主如今这状况，本质是祂用力量点化了对方。 蠕虫之主同样感受到了自己的巨大变化，一时呆愣原地。 下一瞬勒壹就被瑟芮法安拉着推开，不等勒壹反应，红发天使再次挡在祂身前。 蠕虫之主的视线越过瑟芮法安，注视勒壹，祂不知为何感到食欲消减了，注视中除了贪婪还多出了一点别的什么。 勒壹却在这一刻闭上眼。 过了数秒祂才睁开，低声对蠕虫之主道：“恭喜诞生。” 勒壹银色巨人般的身躯在变化，只是瞬息，祂失去了人形，变作金光银辉交织的一颗八芒星，照耀于这片战场的上方。 无名之王复现在此的太阳系迅速修补好了破碎的地方，在一名造物主和一个宇宙意识的压制下，蠕虫之主从未感到如此虚弱过。 祂对面，红发天使的盔甲在星光下浮现金色和银色的字符，相似的字符同样显现在赤红龙槍上，每一枚都拥有极为强大的力量。 “抱歉。” 八芒星低语。 赤红龙槍从前到后，刺穿蠕虫之主。 刚拥有了名字的蠕虫之主茫然陷入崩解，祂的血肉在星光下化为纯粹的力量，不再具有形体，也不再拥有污染。祂崩解的无比迅速，好像即便祂不再纯粹，在这最后一刻，祂也要用自己证明，终末与破灭本身也将终末破灭，所以终末破灭的概念永存于虚空。 “……也恭喜死亡。” 勒壹说。 祂缓缓恢复最常用的形态，金光银辉包裹着看不清形象的人形，崩解的蠕虫之主中飞出无数星屑投入祂的身躯，这使得祂浑身遍布裂纹，但这样祂反而比之前更稳定。 祂感到自己意识在下沉，祂要再一次陷入沉睡。 可祂尚在不敢相信中，虽然抓住机会配合打出了这番操作，但祂还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复活。 “一切都结束了……？” 勒壹忍不住问。 “不，您应该说，我们将迎来新的开始。” 红发天使转身揽住祂，刚松开龙槍的手热度惊人，轻轻遮挡在祂眼前。 “睡吧。”他说。 确实结束了，勒壹有了实感。 伊勒瑟芮的造物主阖上眼，陷入安全的黑甜乡。 ————正文完———— 首发：p○18.space「po18n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