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夜莺不来(伪骨,强制爱,火葬场)》 第一章景家 符翕是景家二少爷的养子,二少爷那时候没有孩子,景老爷想给他领养个孩子冲喜。好巧不巧,第二年弟弟就出生了,取名从云。 在身份证上,符翕的名字依然是景符翕,可是他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他,他知道爸爸妈妈不喜欢他这个便宜儿子。景从云一岁多就会像模像样地说话了,跟他比起来,六岁还沉默寡言的符翕就不怎么讨人喜欢。 符翕九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姑姑景曦的女儿——刚出生不久的表妹景楚虞。符翕清楚地记得,景家一屋子男女老少众星捧月一般围着那个小婴儿,景老太爷年过七十,笑得满脸褶皱。 哪怕是后来景家四少爷家龙凤胎诞生,哪怕是后来景楚虞的母亲一次次犯下错误,都没能动摇她景家大小姐的地位。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景家注重传统,每年春节必定是各直系旁系齐聚一堂的时刻,就连被打发到英国留学的符翕也不例外,他不常见到养父母和弟弟,兄弟之间最多是点头问候。景老太爷也老了,符翕还记得当年他被领进这深门大户后第一眼见到老太爷,仪表轩昂,威风堂堂,眉目间不怒自威。而现在坐在新年宴会席上的,已是一个面目慈善看着子孙的老头子了。 唯一不变的,大概还是活跃在宴会中心的焦点人物——九岁的景楚虞正靠在外祖父身边,另一旁坐着景从云和大哥景炀清。 四少夫人像是邀宠,席间要小女儿景浅玫给爷爷表演芭蕾舞。景浅玫聪敏,只不过平时胆子小,众目睽睽之下表演也放不开,穿着藕色的小裙子跌了好几跤,硬是爬起来跳完了一支舞,末了期待地等着爷爷的夸奖。景老太爷表扬了孙女一番,又转头数落四儿媳妇:“大过年的,怎么不穿得喜庆些。回头叫景曦给孩子多挑几套衣裳。” 四少夫人答应了,脸色不太好看。景浅玫看着妈妈不开心,以为自己又招爷爷生气了,不吭声躲在一旁。 符翕面露讥讽,看看,就连血浓于水的亲情也会分个高低贵贱,会哭闹的孩子永远有糖吃。 景楚虞在外公数落四舅妈时就坐直了,她看了看外公,之后从主位跑下来去找表妹了,她拉着景浅玫的衣袖,要跟她一起出去玩。 时间还早,符翕知道宴会还要持续好几个小时。他端着酒杯准备去花园透气,景家嫡系子孙周围大都围满了亲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腔调听了让人反胃,倒是符翕身边没一个肯上前搭讪的。 “你看那个......是不是景家那个养子,长得还蛮帅!” “人在外面留学的,肯定有女朋友了。” 少女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进入景炀清的耳朵,他意外地挑眉,冲符翕笑了笑。景炀清身为景家长孙,对弟弟妹妹们向来宽厚,也不将符翕看做外人。 只不过没想到符翕那小子还挺招女人喜欢,他扭头问景从云:“你哥有女朋友了吗?” “怎么可能没有?”景从云咧嘴,“我每次见的都不重样,符翕玩法可是花的很。” “你们两个小屁孩胡说什么呢?”景曦从后面敲了俩人脑壳。 “哎呀,姑姑您新年好呀。” “好个屁,老娘烦死了。”景曦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从包里掏出烟。 景炀清微微皱了下眉,一旁的景从云提醒她:“姑姑,爷爷不是要你戒烟?” 见景曦闷闷不乐地收起打火机,景炀清问道:“今年姑父没有过来吗?” “他?”景曦低头拨弄着婚戒,肩膀垮下来,“他早逍遥去了,哪敢来这里挨训!” 景从云缩起脖子,事实上,景曦的丈夫自从景楚虞出生后就变心了,景家上下都知道夫妻俩常年吵架,现在索性分居了。景老太爷极宠景曦,当年见女儿倒追人家,便有意促成了这桩姻缘,接受了这个入赘的穷女婿,事到如今大家只好默契地瞒着老人家。 景从云心里是同情表妹的,父母平时都不管她,其他亲戚也只顾着看笑话,只有爷爷还把孙女当个宝贝。瞧瞧这宴会上多少捧着她的都心怀鬼胎,景楚虞不过是个争宠的工具罢了。 花园里,景楚虞跟景浅玫说悄悄话。 “浅玫,这是我做的贺卡,我给每个人都画了画像,你看。” “这有什么用啊?”景浅玫的声音里带着疑惑。 “这张是我给外公画的,你把这张送给外公,他肯定会高兴的!” “真的吗?可是你画的好丑哦。” 景楚虞听见身后好像有人在笑,她不高兴地撅起嘴:“我上回给从云哥哥画的生日贺卡他就很喜欢。” “那是因为从云哥哥很温柔呀,你要是给另一个……那个哥哥送,他一定会笑话你的。” “那是符翕哥哥,他不会笑话我的……”景楚虞小声争辩,“他很好的!” “骗人,他长得那么凶,肯定会不理你。” 小小的谎言被拆穿却毫不羞愧的景楚虞依然嘴硬:“我没骗你,他……他还经常见面就抱我呢!” 景浅玫虽然比姐姐小,但比天真的景楚虞聪明多了,她指着景楚虞手里的一迭贺卡,细声细气地说:“那你去给符翕哥哥送贺卡,我要看看他会不会抱抱你。” 符翕本来不是刻意躲在灌木丛旁边的,只不过恰巧听到了两个小女孩幼稚的攀比。正如景浅玫所说,他并不像其他大人一样,愿意假惺惺地奉承景楚虞,相反,他最不喜欢这种脑袋愚蠢且自以为是的女孩子,失去了外祖父的庇护,景楚虞还有什么呢?像她妈妈景曦一样骄横和虚荣吗? 所以,当景楚虞给所有长辈送上贺卡,得到一致的称赞与嘉奖,鼓起勇气给符翕送上最后一张贺卡的时候,这个不需要巴结景老太爷的少年接过,冲脸上写满期待的景楚虞开口:“谢谢。” 看得出来这个妹妹是有些怕他的,她用小手绞着裙摆,垂下头不肯走,眼睛盯着这个陌生的哥哥理得整齐的裤脚,景楚虞身高也就到他的腰,满眼都是西裤包裹的长腿。 等了一会儿,景楚虞听到从头顶传来的轻飘飘一句话:“浅玫,你的舞跳的很不错。” 景楚虞抬头瞧的时候,少年已经走远了。 景楚虞十岁的时候跟着妈妈去了美国,她舍不得离开家,但是妈妈说去美国可以见到爸爸,她就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临走的时候,景从云和景炀清一家来送她们母女。 “外公为什么不来呀?”她左右张望着。 “他怕舍不得楚楚走。”景从云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景楚虞点点头:“哥哥,我走了你可不能忘了我。” 十四岁的男孩个子已经窜的很高,景从云蹲下看着依然瘦瘦小小的妹妹,语气柔和:“怎么会忘了你,想哥哥了就回来。” 景楚虞这才露出笑容,她穿着漂亮的百褶裙和小皮靴,精致得像个洋娃娃。 她和景从云最亲近,因为家里的别的兄弟姐妹大多不喜欢和她玩,她听不懂别人的话中话,为此总是受捉弄。景从云对她最有耐心,景楚虞上小学时被人欺负了,也总是他替她出头。妈妈景曦爱出去鬼混,爸爸又一年到头不见踪影,景从云填补了景楚虞童年的大片空缺时光。 大舅景宫送给她一部新手机,告诉她:“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找炀清这小子也行,到了国外千万不要任性,多听妈妈的话。”事实上,景宫是根本不放心景曦的,他很清楚她是什么烂脾气,肯定又会丢下景楚虞,自己跑出去快活。 景楚虞没来得及回答,妈妈就把她拉走了。景曦阴沉着脸:“一个个就知道骂我,你少听他们说闲话。” 景楚虞偷偷回头望去,想要牢牢地把亲人的样子记住。她似乎已经预感到了未来的变数与风波,酝酿在尚且平静的景家。 符翕再听说景家的新闻又是多年之后,景老太爷去世了。有人说是被子女气死的,有人说是因为遗产纠纷被下毒了,还有人说他是罪孽太重活不长久。总之在京城掀起了不小的舆论,在他去世的一个月后,摇摇欲坠的景氏集团终于宣告无力清偿债务。树倒猢狲散,曾经的手足情在景行倒台的那天也不好使了,更是有人借机倒打一耙,没多久景行就因为公司涉嫌不正当竞争被拘留调查。 人们都在津津乐道景家的大少爷为什么不肯保二少爷——在危难时刻还袖手旁观,景行肯定恨死景宫了。只有景从云知道,他们家恨的不是景宫的见死不救,而是景曦的拖人下水。 景曦追到美国照旧挽不回丈夫的心,她终于破罐破摔了。不但丢下自己的工作室,还染上了毒瘾。起先娘家的财力还撑得住她骄奢的生活,后来景宫看她实在不像话,彻底断了她的生活费。景曦以景楚虞做要挟,几次寻死觅活要钱,彻底跟大哥翻脸。她抓住大哥和二哥的矛盾,借机向二哥出谋划策,用景行的信任搞出皮包公司,到东窗事发的时候,她直接转头甩锅景氏集团,自己携款潜逃了。 景行这几年做生意也并非全是上得了台面的勾当,国内的竞争对手抓住这次的机会直捣黄龙,把景氏打压得翻不了身。景行只能偷偷挪用景老爷子的资产,直到彻底补不上窟窿,被景老太爷发现了端倪。 终于得知了女儿婚姻的实情,景老太爷的旧疾复发,他撑着签署了遗嘱,随即昏迷不醒,不久后便撒手人寰了。 潜逃的景曦没有好受几天,她的尸体在一个月之后的芝加哥被发现了,死法在意料之中——吸毒致幻淹死在泳池里。 附:景家人物关系表 长子:景宫 儿子:景炀清 25 次子:景行 儿子:景从云 19 养子:景符翕 23 三子:景则 无子女 老幺:景俞 儿子:景泽霖 13 女儿:景浅玫 13 长女:景曦 女儿:景楚虞 14 第二章回家 景楚虞躲在巷子里,她跟着母亲过了几天东躲西藏的日子,看着景曦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自己不得不寸步不离照顾她,直到今天她去了一趟超市。 现在无数警察涌进了她们的房子,用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围住了里面的妈妈——她面朝下飘在游泳池里,猩红的血从她额头渗入水中。 不久前她还坐在校园里上课,尽管成绩不拔尖,但她一直努力去融入这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害怕回家见到妈妈,她对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恐惧,却又担心景曦哪一天摔门出去之后真的就不回来了。爸爸抛弃了妈妈,现在妈妈又抛弃了自己,景楚虞记得妈妈警告她:看到警察一定要躲开,跑的越远越好,无人监护的亚洲女孩,在这片土地就是唾手可得的肥肉。 现在妈妈死了,在这片危险又陌生的土地上,不再有人保护她。她会被强行送进福利院,景楚虞试过求助亲人,但并没有人伸出援手。回国需要护照,她的护照早就在潜逃时丢失了。谁能想到景家的小公主会沦落到在芝加哥的街头逃亡呢? 景楚虞又冷又饿,她跑出来时没穿外套,在一月份的芝加哥,寒冷比警察更可怕。 也许景从云会来救她呢……泪珠从眼睛里滑落,汇成全身上下唯一的暖流,景楚虞用力抹去,她知道不可能。自从母亲得罪了大舅一家,她与景炀清彻底断了联系。而现在景从云一定要恨死她了,她害的二舅一家分崩离析,最疼自己的外公也去世了。 没有人……已经没有人愿意带这样的她回家了。 景楚虞常被大人说傻,但也明白自己和妈妈被景家人厌恶的原因,外公太偏心妈妈了,不惜攫取其他儿子的资源供给她。景老太爷去世后,坏事做绝的景曦自然人人喊打,无论谁都不会趟这摊浑水,更别提抚养她未成年的小女儿了。 “坐在这里等死,为什么不跟警察走,嗯?” 意识模糊的时候,景楚虞听见头顶上传来一个男人愠怒的声音,她一激灵想要起身逃走,怎奈何双腿已经冻麻了。她撑着爬起来,直接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行……”她还想挣脱,男人用风衣裹住她,又用厚实的围巾把她包的严严实实,一只大手托起她冻得冰凉的双腿,另一只手环着腰把她抱了起来。 在失去意识之前,景楚虞抬眼看了男人一眼,嘴唇动了动。 “哥哥……” 景楚虞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她揉揉眼睛,看清楚自己躺在宾馆的床上,窗边一个人正在打电话。 “我不打算回国,你别想把她丢给我。” 景楚虞口干舌燥,头也疼得厉害。她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盛着水的玻璃杯,也许是刚起床浑身没力气,手一松把杯子摔到了地板上,玻璃破碎发出刺耳的响声。 符翕一回头,就看见床上的女孩子愣愣地瞅着他,地上一片狼藉。 以他对这个妹妹的了解,下一秒她或许会闹着要他再倒一杯水。 谁知道景楚虞从床上下来,一声不吭地蹲下捡地上的碎玻璃。 符翕赶紧上前,把她从地上拎起来扔回床上:“你干什么?” 女孩马上爬起来跪在床上:“求求你,符翕哥哥,不要丢下我。我会听话的,求求你……我无处可去了……”说到后面声音都带了颤。 她用手紧紧拽住符翕的衣角,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在十四岁的景楚虞身上,已经半点都没有记忆里景家那位矜贵大小姐的模样了。家庭的不幸、亲人的见弃、流落异国的恐惧,让她只能牢牢地抓住眼前这个唯一的救命恩人。 景楚虞不敢抬头看他,也不知道符翕脸上的表情,她知道他一向是瞧不起自己的。符翕成年后便离开景家,独自在国外漂泊,与景家断绝了联系。她只听说如今符翕混得很好,已经在英国定居工作。而她跟着妈妈到处搬家,磕磕绊绊地念完七年级,就开始了逃亡的生活。 “景楚虞。”他在叫她的名字,嗓音低沉悦耳,“我会劝说景炀清抚养你。” 他一根根把她的手指掰开,后退几步坐到扶手椅上,脸上的表情不像开玩笑:“你不需要叫我哥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福利机构会暂时收养你,明天警察带你去补办护照。” 眼前的男人明明曾经也会叫她一声妹妹,说出的话却像刀子在割碎她的希望。 符翕似乎天生带着不可接近的气场,眉眼明明精致极了,脸上却总冷冰冰的。只有在他轻笑的时候,眼角会微微上扬,勾人又带点危险。 “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带我回来。”景楚虞喃喃地问:“为什么不让我死在那里,反正没有人要我……” 她又把自己缩起来,眼泪抑制不住地从指缝间落下。 “他们压住我,用手摸我……妈妈带很多人来,他们给她钱,我不听话就会被打,她让我喝药,给我拍照,但是我好难受……”压抑已久的痛苦化作哭诉,景楚虞崩溃地大哭,“我恨她,我想离开这里……求求你,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好……” 符翕听懂了她颠三倒四的表达,他上前卷起女孩的衣袖,才看清楚里面一道道青紫的鞭痕。还有小腿上没有愈合的伤口,他原本以为是逃跑的时候摔的。 原来是这样吗?景曦为了拿钱吸毒,居然不惜拍自己女儿的色情视频。 景楚虞隔着泪水模糊的双眼,依然看清楚了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霾。 “哥哥,我只有……你了……”她已经哭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符翕一言不发,紧抿着唇。他捡起桌上的手机,出去了。 芝加哥机场里,景楚虞还记得上来这里是和景曦逃命过来。而这次不一样了,她坐在符翕身旁,安心地在十多个小时的旅程中沉沉睡去。 符翕说了,会带她走。他以兄长的身份继续抚养她直到成年,就像曾经景家对他一样。 “景老太爷于我有恩,他愿意把我领回景家养大,我也不能眼看着他的孙女流落街头。”他是这么一字一句说的,景楚虞相信了。 按照他国的法律,收养这么一个只比自己小九岁的女孩是不可能的。景炀清再神通广大也办不到,他的手只能伸到自家门口。 于是,二十三岁的符翕带着他名义上的妹妹又一次回到了北京——这个他本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地方。 她从此以后也不姓景了,符翕把她身份证上的名字也给改了。上次见时,他叫景符翕,她叫景楚虞,现在,他是符翕,她是楚虞。 至于符翕是怎样在半个月内办好这一切手续,在北京扎稳脚跟的,楚虞没有想过,她现在被送到初中继续读初二,每天符翕会开车送她上学,然后掉头去检察院上班。 他大学学的法律,回国之后检察院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不久就转成了正式的检察官。 而楚虞以一个全新的身份,重新回到学校学习。 有时她回想起过去几年的事情,觉得现在仿佛活在梦中。不用提心吊胆地面对母亲,也不用在学校被欺凌,再也不会有人让她担惊受怕。她可以安心地躲在符翕的庇护下,像同龄女孩一样拥有正常的童年。 楚虞正发着呆,符翕下班回来了。她赶忙跑过去迎接他,接过他的公文包和大衣。呢子大衣上沾染了男人身上特有的男士剃须水味,女孩很喜欢闻。 “楚虞,你跟我过来。”符翕发话了。 楚虞心里敲着鼓,跟着他进了书房。 男人穿着衬衣坐到靠背椅上,左手捏着一张纸。 “你给我说说,为什么考了这一点分,嗯?”符翕皱着眉头,“数学26分?” 楚虞耷拉着脑袋不吭声。在美国时陌生的语言环境和不友善的同学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她的成绩在回国后也属于吊车尾。 “你已经放寒假了,明天起我找家教来给你辅导。” 她有些难堪,据说符翕上学时成绩很优异,对比之下自己实在差的离谱。 “还有你的语文为什么也考这么少?”符翕眉头拧的更紧了。 楚虞没法反驳,她刚上学了半个月就期末考试,成绩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你记得我当时怎么说的,楚虞。”符翕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既然我收养了你,就要尽到义务。我管教你的时候要乖乖听话。” 楚虞点头。 “不听话就要挨罚,懂吗?” 楚虞愣了一下,小声问:“你会打我吗?” 景曦体罚她的时候,是用鞭子抽她的身上,无论她怎么哭都没用,直到景曦累了才会停下。如果换成一个成年男人打她,她一定会被打死的。 男人看见了她眼里的恐惧,想要震慑住女孩,就必须树立足够的威严。 “如果你很过分的话,我会打你。” 第三章坦白 新年到了,楚虞推着小推车跟在符翕身后买东西。 楚虞到底还是个孩子,眼馋蛋糕又不好意思说,她磨磨蹭蹭地在柜台前看了好久。她极听话,符翕没有点头的事情她是不敢做的。 “想吃你就拿。”符翕看着她好笑。 出了超市,她又被商场里的衣服吸引了。 景曦曾经是服装设计师,最喜欢拿女儿当模特,楚虞从小就没缺过衣服穿。 她看到那些可爱的裙子,就想起了妈妈的样子,还有从前过年时外公笑眯眯地夸她的慈祥面容。 楚虞突然小跑两步追上男人,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符翕以为她又要提什么要求,却听见楚虞的声音: “哥哥,我们以后每年都一起过年好不好?” 她圆圆亮亮的眼睛里满是期待,谁看了都无法拒绝。 符翕把头扭回去了,隔了一会才传来他的回答。 “好。” 在楚虞眼里,符翕哥哥是万能的。做饭除外。 她上学时,符翕每天要么带她出去下馆子,要么给她买回来。现在寒假大多餐馆歇业了,符翕只好自己动手。 “我会做饭的,我之前每天给妈妈做饭。”楚虞反复强调,生怕男人再亲自下厨之后逼她吃完那一桌黑乎乎的菜。 符翕以为她指的是会把速冻食品做熟,毕竟下厨房可不是什么名门千金必备的技能,直到有一天楚虞亲自为他烧了一桌菜。 “这真是你做的?”符翕尝了一口,“你怎么不早说。” “我早说了你不信我。”楚虞委屈。 符翕把一桌菜吃的一点不剩了,才慢悠悠地说:“那正好,你以后负责做饭。” 女孩脸上马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没问题。” 符翕幽黑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半天,没找出一丝不情愿的味道。他越发看不透她了。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人为他亲自做过饭,无论是养母,还是英国的女友。第一顿真正为他准备的饭,居然是楚虞做的。 “我把工资副卡给你,采购的开支你直接刷卡,平时想买什么就直接买。”符翕又补充一句:“不准乱花钱。” 楚虞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乐颠颠地去刷碗了。 就在符翕以为楚虞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时,没几天,他请的家教老师提出辞职。 “对不起,符先生。我能力不够教楚虞......” 对方说的再委婉,符翕还是明白了,楚虞基础太差了,老师要从小学的知识教起。 “请老师开价吧。” “这不是价钱的问题。”经验丰富的女家教一脸你给再多我也不干的表情,“你另请高明吧。” 符翕又给她换了几任家教,看得出老师们都在为了不说出“楚虞很笨”这个事实绞尽脑汁找理由。 于是放了寒假的符翕不得不纡尊降贵亲自辅导楚虞的作业。 “你告诉我这个点的坐标?” 楚虞咬着手指:“我不知道啊。” “代进去啊。” 楚虞又不敢吭声了。 她觉得符翕一定要生气了,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果然,符翕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强压着火:“我刚刚教过你怎么代入。” “我……我没听懂。” “咔吧”符翕手里的笔折了。 桌上符翕的手机适时地拯救了她,他起身出去接电话了。 “我约你出来好难哎,你哥把你怎么样了?” 奶茶店里,柏溪岑坐在楚虞对面问。 “他差点杀了我。”楚虞小小地抱怨,“他教了我几天,最后又找了个新的老师。” 柏溪岑是楚虞在学校的第一个朋友,符翕没有送她去私立学校,硬是把她塞进了这所升学率最高的附中。 作为从小兢兢业业每天学习的学生,楚虞班里的同学从来没见过打扮的这么洋气的女孩子。因此,楚虞在上学第一天就引起了轰动。 “听说她之前在美国上学,为什么要来这里呀?” “家里一定很有钱吧,我看见她有司机。” 后来同学们小心翼翼地跟她搭话,发现这是个漂亮的小傻子。 柏溪岑很喜欢楚虞坦率的性格,楚虞被班里的男孩子戏弄时,她就帮她骂回去。 寒假里,柏溪岑约她出来玩,楚虞拖了几天才抽空出来。 “新的家教老师这么好,放你出来玩?” “他可好了,他不光有耐心,还说服我哥让我寒假随便出来。”楚虞眼睛放光,“他的一个求职电话救了我的命,我永远感激他。” 她跟符翕回北京有一个月了,却一直没有好好逛过这里。北京的一切与她几年前记忆中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眼下正值春节,各处都张灯结彩。 “小虞,你爸妈过年会回来看你吧?”柏溪岑随口问,“他们是不是工作很忙,平时只有你哥陪着你。” 步行街里的店铺放着恭喜发财,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楚虞被奶茶呛到了,她咳嗽得脸颊通红。 柏溪岑继续说:“你哥哥好宠你啊,每天送你上学,我一直想要一个这么又高又帅的哥哥……”她话锋一转,“好羡慕呀,你爸爸妈妈一定都长得很好看吧。” “小溪,我们去那里吃饭吧。”楚虞胡乱指了一家店转移话题。 “看起来好贵哦。” “我请你。” 柏溪岑有了一种被富婆包养的感觉。 餐厅里吃饭的人不多,柏溪岑在研究菜单,楚虞接到了符翕的电话。 “啊,哥哥,我和好朋友在外面,中午不回家吃饭了……对不起,下次我会提前说的。” 等楚虞放下手机,柏溪岑继续感叹:“你哥控制欲真强,你谈恋爱他不得疯了……哎,所以你有没有男朋友?” 楚虞摇头:“我不喜欢男人。” 柏溪岑??? “你喜欢女的?楚虞你的思想很开放啊!” “不是不是!”楚虞着急了,“男人很恶心……他们只想着对女人动手动脚,我讨厌他们。” 柏溪岑一时搞不清她这套理论:“那你也讨厌你哥哥?” “一点也不讨厌。”楚虞肯定地回答,“我很喜欢他。” 好家伙,柏溪岑直呼好家伙,她脑内已经写出一部兄妹骨科狗血虐恋小说。 “楚虞啊,你这么喜欢他,他也喜欢你吗?” 楚虞亮晶晶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他不喜欢我。” 这顿饭吃的柏溪岑觉得像断头饭,楚虞告诉她这种惊天大秘密,她对天发誓绝对会守口如瓶,帮助误入爱情歧途的好姐妹修成正果。 两个叽叽喳喳的女孩子没有注意到,餐厅另一角坐着的年轻女孩已经盯着她们的背影看了许久。 第四章新年 这一年景家在外人眼里是多灾多难的一年,接连遭受种种变故与打击。然而,今年春节的家族聚会依旧热闹非凡,甚至邀请了更多社会名流出席,丝毫看不出家族主心骨倒下后的倾颓。 如今端坐主位的正是长子景宫,他在父亲去世后成为景家家主。在景曦拖累景行被捕后不久,景宫还是动关系把他保释出来了。只不过江山易主,景家的老四景俞以新总裁的身份收购了景氏集团,景行退居董事会。 昔日戏耍打闹的孩子们也长大成人,现在手握大权景四少爷的女儿景浅玫无疑成为了各家族争相邀亲的对象。 景从云已是熟练周旋于交际场的大人了,他穿着黑色的正装,微笑着接受客人们的慰问。只不过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上前去问候过景浅玫一句,就连对景俞的态度都不温不火。 景浅玫有个龙凤胎哥哥景泽霖,他是景家最容易被忽略的孩子,身上天生忧郁的艺术家性格让他与景家格格不入。兄妹俩受母亲的熏陶,都多才多艺,只不过性格相差甚远。 眼下,景浅玫逮到空闲去找景炀清,她反复确认景从云不在附近,才开口:“大哥,你确定景楚虞真的死在芝加哥了吗?” 景炀清眼睛都不眨一下:“当然。”他温和的笑着,打开手机相册,“你还想再看一遍照片吗?” “不了。”景浅玫想起了照片上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见他要走,她急忙继续追问:“可是我前两天见到……” “浅玫,我做事很利索。”景炀清饮尽杯中的酒,垂下头睨着她,“还是说,你不相信大哥?” 宴会正热闹,宾客们大都已微醺,景从云独自站在露台,抬头仰望着皎洁的月亮。他握着栏杆的手紧了又松,最后无力地垂下。 “妹妹,”十九岁的少年眼中有悔与恨,“我会找到你的。” 新年的钟声在一家人各怀心思的筵席中敲响了。 楚虞一回家放下食材就开始在厨房忙活,符翕睡醒出来,看见她像个小陀螺一刻不停地转。 “你在做什么?” 女孩身上系着围裙,正背对着他在调羹汤。 “今晚就是大年三十,我们要吃顿丰盛的呀。”她的卷发现在扎成马尾,发梢随着她的动作一蹦一跳的。 符翕靠在厨房门上,高大的身材几乎挡住了门口。他低头瞧着小姑娘仔仔细细地择菜,看着她熟练地切成均匀整齐的菜段。 他盯着楚虞小巧的耳垂和纤细洁白的脖颈,半晌,他走过去。 “我来帮你。” 楚虞手把手教符翕包饺子,女孩葱白的手指像变魔术一样,几下就捏出一只胖嘟嘟的饺子。符翕学会了,捏出来像一座座铁塔,硬邦邦地杵着。 等到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两人一下午的劳动成果,他们俩面对面坐好,符翕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也想喝。” “等你成年了再想。”符翕给她倒果汁。 楚虞端起自己的杯子去碰他的,脸上的笑容花朵般绽放:“哥哥,祝你新年快乐!” 伴随着女孩清甜的声音,广场上的烟花升起,在空中炸开一朵朵绚烂的花火。电视里热闹的歌舞开场,符翕凝望着楚虞真诚的笑脸,唇角也跟着勾了起来。 “也祝你新年快乐,楚虞。” 原来过新年的感觉,也可以如此美妙。 符翕高薪聘来的家教果真没有白费,楚虞的开学考试成绩不能说突飞猛进,也得算是让人大开眼界。 符翕很高兴,送给她一条精致的手链。楚虞如获至宝,跑去跟柏溪岑大肆炫耀。 柏溪岑真心地替她高兴:“小虞,你看你根本就不笨嘛,这么快就超过了江褚那个笨蛋。” 老师们也欣慰地留下泪水,为符先生不再冷着脸来开家长会而感激。 全世界大概只有江褚不高兴,楚虞是唯一有能力把全班倒数第一的位置从他手里抢走的人,现在他又从倒数第二掉回倒数第一了。 “喂,楚虞。” 楚虞笑着回头:“怎么啦?” “你是不是不会和我做同桌了?”这个有着漫画男主脸蛋的少年闷闷不乐地开口了。 “靠,江褚,想跟你做同桌的女生能把队排到长城外。”柏溪岑翻个白眼。 “真的吗?楚虞,你要不要继续享受这份殊荣?” 楚虞认真地摇头:“我哥哥不让我和你交往。” “你想什么呢!?我说继续借我抄作业!”江褚没想到上来一个直球,耳朵立马泛起红色。 “这个可以啊,我可以借你抄作业。”女孩撩起耳边的碎发,“我也很喜欢跟你做同桌。” 江褚张着嘴,他觉得有那么两秒钟自己绝对是心跳骤停了,楚虞用一把带着桃心的箭射中了这颗年轻的心脏。 在美国接受教育的楚虞不懂对一个不讨厌的男孩子说喜欢有什么问题,她向来是不会掩饰自己真实想法的。 放学铃一响,江褚抱着篮球就往外冲,他大呼小叫地跟一群兄弟去抢篮板。 “江褚真是个傻子。”柏溪岑跟楚虞和一群女生站在场外看他们打球,“不过他也是真的很帅。” “啊啊啊啊啊啊江褚加油!”旁边有女生在尖叫。 楚虞觉得有意思,于是她也跟着喊:“江褚,加油!”惹得全场的人都扭头看她。 柏溪岑心想江褚不陷进去就有鬼了。 一米八多的少年身形矫健,抢球的动作一气呵成,他找准机会一个后撤,仰头起跳,有透明的汗液从少年的喉结流淌下,他伸手往下狠狠地灌球,像豹子一样敏捷地落回地面。 “哇——”场外有欢呼声。 一场结束了,江褚接过递来的毛巾擦汗,然后转头去看楚虞,少女的脸颊被太阳晒得出了细汗,长长的卷发被吹得有些凌乱。 “你篮球打得真好。”楚虞的夸奖是发自真心的。 这个高高大大的男孩一时竟手足无措起来,他慌乱地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你渴了没有?” “谢谢你。”楚虞喝了几口,抹了抹嘴角。 江褚的兄弟走过,每人意味深长地给他一拳。江褚本人直到楚虞走了还在原地傻乐呵。 江母觉得今天儿子回家格外的晚,她在厨房里吼:“你又去哪里鬼混了?” “我去书店了——”江褚的声音远远地从卧室传来。 “这谎撒的就离谱。”江母摇头。 几天后江母发现自己可能冤枉儿子了,因为她在大扫除的时候从这小子的房间里翻出来一本《如何追求心仪的女孩子》。 第五章方向 温杭一给楚虞讲题的时候,她的手机消息响个不停。 “是谁呢?”温杭一放下笔。 楚虞赶紧关掉声音:“对不起,温老师。是我的同学,他问我作业题。” 她把手机递给温杭一:“他问的题我也不会,老师可以帮我看看吗?” 年轻的家教老师瞥了一眼备注,又看了看题目。 楚虞看他表情变得意味深长,问:“这道题很难解吗?” “这道题目出错了,没有答案。”温杭一笑了笑,“你回复他,不可能有答案。” 楚虞乖巧地答应了,按照老师教的回复了江褚。 等了好一会,江褚都没有吭声。 温杭一问:“这个同桌和你是很好的朋友吗?” “是我的好朋友。”楚虞回答的干脆。 “他的成绩好么?” “和我差不多。” “小姑娘,你哥哥有没有跟你说过,想要提高成绩就要多和成绩优秀的朋友在一起。”温杭一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阴影。 楚虞摇头:“我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啊。”她用手托着下巴,左手腕上一只亮闪闪的玫瑰金色手链很惹眼。 “你哥哥很在乎你的成绩,如果你因为交友不慎成绩又下滑,他多生气。而且……” 他的目光又落在那只缀着碎钻的手链上:“告诉你哥哥,学校里不可以戴这种首饰,以后不要送这种礼物。” 楚虞撅起嘴,怎么今天温老师突然管的这么多,她歪头看着他解开白色衬衫下一条黑色锁骨链。 “温老师不也在学校上学吗?为什么可以戴项链?” 温杭一低声笑着:“如果你喜欢,等以后我送你一条更漂亮的项链好不好?” “好啊。”楚虞随口应下,她确实很喜欢漂亮的首饰。 “那你要一直戴着才行。”他还是那副温和的表情。 温老师离开之后,楚虞摘下手链去书房找符翕。 “今天老师教你什么了?”符翕在整理公文。 楚虞一板一眼地回答了,继续说:“温老师还发现了一道题目出错了。” “什么题目。”符翕随口问。 楚虞过去把题目写在纸上。 符翕瞥了一眼,继续整理文件:“这题很难吗?答案是五百二十。” “啊?那老师好笨。” “你还说人家,你会了吗?” 楚虞不好意思地挠头:“不会。” 符翕只好放下手里的工作,捡了一支笔给她写过程。 写完男人看见她空荡荡的手腕,问她:“怎么不戴了?不喜欢?” 楚虞摇头:“温老师说学校不让戴。” 符翕皱着眉看她:“你管他说什么,喜欢就戴。” 于是楚虞又欢天喜地地去戴上了,甚至忘记了回复江褚正确的答案。 景韶中学,一所景氏财团名下的学校,景家的子女大多都在这里上过学——除了楚虞。 景浅玫和景泽霖都读初二,和只爱读书的哥哥比起来,景浅玫在学校里更受瞩目,身边也不乏追求者。 学校常常邀请一些知名校友来校交流宣讲,这天正是一位海归博士的讲座。 学生们对学术型的演讲是没兴趣的,不过为了翘掉上课还是一蜂窝地跑去了大礼堂。 景浅玫一进去就被台上坐着的女人吸引了,她和其他同学一样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她好美哎!” 女人一头栗棕色的波浪卷发,打理的每个发丝都染着风情,眉眼明艳动人,妆容恰到好处。 等学生来的差不多了,女人款款站起身来,笑容自信而大方:“欢迎各位贵客,我是裴晩。” “我毕业于牛津大学,专业是计量金融。” 景浅玫出神地望着她,目光怎么也挪不开。裴晩说话条理清晰,同时难得的幽默风趣,并不高高在上,让人如沐春风。 到了提问环节,高年级的学生问了几个金融相关的之后,就有些低年级的坐不住了,纷纷大胆地提一些私密的问题。 “请问你为什么回国呢?” “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裴晩一点也不生气,她笑着一一回答:“我刚刚被男朋友分手,现在准备回国追他。” 景浅玫从心底佩服她的勇气,这种丢人事居然能大大方方地跟一群人讲出来。 等讲座终于散场了,景浅玫上去单独找了裴晩。 “你好啊,小妹妹。”裴晩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的目的,一只手递给她自己的名片。 景浅玫接过那张鎏金卡片,脑子里还是裴晩指尖的红色蔻丹。 “是香奈儿475号。” 景浅玫一惊,抬头对上裴晩笑意盈盈的眼睛:“你是浅玫,对不对?” 见眼前的女孩一脸惊讶,裴晩向她伸出手:“我是符翕的女朋友,你哥哥提到过你。” 景浅玫瞪大了眼睛,没有回握她的手,转身跑掉了。 教室里,江褚趴着睡觉。老师提醒楚虞:“把你同桌叫起来。” 楚虞把他摇醒了,睡眼惺忪的少年一脸不高兴,看清楚虞之后又有点委屈。 下课之后,楚虞问他:“你怎么最近都不理我了?” 江褚别过头:“是你先拒绝的我。” “我没有啊?”楚虞去拍他的肩膀,“别生气了,放学之后我请你喝奶茶好不好?” 少年的侧脸又泛起红色。 “那说好了,你不许自己先走。”江褚头转回来的时候嘴角咧到了耳根,“明天换我请你。” 江褚和楚虞并排走在小街上,一人手里捧着一杯热腾腾的奶茶。楚虞今天穿着白色的呢子风衣,脖子上围了一条红格子围巾。被风吹得鼻头红通通,在灰色的街道上明亮得惹眼。 江褚后悔没有好好学语文,现在连怎么跟她搭话都不知道。楚虞看起来和普通人是有壁的,但是相处下来却让人很舒服,连犯傻都很可爱。 就在江褚搜肠刮肚找话说时,楚虞突然开口了:“你有没有想考的高中啊?” “啊……”江褚被问懵了,说实话,他甚至压根没想过考高中的事情。 “我哥哥想让我上一零一中学,这样他就不用每天送我了。” 这是什么哥哥?江褚心里暗骂。 “他不愿意送你……我愿意。” “你也要考一零一吗?我们可以一起上学呢。”楚虞抬头看他,“可是那所高中好难考,我的分数还差很多。” “没问题。”江褚说的斩钉截铁,“咱们绝对能考上。” 话一说出口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我也会加油的。”楚虞扬起笑脸,眼睛里像是星辰在闪耀。 江母一直记得那天晚上,儿子把卧室里的漫画书和海报统统丢出去,换成了清一色的中考辅导书。在房间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个洗的干干净净的奶茶杯子。 江褚也将永远记得那天晚上,是那颗年少又彷徨的心脏第一次找到搏动的方向。 第六章妹妹 一大早,景浅玫就去找景炀清了。 “为什么符翕回国了?”景浅玫生气极了,“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什么?他回国了?你看见他了?”景炀清比她还惊讶,“他在哪里?” 景浅玫仔细端详他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端倪。 “我见到他的女朋友了,她亲口告诉我的。” 景炀清笑了:“他女朋友那么多,你说的哪个?” “叫裴晩,她前几天还来景韶中学了。”景浅玫不敢轻易相信他的话了,“你绝对知道,对不对?” 景炀清站在书房的陈列柜前,把玩着一个小奖杯——那是他还在景韶中学念书时,在艺术节上获得的“最佳表演奖”。 “浅玫,不要空口捏造事实。我和符翕多少年没有见过了,他现在做的任何事情与景家都无关了。”他抚摸着那个奖杯,“同样,与你也无关了。” “那我也不要去英国留学了!我要留在北京。” “怎么会?”景炀清扬起眉毛,“去英国读书不是你从小的志向吗?怎么能朝令夕改呢?这不像你的作风啊,浅玫。” 景浅玫说不出话来,她觉得大哥绝对是故意的。 “我都帮你联系好学校了,只等你初中一毕业,就能马上过去。”景炀清遗憾地摇头,“浅玫,你怎么能为了那个景家的叛徒随便反悔呢?” “难不成,”他顿了一下,“你就是为了他才……” “不是!”景浅玫急忙打断他,“你快告诉我符翕现在在哪里。” 对于景炀清这个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来说,表妹的心思简直就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他叹了口气:“浅玫,我已经说过我不知道。如果你执意要探究,我只好和景俞叔叔商量取消你的留学安排了。” 景浅玫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哥,她后退几步,最终还是一声不吭离开了。 符翕进入检察院半年了,工作一直平稳无波。一方面是他能力够硬,做事让人挑不出毛病,更重要的是后台也硬,景炀清带进来的人是没有哪个会故意找茬的。 不过他毕竟年轻,自然也有位高权重的老辈看他不顺眼。符翕的顶头上司一星期前被调走了,新来的是京圈另一势力的温家人。 温志博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矮个男人,符翕第一天就把他给惹了。 “你修改的报告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审批?”一沓文件重重的摔在桌上。 “怎么不说话?你这是越级!”温志博脸气的通红。 符翕咬着后槽牙:“温厅,您自己要求的直接对接。” “重做!” 符翕一直修修改改到晚上八点多,整栋行政楼的灯都已经熄灭了。他下楼取车,坐在车里沉默了许久。 等他到家已是九点半,他忽然想起忘了告诉楚虞让她自己先吃饭。 他一进门就看见女孩正趴在餐桌上写作业,见他回来了,收起课本来迎接他。 符翕没心情问她为什么在餐桌上学习,他只想洗个澡去睡觉。 “哥哥,你不要吃饭吗?” “不吃了。”符翕进了浴室。 “浴缸的水没有关保温,你记得关掉。”楚虞跟在他身后面叮嘱。 符翕跨进浴缸,把自己淹没在水中。窒息伴随着孤独感和水一起把他包裹,他记不清有多久没发泄了。 他泡到手指开始发皱,才终于裹着浴袍从浴室出来。经过客厅时,他看见餐厅的灯还亮着。 楚虞正小口小口地吃饭,桌上摆着没怎么动过的菜。 符翕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怎么现在才吃?” 楚虞吓了一跳,咬着筷子回头望着他:“我在等你回家。” 符翕还记得自己之前说楚虞眼巴巴等着迎接他的样子像一条小狗,现在他要收回这句话。 小狗不会为你时刻准备好洗澡水,小狗也不会温着饭菜等你回来一起吃,哪怕你直接忽略她的一切精心准备。 符翕拿了筷子坐到她对面,和她一起吃这顿迟到许久的晚饭。 “你不用做到这样,我答应过......” 楚虞似乎听懂,她依旧笑着:“今天的鸡汤我炖了好久,果然很好喝。” 符翕尝了一口,明明是酸酸涨涨的,就和他的心口一样。 第七章爱人 临近初二期末,江褚的成绩窜的像是绑了火箭,老师们啧啧称奇。 江褚从未发现过成绩好居然有这么多优势,老师们的态度不说,他甚至可以靠给楚虞辅导而光明正大地留在她的身边。 课间,班主任急匆匆地走进来:“楚虞,你来一下。” 楚虞跟着出去了,江褚躲在门口偷看。 “你哥哥出事了,你现在快去中心医院!” 女孩脸上先是错愕,而后是莫大的恐慌。江褚从没见过她这副表情,他一时竟有些吃味:如果出事的人是自己,楚虞也会有这么焦急吗? 楚虞拦了一辆出租车,一路上她的泪珠像不要钱似的簌簌掉落。出租车司机见这么漂亮的一小姑娘哭得凄惨,吓得把车开的飞快。 楚虞一口气从医院门口跑到六楼,气喘吁吁地推开门。 符翕倚在床上,手臂和额头已经包扎过,在楚虞看来严重极了。她扑在男人身上哭得梨花带雨:“符翕,符翕你不要出事啊,呜呜呜……” “他不过是手骨折了。”旁边传来冷冰冰的女声,“我撞他的时候可是很小心的。” 裴晩又扭头冲着符翕:“你的新女友?许久不见你的口味都变得违法了,这大陆的检察官都这么好当吗?” “你故意撞他?”楚虞瞪她,“这是犯法的!” 符翕用没受伤的另一只手搂住楚虞:“楚楚,乖,你先出去,离这个疯子远一点,我和她还有话要说。” 楚虞转而开始疑惑符翕对自己的态度怎么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是啊,小姑娘,我和你的男朋友还有架要吵呢。” 站在旁边调停的交警把楚虞带出去了。 “裴晩,我让你滚远点。” “在床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亲爱的。”裴晩伏在男人身上,“她那么小,满足得了你吗?” “她不会绿我。” “别这样。”女人真的伤心了,她看着符翕的眼睛,“你甚至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我想跟你说句话还要把你撞进医院才行,你有几条命够跟我聊天的?” “你他妈别发疯了。”符翕虽然靠在病床上,眼神却依然尖锐。 裴晩失望地垂下头,她真的在男人的脸上找不出一丝的眷恋。她的手臂蛇一样钻进毯子,往符翕的身上摸去。 “我们再做一次吧。” “裴晩,你多少钱一次?” 这个高傲的女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绝情?那个小女孩能给你什么?” “因为,她是我妹妹。”符翕一字一句地说,“裴晩,我就喜欢玩禁忌刺激的。” 楚虞恨恨地瞪着从病房走出来的女人,却发现对方脸上满是同情。 裴晩递给她一张名片:“小妹妹,等他也抛弃你的时候,你来找我。姐姐帮你撞死他。” 等裴晩终于走了,楚虞紧张兮兮地跑到符翕床边问:“哥哥,你的脑子没有撞坏吧?” 符翕表情有些不自然:“你离我远点。” 楚虞松了口气,看来符翕很正常。 此后符翕住院观察这几天,楚虞就在学校和医院之间两点一线地跑。 “哥哥,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呀?”楚虞给他盛了一碗小米粥,里面飘着两颗红枣。 “还要住几天。”符翕用左手操作电脑。 楚虞等了好一会都不见他有吃饭的打算,只好把碗放下了。 “喂我。” 楚虞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快点。” “好。”女孩舀了一勺粥送到他嘴边。 符翕有些别扭地咽了。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不会用左手吃饭?”楚虞恍然大悟,小小的肩头笑得都在颤。 “闭嘴。” “来,啊——” “太烫了!” 在楚虞三餐不落的悉心照料下,符翕终于被允许出院了。他的车还在修,幸亏医院离家不远,楚虞坚持要他出来多走走,于是符翕一手拉着她往家走。 楚虞被他牵着,紧张地出了一手的汗。察觉到女孩跟不上自己的步伐,符翕放慢了脚步。 “楚虞。” “怎么啦?”女孩依然是一副天真的模样。 符翕摸到了她手上小小的伤口和不那么细嫩的皮肤,长期做饭和操持家务让她不再是一个精致无暇的女孩子。他低头看着她的发顶,柔软的发丝被风吹得散下来,让他心底也柔软起来。 “谢谢你。”符翕低低的声音传来。 楚虞摇了摇头,不甚在意:“这些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你愿意收养我。” 她不掺杂质的目光让符翕心中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明明是最不负责任的兄长,总是想着等成年了就可以摆脱掉她。女孩对他全身心投入的好,他是知道的,也许是少年时对景家小公主的偏见,也许是年少有为的那点自负,让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骄傲的身段去回应她。 可是当他努力想一想,除了降生在景家,楚虞又做错了什么呢?她从小就傻乎乎的,总爱黏着兄长们,连别人不理睬的符翕她都愿意友善地示好,景家最善良可爱的孩子,就是楚虞了。 符翕有史以来第一次摸了摸她的头顶:“楚虞,等你考完试,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这是符翕笨拙的回应方式,楚虞笑起来,她又像小狗一样往他身上蹭:“好啊好啊,我会努力考好的!” 真是个傻孩子。符翕无奈地笑。 有了温杭一和江褚的双向加持,楚虞在暑假前的期末考试一举拿下了一个堪称奇迹的分数,符翕兑现承诺,要带她去新西兰滑雪,楚虞当时对他的工作没有概念,也不知道符翕花掉自己的年假陪她出去玩。 她很小的时候常跟着母亲四处旅行,只不过景曦大多时间都不愿带着这个小拖油瓶,把她丢在宾馆就出去和新朋友快活。因此,楚虞一直以为旅游就是要呆在宾馆里的。 符翕彻底扭转了她这种思想,每天带她玩的花样不带重复的。今天在雪场,明天跑去骑马,后天晚上还能泡个温泉。楚虞每天晚上都累死累活,却依然期待着下一天。 她还是滑雪的初学者,像只小企鹅手和脚怎么也协调不起来,符翕为了保护她,跟着她栽了好几个跟头。等符翕气哼哼地从雪堆里站起来,就看见楚虞冲着他笑。 这就是妹妹的感觉吗?符翕问自己。是一种对任何人都绝对没有过的耐心,是对一个不能随意丢掉的女孩无限包容。他无法描述这种感情,当楚虞露出笑脸的时候,那种全心全意的依赖让他有了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度假的最后一天两人去看焰火表演,符翕右手拿着一罐啤酒,左手领着楚虞。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喷泉边上,当盛大的花火在漆黑的夜空中爆炸、闪烁,最终寂静,人们相拥、亲吻,难分你我。 “哥哥,你有爱人吗?”楚虞好奇地看着周围的情侣问。 符翕喝着啤酒,衣领下的锁骨线条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隔着薄薄的布料能看出男人平时锻炼的痕迹。 “没有。” “之前也没有吗?”女孩继续追问,脸蛋因为看到肌肉而微微发烫。 男人眼尾有一丝迟疑:“没有。你问这个干嘛?” “你骗人。”楚虞毫不畏惧地跟他对视,“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符翕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爱人和女朋友是不一样的。” “那,那我呢?”楚虞突然大胆了起来,也许是因为今天的符翕看起来不像平时那么冷冰冰,“你喜欢我吗?” 符翕笑得更大声了:“我当然喜欢你,不然为什么养你?” 他身上同时兼具检察官的严酷无情和情场老手的玩世不恭,这份神秘与反差感最能激起女人的征服欲。她们前仆后继,无法挣脱,甘心沦陷其中。 楚虞很久以后才明白,他身上那份特殊的魅力对年少无知女性的诱惑是致命的,它们混合着收养之恩,一道交织成她懵懂无知的青涩爱恋。 “二位,打扰一下。”一个外国人凑上来,“请问我可以为两位拍一张照片吗?我是来这里拍摄的自由记者。” 符翕瞟了眼他胸前的证件,回答:“无所谓,请随意。” “太感谢了,两位可以凑近一些吗?这个景色很美。” 符翕干脆把楚虞揽到怀里,一手揽着女孩细细的腰,一手继续漫不经心地灌酒。 “太漂亮了,二位可以亲吻了!”记者激动极了。 符翕愣了一秒才明白被误会了,刚想开口反驳,女孩却突然上前搂住他的脖子,在男人的脸颊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大提琴的声音悠扬而绵长,喷泉剔透的水珠溅在两人身上,红色的焰火把夜空点亮,而这一刻,将被镜头永恒地定格。 两人都没有想到,后来这张照片登上了某社交媒体周榜,成功出圈,被一些人认出来了。 第八章怒火 符翕的同事最近总是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连景炀清都打电话来警告他: “你下次能不能小心点,搞未成年还大张旗鼓的。” “我怎么知道那个记者是个网红。”符翕懒得跟他解释。 “你少狡辩,你不是早就把楚虞吃干净了?” “……我没兴趣。” 景炀清叹了口气:“不过多亏你这张照片证明了你不在国内,现在景浅玫总算不逼问我了,她到底没认出景楚虞。” 符翕靠在办公室门口,远远地看见温志博走过来了。 “阿炀,那个温志博什么来头?”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们跟温家无冤无仇,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刁难我的人。”景炀清换上戏谑的口吻,“倒是你该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惹了温家某位千金。” 符翕把电话掐了。 “工作很少吗?市委的那起案底调查完了吗?”又是温志博咄咄逼人的口气,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从他度假回来后火药味更浓了些。 “这就去。” “温老师,化学好难啊。”楚虞趴在书桌上,“初三还要学这么多,到了高中我怕不是要死掉。” 即将升入初三的暑假,温杭一依旧为楚虞补课。他今年夏天已经大学毕业,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找工作。 “温老师,你要做什么工作呢?你以后还会继续教我吗?” “当然了,只要你愿意。不过,以后的课程会越来越难,你学下去会更加艰难的。”温杭一坐的离她很近,鼻腔里全是女孩身上香香软软的味道。 “可是我必须要考上大学才行。符翕说,如果考不上大学我就养不起自己了,十八岁之后我又会流落街头的。”楚虞苦着脸。 “考大学又不是唯一养活自己的方式,如果你学不下去了,我的公司随时欢迎你。” 楚虞坐直了:“你有公司?” 温杭一笑着看女孩的表情:“如果你想来,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能养活你。” “你哥哥给你的,我能千倍万倍给你。他不愿要你了,你就来找我。” 楚虞没有看见他眼里疯狂的火焰,那副斯文温和的面具被摘下了,露出原本属于魔鬼的獠牙。 江褚这几天快死掉了,楚虞一放暑假就跑出去玩,干脆连他的消息都不回。他赌气好几天不理她,结果这个没良心的压根就把他给忘了。 江褚只好继续卑微地在线约她,这次楚虞倒是回复了:“哇你发了好多消息,我们下午出去玩吧。” 她甚至都没发现江褚跟她赌气来着。江褚不计前嫌,躺在床上咧着嘴回复她:“好啊好啊!” 江褚给她带了奶茶,楚虞今天穿了一条浅色短裙,头发散下来。她在阳光下一蹦一跳,开心地给江褚讲她的旅行。 他们去了市中心的商圈,江褚之前来这里一向是直奔四层运动区,直到今天才陪楚虞仔仔细细地逛了整座大楼。 “符翕每次带我来,都是随便看看就买,像是不知道衣服要试一试。” 江褚心底升出一点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得知符翕并不是楚虞的亲生哥哥之后愈发强烈。 楚虞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这在很多人看来非常不可思议,这件事同样适用江褚。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般配极了,但江褚知道她的感情并没有放在自己身上。 说实话,他有些迫不及待了,年少时的第一次心动与今后不同,那个女孩将永远是他星空中那颗最亮的北极星。 这个恋爱中的新手决定向自己的心上人发起第一次勇猛的攻势。 楚虞在试衣间里,他守在外面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抓住他!有小偷——”尖叫声从不远处传来,有一个男子的身影正冲这边猛冲过来。 江褚的身体比大脑先反应过来了,他狠狠地撞向那个小偷,凭年轻健壮的身体轻松把他压倒。 保安赶到,把小偷架起来扭送去公安局。被抢包的女生跑过来,对着江褚深鞠了一躬:“非常感谢你,这个包对我太重要了。” 她抬起头,看清江褚的长相时眉毛微微扬了一下。 “没什么。”江褚摸摸后脑勺,“举手之劳。” “留个联系方式吧?我今后一定会感谢你的。”女孩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哦哦,好的……” “你叫江褚是吗?”她看着他的主页,“我叫景浅玫。” 等楚虞换好衣服出来,江褚还在原地站着。 “刚才怎么了?我听见外面乱糟糟的。”楚虞问。 “没什么,有个小偷。”江褚回答心不在焉。 两个人继续逛了一阵,江褚心里乱极了。他一向大大咧咧的,也没有追求过女孩子,对于楚虞这种天然型的,江褚完全不知如何入手。 等他把楚虞送回家门口,江褚终于憋不住了,他眼睛一闭,大声冲她喊:“楚虞,你,你,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会对你很好的!” 楚虞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推进车库:“你不要那么大声啊……” 在灯色昏暗的停车场,楚虞把手轻轻搭上他的手背:“江褚,对不起,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不能回应你,如果你生气的话,不理我也没关系,我不想耽误你。” 这段话楚虞自己是不懂怎么说的,全是柏溪岑手把手教她的。 “小虞,如果你要拒绝,就要干脆一些,不要把他当成备胎。” “哦。什么是备胎?” “唉,你就照着我教你的跟他说,记住了吗?” 傍晚的停车场里,她看不清楚江褚的脸色。少年沉默了许久,最后他回握住楚虞的手,声线颤抖:“楚虞,在你喜欢的人回应你之前,我还会继续等你。也许,等你不再喜欢他的时候,我也能不再喜欢你了。” 楚虞看着他:“你不要这样……” 江褚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我们还是好朋友。楚虞,可以抱我一下吗?” 楚虞的“这不好吧”还没有说出口,他就把女孩抱在了怀里。 他们对面的一辆车前大灯蓦地亮了,刺眼的灯柱把楚虞照的小脸惨白。 目睹了全过程的符翕从车上下来,车门被很重地关上。 “楚虞,跟我回去。” 男人身上的气息过于冷冽,江褚一时定在原地。 “离她远点,小子。” 楚虞一声不敢吭,跟着符翕回到家里。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符翕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她慌极了。 男人和往常一样慢条斯理地脱下外衣,楚虞想帮他去接,符翕越过她:“这是女朋友该做的,你不需要。” 楚虞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符翕走到书房门前,嗓音低沉:“过来。” 他让女孩站在面前,自己坐在扶手椅上。 “我送你上学之前说过什么?”他的表情严厉,“重复一遍。” 楚虞第一次被他这样凶,委屈的泪水瞬间漫上眼眶,声音也带了哭腔:“不可以……不能谈恋爱……要好好学习。” “所以你就在停车场里面跟男生搂搂抱抱。” “不是的,我们没有……”女孩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 “不是?那是准备干什么?”符翕不自觉地用上了恐吓罪犯的那一套,“如果我不拦着,你是不是就直接跟他回家了?” 多少有头有脸的官员都招架不住符检察官的冷脸,放到一个十四岁小姑娘的身上,楚虞的眼泪马上就掉下来了,她用手紧紧攥着裙角: “我没有的……呜呜,他就是……就只是抱了一下……” 没想到男人更生气了,他猛地站起身,大手掐住女孩的下巴: “楚虞,你再给我说一遍?” 女孩吓傻了,紧紧闭着眼睛,她以为男人会打她。 “看着我。”符翕察觉出自己有些不对劲,他换了口气:“离那小子远点,如果再让我发现一次……” “我会用我的方式惩罚你。” 楚虞睁开眼睛,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了。 符翕松开手,坐回椅子上,他看着楚虞的短裙,她漂亮的腿型被很好地衬托出来。 “以后不许你回家这么晚,要在家学习。” 楚虞点头。 看着她乖顺的样子,男人的火气消了些。 “谈恋爱会影响你的成绩,你不想以后后悔吧?” 如果景炀清在场,绝对会笑掉大牙。他符翕什么时候在乎过成绩?上学时女朋友不是换了一个又一个? 可怜天真的楚虞不知道这些,她只当符翕是为她着想。她擦了擦眼泪,向哥哥保证:“我以后不会了。” 符翕不再看她:“出去吧。” 江褚后悔自己的冲动,从那以后,楚虞就有意的和他拉开了距离。她只埋头认真学习,江褚明白,自己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跟上她的步伐。 这段兜兜转转的恋情在他们初三这一年,统统淹没在数不清的试卷下了。它被暂时冷藏下来,却从未熄灭。 这一年,景炀清和符翕晋升。符翕摆脱了温家人的纠缠,景炀清更是直接把上厅级后备的门槛。景从云远赴北美留学,景俞手下的景氏集团日益壮大,甚至有超过之前的势头,挖来了不少裴晩这样的金融人才。 一切看起来都在向好发展,楚虞和江褚都顺利考入理想的高中。 然而,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九章秘密 北京的天气逐渐转凉,秋天要到了。 已是深夜,烧烤摊的生意依然兴旺,喝到兴头上的男人们在划拳打赌,笑骂声在街道上传得很远。 符翕转着手上的啤酒杯,看对面穿着体面的男人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是单位不管你们的饭吗?” 景炀清继续往嘴里填烧烤:“你少给我装蒜。” “未婚妻管你太严了?”符翕笑他:“连吃顿饭都偷偷摸摸的。” 景炀清爆了句粗口,跟平时稳重端庄的形象大相径庭,“跟她睡了一晚,谁知道第二天转头就去找景宫告我的状,现在想甩都甩不掉。” 符翕又开了瓶啤酒给自己倒上。 “哪像你,谁都管不了你。”景炀清说着又皱起眉,“你家那小姑娘到底有什么魔力,叫你连个女朋友都不找了?” 符翕顿了一会:“怎么,不行吗?” “这一点也不像你的风格,符翕。”景炀清突然正经起来,“我搞不懂你为什么非要让她上学,你不怕她以后明白太多不好控制?” 符翕只是低头喝酒。 “跟我还装?我当初告诉你,只要保证她活到十八岁就行。”景炀清说得很隐晦,他凑近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继续说: “不要倾注过多的情感,阿翕,你要记得我们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一旦景楚虞不听话了,我要你能毫不犹豫地除掉她。” “以你现在在检察院的位置,想要抹杀掉一个人很容易。”景炀清冲他笑笑,“我也是。” 符翕凝望着北京灰沉沉的街道,身边醉醺醺的人们。一阵风吹来,卷落枝丫上发黄的叶。 没由来的,他回想起波士顿一望无垠的绿草地,湛蓝如洗的天空,教堂的大钟厚重的声音刮过整片原野。 还有他的愿望,与心爱的人在那里结婚,生活。他们也许会有一个孩子,他的孩子会在爸爸妈妈的庇护下健康成长,不会一出生就受尽冷眼,也不会受家族的摆布长大。 但是现在看来,他已经离那种生活越来越远了。 楚虞上高一有两个月了,她今年十六岁,已经从一个小丫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在这所学生大多带着厚重的镜片、抱着作业匆匆低头赶路的校园里,楚虞漂亮的脸蛋和出众的气质,让她再次毫无悬念地坐上校花的宝座。在她本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学校里已经有众多男生对她蠢蠢欲动。 江褚还是那样,只是单薄少年的身板逐渐成熟起来,他在学校的人气有增无减,每回篮球赛只要有他的身影,观众席上必定是一边倒的喝彩声。 他们不在一个班,楚虞被符翕放进了培优班,江褚则在重点班。旁人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关系,只是江褚每当路过楚虞的班级时,总会无意识地停下脚步,寻找她的身影。 柏溪岑在初三成绩下滑,上了一所普高,让所有老师大跌眼镜。但她仍然和两人保持着联系,楚虞还是她的朋友。 第一次月考,楚虞受了很大的打击——她又成了班里倒数第一。 温杭一还是那么温柔,他安抚着女孩:“楚虞,你很棒了,我教给你的全做对了。” “可是,符翕一定会不高兴的。”楚虞垂头丧气,她想看哥哥开心,让他夸一夸自己。 楚虞知道符翕最近忙得快起飞了,她期盼许久的暑假旅行也因此搁浅,上高中以后,符翕不用送她,两个人更是每天难得见一次面。 她有时就体会到江褚的难过了,那种近在咫尺却求而不得的折磨。柏溪岑曾经说,她对符翕的感情或许只是妹妹对兄长的依恋,长大之后孺慕之情就会消失。但楚虞不这么认为。 符翕与她毫无血缘,他放弃了在国外舒适的生活和高官厚禄,转而带她回北京打拼。楚虞猜正是因为带着她这个小妹妹,他才迟迟不谈恋爱。符翕不是富豪,却尤其舍得为她花钱。 楚虞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回报符翕的恩情,她倾慕他,眷恋他,同时深深地爱着他。从他把狼狈的自己从寒冬抱起来,从他一脸满足地吃下她做的饭菜,从他陪着她认真地过每一个节日,从他为她的未来铺路进重点高中……少女厚厚的日记本里,记录的慢慢都是爱意。 可是符翕又只是把她当妹妹看,楚虞曾经许愿,等到自己十八岁和符翕没有了法律上的纠葛,她就大胆地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温杭一看着楚虞单纯的小表情,他用舌尖顶着上颚,眯着眼睛。他怎么猜不到楚虞心里的想法,连女孩手机和日记里的内容,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学校将迎来一年一度的篮球比赛,楚虞站在公告板前看着海报,高一的新生们都跃跃欲试,这是一个很好的展示机会。毕竟,谁不想收获胜利与欢呼声呢? 江褚依然热爱打篮球,他在高中结识了新的朋友,一行人走在一起,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可是楚虞没有朋友,她在培优班独来独往。同学们大多来自重点初中,有了自己的小圈子,更何况,她倒数第一的成绩也让大家认定了她是个走后门的关系户。 楚虞不知道和谁倾诉,符翕并不怎么关注她的小世界,每当她在餐桌上准备开口时,他只会借口很忙离开。楚虞是怎么也想不到符翕是刻意避开她的,她只是受冷落而有些灰心。 这天下午是篮球赛的开场比赛,班里的同学都一蜂窝去看比赛了。 楚虞鼓起勇气,对前桌女生说:“我们可以一起去看吗?” 前桌女生叫吴渺,她打量着楚虞:“好吧,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楚虞松了口气,她跟着一群女孩子一起往体育馆走。 第二场比赛已经开始了,裁判的哨声刚刚响起,就听见了观众席上嘈杂的加油助威。 吴渺和两个朋友也加入了欢呼的行列,楚虞跟着她们的视线,看到了球场上那个熟悉的人。 曾经站在黑夜里颤抖着说出我爱你的男孩,已经变成如此耀眼的存在了。 比赛打到下半场,江褚所在的五班已经微弱优势领先,在排山倒海的喝彩声中,楚虞不自觉地为场上的焦灼揪起了心。 也许是命运的手推了两人一把,江褚最后转身扣篮时,看到了那个观众台上的身影。 皮肤白白的,像个娃娃一样可爱动人的楚虞,她和周围的人一起,紧张地为他加油。 江褚觉得全身又燥热起来,胸中那团火焰像是从未熄灭。随着终场哨响起,江褚最后一个压哨球赢得了全场的欢呼。 五班的球员们想要拥抱这个大功臣,但江褚的心思已经全跑到楚虞身上去了,他冲那个方向疯狂挥着手,得到的是那一片女生的尖叫声。 眼看着楚虞准备走了,江褚情急之下拿起一块白毛巾,朝她的怀里扔去。 于是全校同学都看到了新晋篮球男神江褚当众向心仪的女生吴渺扔去了胜利的毛巾。 这是江褚有生以来头一次痛恨自己的投篮命中率。 楚虞第二天来到学校跟吴渺打招呼,笑盈盈地。 没想到吴渺直接一杯子水泼到她的脸上:“楚虞,你很得意吧?” 楚虞不是没有遭受过校园霸凌,只不过这次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她愣在当场。围观的同学只是冷眼瞧着,没有一个上来帮她说话的。 吴渺瞪着她:“你别装了,真恶心!” 同学们私底下都在传,昨天吴渺去还毛巾,谁想到江褚一点面子不给,直接说自己找的是楚虞。吴渺以为楚虞找她一起去球赛是故意的,让她在同学面前丢脸。 女孩子的自尊心是脆弱的,这种羞辱让吴渺彻底讨厌上了楚虞。 老师让楚虞回去换衣服,楚虞一回到家,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她扑到符翕的床上,那上面有独属于他的淡淡味道,闻起来让她心安。 楚虞哭了一会,她换好衣服,还是不情愿地上学去了。 晚上回家之后,她坐在餐桌对面,想跟符翕倾诉自己的委屈。 符翕没有让她说完,他揉着眉心:“我明天要出差,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男人的嗓音有些沙哑,楚虞像只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就失去了底气。 哥哥很累,还是不要让他担心自己了。 符翕看出楚虞今天心情低落,他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 ——不要倾注太多的心血,想想我们是为了什么。 景炀清的话像魔咒,禁锢住他的心。 “楚虞,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楚虞乖巧地点头,她明白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什么:没什么要紧事就不要来打扰我。 第二天清晨符翕就去了机场,楚虞独自吃完早饭,拖着步子准备去上学。 “早上好,楚虞。”是熟悉的少年音。 第十章拥抱 楚虞和江褚并排走在上学路上。 “那个、那个,对不起。”少年吞吞吐吐地,“我听说了,昨天……” “江褚,谢谢你来送我。”楚虞打断了他,“可是,我们还是在这里分别吧,前面就是学校了。” “我们不是朋友吗?”江褚着急了,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少女的眼眶蓦然红了。 “别哭,别哭。”江褚吓得手足无措,“我错了,我不该找你,你别哭啊……” “我们是朋友。”楚虞擦了擦湿润的眼眶,望向他。 江褚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像被狠狠地攥住了,他承认自己放不下。 “既然你肯搭理我了,我们还能像之前那样吗?”少年小心翼翼地,像是生怕被拒绝。 楚虞想要狠心说不的,对方突然抓住她的手。 他的声音已经褪去稚嫩,带着青春期的低沉:“小虞,昨天的事我很抱歉,给我个机会赔罪可以吗?” 见少女依旧低着头不说话,江褚更着急了,他把姿态放到最低:“我保证平时绝对不去打扰你,你需要我的时候就来找我,真的,我绝对不会对你做过分的事情。” 楚虞抬头,他的眼神让她再也不忍心拒绝。她突然就明白了符翕为什么用小狗形容她了,那一副向主人摇尾乞怜只为得到一点点爱的样子,着实卑微到了尘土里。 她反握住江褚的手,感受着那只大手的主人紧张到发抖,她说,我答应你。 那之后确实没有人骚扰楚虞了,她像一个透明人,孤独地坐在座位上,孤独地吃饭,孤独地离开。 她是喜欢交朋友的人,但凡有一个人对她好,她就一定会加倍的对他付出真心。 没关系,楚虞安慰自己,她还有柏溪岑和江褚不是吗? 这天放学,楚虞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以为是出差在外的符翕,拿起一看,是许久不见的柏溪岑。 “小溪,你怎么好久也不找我玩啦!”她开心极了,抱着手机转圈。 然而回应她的是一阵哭泣。 “你怎么了?喂?小溪你在哪里?” “……楚虞,楚虞你听着……唔,你听好……” “小溪,你是喝酒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又去找江褚……为什么,你当初为什么要转学过来!是我先喜欢他,可是因为你……” 那边说了很多,楚虞默不作声地听着。 “你是我的朋友,但是我接受不了……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手机“啪”地摔在地上,成了黑屏。 世界又恢复了宁静。 楚虞微张着嘴,手臂无力地垂下,她在客厅坐着,那些话语却始终萦绕在耳畔。 我是一个很过分的人吧,不然为什么会惹所有人厌恶。 她抱着膝盖,在没开灯的黑夜中汲取安全感,她无法像同龄人那样找父母倾诉,所有的迷茫和苦痛只能独自咽下。 符翕犹豫了许久,还是放心不下独自在家的楚虞。他给她拨了电话过去,回应他的只有忙音,再往后打,就提示他对方已关机。 楚虞是生他的气了吗?符翕在宾馆里踱来踱去,听不到往常她接起电话的声音,心底有一片空落落的。 这正是你想要的效果,不是吗?他反问自己,刻意忽略那种异样的感觉。 那一晚上,符翕少见地失眠了。 楚虞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她的头痛极了,全身的骨头也像是散了架。 北京的秋意深了,她摸自己的额头,很烫。 她不想请假,老师们都不太待见这个靠关系进班的倒数第一,她害怕影响自己那本就不好的形象。 楚虞用凉水洗了脸,慢慢地走去上学了。 她视线模模糊糊的,只是凭记忆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楚虞又一阵眩晕,她原地晃了晃,径直地栽了下去。 并不疼。她晕倒前最后想着,是符翕回来了吧。 楚虞迷迷糊糊地睁眼,看见有人正在床边转来转去。 “符翕……” 那个人影晃了晃,凑到她眼前:“小虞,你哪里不舒服?” 是江褚的脸。 楚虞又阖上眼睛,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谢谢你,我只是感冒了,你快去学校吧。” “我看见你晕倒在路上,就带你去了医院。医生说你在发高烧,打了点滴我送你回了我家。” 江母打开房门,端着一盆热水,她过来摸摸楚虞的额头:“小虞啊,我听我家这小子经常提起你。如果家里没人照顾,就先在阿姨家住下吧,阿姨帮你请假了。” 楚虞感受到额上敷上了温热的毛巾,她抽抽鼻子,又有眼泪流下来。 她小时候生病,景曦总是不在家,家里面没有保姆,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害怕地哭,直到风寒拖成了肺炎,妈妈才请家庭医生过来。从小到大,都是她懂事地照顾别人,还没有人会耐心陪在她的病床边。 “你个浑小子是不是老欺负人家?她怎么一看见你就掉眼泪?” “我……我没有。”江褚赶紧否认,顿了一下又说:“也可能是。” 在温暖的氛围包裹下,楚虞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梦里的一切都变幻扭曲,只有哥哥的样子看得真切,他面无表情: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我可不喜欢烦人的妹妹。 楚虞再次醒来,发现江褚还坐在床边看她。少年的面庞此刻有些疲惫,他沉默着给她测了体温,又给她端来温水。 梦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楚虞开口:“江褚,我要回家。” 江褚看着显示体温正常的温度计,一时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拒绝她。 江母要开车送她,楚虞冲她鞠了一躬:“阿姨,我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我不能打扰你们了,我可以走回去。” 江母拗不过她,命令江褚陪她。 “哎呀,多懂事可爱的孩子呀。小虞,以后要经常来阿姨家做客啊,我家臭小子要是欺负你了,阿姨帮你揍他出气。”江母叮嘱她。 两人走在路上,一时无言。 “江褚,我对不起柏溪岑。如果你见到她,请替我道歉。”楚虞带着闷闷的鼻音。 江褚的球鞋踩在发黄的落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不能怪你,你没有错。” 又是一阵沉默。 “我到家了,你回去吧,谢谢你来送我。” 江褚苦笑,楚虞还是那么有礼貌。他冲她挥挥手:“学校见。” 楚虞回到家,一眼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哥哥。他像是刚回来,大衣还沾着些许外面的寒气。 她突然有些心慌,手机摔坏了,这两天就一直没有联系符翕。 “你去江褚家里住了?” 上来就是一个王炸。 “他刚才送你回来。”符翕站起来,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一下就产生了压迫感。 楚虞在面对他时嘴笨的像是借来的,她张着嘴结巴了半天,眼看着男人一步步走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可是还记得上回他发了多大的火。 符翕手一伸把女孩捞过来,带着暖意的掌心覆上她的额头。 “生病了吗?脸色好差。” 楚虞愣了几秒,悬着的心落下:“你没有生气吗?” “生什么气?以后生病了要告诉我。”符翕扫了眼地上的手机,“不能不接我的电话。” 符翕松开手,额上残留的温度让楚虞有一瞬间的不舍,她吸了吸鼻子,很想让他再抱一下自己。 她这么想着,一不留神就说出口了。 果然,他疑惑地看着她,不过还是伸出手把她圈进怀里。 楚虞紧紧地、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如同一颗漂泊的蒲公英扎进土壤,汲取着养分和滋养。 怀里的少女柔软地贴在身上,胸脯随呼吸起伏着,符翕有些不自然地抽出身,坐回沙发上,“我带了礼物给你。” 新款手机和小巧的首饰盒。楚虞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去,是她喜欢的那条项链,戴上后在锁骨间闪烁着璀璨的光华。 “谢谢哥哥,我很喜欢。”她轻轻说到,咽下了那些涌上舌尖的苦涩。 不要做烦人的妹妹,她默念,一个拥抱、一份礼物,这就够了。 江母在楚虞走后还一直念叨着,餐桌上,她笑眯眯地问儿子:“你是不是就为了她才考上的重点高中?” 江褚不吭声。 “就你那点心思,路过的蚂蚁都看得穿。”江母对儿子毫不留情面。 江父插嘴:“这小姑娘我没细看,一瞧就是殷实人家出来的孩子吧?” “家教好得很,也不知道咱家臭小子咋勾搭人家的。”江母又给儿子盛了碗汤,“小姑娘挺招人疼的,我听她烧糊涂一直念叨什么‘伏羲、伏羲’的,也不知道说啥呢。” 江褚低下头,看着汤里面自己的倒影。 “也许是她的心上人吧。” 作者的话:感情这件事真的不能怪谁,大家都没有做错,只是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相遇。 第十一章舞台 “温老师,为什么物理这么难?”楚虞瘫在桌上怀疑人生。她上高中后,温杭一换了一种教学方式,让她越来越难听懂了。 “高中就是这样的,” 桌上的手机震了震,是符翕的消息:晚上要加班。 温老师走过来坐下,翻开她的作业本:“既然你哥哥不回来,我带你出去吃怎么样?” 楚虞摇摇头。 温杭一没有继续纠缠:“那好吧,这顿饭先攒着,我们以后再去。” 经历了长达两小时的物理题折磨,楚虞躺在床上,一种恐慌笼罩住她。 说实话,老师讲的她一句也没听懂,这在之前是不可能发生的。温杭一既有授课技巧也有耐心,无论如何复杂的难题在他的指导下,楚虞都能学明白。 她看着同班同学和自己的差距越来越大,再也不能以“刚上高中不适应”为借口来开脱了。老师讲课速度快,作业任务重,她在班里都没有可以说话的朋友,没有人有空给她讲题。 而现在,温老师这颗救命稻草也不管用了。 这或许说明了自己真的不适合读书。楚虞是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的老师有什么问题的,她深深信任着温杭一。 高中的生活紧张但丰富,期中考试结束之后,学校艺术节要开始了。 楚虞不出意料地在期中考试里考出了惨淡的分数,她把成绩给符翕看时,他没有说话。 课间,楚虞还在订正数学卷子上的错题。 “喂,那个,楚虞?有人找。”一个男生叫她。 她诧异地走去门口,想不出谁会找自己。 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她上来极热情地自我介绍:“楚虞,你好呀,我是文琳。” 楚虞也对着她笑:“你好。” 文琳心想这张脸蛋果然名不虚传。 “我是戏剧社的副社长,我们想邀请你在艺术节参演我们的话剧,可以吗?” 楚虞迟疑了半晌:“我吗?当然可以!” “那就太荣幸了,今晚放学你来社团教室来找我们吧。”文琳笑嘻嘻地同她告别。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之后,楚虞忐忑地推开社团的门。她之前从没接触过话剧,害怕自己会搞砸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迎接她的是一位看起来很浮夸的男生,他夸张地发出“哇哦”的声音。 “咱们副社长眼光真不错,能请到这么漂亮的妹妹。” “嘿,你别说,这是沉可薇看了能气死的程度。” “真以为话剧少了她就演不成吗?新来的绝对能抢走她的风头。” 七嘴八舌的议论让楚虞脸发烫,局促地站在原地。 “小楚,是这样,原本饰演女主角的沉可薇罢演了,我们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文琳递给她一沓剧本,“半个月后的艺术节我们的演出是整场的重头戏,你演的好坏直接决定了我们能不能拿到优胜奖。” “这么重的戏份交给我吗?”楚虞难以置信,“可我完全没有经验……” “没关系,你每天放学过来一起排练,回家记得背台词就好。”很浮夸的男生安慰她,“还有,我是话剧社的社长温时迩,比你大一级。” 楚虞迷迷糊糊地答应下这件差事,她回家路上还在想着,温时迩,好眼熟的长相啊。 第一次排练的时候,之前忧虑担心的情绪在楚虞吐出第一句台词时一扫而空,身体仿佛天生便知道该如何表达,她一脚踏入了与繁杂现实相反的世界,在这里,有绚丽的裙摆与摇曳的舞步,有最悲恸的恨与最真挚的爱,她将剧本的帷幕拉开,向旁人展示里面的一切。 这场据说是学校每年的必演节目里,她饰演朱丽叶,温时迩出演罗密欧。 “太好了太好了,楚虞你演得太感人了!”文琳毫不吝啬夸奖,和一群话剧社成员一起鼓掌。 楚虞忍不住笑了,这是她在现实中为数不多得到肯定的时刻,在剧团里的快乐激励着她,她的生活多了一份光彩。 符翕这几天总是加班,楚虞好不容易等到和他一起吃晚饭。 “我要告诉你件事情。”她歪着头,像只狡黠的小猫。 符翕抬头看她:“什么事?” “我们学校下周是艺术节呢,邀请家长去参观。” “继续说。” 楚虞清了清嗓子:“我要在压轴的舞台剧里演女主角,绝对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女孩期待地瞧着他,等待着兄长的回应。 符翕有两秒钟的大脑空白,女人躺在血泊里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无神地望着他。 他脸色难看极了:“楚虞,我绝对不准你去演什么戏剧。” 楚虞愣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去?”她感觉眼眶里有什么要涌出来。 符翕极力控制着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随口找了个理由:“我说了不行,你现在重要的是学习。” “我除了学习就不能有爱好吗!”楚虞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她委屈地冲他吼,扔下筷子,转身跑回屋里去了。 符翕听见女孩摔上门的声音,他眯起眼睛,好啊,现在都敢跟他顶嘴了。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心底的那一丝失落和后悔,他继续低头吃饭,恍惚间记起那个女人的穿着舞裙的模样。 “我好看吗,宝贝?” 他那时做了什么?是不是努力踮起脚求她不要去,不要去赴那场该死的盛宴。 不要去,妈妈。 楚虞决意要和符翕抗争到底,但心底的失望做不了假。 文琳看着她的脸:“小美女,你怎么啦?” 楚虞遮住昨晚哭肿的眼睛,摇了摇头。 “大后天就是公演日了,你可不能把自己的脸蛋搞坏了。” 一个女孩子挥着一张纸风风火火地跑进社团教室:“你们快看,某人要来一个吉他独唱!” 大家围上去,她拿的是艺术节定下来的节目单,舞台剧《罗密欧与朱丽叶》是压轴出场,他们议论的是倒数第二个节目——高一年级江褚的吉他弹唱。 “我就说这小子怎么最近每天早早地跑回家。”戏剧社有江褚的同班男生。 “绝对浪漫极了啊啊啊!我都想象到他往台上一坐……” “尖叫声得盖住他唱歌的声音。” “嘿,人家正主在这还没说话呢。” 楚虞发现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汇集到自己身上:“怎么了?” 文琳上来拍拍她:“快交代吧,你和江褚什么关系?” “你那天在校门口晕倒,江褚二话不说抱着你就往医院跑,然后一天没来学校。” “我怀疑起码交往有两年了。” “我猜是青梅竹马。”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 “啊,这……”楚虞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和他是朋友。” “你们八卦什么呢?”温社长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男生热心送同学去医院不是很正常吗?” 他朝一个男生扬了扬下吧:“楚虞晕倒在你面前了,你会傻站着吗?” 那个男生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摆手:“不会不会。” 温时迩扫视着教室里的人:“你们有心思聊八卦,不如再多排练一遍。文琳,过来布场。” 大家叫苦不迭。于是,第二天的八卦话题就变成了温社长是不是喜欢楚虞。 “沉可薇不就是温社长的前女友,俩人分手了才闹着要退社吗?” “听说是温社长移情别恋,啧啧,楚虞真是罪孽深重。” “姓温的可有钱了”文琳毫不掩饰,“我倒觉得他不比江褚差。” “反正楚虞跟了谁都不吃亏,跟我我也愿意。”一个男生跟着想屁吃。 “长得漂亮就是好,唉,不过得罪了沉可薇可不好,她可小心眼。” “我也有不好的预感……” 艺术节演出那天是周日,符翕接到了要他加班的电话。 温志博说:“上次的报告出了纰漏,今天内要重新做一份出来。” 符翕心平气和:“温厅,我现在不是跟您对接了。” “上次你负责批的案子,里面的弯弯绕绕有多少你自己清楚。” 符翕头疼起来,若是真的针锋相对起来,对景家也不是好事。 他还是开车去了单位。 第十二章绽放 一零一中学的艺术节搞得很隆重,邀请了全体家长和不少专业的校友。 在大礼堂里,学生和家长座位是固定的,楚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旁边符翕的位子空荡荡的,心里是说不出的酸涩。 文琳跑过来:“小虞,等到倒数第四个节目开场,你就要去后台啦,千万别晚了。” 她注意到楚虞身边突兀的空位:“你的爸爸妈妈没有过来吗?” “没有。”楚虞垂着头,“可能在忙吧。” 文琳自觉失言,安慰了她一番就走了。 楚虞完全没心情看演出,舞台上的欢歌盛舞,身边同学与父母的笑声,如同滔天的浪潮打翻她心中那只小舟。 演出到了后半场,黑暗中,一个人坐到了那个空了许久座位上。 楚虞猛地抬头,少女那点小小的气恼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藏在心里许久的话终于崩不住了,她要诚恳地跟哥哥道歉,向他保证演完这次就绝对不会有下一回了,演出完还要黏着他带自己去最喜欢的甜品店。 女孩脸上灿烂的笑容在对上那张玩味的脸时立马僵住了。 是温杭一,不是她的哥哥。 “是你啊……”楚虞又垂下头,“温老师怎么来了?” 她脸上几乎是清清楚楚地写满了失望,温杭一只是残忍地看着:“因为温时迩说你的家长没有来,所以我过来看看你。” 见女孩不说话,温杭一继续说:“温时迩是我弟弟,我今天陪他来的。”顿了顿,“你哥哥是又加班了吗?他最近加班可真够频繁。” “是我跟他吵架惹他生气了,他不想来看我表演。” “这样吗?我刚才在路上看见他的车了,身边还跟着位年轻的小姐。”温杭一金边眼镜下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孩的表情,“那可能不是生你的气,是要去和别人约会吧。” “怎么会?他没有女朋友的。”楚虞反驳。 “小虞,你还小,不懂男人的加班就是指去约会情人吧。”温杭一说得暧昧。 楚虞不吭声了,没有等到倒数第四个节目,她就要起身去后台。 “去吧,我很期待你的精彩表演哦。” 化妆师给楚虞化妆时,她的泪珠一串串往下掉。 文琳急得团团转:“我的小祖宗,求你别哭了,马上要轮到我们上台了!” 这样一直折腾到倒数第二个节目开始,楚虞坐在化妆间,戏剧社的成员围着她,商量着对策。 楚虞心里焦急又愧疚,无法登台是对全社团的不负责任,但情绪控制下演出不可能不影响舞台效果。 温时迩让她先出去冷静一会,他安慰大家:“我们再给她一些时间。” 楚虞在后台慢慢地走,她鼓起最后一丝勇气:万一符翕这时候就来了呢?说不定温老师只是骗她。 她躲在幕布后面,从舞台的侧面张望。 蓦地,她与江褚对视了。 江褚抱着吉他坐在台上,温柔的歌声通过麦克风传遍礼堂的每个角落。 是那首《I Really Like You》 曾经她觉得这首歌有多俗气,现在就觉得它有多动人。 不用那些晦涩难懂的比喻,不用弯弯绕绕的暗示,也不需要猜测对方对自己爱意得到苦涩与失望,少年只是那么简单,又那么真挚地抱着吉他唱: “I really really really really like you , and I want you , do you want me , too?” 就像他的一颗真心一样,坦诚而又热烈,充满了年少时独一无二的大胆与莽撞。 就像他认真地对她说:我喜欢你。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哪怕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楚虞突然就累了,她好累,她知道江褚也好累。在这场不见硝烟的角逐中,她输了。 少年唱完了,他高举着吉他,迎接来自台下海啸般的尖叫与掌声,他偏过头看着躲在幕后的少女,用口型说: “加油。” 台上的镁光灯逐渐熄灭,楚虞转身跑回化妆间,大家还在等着她。 “对不起大家,我回来了。” 文琳抱着一件演出服冲进来塞给她:“快,快换!我抢回来了!” 楚虞来不及多问,化妆师迅速地给她补了妆,整理妥当发型。 温时迩看着她,轻轻挑眉:“我亲爱的朱丽叶,你很美。” 楚虞回他一个笑容:“我们上台吧。” 那是她十六年来的高光时刻,宛若一朵缓缓盛开的娇艳玫瑰,在聚光灯下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在她最后自刎后,那倒地的一瞬令观者无不心头震颤。在短暂的沉寂之后,观众纷纷起立,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息。 温杭一嘴唇微微颤抖,他的眼里有近乎疯狂的光芒,在一片欢呼声中,他缓缓地面向舞台伸出双臂,像是要隔空抱住倒在地上的女孩。 “你要这幅姿态死在我的怀里,才是最完美的你。”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疯子说了什么,“我迫不及待了,楚虞。” 演出结束,戏剧社的成员挨个和楚虞在后台拥抱。 “天哪,我真的以为演出要完了!”文琳紧紧地抱住她,“连沉可薇都来落井下石,幸亏有位大帅哥出手相救,不然楚虞真的上不了台了。” 她把楚虞换下的戏服丢到一旁:“让她自己去还吧。” 楚虞刚要细问,温时迩拍拍手,他宣布:“今年——毫无悬念,我们拿了优胜奖,我请大家去吃饭!” “好耶!” “大家可劲宰他!” 楚虞想起什么,她婉拒了社长的邀请:“不好意思,今天我给大家添麻烦了,接下来我还有重要的事情,作为补偿下周我也会请大家一起吃顿饭的,谢谢大家!” 大伙都笑嘻嘻地应下了。 人群里,江褚被围得里三圈外三圈,楚虞冲他大大方方地招手,等他送走每一位粉丝,迫不及待地大步奔向她。 “江褚,谢谢你!”楚虞在阳光下,脸颊上带着细汗,披散下的发丝被风轻轻吹起,江褚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十五岁的篮球场上。 “小虞,你终于肯,肯理我了。”江褚话都说不利索了,“我请你吃饭去,你演得太好了!” “好耶!” 符翕靠在驾驶座上,他刚刚从学校的礼堂出来。 楚虞演的确实很有天赋,但是这个心思单纯的女孩并不会想到,不是所有人都见得她好。 比如刚才的沉可薇。 一小时前,符翕把报告扔在温志博办公室转身走人。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恕不奉陪。” 符翕开车来到学校,按照节目单的时间,表演应该马上就要开始。 但是他不清楚礼堂在哪里,远远地望见一个穿着戏服的女生正边走边打电话,符翕跟上去准备问路。 “楚虞哭得上不了台?她就算想上台也没有戏服换。”女生笑着大步往礼堂走。 符翕脚步顿了顿。 “她这个不靠谱的样子,还得是我来演女主角,温时迩也不想一想谁才是社团的女一号?” 男人沉默地尾随沉可薇进了剧院后台,里面看不到楚虞的身影,只有几个女生团团转。 “沉可薇!我就知道是你!那是楚虞的衣服!”文琳看见她,撸起袖子就冲上来。 “比起这个,你不应该想想现在怎么办吗?”沉可薇叉着腰,“楚虞不能演,那就换人。” 文琳一时语塞,她说的有道理,眼下的情况的确没有其他办法。 符翕屈起食指扣了扣门,他走进换衣间,顺手关上门。 “你们好。”他简单自我介绍,“我是首都检察院的检察官,这位沉小姐,某项关于你父亲的指控需要你配合我们调查,请换身衣服和我走一趟。” 几个女孩看着这位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都定在原地。 但凡换个人以沉可薇的头脑也不会轻易相信,可是符翕穿着一身黑色正装,右手举着检察官证,金光闪闪的徽章下的证件照跟本人一样帅。 据当事人回忆,当时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是真的害怕还是被符翕的外表蛊惑了,沉可薇听话地换下演出服准备跟他“走一趟”。 等沉可薇出去了,符翕对还在不知所措的另一个女孩子轻声说:“去把这件衣服给楚虞换上。” 文琳如大梦初醒,答应着就往后台跑去了。 人是骗出来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件事符翕还要感谢景炀清的未婚妻沉黎叶小姐——他俩早先调查了沉家的背景,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他顺手翻出一沓记录开始提问:“你与景炀清是什么关系?” 对方回答:“他是我姐姐的未婚夫。” 符翕点点头,又随便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把手里的笔递给她签字,他没有太多耐心耗在这里。 “这会对我爸有什么影响吗?”沉可薇不敢从那只手接东西。 符翕还是公事公办的语气:“要看后续调查,我还有别的事情,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等到他送走沉可薇,匆匆赶到礼堂,演出已经到了下半段。 隔着整个观众池,他仍一眼找到了她,符翕站在黑暗里,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的小姑娘。他突然发现,楚虞长大了。 她不再是那个瑟缩在寒夜里哀哀地求他的小女孩了,不再需要全心全意地依赖他,她有了自己的朋友和生活。她出落得越来越漂亮,身姿有了少女的曼妙,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可惜,符翕感受不到把妹妹养大成人的欣喜,那株花苞被他拾起时羸弱得奄奄一息,在日复一日的呵护下才含香吐蕊,盈盈欲滴。 他看着楚虞的笑靥与悲恸,她的嬉笑怒骂,当他意识到这一切不再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的时候,符翕疑惑起来。 他可爱的妹妹,本就因他而绽放,也理应只为他绽放,不是吗? 第十三章蜚语 自从艺术节过后,楚虞走在校园里,总有路过的同学悄悄看她。被问起和江褚的关系时,她有时还要澄清,江褚则笑笑不置可否。 江褚最近成绩持续猛增,在重点班都算拔尖了。班主任鼓励他,只要在高一期末考进入前一百名,就有机会调去培优班。 大约也是这一阵,流言蜚语突然扭转了方向。 先是楚虞在课桌上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被包养的感觉怎么样? 她以为是谁的恶作剧,然而没几天,学校的论坛爆了一个帖子,里面细数了楚虞被人包养的证据。 楚虞貌美、家境优渥,同时身处与实力不匹配的位置,满足一切使谣言发酵的条件。 但凡是步入社会的人都能一眼分辨出谣言假的离谱,哪个有钱人给情人的好处会是送她进压力最大的学校。然而在荷尔蒙躁动的青少年眼中,这些空穴来风足够他们煞有介事议论很久。 来自四面八方的舆论像一把利刃,将十六岁少女的自尊刺得稀碎。她想要辩解,可是同学们当着她的面不会说什么,轻蔑和羞辱只会在背后杀人。 有些从前和她一个初中的同学,他们信誓旦旦地作证,楚虞的确从初中起就只有一个年长许多的哥哥出面。有好事者去查证了学校档案里楚虞的家庭关系,实锤了这一点:没有父母,只有一个25岁的男性法定监护人,两个人的姓氏也不同。 这下,连旁观的同学也加入了声讨: “怪不得人家成绩不行,是需要在别的方面做功课呢。” “我就觉得她长相清纯得很,骨子里不得骚成什么样。” 正值青春期的男生们对性都是好奇却没有胆量的,但他们往往以自己更口无遮拦、敢于讨论这些事为荣。 校园暴力通常只是一小部分人针对某个人,但是当规模演变到绝大多数针对一个个体时,这就变成了无可辩驳的“政治正确”。 被舆论裹挟的学生们无法独立思考,一旦有公允的发言,马上会被反问“你收了钱?”、“你不会看上她了吧?”、“这么同情她,你也当过?”。 事情发酵不久,江褚去班里找楚虞时,发现她趴在课桌上,班里其他同学去上体育课了。 “小虞。”江褚走过去。 桌上的女孩没有动,她的声音闷闷传来:“你也要质问我吗?” 江褚坐在她旁边:“我相信你,只是我想知道,你哥哥和你没有血缘,为什么会和你一起生活?” “我愿意听你解释,楚虞。” 女孩的肩头簌动起来,她哽咽着:“因为爸爸抛弃了我,妈妈出意外死了,家里人和我断绝了关系……符翕曾经被我舅舅收养长大,只有他愿意带我回家……他对我很好,从来没有打骂过我,更不可能……做那种事情。” 楚虞仰起头,眼眶和鼻尖红红的:“所以我感激他,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图回报地爱我了。” 她伸手捂住眼睛:“江褚,如果你不想理我的话,也没有关系……我没事的,真的……没有关系。” 突然,她感觉自己被抱住了,那个怀抱很温暖,也很坚固。 “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流言蜚语也好,刀山火海也好。这世界上一定有人会爱你。” 江褚把头靠向她的颈窝,少年的短发扎得女孩有些疼:“你值得被爱。” 景炀清亲自来见符翕,脸色晦暗不明:“我收到了一份资料包,是从楚虞学校的论坛里截获的。有人把景楚虞的身份扒出来了,也查到了你。” “背后的图片还没有发布,这些一旦被曝光到网上,你们就彻底没有隐私可言了。” 手里这份堪称翔实的材料,从符翕初中接送楚虞,到不久前去参加她的汇演,几乎是毫无遗漏。 “用不了多久景家其他人也会看到这些,单单是那条造谣景楚虞被包养的帖子里面,就有你和她的家庭关系。”景炀清额头有青筋暴起。 “这个人想干什么?”符翕缓缓问。 “如果要钱就好说,但是他的目的又像单纯的报复。” 符翕翻看着材料里楚虞被偷拍的照片,大大小小有几百张,甚至还有多年前她还在景家的时候。照片上的女孩巧笑倩兮,从娇憨可爱长到亭亭玉立,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感觉有一股血液窜到头顶,景炀清发现他不对劲:“怎么了?” “阿炀,他不为钱财,也不是为了什么复仇。”符翕指腹划过照片上妹妹的小脸,“他是在挑衅。” 挑衅身为监护人的他——你的妹妹不过是别人眼中唾手可得的猎物罢了。 这种感觉,身为兄长的符翕再清楚不过了。 网安部门已经着手排查,关于这个人究竟还掌握了多少信息、多少实料,他们一无所知,为了不惊动幕后之人,符翕决定让楚虞和平时一样上学,他悄悄跟在附近保护她,寻找是否有可疑的人。 他看着楚虞无精打采的模样于心不忍,又不愿将这些龌龊肮脏铺在她面前,只能开口叮嘱一句,在学校注意安全。 学校大课间,一场发生在五班的混战吸引了不少目光。 起因是几个嘴贱的男生在谈论楚虞的身材: “腰那么细,摸起来不知道手感怎么样。” “之前见过她穿裙子来着,那大腿粗的,像俩白萝卜。” “我就喜欢肉腿,没品的东西。” 下流的玩笑传入周围人耳中,引得大家发笑。只有江褚笑不出来,他走过去拎起说话人的衣领,脸色铁青。 “你他妈的说什么?” 他平日在男生中很有威信,一般情况下对方也就道个歉完了,但是也许是往日黄腔开惯了,加上周围一堆人都在围观,那人一时硬气起来。 “怎么了?老子说她几句还不行了?你上过她……” 话音未落,江褚已经一拳砸在他鼻梁上,而他并没有停手,一脚又把另一个人踹出去老远。 这俩人被揍急眼了,立马要上来还手,周围同学见势头不对,赶紧劝架。结果俩人嘴里还是不干不净的,江褚挣脱周围人下了狠手,等到老师赶过来,挤开围的水泄不通的学生,就看见俩男生捂着鲜血直流的鼻子和肿起的眼眶。 而江褚吐掉嘴里的血沫,眼里是谁都没见过的狠劲:“谁再敢污蔑楚虞,就是这个下场。” 楚虞跑来时,两个受伤的男生已经被送去医务室,江褚也被带走了,散去的同学们看看她,眼里或是鄙夷,或是同情。 江褚满不在乎地站在教务处办公室,任凭教导主任劈头盖脸的怒骂:“你太不像话了!你当自己是街边的流氓吗?你大好的前途就要为一个女生白白毁掉吗!你以后想都不要想进培优班了,直接停课处分!” 少年在听到最后时才抬了抬眼:“你们当老师的不管谣言诋毁清白的人,跑过来处罚我,这种学校培养出的学生,我还不稀罕当呢。” “好啊,好啊!”教导主任一时说不出话,他背着手转来转去,“把你家长喊过来!你给我出去等着。” 江褚木着脸走出了办公室,看见楚虞怔怔地望着他。 “你不用为我这样做,我被说几句没什么的,又不会掉块肉。”她做出满不在乎的模样,“可是你……” “听好了,楚虞。”少年清朗的声音从未如此严肃,“你不能让这些污名陪你一辈子,解决谣言唯一的方法,就是解决传谣的人。” 江褚按住她的肩膀:“你要去告诉你哥哥,让他找校方严惩这些人,绝不能让自己任人欺负。” “嗯。”楚虞点点头,提起符翕时心里总是一阵失落。 “我也会保护你的。” 身处异国的景浅玫和景从云同一时间收到了一条讯息:景楚虞和景符翕在北京。 景炀清给符翕打电话:“要赶在景行他们知道之前封锁消息,不能让景家人找到楚虞,我不方便出马,只能靠你了。” 符翕抽空去见了景行一面,景行尊重这个养子的原因不为别的,单纯是忌惮他现在的位置。而景俞就比较棘手,他权衡许久,最终还是给裴晩发了消息。 晚上,符翕要楚虞把手机先交给他,并且一脸严肃地让她早点去睡觉,楚虞本来想跟他好好谈一谈,但是见他的样子也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 她最近都没有怎么和符翕说话,一开始还带着赌气的性质,后来楚虞沮丧地发现,在符翕的世界里,她只是微不足道的。男人每天忙得行色匆匆,她的小性子他也许压根就没有注意到。 比不爱更伤人的,只有完全不在乎了。她的世界里全部的幸福几乎都是他给的,但全部的痛苦,也只能自己去承受。 她是个乐观的人,楚虞闭上眼睛,安慰自己,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事情已经坏到了不能再坏了,所以一切都会变好的。 作者的话:这章写的不是很满意,改了好久。如果剧情有bug希望大家提出来,顺便求评论,没啥评论真的心里好悬哈哈~有珠珠更欢迎啦,给我一些码字的动力! 第十四章绑架 第二天是周六,楚虞早上醒来,符翕已经出门了。 女孩一个人吃完早饭,听到敲门声,她记起上午是温老师的物理课时间。 “楚虞,早上好。”温杭一进门,温柔地跟女孩打招呼。 楚虞把他请进屋,男人瞥见鞋柜,问:“今天符先生不在吗?” “他去加班了。” 经过餐桌时,温杭一右手状似不经意划过,桌上的便签落入他手里,是符翕的字体:楚虞,今天不要出门,在家等我回来。 温杭一等楚虞在书桌前坐好,随口问她:“中午自己吃饭吗?” 楚虞点头。 “让我检查一下上周的作业。”他仔细地批改过,赞许地点头,“这次完成得很好,物理很有进步,今天我讲完课会有一个小测验。” “小测验?”楚虞一个激灵,“很难吗?” 温老师让她放松下来:“不会很难,如果做得好会有奖励。” 这堂课楚虞听得认真,两小时过去,她居然弄懂温老师的解题思路。最后的测验,她解得出奇顺手,那张看着很难的卷子拿到了高分。 温杭一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也笑了:“我答应你有奖励,你想要的什么呢?” 目光落在女孩的脖颈上,那里戴着符翕送她的项链:“想要漂亮的首饰吗?” “那怎么行,太贵重了。”楚虞急忙摇头。 “那我就请你吃顿午饭好了,最近一家新开的餐厅不错。”温杭一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他看看手表,“正好现在十一点了,我们走吧。” 楚虞眨眨眼,总觉得不太对劲,可是温杭一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 “好吧,我拿上手机……手机在符翕那里。”她环顾一周,只是跟老师吃顿饭应该没什么关系,很快就回来了。 温杭一眼里的笑意更深。 楚虞没想到温老师有车,而且看上去价值不菲,趁她发愣的空隙,旁边驾驶座上的男人已经顺手帮她把安全带系上,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温杭一都在从镜子里观察她,他能闻到女孩身上淡淡的独特香气,在楚虞低下头时若有若无,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鼓起,身体的某个部位也有了反应。 很快的,很快,你就彻彻底底属于我了,只是在这之前,还要亲手帮你剥去那颗心上的杂质。 女孩完全没有发觉有什么异样,她跟着温老师下车,走进一家装潢低调的饭店。 楚虞心里想,这家店以前符翕也带她来过,并不是新开的呀? 温杭一为她拉开座椅,自顾点了几道她爱吃的菜。 上菜的时候,也许是服务员碰到了他的手,茶水被打翻了。温杭一安慰了不知所措的服务员,他把椅子拉到楚虞旁边,避开了桌布上那一滩污渍。 楚虞被两人拉近的距离弄得不自在,她刚要开口,发现温杭一的目光被对面一桌吸引了。她顺着目光望去,一时也愣住了。 背对着她的人,正是这几日忙得神龙不见尾的兄长,对面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笑意盈盈地给他斟酒,楚虞还记得她给自己的名片。 裴晩——英国海归的经济学博士。 温杭一低头:“那个是不是你哥哥?另一位是他女朋友吧?” 楚虞的否认不再那么有底气了:“符翕他没有女朋友。” 话音未落,两个人就看见裴晩在餐桌下把腿挤进男人的两腿之间。 符翕说了什么,逗得女人咯咯直笑,微微偏头撩了下长发。 楚虞猛地站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个人。 接下来,他们又欣赏了裴晩给符翕喂饭,裴晩献吻,裴晩…… 温杭一右手支着头:“看起来很亲密嘛,还在热恋期吧,怪不得你哥哥最近总是不在家。” 在两个人看不见的角度,符翕皱着眉:“你给我收敛点。” 裴晩还是笑的妩媚:“符先生,我帮你的小妹妹解决了这么大的舆论污点,把景俞收拾得服服帖帖,你就是这样感谢我的吗?” 符翕抿了口酒:“一顿饭还不够吗?” 女人脸上有恼怒一闪而过:“跟景家撕破脸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你还打算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对面的男人竟然笑了:“什么地步?她是我的妹妹,姓景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裴晩敛了眸光,自己早就知道他那副皮囊下是何等薄情寡义,可是…… 可是,她曾经以为自己会是让浪子回头的那个人。 “真是无情啊,符翕。”裴晩的嘴角垮下去,而后又挽起一个苦涩的笑,“这么久的感情最后只是供你利用的筹码。” 符翕不置可否,眼神却已经飘出了窗外。 景炀清说的也许是对的,自己早已经背离了当初收养楚虞的目的,这份感情诞生得如此缥缈,以至于分不清是单纯的占有欲还是其他。 眼下危机暂时解除了,他的妹妹又可以无忧无虑地站在阳光下,不用因为流言蜚语而躲起来默默流泪,也不用因为威胁而活得担惊受怕。 只等揪出最后的黑手,对他而言只需耐心等待,把楚虞藏在自己的羽翼下就好。 “符翕,我陪伴你这么多年,我最了解你。”裴晩起身,靠到他的身边,“接下来你又会消失不见,再也不联系我。所以,看在这次我帮了你的份上……” 女人红艳的唇凑到他耳边:“给我一个吻,不过分吧?” 楚虞就这么呆呆地站着,和温杭一一同欣赏远处一对男女吻得难舍难分的场景。 “他真的在骗我……”楚虞跌回椅子上,捂着脸小声哭泣,“原来他有女朋友,他说忙着加班,是出来约会的,我好傻,我好傻……他怎么会管我……” 一想到从前她向他小心翼翼地示好,小小地袒露爱意,换来的只是符翕的冷落和欺骗,他和女朋友谈起自己的妹妹时,一定也是不厌其烦的吧? 看完整场好戏的温杭一揽着女孩离开这里,回到车上,他仔细地帮失魂落魄的楚虞系好安全带,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好了,我的金丝雀。从今以后,你再也不必挂念你亲爱的哥哥了,你的眼里只有我了,而且,也只能有我了。 楚虞只记得自己在坐上温老师的车后就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感觉自己躺在床上,眼前是一片漆黑。她想坐起来,却发现手和脚都被绑住了。 绑架?这是她第一个想到的可能。 随即,她发现了一件更不妙的事情——衣服被换掉了,黑布蒙住了她的眼睛。 “咔——”是门扉开启的声音,楚虞虽然没有听见脚步声,但能感觉到一个人在向自己一步步靠近。 身边的床陷下去一块,是那个人坐下了。接着,瑟瑟发抖的脸颊被一只大手捧住了。 “我应该把你彻底洗干净的。”是温杭一的声音,只是现在听起来格外阴森。 “温、温老师?”楚虞拼命扭动身体,“你做什么?” 她感觉腹部压上来男人的重量,他把脸埋在女孩的小腹上深深地吸气:“可是我怕毁掉了你原本的味道。” 温杭一的鼻尖向女孩的胸前一路划去,仔细地嗅着她身上每一寸肌肤的气息,直到来到那片被胸衣阻隔开的禁地。 “不要,不要这样……温老师,放了我吧,这样是犯罪的……”楚虞躲避他的触碰,想要和他讲道理。她不明白一向宽厚温和的老师为什么一夕之间成了绑架犯,还对她做这些。 “求求你,符翕可以付你赎金的……” 温杭一在听到那个名字时动作停顿了,楚虞以为他想通了,赶紧挣扎着想挣脱束缚。 一只凉凉的手附上了女孩的脖颈,耳边传来他的低语:“再从你嘴里听到他的名字,我就折断这里,好不好?” 楚虞呼吸一滞,她一瞬间意识到了他不是开玩笑,他也不要什么赎金,女孩早已在年幼时见识过男人对她肮脏原始的欲望,她明白了温杭一的目的。 见身下的女孩子一声不吭了,温杭一的声音带上笑意:“乖孩子,不用害怕,我愿意教你很多次,直到你记牢为止。” 一只手掀开了她的裙摆,蛇一样缓缓钻了进去,用指尖在女孩的肚脐处打着圈,引得楚虞低声哀求他:“我还没成年,求你放了我吧。” 那只手居然真的放过了这里,转而隔着内衣抚弄她的胸脯。她发育得很好,小小的胸部已经有了挺翘饱满的形状,此刻被弄得又疼又麻。 “等一下不要乱动,如果不听话会受惩罚的。”男人的声线带着沙哑,他解开了束缚女孩手脚的锁链,就在他放开她的同时,楚虞一获得自由就马上往另一边逃去。 脚腕被有力的手扣住,温杭一把她拖回身边。下一秒,楚虞感受到脖子被套上了一个冰凉沉重的东西——是一个项圈。 “怎么就不听话呢?”他低低地笑,用指腹摩挲她颈部的皮肤,“我答应送你的项链,喜欢吗?” 楚虞扯着项圈要取下,她咬着牙不让屈辱的泪水流出来:“符翕会把你送进监狱的!” 温杭一的手毫不犹豫地掐住了女孩的脖颈,声音瞬间变得阴森可怖:“我刚刚警告你的都忘了吗?” 随着男人手上力量的加重,楚虞听见自己脑子的嗡鸣声,缺氧窒息前无助的绝望感。她逐渐动不了了,手臂软软地垂下去,脑袋一歪,任温杭一像提着一只小猫那样把她提起来。 “这样才乖。”男人松开手,吻去女孩脸上的泪水,“还是不会说话的楚虞更可爱。” 他的目光痴迷地扫过她身上的每一寸,最后停留在湿润的嘴唇上:“看来,这里还是先闭起来才好。” 第十五章枯萎 温家长子,名杭一。 与景家的行事张扬不同,温家人一向低调,纸媒上也很少见到身影。 而温杭一,从小就是长辈心中完美的接班人。他聪颖而为人谦逊,学业极为出色。最难能可贵的是,他洁身自好到了近乎苦行的程度,一门心思扑在研究上。 景炀清和温家人打交道不多,但对这个温家长子也偶有耳闻,作为人性本恶派的坚定信奉者,景炀清绝对不相信温杭一真的如外表那么人畜无害,他恶意揣测:“说不定是个同性恋。” “无所谓,他是个很有耐心的老师。”符翕回答,“圣人也做不到辅导楚虞的时候不发火,就凭这点我也不能辞退他。” 温杭一从很小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这种不同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他不理解感情这种缥缈的东西——他区分一切的标准是:我想要的和不想要的。 这种生活枯燥无味,他眼中的父母亲人与路人并没有本质的区别,而作为家族的长子,一切事物得来又似乎过于容易。 他第一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是在十岁,是家里花园一只野猫刚刚生下的幼崽。他久久的站在那只刚睁开眼的小生物面前,仔细看着它雪白得几乎透明的毛发,肉粉色的鼻尖和肉垫,看着它撒娇一样举着小爪子翻滚,朝他露出肚皮。 “我要它。”这是温杭一当时唯一的念头,他伸手捉住了小猫,小猫在他掌心里轻轻地喵喵叫,马上,它英勇的母亲——那只狸花猫冲他扑过来,尖锐的爪子在男孩的手背留下深深的血痕,温杭一很痛,但是没有放手,他甩开母猫,把小猫捉在手里,准备带它回家。 母猫疯了一样围着他的脚转悠,温杭一感到烦躁,他抬起脚,狠狠地踩在这位母亲的脊背上,母猫凄厉地尖叫,他继续向下用力,直到它脊梁骨彻底断裂,趴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小猫又喵喵地叫唤起来,像是知道看不见妈妈了,温杭一捏住小猫的嘴,冷不防又被这只不乖的小兽咬了一口。 温杭一处理了手背的伤口,把小猫扔进笼子里。一天之后,他再去看奄奄一息的小猫,当他伸手摸它时,它依然不屈不挠地要去咬男孩的手。 这只小猫无疑是个漂亮又不乖顺的宠物,温杭一耐心的安抚并不起作用,在第二次被咬之后,他拿起了一只钳子。 对他来说,自己喜欢的东西必须也要喜欢自己,如果这个条件不成立,他就会让它学会喜欢自己。 只是这第一次的尝试实验失败了,温杭一困惑地看着被拔去乳牙和爪子,躺在一片血泊里的小猫,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幼小的生命宁死也要反抗自己。 再长大一些之后,步入青春期的温杭一学会了隐藏身上的与众不同,他和同龄人一起升学、考试,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隐藏心底的欲望如同膨胀的猛兽,嘶吼着要冲破这层面具,温杭一在迷茫和乏味的生活中不断寻找着发泄的方式,渐渐地,他不再满足于虐杀动物,反社会人格的彻底觉醒,起源于他十七岁那年。 他清楚记得,那一年,他在景家的新年宴会上见到了九岁的景楚虞,那个笑起来娇憨甜美、可爱又无辜的女孩子,冲破了少年心底的囚笼,彻底唤醒了沉睡的恶龙。 全程,温杭一的眼睛没有离开她分毫,直到女孩蹦蹦跳跳地奔向自己,冲他仰着脸蛋,递给他一张贺卡。 他身下的欲望勃起了。 “大哥哥,祝你新年快乐!”声线是小女孩特有的软,带着童音的稚嫩。成为温杭一今后几年无数次午夜梦回里最动听的声音。 这些不够,远远不够。温杭一没有接过贺卡,他抓住了景楚虞的肩,蹲下与她平视,声音带着急切的诱哄:“小妹妹,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景楚虞还是傻乎乎地看着他,小嘴微张着,圆圆的眼睛带着不知所措。旁边的景浅玫发现了不对,她扯住景楚虞的裙角:“我们走吧,快点,爷爷还在等我们。” 温杭一的理智有些许的回归,他松开了手,看着女孩子一蹦一跳地跑掉了。 我会得到她,无论用什么方法。 医学、法律、心理学……温杭一如饥似渴地汲取一切知识,他要的不是简单粗暴的强奸或虐杀,他要的是永远的占有与掌控,他要让她的声音从此只在他的身下发出,笑容只对他绽放。 温杭一精心筹划了这么多年,为他的小猎物编织了一座精美无缺的牢笼,只可惜,他晚了一步。 在芝加哥风霜雨雪的街头,他在某个街道与符翕擦肩而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猫被别的男人救走了。 母猫因为救小猫死掉了,符翕为什么不能死? 楚虞半靠在床上,脸上还带着干涸的泪痕,她头发和衣服都因为刚才的挣扎变得乱糟糟的,此时口中已经发不出一声哭喊,一个黑色的球体把她的嘴撑得满满当当,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她睫毛微微颤抖着,似乎已经料到温杭一回来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刚刚在情急之下她朝他的下身猛地踹去,对她毫无防备的温杭一痛得弯下腰,冷汗从额头冒出。最让楚虞恐惧的是他的眼神,褪去了温文尔雅的伪装,完完全全属于野兽的面孔暴露出来,他狠狠地盯着她,嘴角还带着扭曲的笑容。 母亲注入手臂的透明液体、拿钱给她的陌生男人、自己被迫裸露出的身体……童年那些不堪的记忆重现,那是漫长的夜晚无法摆脱的梦魇,无论逃到哪里,侵犯和强迫都如影随形,让她无处可藏。从来没有人给她正确的性教育,楚虞对性充满了惧怕与抵触,周围的男性无一例外地只对她的身体充满兴趣,用赤裸的眼神奸淫着她。 哥哥,哥哥不会这样对她。楚虞想着,忍不住又落下泪,可是自己对他而言,只是一块绊脚石,他有属于他的完美人生,有世俗追求的地位和财富,有美满的爱情和爱人,他并不需要她,但他却是她的全部。 门开了,楚虞把脸埋进双臂,瑟缩着不敢抬头。温杭一猛地提起了少女颈上的链子,勒得楚虞不得不仰起头艰难地呼吸,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面前的魔鬼。 温杭一并没有松手,他用另一只手温柔地摩挲女孩的脸蛋,感受着柔软温热的触感。 “宝贝,放心,现在谁都找不到我们。”他俯身,在她胸口落下一吻,“这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地方,忘掉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他把楚虞拥进怀里,如同最温柔的情人同她耳鬓厮磨:“你是我的,我爱你,符翕给不了你的,我统统能给你,你只需要接受我给你的一切就好……为什么皱眉呢?你认为他会来找你吗?他现在正在床上哄他的女朋友,听她抱怨因为你的拖累而耽误的见面。宝贝,你对他的心思昭然若揭,他怎么可能不明白,景符翕可是圈子里出名的玩家,可惜他连陪你玩玩的心思都没有……” 温杭一再说什么,楚虞已经听不到了,她看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因为兴奋而额头暴起的血管,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她的大脑逐渐混沌起来,她最后想着,如果符翕肯来救她,她保证今后再也不烦他了,也不会有什么过分的念想了。 半昏迷中,楚虞听到许多声音,有摔东西的声音,有警笛的声音,还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 她似乎被抱了起来,颠簸着跑了很长的路,她的身上忽冷忽热,楚虞感觉全身上下都疼痛得要命,可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再醒来的时候,中央空调的暖风吹在身上,脖子上那个沉重的锁链已经消失了,她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好久不见,楚虞。” 是谁?楚虞转过头,与一个她本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人对上了目光。 景炀清坐在椅子上,多年未见,他俨然已是稳重的高层精英形象。 看着女孩复杂的眼神,景炀清站起来,一步步逼近楚虞的病床:“你还真是景家的灾星。” 楚虞眼里那点期盼迅速黯淡下去,听昔日疼爱她的大哥冷冰冰的指责:“符翕为了你跟姓温的动手,也许我三年前就不该让他去救你。” 景炀清居高临下睨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楚虞刚刚醒来,一时还无法消化接踵而来的信息,她只是愣着,听景炀清不紧不慢地抛出一个又一个残酷的事实。 原来如此,她始终不明白当时符翕救她的原因,也许是她不愿意去想,和自己非亲非故的符翕为什么会不远万里收养她,其实不过是大哥可怜她罢了。 而自己又连累了符翕。她虽然还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也隐隐猜到了温杭一的背景。 景炀清摁下传呼铃叫来医生:“你们给带她做一遍检查,让许琳来。” 大哥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有那么多话想要问,可是她明白得到的答案只会让她更痛苦。 一个面容和善的女医生走过来,帮她拔掉了手背的针管。 楚虞没有动,身体已经麻木了,心里的绞痛让她清醒。 她是那么卑微地爱着哥哥,也是那么无助地看着自己的真心被残酷的事实一遍遍碾过。 这颗暗恋的芽,萌发得小心翼翼,在终日的苦苦等候中艰难成长,得到的却只有冷漠和欺骗,最终它悄无声息地枯萎,只留下一颗残缺的心。 作者的话:温没有得手哈,我键盘快敲的冒火星子了。家人们评论和珠珠多的话我多发点,有人催我有动力(老黄牛.jpg) 第十六章转变 景炀清进来时,符翕正站在窗边打电话。 等挂断后景炀清出声问:“你打算怎么收拾烂摊子?” “我先请了半个月假。” 景炀清抱着臂:“跑去避风头吗?现在倒是知道忌惮温家了,你揍温杭一的时候可是不要命一样。” “我只是想通了。”符翕转头看他,额发被撩上去,眉骨上贴着敷贴,衬得他更显桀骜,平日内敛的气质张扬起来,“我既然养了楚虞,就要对她负责到底。” 景炀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怎么负责?你是能养她一辈子?” “你不必激将我,楚虞是无辜的,她本该远离这场斗争,我们各取所需,你得到名利,她换一个未来,这很公平。” 景炀清沉默良久,直到有护士敲门进来告诉两人楚虞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他才缓缓说:“随便你,这次的事我不会出手护你。” “那正好,”符翕推门出去,“我对那个混蛋的报复希望你也不要插手。” 在连着接受了几番检查后,楚虞累得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打盹。 符翕进来时就看见少女蜷缩成一小团,胸脯随着细细的呼吸一起一伏,温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脸颊和发丝上,乌黑的长发被映成漂亮的栗棕色。 男人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他在女孩身边屈膝蹲下,抬头认真端详着她。 楚虞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足矣吸引周遭的目光,周身散发出的魅力也随着她的发育变得愈来愈诱人。符翕自认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对眼前的女孩不可能一点都不在意。 但是基于色欲的爱情永远不可能长久,这是符翕在情场周旋多年得到的不变法则。他没有耐心去维系经营一段长久的感情,他习惯了一见钟情,而后分道扬镳。 不挽留、不回头、不动真情。这是圈子里男女间心照不宣的规则。 这也却正是楚虞最不同的地方,她心思单纯,认定了一个人就会把一腔的热情都给他,全心全意地对他好。符翕忍不住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描摹女孩的唇。 楚虞猛地睁开眼,在看清楚符翕的面容后,刚刚紧绷起的身体放松下来。她慌张地垂下头,不想对上他的目光。 “怎么了?不想看见我?”符翕的声音让她鼻子一下子就酸了,楚虞摇头。换做以前,她肯定要扑上去痛快淋漓地哭一场,以很无赖的方式求得他的安慰,但现在,她不会了。 “我没事的,哥。” 脖颈受伤使她的嗓音有些嘶哑,那声干脆的“哥”听得符翕莫名不爽,他拧着眉毛: “不许这么叫。” 要带着黏黏糊糊的尾音叫哥哥才对。 楚虞讶异的抬起头,看见他严肃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她咬着下唇,他是不想要自己了吗? 在她的观念里,每次妈妈说不要她时都是犯了错误,自己只要挨顿打就好了。 “符翕……对不起,是我没有乖乖听话呆在家里,你罚我吧。”她主动伸出手臂认罚。 楚虞瞥见符翕站起来,以为他要走了,觉得自己又说错话的女孩慌张极了,抬起头想要解释,却被眼前人的眼神压得说不出话来。 符翕俯身,逼迫她背靠在沙发上直视着自己,他用长指点着女孩的下唇,问:“你要我罚你?” 楚虞瑟缩着,她没见识过这位兄长的手段,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她微微点头,闭上眼睛不敢看他。 一个温温热热的东西凑了上来,随之而来的淡淡气息包裹住她,轻柔地印在女孩的嘴唇上。 楚虞大脑有一刻的断片,直到那个熟悉又好闻的气息离开,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符翕吻了她。 “你没有错,是哥哥的错。” 回家的路上,楚虞坐在副驾驶,眼睛不知如何安放,偶尔在后视镜里对上符翕的目光,女孩都垂下眼睛,不肯和他对视。 “医生说你需要在家休息一段时间,这两周先不去学校了。”符翕声音很温柔,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个吻的缘故,他现在整个人都松弛了许多。 楚虞低低地答应了,她害怕面对学校里的流言蜚语,害怕对上同学们探究的目光,更害怕老师谈论她的成绩。 她也不是几年前的她了,当初那个对符翕给她的一切都新奇而期待的小姑娘,现在却深深地恐惧这一切。那些经历像鲜血淋漓的伤口,撕碎了她对生活的热情。 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却不会回应自己的感情,在她知晓兄长的隐瞒,收回那点心思之后,偏偏得到了他的挽留。 她不敢去问这个吻是为什么,明明不久前刚和裴晩有过肌肤之亲。 一个吻而已,对他而言只是如喝水一般自然吧。 “我跟单位请了假,这段时间会在家陪你。” 楚虞还没有从低落情绪中走出来:“你不是很忙吗?” 符翕已经把车停进车库:“我可以不忙。” 所以之前的忙碌都是借口吗?楚虞没有问出口。 这个学期还有半个月结束,符翕就直接替她请假到暑假,连高一的期末考试都免了。楚虞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对于她学业上的事情,他向来是相当看重的。 从医院回到家,时隔几天躺在自己的床上,楚虞却生出恍若隔世感。她一闭上眼睛,温杭一的身影便如鬼魅一般浮现在眼前,他狞笑着剥掉她的裙子,楚虞缩进被子里,肩膀抑制不住地发抖。 她本以为自己经历过童年时的痛苦,就不会再惧怕这种伤害,但她发现自己错了,这些记忆就像毒蛇一般,紧紧地缠绕住自己,无论她如何挣扎,噩梦始终如影随形。 敲门声惊醒了女孩,她慌张地睁开眼,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男人发梢还湿润着,平日里冷峻的眉眼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尤其柔和。 他坐到女孩的床边,垂下眼睫:“睡了吗?” 楚虞摇了摇头,从被窝里爬出来,长而浓密的卷发披在肩上,小脸低垂着,看起来乖巧又可怜。 符翕又想起了白天那位心理医生严肃的神情,以及尖锐的质问:“这种越来越严重的障碍,你身为她的监护人怎么能一点也没有察觉?” “那怎么才能治好?”他听见自己沉闷的声音。 “现在还属于不安全依恋,如果不加干预,以后可能发展成回避型心理。导致疾病的成因有很多,但是最重要的是,患者极度缺爱。” 符翕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他伸手揽过女孩的肩膀,长臂环住她的腰。 “对不起。” 楚虞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吓到了,下意识地用手去推符翕,男人却搂得更紧了,似乎这样就能弥补女孩这么多年缺失的爱。 “不要,不要……放开我!”怀里的少女挣扎起来,猛地推开符翕,飞快地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露出的一双眼睛像受惊的小鹿般惶恐无助,睫毛颤抖着。 温香软玉的触感转瞬即逝,符翕怔了怔:“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低沉的声音带上焦急。 楚虞缩起身体,躲在被子里难以抑制地瑟瑟发抖,她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了,只是刚才符翕那个不容拒绝的拥抱让她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幕幕不堪的画面。 楚虞在害怕他,这是心理障碍的一种应激反应。 反应过来的符翕停住了伸到半空的手,眼底酝酿起一场风暴,过了很久,女孩听见他叹了口气。 “对不起,是我这个哥哥当得不合格,没有保护好妹妹。那些事情我都可以帮你摆平,以后一切以你的感受为重,你可以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包括表演戏剧。”符翕隔着被子抚了抚她的头顶,“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只要你开心,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符翕很少和她坦露自己的内心,大多数时候,他都扮演着一个严厉的兄长形象,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和人保持着一层疏离感,更不要说主动低头给她道歉了。 楚虞也没有想到有一天高高在上的符翕会为她自责,支持她的任性之举,是啊,符翕从来都是把她当成一个小妹妹来看的,对她的要求无一不是为了她的未来着想,他对于她那些幼稚的示爱无疑是无奈的,自己偷偷吃闷醋的行径更是可笑。 她已经蛮横无理地闯入了他的生活,把他完美的人生搅得一团糟。她有什么立场去怨符翕呢,两年之后,等她离开符翕,该拿什么养活自己? 符翕压根想不到近在咫尺的女孩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他看见她眼神里的恐惧和茫然逐渐褪去,知道她冷静下来了,继续说: “如果不舒服要告诉我,明天上午我有事要出去,但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去哪里?” “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 “我没关系的,可以跟你一起去。” 他犹豫了一下:“是景炀清的婚礼。” 第十七章婚礼 未到正午,酒店前街已泊了望不到头的车队,站在正门迎接前来宾客的景家长子身姿笔挺,面上带着彬彬有礼的笑容,沉黎叶挽着他的手臂,眉目间尽是幸福之色,在外人眼中,两人是顶般配的爱侣,任谁看了都得赞叹一句郎才女貌。 婚宴在两家的精心筹办下排场颇为隆重,在逸林酒店邀请了各路政要,景家亲眷难得齐聚,留学在外的景从云和大小姐景浅玫也回了京城,而符翕则作为新郎的好友出席。 “没空,我要照顾楚虞。”一开始,符翕拒绝得干脆。 “迟早有一天叫你体会到我的痛苦。”景炀清捶桌子,“要被缠着一辈子的痛苦。” “我可没有景大少这么有魅力。”符翕脸上完全是幸灾乐祸。 “你小子别得意太早。” 最终在景炀清的威逼利诱下,符翕不得不让步,他把楚虞安置在酒店楼上的客房里,独自下来参加婚宴。 景浅玫几天前才回国,倒时差倒得头痛欲裂,整个上午,她都站在酒店前厅回应来自四面八方的寒暄问候。 她今年十六岁,自信大方的少女单是站在那里就足够吸引众人艳羡的目光。成绩优异、履历光鲜、出身名门……这些光环加身,景浅玫是骄傲的。 但有时候,一些不明真相的人会提起景楚虞,他们的语气总是惋惜的:“如果没有当年的事故,景家另一个女孩子也长这么大了吧……唉,打小就可爱又懂事,可惜了……” 就好像景浅玫长大后的一切荣誉都是顶替了姐姐景楚虞得到的,得到的每一句夸奖总是带着一根刺:如果不是景楚虞死了,景家的大小姐哪里轮得到你当? 她得不到别人毫无保留的夸赞,就像她得不到景符翕一样。在英国的这几年,她换过几任男友,却都比不过记忆里那张眉目深邃的脸,他像一剂绵长的慢性毒药,无法摆脱,无法遗忘。 这次回国,除了祝贺大哥结婚之外,还因一个星期前那几则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景楚虞没有死,她和景符翕都在北京。景浅玫辗转向许多圈内的朋友打听,得知景符翕的确在最高检任职,与景家却无瓜葛了。 景浅玫对这些消息的真实性抱着怀疑态度,她要向景符翕当面确认。倘若景楚虞真的还活着,就证明了几年前大哥压根没有对她下手,反而让人将景楚虞秘密保护了起来,使得景家完全找不到她。现在看来,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景符翕。不!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这不仅说明大哥在打别的算盘,同时表明了符翕的立场。 这种恐慌让她几乎站立不稳,景家人无一不痛恨景曦,但是对于她的独生女景楚虞,大家的态度又是古怪的,二哥景从云毫不掩饰对这个妹妹的宠爱,自己的胞兄景泽霖倒是没有表态,大哥和景符翕更令人捉摸不透。 景浅玫感到一阵眩晕,这几天的睡眠不足让她撑不住了,她勉强冲前来客套的亲戚们笑笑,转身去找父亲景俞。 “爸,我不太舒服,我去酒店楼上开间房休息一下。” 正在跟沉家人寒暄的景俞不悦地看着女儿:“这么重要的场合,等会你大哥的婚礼就要开始了。” 景浅玫头疼得更厉害了:“就休息一会儿,我婚礼开场前就下来。” 她跟酒店前台要了张房卡,乘着观光梯到了楼上,景浅玫感觉太阳穴突突的跳着,有一种微妙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叮——”电梯门开了,她扶着墙缓慢地往房间走,模模糊糊听到了前面似乎有人在说话。 远远的,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站在房间前,一手撑着房门,似乎正跟屋里的人说着什么。 “你在这里乖乖等我,谁敲门都不要开。如果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他微微低着头,神态专注,“我大概半小时就回来,之后带你去别处吃午饭,想好吃什么就告诉我,我提前订位置。” 景浅玫听见屋里有女声答应了。 男人松开手:“我下去了,记得别乱跑。” 关门的那一瞬间,景浅玫看清了他的脸——那是她一张在纸上、在梦中悄悄描摹过的面庞。 时隔多年,她的符翕哥哥似乎更迷人了,气质出众,眉眼深邃而锋利,剪裁合身的黑色正装衬托出宽肩窄腰,此刻,他正边低头整理领带边往这边走来。 景浅玫一时手足无措起来,她赶忙上下整理了一遍裙摆和妆发,打起精神迎上去: “符翕哥哥,好久不见,你也要去参加大哥的婚礼吗?” 也许是过于激动,少女的声线微微颤抖。 符翕淡淡抬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是。” “那太巧了,我也正要去,一起走吧。”景浅玫松了口气,自然地拉近距离,“这么久不见,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聊呢。” 符翕侧身避开,终于停下脚步,挑眉看向景浅玫:“不好意思,小姐,你是哪位?” 婚礼即将开始,景炀清在台上远远地瞥见符翕,再定睛一看,旁边跟着景浅玫。 景炀清正在想他在搞什么鬼,沉黎叶挽住他的胳膊:“亲爱的,在看什么?” “没什么。”他收回视线,“我们该去和父亲问好了。” 景宫还未落座,正和一位客人攀谈。景炀清闭着眼也猜得到这位姗姗来迟的客人是谁。 穿着印花衬衫,打扮颇为随意的男人正是景家的老三——景则,同是景家人,景则却跟兄弟们相去甚远。他全然对进入政坛或商界不感兴趣,反倒对艺术情有独钟,常年浪迹海外,且行事放荡不羁,至今没有成家。 任何大家族中都不可能容忍这种随心所欲的行事风格,但对于景家的这个异类,大家都默契地闭口不谈,原因无他——景则是私生子,从小便没有得到过景老爷子的疼爱,之后更是主动放弃了继承权,相比其他兄弟间为家产针锋相对的态度,景则就轻松许多,这种洒脱赢得了景宫的欣赏,兄弟俩私交甚好,逢年过节都在外厮混的景则,在景宫长子的婚礼上反倒出现了。 “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景宫难掩激动。 景则无所谓似的笑:“我来看看你挑儿媳妇的眼光怎么样。” 他扫了眼沉黎叶,玩味十足的眼神让她芒针在背:“不错,这么多年,眼光没有退步。” 景炀清识时务地上前跟景则打招呼,余光瞥见景浅玫还在纠缠符翕。 显然景宫和景则也看见了两人,景则望着符翕笑了笑:“这小子居然也来了,都是大人了。” 符翕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丝毫没有上前问候的意思。景炀清请父亲和景则入席后,径直朝符翕走去。 “浅玫,怎么还不过去坐?”景炀清笑眯眯地低头问景浅玫。 “哥……他不愿意过来坐。”她小心地观察符翕的脸色。 “哦?”景炀清惊讶地扬起眉,“他为什么要过来?这位是景家的亲眷吗?” 景浅玫在大哥的质问和符翕冷冰冰的目光下几乎要窒息而死,完蛋了,符翕肯定以为她是故意要羞辱他。 “怎么不是呢?如果是浅玫的男朋友,以后就是我的小妹夫了呀。”沉黎叶含笑上前为景浅玫解围。 符翕深深地看了沉黎叶一眼,总算开了口:“沉小姐言过了,符某如何攀得起景家的高枝。良辰吉日,祝二位笙磬同音,琴耽瑟好。” 沉黎叶嘴角抖了下,笑意不变:“谢谢符先生的祝福,我们会的。” “非常不巧今天还有要事,我的女伴在等我,就先行告辞了,抱歉。”话是这么说,他脸上一点愧色都没有,坦然得很。 景炀清心里把符翕王八蛋骂了八百遍,转身拿来两杯酒:“起码喝一杯我的喜酒再走吧。” “好。”符翕和景炀清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景浅玫张嘴想说什么,抬头正对上符翕饱含警告意味的眼神,她对他口中的女伴好奇得要命,有一堆话想问,又找不到能阻拦他的理由,只能眼看着他离去。 “景符翕,站住!”远处一个带着怒意的男声传来。 声音不小,一时吸引了不少宾客的注意,大家看着景家的二少爷景从云气势汹汹地朝新郎新娘走去。 妈的。景炀清闭上眼,他干什么想不开非要请符翕来参加他的婚礼。 符翕兴许也是这样想的,他睨了景炀清一眼,当真就不走了,等着景从云过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沉黎叶恍惚间竟觉得符翕和刚才景则的神情有几分相似。 景炀清猜到接下来准没好事,他拉着沉黎叶赶紧往台后走,叫司仪开始主持,意图转移宾客们的注意力。 悠扬的婚礼进行曲响起,灯光霎时间熄灭,聚光灯打在精心装扮好的鹊桥门口,人们也就忽略了角落里景家人的小插曲,开始热热闹闹地鼓起掌来。 景从云扯住符翕的衣领:“景楚虞在哪里?” 景浅玫站在一旁紧张地等待答案,与两人的焦急不同,符翕态度倨傲:“景楚虞不是早就死了?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放屁!”景浅玫没见景从云这么激动过,“你带她回国了,对不对!她在哪里?” 男人眼睛眯起来:“你们景家人自己做的事情,现在反倒来找我?怎么,是因为杀人感到良心不安了?” 景从云喉结滚动一下,像是被说中了心事无法反驳。 符翕推开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被弄皱的衣领,笑容冷酷而嘲弄:“景从云,真想不到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爱推卸责任。” 景从云宛若被电流击中身体,先前的气势荡然无存,态度软下来:“景符翕,算我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愿意赎罪,我可以给她失去的一切。” 面对曾经的弟弟,符翕已无半点分手足之情:“在芝加哥的橡树林公墓,多给她献些花,说不定她会原谅你。” 手机震动起来,符翕眼皮一跳,摁下接听键。 景从云眼睁睁地看着符翕变脸般换上一副温和的口吻,跟电话那头谈笑起来,仿佛景楚虞的死亡于他而言,压根不值一提。 “饿了?我现在就回……想好吃什么了吗?” “景符翕,”景从云的声音带着恨意,“她也不会放过你的。” 被咒骂的男人头也不回离开了婚礼现场。 他没有撒谎,景家的景楚虞已经死了,现在她是独属于他的妹妹。 第十八章露馅 这段时间符翕很少带楚虞出门,她在家里都快闷坏了。 女孩趴在窗户边上眼巴巴望着外面的阳光和人来人往,想念起初中时和好友无忧无虑地四处闲逛的日子。 江褚给她发消息问为什么一直没来上学。 楚虞想了又想,不知该怎么回复。自从遭受网络暴力后,她已经很久不敢打开社交软件,加上被绑架后做了很长时间心理疏导。长时间躲在家里,她都快忘了怎么与人正常交流相处。 正想着,江褚的信息又来了: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对不起。 楚虞赶紧回:没有没有,我只是最近生病了。 江褚:哈,你终于肯理我了。已经放暑假了,要不要出来玩? 楚虞咬着嘴唇,犹豫地打出:最近符翕不让我出门。 江褚笑容逐渐凝固,符翕符翕,楚虞除了符翕就不能跟他提点别的吗?少年气得扔下手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过了一会,他还是捡回手机继续聊:那我悄悄过去找你怎么样?给你带你喜欢喝的奶茶。 这不好吧,我还是先去问问他。楚虞过了一会才回。 楚虞换好衣服,跑到符翕的书房门口敲门。 “怎么了?”符翕从宗卷堆里抬起头。 “我想、我想喝奶茶。”楚虞有点紧张,她不敢直接提想跟江褚见面。 符翕:“我给你点个外卖。” “不是,我是说,我想出去喝。” 符翕带着探寻的目光扫视她一番:“想要出去玩吗?” 楚虞点头,眼神里全是期待。 “那我带你去度假吧,斐济?怎么样?” 女孩吞了口唾沫:“不是,我就是说,随便出去转转。” 符翕无奈,这段时间景从云和景浅玫都在北京住,很可能就在盯着他,放楚虞出去玩,无疑是给景家人表演大变活人。 “不行。” 男人干脆的回绝打碎了楚虞最后那点小小的希望,她委屈地噘嘴:“为什么呀,我只是出去找朋友玩,不会跑远的。” 符翕不能让她冒这个险,态度坚决:“你除了出去之外干什么都行。” 楚虞瞪着小鹿似的眸子看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男人觉得一股火苗从脚底升起,下腹有些发痛。 妹妹穿着一条浅色连衣裙,纯棉的布料包裹住她发育中的胴体,隐隐勾勒出腰部的曲线,露出的手臂纤细白皙,长发梳起来垂在肩上,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望着他,带着小女孩的稚嫩与少女的娇俏。而这幅外表的拥有者完全不知晓自己对异性的诱惑力,更不知道这副模样能够轻而易举勾起任何男人内心的龌龊想法。 符翕握笔的关节微微发白,他想自己的脸色应该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因为楚虞似乎被他吓到了,又露出那副无辜又瑟缩的表情。 他微微阖上眼,防止自己继续看下去,以免会发生什么他难以控制的事情。 “楚虞,回你的房间去。”符翕的嗓音听起来沙哑又可怕,她不敢吭声,乖乖地回了卧室。 楚虞:符翕还是不同意我出门,他还凶我。 江褚:……奶茶我已经买好了,我去送到你家门口吧,你不用出来了。 江褚挫败地坐在她家楼下的公园长椅上喝奶茶。过了好一阵,楚虞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回道:不,我要出去。 江褚想笑,一不小心被奶茶呛到了,他就一边咳嗽一边笑。这算什么?现代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吗?楚虞宁可违抗兄长的命令也要跑出来见他,啊,今天是什么幸福的日子。 过路的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江褚,小伙子长得挺帅,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过路的人里面还包括一直在附近观察的景浅玫,她想要趁走之前搞清楚符翕那些话是否可信。不巧就遇见了坐在长椅上手舞足蹈的江褚,景浅玫对他的印象只有商场里的一面之缘,当初是江褚英勇制服劫匪,帮她抢回手提包。 “嗨!”景浅玫确实闲得无聊,走上前搭讪一番,万一他住在这里,认识景符翕呢? 江褚大脑转了半天,不觉得自己认识这样的富家千金,于是麻利地拎起奶茶准备迎接楚虞:“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事。” 话音还未落,少年的身影已经窜出去老远。 景浅玫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景家大小姐从小众星捧月,哪里容得了人无视,她气汹汹追上去:“江褚,你有没有礼貌!” 江褚诧异对方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头:“你是谁?有什么事情?” “我想找一个人。”景浅玫追得气喘吁吁,“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景符翕的男人?” 江褚还未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少女声音:“江褚,我偷偷跑出来啦!符翕他没有发现!” 他转过头,楚虞像一只重获自由的小鸟一样飞出来,下一刻,小鸟看清江褚身旁的女生后愣住了。 景浅玫张大嘴巴,心脏被狠狠打了一拳般剧烈抽动,她踉跄地后退几步。是景楚虞,她那张漂亮精致的小脸即便时隔多年依然无可挑剔。 “浅、浅玫?”楚虞站在原地。 “你还活着……”景浅玫声音变了调,“他们骗我,符翕在骗我……” 江褚莫名其妙地瞧着两个女孩的反应,对她的语气感到不爽:“楚虞当然活得好好的,你说什么呢?” 楚虞上下打量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不会错的,她的确是她的表妹,只是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她呢? 景浅玫虽早有预感,但没有什么比一个原本的死人站在眼前更可怕的了。两年前,她是亲眼见过景楚虞身亡照片的,那些亏心事一度成为了她深夜的梦魇。现在,梦中鲜血淋漓的女孩仍好端端活着,一颦一笑仍带着小时候的甜美与天真,只不过随着成长变得更加明艳动人。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大哥和符翕联手欺骗了所有人,他们救了景楚虞,刚才她提到了符翕,恐怕的确是他抚养她长大。 景浅玫的脸色由白转青,又恢复如常。楚虞上前想要再开口,却好似想到了什么,不敢靠近景浅玫了。 “对不起,我不该出现的,我不是你的姐姐了。”楚虞声音逐渐低落下去,不久前景炀清的态度还历历在目,景浅玫大抵也是这样想她的吧。 姐姐?江褚越发糊涂了,他扶住楚虞的肩膀:“怎么回事?你们认识吗?” 景浅玫却猛地摇头:“怎么会,你一直是我的姐姐呀!楚虞,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 楚虞眸子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光:“真的吗……你不怨我吗,我……我对不起你们,我好想你,小玫。” “姐姐,我怎么会怨你。”景浅玫上前抱住了楚虞,“我一直一直在找你。” 属于另一个少女的香味涌入鼻腔,楚虞安心地闭上眼睛,这个难得属于亲人的拥抱让她彻底卸下了心防,紧紧地搂住妹妹啜泣起来,似乎这么多年的委屈与孤独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江褚看着楚虞掉眼泪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好受。外人眼中无忧无虑的楚虞,该是受了多少委屈长大的,而她宁可自己默默承受,对他闭口不提这些。藏在闪闪发光的外表之下的,只是一个脆弱又缺爱的小孩子罢了。 等楚虞哭够了,景浅玫放开她,盯着她的眼睛:“既然找到了你,就跟我回景家好不好?” “不行的……”楚虞眼睛还红着,慌乱地拒绝她。景浅玫愿意接纳她不代表景家其他人不恨她,她敢踏进景家的大门,景行肯定第一个把她赶出来。 “你这些年流落在外是怎么度过的?有好心人抚养了你吗?” 楚虞点头:“是符翕哥哥,他把我带回北京生活。” 尽管已有准备,听她亲口承认还是让景浅玫气血上涌。符翕旗帜鲜明跟景家划清界限,却千方百计骗过景家人的耳目,抚养着景家的女孩长大,要说他对楚虞没有想法恐怕连他自己也不信。 “符翕哥哥也不能一直独自养你,你总要回到景家呀。”景浅玫劝她。 “等我成年他就不会管我了。”楚虞声音低低的,“我不能再依赖景家了。” 江褚干咳一声,及时打断了两人的回忆:“既然今天是你们重逢的日子,那我就请你们去吃饭吧,你们边吃边聊。”他的笑容很温暖,“走吧,楚虞。” 景从云正在客厅招待沉家姐妹,收到了景浅玫的信息。 手中的玻璃杯掉在厚厚的地毯上,清亮的液体瞬间洇湿了地毯,留下一滩污渍。 沉黎叶微微皱眉,景家二少爷这几天明显心神不宁,从她婚礼结束就整天魂不守舍的,现在更是一副不得了的样子。 “小云啊,最近像是有心事的样子,有什么嫂子能帮你的吗?” 景从云置若罔闻,起身就要往门外冲,连基本的待客礼仪都顾不得了。他刚要迈出大门,就被从外面回来的景炀清拦下了。 “二弟,出什么事情了?”景炀清面色如常,环视一眼客厅里的沉家客人,“不好意思,是舍弟照顾不周了。” 景浅玫的第二条信息来了,景从云匆匆浏览过后,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他重新坐回沙发上,冲沉家姐妹道歉:“实在抱歉,我还以为我表妹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刚才说到哪了——哦,可薇,你是在一零一中学读书吗?” 景炀清没有去妻子为他留出的座位,远远地坐在了外侧的扶手椅上。他蹙起眉,仔细端详景从云的神情,他可不信景从云刚才的慌张是因为景浅玫出了什么事,无非又是从哪里打听到了关于楚虞的消息。 符翕最近为温家的事情焦头烂额,正不择手段地把温杭一往绞刑架上推,希望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别掉链子。 景从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沉可薇的问题,觉出手心里满是汗。他还没有摸透景浅玫的意图,她为什么要瞒着大哥告诉他这件事,难道景楚虞被符翕藏起来与大哥也有关系? 但这些都不重要,景从云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只要景楚虞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作者的话:下章就是那张截图里的哥发疯名场面了,嘿嘿,我真快 第十九章强迫 楚虞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地跟别人聊天了,她一股脑把这几年的经历全给景浅玫讲了一遍,江褚也支着头在一旁听着,心随着楚虞的故事情节而提起又放下。 “浅玫,你现在在国外读书吗?”楚虞问,“你都没有讲一讲你最近怎么样了。” “嗯,我确实刚回来。”景浅玫敛眸,看不出她的表情,“不过呢,既然知道了你在北京,我也想回来上学了。” 楚虞惊喜极了:“真的吗!那我以后是不是能经常见到你了?符翕知道了一定也会高兴的!” “不!不,别告诉符翕。”景浅玫急忙阻止,“符翕不想管景家的事情,你可不要告诉他你遇见我了,答应我,好不好?” “好吧,那我以后还能经常找你吗?” “当然了,说不定我们能成为同学呢。”景浅玫拉起楚虞的手,“姐姐,你考虑过去哪所大学吗?” 楚虞一时被问住了,她低下头。大学生活看起来代表着自由的十八岁,但也意味着她需要靠自己养活自己了。 “我在考虑赚钱的事情,我需要攒够钱支付大学的学费。”楚虞缓缓说,“所以下学期开始我准备做一些兼职。” 景浅玫奇怪:“符翕不给你钱吗?” “他会养我到成年,那以后的路就要靠我自己走了。” 江褚心里不是滋味,他望着外面的街景忍不住胡思乱想:倘若楚虞做他的女朋友,以他爸妈的性格肯定直接把她当亲女儿看了,哪里还用楚虞过得这么辛苦。想到这,他忍不住又在心里把符翕骂了一万遍,抛弃这么好的女孩,不知好歹,不识抬举。 也好,只要他对楚虞更好,她总有一天肯接受他的。江褚想着,忍不住咧开嘴角傻乐。 景浅玫颇为嫌弃地看了眼他,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个傻子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她何不撮合一下两人,早日让楚虞离开符翕。 吃完饭,司机接景浅玫先离开了,江褚把楚虞送到家门口,他做贼心虚般四处张望,确定符翕不会出现,才依依不舍地跟楚虞告别。 楚虞今天心情好极了,景浅玫的亲近将她这段时间的阴霾一扫而空,她终于有了新的朋友,那份姐妹间血缘的纽带无可取代。 想到这,她连看江褚都觉得开心得不行,破天荒地扑上去抱了他一下:“江褚,谢谢你今天陪我出来,我今天好高兴!” 少女温热柔软的身体贴上来,江褚只觉得整个人要飘上天了,他脑子晕乎乎的,脸上滚烫:“我、我今天更高兴,楚虞,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到你十八岁也不会离开的!” 楚虞眼睛亮晶晶的,她冲他挥挥手:“我走啦,拜拜!” 一直到少女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楼道里,他脸上还带着傻笑,恋恋不舍地望着楚虞离开的方向。 楚虞轻手轻脚地把家门关上,屋里黑漆漆的,她松口气,摸索着去开门廊的灯。 “啪——”大灯亮起来,楚虞吓了一跳,看见符翕正靠在落地窗前,黑沉沉的眸子不知在看什么。 知道自己的偷跑暴露了,楚虞只好搬出了事先准备的说辞:“我只是想下楼倒垃圾,然后……就遇上了好久没见的朋友。”楚虞还记着景浅玫不要她告诉符翕今天的见面,“我就跟他去吃了个饭,马上就回来了,没有什么事情的。” 女孩蹭到男人身边,讨好似的凑过去:“我在家太无聊啦,只是出去透透气,而且今天也很开心……” 符翕收回目光,转头看她,右手撩起她肩上的一缕卷发,楚虞扬起脸,对上男人眼神的一瞬间,女孩的笑容僵在脸上,周身的血管都炸了起来。 与符翕共同生活这么久,她在他脸上看到最多的就是冷漠和不耐烦,很少见到现在这样赤裸裸的神情。 那是一种,仿佛下一秒就要撕开她的脖颈,生吞掉她的眼神,带着阴鸷和强烈的占有欲。楚虞身为女性的本能让她意识到有些不妙,但已经来不及了。 符翕猛地把她翻身压在落地窗上,一手撑在她的脸旁的玻璃上,另一只手压制住女孩的肩膀,让她无法移动分毫。 “今天很开心,是吗?”符翕垂下头,阴冷而深邃的眉眼就近在咫尺,楚虞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 “跟很久不见的男人跑出去玩,我的电话也不接,现在张口就撒谎,嗯?”符翕一字一句地,语速极为缓慢,“妹妹,你太不乖了,我说过,不乖的女孩要受惩罚。” 楚虞颤抖着,一句话也不敢说,在男人眼中无疑是默认了。 压着女孩肩头的大手突然松了力气,开始缓缓地向下抚摸,符翕深深地吸气:“心理医生跟我说你对男性的接触有心理障碍,不能让任何异性刺激到你。” 他顿了顿,大手停在了女孩饱满的胸口前:“看来她是在胡扯,你刚才往那小子身上搂搂抱抱的时候,可看不出你当时推开我有多干脆。” “哥……你别这样……”楚虞的小腿哆嗦着,几乎站立不稳,大眼睛哀求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我不是……不是的……” 她如何也想不到抚养她多年的哥哥有一天会露出这副模样,心理上和身体上的双重刺激让她快要崩溃了。 符翕盯着女孩细白的脖颈和嫣红的唇瓣,难以抑制的欲火涌上来,几乎冲刷掉他的全部理智。一想到方才楚虞主动扑上去拥抱江褚,笑靥如花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要去指染。他明白自己对楚虞的爱已经彻底变质了,景炀清说得对,他不该在她身上倾注太多的感情,早一点吃干抹净,就不会陷入如今的痛苦。 看来自己并不适合扮演正人君子的兄长形象,他还是当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来的更轻松。 符翕抬手固定住女孩的后脑勺,低头粗暴地吻上去,与之前在医院那个温柔又带着抚慰意味的亲吻不同,这次的吻来的凶猛而激烈,像是要彻底让身下的女孩认识到真正拥有她的是谁。 完全撕下那层好哥哥面具的符翕陌生极了,楚虞的眼前再一次浮现出那一幕幕淫乱可怕的画面,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疯了一样胡乱地推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 “唔唔……不要!”她用力捶打着符翕,摇头想要挣脱他的禁锢。 作者的话:评论!谁给我评论!单机码字好无聊(嘶吼)(变成猴子)(偷走大家的手机) 第二十章失忆 “不要,不要碰我!滚开……呜呜,你们这群禽兽!我恨你们!”妹妹的哭声让符翕的动作一顿。 他松开手,下意识地想要抹去楚虞脸蛋上的泪水,女孩一偏头,猛地推开他,跌跌撞撞地朝自己的卧室逃去。走廊没有开灯,她似乎被绊了一下,磕在家具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楚虞!”符翕理智终于回笼。 黑暗中,他摸到了地上的一片粘腻,空气中一瞬间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符翕颤抖着抱起倒在地上的妹妹,看清了从她额角汩汩涌出的鲜红色。 他扯过一件大衣裹住怀里的楚虞,摁住她头上的伤口,抱着她往楼下跑。血从符翕修长的手指间溢出,一滴滴砸在地上。 符翕把昏迷不醒的女孩抱上车,以失控的速度向医院飞驰。 已是傍晚,急诊室值班的护士被这个胸前沾着大片血迹、浑身戾气的男人吓个半死,还以为出了什么凶杀案,哆哆嗦嗦地想要报警。 急诊室“抢救中”字样的红灯亮起,符翕在等候区的长凳上,撑着头大口喘气,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惊慌。 他的衬衣前襟上沾满了楚虞的血,此刻湿哒哒地贴在身上,随着男人胸膛强有力的搏动一起一伏。 楚虞惊恐而无助的眼神犹在眼前,她就那样望着他,小脸上满是绝望,难以置信自己最信任的兄长会这样对待她。 他沮丧地用手掌捂住脸。 男人从很早就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对怎样的羞辱和挑衅都能面不改色,而后毒蛇一样躲在暗处伺机报复。 然而失控感攫住了他的心,短短几周内,他经历了太多次将真实的自己暴露出来的时刻——从扼住温杭一的脖子狠狠将他撞向桌角,到怒火中烧地撕咬着妹妹的双唇。 那副斯文表象下的阴暗念头已经开始如同沸水里的气泡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时钟缓慢得仿佛停止了转动,直到手术室的绿灯亮起,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走出来: “你是家属?过来签字。” 符翕迎上去:“她怎么样了?” 女医生皱眉:“你是她的什么亲属?麻烦出示一下身份证明。” “我是她的哥哥,她还好吗?” 护士把病床推出来,符翕跟上去,女孩头上裹着严严实实的纱布,身上被床单盖住,只露出尖尖的下半张脸。 “额头的撕裂性伤口离眉骨很近,脑部CT显示遭受了剧烈撞击,可能伤到了大脑前额和视觉神经,也许会引发不定性昏迷以及逆行性遗忘” 符翕伸向女孩脸颊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最后还是缩了回去。 “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还不清楚,需要等醒来再进一步观察,伤口要是恢复不好会留疤,失明也是有可能的。” 医院的夜晚并不宁静,符翕守在女孩的床边,伸进被单去握她的小手。 女孩的呼吸细不可闻,符翕就这么安静地听着,窗外泛起熹微的晨光,第一缕阳光洒进病房,符翕感觉自己掌心里的小手动了动。 男人马上精神了,摁下床头的呼叫铃。 床上的女孩不适地翻身,似乎感受到额头的疼痛,小声嘤咛着。双眼被纱布蒙住让她无法分辨周围的环境,楚虞扶着头,努力想要坐起身。 “要不要喝水?”符翕把水杯递到她嘴边。 女孩伸手在空中摸索着,符翕把她的手拉到手心,直接就着杯子喂她喝。 病房门开了,医生和护士们鱼贯而入,身后跟着两名警察。 警察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就面色不善的可疑男人:“先生,请出示一下您的证件,以及和这位姑娘的关系证明。我们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符翕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那名女医生,起身跟警察出去了。 “做什么工作的?和病人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哥哥,在检察院工作。”符翕抱臂。 “请问这个姑娘的其他亲属呢?”警察的语气马上带上敬意。 “父母都去世了,其他亲人关系很远。” “好的。另外,她是怎么受伤的?” 符翕没有片刻迟疑:“昨晚在家里摔倒了,头磕在桌角上。” 警察点点头,收起了记录仪。 符翕回到病房,护士正手忙脚乱地为楚虞包扎,男人快步走过去:“她怎么了?” 女医生表示遗憾:“符先生,情况不是很好。病人可能出现了逆行性失忆的症状,而且视力没有恢复。” “没有恢复是什么意思?”他咀嚼着这几个字,“失忆又是怎么回事?” 另一位中年男医生解释:“先不要着急,视力丧失应该只是暂时的,过一段时间就正常了。至于记忆丢失,对于撞到前额的患者来说也很常见,她应该是忘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后也许还能够回忆起来。” “最近具体是多近呢?” 女医生被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弄得很不自在:“病人忘记了自己出意外之前的情况,也不记得是为什么摔倒了。” 这时,病床上的女孩开口了:“符翕哥哥,你在吗?” “符翕,我想吃点甜的。”床上的女孩眼睛仍缠着纱布,闷闷地开口。 经过几天的观察,楚虞仍然没有视力恢复的迹象,符翕就为她转到了私人疗养病房,每天寸步不离地照顾她。 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很好……符翕伸手抚摸着女孩的头,他的妹妹忘记了那晚之前的事情,记忆只停留在她告别江褚回家的那一刻,现在的他在楚虞眼中还维持着好哥哥的形象。 “先把饭吃了。”符翕捧起女孩的脸,舀起一勺饭,“来,张嘴。” 楚虞还未习惯被人喂食,她小嘴包着饭咀嚼了一阵,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我不喜欢吃芹菜。” 符翕扬起眉毛,仔细想了想,她确实从来不炒这道菜。 话虽这么说,楚虞还是吃完了符翕喂的饭。男人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肉——软呼呼的,捏完还会留下粉红的指印。 “要不要吃蛋糕?” 楚虞马上兴奋起来:“可以吗?” “医生说可以。”符翕拆开包装盒,笨拙地切下一块。他平时并不做这些,照顾楚虞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楚虞看不见,她皱了皱鼻子:“等等,是不是有芒果?” “是芒果蛋糕。”男人手上的动作一顿,“你也不喜欢吃吗?” 女孩的手攥紧了被角:“哥,我对芒果过敏。” 病房里空调的温度开得不高,符翕却觉得有汗流下来。他盯着切好的蛋糕,一种难名的挫败感包围了他。楚虞从来都是为他准备可口的饭菜,他却从来没有过问她的喜好。连她对什么过敏、什么不能吃都全然不了解。 符翕放下手里的餐具,伸出手臂环住她,下巴抵在女孩的头顶:“你爱吃的是什么味道,我现在记下来,不会忘记的。” 男人的力度很轻,怀里的女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符翕观察着她的表情,这次楚虞似乎并没有应激反应,只是微微偏过头,像是在认真思考什么。 半晌,楚虞说:“我想吃草莓蛋糕。” 楚虞这几天一直没回江褚的信息,江褚在她家楼下连着守了好多天也没见到她。 江母见儿子每天都像热锅上的蚂蚁,多半猜到了他那些心思。这天餐桌上,江母决定敞开了说。 “儿子啊,你要是喜欢人家小姑娘就去追吧,你老爸老妈不是老古板。” 江褚正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米饭,闻言立马坐正了:“妈,我不是,我只是……” “爸妈不要求你的成绩有多好,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年轻多好啊,不要给以后留下遗憾。” “妈——”少年面容上全是不忍,他知道自己之前因为替楚虞出头而受到处分停课,父母给老师说了多少好话,学校才同意他回去上课。 他没法说服自己不去在乎楚虞,如果在两年前她没有出现,他可能就这样混完了初中,之后随便进入一所职中,运气好也许能找到稳定的工作,就这样结婚生子,度过一生。 但是楚虞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初二上午,坐在了他空了许久的课桌另一半,向这个问题少年微笑着问好。 所有人都艳羡江褚的外形,背地里叫他“校霸”,把他和那种沾着社会气的青年联系起来,希望他拥有桀骜不驯又霸道温柔的人设。但是没有人知道,少年的内心是茫然的,他只是混沌地受着周围人的熏陶。 只有楚虞会问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变优秀,你可以成为更好的人,而不是在一滩望得到头的死水里沉沦。 当江褚回首,看那些曾经一起翘课打球的狐朋狗友,看他们一个个走上了自己本可能走上的道路。他低头看着自己身边站着的楚虞,就像是望着无暇的天使。 她来自与他完全不同的阶层,她的家族是如雷贯耳的京城世家,她的生活更是离他太遥远。但她始终不曾离开,让江褚懂得了拼搏与上进——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更多资本和她站在一起。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片刻,是楚虞发来的消息,江褚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全身僵硬了。 “那个,请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医院里,楚虞抱着手机回复这几天攒下的信息。 刚刚医生拆下了她的纱布,告诉她可以睁眼了。手术在她的额角留下了一道粉红色的疤痕,一直蜿蜒到眉骨。楚虞恢复视力的第一件事,就是眨巴眨巴眼,感谢符翕这几天悉心的照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符翕总觉得楚虞最近变了许多,比起她之前热乎乎地往自己身上贴的样子,现在简直可以用疏离来形容。一口一个客气的“哥”叫得他甚是心烦,就连他向她主动献殷勤,换来的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回应。 符翕心里不悦,脸上却不表现出来,他倚在窗边,端详女孩的侧脸。 妹妹的鼻尖和下巴都小小的,眼睛却又大又亮,侧面看上去像个洋娃娃。此时他的小洋娃娃正看着手机屏幕,不时弯起嘴角,像是看到什么让她开心的东西。 江褚: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我可是你的男朋友! 楚虞:真的吗?我撞到头了有些事情记不得了。 江褚:严不严重?还痛不痛啊?我去看看你吧! 楚虞:已经没事了,过几天我就回家了。前几天我的眼睛看不见,你怎么发了这么多信息? 江褚“噌”地站起来,摁耐不住想马上去看望楚虞,他隐约猜到那天他送她回家之后可能发生了一些事情。 楚虞:我突然觉得,如果你真的是我的男朋友也不错。 第二十一章肖似 医院继续观察了一周之后,终于放楚虞出院了,她本来以为几周不在,家里肯定乱得看不下去,结果一打开门,一位慈祥的妇人冲她打招呼: “楚小姐,你好。我是新来的月嫂,白天会负责做饭和打扫卫生,你可以叫我刘姨。” 楚虞在家里转了一圈,感叹果然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她从没见到家里这么整洁过。 “告诉刘姨你不爱吃什么,对什么过敏。” 女孩思索片刻,报菜名似的念了一大串,把刘姨听愣了。 符翕觉得好笑,难怪餐桌上从来见不到这些,觉得不喜欢她就压根不做。 吃过午饭,符翕要回卧室,楚虞跟在身后叫他:“哥。” “什么事?” “你之前答应我的还算数吗?我可以去做我喜欢的事情?” “当然算数。” “那我可以去学表演吗?” 男人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对上妹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盛满了渴望和希冀,任谁也不忍拒绝。 “可以。” “真的吗?”她急忙追问,“我可以这个暑假就去吗?” 他点头。 “太好啦!”楚虞扑过来,符翕准备迎接女孩热情的拥抱,她直接越过他跑回自己的卧室,回头补充了一句,“谢谢哥!” 符翕墨色的眸子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不知在想什么。 男人的执行力一向很强,很快为楚虞找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表演系教授。 对方是位和蔼可亲的老太太,余歌老师微笑着看完楚虞的表演,不吝啬地夸赞: “这小丫头确实是个戏剧表演的好苗子。” 上高中以来,再没有老师这样称赞过自己,楚虞在余老师肯定的眼神中找回了自信——也许她并不是一无长处的。 符翕全程沉默着,直到余老师询问他:“楚虞准备走专业这条路吗?以她的天赋而言,现在开始并不晚,她有能力进入北京最好的表演院校。” 要这样做吗?符翕问自己。他要亲手把楚虞送上与那女人相同的道路吗?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楚虞在舞台上时的喜悦发自心底,那种纯粹追寻自己热爱的快乐是无可替代的。他喜欢看她笑,看她在聚光灯下大方展示自己的美丽,哪怕这种美丽不再独属于他。 符翕缓缓闭上眼,排练室的灯光打在他高而挺拔的鼻梁上,眉骨在深邃的眼窝投下阴影。路过的小姑娘们不时偷偷打量他,议论着他神似某位演员的样貌。 回家的路上,楚虞坐在副驾驶,一直晃着两条细白的小腿,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符翕被她感染,也放松下来。 “楚虞,无论你怎么选,我都支持你。”符翕又想到了她因为考试考不好垂头丧气的样子,补充道,“成绩不好也没关系,之前是我要求太多,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吧,不用有顾虑。” 毕竟,之前是希望她能成年后独立生活,而现在不同了,她不需要再那么辛苦。 楚虞打开车窗,夏夜干燥的风轻抚她的发梢,单是一想到未来的日子便忍不住雀跃,余老师要她每周一半的时间去上表演课,她可以光明正大地逃离学校,尽情投入喜爱的事情当中,无需考虑试卷上分数的高低。更进一步,这样她有大把的时间去做兼职,努力赚来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等到她离开符翕的那一天,就不再一无所有。 十六岁的少女透过车窗眺望外面的天空,觉得一切都是澄澈而充满希望的。 符翕的休假陪楚虞过完,又回归了朝九晚五的检察院生活。家里有刘姨打理,楚虞常常每天上完表演课就去找江褚。 符翕现在的顶头上司钟懿是厅里的二把手,最近几次重要的机会推给他,话里话外有栽培之意。 景炀清得知后,一副看戏的样子,他颇有深意地拍拍符翕的后背:“钟懿手里握的资源可一点不比沉家少,我看你小子马上就能攀上钟家千金的裙边了。” 符翕自然没给他好脸色瞧:“你当我稀罕那点好处?” 景炀清摇摇头:“你大哥我是过来人,感情这玩意不能当饭吃,反正外面大把的漂亮女人愿意往你身上贴,娶个不管闲事的大小姐没什么不好的。” 符翕把高脚杯里的酒液一饮而尽,丢下景炀清走人了,连酒钱也没付。 “混蛋,又讹我。”景炀清恨恨的,“景楚虞有什么魅力,搞得自己跟个纯情处男似的。” 景炀清终究是景炀清,猜的一点不错,不出一个月,钟懿就把自己的独生女介绍给了符翕。 符翕浪迹花丛多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但是遇见钟茜茜的第一眼,他还是愣住了。 他还真的没见过——一个长相和眼神都如此神似楚虞的女人。 周五下午,符翕结束了手上的工作,收拾东西去旁边写字楼的健身房。 他这个习惯保持了十多年,健身的初衷原本是上学那会跟人打架不落下风,到现在已经成了每天排解压力的方式。 这家健身房里有不少熟面孔,大多都是附近工作的白领。符翕跟几个同事点头问好,走进更衣室,脱下衬衣换上了宽松的运动装。 和他平日里西装革履的模样不同,符翕休闲打扮时露出一身赏心悦目的肌肉,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也消失了,时常有健身同好上前搭讪。 所以他在跑步机上热身的时候,听到身边陌生女人的问候也丝毫不感到意外。 “你好,你就是符翕吗?” 真是老套的搭讪方式,符翕心想,但出于礼貌,他还是转过去回应:“有事?” 面前的女人比他矮不少,符翕的目光在扫到她的脸蛋时定住了,眉毛微挑。 “我是钟茜茜,也许你听我爸爸说起过我。”钟茜茜似乎对他的反应感到满意,脸上的笑意也加深了。 白净小巧的脸蛋,嫣红的嘴唇翘起弧度,长长的卷发挽在脑后。 符翕有一瞬的恍惚,眼前的女人和楚虞重合在了一起——无论是相貌还是神态,眼前人都像极了他妹妹。 简直相似到了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地步。 他皱起眉,细细的打量她起来。眉眼确实很像,不过楚虞笑起来嘴边有两个小梨涡,脸颊上肉也更多。 钟茜茜坐上他旁边的椭圆机,姿势恰好能展示出身材曲线,她对自己的身材是颇有自信的,再加上那男女通杀的清纯长相,很难不吸引目光。 符翕也的确多看了她几眼,不为别的,他单纯觉得楚虞如果做这个姿势肯定会更诱人。男人的脑子里瞬间充满了各种不健康的画面,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不知何时起,他总是不经意间将这些身边主动围上来的莺莺燕燕与楚虞对比,然后对她越发着迷。 楚虞仿佛是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或者说,他早已把她藏在了自己的欲念深处,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已入膏肓。 运动完,钟茜茜主动邀请符翕共进晚餐。 “改天吧,今天太晚了。”符翕看在钟懿的面子上,没有直接拒绝。 “也好,不过符先生是一个人生活吗,平时自己做饭?”钟茜茜问。 “和我妹妹一起住,她会做饭。” 一个人语气自然流露出的柔和是掩饰不住的,钟茜茜盯着他,目光变得锐利。 “真羡慕你的妹妹,有这么爱她的好哥哥。” 符翕转头看她,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但是钟茜茜那张神似楚虞的脸上仍挂着甜美的微笑,看不出丝毫异样。 在停车场道别之后,符翕驱车回家。 开门迎接他的不是楚虞,刘姨跟他问好。 “她人呢?” 刘姨听出他语气不虞:“楚虞她去上表演课还没回来,也许是路上耽搁了。” “耽搁两个小时?”他转身重新打开门,“我去接她回来,你先回去吧。” 刘姨答应了:“您路上小心。” 作者的话:不是真假千金梗大家放心 第二十二章冒犯(微H) 今天是个好日子,尤其是对于江褚来说。 和往常一样,他在舞蹈教室外等楚虞下课。隔着玻璃墙,能看到楚虞一身洁白的舞裙,像天鹅一般优雅地舒展着身体,偶尔轻盈地跳几步,腰肢纤细而柔软。 江褚愿意用世界上一切最美好的词语来形容她,她是缪斯女神,是近在咫尺却触不可及的天使。 楚虞今天又被余老师夸了,下课之后,她换好衣服就跑过去找江褚炫耀: “我跳的怎么样?” 江褚摸着后脑勺:“好极了——如果不看你旁边同学的话……” 楚虞作势要打他:“再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你想好了,我今天可是准备了惊喜给你。” “什么惊喜?” 她跑到衣柜旁,抱出来一个大盒子。 “给你,生日礼物。” 江褚的表情像是慢速电影一样变化,直到眼睛和嘴张成了三个圆形,好久才憋出一句: “我我我我的,礼物?” 楚虞颇为得意地扬起头:“这可是我用自己赚的钱给你买的,看在我生病的时候你对我那么好的份上,我就忍痛割肉了。” 江褚拆开,里面是一个头戴式蓝牙耳机,他心心念念许久的那一款。 什么词汇都无法描述出他现在的心情了,他只知道脑袋里像是无数烟花炸开,眼前花花绿绿一片。 楚虞歪头看他:“怎么不说话了,不准备请我吃顿饭吗?我要饿死了。” “当然要,走咯!” 他们像一对寻常不过的学生情侣,逛遍了周围热闹的街区,在熙熙攘攘的商业街,江褚悄悄伸出手,握住了楚虞的手指。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偏头偷偷观察楚虞的反应,女孩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朝他笑了笑,更用力地回握住他。 有一股力量从他们相握的手之间冲进了少年的身体,江褚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火烧一般燥热。那只温热柔软的小手静静躺在他的掌心,像是一辈子都不会松开。 江褚想就这样和她一直走下去,如果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该多好。 正值下班高峰期,符翕皱着眉看手机上的导航,屏幕上显示楚虞的定位就在几百米外的商业街,偏偏他堵在了这段车流量最大的街区。 一望无尽的红色车尾灯和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搅得符翕心烦意乱,更让他烦躁的是脑中对楚虞现在在干什么的猜想——她断然不会一个人跑去那里玩,身边肯定跟着她的朋友。 至于她的朋友圈子,符翕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除了江褚还能有谁? 自从楚虞遭遇过绑架后,符翕在她的手机里装了定位,家里也加了几个摄像头。这些事当然是在楚虞本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进行的,符翕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用上曾经温杭一用过的变态手段,但比起这些,他更不能忍受失去对楚虞的掌控。 长长的车龙终于开始缓慢前进,他拨开转向灯,准备从小路绕道过去,刚刚钻出车队,整个车身被狠狠地顶了一下,这股猛烈的冲击将他撞在侧门玻璃上,他扶住方向盘稳了稳,感觉到有血从被划破的鬓角涌出来。 符翕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他一手扶着额头,冷冰冰看着顶在自己车后面的肇事车辆。那辆白色越野的车主正站在旁边,看见他,回以同样冷冰冰的眼神: “真是冤家路窄。” “不久前才见过吧?找不到亲爱的的表妹,又来找我寻仇吗?” “真要报仇,刚才我就不会刹车了。”景从云抱臂,“一起小小的交通事故,不至于这么小题大做。” 眼看交警已经过来,符翕不想继续纠缠下去,毕竟楚虞就在不到五百米远的地方。 他这么想着,楚虞的电话就打来了。 “哥,我今天回去晚,忘记告诉你了。” “你在哪里?我马上就到。”符翕压低声音。 他拉开车门,转身跟交警交代:“不麻烦你们处理了,我们私了。” 景从云试图阻拦符翕:“你等等,话还没说完。” 趁绿灯转红前最后几秒,他甩掉了景从云。 楚虞坐在商业街路边的长凳上等符翕,模样简直就乖得像等家长来接自己放学的小学生。她胆子再大也不敢让符翕看见江褚,所以把他先赶回家了。 符翕的车缓缓停到了她面前的马路边,楚虞站起来,拍了拍裙摆,正要拉开后座的车门,发现车身侧后方有一个浅浅的凹痕。 “你的车好像被撞了。”楚虞上车后问他,“怎么有血的味道?” “刚才被一辆车追尾,是认识的人,所以私下调解了。”他手碰了碰伤口,睫毛在眼底投下深深的阴翳,展露出脆弱的神色,“还受了一点伤……” 出乎意料地,楚虞的眼睛里没有流露出一丝担心的情绪,她平静地“哦”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符翕好看的眉毛挑起来,上次他被裴晩撞伤,楚虞跑到医院扑在他身上哭得抽噎难平,仿佛天塌下来般,与现在满不在乎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失落感笼罩他周身,回家的路上,他透过后视镜观察后座上的女孩,只看到她望向车窗外的侧脸。 这段时间,符翕不是没有觉察出妹妹对他的冷淡,他试图说服自己也许只是她到了敏感的青春期,不再简单直接地向他敞开心扉。 她在江褚面前呢?是不是还是那样跟他谈笑?又或许,她喜欢上江褚了? 刚才被撞伤的部位愈发疼痛,符翕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更不敢开口质问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向她发火,把她推得更远。 楚虞用手肘支着脑袋,不用想也知道,一定又是符翕那位女朋友开车撞的他,亏自己当初还担心得要命,不过是情侣间的小把戏罢了。 一进家,楚虞丢下一句“我吃过晚饭了”就钻进自己的房间,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跟符翕讲。 男人对着镜子简单地处理了伤口,脑海里全是楚虞冷嗖嗖的眼神,符翕苦笑,自己从小没少见识景家人的冷脸,为何现在楚虞的一个眼神就令他寝食难安? 他在卧室门前徘徊许久,最后还是敲了敲她的门。 房间里只开了床头灯,妹妹倚在一个软枕上,正低头读一本小说。暖色灯光洒落旖旎,映出她脸颊上的绯红。 她沉浸在书里,没听见敲门声,此刻见男人突然进来,手忙脚乱地想把书藏起来,可惜事与愿违,折腾的动静太大,瞎子也能一眼看出不对劲。 符翕喉咙里发出疑问的声音,伸出手示意她把书交出来。 楚虞面上已经红透了,却虚张声势地瞪着他:“你干嘛突然进来!” “什么书,拿出来我也看看。” “没什么,是……是剧本。” “那正好,我可爱的妹妹要演什么样的角色?”他愉悦的声音含笑。 “你干嘛!你别碰我!”楚虞见他伸手来拿,扭着身子不让他动。 符翕不用想也知道大概是某些十八禁文学,青春期的少女看一看倒也无伤大雅,只是他有义务搞懂这种书是哪里来的,顺便检查里面会不会有过激情节。 然而楚虞的反应太激烈了,符翕手没碰到书,反倒摸到一团绵软。 那团绵软的主人抖了抖,有一片原本更柔软的尖尖瞬间硬了起来,微微抵在他的掌心。 “啊——啊——”她叫得凄惨,“符翕!你摸哪里!” 她反手把书丢出去砸向他,不偏不倚地砸中了符翕眉尾的伤口。 男人直到她的眼神从羞愤变成担忧才意识到那里又出血了,这点皮肉伤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他鬼使神差地捂住伤处,摇晃了几下,顺势倒在楚虞床上。 楚虞顾不得刚被非礼的愤怒,飞快抽了几张棉纸压在流血处:“哥你没事吧?我看你伤的也不重啊——” 她想推开枕在自己大腿上的脑袋,但是想到止血要保持伤口高于心脏,只好罢手。 “只是有点晕,没事。”他的声音很虚弱。 符翕被她身上那股香气包围着,掐着自己的手心不让嘴角翘起来。他抬起眼皮,想欣赏一番妹妹为他着急的模样,眸色却瞬间暗沉了下去。 那双形状饱满,盈盈欲滴的小乳上,两个小小的软粒此刻仍翘立着,把睡衣顶出令人口干舌燥的弧度。 作者的话:写不动了,还不到开车的时候,但是要准备系安全带了 第二十三章天鹅 楚虞揉着惺忪的眼迈进舞蹈教室,昨晚被符翕教育了一通,跟他再三保证少看乱七八糟的书才被放去睡觉。 “不能跟小说里学,那些都把性爱美化过了,”他语重心长,“也不要一时好奇就去尝试,受伤的最后还是自己。” 他搬出身为哥哥的威严:“主动接触你的人没有几个不怀着龌龊心思的,我再怎么由着你,也不许你跟那小子有什么逾距的行为,否则后果你自己想清楚。” 楚虞争辩:“江褚才不会那样想!” 符翕少见地没有反驳她,毕竟他不会让妹妹知道,究竟谁才是心思最龌龊的那一个。 今天余老师提议她跟随专业舞蹈生一起练习,在她平时训练的小教室旁边,里面十几名年轻舞者身姿笔挺、气质拔群,他们穿着修身的练功服,步伐优雅而美丽,如同湖畔交颈起舞的天鹅。 一名身着蓝色舞裙的少女尤为惹人注目,她绷直的小腿线条流畅,随着音乐不断旋转、伸直、跳跃。 楚虞入神地望着起舞的少女,心底升起望尘莫及的艳羡感。少女眼尾上挑,眉眼带着一股凌厉而尖锐的气质,有着属于舞者的骄傲与明丽。 一曲终了,余老师拍了拍手,示意学生们站好。她把楚虞叫到自己身旁:“孩子们,这是我新带的学生楚虞,她是学表演的,来,介绍一下自己吧。” 舞蹈室里学生们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到楚虞身上,其中也包括蓝色舞裙的女孩,她的目光有如实质,楚虞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等她介绍完,余老师冲队伍里招了招手:“谢爱,你告诉她我们的安排和要求,带她站到队伍里面。” 蓝裙少女——楚虞现在知道了她叫谢爱,点头答应了,走上前朝楚虞伸手:“跟我来吧。” 楚虞冲她微笑:“好的,很高兴认识你,谢爱。” 谢爱似乎很不习惯这么热情的问候,她奇怪地看了楚虞一眼,目光里带着警惕。 楚虞微微垂下头,知道自己又交友失败了。 她之前的课程和专业舞蹈课的训练量完全不能比,楚虞上完课累得只想趴在更衣室的长凳上睡一觉,而自己的新同学们则看上去一身轻松,说说笑笑地换好衣服离开了。 楚虞在休息室躺了一会才磨磨蹭蹭地去洗澡。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大厅里已经一个人影也没有了。她还记得今天江褚和景浅玫要来找她吃晚饭,赶紧加快脚步往大门外走。 “咚——”一声钝响从练舞室走廊的尽头传来,接着是一连串的物体落地的声音。 “跑什么呀,陪我们出去玩玩而已。”是男人挖苦的声音,“之前不是答应得好好的,现在瞪着我做什么?想挨揍吗?” 楚虞扔下书包冲走廊跑去,她推开后门,就看见三五个人围堵在墙角,正要冲坐在地上的另一个女生动手。 “你们干什么!我要报警了!”几个施暴者被这道声音吓了一跳,慌忙地转过身看她。 楚虞这才看清被围堵在角落里捂着眼睛的女生正是谢爱。 “你多管什么闲事!快滚!”为首的黄毛恶狠狠地瞪着她。 楚虞冲她们扬了扬手机:“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到。” 话音刚落,几人就听见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小混混瞬间白了脸色,几个人扔下谢爱慌不择路地从后院逃跑了。黄毛临走还不忘冲楚虞比了个中指,嘴里嚷嚷着脏话。 “楚虞,你在哪里?”脚步声的主人在呼喊她的名字。 “我在这,没事了。”楚虞冲他们招手,江褚气喘吁吁地跑来,四处张望着。 景浅玫也紧跟着江褚跑了过来,她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提着包,弯腰喘着气:“姐姐,你,你怎么样?” “出什么事情了?刚才你打电话说有坏人,在哪里?”江褚像只急躁的豹子,围着楚虞转来转去,确信了她没事才松了口气。 楚虞摇摇头,转身朝角落里的谢爱走去。谢爱的长发已经散下来,正在整理被扯乱的衣领,即使这样,她的眼神依然带着目空一切的冰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楚虞冲她伸手:“谢爱,你有没有受伤?” “没什么,”谢爱拍拍裙子上的土,抬眼看楚虞,欲言又止,“你刚才不该那样。” 景浅玫气愤地打断她:“人家好心帮你解围,你这是什么态度?” 谢爱乌黑的瞳仁看了看楚虞,又迅速别开了:“我是说,万一他们也来找你的麻烦,你不用为了我……”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少女的半张脸。 “如果还有下次,你就大喊。”楚虞拍拍谢爱的肩膀,“不要怕他们,都是一群外强中干的家伙。” 谢爱避开了她灼灼的目光,点点头。 “楚虞,我们去吃饭吧,预定的包厢已经等很久了。”景浅玫说。 “好,那明天见。”楚虞向谢爱告别。 “谢谢。”谢爱小声说。 目送楚虞一行人离开,谢爱捡起地上的书包,慢慢地往家走去。 “小爱啊,怎么今天这么晚……咳咳咳……”厨房传来妈妈的声音。 谢爱在狭窄的卫生间里洗了把脸,确定脸上挨打的痕迹看不出来,才去找母亲。 “今天老师找我有些事情,留的晚了。”谢爱把厨房的窗户拉开,好让油烟飘出去,“妈妈,我来做吧。” “不行……咳咳咳咳,快出去,厨房不是你呆的地方。”谢母脸上写着疲惫,疾病将这个昔日优雅的女人折磨得脱了形。 晚餐是两碗粥和一碟炒菜,谢爱和母亲面对面坐下,小小的木桌显得有些拥挤。 “今天过的怎么样?”谢母慈爱地瞧着女儿。 “我有把握当选下次公演的首席。”谢爱垂下眼睛,不敢直视那道目光,她不想告诉妈妈,下次演出又需要一大笔开支。 “那妈妈一定去看。”谢母给女儿夹菜。 晚上,等母亲睡熟之后,谢爱偷偷打开柜子,摇了摇母亲的药瓶。 果然,如她猜测的,药瓶已经空了。 谢爱跪坐在地上,隐忍了一天的情绪像洪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包裹住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她用手背堵着嘴,小声抽泣起来。 作者的话:我写我写我写,怎么每章都大改,累瘫。。。感谢大家的珠珠(热泪盈眶)我会加油的 第二十四章陷阱 楚虞这些天一直在寻找兼职信息,由于她还未成年,许多用人单位都不能要她。发传单一类的兼职又累又挣不来钱,楚虞看着自己寒酸的小金库直叹气。 符翕在她上高中后给她开了一张新卡,里面有二十万存款,他本意是给妹妹当做日常零花用的,但她实在不好意思去乱花他的钱,平时都是刷他的副卡。这张新卡也就被楚虞放起来,她打算等成年之后再把卡还给符翕,自己跟着他白吃白喝这几年,花费的可不比景家当初收养符翕花的少。 她从小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母亲虽然时常虐待她,但生活上向来是追求穷奢极欲,花钱也毫无节制。符翕身居高位,工资待遇优厚,自己还有副业,给楚虞花钱也毫不吝啬,因此,女孩从来没体会过挣钱的艰辛。 直到她真正开始为自己的未来做准备,才发现她压根没能力赚钱养活自己。楚虞只能跟景浅玫和江褚倒苦水,听两人给她出谋划策。 江褚:“来我家给我妈当女儿吧,包吃包住。” 楚虞踢了他一脚。 景浅玫心念一动:“楚虞,也许你可以去试试模特。”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我知道一家很有名的广告公司,你可以去试试。” 楚虞仔细研究了名片上的内容:“可是这看起来是个大公司,怎么会随意聘用我……” 景浅玫笑笑:“没关系的,姐姐,你去试试嘛。” 谢爱对楚虞的态度还是不温不火的,不过每次楚虞上课时跟她打招呼都会得到回应。班里舞蹈生大多很和善,时常热心纠正她的动作。 两人一组练习时,楚虞主动找到谢爱:“我可以和你一组吗?” 谢爱默许了。 “那些人后来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没有,”谢爱伸出手帮楚虞调整动作,“谢谢你出手相助。” 楚虞盯着她漂亮的肩颈和锁骨猛瞧,谢爱的身形总让她联想到孤傲的天鹅,每一块骨骼都散发着不可亵渎的气息。 “小爱,”楚虞真诚地夸赞,“你好美。” 莫名被夸的谢爱一头雾水,想弄明白她到底是不是别有用意。只是楚虞亮晶晶的大眼睛实在与坏人搭不上边,谢爱只好含含糊糊地敷衍了一声。 “你跳舞真的很好看。”楚虞说完自己都脸红了,“啊,我不是在奉承你……” 谢爱这回终于确信了面前的人心思相当单纯,她轻咳一声:“楚虞,你也很漂亮,你的男朋友也很帅。不过余老师已经在看我们了,我们等会再讨论这些可以吗?” 楚虞本想就男朋友这一话题反驳一下,但还是乖乖噤了声。 刚下课,楚虞就收到了来自星云广告公司的试用邀请。 “我通过面试啦!”她抱着手机转圈,“江褚,快看!” 江褚隔着老远就感受到了少女快乐的气息,他拍拍楚虞的头顶:“我们小虞这么厉害,录用你是他们的福气。” “天哪这是什么神仙工资!我好爱星云的老板!” 谢爱在一旁打断楚虞:“这个公司是正规公司吗?会不会是骗未成年的?很多模特公司都是这样骗人去的。” 楚虞眨眨眼:“我不知道,他们让我后天去公司签合同。” “等等,我陪你去。”谢爱少见地主动提要求,“我之前见识过骗子公司的套路,我去帮你看看会不会有陷阱。” “哇,谢爱你真好!”楚虞挽住她的手。 告别了楚虞,谢爱先去了趟医院。妈妈的药不能停,只是现在家里的积蓄已经掏空了,她偷偷拿出自己准备交学费的钱去买药。 妈妈知道了肯定会说她,但即使这样,长此以往也无法解决问题,妈妈的病只会越拖越严重。 谢爱仰头望着北京橘红色的晚霞,忍住鼻尖的酸涩。父亲在几年前车祸去世,作为全责方留下巨额的赔偿债务,本是全职主妇的母亲不得不外出重新找工作,靠不断打零工养家糊口,为了支持女儿学舞蹈的梦想,母亲用羸弱的肩膀撑起了这个家,身体却每况日下。 在专业舞蹈生的圈子里,极少有她这样家境困难的,是余歌老师资助了她大半。老人家的师恩只有用一场场完美的演出来回报,谢爱拼命挤进各类赛事,渴望早日成名,替家里还清债务,带妈妈治好病。 只不过,有时候看到像楚虞这样家境富裕的同龄女孩,谢爱也会感到上天的不公。那副模样一看就是在父母的疼爱与呵护下娇养长大,无需为生计发愁,也没受过社会的险恶。 谢爱回到家,搜索星云广告的资料。她之前也有过兼职当模特的想法,只不过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很容易就中了圈套,她经历了几次被黑心公司诈骗,甚至差点被用裸照威胁,那些小混混就是其中之一。 “咦?奇怪。”谢爱仔细阅览着,种种信息都显示星云公司是一家大型传媒企业,早已在国外上市,并不是什么挂名小公司,薪资待遇的确相当优厚。 不过招聘条件也高的离谱,她尝试拨打了官网上的招聘电话,然而得到的答复是近日公司并没有招聘模特的企划。 临下班时,钟懿临时叫符翕去参加酒局。顶头上司的邀约是推不得的,符翕只好叮嘱刘姨让楚虞自己吃晚饭。 服务员推开包间门,里面是几张中年面孔,以及一个熟悉的身影。有一刹那,符翕甚至以为是妹妹站在那里冲自己笑,他回神,看清了是钟懿的女儿钟茜茜。 “小符,今天我把女儿也叫过来了,听说你之前没空,今天你们俩年轻人正好聊聊。” 钟茜茜适时拉开了身旁的椅子,邀请的意味不言而喻。 钟懿坐到主位,右手边一个男人忙不迭为他斟酒,符翕等他们介绍完了,心里明白今晚的主要人物并不是自己,钟懿的目的显然是介绍女儿给他。 “又见面了,符先生。”钟茜茜靠近,为他倒上白酒。 女人身上并的香水味并不张扬,微微侧过脸时,男人看清她未染脂粉,唇瓣是极淡的红色。 “钟小姐,不用麻烦你倒酒,我等会还要送钟厅回去。” 钟茜茜放下酒杯:“太见外了,等会我送爸爸回去就好了,符先生是觉得我不会开车吗?” 被她揶揄的眼神盯着,符翕笑了:“钟小姐总是让我想起一个人,连眼神都一模一样。” “哦?是某任女友?” “不是,”符翕抿了一口酒,“是我的妹妹。” 钟茜茜入迷地看着他吞咽时滚动的喉结以及扯开了一截的领带。透过白色衬衣,她能猜到那下面包裹的是令人血脉喷张的结实肌肉。 “你总是提起她,一定是个很惹人爱的女孩子吧。” 符翕不置可否。 “她多大了呢?”钟茜茜对这个话题尤其感兴趣。 “十六岁。” “我可以看看她的照片吗?” 符翕手中的动作停下来,他没忘记景家几个棘手的人还在北京。 “不好意思,我没有她的照片。” “那等有机会我再当面和妹妹打招呼吧。”钟茜茜微笑。 符翕不得不承认女人情商很高,推杯换盏间游刃有余,说话也让人舒服,不时逗得在座几位客人大笑。 钟懿向客人介绍了符翕后,整场饭局不停地有人向他敬酒,符翕明白这是领导在为他铺路,也不好推辞,一一回敬了。酒杯空了又满,饶是他也招架不住了。 酒局接近尾声,符翕送走几位客人,头已经隐隐作痛了。钟茜茜上前关问:“符先生,要不要去先歇会?你今晚喝太多了。” “不用,你送钟厅长回去吧,我找个代驾就好。”符翕松松领带,晚风吹在脸上,拂乱了他的额发。 钟茜茜拦住他的去路:“那我送你回去吧,爸爸那边有司机送。” 符翕低头,眉眼因醉意染着缱绻,钟茜茜心怦怦跳,脸也红了。 他说:“好。” 楚虞正在刷牙,听见玄关有开门的声音,穿着睡衣去看了一眼。 “呀,你好呀,你就是符翕的妹妹吧?”门口的女人正挽着符翕,看见她亲切地问好。 楚虞举着牙刷,嘴里含着泡沫,一时愣在了门口。 “楚虞,你怎么还不去睡觉?”符翕高大的身影进门,语气里有着责备。 他本不想让钟茜茜见到楚虞,但直接在自家门口赶走她实在是不礼貌,他算着这个时间妹妹应该睡了,才带她上来坐坐。 楚虞从头到脚打量了符翕一遍,男人衬衣已经解开了几颗扣子,领带也不见了,呼吸间沾着酒的味道。 靠在他身边的女人歪了歪头,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有不满,语气却带着娇嗔:“符翕,你怎么能这么凶你妹妹?” 楚虞再迟钝也大致猜出了两人的关系,只是这是头一回符翕把人带回家里。她把嘴里的泡沫吐到杯子里,心底前所未有的愤怒,于是说出的话就不受大脑控制了: “怎么又换了一个?我还是比较喜欢上次那个,那个胸很大的姐姐。” “楚虞!”符翕上前一步,大手掐住女孩的肩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楚虞闭上眼睛,心里默默给无辜的新女友道了歉,心一横,干脆把不懂事的妹妹形象发挥到极致:“你怎么找女朋友的眼光越来越差劲了。” 足足十秒钟的寂静。 钟茜茜脸已经由白变紫了,她着实没想到符翕的妹妹这么不客气。 这和资料上写的一点也不符合啊,不是都说楚虞是个傻瓜吗! “钟小姐,你在客厅先稍等。”符翕声音低沉,“我跟我妹妹说几句话。” 男人长臂揽住妹妹的腰,把她半推半抱地带进卧室。隔着薄薄的棉质睡衣,楚虞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上滚烫的肌肉,她突然就清醒过来,开始徒劳地挣扎。 “你放开我,符翕,你干什么!” 关门声隔绝了女孩的声音。 钟茜茜打了个寒战,她缓了一会,掏出手机。 “喂,我现在已经在他家了。” 电话那头是个温柔的男声:“有什么进展?” “楚虞和你说的不太一样,”她转头确认卧室门还紧闭着,“我认为她很在意符翕。” 作者的话:家人们怎么光吃饭不吭声(焦急地走来走去)给俺点评论好不好(刷锅刷碗)(继续做下一道)(哼哧哼哧炒菜)顺便无奖竞猜星云的老板 第二十五章失控 ρò18𝓬b.𝓬ò𝓶 楚虞手上端着水杯,低着头认错: “我刚才,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 “楚虞,”符翕打断她,虎口卡着少女小小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看自己,“告诉我,你是不是吃醋了?” 楚虞小鹿一样水蒙蒙的眼睛蓦地瞪大,她仔细在符翕脸上找着发怒的迹象,但一无所获。 他的嗓音染上难以察觉的笑意:“你不喜欢她,对不对?” 男人深邃的眼睛紧紧地攫住她,楚虞偏过脸不去看他。 “你有病吧,放开我,我要去睡觉了。” 符翕放开她,侧身给她让路:“去睡吧。” 少女慌不择路地跑掉了。更多精綵好妏洅℗õ18⒝t.ⓒõm韣jīá鯁噺梿載 請収㵴蛧圵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指尖仍残留着柔软的触感。楚虞还是那么可爱,不想撒谎时,就会顾左右而言他。 钟茜茜只看见楚虞从卧室跑掉,简直像是在躲避什么恶鬼,很久之后符翕才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不好意思,舍妹让你见笑了,钟小姐请回吧。” 钟茜茜勉强回以笑脸:“符先生都这么说了,那我先走了。” 第二天,楚虞无精打采地去找谢爱,她没忘今天是签合同的日子。 谢爱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昨晚怎么不好好休息?今天要给公司领导留下个好印象才行呀。” “嗯。”楚虞迷迷糊糊地,“我昨天睡不着。” 两人乘地铁赶到星云公司,在大门口就被气派的大楼镇住了。 前台的接待小姐确认了楚虞的身份后,请两人上了电梯:“这边请,主管在十四层等您。” “有一种当上大明星的感觉。” 经过层层门禁,两个女孩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人力主管办公室。 “欢迎,楚小姐。” 办公桌后的老板椅转过来,主管站起来迎接她们。 “我叫喻晁,是你未来这段时间的上司。”男人打扮随意,笑容看起来很容易接近,“旁边这位是你的朋友吗,你好。” 等楚虞和谢爱坐下,喻晁没有提合同的事情,他叫秘书来给她们倒果汁。 “楚虞,我可以这么叫你吧?不知道你的父母是否知道你来我们公司应聘的事情?” 楚虞头脑中警铃大作,她兼职的事情可不能让符翕知道。 “这个……我不想让家长知道。” 喻晁挑了挑眉,遗憾地摇头:“可是如果没有监护人同意,我们不能随意签约未成年人,这点你应该明白。” 楚虞攥紧了手。 喻晁把少女的纠结尽收眼底,他靠到沙发背上,悠闲地品茶:“或许我还有一个提议。” 看着楚虞眼底又燃起希望,喻晁继续说:“我们可以签一份临时合同,开具法律文书证明你是我们公司旗下的人。”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公司为你找一位经纪人,从此只需要经纪人签字即可。” 楚虞被绕糊涂了,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谢爱。 “那这份劳动合同就是假的,没有法律效益,以后怎么维权?”后者问。 喻晁露出赞许的目光:“不错,小姑娘很聪明。所以这就看楚虞自己的选择了,你是否信任我们公司呢?” “未经监护人同意雇佣童工是违法的,星云这么大的公司为什么要冒这种险?”谢爱继续问。 喻晁一摊手,一副我也很无奈的表情:“楚小姐实在情况特殊,我们也很少遇到没有监护人同意的应聘者。” 谢爱转头看着楚虞:“那就说服一下你的父母吧,不然以后容易吃亏。” 楚虞深吸一口气:“喻先生,我愿意签临时合同。” 喻晁拍拍手,让秘书拿来了一沓文书:“在最后签名就好。” “楚虞你——”谢爱试图阻止。 男人语速极快:“很好,以后我就是你的经纪人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工作我会找你的。” 楚虞放下笔,疑惑道:“您不是人力主管吗?” “我工作面很广的,而且现在星云很缺人。” 她怎么也不觉得这么大的公司像人手不足的样子。 走出公司,谢爱埋怨她:“你为什么不仔细考虑一下,和父母说一说一定会同意的啊。” 楚虞低下头:“小爱,我没有父母。” 谢爱愣住了:“抱歉。” “不说这些了,为了庆祝我成功入职,我请你吃饭吧?”楚虞拉住她的手,“走,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店。” 下午楚虞按惯例去上舞蹈课,她今天忘了带书包,手机暂时存放在了谢爱那里。 下课后,谢爱掏出手机准备还给她。手机震了震,收到了一条短信。 符翕:五分钟后我在门口接你。 楚虞看了眼屏幕,撇了撇嘴,她跑出去跟等在外面的江褚道歉: “江褚,今天我有别的事情,先走了……别生气嘛,我下次补偿你。” 谢爱好笑地看着俩人打情骂俏,楚虞的男朋友脾气真的蛮好。 她收拾完出来,看见外面有三三两两的同学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一辆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车停在大门口,车门上靠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漂亮男人,一副在等人的样子。 怪不得。谢爱心想,可能是某些人攀上的富二代吧,在这个美女云集的舞校并不少见。 一个娇小的身影一路小跑到富二代面前,那个男人搂住她的肩膀,俯下身跟她说了什么,姿态很是亲昵。 那是,楚虞? 谢爱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两人上了车,她想起来刚才楚虞手机上的短信。 楚虞的男朋友知道吗?谢爱眼前浮现出少年赤诚而热烈的目光,楚虞,你怎么能这么做? 餐厅里有悠扬的大提琴声,侍者端着银色餐盘,穿梭在食客之间。正值晚餐时间,圆桌坐满了人,大多是来这里放松闲聊的一家人。 景浅玫和父母坐在靠落地窗的一桌,胞兄景泽霖有事要晚些到,一家人之间的气氛弥漫着尴尬。景俞自从二哥失势之后事业越发顺风顺水,与妻女常年聚少离多,景浅玫回国以来,是景俞头一次真正意义上陪家人聚餐。 景浅玫不能玩手机打发时间,只好陪着笑脸找话题:“爸爸,最近工作是不是很忙?” 景俞回答:“是啊,景从云那小子最近动静很大,不知道在搞什么。” “听说兼并了不少公司,看来二侄子也不是个吃素的。”景太太接话。 “要怪就怪二哥当初和景曦走得近,不然现在花落谁家还说不准。”景俞冷冷地打断她。 “爸爸,如果……”景浅玫犹豫着开口,“我是说如果,景楚虞还活着的话会怎么样?” 景太太啪的一声放下杯子:“小玫,你说这个干什么!” “她不能活着。”景俞锐利的目光射向女儿,鬓角几根白发在餐厅的暖调光下尤其扎眼,“浅玫,你要知道你今天拥有的一切是怎么来的。” 景浅玫不自觉打了个寒战:“我知道的,爸爸。” 晚餐在一家人心思各异中过了一半,景浅玫接到了景从云的电话。 “妈妈,我去趟洗手间。”她急匆匆地站起来,不敢也不能让父母知道她和景从云有联系。 景浅玫拐到餐厅一楼的露天喷泉后,这里人迹罕至:“二哥,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只是谢谢你帮我,今天很顺利。”景从云声音听起来带着满足的,“只是我有一个疑问,无论如何也想要搞清楚。” 景浅玫靠着围栏,不经意地转身往喷泉外看去:“你问吧。” 蓦地,她的身体僵住了,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透过黑色轿车的挡风玻璃,能看到符翕环着坐在副驾驶上女人的腰,温柔地亲吻着对方的额头。 被亲吻的女人好像不太高兴似的,推开符翕就要下车。符翕抓住她意图开门的手,从后面把她揽进怀里,她一挣扎,偏过头来,让景浅玫看清了她的脸。 景楚虞。 两人拥吻的场面比看到楚虞站在眼前的冲击来的更大,被欺骗的愤怒一下子让她失去了理智——楚虞说什么?符翕只不过是收养了她,十八岁之后就离开?那现在算什么? 自己还费尽心思为楚虞的未来铺路,只为让她早一点离开符翕,却被楚虞哄得晕头转向。 听筒里传来景从云的声音:“你有没有在听?你为什么要帮楚虞?对你家应该没什么好处吧……” “废话!还不是因为我讨厌她!”景浅玫突然就情绪失控了,她冲着手机大吼,“景楚虞有什么好啊,她早就该消失的,我才是景家的大小姐——” 决堤的泪水从指缝里溢出来,怎么擦都擦不干。无论是来自父母和家族的压力,还是社会各界对景家的评价,人们对景家大小姐的指点从未停止过。她倾慕符翕,但也知道景家必然不可能容忍她和符翕在一起,自她降生在景家那一刻起,她的爱情便一文不值了。 她是稳固家族地位的筹码,是父亲笼络人心的工具。唯独不是她自己。 可是景楚虞可以,她半点不受家族控制,在符翕的庇护下自由快乐地生长,还能得到大哥二哥不计回报的援助。 名为嫉妒的藤蔓疯狂滋生着,包裹住景浅玫的整颗心脏。 这一刻,她竟然分不清对符翕的执着究竟是来自真爱,还是对楚虞变了质的羡慕。 景从云攥紧手机:“我警告你,景浅玫,不要找她的麻烦,我可以当做没有听见你的后半句话。” 人与人的悲欢从不相通,有人伤心欲绝,有人置身事外,有人虎视眈眈,有人深陷泥潭。 当清脆的巴掌声落下时,楚虞大脑中什么都没想,她只是太生气了。 “你这个混蛋。”少女的掌心微微发痛,声音哽咽,“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因为我长得像你的新女友,所以对我为所欲为吗……” 虽然楚虞打得并不痛,可以说简直像小猫在挠人,但是人生中头一回被女人赏巴掌的经历并不怎么值得高兴。符翕的舌尖抵在后牙龈上,脸色阴晴不定。 “昨天晚上我都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你那天晚上对我做了什么。”楚虞的眼泪吧嗒吧嗒砸在手背上,小小的肩头簌动着,“你和他们一样是、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符翕脸色终于变了,他想去抓楚虞的手:“楚虞,不是的。” “滚开!”楚虞的眼睛红红的,戒备地瞪着他,平日里总朝着他笑的妹妹不见了,陌生的眼神让符翕心沉到谷底。 符翕俯下身仰视着她,想靠近她却手足无措,嗓音温柔到不可思议:“是哥哥错了,我向你道歉,不要哭了,我保证以后不这样对你。” 他把姿态放到最低,为了哄人这样低三下四还是头一遭,符先生驰骋政界这么多年,以手腕强硬闻名检察院,却对着妹妹的眼泪毫无办法。 楚虞又生气又伤心,哭得像只小猫蜷缩着躲在车门边。昨晚符翕强硬地带她回卧室时,那种无法反抗的压迫感和恐惧让她回想起了撞伤额头那晚丢失的记忆。一整晚,她都在考虑如何逃离这里。 因此,面对星云公司抛出的带着陷阱的橄榄枝,她也只能接受。符翕装得再好,撕下那张蛊惑人心的脸本质也是个只对她身体感兴趣的混蛋。 “我们进去吃饭吧,别哭了,嗯?”符翕提议。 楚虞打开车门往外走:“我不吃。” “你去哪?”他只得下车去追她。 少女不理他,只管大步往街上走。 “那我们回家吧。”符翕几步就把她搂进怀里,像捉一只小动物一样轻而易举地抱起她。 楚虞拼命挣扎,两条腿不顾后果地乱踢:“放开我,我不回家,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符翕的耐心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到了极限,他腾出一只手固定住少女的后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你要去和谁一起?” 恐惧顺着那只捏着她脖子的大手蔓延上来,楚虞紧咬着嘴唇,强忍着尖叫的冲动。 “说话啊,妹妹?” 大脑中最后一丝理智终于被冲垮,楚虞尖叫着:“我不要你,我要江褚,我要他做我的男朋友,他不会这么对我!” 作者的话:这章信息量有点大哈哈。首先声明一下,本文中的女性角色没有反派或者恶女,只是观念不同目的不同的普通人而已。为了某个男人争风吃醋是不可能的,裴晩之前是喜欢男主的身子,浅玫是在压抑的环境中找宣泄口,钟茜茜就比较倒霉遇到了疯子。目前进度大概到四分之一了,接下来就没有女主to男主的箭头了,全程男主强制爱(可以重看一遍本章开头,男主:妹为我吃醋了,妹爱我。女主:能不能滚远点)。 浅浅来个预警:男主前面显得正常是因为有更疯的,后面相当于疯狗脱缰(bushi)大家放心没有虐女主身情节,男主发疯be like:让她超爽,她就爱我。 第二十六章表白(微H) “楚虞,你想清楚你在说什么。” “我就要说!你自己那么多女朋友,凭什么我不能找男朋友!” “我和她们没有关系。”符翕打断她。 “你以为我还像之前那么好骗?玩弄人的感情很有意思吗!”少女胸口大幅起伏着,似乎气得不轻,“放开我,我讨厌你!” 符翕攥着她手臂的大手松了松,眼底晦暗不明,半晌才微微偏头,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盯着她:“妹妹,你这样说会让哥哥伤心的。” 语气明明是轻松的,却因为里面藏着太多阴暗粘稠的情绪显得令人胆寒。 “谁是你妹妹!你干的事情是一个哥哥该干的吗!”楚虞跟他相处太久,足够清楚符翕那层伪善的面具下埋了怎样的陷阱等她自投罗网,因此一丝一毫的余地也不肯留了,“我不想理你了,你以后不要管我。” 可是她又跟他相处得不够久,也无从得知一旦对方挣脱那层世俗道德的拘束后会是何等模样。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后,符翕垂下了钳制她的手,站在原地。 楚虞跑去拦了辆出租车,抛下他一个人回家了。 被留下的男人嘴角含着笑意,方才滔天的怒火此刻完全被兴奋感取代。 怎么会呢,楚虞。 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我的妹妹。 我的。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符翕当真没有再管她,两人在家吃晚餐时气氛尴尬得可怕。 楚虞一回家就躲进自己的小房间里,除了上课不愿意见任何人,好在符翕也很识相,时常晚上开车出门,直到凌晨才回来,楚虞猜也猜得到他肯定寻欢作乐去了。 “你现在优柔寡断得简直不像你。”景炀清耸耸肩:“我可不想每天陪你出来当什么情感导师。” 符翕沉默着,心思并不在这里。 景炀清继续推波助澜:“哪个小女孩不喜欢有钱有权的?多的是手段让她乖乖听话。” 符翕把他的烟摁灭:“别给我染上烟味。” 景炀清冷哼:“我老婆都不管这么多。” 他正色道:“说起来,景从云最近倒是反常,他上个月并购公司搞得动静很大,这一点也不像他的做事风格。” “嗯。” “而且,他收购的基本上是娱乐和新媒体领域——这是景家从未插手过的地方,最大股份的一家是颇有名气的星云广告。” “我对他干什么不感兴趣。” 傍晚,楚虞收到了来自星云经纪人的短信:后天下午,请来公司十楼试镜。 她放下手机,因为马上要接到第一份工作兴奋不已,把卧室门仔细锁好后,少女关掉床头灯准备睡觉。 符翕每晚这个时间都不在家,楚虞乐得自在,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熟了。 原本锁上的门发出“咔”的轻响,黑暗中一个高高的影子钻了进去。 影子幽灵般立在床前,悄无声息地望着床上呼吸均匀的小人,宛若盯紧猎物的黑豹,用似乎无穷无尽的耐心与她周旋着、等候着。 终于,影子动了起来。 他轻车熟路地慢慢剥去少女身上的薄被,让那具年轻柔软的身体裸露在空气中。 楚虞仅着睡裙的身上发冷,下意识地寻找着周围的热源,此刻,符翕恰到好处地递上了自己滚烫的胸膛,阻止了她意图蜷缩起来的动作。 男人支着上半身,手臂上的肌肉因为施力血管鼓起,他极缓慢地凑近妹妹的唇瓣,伸出舌尖温柔地舔弄着。 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他开始埋头亲吻少女小小的耳垂。那里是他新发现的敏感地,果不其然,楚虞无意识地想要躲开那条湿漉漉的狡猾的蛇。 而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另一处吸引去了,一只修长的手撩起睡裙的下摆,在她的小腹处探索。 那里藏着丰富的软肉,符翕等她适应了那阵痒意,才不紧不慢地往上,直到虚虚地拢住那团小乳。 他没忍住从喉咙里轻哼了一声,手指几乎像被过于绵软的触感吸住似的,动作也不受控制地变得粗鲁。 曾经瘦瘦小小的妹妹,在他三年间的悉心照料下,变得丰盈而透亮,如一颗不慎跌落污泥的珍珠被仔细擦亮,焕发出原本的光泽。 所以,怎么能容许她摆脱自己,去向毫不相干的人展示自己的美丽? 被嫉火烧着的男人不小心弄疼了那块敏感的地方,很快就感觉到掌心下一颗尖尖挺了出来,肉乎乎顶着他的手。 睡梦中的不适感让她缩着肩膀想要逃离,下一秒就感觉下半身一凉,胸口处被一个热情过了头的家伙缠住了。 那个家伙先是用一条粗粝有力的东西舔弄着,而后在她舒展眉头发出享受的哼唧声时,又可恶地拿两排坚硬的东西衔了起来。 做了噩梦的楚虞努力想要挣脱,却被一大手捉着两只手腕,只能皱着眉不情不愿地被迫承受。 符翕抬起头时,两颗粉色的乳尖已经被亲吻得红肿起来,在微凉的空气里颤巍巍翘立着。 他注意到了少女并腿的小动作,一只手强硬地分开它们,不出意料地瞧见了内裤上湿漉漉的一块印记。 以及自己身下精神抖擞翘起来的东西。 男人轻轻的叹气,似乎觉得已经到了极限。他起身把妹妹卷到肩膀的睡衣整理好,又拉上被子。随后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在少女额头留下一吻,打开房门出去了。 门又发出“咔”的一声轻响,没一会,浴室里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谢爱自那天后一直想质问楚虞,可看着楚虞每天无精打采的样子,又不忍心去问了。 楚虞下课后不出意料看到了等在门外的江褚,十七岁青春的少年依旧阳光四射,青涩却已有成年男人轮廓的脸庞挂着笑容。 “小虞,我们走吧!” 比起江褚热情的笑容,符翕那张臭脸到底哪一点吸引她了?楚虞突然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 “我有话要跟你说。”楚虞抬起头认真地望着少年。 江褚被她严肃的表情弄得手足无措起来,一般只有在她要说一些冷酷无情的拒绝词时才会用这个语气。 “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你别生气,我会改的。”少年急切地抓住她的肩膀,又不敢用力,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大狗狗扒拉着主人。 楚虞心底酸酸的,自己为什么要对江褚这么残忍呢,他才是那个始终尊重她、爱护她的人。 “对不起,江褚。”楚虞把手搭在少年的手背上,感受着年轻的血液在血管里有力地搏动,如同他的心情一样紧张极了。 “不要说!不要说对不起!”江褚焦急地打断她,不想听到从心爱的人嘴里再说出拒绝的词语。阳光洒在他英挺的鼻梁上,笑起来痞痞的嘴角垮下去,眼睛仿佛失去了焦距。 少女柔软的手捧起他的脸:“之前是我不好,我让你等了那么久。” 江褚疑惑地抬起脸,却在撞进楚虞漂亮的大眼睛的那一刻失神了。 他听见她带着笑意的嗓音:“那么这次换我来问你,江褚,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如果说有哪些事情是这辈子从未后悔过的,那大概就是在某个夏末的晚风中,搂住自己第一次心动的女孩,大声告诉她,我非常愿意、特别愿意、愿意得几乎想大哭一场。 二十年后,当初北京的大街小巷都已经翻天覆地了,但江褚依然记得那时候他拉着楚虞的手走在街上的景象。那个时候他还一无所有,但坚信自己早已拥有了全世界。 作者的话:有没有为男二扛大旗的,做好心理准备 第二十七章困境(舔穴,高潮控制) ρō18čκ 暑假结束了,两人进入高二学年。 楚虞最近正式开始接拍摄,喻晁是个负责的经纪人,办事效率高,手上也有大把的优质资源。她入职第一个月就赚了不少,看着卡里的数字,她觉得底气都变足了。 时隔三个多月重回学校并没有楚虞意想中遭到排挤,有几个同学甚至主动跟她交谈,而景浅玫也如她所说,转学来到了楚虞的隔壁班。 江褚在学校里毫不遮掩两人的恋情,几乎把“我和她在一起了”写在了脸上。他的成绩冲到了班级榜首,老师们履行诺言,让他进了培优班。泍呅唯❶璉載䒽址:ρõ⒅𝖇𝓉.𝒸õℳ 楚虞每天上午在学校上课,下午先去上表演课,有时还需要去公司工作。晚上会跟上完晚自习的江褚压马路,然后在家门口腻腻歪歪地告别。 符翕肯定是知道她谈恋爱的,楚虞自从那次争吵后再没有跟他说过话,在家里权当他不存在。 满脑子都是如何摆脱他的少女不知道的是,每晚江褚送她回家,符翕总会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两人卿卿我我,刘姨知道雇主这幅样子是最危险的时候,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给楚虞准备好夜宵就悄悄离开。 楚虞回来只看见他的背影,西裤包裹着长腿,宽阔的身躯笼罩在阴翳下,后背上的肌肉线条看起来蕴藏着惊人的爆发力。 等男人回头的时候,楚虞早就跑回房间了。 但这不代表她躲进安全的地方——恰恰相反,在对方眼里,她就是主动洗干净香喷喷等待被享用的一顿盛宴。 “嗯……唔……”陷入熟睡的少女徒劳地扭动着,被下身作乱的手弄得呼吸不匀。 符翕把她的睡衣褪到锁骨处,仅剩的内裤也被扯到脚踝,完完整整的向他坦露着最私密的地方。 他贴着妹妹的耳畔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长指却粗鲁地揉着两半花唇间鼓起的小肉核。 “今天又去跟他做了什么呢?” 楚虞被磨弄得蹙起眉,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手指的幅度逐渐加大,少女脸上浮起红晕,眼皮颤抖着,几乎已经准备迎接一次温和的、美妙的睡梦中的高潮。 符翕却停住了动作,好整以暇掀起那双勾人的眼睛瞧着妹妹得不到满足的可爱模样。 “哥哥看到你抱他了,怎么这么不乖呢。”他轻轻地叹气,简直像一个对任性妹妹无限宽容的兄长。 “呜嗯——”楚虞蜷起身体想夹紧双腿。 显而易见的,她这种小动作不会得到容许,那双手再度抓住两条肉感的腿,只是这一次,探入那片秘地的变成一条灵活而难以捉摸的舌头。 符翕在性爱上向来兴致缺缺且没有耐心,释放过一次就不再继续了,他不喜欢花时间沉湎在这样耗费精力的事情上,更别说主动满足别人了,他习惯于完全掌控、主导一场性事,而非小心观察对方的反应。 现在他扭转了这种思想,妹妹难过到流泪、拿自己柔软多汁的小穴主动蹭自己脸颊的样子,让他发现新大陆般浑身滚烫到要爆炸。 真可爱,真可爱啊。 符翕迷恋地亲吻着那片可口的肉唇,伸出粗长有力的舌头挑逗着里面努力想把它挤出去的肉壁,埋头舔弄时,他高挺的鼻尖无意中蹭到妹妹露在外面的花核,就这样将她送上了美妙的顶峰。 他伸手拭去少女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又低下头把汩汩溢出的粘稠清液尽数吃下。 尽管下身的欲望已经膨大到发疼的地步,他仍恋恋不舍,甚至大胆地用手掌揉捏那对诱人的乳,听着她喉咙里细微的哼叫声,终于忍不住吻上了她的嘴。 是我的,是我的,香甜的,乖巧的,不会再喊别人哥哥的亲爱的妹妹。 安静祥和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流淌过去,高二的上学期过得尤其快,马上到了腊月,再过几天就要放寒假了。楚虞的十七岁生日也近了,只意味着再过一年她就可以彻底离开符翕,独立生活了。 这几天是舞蹈团的贺岁演出彩排,等正式表演时会有央视的转播,谢爱作为舞蹈团的首席领舞,得到了一个宝贵的独舞机会,这也决定了谢爱能否得到中央舞蹈学院的青睐,进入顶级的舞团。楚虞这个业余的不需要跟着演出,她只是打心底为谢爱开心。 谢爱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平时经常指导楚虞跳舞。初次见面时谢爱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好接近,只有楚虞知道她心思细腻且坚强,家庭遭遇不幸却从不抱怨。 同病相怜的孤独感让楚虞和谢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谢爱会把自己压在心底的小秘密告诉她。比如,以后想去莫斯科大学舞蹈学院学习,别人都说是难比登天,楚虞却愿意相信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梦想。 这天,楚虞上完表演课去中央剧团看她排练,来到剧院却发现舞台上一片混乱。她四处张望找不到谢爱,抓了一个同学问:“谢爱在哪里?” 那个女生面露焦急:“她啊,刚才接到电话,好像说她妈妈正在抢救……” 楚虞闻言也急了:“那她现在在哪里?她的舞怎么办?” “在市医院,离正式演出只有两天了,余老师说她的状态不适合独舞,只能找人替了。” 楚虞转身往市医院赶,她见过谢爱的妈妈,笑容柔和却羸弱,看得出身体状况不佳。母亲突然倒下,她又失去了这次独舞的机会,现在的谢爱该有多无助。 她在医院找到了坐在急救室外的谢爱,那样坚强的女孩在见到楚虞的一刻绷不住了,趴在她的肩膀上大哭。 “我妈妈快不行了,医生说必须要做肺部手术……可是至少还要五十万,我没有那么多钱,呜呜呜……” 楚虞第一次见到谢爱崩溃的样子,一夜之间,母亲病危,梦想破碎,她无法站上舞台,像初见时那般自由而翩跹地起舞。 楚虞给喻晁打电话:“喻先生,请问我可以预支工资吗?” 喻晁给出的回复很简单:“根据合同,你在成年之前都无法使用你工资卡里这笔钱。” 楚虞愣住了:“为什么?我这几个月挣的也不行吗?” “是的,因为工资卡在你年满十八岁之后才有效,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 合同背后的黑影终于露出了尾巴,楚虞终于明白了当初的未成年条款是什么意思。 “谢爱,你别急。”挂断电话,楚虞扶住她的肩膀,“你还有没有亲人可以求助的?” “可以借钱的已经借遍了,我们已经欠了银行很多钱……”谢爱摇头。 “我一定能想到办法。” “不要了,楚虞。”谢爱扯住她,“我不想连累你,我自己去找人,有人会给我钱的。” 楚虞对舞蹈生圈子里的金主潜规则有所耳闻,很多有钱男人都喜欢来找漂亮的跳舞女孩。走投无路的谢爱唯一的路只有靠出卖身体,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骄傲如谢爱,有一天却要跪在金主面前出卖自尊。楚虞斩钉截铁:“绝对不行。” 比起谢爱,楚虞弄到五十万并不算太难,重点在于谢家现在无力偿还,谁肯借钱给不一定收得回来的人呢? 最直接的选择当然是她的法定监护人,符翕先生。 符翕之前给她的银行卡里有二十万,本来她不打算用,但是现在为了解谢爱的燃眉之急,她找出了压在抽屉里的卡片。 “你先用,这些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谢爱垂泪:“楚虞,谢谢你,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要谢就谢符翕吧,楚虞心想,直接划他工资卡上的钱不太合适,她该怎么向符翕开口再要三十万呢? 第二十八章生日 吃晚饭的时候,楚虞打破了围绕在餐桌上几个月来的沉默。 “符翕。”她小声叫他。 餐桌对面的男人放下手里的筷子,抬头看她。 “怎么了?” 楚虞似乎很久没有听过符翕说话了,他的声线低沉,似有似无间撩拨人。 “没事。”她打好的三千字腹稿瞬间被咽了回去,低下头继续吃饭。 符翕却不吃了,他食指轻敲着桌面,做出一副谈判的姿态:“你是不是有事要我帮你?” 被一秒看穿的楚虞不吭声,她开始害怕符翕会以此做要挟强迫她做些什么。 “我吃完了。”楚虞没忘记自己的底线,在这场谈判中率先败下阵来,她下决心找谁也不能找符翕要钱。 符翕盯着她慌张躲回房间的背影,又一次因为无法完全的掌控感焦躁起来。 或许是时候在她手机里多添些别的东西了。 楚虞把星云公司的条款研究了一遍,郁闷地找表妹诉苦: “浅玫,你介绍的这个公司,它坑我……” 景浅玫惊讶:“不会吧?”她不是装的,她真不信二哥会坑楚虞。 “我现在想要钱,但是没办法提现,要我成年之后才行。”楚虞看着工资卡那一串数字,有种看得到吃不到的痛苦。 “哦,这样。”景浅玫懂了,这显然是景从云保护她的手段,如果银行卡挂在楚虞名下,一旦楚虞消费或者提现,符翕必然能查到这张卡的流水,进而顺藤摸瓜发现星云公司,她的小金库就不保了。 “你说你需要钱?直接找符翕要不就好了?” 楚虞摇头:“不行,我不能告诉他。而且我需要整整三十万。” 景浅玫不以为然,她自然不会理解三十万带给谢爱的痛苦。她灵机一动,“姐姐,我听说星云最近有个杂志的摄影团队在取外景写真,被选中之后片酬有三十万。” 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第一反应都是先质疑一番,但是对自己血脉相连的妹妹,楚虞抱着无条件的信任,因此她想都没想:“那我去试试看。” “如果你想提现这些钱,就不能打到你原本的工资账户里。”景浅玫给她分析,“别告诉你的经纪人这件事,不然钱是拿不到手的。” 楚虞接过她递来的另一张名片。 “姐姐,只需要给这个人打电话就好。” 海选和面试又是不出意外通过了,顺利得让楚虞疑惑:星云的面试官到底看上自己哪点了? 景浅玫介绍的联系人是一名姓王的摄影师,他看见楚虞马上眼前一亮。 “楚小姐,你的条件真的太适合拍平面了。”他一把拉住楚虞的手,“这次需要有一位男性共同拍摄,景小姐说江褚是你的男朋友对吗?我看了他的照片,两位一起拍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楚虞想要抽出被攥住的手,奈何对方力道很大,她有些懵,不知道为何景浅玫把江褚也卷进来了。 “那好吧,具体什么时间拍呢?” “当然越快越好,编辑部那边催得急。这周日晚如何?一般夜里九点左右最适合拍夜景了。” 楚虞不自觉就被牵着走了:“我有空,等我问问江褚。” 江褚听到她说晚上九点拍写真第一反应是阻拦,再听说自己可以跟她一起,那点顾虑马上被打消了,头点的像小鸡啄米:“好啊好啊,不过我没有当过模特,会不会拖你的后腿?” “我也没拍过封面,可以尝试一下嘛。”楚虞踮起脚摸摸他的头发,“没关系啦,你有这张脸就足够了。” 少年的耳朵马上就红了,他别扭地转过头:“我还以为全世界就你看不出我帅。” 夜景是在一家度假酒店外的海滩拍摄,背景恰是京城夜晚的繁华灯火。王导演告诉他们拍摄可能会到半夜,让他们做好晚上在酒店休息的准备。 楚虞长这么大第一次背着符翕在外面过夜,胆子终究是没那么大,她给符翕发短信:同学给我过生日,会玩到很晚,可能不回家了。 今天的确是她的十七岁生日,但婉拒了别人给她庆生的提议,毕竟还有什么比生日当天能赚三十万救人一命更重要的呢? 符翕回:哥哥也给你准备了生日宴。 楚虞很快打字:抱歉,可是我想跟同学过。 等了一会儿,对方没有回复她,楚虞自认为是蒙混过去了。 夜幕降临,摄影组一行人带他们驱车赶到拍摄地,这里离市区有一段距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度假酒店的私家沙滩,公司向酒店借来做取景地。 他们在酒店里开了几间房作为化妆间和更衣室,一共四位工作人员协助,她们替楚虞化好妆,做完造型,换上拍摄穿的衣服。 等江褚见到楚虞第一眼,饶是海滩的灯光如此黯淡,楚虞也看清楚他脸红了。 少女的神态是清纯的,眼线拉长了眼尾,无辜中带着一丝魅惑,平日粉红的唇瓣染上玫瑰般的正红,卷发披散下来,乌发衬托得姿色更加妩媚。黑色修身裙似是贴身裁剪出来的,恰到好处露出少女线条优美的肩颈、腰线和小腿,后背做了镂空设计,雪白的肌肤明晃晃吸引着每个人的目光。 偏偏她的眼神又极为纯真,简直像是扮成恶魔的天使,毫无知觉地勾引着世人犯罪。楚虞走几步就甩掉高跟鞋,赤裸着脚踩在沙滩上,抱怨着:“好冷……鞋跟也太高了,脚痛。”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少年口干舌燥,下腹火热得要把他整个人燃烧殆尽。他察觉到了自己对楚虞的欲望,只得凭着毅力生生压下。 王导演拍拍手,指导着两人摆出姿势,他夸赞着:“非常好,太有感觉了!楚虞,再笑一下!” 楚虞并不知道拍这种照片要如何笑,她只好按照经纪人教她的,小心翼翼地展现出独属于少女的笑容。 江褚手搭在她的肩上,楚虞感觉到他一直在颤抖,她原以为他是怕冷,一触碰却发现少年的身体温度高的可怕。 拍完收工后,一旁的助理见楚虞已经瑟瑟发抖,赶忙上去为她披上了羽绒服。王导演发话:“今天很顺利,已经十一点了,大家都回酒店休息吧。” 作者的话:今天如果破六十珠珠可以开放点梗。 第二十九章初夜(H) 江褚到了房间才发现自己和楚虞的是同一间,还是浪漫情侣大床房。两人目瞪口呆地环顾房间——顶灯暧昧的橙红色洒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大床上,床边的唱片机放着舒缓的音乐,整间屋子氤氲着让人愉悦的香氛。 玄关处的落地镜映照出两个未成年人红透的脸,楚虞打破了尴尬,她走进去坐在床边:“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订这样的房间。” 江褚只敢坐到靠窗的扶手椅上,后背绷得笔直:“我今晚还是不在这里住了。” 少女仰面躺到床上,神情在灯光下展现出别具风情的妖冶,她冲江褚苦笑:“回去太晚了,一起休息吧。” 江褚喘着气,房间里空调开得温度很高,香薰的味道笼罩着他的鼻腔和大脑,血液似乎都凝聚到了头顶,让他产生了很危险的冲动。 “楚虞,我有点渴,下去买些水。”江褚在忍耐不住时猛地起身,朝门外跌跌撞撞地逃去。 楚虞想要阻拦,却觉得头脑变得晕乎乎的,手脚绵软无力。 江褚几乎是夺门而出,他跑到电梯间,摁下到大厅的按键,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太可怕了,自己刚才差一点就忍不住了。房间里似乎是有什么魔力,轻而易举地击垮他的一切意志力。 酒店大厅里有自动售货机,他余光瞥到里面还有印着“超大、加粗、螺纹”等字样的各色小盒子,体内的躁动又掀了起来,叫嚣着要发泄。 在与体内原始的欲望抗争时,江褚没有注意到酒店正门一辆轿车急停刹车,沾染了一身寒气的男人下车,闯进酒店大堂。 符翕径直走到正在大口灌冰水的江褚身后,一手搭上他的左肩。 后者下意识转身,脸上的表情刚变为诧异,就被对方一拳猛击在腹部。 “呃——”他痛苦地蜷缩起来,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江褚措手不及,又被一拳打在下巴上。 符翕拾起掉落的房卡,扫了眼彻底晕过去的江褚,去前台敲了敲接待员的桌台:“有人倒在地上,打120。” 不等接待员反应过来,男人已经转身上了观光梯。 楚虞真是送给他一个好大的惊喜。符翕手指因为用力发出骨头的声音——私联景家,在景从云的公司兼职,与景浅玫做同学,眼下甚至胆大到生日当天跟江褚开房。 滔天的怒火吞噬掉理智,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告罄。 我说过吧,妹妹,不听话会受到惩罚。 房间里,楚虞蜷缩在床上,眼前模模糊糊的,大脑完全无法思考,身上各处却火热得要命。 符翕一进门闻到的就是助兴香薰的味道,他反手锁上门。再走几步,床上的旖旎春色猛地撞进男人的眼帘,让他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妹妹正张着嘴喘息,脸色一片潮红,全然不顾自己身上已经半走光,黑色的裙子挂在身上,她费力地想要脱掉最后一层衣服。 灯光下她的肌肤呈现出艳丽的色泽,比起黑夜里品尝到的岂止生动一星半点。 符翕俯身,手掌抚上妹妹的脸蛋,楚虞迷离地打量着眼前的人,晶莹红润的唇瓣想让人一亲芳泽。男人也的确这么做了,他欺身压住她的手腕,蛮横地吻了上去。 少女仿佛在沙漠中寻觅到了绿洲,主动扬起脸迎合他,很快,男人就不甘于浅尝,纠缠着她的小舌,仔细地检查过她口腔里的每一处,楚虞被迫张开嘴,淫靡又深入的亲吻让未经人事的她招架不住。 符翕贴上她的细腰,把碍事的裙子撕掉,尽情享受着少女细腻柔软的肌肤。他贪婪地嗅着她脖颈处的香气,狼一般大口啃吻着,直到妹妹忍不住呼痛,他才舔舔留下的齿印,再含住一小块肌肤,做了他无数次想却不敢的,用力留下暧昧的红色痕迹。那双手带着火热的温度,缓慢摩挲过她的每一寸领地,在大腿根流连许久,打着圈抚过少女的敏感地。 “唔……不要……”楚虞仰着头,被情欲折磨着。 她的胸衣也被剥去,莹莹的两团白乳形状漂亮极了,顶端的粉色果实微微发颤,兄长的手掌刚好罩住,熟练地抚弄几下,不出所料感觉到小小的奶尖翘立起来,抵着他的手心。 胸前似有电流酥酥麻麻地流过,楚虞扭着身子挣扎,被男人毫不留情地一口咬住,恶意地用舌头按压舔吻。她惊叫起来,用手扯着他脑后的短发,却因没什么力气反而像在邀请。 符翕扯下身下少女最后一件遮蔽物,粗粝的指腹刮过那片肉丘,发现她已经足够湿润了,伸手从床头柜捡起一盒避孕套。 “妹妹,”他闪着狂热兴奋感的黑眸发亮,“睁眼看看我是谁?” 迷蒙的楚虞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她顺从地答:“是符翕。” “啊——”身体立刻被狠狠地贯穿了,下身撕裂的疼痛感让少女清醒了大半,“不要,不要!好痛!” 哭叫声反而更激起了男人的施暴欲,他挺身,粗长的性器一下就顶到了最深处,被湿热的软肉包裹的滋味爽的让他头脑一瞬间空白,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满足感,符翕把妹妹整个禁锢在身下,抚慰会让她快乐的花蒂,一面目不转睛地瞧着她的表情,见她眉毛不再拧着,他微微退出,然后极克制地缓慢抽插起来。 唇间溢出愉悦的呻吟,楚虞被陌生的情潮逼得绷紧身体,搂着兄长的脖子。 “嗯……符翕……” 错误的称呼换来了惩罚性的一个深入,符翕两指捏住她一只红红肿肿的乳头,身上凌冽的气息包裹住她:“妹妹,该叫我什么?” “哥哥,符翕哥哥——”胸口的刺痛让楚虞学乖了,男人俯身,给她奖励般的深吻,身下的动作却在继续。 楚虞被超过承受范围的快感弄得崩溃,踢着腿下意识想要躲避,符翕抓住她的上身,几乎只要一只手就能控制住妹妹,叫她无论如何也逃不脱,翻滚上涌的掌控感让他想要再过分一点,于是颇为变态地让她的小身体更加贴近自己的性器。 “不行,不要了……”少女被顶得声音都变了调,身体的疲惫夹着极致的欢愉,让她在灭顶的高潮之后昏了过去。 第三十章出逃 晨光透过纱帘,金黄的光芒洒在卧室床上,少女朦胧间睁开眼睛。 昨晚的记忆涌入脑海中,身体酸得几乎动弹不得,楚虞感觉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头更是眩晕到无法思考。 即使她曾深深迷恋着符翕,内心也有过逾越兄妹间的感情,但也从未想过真正和他亲密接触。楚虞对爱情极为小心和保守,她第一次对符翕付出真心,在得不到回应之后便会马上缩回。 而符翕无疑践踏了她的真心,与对待一个床伴无差夺走她小心翼翼守护的一切。 卧室门被叩响,男人颀长的身影伫立良久。 “醒了吗?” 背对着他缩在被子里的少女沉默不语,她感受到身边的床陷下去,符翕坐在了床边。 卧室里洋溢着她身上特有的气息,靠近她时若有若无更加撩人,符翕只是瞧见她裸露出来的细白脖颈,便能回忆起在自己怀里温暖柔软的触感。 骨节分明的手背碰了碰她的脸颊:“起来吃饭吧。” 换来的只是楚虞别开头,躲避他的触碰。符翕转而把玩起她柔顺的长发,细软的发尾扫在手心,很痒。 “不想知道你的小男朋友怎么样了吗?” 果然,背对着他的女孩有了反应,她护在胸前的手攥紧。 “滚出去。”声色有些嘶哑,不似昨晚般婉转悦耳。 男人也不纠缠,站起身,投下的阴影将女孩几乎包裹住,他丢下一句话: “和他分手,妹妹。”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等符翕离开之后,楚虞撑着身体坐起来,目光扫到床头柜上那只方方正正的黑丝绒首饰盒时,她抿着唇,笑容讥讽。 在你心中,我就是一个送些首饰就能打发的女人而已。 她走出卧室,腿间摩擦产生的痛意还在,符翕大概是给她清洗过了,她对于昨晚的记忆仅限于在床上晕过去之前了。 打开手机,里面堆满了未读信息。楚虞一条一条划过去,心一点一点沉到谷底。 没有江褚的。 按照符翕的说辞,他昨晚一定是知道她和江褚住在酒店里,并且很有可能见到了江褚。以他之前对江褚的态度,指望他俩和平相见是不可能的。 楚虞看着江褚的头像,手指却怎么也按不下去拨号键。她靠着墙,无力地蹲下。 当年柏溪岑骂她的话没有错,她辜负了江褚的真心,在消磨掉自己对符翕的爱意之后,她转而投向他的怀抱,只是因为知道无论何时他都会在原地默默等待。 昨晚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她没有推开符翕,在本能的驱使下,她投入了他的怀抱。 “叮咚——”是短信提示音。 心底细小的希望升起,楚虞抬眼,却是银行的消息:账户收入汇款三拾万人民币。 北京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格外早,已是腊月末,单位积压了一堆工作,符翕从办公楼走去停车场时,天空已经灰暗下来,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他的肩膀。 楚虞和他又陷入了冷战的僵局,不管他如何挑起话题,回复的永远是沉默。 符翕早些年在英国时是社交圈公认的理想男友,不仅是因为出众的外貌和身份,最重要的是他对女朋友的态度。 在交往期间绝对的温柔与忠诚,但又永远带着若即若离的疏离感。这种介于爱与克制之间的感情最难以捉摸,也最迷人。他无需主动为对方做什么,很多与生俱来的东西只是摆在天平上,便足够有吸引力。 与之等同的,他自然也不会得到任何。交往只是融入社交的手段和目的,符翕从未企盼从中索取,至于所谓爱与被爱,他不理解,且不屑一顾。 直到他收养了楚虞。 符翕忘不掉和楚虞过的第一个新年,小姑娘拉着他急切地问:哥哥,我们以后每个春节都在一起过好不好? 曾经不会属于他的词语,此刻如蜜罐浸透了他的心,他被归为家人的一部分,被需要着,被牢牢抓着,被爱着。 然而仅仅三年过去,她的世界里已经不再全是他了。除了自己,还有更多人来分享她的美好,她的眼前是广阔而纷杂的社会,只是一个不注意,楚虞被其他的男人拐跑了。 他对妹妹生出了不该有的欲念,符翕并不认为有什么荒谬,但他有时也会害怕,害怕面对楚虞纯净而明亮的眼睛,在那个眼神之下,他内心阴暗的一切都无处遁形。 开车回家的路上,符翕在一家花店门前停住了。 店主给他包装花束的时候忍不住打趣:“哪个小姑娘这么好的福气,收到您的花一定幸福极了。” 符翕接过花束,笑了笑。 “啊呀,这不是符先生吗。”背后传来耳熟的声音。 钟茜茜捧着一大束郁金香,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钟小姐。”符翕回应。 “好巧,你也来这里买花吗?”钟茜茜打量着他手中的玫瑰,表情带着探寻,“你交了女朋友吗?” 他不置可否:“今天很晚了,改天再聊吧。” 符翕离开花店,手在搭上车门时顿住了。 “是你的妹妹吧?”钟茜茜声音不大,“你爱上了你的妹妹吗,符检察长?” 男人没有回应,黑色的轿车很快消失在渐大的风雪中。 回到家里,温暖的气息迎面而来,刘姨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先生,您回来了。”刘姨瞅见了他怀里鲜红怒放的花束,“楚小姐怎么没跟您一起?” 他皱眉:“什么意思?她不在家吗?” 刘姨也觉得奇怪:“今天我看楚小姐像是很开心的样子,中午饭也多吃了,说要去找你主动和好呢,毕竟是一家人嘛,吵一吵架也很正常。” 符翕愣了愣,喜悦立即爬上了心底,他给楚虞拨去电话,却连着几次都没打通。 他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察觉到不对:“她几点走的?” “大概两点钟吧。” 从家里到他的单位顶多需要一个小时,他直到下午六点下班也没看见楚虞,连一个短信也没收到。 刘姨见状也慌了:“小姐会不会路上出什么事?” “卧室里呢?她没有回来吗?”符翕走进她的房间,里面漆黑一片。 “啪——”顶灯亮起,刘姨吸了一口凉气。 屋子里一片狼藉,抽屉和柜子里的东西全都乱糟糟地堆在地上,符翕跨进去,只见柜门大敞,里面的衣服不翼而飞。 “难道是遭贼了?”刘姨声音打颤。 符翕脸上的焦急之色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刘姨,你今天先回吧。” 刘姨不敢多问,退出房间离开了。 符翕给楚虞发信息:限你十分钟内给我回电话,我去接你。 他打开定位,眨眼间便显示了她手机的位置——在北京另一片城区的老住宅区。 要离家出走吗?我倒要看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这次楚虞回信息了:我不想看见你,你自己不恶心吗。 符翕目光扫到玄关处绽放如火焰般热烈的红玫瑰,此时正用短暂花季中最美丽的姿态燃烧着,只为了讨得主人心上人的欢心与香吻。 黑色的鞋底踩在柔软的花瓣上,承载着爱意的花朵被无情地蹂躏,流淌出血液般鲜红的汁液。 而施暴者只是残酷地笑着,笑容带着甚至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莫大失落与寂寞。 “妹妹,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男人似乎又改变了主意,他放下了车钥匙。 我会让你永远在我身边的。 先让他的小鸟飞一会儿,等到折断她的羽翼时,才会更加听话,不是吗? 作者的话:有没有评论(东张西望)(失望离开) 第三十一章反抗 谢爱在家里听到敲门声,她凑到猫眼上,看到来者时有些疑惑。 “江褚,你是来找楚虞的吗?”她打开门。 江褚看起来并不是很好,他垂着眸子:“抱歉打扰你了。” 谢爱:“没关系,我正准备去医院,你和楚虞先聊吧。” 少年的眼睛里带着忧愁:“希望你妈妈手术顺利。” “嗯。” 楚虞正坐在沙发上,看见江褚,她不知所措地揉了揉眼睛。 “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江褚沉默地伫立在客厅,本就不宽敞的空间在身高腿长的少年到来之后,显得更加拥挤了。 谢爱猜测两人或许是吵架了,那天晚上,楚虞顶着大雪敲响她家门时,她被吓了一跳。 楚虞拖着行李箱,眼角红红的:“小爱,对不起突然打扰你,我可不可以在你家暂住几天?” 谢爱怎么可能不同意,她视楚虞为救命恩人,那五十万挽救了她母亲的性命,所有人都抱臂旁观,只有楚虞向她伸出了援手。 她不知道楚虞是如何筹到这么多钱的,问她也不肯说,谢爱只有尽力让楚虞在这里过的更舒服一些,这份恩情她穷尽一生都无法回报。在母亲住院的这几天,谢爱就收留了她。 至于楚虞突然离家出走的原因,谢爱只当是和家里人吵架了,在年末将至、万家团圆的日子里,有了楚虞的陪伴,她不再孤独,不用独自应对母亲倒下后的困境,谢爱甚至私心希望能一直陪她生活在一起。 直到今天江褚的到来打破了宁静,谢爱把钥匙留下,准备出发去医院。 临关门时,她听到两人只言片语的对话。 “对不起,江褚,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不报警?” “对不起……”是楚虞的抽噎声。 谢爱并非爱好八卦的人,她裹紧了羽绒服,默默走下楼梯。楼道里的灯泡早就坏掉了,在黑暗中,她的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不久前的一幕。 是的,那天楚虞等江褚走后,转身跟一个富二代上车的情景。 谢爱没有谈过恋爱,但也看得出来楚虞和江褚在恋爱关系中的不对等。她眼中,江褚是配不上楚虞的,像楚虞这样善良又天真的性格,必然是在富裕家庭的温室里养大的,江褚倘若没有与之匹敌的家底,是不可能真正站在楚虞身边的。 谢爱早早地负担起家庭的重担,因此对于残酷的社会更加洞悉。她深知外貌不能当饭吃,无论何等浓烈的爱意,在经历生活的碾压后,都会碎成一地鸡毛。 老旧的小区里,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陌生的车,车身自带的奢华气息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谢爱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正要往前走,车门突然打开了。 “你是谢爱?” 谢爱脚步顿住了,她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年轻男人,马上回忆起了这张过目难忘的脸——楚虞的暧昧对象。 符翕一字一顿:“带我去见楚虞。” 只是一瞬间,谢爱就推翻了之前对于他富二代的第一印象,这个男人身上冷冽危险的气息让她有马上拔腿就跑的冲动。 “我不认识你……我该走了。”谢爱脸色发白,转身想离开。 “小姑娘,”符翕两手随意插在兜里,“来历不明的钱你也敢用?” 谢爱意识到楚虞大概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物了,她大脑飞速运转:楚虞跟他什么关系?钱是这个人给的吗?他如果见到江褚怎么办?他是不是混黑社会的? 她悄悄打量着符翕,自己的小身板压根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逃跑也是不可能了,谢爱心一横,无论如何也要保护楚虞。 “楚虞现在在我家,和我弟弟在一起。如果您是找她要钱的,那些钱都是我用掉的,我以后一定会贷款还给您的……” 她听见男人笑了一声。 “跟你没关系,带我去见她。” 谢爱还想再挣扎一下,却被冷冷打断了:“别让我再重复。” 明明是寒冷的冬夜,谢爱却觉得冷汗顺着后背涔涔流下,她拖着沉重的步子一级一级上台阶,借着黑暗,冰凉的指尖悄悄摸索着书包里的手机。 一旦他做出对楚虞不利的事情,她就马上报警。 门开了,符翕跟在谢爱身后进了玄关。 “咦?怎么回来了,小爱——”楚虞的声音逐渐靠近,随即她仿佛见到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转身就要跑。 “怎么了?”江褚在后面,下意识地把她护在身后。 看清来者之后,少年的瞳孔蓦地放大,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头。 “您别误会,他,他是我亲弟弟。”谢爱急忙过来打掩护,并给江褚使眼色让他赶紧走。 江褚丝毫不理会,眼里是浓浓的恨意。 符翕眉毛挑起:“还想挨揍吗?” 江褚这一拳很迅猛,带着不计后果的凶狠与愤怒,重重地打在对方的鼻梁上。符翕低咒一声,抬脚踹在他的膝盖骨上。 谢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她没想到这两个人是认识的。 男人都是野兽,这句话在现在看来确实不假。眼看战况愈演愈烈,两人都身手敏捷,又是打架的专家,而且动真格的,拳拳到肉,一眨眼的功夫就满地是血,场面混乱而血腥。 楚虞也没料到符翕会下手打人,她慌忙地搂住他的腰:“符翕你疯了!你住手!” 殷红的血顺着男人侧脸蜿蜒流下,带着凌乱而颓废的美感,符翕的眼睛盯着她,唇角掀起意味不明的笑。 他当真就住手了,平白挨了江褚的一拳,符翕闷哼了一声,捂住挨打的地方倒在楚虞身上。 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在身上,楚虞差点被他带到地上,她伸手去推他:“放开我。” 江褚后退几步,靠在墙上不住的喘息,豹子一般的眼睛仍紧盯着符翕。 新一轮混战险些又要开始,谢爱壮着胆子拦在两人中间,她指着符翕:“住手!我已经报警了!你,你私闯民宅!” 符翕没想到还有这出,黑眸注视着浑身打颤的谢爱,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顺便加一条强奸罪。”江褚咬着牙,“把你的脏手从楚虞身上拿开。” “不能报警!”轮到楚虞慌了,她眼神带着绝望。 “为什么!”江褚想要冲上前,他看上去像一只狼狈的小兽,身体的疼痛在爱人的背叛面前都不值一提了,他只想质问楚虞,为什么要如此拼命维护符翕。 楚虞望着江褚,漂亮的小脸淌下泪水。 警察赶到得很快,三个面色严肃的男警察迅速分别制住在场的几人。 一个中年警察问报案人:“姑娘,请你详细描述发生了什么。” 谢爱深吸一口气,坚定地指着符翕:“他闯进我家,想要绑架我的朋友楚虞。” “旁边这位呢?”警察指着江褚。 “他是我朋友的男朋友,为了保护我们,然后挨打了。” 谢爱绘声绘色地讲述了江褚如何英勇挽救女朋友的故事,并且加上了江褚的指控,现在符翕在她的描述里就是一个企图入室绑架无知少女的强奸犯。 这位刑期十年起步的犯人此时正靠在沙发上,面带微笑听着谢爱的证词。 中年警察严肃地听完,问符翕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楚虞,你自己说吧。”符翕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压迫。 见少女仍是咬着唇瓣一言不发,他适时地补充:“姓江的小子是死是活,取决于你的证词。” 江褚猛地从沙发上起来:“你他妈什么意思——” 警察摁住他。 谢爱一头雾水,现在全场人都看着楚虞。 符翕食指轻轻敲击着茶几,欣赏着她痛苦的模样。 “小虞,别哭。”是江褚低哑的嗓音,“我相信你。” 这句话几乎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楚虞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站起身,进行了三年来最大的一次抗争,哪怕明知道抗争的结果是失败。 “警察先生,他强暴了我,并且威胁我。” 符翕先是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 不是冷笑,也不是礼节性的笑,甚至不是任何一种楚虞见过的表情。 那是一种混合着自嘲与放肆,让人不寒而栗的疯狂的笑。 接下来的结果是可以预见又急遽反转的,符翕给手下的某位警局高层打了电话,让几位警察看了白纸黑字户口簿里的家庭关系,以及酒店的监控录像拍下来江褚扶着楚虞进房间的一幕。 “我带我离家出走的妹妹回家,还需要看你们的脸色?”男人声音极冷,“未成年开房你们不管,警局是吃干饭的吗?” “非常抱歉,是我们工作不力……”几位警察态度大转弯,居然执法到检察院高官头上了,但凡符翕说一个不字,局长就得让他们明天都滚蛋。 作为调查结果,江褚被以诱奸未成年和故意伤害论罪,暂时行政拘留。 换句话说,江褚最后什么结果,是无罪释放还是进少管所,警察局都要看符翕的意思。 谢爱无法理解为什么报警的结果会是这样,她眼看着江褚被警察带走,楚虞像被抽空力气,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楚虞,到底为什么?他是什么人?他真的是你哥哥吗?” “这与你无关。”符翕挡住谢爱,弯腰把地上可怜兮兮的妹妹抱起来。 少女没有反抗,她只是呆呆地垂着头,长发遮住了脸颊。 似乎是对谢爱的做法很满意,符翕临走前撂下一张卡:“你母亲还在重症病房,你以为五十万就够了吗?” 他最后留给她的眼神暗含着警告:“记住,你以后不认识楚虞。” 符翕用大衣把怀里失而复得的宝物裹住,黑色轿车消失在了茫茫的冬夜里。 作者的话:怎么没人骂骂男主,是不够变态吗 第三十二章胁迫(H内射) 再次回到家里时,楚虞只觉得这里陌生得令人恐惧。 符翕手握的权力定然不是一群未成年人能抗衡的,她很清楚自己已经触犯到了他的底线,在她选择说出的那一刻,就预料到了最后的结果。 符翕把她扔在卧室里,转身去洗澡了。 房间被收拾过了,临走前乱七八糟的床上铺好新床单,楚虞拉开衣柜,里面挂满新衣服,大部分连吊牌都没有取下。 “哗啦——”浴室门拉开,符翕半裸着上身走出来。 他擦着发尖的水珠:“跟我过来。” 那具宽阔结实的身躯失去平日里衬衣领带的束缚,肆无忌惮地向旁人展露着力量与压迫感。接近一米九的身高配上块垒分明的肌肉,其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楚虞垂着眼睛,长发挽成马尾,露出莹白的耳朵,浓密纤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她慢吞吞地靠近,符翕坐在床边,楚虞就站在他面前,弯腰打开医疗箱,取出消毒用的药品和棉签。 楚虞动作很轻,从始至终,符翕一直盯着她的脸,末了,他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脸埋进少女的小腹。 这个动作让楚虞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强忍害怕:“你放手……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男人示意她继续说。 “我的东西还在谢爱家里,我想去拿。”楚虞又飞快地补充,“很快就回来。” 符翕的手臂收紧:“东西不要了。” 她呼吸困难:“那怎么行,我的手机还在那里。” 男人松开手,把她放到自己的腿上,让少女能够平视自己,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还没有明白吗?妹妹,你以后都别想出去了。” 楚虞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在符翕的脸上找不到开玩笑的迹象,她的大眼睛带着哀求:“不、不行。” 没错,就是这幅表情,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符翕低头,堵住了她的唇。 楚虞像一只受惊的猫咪,疯狂挣扎起来,用手捶打着他,甚至要张嘴咬他。 男人一翻身,轻而易举把人压在床上,符翕的房间里带着与他气质类似的,富有侵略性和攻击性的气息。 楚虞撑着身体想爬起来,一双大手却开始解她胸口的纽扣,等女孩哭着挣脱时,胸前白莹莹的肌肤已经裸露出大半。 “嘘,别乱动。”符翕低哑的嗓音带着诱哄,“想想姓江的小子,你想看他坐牢吗?” 闻言,怀里的妹妹果然不挣扎了,她咬着被吻得殷红的唇瓣,眼泪汪汪地瞪着他:“他明明什么也没做,你太卑鄙无耻了。” “是吗?”符翕漫不经心地,“那告诉我,为什么还要联系景家人呢?” 楚虞一愣:“我只是……偶然碰见。” “为什么要瞒着我?”符翕的动作逐渐粗暴,他剥掉她身上碍事的衣物,直到身下的女孩只剩下贴身的内衣,“是迫不及待想离开哥哥吧。” 浅粉色的内衣包裹着少女形状漂亮的胸部,符翕鼻尖抵在柔软的乳肉上,引来她的一阵颤抖。 “不要。”楚虞试图唤醒他最后的良知,“我是你妹妹,我们不能这样。” 谁料这句话像彻底点燃了身上人的怒火:“是吗?你是我的妹妹,为什么还要去相信那些抛弃你的人,哥哥对你不好吗?” 男人粗暴地扯掉了最后的遮蔽物,让她全身暴露在空气中,楚虞自欺欺人地用手捂住脸。 符翕眸子含笑:“妹妹,你真漂亮。” 在清醒状态下做这些事远比那天更刺激,楚虞哭着骂他:“你不要脸。” 薄唇吻在她粉粉的乳尖上,只是蜻蜓点水般划过雪白的肌肤,一路沿着曲线向下。 仅仅是这些刺激楚虞就受不住了,她羞耻地蜷起双腿,阻止他进一步的侵犯。明知道是被胁迫着的,却可耻地发现自己有了反应。 符翕膝盖顶在她两腿之间,迫使她张开身体迎合自己。十七岁女孩的皮肤光滑而细嫩,稍微施力便留下一个又一个红痕,宛若羊脂玉上淫靡的玫瑰色。 常年握笔的手骨节分明,楚虞曾经很喜欢看他那双手整理领带的样子,如今它们却下流至极,色情地探入小小的花穴口。少女拱起身子,泣音里染上难以控制的呻吟。 男人解开浴袍的系带,有些粗暴地顶入柔软的嫩肉中。 “疼——呜呜,不要——”楚虞反应马上激烈起来,温柔的前戏只是假象,她回忆起了第一次的痛楚。 可怜的穴肉随着她的哭声收缩着,像是要把进入体内的异物吐出去,符翕不给她这个机会,一挺腰直接插入了最深处。楚虞哭着,手臂不自觉地环住了他的脖子,在快感和痛苦之间寻求着唯一的浮木。 男人满足地喟叹,下面像是有无数张小嘴吮吸着,温热而紧致的体验几乎要逼疯他,他一手撑在楚虞耳边的床上,一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放松些,妹妹。”细密的亲吻落在她的锁骨处,楚虞失神地望着他,大脑中一片混沌。 他的速度时快时慢,有时深入地令她害怕,下身完全被撑开,粗大的性器撞在幼嫩的肉壁上,轻而易举地顶弄到她最深处的宫口,楚虞被送上一波又一波高峰,湿淋淋的花液像是流不尽似的,随着男人抽插被带出体外,洇湿了大片床单。 楚虞发觉自己的哭声逐渐变了调,她羞愤地紧咬着嘴唇,不肯发出声音。 听不到悦耳的娇吟声,符翕皱着眉用指节顶开她的嘴。楚虞被迫直视着他的眼睛,清楚地看到符翕的每一个表情。 尽管她从心底厌恶这个衣冠禽兽的所作所为,但不得不承认,符翕拥有一副极有欺诈性的皮囊。她曾以为男性的迷人之处在于完美的肌肉或是长相,然而她发现她错了,他抬头望向她的眼神,诠释了刻骨与极致的性感。 在目光相接时,楚虞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他眼睛里的沉湎与欲望,就仿佛她是他深爱多年的恋人,符翕爱她,一如她曾深深迷恋着他。 楚虞突然就清醒了,身体猛地收缩,男人皱眉,压住她乱动的上身,猛烈地撞击了数次,终于释放在她体内。 “啧。”符翕退出了这场性爱,虽然下身的酸胀感提醒他并未满足,他才想起来这次没有做保护措施。 楚虞感受到有浓稠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体内流出,她强撑着爬起来,低垂着小脸看着自己泥泞不堪的下半身。 少女还有些懵懂:“你……你弄进来了。” 瞧着她天真又无辜的模样,欲火轻易地又被挑起了,好在他还记得自己刚刚内射的小姑娘只有十七岁,承受不住无休无止的玩弄。 他披上衣服,从床头柜里找出一瓶药:“吃一粒。” 没等楚虞有什么反应,他就匆匆去浴室了。 在女孩看来,这个禽兽在做完之后就这样丢下她不管了,只留下一盒紧急避孕药。 所以,他怎么可能会爱她。 楚虞吞下一粒,为自己刚才某一瞬间被他蛊惑而羞愧。 只要乖乖满足他,他就会放过江褚,而后放自己离开吧。 少女终于抱着腿哭了起来,她突然理解了,符翕这样的衣冠禽兽,为什么吸引着无数的傻女人,一次又一次地飞蛾扑火,希冀能够得到这位浪子的真心。 只因为,在他收起平日的冷脸,温柔地望着你的时候,有一瞬间,他好像真的爱你。 作者的话:谁看了不骂一句符狗该死,下章开始搞囚禁 第三十三章羞辱 大清早,符翕就被电话吵醒了。 “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是景炀清的声音,“公安局那边托我过来放人,说家属都找到信访去了。” 符翕瞟了眼身旁仍在睡梦中的楚虞,翻身下床:“你在说什么?” “就是叫江褚的,怎么惹到你这尊大佛了?你的名声不想要了?” “江褚?”符翕迟疑,“我只是警告了他,当晚就让派出所放人了。” “真的?” “废话,他那点罪名顶破天也就是学校里给处分。” 景炀清吸了口气:“这么说,是有人动了手脚。” “到底出什么事了?”饶是符翕向来看江褚不顺眼,现在也开始隐隐担忧起来,说到底对方不过也是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 “已经不是派出所的问题,他现在被暂时拘留了,但是责任书迟迟没下来,局长透露是有人故意要整他,他们也没办法,因为如果拖到过年后,他的年龄就满十八了,到时候以成年人的身份受审判,完全可能被判刑,他父母反复上诉也没用,现在临近过年,信访局那边找到我。” 符翕抵着额头,仔细思索起来。江褚惹的是位大人物,就连景炀清也没法直接干预,他私下了解过江褚的家庭背景,父母都属于工薪阶层,不会接触到其他圈子的人。 等等,景浅玫似乎是认识他的。 “阿炀,我先告诉你个消息——景浅玫已经知道楚虞在我这里了。” “什么?”景炀清吼,“你怎么能让她见到楚虞!我们之前的功夫不全都白费了!” “我是前段时间查到楚虞的银行账户才发现的,她给楚虞打了三十万,而且,早在半年前就发现楚虞了,但是一直不让她告诉我。”符翕顿了顿,“她到底想干什么?” 景炀清沉默一阵:“你知道景浅玫暗恋你吗?” 符翕皱起眉头:“你别扯。” “当初她出国留学就是为了找你,自从上次得知你在北京,现在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符翕:“她进了楚虞的高中隔壁班,跟江褚也很熟,会不会是景浅玫要为难他?” 景炀清:“照我对她的了解,她八成是想拿钱把楚虞从你身边赶走,不过她也太小气了,才给三十万,楚虞总不至于傻到就这么跑掉吧——” 符翕打断他:“行了,你别胡说八道了,我去解决这件事。” 他挂断电话,一转身,不期然对上了楚虞的眼睛。 她脸上盛满了怒意,一瞬间让他有些心慌。 “你不是说会放过江褚吗?我都听你的话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解释的话冲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符翕苦笑。 “好好,我现在去放了他,在家等我。” 他吩咐刘姨给她准备好饭菜,匆匆出了门。 楚虞躺在床上,身体因为昨晚无度的索求而酸痛不已,自从她被他抓回来后已经过了一星期,每天都被翻来覆去地玩弄,她几乎是被软禁在了他的床上,更别提出门了。 符翕并不禁止她用电子设备,也许是对自己的罪行有恃无恐,吃定了她无处求救。 现在学校已经放了寒假,表演课也休息了,但是,总有开学的那一天,符翕难不成还能彻底抹杀掉她的存在吗? 楚虞看不透他的想法,他身边多的是漂亮女人,为何执着于囚禁占有她。 江褚又何错之有,被自己牵扯进来遭受无妄之灾。 刘姨敲门进来,端着饭菜:“楚小姐,吃饭吧。” 楚虞只穿着睡衣,星星点点的红色吻痕露在领口外,她低头用被子遮起来,脸上看不出情绪。 刘姨是个朴素的中年妇人,她只知道聘用自己的这家主人是位高官,对主人的任何出格行径都不该多问。然而,看到平日活泼的楚虞逐渐消沉,每天呆呆地望着窗外,失去了生气,刘姨也心疼着急。 “我等会吃。”楚虞闭上眼睛,补充一句,“我不会跑的,你不必担心。” 刘姨斟酌着开口:“孩子,你不要总和符先生怄气,他的确做得不对,但是吧,作为旁观者,阿姨觉得他是很喜欢你的,如果你好好跟他沟通,符先生肯定会对你好的。” 楚虞终于有了反应,她翻身坐起来:“我才十七岁,他对我好?他哪里对我好?” 刘姨有些慌张,笨拙地找理由安慰她:“先生也许是想等到二十岁娶你做妻,你看平时他做什么都想着你,担心你受累受伤,每次天晚时都接你送你,工作再忙也要陪你吃饭。在你生日前几天呀,先生就开始精心准备了,订下了可高档的餐厅,还要带小姐乘游艇看江景和烟花,先生给你买了好多次大捧的鲜花,可惜最后都被白白丢掉了,唉……” 听着刘姨絮絮叨叨的讲述,楚虞简直怀疑她描述的符翕跟她认识的压根不是同一个人。 “叮咚——”门铃声响了,刘姨忙起身去开门。 楚虞眼睛一亮,说不定是谢爱来找她了,她顾不得换衣服,忙跟了上去。 她在门口站定,怔怔地望着外面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 钟茜茜一身优雅的打扮,与她面容相似的脸蛋上描着淡妆,姿态高傲。 她右手摘下墨镜,面色不怎么友善:“我可真是小瞧了你,本以为我的未婚夫早就赶走了身边莺莺燕燕,没想到还在家里养了一个。” 闻言,楚虞身体晃了晃,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 女人尖锐地上下扫视了楚虞全身,最后目光停在她脖子一侧的吻痕上:“呵,怪不得会找你,仔细看看,你倒是长得有几分像我。”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钟茜茜扬起下巴继续补充:“怎么样,他喝醉的时候是不是把你压在身下,嘴里叫着我的名字?” 刘姨听不下去,这位素来温和憨厚的妇人气得发抖:“你穿得人模人样,怎么嘴里这么缺德!跑到人家家里来撒什么泼!这的女主人又不是你!” 楚虞像是大梦初醒般,她想骂回去,想反驳,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是啊,她没有立场反驳,在他真正的未婚妻眼里,她就是插足其中的第三者。 钟茜茜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早点从他身边离开,不要让我亲自动手。” 说罢转身离开了,只留下玫瑰香水的淡香。 楚虞在原地站了一会,再离开时,说道:“刘姨,你现在知道他要娶的人是谁了吗?” 刘姨想去扶她:“楚小姐,你别听那个女的胡说……”她确信符先生不可能有其他女人,旁人都看得出,他几乎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妹妹。 “他要和谁结婚都好,我求之不得。”楚虞回屋了,“只要他能早日放过我。” 拘留室里一片死寂,面容颓废的少年靠墙坐在地上。 警察走过来,敲了敲门:“有人要见你。” 江褚偏过头,一位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由于逆光,他看不清男人的长相。 “这不是我的律师。”江褚向警察提出质疑,才发现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想出去吗?”男人的声音很温和。 “你是谁?” “能让你出去的人。” 江褚语气讥讽:“怎么,你比最高检的检察长权力还大吗?” 男人似乎笑了笑:“如果我说,是呢。” 江褚坐直了身体,他明白不会有平白伸出的援手:“你的条件是什么?” “服从我的命令。”他悠悠说道,“我会让你拥有足以有向景符翕复仇的能力。” 少年没有丁点犹豫:“我答应。” 铁门被打开了,江褚几乎不能相信凭刚才的几句话就重获自由,他望着灰西装男人的背影,不死心问:“你究竟是谁?要我做什么?” 是扣押你的人,也是拯救你的人。 而你最值得为我所用的,是对他的仇恨。 温杭一步伐不疾不徐地往外走,他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女人的声音:“很顺利,楚虞相信了我的话,不用多久……” 男人补充了她未说完的话—— 楚虞的整颗心,都永远不会属于他。 作者的话:改得好累,有人在看吗,最近热度焦虑,没啥动力。大家如果喜欢请多投投珠,推荐一下,作者也需要鼓励,纯凭热Уцshцweи.cσm真的很累。 第三十四章饺子 眼看到了年关,刘姨也要回家过年了,符翕到家时,原本就空旷的房子显得更寂寞了。 楚虞从不主动找他说话,白天就躲在自己的卧室里,除了吃饭绝不踏出房门一步。 少女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原本圆润的脸蛋只剩尖尖的下颌,表情也变得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我们今天吃饺子好不好?”大年三十的早晨,符翕问她。 被拦住的楚虞没有抬头看他,从旁边绕了过去:“随你。” 男人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肩头:“我们一起包吧。” 楚虞微微抬眼:“你去买来不就好了。” “我想和你一起。”回忆起他们第一个新年一起包饺子的情景,符翕情不自禁地低头亲了亲女孩的耳垂。 楚虞抿着唇不吭声。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搂紧她:“我采购材料回来,你有什么想要的?” 回答他的是挣脱的背影:“没有。” 她听到了开门出去的声音,再次被无边的孤独感包围,雪白的墙壁和寂静的空气,让她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过年时在景家的时候。 景家长辈的脸已经模糊了,也许真的是太过久远,她甚至连母亲的模样都淡忘了,更不要提父亲。 但是父亲的名字她一直记得,是个与为人迥然不同的温柔名字——楚希澈。 而她自己的名字来的十分随意,父母的姓氏拼起来,据说是妈妈嫌她笨,想取愚钝的愚,外公给她改成了虞字。 楚虞在床上愣愣地想着,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符翕,他似乎从小就不待见她,而她对于他的过去也丝毫不了解,他当初收养自己,当真是为了报景老太爷的恩吗? 琢磨了好一会儿,楚虞突然想起来有一个人可能会知道些内情。 抽屉里还留着那个女人在医院给她的名片,楚虞翻出来,想到裴晩当初轻飘飘的话:“哪天他也抛弃你的时候,你来找姐姐。” 电话拨出去,等了一阵才接通。楚虞握着听筒,手心里冒汗,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是裴晩吗?”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的笑声:“让我猜猜,你是不是符翕的那个小女朋友?” “我叫楚虞。” “三年了,很不错嘛小姑娘,你可算是符翕身边最长时间的了。”裴晩心底冷笑,符翕到底还是一点没变,哪里有什么长情可言。 她欣赏着自己新做的指甲,语气漫不经心:“被甩了没什么,姐姐理解你的心情,有什么苦衷都可以跟姐姐说说。” 楚虞:“我想知道在英国时,他为什么突然要回北京。” 裴晩没想到要从这么久远的事情说起,那段日子正是她最不愿提起的时光。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某一天他收到一封邮件后,动身去了美国,没几天后就不辞而别,说回北京生活。景家对他做过不可饶恕的事情,我不懂他为什么要回到那个伤心地。” “什么事情?”楚虞从来没听符翕说过离开景家的原因。 “关于他的生母吧……我只在他喝醉的时候听过只言片语,他的生母在他十多岁时找到了他,却被景家逼迫自杀了。” 楚虞彻底愣住了。 生母,逼迫,自杀。 难怪,难怪。 怪不得符翕要领养她,怪不得符翕要侵犯她。 裴晩似乎不喜欢这种沉重的话题,她问:“你还有什么别的问题?” 楚虞沉默了一阵,一直到裴晩的耐心快要消磨没了,才听到她的声音: “符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想让他浪子回头吗?”裴晩像是听到笑话,“不可能的,小妹妹。” “快告诉我。” 裴晩拨弄着棕色的长发:“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让他有征服欲的,不能太温驯,也别太作,他最烦黏人的女人,也没耐心哄人。” “我知道了,谢谢你。” 符翕回来了。 楚虞深吸一口气,走过去迎接他。 男人脱下风衣,把采购的物品放在厨房,见妹妹小猫一样围在他身边,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给你买了你喜欢的。” 桌上堆满了大大小小包装精美的盒子,楚虞挨个打开,疑惑地回头看他。 每只盒子都来自不同的蛋糕房,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草莓蛋糕,花样繁多,粉红色的草莓点缀其间,鲜艳动人。 “每个都尝一下,看哪家的最喜欢。” 楚虞瞠目结舌,实在想不通这种幼稚行径居然是符翕会做出来的。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他眸子里的认真不似作假,“想看你开心一点。” 她转身去了厨房,一边洗手一边小声说:“好吧。” 符翕依然没学会怎么把饺子捏得好看,他守在一旁瞧着楚虞的动作,看两只细白的小手沾了面粉,捏出一个又一个小巧秀气的饺子。 饺子下锅的时候,楚虞听见门铃的声音,符翕去开了门。 她听见了女人的笑声,在厨房的袅袅蒸汽里虚幻得听不真切。 等楚虞端着热腾腾的饺子来到餐厅时,确定了笑声的来源——门口的钟茜茜。 女人神情跟上次警告自己时天差地别,让楚虞简直怀疑那次见面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她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见到楚虞便亲亲热热地走过来:“呀,是符翕的小妹妹,新年快乐!” 楚虞不想理她,自己坐下开始吃饭。 符翕抬手不着痕迹拦住想进门的女人:“过年还特地跑一趟,辛苦你了。” “没什么,家父一直挂念着你,担心过年你一个人,本想邀请你来我家里的。”钟茜茜扫了一眼楚虞,“我怕麻烦你,于是送些我做的饺子来。” 男人应了一声。 “你可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女人笑靥如花,“快趁热吃吧,我就不打扰了。” 符翕没有下楼送客的意思,他想,或许要早点让上司断了这个念头。 那只费了不少心思的食盒甚至没有被打开就进了垃圾桶,某种程度上裴晩说的一点没错——符先生最烦黏人的女人。 他回到妹妹身边,敏锐地察觉出她情绪不佳。 “我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我上司的女儿。”符翕歪着头去观察她的表情,“妹妹吃醋了吗,我以后不会让她来了。” “我饱了,去睡觉了。”楚虞连个眼神都吝啬分给他,撂下吃剩的盘子转身走人了。 她其实并不困,只是觉得很累。她环顾四周,最终眼神落在衣柜上。 符翕后来给她买的一衣柜的衣服都没穿过,楚虞以前是很喜欢缠着兄长给她买新裙子的,但是两人关系越界之后,她便觉得一切都是用身体换来的。 也是,漂亮的名牌衣裙,昂贵的奢侈品,精美的囚笼,她可不就是过着被包养的生活吗。 可怜她从前被符翕的外貌迷惑了,以为他真的是出于好心才收养她这个妹妹,可是景家对符翕做的事,他不报仇就不错了。楚虞作为景家曾经受宠的小公主,是他厌恶至深的人,符翕不过是享受着把她摁在身下听着她呜咽求饶的声音。 至于江褚,只是他找出来逼迫自己就范的借口罢了。 想通这点之后,楚虞就不想反抗了,按照裴晩所说,扮成符翕最讨厌的样子,等到他玩腻了,自然失了折磨她的兴致,或许不用等到她满十八岁,他就能把她赶出家门。 这样也好,相比于继续被他的未婚妻追上门羞辱,楚虞宁愿早些离开。 钟茜茜离开符翕家不久,接到了温杭一的电话。 男人的声音依旧温润动听:“她怎么样了?” “她……还好。”钟茜茜不敢说实话,更不敢告诉他两人间的氛围还算得上温馨。 “不要骗我,你知道后果。” 女人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 “温少爷,”她努力让自己声音更柔和,“我今晚去陪你好不好?” 温杭一鞋尖挪了挪,脚下血肉模糊的人发出呜呜的叫声,他似乎毫不在意。 “好。” 第三十五章血缘(微H) “不要了……” 旖旎昏暗的房间里,传来少女难耐的声音。 “乖一点。” 楚虞难过地仰起头,手臂环住男人的脖颈,忍住想要呻吟的冲动。 快感在体内迅速积累,将她抛上一个个顶峰,头脑中无暇顾及其他,只剩眼前那双黑得发亮的眸子。 黑眸的主人专注地看着她,眼尾带着一丝暴虐欲得不到满足的凶狠,动作也愈发粗暴起来。 “疼,疼,慢点!”少女娇气得要命,稍微用力一些就会弄哭她。 男人结实的小臂禁锢住她的腰,让妹妹柔软的身体更加贴向自己的,饱满的乳肉隔着薄薄的睡衣磨蹭他胸口的肌肉。 楚虞想要并紧双腿,却只能缠上男人的腰,她被扶稳了,便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咬着自己的指尖,无意识地娇哼。 符翕抱着她,欲望得不到完全的纾解,见她倒是眯着眼吃饱喝足的猫咪般,舒服得快要昏过去了,他眉毛一挑,猛地起身,把她摁在墙上。 “啊——”从被抱着坐在他身上突然变成站起来的姿势,楚虞的两只脚够不到地面,全靠他搂着她的腰,重力使得体内的凶器一下子顶到了从未有过的深处。 “不要不要……呜不要这样。”楚虞吓得抱紧了他的脖子,泪眼涟涟地哀求他。 妹妹长得像个小洋娃娃,哭起来也别有一番风情,尤其是像现在这般咬着嘴唇,被无边的快感折磨得小脸通红,只能乖乖地努力把身体往自己身上贴。 符翕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亲了亲她敏感的耳后,声音很低:“妹妹今天这么配合,我们就多做几次。” 楚虞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才让抱着她的魔鬼满意了,带她去浴室清洗。 “我自己洗。”她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说出来的话也软绵绵的。 果然男人不听她的,自顾自地给她抹沐浴露。 楚虞全身泡在温热的水里,符翕身上熟悉好闻的气息包裹住她,让她马上就想要睡过去。 但是她想起来自己今天是有任务在身的,这么睡过去明天再说就没用了,她可不能白白遭一晚上罪,主动勾引符翕一次能要了她半条命。 “哥哥,我想——”楚虞吐气都很费劲。 “想要什么?” 少女半睁开眼睛,长而密的睫毛像是扑簌的蝶翅,看得他心痒。 “寒假结束后我要去上学。” 符翕笑意柔和,低头看她。楚虞很少见他这样笑,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要是他能经常这样多好,笑起来可比平时冷着脸帅气多了。 很快,楚虞这点念头就被彻底打消了。 “不行。” 楚虞气得去打那张脸:“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出去?” 符翕:“等到你不想再出去的那天。” 楚虞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她已经极力了扮演一个他最讨厌的人,但距离他玩腻还遥遥无期。 她突然就有些泄气:“你明明答应过我,我可以去学表演的……” 男人把她从浴缸里抱出来,仔细擦干身上的水珠,没有回答她。 春节过去,人们陆陆续续开始上班,沉睡多天的北京苏醒过来,恢复了往日的拥挤与喧闹。 一零一中学最近都在传着小道消息,培优班的校花休学了,关于她的黑料和传闻太多,导致大家对她的去向众说纷纭,八卦之余不忘同情一番她的男朋友。 不过谁也不敢当面去问他,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江褚在楚虞休学之后变得不太一样了,短短一个寒假,他身上失去了往日大大咧咧的朝气,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抹不去的忧郁和深沉。 偏偏他的成绩在疯狂地上升,在学习上带了一股狠劲,像是迫切地要得到什么,证明什么。 景浅玫无从知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楚虞的失踪并不是一个好信号,符翕很有可能是把她彻底藏起来了。 最焦急的莫过于景从云,喻晁告诉他,楚虞发邮件向他提了辞职,理由是以后不方便做模特工作了。景从云让他依然每个月往她的账户里发工资,一边追查符翕住处的情况。 然而,景家的两人还是慢了一步。等到景从云派人潜入符翕家里,什么都没有发现。 楚虞早就被转移到了郊外的一座别墅里。 符翕开车带她出门的时候,楚虞还以为他终于想通了,等到了远离市区的别墅区,她的心彻底沉到谷底。 别墅布置得奢华,把她原本的卧室几乎是原封不动地照搬过来。大概是怕她无聊,里面各种房间一应俱全,琴房、练舞室、台球厅等等,院子里还有花房和游泳池。 这也意味着,符翕真的把她当成一只金丝雀囚禁起来了。 别墅没有其他人,依然是刘姨为她做饭,但是不敢再陪着她聊天了 。 楚虞心底有些疑问,随着裴晩的那些话再次浮出水面。譬如,符翕身为公职人员,是如何拥有夸张的财力?当初是谁给在英国的符翕发邮件,让他去领养自己的?如果真是景炀清,为什么他不亲自去呢? 符翕总算没有彻底剥夺她学习的机会,为她请来了新的家庭教师和表演老师。楚虞每天上午学文化课,下午是表演和舞蹈课。家庭教师是位年轻的女老师,脸上戴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粗黑框眼镜。 日子也就这样平静无波地过去,符翕似乎被调到了更高层,工作忙起来甚至连着加班。 每次楚虞都盼着他留在单位过夜,然而后半夜就被迷迷糊糊地亲醒。 他对妹妹的迷恋和黏人劲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楚虞不知道的是男人如何费尽心思把她的身份与自己分开,仅仅在一张户口本上已经满足不了他患得患失的心了,他渴望一份更牢固的纽带,一个象征着全世界最亲密关系的红色小本。 某天早晨——楚虞清楚地记得是入夏后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家教老师急匆匆地走到别墅门口,一手压着帽檐,又往上扶了扶眼镜。 楚虞心底奇怪,总感觉今天她走路的姿势跟往常不太一样。 但她没多想,坐在书房的桌前向她问了声好。 家教老师摘下帽子,楚虞近距离看到她,马上警惕地站起身。 “你是谁?” 冒牌的家教出声了:“嘘——千万别叫,你认识我的。” 她把眼镜拉下来一小截,露出那双与楚虞有几分相似的漂亮眼睛。 是许久未见的钟茜茜。 一瞬间,楚虞想了很多,被这个女人追到别墅来,她是不是又要羞辱她了?如果说自己是被囚禁的,她会信吗? 钟茜茜把一份作业放在桌上,轻咳了一声:“楚虞,我有些话要说,你先听我说完。” 楚虞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但她知道钟茜茜费劲扮成别人溜进别墅肯定不是为了跟她闹,毕竟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 “首先,你的社会身份已经被注销了。我查了你的户籍和身份证,统统被司法系统销毁了。”钟茜茜语速很快,猝不及防地抛出了重磅新闻。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现在是黑户,什么学籍和高考之类的统统都不可能了。” 楚虞先是瞪大了眼睛,而后难以置信地摇头:“不可能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女人声音带了一丝笑意,“因为——” 楚虞急切地看着她。 “符翕是景三少爷景则的亲生儿子,是你亲爱的表哥。” 第三十六章温情 符翕回到家时,气氛有些不对劲。 刘姨匆匆迎过来:“小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了,怎么叫也不应。” 符翕似乎是预感到什么,扔下包大步往楼上赶。他敲了敲她的房门,无人应答。 一种将要失去她的焦虑感紧紧地包围了他,符翕掏钥匙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 房间里是安定人心的温柔香味,大床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楚虞——”他的心重重落回去,上前掀开被子,“你怎么了?” 映入眼帘的是妹妹隐忍着啜泣的样子,她哭得两只眼睛都红肿起来,脸蛋上全是泪痕,枕头洇湿了一大片,像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明明早晨他离开时,她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怎么短短一天就成了这幅模样? 符翕用指背抹去她眼眶不断涌出的泪水,楚虞却像是碰到脏东西,厌恶地别开脸。 “怎么了?” 楚虞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耐烦,她在心底冷笑,狗男人,披着人皮的禽兽。 她耳边仍萦绕着钟茜茜的话:“逃离这里,还是继续这段令人不齿的关系,选择权在你。” 答案早已藏在心底,之前她没有选择,如今,她不能再失去这个机会。 也许,可以进一步让他厌恶自己。 楚虞捂住疼痛难忍的小腹——这是她哭的另一个原因,除了得知恶心的亲缘关系,还有突如其来的痛经。 她猜测是那一次吃了避孕药的缘故,加上今天情绪波动剧烈,痛得她快要死掉。 “我肚子疼。”她呼吸都带着一抽一抽的痛,额头挂着冷汗。 符翕没照顾过女性,对于生理期的认识全部来自妹妹。她向来是健康规律的,除了怕冷之外没有别的症状,而这次不知为何提前了近十天。 刘姨进来看到,也被吓得不轻,得知是痛经痛得,赶忙往外赶他。 “符先生,我来照顾她,您先出去吧。” 她怕符翕嫌弃楚小姐,更何况他什么都不懂,也不能感同身受楚虞的痛苦,刘姨不想让符先生觉得妹妹矫情做作。 符翕手足无措起来,他求助般地望向刘姨:“怎么才能让她好受一点?” “我下楼去煮些姜糖水给小姐,再拿些热敷贴贴上。” 等到两人手忙脚乱准备好了,符翕找了个软枕头垫在她身后,把她抱起来靠在床头。 符翕撩起少女的睡裙下摆,要给她放上热敷贴,他带着暖意的大手刚碰到楚虞的小腹,猛地被她一把推开。 “别碰我!”楚虞尖叫。 “小姐平时不这样的,可能是情绪不稳定。”刘姨打圆场,“我来喂她喝点驱寒的吧。” 符翕垂着眼睛看妹妹,打断她:“碗给我。” 刘姨摸不透他的心思,守在旁边看他。 姜糖水是煮好后立刻端上来的,冒着袅袅的热气,楚虞一闻到味道,马上皱起了鼻子。 符翕坐在她旁边,用小勺搅动了一会,觉得温度差不多了,先自己尝了一口。 “不烫了,来。”他把勺子送到女孩唇边。 见她不张嘴,符翕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温热的瓷勺幅度很小地碰了碰她的下唇。 楚虞自然明白,这是警告的意思。 她偏要看看,符翕能忍耐到什么地步。 “啪——”楚虞伸出一只胳膊,毫不客气地打飞了他手里的勺子。 符翕没有防备,另一只手里端着的瓷碗也被撞了出去,琥珀色的汤水撒了他一身,瓷片砸在墙上,破碎的声音令人心慌。 “哎呦!小姐……”刘姨瞠目结舌,从前楚虞和先生闹脾气,顶多是不吭不响地冷战,符翕哄一哄就好了,绝不会大吵大闹。 刘姨也清楚符先生并不像平日展示出的那般好脾气,他眉目间有着上位者的凌厉感,断然不能容忍忤逆自己决定的存在。 “我说过我讨厌生姜。” 楚虞说完,转过身去不看他。 “瞧我给忘了,我再去做一份不含姜丝的。”刘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先生别生气,马上就好。” 符翕没有做声,眼神平静,任谁看都是一副山雨欲来的表情。 楚虞知道他不喜欢矫情的女人,裴晩说他见到女人哭都会失去耐心。 第二碗红糖水端来得很快,刘姨特意把温度煮成刚好,放在床头。 “刘姨,今天先回家吧。” “没关系的——”刘姨本放心不下楚虞,看见男主人递过来的眼神,只得噤了声。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解自己的衬衣扣子,楚虞听到皮带扣落地的声响,终于开始心慌了。 这个禽兽,不会现在也要…… 她面带惊恐扭过头,穿着正装文质彬彬的男人,脱下衣服露出结实的肌肉,诠释了衣冠禽兽的模样。 “在我回来之前把红糖水喝完。” 丢下这句话,符翕出去了。 他再进门时,已经冲了个澡,浴衣松松垮垮地系在身上,看到床头的碗已经空了。 现在洗掉了身上她不喜欢的姜味,终于可以抱抱她了。 楚虞躲在被窝里,小腹的痛感仍未缓解,她忍不住小声呻吟起来。符翕掀开被子的一角,长腿跨进去,挤进她的被子里。 “你干嘛!”她被吓了一跳,男人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从背后抱住她。 手掌温度很高,从大腿根处撩起睡裙摸上去,覆在她的小腹上。 他的妹妹看起来身形单薄,抱在怀里才能感受到肉乎乎的触感,完完全全地贴在他胸前,正好能完美契合。 符翕满足地喟叹,用自己的掌心温柔地揉着她的痛处,力道恰好能抚慰到疼痛积累的部位。楚虞微凉的身体逐渐由外而内地暖和起来。 她已经被折磨了一下午,这会在他的怀里久违地舒服起来,楚虞没力气再跟他闹腾了,等她发现完全挣脱不掉符翕的怀抱之后,索性闭上眼不理他了。 一方面是因为没能成功激怒他不开心,一方面是为自己轻而易举地屈服感到耻辱。 不过,确实一点也不疼了。没一会,她就晕晕乎乎地睡熟了。 明天,她可要早一点起床才行。 景家书房里。 沉黎叶端着茶,轻手轻脚地放在书桌上。景炀清抬起头,停下手里的工作。 “你怎么又亲自动手?”他看了眼妻子隆起的肚子。 沉黎叶坐到他身旁:“我泡的最好喝。” 他们结婚一年有余,也许是她的真心得到了回报,丈夫对她的态度逐渐缓和。 得知自己怀孕的那天,沉黎叶哭得不能自已,她不贪景家主母的位置,也不奢求自己的孩子未来多么飞黄腾达,她只希望能跟自己的爱人幸福地过下去。 景炀清生性多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除去极信任的心腹面前,鲜少袒露真心。 但是,再顽固的石头也有被水磨穿的一天,妻子的爱意似潺潺溪水,包容了他的一切。景炀清开始在乎沉黎叶,虽然嘴上从来不承认,可对于她的关切渗透在举手投足间。 “亲爱的,我们明年春节要去哪里玩呀?” 景炀清:“我很忙的,没空。” “真的吗?”沉黎叶拖长了声音,“可是我看见你在做旅行攻略哎?” 小秘密被拆穿的男人恼羞成怒:“你什么都没看见。” “切,傻瓜。”沉黎叶挺着肚子,作势要走。 “你到时候刚生产完,北京正是冷的时候,我带你去热带小岛恢复恢复而已。” 沉黎叶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替宝宝谢谢你。” 景炀清往她身上凑了凑:“一个不够吧?” 两人正腻乎着,冷不防桌上的手机响了。 “干嘛?”景炀清没好气地接了符翕的电话。 沉黎叶看着丈夫的表情一点点变得严肃,甚至有些可怕。 “你是说,她逃跑了?” 作者的话:这里给沉小姐提前道个歉,本来想改动的,但是实在影响后续情节,只能说:不要恋爱脑! 再补充一句,大家可能比较奇怪比起符翕,景炀清不是男二,但着墨很多。其实是因为本人不是言情写手,只是为满足我和我异父异母的同xp好姐妹就随手写了本,图方便套用了之前有过的人物衍生。景炀清和景泽霖都是原本作品里的配角,比起本书我对他们把握更深入,抓景炀清这个角色太顺手了,也因为原作没什么感情线,这个事业批在言情里就显得格格不入。 第三十七章放荡 别墅里没有凌乱或发生冲突的痕迹,一切都好像是符翕临走前的样子,楚虞的书桌上还摊着复习资料,很难想象她居然就这样一走了之。 通过别墅周边的监控录像,唯一的猜测是上午来过的家教老师也许做了她的帮手,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而眼下,两人双双失踪。在不能投奔他人的前提下,可以供两人躲藏的地方不多。 在距离别墅不远的一处草丛,连同几名警察,他们见到了要找的老师。 只不过,他们无法从她口中得知楚虞的下落了。她的血从身下一直蜿蜒到路边,被残忍地割断颈动脉而死。 符翕他们动作已经足够快了,然而谁也想不到,只是半天过去,楚虞的出逃,逐渐演变成为牵扯到杀人案的刑事案件。 无辜教师的惨死,推翻了景炀清之前的假设,从别墅带走楚虞的另有其人。 知悉监控死角、杀人悄无声息、逃离速度迅速,作案者应当是有经验的职业杀手。 “受害者至少在两天前已经死去,来上课的人冒名顶替了她。我想楚虞应当认识顶替者,否则不会毫无顾虑地跟她走。” 景炀清继续说:“到了这一步就很明确了,能做到这一点还不留痕迹的,只能是——” 符翕站在血迹斑斑的草丛,目送着警察抬走尸体,半晌才开口:“是那个疯子。” 在某处荒废已久的大宅院地下室里,躺着被绑住的楚虞。 相比于第一次被绑架,楚虞这次表现得很平静,她注视着站在面前的温杭一,等着他开口。 温杭一显得有些困惑,他用鞋尖踢了踢楚虞的脸蛋:“一段时间不见,是符翕把你养乖了吗?” 见识过符翕的真面目之后,楚虞觉得温杭一跟他也没区别,可能权贵们爱好都是一样的,喜欢囚禁折磨女人。 她还真的以为钟茜茜是来帮她逃离虎穴的,楚虞随她离开没多久,就被一辆车截住,再睁开眼就躺在这里了。 楚虞想了很多,仿佛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回顾自己的一生,在她短短的十七年生活里,有美好而甜蜜的回忆——景老太爷对她毫无保留的疼爱,在最无助的时候被符翕救起,和江褚在一起度过的无忧无虑的时光。 然而,然而。 这些短暂如露的幸福之后,带给她的是刻骨铭心的痛苦。 外公的偏爱使得她平白遭受了整个家族的背弃,一夕之间失去全部亲人;对符翕的依恋让她迷失在爱的假象中,直到落得玩物的下场;而江褚,最终无法成为她的铠甲。 到现在,她已经失去全部了。亲人、朋友、爱人,一个又一个离她而去。她不像谢爱拥有出色的舞蹈与才华,也丧失了与江褚并肩追逐梦想的资格。当同龄人一步一步走向为之奋斗的未来时,她失去了自由,失去了人格,甚至连存在于这个社会的身份也失去了。 是谁年华虚度,空有一身疲惫的皮囊。 就算再从温杭一这里逃出去,又能改变什么呢?这个社会早已为她打上了美丽废物的标签,男人们爱她漂亮的脸蛋,爱她年轻的身体,无论是躺在符翕身下,还是温杭一身下,都是一样的罢了。 楚虞自嘲地笑,原来自己的命运从未被改变。 景曦在她小时候就企图通过出卖女儿的肉体赚毒品钱,现在看来,当初她拼死的反抗真是天真。 她逃不掉的。 “我不会跑了,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楚虞躺在冰凉坚硬的水泥地上,柔软的长发混在肮脏的灰尘里,眼睛里是完全的灰暗。 温杭一蹲下来,一向游刃有余的他现在却开始不知所措。 他一点也不喜欢楚虞这幅死气沉沉的样子,她失去了那份最吸引他的天真与不屈,不是自己亲手驯服的猎物,挫伤了他的自尊心。 温杭一解开了她手腕上的绳子,站起身退后几步,想看她是否会转身逃跑。 楚虞没有那么做,她伸手解开衣服的扣子,走到温杭一身前,那双大眼睛平静地注视着他:“不用那么麻烦,现在就做你想做的吧。” 地下室里还架着摄像机,也许是男人的某种癖好,原本准备拍摄她绝望大哭大闹模样的相机,此刻却诚实地记录下来楚虞如何一步步脱去衣服,坦荡站在男人面前的画面。 温杭一曾经有多迷恋楚虞掩藏在衣裙下的美妙身躯,现在就有多失望。她就像一具苍白美丽的尸体,浇灭了他一切热情。 “原来符翕喜欢这样的。”温杭一第一次推开了楚虞,“真是令人作呕。” 楚虞低下头看着自己近乎赤裸的身体,被推开的一刹那终于感受到了羞耻,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但又如释重负一般,无力地跪坐到地上。 “你滚吧。”男人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他绕过楚虞,打开大门离开。 但是门外的人并没有让他如愿,门打开的同时,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温杭一的额头。 “手举起来,蹲下。”门外围着的荷枪实弹的武警发话了。 温杭一的第一反应是回去抓住楚虞做人质,有人更快地打消了他这个念头。符翕踹开另一扇门冲了进去。 他半跪下,凭借身高完全遮住了仅着内衣的妹妹,一只手有些粗鲁地上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发现她脸上沾着脏兮兮的灰土,他仔细抹干净,又问了一句:“受伤了吗?” 见楚虞仍呆呆地不说话,他更着急了,额前原本整齐的发丝散下来,身上戾气更重了。 符翕发现了一旁的摄像机,拎过来翻看里面记录下来的内容。 于是,楚虞就在他臂弯里,完整地看了一遍第三视角下的全过程。她自己都不知道,主动脱下衣服凑上去,说出那些话的自己,居然如此放荡。 简直放荡到了荒唐的地步。 她感觉到头顶上男人的呼吸逐渐加重,握着相机的手臂有青色的血管鼓起。 守在门口的景炀清望着符翕的背影,有种十分不妙的预感。 楚虞闭上眼睛,连解释的话也不想说了。被符翕横抱起来离开这座宅院时,她最后望了一眼天空。 蓝色的天空真美啊,像符翕第一次带她去滑雪时一样湛蓝而明朗。 如果,她能在这一刻死去,就更美丽了。 第三十八章爱 别墅里的夜晚并不安宁,楚虞已经不记得自己昏过去了多少次,到最后她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 从始至终,她一直不肯回答他的问题。直到男人无数不多的耐心消耗殆尽,动作彻底粗暴起来。 从未有过的疼痛使她激烈地反抗,指甲在符翕的脖颈侧划出长长的血痕,换来的是凶狠的啃咬与亲吻。 他在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逃离我?为什么对那个疯子主动?为什么不爱我? 楚虞仰躺在铺着深蓝色床单的大床上,眼神缥缈地望着过分明亮的吊灯,直到视线模糊起来,她紧紧地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她能说什么呢?说因为你这个混蛋囚禁了我?说因为你也是个疯子?说因为我们是兄妹乱伦? 符翕从不了解楚虞竟然还有如此固执的一面,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与他作对,他体内隐藏的暴虐欲连同占有欲交织着,让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人失了理智。 为什么一切原则、一切底线连同他在处理感情时的果断,在面对楚虞时通通化为乌有? 到最后天色泛起熹微,清晨雾蒙蒙的阴云宣告了一整天的坏天气。他的妹妹闭着眼睛瘫软在床上,白皙的身体上布满红痕与齿印。 符翕这一刻突然明白了,他爱她,从骨血到灵魂,深深震颤着、祈祷着。 “楚虞,你是我的……”他俯下身,轻轻拨弄她脸颊边的长发,“不要离开我,我爱你。” 最后几个字,淹没在了亲吻里。 沉黎叶最近快到预产期了,景家的同辈都来看望她。 虽然景炀清跟弟弟妹妹的关系谈不上亲密,但是景浅玫很喜欢沉黎叶,常会跑来和她聊天。 距离上次的事情过去没几天,符翕消息又发来了:出来见面。 景炀清用鼻子哼了一声,陪自己老婆要紧,他可懒得陪符翕提心吊胆地担心楚虞。 不过他也怕楚虞真的出事,还是应下了符翕的要求。 “要出门吗?”沉黎叶来书房看他,因为挺着肚子,走路有些不方便。 “很快就回来。”景炀清把她扶到窗边的贵妃椅上,“我去跟符翕见一面。” 沉黎叶心里有不悦,但面色如常:“好。” 她和符翕仅在婚礼上有一面之缘,当时他神似景则的态度让她很不舒服。符翕的确相貌上数一数二,但周身气质让人望而生畏。 她也不懂为何丈夫会和他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景炀清匆匆离开,沉黎叶独自留在空荡荡的书房里,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的书桌抽屉上。 在他左手边最底下的那个抽屉,平日一向是上着锁的。她知道景炀清贵重的文件都会放进保险箱里,而她身为妻子自然有权利知道丈夫保险箱的密码。 但是,景炀清这个上锁的抽屉是他与她之间唯一的秘密,这是沉黎叶心里的一个疙瘩。而就在现在,景炀清离开时忘记拔下抽屉的钥匙,那个秘密正虚掩着,等待她的探寻。 沉黎叶一手捂着肚子,慢慢蹲下去,拉开了抽屉。 好奇心还是战胜了一切,她真的太渴望了解他的全部了。 里面的东西不多,整齐地摆放着几个牛皮纸袋。上面并没有贴封条,只盖着一家律师事务所的章。 她逐份打开来看,然而,只是简单扫过第一份文件的标题,她的手就不住地颤抖起来。 沉黎叶顾不得沉重的身子,翻出每份文件细细地查看了一遍。 所有白纸黑字上,只有三个人的名字:已故多年的景老太爷,景符翕,以及传闻中早就死去的景楚虞。 女人捂住嘴,剧烈地喘息着,她想要站起来,双腿却因为蹲下太久而麻木了,沉黎叶没扶稳,重重地跌在地上。 一阵剧痛霎时间从腹部传来,她忍不住大声呻吟起来,有温热的液体从身下迅速地流淌出,如同她现在的内心般慌乱极了。 呻吟声引来了正在客厅的景浅玫,她本来是过来看望嫂子,等她推开书房的门一看,就发现沉黎叶痛苦地坐在地上,身下的长绒地毯已经被血打湿了一大片。 “别急,我马上叫人来!”景浅玫过去扶住她,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打电话。 “玫……这个……”沉黎叶靠在她身上,手里紧紧攥着几张纸,似乎要给她看。 “很快就有人来了!”景浅玫安抚她,慌乱中飞快地扫了一眼文件。 马上,她的眼睛瞪大了。 景浅玫顾不上什么,她抢过那些文件,每读一行,就感觉到自己的世界崩塌一角。 她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流下眼泪了。 原来是这样,大哥,你的心真的好狠。 既然这样,那我就祝你一生,都享受无边的权力,也坐拥无边的寂寞。 医院里,景炀清三番五次想要闯进产房看看,符翕和护士协力拉住他,硬是把他摁在待产区。 景浅玫裙子上还沾着沉黎叶的血水,她从符翕和景炀清一道赶来医院时就冷冷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挂钟的指针已经转了一圈又一圈,医生抱着血袋进出了一趟又一趟,病危通知书的签字写了一个又一个。 景炀清等了似乎有一个世纪,等到双腿已经站僵硬了,身体因为长时间不进食而体力不支。 他的妻子依然没有被推出来。 有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错觉,或许沉黎叶根本不在里面,她正在家里等着自己。那个在产房里羊水栓塞的女人,不是她。 在听到嘹亮的哭声那一刻,景炀清再也顾不得什么,他冲了进去,他要在妻子睁眼的第一刻看到她,要安慰她独自忍受分娩的痛苦,要抱一抱她虚弱的身体,还要对她说一声,从来不肯说的那句情话。 护士们的手里举着一个浑身血污的小东西,似乎还在动弹。伴随着它哭声的,是心电机器上三根直线发出的警报声。 景炀清没能等到妻子睁开眼看他的那一刻。 他永远都等不到了。 作者的话:很难解释我在想什么…… 第三十九章桃子 沉黎叶葬礼的那天又是一个阴天,北京灰蒙蒙的穹顶下,前来吊唁的人们低垂着一颗颗黑色的头颅,灵堂里站满了与景家打交道的各路亲信。 景家长子的太太早逝,只留下襁褓中的婴儿。人们叹惋的同时,也有人伺机蠢蠢欲动。 沉家也是实权家族,给大女儿的葬礼办的风风光光,似是要警告不谋好心的人——景家太太的位子,不是谁都能觊觎的。 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唯有一人孤独地站在逝者的黑白相片前,长久地凝望着她昔日的笑颜。 妻子的嬉笑怒骂,喜怒娇嗔,似乎犹在耳畔,然而她就这样留下女儿,永远离开了这里。 他以为自己早已将世间看得透彻,感情不会成为他仕途的绊脚石,能永远游戏人间,永远坚定地铲除一切障碍物。 人总是这样,只有失去后才幡然醒悟。之前不屑一顾的爱,终将成为他一生求而不得的痛苦。 有太多悔恨与愧疚,可这世界上终究没有如果。 符翕静静站在礼堂外等他。 “阿翕,是我做的错事太多了。”景炀清望着天,手臂上的黑色袖章被风吹得扑簌着,“上天不肯让我再幸福了。” 葬礼散去后,偌大的礼堂更加空旷了,回应他的只有呜咽的风声。 “我们做的太过了,这些天你一定也不好过。”景炀清喃喃说着。 符翕揉了揉眉心,看起来很疲惫:“楚虞病了,她的心理障碍越来越严重,到了我一靠近就会大哭大闹的地步。” 景炀清叹了口气:“放了她吧,就当我们没有当初的那些计划。景老爷子的一切,本就是留给她的,不要逼迫她了。” 长达四年的耐心等候与精心图谋,在临近成功之时,却要放弃了。 “阿翕,你还放不下你的母亲吗?” “不……”符翕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他像是回到了少年时,“我也不知道,只是比起仇恨,我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 心理医生许琳正努力陪楚虞聊天,符先生给她开出丰厚的报酬,唯一的目标就是让楚虞愿意搭理自己。 只不过女孩很不配合,她百无聊赖地翻着随手从书房拿来的书,完全不理睬医生。 许医生只好不停地找话题:“你看的是什么书啊?嗯,这是德语吗?你还会德语呀,真厉害。” 眼前的少女终于肯抬起眼睛,说了一句:“这是俄语。” “哦哦,这样啊。”许医生笑眯眯地马上接道,“你为什么看俄语书呀?” 楚虞又不答话了。 许医生也不着急,继续跟她找话说。楚虞身上天真与柔和交织而成的气质,单是看着她就很招人喜欢。 楚虞又拿起一本厚厚的书,许琳看了一眼,比俄语的歌剧更离谱了,这本是宠物狗的养法指南。 “你喜欢小狗吗?”她完全是哄孩子的语气,“想不想在家里养一条?” 楚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让符先生买一只送给你好不好?” 听到“符先生”三个字的时候,许琳看见她打了个颤。 可见符翕现在在她心里是何等洪水猛兽般的存在。 楼下有停车的声音,应该是符翕回来了。 许医生临走前,回望了一眼楚虞。女孩坐在窗边的藤椅上,宛如一个精致易碎的洋娃娃,木然地望着外面的天空。 符翕正往楼上走,胸口仍别着一朵白花,他在许医生面前停下,健硕的身材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她怎么样了?” 许医生回答:“这样下去不行,你不能总是关着她。” 符翕后退几步,手撑着头,颓败地坐到沙发上:“可是……她会跑掉,她会离开我。” “现在这样你也无法靠近她,不是吗?” 男人低头看着胸前的花,又想到了景炀清的话。 确实,连他都放弃了,自己已经没有理由要关着楚虞了。 “我想让她爱我。”他说得直白,很快又掩饰般地补充了一句,“也想让她开心些,我那天做的很过分。” 许琳回忆起自己为楚虞检查身体时,她全身红肿斑驳的痕迹。 再过分一些,可能就是性虐待了。 许医生在心里暗中鄙夷这个禽兽的行径,像符翕这种富家公子大概从小众星捧月,又生了一副颠倒众生的好皮囊,得到的多半是死心塌地的爱,还没体会过主动追求别人的感觉,更不懂如何去爱自己的爱人。 喜欢了,就要得到;得到了,就要独占。 许琳同情楚虞,她又不能阻止符翕对她的欲念,只好让他明白爱是去尊重、去呵护楚虞,不是去索取、去强迫。 “你想要她的心,就要拿自己的去换。尊重她的意愿和爱好,不要总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 “她想要什么?” “自由,她自己的生活。”许琳见他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只好补充,“也许还有一只小狗。” 符翕沉思良久,最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许琳离开之后,他又开车出去了一趟。 晚上,楚虞翻出日记本,伏在桌上写着。她记日记的习惯保持了许多年,仅存的这个日记本是从跟符翕回国一起生活开始记的。 她不敢翻看前面的内容,那里面记录的满满是自己当初对符翕的爱意,以及对未来的憧憬。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呜——”清脆的狗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有些诧异地打开卧室门。 符翕正手忙脚乱地半蹲着,背对着她不知在干什么。 楚虞看见他,马上就要关门。 “等等,这个给你。”男人迅速从地上抱起一只白白的毛团,往她怀里一放。 楚虞立即被怀里的小狗吸引了注意,是一只小萨摩耶,趴在她胸前就不叫唤了,兴奋地用小爪子扒拉它的新主人。 “你好,”这么多天符翕第一次听见楚虞说话,只不过不是跟他,是跟一条狗,“你叫什么名字呀?” “没有名字吗?”楚虞抱着它回卧室,“那叫你桃子好了。” 符翕的目光追随着她,看着妹妹眼睛里重新闪烁起的光芒,他似乎有些理解了许琳说的话。 他试探地问了一句:“楚虞,跟哥哥说句话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很重的关门声。 作者的话:再坚持一下、、、让女主跑掉、、、火葬场、、、马上(吐血) 第四十章因果 天色熹微,初日只露出淡金色的一角,桃子窝在床脚下的软垫上,一人一狗睡得安稳。 小萨摩耶长势迅猛,短短几星期个头圆了一圈,刚买的垫子已经显小了。 卧室原本锁好的房门被轻手轻脚地打开,符翕走进来。 他来到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凑近了端详着妹妹的睡颜。她像是做了噩梦,细细的眉毛皱着,长睫微微颤抖,呼吸急促起来。 男人抚上她的脸颊,仿佛这样就可以驱走那些让她恐惧的东西,抹去他带给她的伤害。 已经不知有多少天他不能这样近距离接触她了,那张脸上在见到他时只有恐惧和厌恶。长指轻轻触碰她的唇,符翕回想着吻上去时羽毛般的触感。 睡梦中的楚虞只觉得身体被紧紧缠住,一个扰人清梦的家伙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再睁开眼是被海浪的声音弄醒的,楚虞从躺椅上爬起来,迷蒙地环顾四周——碧蓝如洗的海水泛起洁白的浪花,轻轻拍打着水面上的游艇,秋日的暖阳洒下金黄的光芒,一切静谧而舒缓。 楚虞赤着脚踩上甲板,转了一圈才发现自己正搭着一架游艇飘在大海上。她迟疑地走到船头,果然,符翕正背对她站在驾驶舱前,凝望着遥远的海面。海风卷起他的上衣摆,吹乱他的短发,背影散漫不羁。 男人脚边的桃子先发现了自己的女主人,兴奋地汪汪叫起来,符翕闻声回过头,冲她笑了笑: “我们好久没有出来度假了,在你睡觉的时候带你出来,想给你一个惊喜。” 换做任何一个人,看见爱人煞费苦心为自己策划一场海上游艇旅行,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但楚虞显然不在此列,她左右看了看,失望地发现船上似乎只有他们两人,海滩更是远得望不到,符翕想要在这里对她做什么都易如反掌。 “你想干什么?”楚虞戒备地望着他。 符翕走到摆满餐点的桌前坐下,语气带着商量的意味:“先过来吃点东西吧,我有话对你说。” 楚虞对他毫无信任,她俯身抱起地上眼巴巴瞅着她的桃子,像举着盾牌一样把它抱在胸前慢慢地靠近符翕。 男人失笑,一手支着头看着她小步蹭过来,两条纤细的腿在阳光下泛着赏心悦目的白。 楚虞察觉到了他逐渐暗沉的眼神,说什么也不肯再靠近了。 “你有什么要说?” 符翕叹口气:“妹妹,我不会那么做了,你靠近一些。” 楚虞半个字都不信,他真要有诚意,干嘛非偷偷摸摸把她带到海上来,无非是为了让她跑不掉。 “之前温杭一的事情,是我疏忽大意,没料到钟懿也是温家的一条狗,钟茜茜受他威胁做事。 “不过你放心,姓温的不会再出来了,他已经……”说到这里,他面色如常,却暗含了某些见不得光的狠戾。 楚虞仍沉默着,对他一番话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符翕没有指望能得到什么夸赞或是感激,于他而言铤而走险不过是一件合该为妹妹解决的事情,他从桌上拿起一份资料,继续说:“但是有一点钟茜茜没有骗你,景则的确是我的亲生父亲,这件事在景家上一辈本就不是秘密。” 听到这里,楚虞终于有了反应,她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着,嗓音都变了调:“禽兽!你明知道是乱伦!你混蛋!” 男人望着她涨红的脸颊,等她骂够了,才淡淡开口:“但是,楚虞,大家同样知道,景曦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楚虞的瞳孔蓦地缩紧了,她听见自己问:“什么意思?” “景曦破坏你父亲与前妻的婚姻,将你的生母抹杀,然后抢走不满半个月大的你,逼你父亲入赘,对外称你是她诞下的女儿。在景家,除了景老太爷不疑有他,其余人都知道真相。”符翕扬了扬手中的档案,“不信你自己来看。” 女孩马上扑到他身边,抢过了那迭边角已经发黄的档案,颤抖着一页一页翻着,翻到最后,她眼眶里噙着泪水,不住地摇头:“这是假的,你骗我,符翕你这个骗子,这都是伪造的……都是……”她说不下去了,膝盖一软就要坐在地上。 男人结实的小臂环抱住她,把她的身体揉进自己的怀里,低哑的嗓音似在蛊惑:“宝宝,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可以爱你,也可以娶你。” 然而楚虞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抚养自己十四年的妈妈是杀害亲生母亲的凶手,景曦做的一切都只为了可笑的爱情。所以,所以景曦才会时常无缘无故地打骂她,从记事起便没有亲近过她,只有每次家庭聚会才会带她出门。 怪不得景家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古怪的怜悯和嫉妒,只有外公把她捧在手心里。这个可怜的老人,到死也不能相信自己的宝贝女儿究竟做了多大的恶。 可是现在,景曦已经遭到了报应,未曾谋面的亲生母亲早逝,景老太爷已驾鹤西去,父亲抛弃她远走高飞了,景家的兄弟姐妹们也同她没有任何关系,楚虞竟不知道自己该去怨恨谁。 她的存在,也许本是就是一个错误。 楚虞迷茫地望向无垠的大海,绚丽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她回想着自己的十七年人生,到头来悲哀地发现,自己只能靠肉体获得符翕的眷恋,换来一个栖身之所,除此之外,她贫穷得一无所有。 符翕垂着眼睛观察怀里小姑娘的表情,有些懊悔是否太突然了,本身楚虞目前的精神状况就不是很好,受到这样的刺激不知会不会崩溃。 但是他不能容忍楚虞因血缘的误解把自己推得越来越远,误会解除之后,她一定会卸下防备,像之前那样爱他。 “宝宝,我们回海滩吃饭吧。”符翕抱起她回到船舱,“之后回酒店休息。” 游艇逐渐提速,划开碧蓝的海面,向海岸驶去。 作者的话:别说我狗血,只能说小说源于现实。 第四十一章坠落 sℯxiaòsℎu.©òℳ “他们为什么还没来,难道消息有误?”景从云戴着墨镜,坐在酒店大堂里四周张望。 景浅玫端着咖啡杯:“许琳给的情报,不可能有错的。” 果然没过多久,一辆游艇打着水花停在酒店码头,景从云马上起身过去,几年没见到楚虞,他终于能亲眼见到长大后的她了。 景浅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二哥,不要忘了我们今天的目的,被符翕发现我们就完了。” 看到符翕亲自把楚虞抱出来的一幕,景从云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夲伩首髮站:У𝖚Zнáīщх.𝒸òм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如他所想象中的,楚虞长大后果然是令人一见倾心的美人,但褪去了幼时的天真稚气,现在周身带着挥之不去的忧郁与易碎感。 “要把他从楚虞身边支开,”景浅玫比他冷静得多,“我们先跟上去。” 接下来,两人尾随他们来到餐厅,虽然听不清符翕说什么,但两人神色截然相反,与他殷切的表现相对的,是楚虞恹恹的神情,她始终耷拉着脑袋,对符翕爱答不理。 不过,下一秒,景家兄妹俩就看见楚虞猛地站起来,声音不小:“你说什么!” 符翕面色如常,他放下手里的酒杯,重复了一遍:“我说,等你满二十岁,我们就结婚。” 楚虞大概已经气得全身发抖了,她不顾周围食客投来的目光,转身朝门口跑去。 “趁现在,找人拦住符翕。”景浅玫弹起身,马上从侧门出去追楚虞。 符翕刚站起来,几位保安上前团团围住他:“先生,请等一下。” 楚虞跑累了,靠在电梯间门口喘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反抗多么无力——惹符翕生气,等会受苦的还是她自己。 她扶着墙壁,慢慢地往酒店的房间走去。 “姐姐。”是景浅玫的声音。 楚虞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此刻立在她面前的女孩显然是她的妹妹。 不,她不是景浅玫的姐姐,她只是与景家毫无干系的孤女罢了。 见楚虞低下头,景浅玫上前抓住她的手臂,语气急切:“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听我说。” 刚刚听闻了自己身世真相的楚虞,不觉得有什么更能震撼她的事情,她只是木讷地点头,望着自己的脚背。 “这个是从大哥的抽屉里找到的,是他伙同符翕埋藏了三年的真相!”景浅玫塞给她一沓牛皮纸卷,催促她翻开,“你知道为什么当年景炀清要瞒着景家所有人,让符翕偷偷收养你吗?” 楚虞愣住了,她想了想:“因为景家害死了他妈妈,所以符翕要报复……”话没说完,她自己也发现了矛盾。 是啊,符翕早就知道她不是景家的血脉,又何谈折磨她来报复景家一说? 景浅玫一句话如同扔下原子弹:“因为他们要遗产,景老太爷的遗产!他去世之前全部留给你的遗产!” 楚虞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转不过来了,她望着景浅玫,不明白她的话。 “景老太爷是被景曦气死的,他知道你无依无靠,死之前把名下所有财产全部在遗嘱中留给了你,你随时可以拿到这些财产,但是——景炀清只手遮天,隐瞒了遗嘱,只要等你年满十八岁,就可以签署文件自愿放弃这些遗产,按照血缘亲疏重新分配这笔钱,那么他们必然会拿到超过一半的遗产,而你什么都得不到!” 景浅玫越说越激动,她双手摇晃着楚虞的肩膀:“就算你到时候不签,他们也会逼迫你就范的!一旦你的利用价值没有了,他们马上就让你消失掉!” “砰——”楼梯的门被狠狠踹开,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两个女孩面前。 景浅玫吓得后退,她冲楚虞喊:“跟我走,景从云在楼下等我们!” 符翕没有管她,大步朝楚虞走去。 “她说的是真的,对吗?”楚虞一步一步后退,煞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却亮得惊人。 符翕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迟疑了一秒钟,脚步顿住了。 楚虞没有再看他,转头看向窗外与天际线融为一体的碧色海洋,声音平静:“我会永远恨你的。” 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下一秒,她义无反顾地转身,从酒店镂空的落地玻璃前,纵身跃下。 他眼前一切都好像摁下定格键,想要抓住她伸出的手,景浅玫的惊呼声,周围人来不及阻拦的动作,妹妹消失在白茫茫水花中的身影,失重的一瞬间,以及被水浸没熟悉的恐惧感,肺部和口鼻火烧般的痛楚。 符翕不会游泳。这是楚虞不了解的,他除去做饭和爱人之外不擅长的另外一件事。 但是他知道楚虞会,他失去意识前,留在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她灵活得似一尾小鱼,迫不及待地游向岸上的自由。 随着身体缓慢沉向漆黑的海底,他想的是,妹妹好像笑了,真好。 作者的话:终于!写到了火!葬!场!让我们鼓掌欢迎—— 第四十二章潮水 妈妈,这是哪里。 你要再一次抛下我吗? 不要走,不要去——我不要离开爸爸妈妈,我也不要那些听不懂的东西。 他伸出小手,死死地拽着那条迤逦的裙摆,上面亮晶晶的宝石如同妈妈面上的笑容般刺眼。 “宝贝,爷爷能给你更优渥的生活,妈妈给不了你这些……” 你在笑吗,为何你的眼神里只有痛苦,妈妈。 他听见自己委屈地叫她,嚎啕着说自己只要她。 “对不起,宝贝。”她弯下腰,那个拥抱如此沉重,几乎压弯一个四岁孩子的脊背,“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什么是爱? 难道爱就是把亲生儿子送进完全陌生的偌大宅邸?难道爱就是此后多年再无音讯?难道爱就是任他受尽冷眼羞辱、任他只能旁观兄友亲情? 不是的,不是的。 爱是爸爸望向妈妈时蜜糖般的眼神,爱是一个被称为家的地方氤氲的温度,爱是他当第一个碰到幼儿园游泳比赛的终点,回头就看见爸爸妈妈比自己还要激动地手舞足蹈。 爱就是他愚蠢地相信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将自己带离这间了无生气的囚笼,不会有人再恭恭敬敬地称他小少爷,而是亲亲他的脸颊,叫他我的宝贝。 但是直到他从只能够到母亲裙角的稚童,长高到足以俯视那些长辈的少年,直到他失去景老太爷寄予的厚望,被担心影响亲生儿子地位的养父母打发出国。他的爸爸妈妈没有来看过他一眼。 恨吗?自然是恨的。 所以那场盛宴里当他认出跌跌撞撞朝自己扑来的女人时,他躲开了。 符翕不愿相信,那么爱美的、裙摆如蝶翼般翩跹飞舞的妈妈,会任凭自己面容枯槁,衣衫凌乱,引得宴会上的贵客们无不皱眉掩鼻,纷纷躲避。 “宝贝,宝贝,妈妈来了,跟妈妈回家……宝贝——”她跪倒在地,泪盈盈地望着儿子,那双熟悉的眼睛依然那般美丽,也依然盛满痛苦。 “怎么回事?”景老太爷看清来人,手里的楠木拐杖点了点地,“怎么把门的,什么东西都能放进来。” 老人已经被三番五次上门的女人磨掉耐性,朝底下递一个眼神,便有几人捂住她的嘴架起女人往外走。 不过是宴会的一个小小插曲,转瞬便被众人抛诸脑后,只留下几句窃窃私语。 “不会是那个私生子的儿子吧?” “听说当初是因为景家子嗣单薄才接回来,这不是后来又有了景从云嘛。” “那女的是想上门要钱吧,光是我知道的就骚扰了老太爷不下四五次了。” “可不止,老早以前就经常来闹呢,景家就是不让她见儿子……” 符翕回过神的时候,身体早已先脑子一步追了出去。 那辆带走妈妈的车一直往山上驶去,他不管不顾地狂奔,在人烟稀少的路上,周围一切全都模糊不见,眼前只余下那抹红色的尾灯。 他记不得自己跌倒了多少次,感受不到双腿脱力的绵软,听不见心脏重如擂鼓的提醒,直到视线又清晰起来—— 妈妈被拽出车门,在景家山庄景色最壮丽的地方,头顶是落霞与夕阳,身旁是葳蕤森林,悬崖下是万顷碧波。 她被推了下去。 已是成年人的符翕后来回忆起时,觉得或许在溺水之前,母亲就已经摔在悬崖间岩石上死去了,要不然,怎么会在他也纵身跳下之后,被汹涌的水面拍得神志不清,湖水灌进肺里痛苦地挣扎时,最后看见的仍是妈妈那双温柔的、无神的、悲伤的眼眸。 男孩被救起后昏迷了三天,那是一场冗长的瑰丽梦境,梦里他回到了家,妈妈正转着圈展示崭新的舞裙,爸爸解下围裙,毫不忌讳地在儿子面前与妻子拥吻,他们似交颈的鸳鸯,似天下最相爱的密侣,不惜抛却一切功名与世俗奔向彼此,美好得童话般不真实。 也如童话般戛然而止,男孩早已过了相信故事的年纪,他愤怒地冲两人咆哮,如果真的爱我,为何放任我独自流浪,为何不紧紧将我攥住? 拉住我的手,亲吻我的面颊,用宽阔的臂膀包裹我,承诺我永远不会离去,这样我就会相信你爱我。 有一个细细的声音打断了他:这不是爱。 怎么不是呢?我爱上一个人,我拉住她的手,亲吻她的面颊,用宽阔的臂膀包裹她,承诺她永不放手,便是承诺永远爱她。 他又看见一双眼睛,只是它们如一对未成形的珍珠,将他心底的蚌肉磨得鲜血淋漓,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吐出。 这不是爱,符翕,我恨你。 梦境蓦然惊醒,他听见呼吸机运转的声响,周围三三两两的交谈声,男人努力抬起眼皮,下意识去搜寻那双眼睛。 “景符翕,不必找了。”是景宫的声音,“你是聪明人,但也很愚蠢。” 一旁是低着头的景炀清。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要不是小玫,真不知道你俩要瞒到什么时候,造孽啊!” 景宫拂袖准备离开,见符翕仍不死心地盯着自己,便下了最后的通牒:“楚虞会带着属于她的遗产离开,作为家主,我有义务阻止任何对她不利的因素,除非她愿意,否则你今后不可能再见到她。” 景炀清担忧的看着弟弟,只见符翕点点头,安静地闭上眼睛。 不过是往事重演,上一次醒来时是母亲的死讯,这一次是爱人的离去。 他已经习惯了。同上回一样,悲伤会不会停驻,他一点也不在乎。 符翕请假休息了几天,就在景炀清以为他会受不住打击消沉下去时,他又重新回到单位,仍旧是西装笔挺不苟言笑的检察官形象,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他像是自欺欺人般想要忘却所有关于她的事情,用无边的工作将自己填满,满到来不及想起她。每晚回家后用高浓度的酒精麻痹大脑,让自己忽略掉生活被挖去关于她的那一大块之后残缺不堪的模样。 然而,总有一些东西会提醒他。 符翕下班回家的路上,手机震了震,他瞥了一眼,短短的一行小字: 日历备忘录:楚虞的十八岁生日。 “啪——”手机被摔向车门,屏幕马上熄灭了。 符翕摸出一根烟,一手扶住方向盘,一手在车里寻找打火机。他从前在英国留学时染上过烟瘾,但接楚虞回北京生活之后不知不觉就戒掉了,大抵是见她闻到烟味就皱眉吧。 他打开副驾驶前的抽屉,摸了一阵,只摸到了一把女孩子用的发绳,是他之前备在车上给楚虞用的,因为这个小笨蛋总是到处乱丢。 他这些小玩意甩到一边,冷峻的侧脸紧绷起来,狠踩油门朝别墅驶去。 回到别墅,院子里围满了花圃。眼下正值花期,粉白的蔷薇含香吐露,柔和的花香萦绕着整座花园,然而最喜欢它们的那个人已经欣赏不到了。 他上了别墅二楼,刘姨正在打扫卫生,见他回来了,小心地观察他的表情:“先生,要不要吃饭?你这些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 符翕把外衣脱下,打开衣柜准备换上家居服,突然眉心蹙起:“刘姨,衣柜里怎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衣服?” 他指的是霸占了不少地盘的女性睡衣和贴身衣物。 刘姨声音很小:“是您很早之前说,两个人一起睡,衣服放在一起方便些。” “都收回去她那屋去。”符翕动作有些粗暴地合上衣柜,又像是想起什么,“直接连她那屋也彻底收拾了。” 刘姨不敢相信似的,她又问了一遍:“怎么个收拾?” “所有东西都扔掉。” 这下,刘姨总算明白男主人的意思了,她不敢相信的是,楚小姐离开没多久,符先生居然就轻轻松松放下了。 简直跟之前的深情款款鲜明对比。 刘姨摇了摇头:“符先生,您先亲自看看有什么要留下的,我再去收拾。” 符翕凝望了一会楚虞房间的方向,过了好久,他才推门进去。 一股楚虞身上特有的馨香气息笼罩住他,如同女孩还在他身边一般柔软而香甜。符翕喉结动了动,来到她的书桌前,桌上摆着一本厚厚的日记,看得出楚虞记了不少年。 打开第一页,是三年前冬季的某一天: “从今天开始,我也拥有一个家啦!符翕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对我好好,就像亲哥哥一样。” “哥哥夸我做饭好吃,他笑起来的样子好帅气,如果能每天都这样笑就好了。” 歪歪扭扭的字迹带着稚气。符翕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他继续往后翻。 “快要过年了,和小溪出去玩,我告诉她我喜欢我哥哥,她说我思想有问题。” “新同桌叫江褚,每天上课都要被他笑死了。但是我要努力学习的,不然哥哥就不要我了。” 略显稚嫩的笔触下,字里行间都流淌出女孩对兄长的在意,以及时不时大胆的表白。 “符翕哥哥送我的手链好漂亮呀,小溪说只有给喜欢的人才会送这样的礼物。” “我们去滑雪啦!我第一次知道旅行这么开心!符翕哥哥牵着我的时候,就像其他的情侣那样。他还抱了我,他好高,肌肉好好摸呀,我真的想做他的女朋友。” 符翕敛了眸子,长长的睫毛垂下,唇角漾出淡淡的笑意。 “符翕今天凶我,因为江褚对我表白了。他一定误会了,但是他生气的样子好可怕,我除了哭什么都不敢说,我好笨。” “高中生活变紧张了,每天有做不完的作业,但是成绩怎么也上不去,符翕一定对我很失望,我想看他笑起来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被同学孤立了。符翕最近好忙,都没空理我,他应该觉得我很烦吧。” “我喜欢演话剧,可是符翕不准我演,他很凶地打断我说话,好难过。” “话剧节他没有来看,我好像明白了,我对他来说也许没那么重要。” “原来他有女朋友,他一直在骗我。” 这几页纸似乎被泪水浸过,变得皱巴巴的,符翕心揪起来,他似乎能想象到楚虞受了委屈又没人安慰的样子,一个人躲在小屋子里抹眼泪。 他回想起来那段日子正是他意识到对她倾注了过多情感而刻意疏远她,楚虞的孤独与悲伤只能独自消化。再之后的日记,他不敢继续看下去,楚虞遭受温杭一的绑架、亲人朋友的抛弃,无数个伤心绝望的时刻,他都没有陪在她身旁。 楚虞对他那懵懂而无暇的爱意,也是这样被一点点磨掉的吧。 窗外天已经暗下去了,暮色四合,温柔的夜幕掩盖住了一切悲欢离合,一盏盏灯火,只为等待的家人点亮。符翕慢慢走到楚虞的床边坐下,黑暗中看不真切卧室里的布置,唯有独属于少女身上的熟悉香味让他安定下来,恍惚间,仿佛楚虞还躺在他的身边,柔软的身体贴着他,撒娇一般用小脸去蹭他,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脖颈间,姿势慵懒又黏人。 男人下意识地想要回抱住她,翻身时却只摸到了一片冰凉的床单。 本该躺着她的地方,却空空如也。 符翕打开灯,有些慌乱地张望着卧室,渴望找到一点她留下的影子,可是本是暖粉色调的布置,却因长期缺少人气而显得冷清而孤单。 大脑里好像有一根绷了许久的弦,在这一刻,“啪”地断裂了。 作者的话:符狗PTSD了,恋爱脑遗传他爹。前面一段我今天刚写的,配消失的她主题曲再合适不过:为何绚烂 叫人扑空 为何爱我者予我牢笼 有没有人给点珠珠,我觉得这段写的可满意了(望天) 第四十三章重逢 九点钟,检察院大楼仍灯火通明。两会刚过,堆积的宗卷亟待处理,各个厅的办公室都忙得脚不沾地。 “叩叩——”第三办公厅副厅长的办公室门被敲响。 男人坐在办公桌后正批改报告,低着头没有看来人。深邃的眉眼使他看起来冷峻严肃,有些不近人情的意味。 “副厅,主任让我来送下午会议整理好的材料。”易瑶小心翼翼地把一沓文件递上去,一面偷偷打量着这位年轻的领导。 符翕这才略微抬头,接过来大致翻了一遍,越往后表情越是凝固。 易瑶大气不敢喘,她刚调到最高检工作几个月,对于厅里的领导接触不多。今天因为主任实在腾不出空,才越了级让她来跑腿。 私底下,符副厅长一直是检察院女性津津乐道又长盛不衰的话题。易瑶每次去茶水间都能收获不同的八卦,关于符翕最出名的是他那张脸,第二出名的就是工作上的冷面无情。 眼下,她马上就能亲身感受第二点了。 符翕干脆不翻了,厚厚的文件合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抬眼,皱着眉看向眼前局促不安的姑娘,发现她把头深深埋下,一副做好了挨批的准备。 “明天早上叫李主任自己来找我。”他叹了口气,靠到椅背上,“不早了,你回去吧。” 易瑶如蒙大赦,不敢相信似的睁大眼睛,赶紧一边道谢一边麻利地出去了。走到电梯口,又觉得自己刚才太不礼貌了——大领导还在加班,自己就这么走了,前途堪忧啊。 思来想去,她又跑去敲副厅长的门。 符翕见又是她,手里的笔停住了。易瑶小跑过去,端着一杯热茶搁在他左手边:“副厅长,您也早点休息吧。”多余的话她不敢说,只敢狗腿地泡杯茶表态一下。 红茶的香气袅袅升起,弥散在沉闷的空气中,一天的疲惫在令人舒适的香氛下逐渐缓释,符翕撑着额头,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工作。 京城夜晚的灯光从背后的窗里映射出来,男人站起身,挺拔的身姿在黑色检察官制服的映衬下更显修长。易瑶忍不住抬眼去看他,心说难怪副厅长当得起检察院高岭之花称号。 太绝了这人。 符翕背对着她,凝望着远处川流不息的车流,眼里是化不开的寂寞。 今天是他的29岁生日。 不会有人在家等待他的归来,也不会有人带着笑意唤他哥哥。 三年了,他升任高级检察官,扳倒曾经的领导钟懿,铲除了厅里勾连温家的爪牙,可谓是大权在握,人人皆忌惮他的背景与能力。 可他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心底始终有一道口子,无论什么都填不满他的心,只能让他更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渴求。 “副厅长?”部下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符翕突然烦躁起来,他挥了挥手,让易瑶回去。 “哗啦——”不小心扫到了桌上刚泡好的热茶,瓷杯不偏不倚地砸向易瑶的脚。 男人眼疾手快接住了杯子,然而滚烫的液体依然泼洒出来,小部分浇在他手上,剩下的尽数落在了女人仅着薄袜的脚背上。 “啊!”不受控制的尖叫在接触到开水的一瞬间响起,易瑶眼里马上聚起生理性的泪水。 符翕甩了甩被烫红的手背,低头看她。易瑶疼得半蹲下,脑子里还惦记得这里是大领导的办公室,只敢小声地吸气。 符翕刚要给秘书打电话,想到已经这么晚,大部分人应该都下班了。余光瞥到易瑶疼又不敢吭声的脸,最后只得叹息一声,伸手把她扶起来,拿上外套和车钥匙: “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她看起来年龄不大,像是刚毕业不久。符翕往附近的医院开,恍惚间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像是什么呢,他又不愿细想下去了。 早已过了医院的下班时间,符翕挂了急诊,拿上挂号单,见易瑶仍在副驾驶上等他,脚背冒起了泛黄的水泡,已经走不得路了。 她脸上尴尬极了,扶着车门试图自己蹦几步,结果只是疼得更加龇牙咧嘴。 怎么这么倒霉,第一次在领导面前就这么丢脸,对方还是个风度翩翩的帅哥。 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男人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我扶你过去吧。” “不不不了,这太麻烦您了。”她真心实意地拒绝,上下级还是要保持距离。 “再耽误你的脚伤的更重,”符翕伸出手臂,“会耽误工作。” 经过门口时,两人与一位年轻女性擦肩而过。对方长长的深栗色卷发散在肩膀上,也许是不小心撞到了符翕,她低低地道了声抱歉。 符翕站在候诊室一旁,目光盯着老大夫为易瑶上药,思绪却飘回了刚才的一幕。 自己那一瞬间居然无意识地想要抓住那个卷发女人。 第四十四章演员 易瑶休息了两天,等脚上的烫伤到了可以走路的地步就继续上班了。 刘科长过来,跟她简单客套了几句病情,随后把这几天积攒下来的事务布置下来。 易瑶一一应下了,等了一会,刘科长像是还要说什么,斟酌了一阵才开口: “小易,央视跟咱们检察院计划年中拍一支宣传片,主要是面向全国青少年群体做科普和宣传工作,办公厅那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现在是希望每个厅派些有朝气的年轻人,作为代表跟着拍摄这个片子……” 易瑶马上反应过来了,她连忙表忠心:“刘科长,您尽管安排,我肯定尽全力把事办好。” 刘科长点点头:“咱们厅这不是跟监察委对接,负责的案子也比较敏感。国家大力搞反腐倡廉,咱们厅必须得做出样子来,派的人肯定不能随便,可能是宣传片的重点,中央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咱们。你刚工作不久,外形条件也不错,一定不能出岔子,知道吗?” 她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就差拍着胸脯跟刘科长打包票了。拍宣传片意味着什么?不仅能在办公厅大领导跟前露面,还在社会上有曝光度。事情办得漂亮,自己厅里面领导有面子,给她以后的上升也有好处。 可以说是百利无一害了。 刘科长见她听懂了,揉了揉眉头。 “科长,我想问问,咱们厅还要派谁去呀?” 坏就坏在易瑶多嘴问了一句。 刘科长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嘴唇动动,不知道怎么开口。 易瑶反应过来剩下的不是她应该知道的。 “小易啊,你——”刘科长突然压低了声音,“是不是跟符副厅长关系不错?” 她心里一惊,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就是上下级的关系,您为什么这样说?“ 刘科长半信半疑,他已经从不少女同事那里听说了各种版本的传言,大致意思都是符副厅长大半夜扶着易瑶上了自己的车,两个人不知道一起去哪里了,第二天易瑶就请假了。 八卦的力量足以成就一个人,也足以摧毁一个人。眼下整个厅都以为易瑶八成是跟副厅有点暧昧了,只不过易瑶刚回来,还没切身感受到。 刘科长一大早被陈副厅长叫去,吩咐了宣传片选代表的差事。不过陈副厅长话里话外都在编排符副厅长,刘科长知道这两位私下不合,陈副厅看不惯符翕年轻,经常给他找不痛快。这回陈副厅更是抓住机会,居然要求让符翕也做代表去拍片子。 刘科长推脱不得,一出办公室豆大的汗就滴下来了。让副厅长去拍宣传片?他真是不想活了。符翕再年轻,人家也是厅里的二把手,跟一群蹦蹦跳跳的小科员一起做宣传?谁有那个胆子去指挥他? 于是他上午在符副厅办公室外头徘徊踌躇,最后想出了易瑶这个好点子。他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易瑶这一问正中他下怀。 “厅里头的意思是,咱们派的代表必须展现精神风貌,得上镜,得稳重。”刘科长继续说,“你也知道咱们厅最出名的副厅长,再适合不过了,就是希望你能去做做思想工作,你和符副厅一起去拍这个宣传片……” 易瑶也察觉到不妥当了,她想仔细问一下,刘科长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留下宣传小组给的蓝本就起身走了。 于是现在这个如何请动这尊佛的大难题就抛给易瑶了。 谁敢当面给符副厅长去说,请您去做个宣传,这不是啪啪打人家脸吗?把人家身价降到跟自己一样,简直是故意找茬。 可是刘科长有一点赌对了,她易瑶今天还真得去拜访符副厅长。符翕大晚上又是给她当司机,又是亲自带她进医院,这待遇可以说是永生难忘了,她不亲自道谢说不过去。 以后谁说副厅长冷酷无情爱端架子她都第一个不同意。 易瑶左思右想,一上午都心不在焉,考虑着怎么才能跟副厅长把这事圆过去。 快到中午吃饭时间了,易瑶估摸着符副厅也快要去餐厅,于是想借着邀请人家吃午饭表达一番感激之情,顺带提一嘴拍宣传片的事。 她挪着步子走到副厅长办公室门外,忐忑地敲门。 符翕正好开门要出去,一开门跟她打了个照面。 易瑶再一次感叹,符翕站在跟前给人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他低垂着眼睛看着你问话的时候任谁也不敢造次。 他说:“什么事?” 易瑶小心地提出了请他吃饭的请求,出乎意料的,他答应得很爽快。 她跟在副厅长身后,为了跟上他的步子不得不蹭到脚上的伤口,但是那点疼痛跟她内心的汹涌澎湃比起来实在是不足一提了。 符副厅长传闻中脾气那么臭的人,怎么会如此好说话? 于是易瑶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了,直到两人在一家餐厅坐下,符翕把菜单推到她面前。 易瑶这回虽说是主动坐庄,但副厅长实在是太给她面子了,弄得她都不好意思开口提宣传片的事情,只好一直表达对符翕施以援手的感激。 等俩人吃完了,符翕擦了擦嘴角:“有什么事要说?” 易瑶深吸了一口气,知道逃不过他的眼睛,组织好语言:“您愿不愿意,去给咱们检察院的宣传片,做下指导?” 符翕眼神不变,继续看着她。 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好像是跟电视台合作的,规格蛮高的,想请您去坐镇。” 男人心下了然,无非又是一出政治倾轧罢了,每次都要卷进来无辜的人。 “我没空。” 云淡风轻地,好像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情。 易瑶傻了,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干脆,合着之前那副好说话的模样确实是做给她看的。 她望着男人薄薄的嘴唇和捂得严实的衣领外露出的喉结,试图再挣扎一下:“您就去看一眼……” 符翕不再跟她废话,他不喜欢纠缠不休的人,站起身,语气很是冷漠:“走吧。” 三天之后,易瑶按照办公厅负责人的要求到拍摄地点开始初步的彩排。在这之前她已经跟其他厅的代表见过面了,总共二十位代表,根据不同厅的重量级安排的台词和露面次数也不同,她的台词属于多的。 刘科长最后派了厅里的另一个小伙子,总算是不用再找符副厅长的麻烦。但是他的戏份还是有的,镜头到符翕的办公桌一扫而过,拍摄他伏案工作的样子,整个画面不到两秒钟,既不打扰他工作,还突出了人的重要性。 这还是一把手想出来的主意,两个副厅都没话说。 和易瑶搭档的小伙子姓郝,两人合作很顺利。 这只宣传片虽然是介绍检察院的,但主演都是央视请来的专业演员,他们扮演参观检察院的大学生。 易瑶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专业演员,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不过真正见到时还是忍不住发出惊叹。 请来的女主角是一位相当漂亮的女孩子,脸蛋精致得宛若洋娃娃,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有两只小梨涡,模样娇俏又可爱。 太好看了!易瑶自惭形秽,自己作为厅里的门面担当,跟这样光彩夺目的女孩子搭戏,实在是对比太强烈了。 女孩子微笑着跟每一位检察院的代表打了招呼,她在看见易瑶时,露出了更灿烂的笑容: “你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哦!” 作者的话:为了避免被人说雌竞,我剧透一下,易小姐是女主的好帮手。 第四十五章思念 “欢迎来到第三检察厅,这里是我们的……呃,是……”小郝对着镜头磕磕巴巴地背台词,一个十几秒的片段已经是拍摄第五次了。 导演摆了摆手,示意停拍,站在一旁的易瑶放松下来,她偷偷打量着站在小郝旁边的女主角,由于小郝多次忘词,现场指挥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她看得出来,是女主角的脸蛋干扰了小郝的发挥,被她一眨不眨的专注眼神瞧着,难怪说不利索话。 她从包里掏出镜子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妆容,为了今天的拍摄,化妆师给易瑶画了个漂亮的全妆,换上了很少穿的检察官套裙制服。原本易瑶对自己的妆造还是颇有自信的,早上远远看见女主角的一瞬间,她小小的自信马上溃不成军了。 人家是吃这碗饭的,咱不能盲目焦虑。易瑶心底默念。 小郝自己也不好意思,他小声跟导演道歉。导演找指挥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先拍完没有大块台词的部分,由小郝陪同女主角参观检察厅为主。 导演已经事先跟符副厅长打好了招呼,会直接敲门进入进行拍摄,对方只要低头工作就好。于是到了这部分,易瑶按照剧本跟女主角对话后,推开了符翕办公室的门。 “这就是日理万机的副厅长啦,他桌子上要处理的宗卷每天都有半米高!”易瑶微笑着冲符副厅长的方向示意。 猝不及防正对上了副厅长的眼神。 符翕的眼睛是他脸上最吸引人的地方,既深邃又迷人。易瑶从来不知道那双眼睛里还能饱含如此复杂的感情——讶异交织着迷茫,似乎还有一些不知所措。 也许还有更深层的感情,易瑶看不懂。 她大脑里背好的台词一下就忘得一干二净,场面一度十分安静,只剩摄像机运行时发出的机械声。 “初次见面,副厅长您好,我们就不冒昧打扰您的工作了。”是女主角的声音。 符翕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大家都没有听清楚。 女主角似乎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下午厅里开会的时候,小郝莫名其妙受了马处长的一顿责骂,说他报告做得心不在焉,宣传片也总给制作组拖后腿,简直是一点情面也不留。小郝涨红着脸,主动提出退出这次拍摄,专心完成本职工作。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符副厅长居然提出愿意配合完成剩余的戏份,出面为厅里拖慢宣传片进度赔不是。 临下班时,易瑶忐忑不安地去敲副厅长的门。 男人没有坐在办公桌后,倒是少见地靠在沙发上,手臂撑着额头,发梢有些凌乱。 听见她进来的声音,符翕抬起头,声音低低的:“楚虞?” “我,打扰了。”易瑶被那双深眸一扫,心里打起退堂鼓,“我来给您送明天要拍的台本。” 符翕看清楚来人,缓缓阖上眼睛:“你回去吧。” “好的。”易瑶马上撤退。 长眼睛的人都看出来领导今天情绪反常了。 办公室里,符翕躺在沙发上,眼前回放着上午的一幕幕。门外女孩柔和的嗓音听的一清二楚,那时他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门被推开,那无数次只在深深梦境里出现的面容,竟如此真实鲜活地绽放在他眼前。 楚虞回来了。 他的妹妹回来了。 不再是连看见他一眼都要皱眉,而是甜甜地冲他笑着,如同从前那样全身心地依赖着他时一样。 他以为自己早已忘却的、尘封的感情,全都一如喷薄而出的熔火,挣脱锁链的巨龙,撕开他的心脏,难以抑制地尽数冲向她。 原来我竟这样的想你。 作者的话:哥们骗骗别人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 第四十六章醉酒 “小虞,昨天拍的不错,今天继续加油啊。”现场指导一大早跟楚虞打招呼。 “今天也要辛苦您了。”楚虞已经换好衣服,正在系着胸前的领花。 “第三厅那边的拍摄要换主演,小虞,今天要重拍这一条,你要不要提前跟那边磨合一下?” 楚虞摇了摇头:“不用了,可以直接开始。” 一行人推门进来,为屋里人依次介绍。 “这位是三厅的符副厅长,您请。” 导演客气地领着身后的人就位,在场的各制作组成员都一一上前跟符翕握手。 “这是我们女主角。”导演朝远远站着的楚虞招手。 她走过来,大大方方地冲他鞠了一躬:“您好,我叫楚虞,是实习的大三表演系学生。” 她笑容是那样得体,不卑不亢的态度里却像是藏着一根刺,在对他说:你看,我离开你之后,过的多么自由又快乐。 符翕沉默地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妹妹还是那样小小的,头顶刚好到他的肩膀,身上带了一点香水味,很合她的气质。 她离得那么近,近到男人一伸手就能整个抱住她,任她怎么挣扎都逃不掉。 可是又离他那样远,远到和别人一样恭恭敬敬地叫他副厅长,让他找不到一个拦住她的借口。 他不会忘记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少女脸色惨白,对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会恨你一辈子。 恨我吧,妹妹,你应该恨我的。 符翕黑色的鞋尖动了动,他越过楚虞,继续往前走去。 导演一个演艺界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察觉出了这位领导对女主角不一般的情愫。 楚虞心里冷哼,不乐意搭理她?那干嘛跑来跟她拍片子? “您在这边先坐,我们准备机位。”导演去叫楚虞,“小虞,你再对一下台本。” 现场指挥拍了拍手:“可以开始了。”。 这次有领导亲自坐镇,基本每一场都是一条过,原本计划一天半的拍摄期不到一天就完成了,三厅这边的拍摄一结束,宣传片小组就马不停蹄地去录制其他厅的片段了。 再提起宣传片的事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电视台那边最终版本过了审核,可以投入宣传了。为了感谢检察院的鼎力支持,导演和指导请几位领导一起吃饭。 餐厅订的是传统中餐的包间,检察院这边请来的是办公厅负责对接的两位处长、参加了拍摄的符翕和戏份比较多的宣传门面——五厅的徐妍。 央视则派来了宣传部的行政处长,负责片子的导演,制片人以及女主演楚虞。 原本是两个单位处级别间的合作,由于中途杀出了一位副厅,这顿饭的主位就毫无悬念地归了符翕。 楚虞理应跟徐妍坐在下位,但是由于导演一直强调这回是自己做东,坚持要坐在门口负责布菜,于是楚虞莫名其妙地被推到了副位,挨着符翕就坐。 导演客客气气地:“符厅,就让咱们小虞代我陪坐,有照顾不周的还请您多担待。” 符翕怎会看不出导演的用意,他轻咳一声:“这怎么合适,您前后辛苦了一个月,这顿饭怎么也得是我们院答谢剧组。” 徐妍接过话头:“是呀,郑导您还是来副位吧,我负责张罗这顿饭就好。” 郑导心里犯嘀咕,符副厅态度这么强硬,难道真是自己多想了? 他也只得就坡下驴,又叫楚虞回来了。 徐妍脸上的笑意深了些,对着旁边的楚虞:“妹妹,我们符厅比较有原则,一向公事公办。” 简直是当着面揭穿了那点心思。 郑导干笑着,给符翕倒上酒,自己先干了一杯:“郑某给您赔个不是。” 符翕也给面子,跟着一口气喝完了。 菜已经上了,大家开始一轮一轮敬酒。徐妍能当院里的门面不是白来的,几句话就能活络场面,哄得在座人心里都滋润,几轮下来已是酒酣耳热。 话题转到女主角身上,见大伙都瞧着自己,楚虞便也起身来主位敬酒。 “符厅,很感谢您百忙中抽空给我们拍摄组捧场,我代所有演员来敬您一杯。” 她声音脆生生的,凝脂玉似的手捧着玻璃杯子,乖巧地站在男人跟前敬酒。 符翕“嗯”了一声,捏着酒杯轻碰了一下她的,浅抿了口杯里的白酒。 楚虞也就跟着抿了一下。 “哎呦,符厅您怎么回事。”徐妍开起玩笑,“这么不给我们女主角面子?” 酒桌上的气氛太融洽了,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几个大老爷们也跟着开始起哄:“咱们女主角这么漂亮,怎么也得给干了。” 郑导看得出来,他这是不想让楚虞喝太多。本来摇摆的心思又坚定了,符厅铁定是看上楚虞了,不然不会处处护着她。 小虞啊,你还年轻,没有靠山在演艺圈是混不下去的,既然这样的人物肯瞧上你,不如我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你和我的前途就不用发愁了。 思及此,郑导也不拦了,拿来白酒给楚虞倒上,不着痕迹地推了她一把:“来,再敬符厅一杯。” 这倒是正中楚虞下怀,她于是又端起来:“那我再敬您一杯。” 喝了酒发热的缘故,男人已经把领带松了,衬衣的袖子也挽了上去,腕上的表反射着吊灯的光芒,呼吸间散发着微微的酒气,混合着雄性的荷尔蒙气息,眼尾带着蛊惑人心的慵懒。 既有上位者的威严,又无意透着宴欢后的沉醉。 “诸位,我今天喝的有点多,不是不给楚小姐面子,我们以茶代酒如何?” 大领导都这样说了,下面的也不好再相逼。徐妍巧妙地接茬:“咱们可不敢灌符厅的酒,万一家里嫂子怪罪下来,咱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这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开完,在座的人都跟着笑起来。 符翕牵了牵嘴角,拿起茶壶给茶杯斟满,算是默认了。 他刚要把茶杯递给楚虞,她却抢过话头,笑盈盈地:“那我这一杯也祝副厅长工作顺利,家庭美满。” 说罢,一仰头把酒杯里的二两白酒全喝掉了。 她被辣得涨红了小脸,眼睛里浮上一层水光。冲他微微鞠躬,而后又端起一杯去敬下一位领导。 于是符翕就目睹楚虞喝了一圈,偏偏她还逞能,每杯酒都喝得干干净净。 饭局到尾声的时候,他看得出楚虞已经醉了,眼神失了焦距,左手撑着小脑袋,脸蛋上一片潮红。 结束之后,郑导为几位处长安排了车,之后就来送符翕。他有自己的司机小宋,一辆黑色的车在门口等他。 符翕拉开车门,又想起什么,问郑导:“那两个姑娘怎么回去?” 郑导知道他还是惦记着楚虞,于是脸上挂着笑:“符厅真是心系下属,您稍等一下,我去看看安排得怎么样了。” 符翕点头,坐进车里,只把车窗半降下来。 小宋把车发动起来,只等郑导一来回话就开车。 然而,车里两人等了几分钟也没等到郑导的人影。远远地,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朝这里晃晃悠悠地蹭过来。 楚虞迈着脚底下仿佛踩着棉花的步伐,目光一锁定符翕那辆车,便做出一副醉眼朦胧的样子拉开门栽了进去。 在莫斯科这几年,别的本事不说,她在喝酒这方面绝对是找不到对手的。 她躺在了一个温暖又舒适的地方,迷迷糊糊地只听见头顶上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命令开车,一双手臂搂住了她的腰,熟悉又好闻的气息包围了她,楚虞放松了身体,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第四十七章放手 小宋给副厅长当司机有一年多,在他看来,符翕相当爱惜自己的羽毛。毕竟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必然有不少人看他不顺眼,每天恨不得拿着放大镜找他的纰漏。这种环境下,符翕的一举一动都相当谨慎,别说权色交易了,连礼都不敢轻易收。 所以,眼下一个漂亮姑娘主动跑到副厅长的车上,小宋第一反应就是赶人走——傻子都看得出是有人故意设局,一旦副厅长接受了,第二天至少五十封信往纪检委送。 万一这姑娘再狠点,一口咬定是副厅长把她灌醉强奸了,不说未来仕途,马上就够蹲几年。 小宋回过头:“符厅,这……” 符翕已经把车门关上了,淡淡撂下一句:“开车。” 小宋吸了口气,只好脑子里继续猜:说不定是副厅长要给人做样子看看? 他偷偷往后视镜瞟了一眼,却看见副厅长开始脱人家衣服了。 冷不防正好对上符翕的眼睛,小宋赶紧把后视镜掰过去了。 楚虞枕在一个硬邦邦的地方,扭着身体不愿让他碰自己。符翕帮她把衬衣领子上的纽扣解开,用手背去摸她脸蛋的温度。 小宋把车停到地下车库里,也不敢回头:“符厅,到您住处了。” “好,辛苦你了。”符翕推开车门,把妹妹从座椅上捞起来。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小宋问。 符翕腾出一只手抬起楚虞的下巴,仔细看了一遍她脸上的妆:“帮我买一瓶卸妆水。” 小宋答应了,目送着副厅长抱着女孩上楼,一打方向盘朝药妆店开。 这是他第一次见副厅长带异性回家,小宋虽然做了多年司机,年龄其实跟符翕相当。他知道符翕没有结婚,也不像有女朋友的样子。 副厅长这么好的条件,不可能连个对象都找不到,他禁欲的原因,要么是身体不行,要么就是为了什么人守身如玉。 从副厅长让他去买卸妆水,小宋就隐约感觉到了,这个喝醉的姑娘对符厅来说绝对不一般。如果真是见色起意,可能去买润滑油或是避孕药,必然不会要他去买什么卸妆水。 想明白这一层,小宋心里就有谱了,他特意打电话问了老婆,在店里把卸妆棉洗脸巾解酒药都买好,提了一袋子东西去敲副厅长家的门。 符翕跟他道谢,接过袋子的时候,小宋瞧见他手背上多了一圈月牙似的牙印。 “汪汪呜——”一只白色的大萨摩耶颠颠地跑过来,咬着符翕的裤脚把他往屋里拖。 小宋不是头一次见桃子,他搞不明白怎么高冷的副厅长会养只傻乎乎的狗。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符翕用没受伤的手冲他挥了挥,关上了房门。 小宋揉了揉眼睛,刚才门阖上前的一瞬间,他似乎看见副厅长笑了。 少女看上去已经完全醉了,半趴在床上,海藻般的长发散开,裙摆因为滚来滚去卷上去都不自知。 她像小猫一样,把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只发出微微的呼吸声。 桃子兴奋地围着床转来转去,想用大爪子去扑好久不见的女主人。 符翕走过去坐在床边,把她的脑袋扒拉过来,用化妆棉沾了卸妆水,仔细擦拭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楚虞闭着眼睛,仰着头,很享受被人服务的过程,白色的棉纸轻轻擦过她精致的眉眼,小小的鼻头。 直到嘴唇上的嫣红也被擦干净,露出她原本的唇色来。少女像是感知到什么,皱着眉,小嘴也撅起来,嘴里不知道在咕哝什么。 男人用虎口夹住她的下巴,捏着她鼓鼓的脸颊,强迫她张开嘴,端着醒酒药送到跟前。 “不要,我不喝。”醉的不省人事还记得抿着嘴唇不喝药。 “不行,嘶——还敢咬我。” 这一口比刚才还狠,手背上直接见了血。 符翕神色复杂地看了眼伤口,甚至怀疑她是故意的。 他不放弃,试图用手指顶开她的牙。 “唔……”下一秒楚虞直接吐了,胃里乱七八糟的晚饭混合着白酒一股脑全吐在符翕的西装裤上。 符翕脸彻底黑了,喝喝喝,帮你挡了那么多次酒你还不听话,自己多少酒量心里没点数? 被灌醉了,谁把你拐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他越想越窝火,今天是郑导为了讨好他把楚虞送过来了,万一同桌的人也对她有兴趣,他不在场,她怎么办? 男人把她丢在床上,自己去浴室洗澡了。 楚虞吐完,脑袋彻底清醒过来,从床上爬起来环顾四周。 蹲在地上冲自己傻乐的大白狗——桃子都这么大了? 这里是他俩回北京之后的第一处住所,楚虞化成灰都记得,就在这张大床上自己被那个禽兽强迫了多少次。 她摸了好一阵桃子的脑袋,开始思索从哪里开始,她此行的目的就是搜集当年被侵犯的证据。 “哗啦——”浴室的门被推开了,符翕一身深灰色的浴袍,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对着空空如也的床,符翕擦着头发的手停下了,他叫了一声:“楚虞?” 她是不是醒了,这可是二十层,不是海上,再跳下去一次可是真会没命的。 符翕脑中警铃大作,他不敢贸然去找她,楚虞要是想不开,再当着他的面跳下去,他真的会疯的。 他放轻脚步,屏住呼吸往客厅走,看见小姑娘背对着他靠在沙发上,萨摩耶乖巧地坐在她脚下。 似乎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妹妹像小猫一样直起身子,喵喵地冲他叫唤:“我要喝水。” 符翕又盯着她看了一会,确定了她还是醉醺醺的状态,这才松了口气,报复似的在她的脸蛋上捏了一把。 楚虞马上不乐意了,漂亮的眼睛恶狠狠瞪着他。 把水递给她后,男人顺势在她旁边坐下,沉默地看着她咕咚咕咚喝完水,而后轻轻地叹气。 “当时有没有受伤?”他捉起她的一只手腕,“那么怕疼,还敢往下跳。” 楚虞当然不吭声。 “这几年跑到哪里去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景从云那个混蛋,害我白跑了好多地方。” 楚虞心底感恩景从云。 “为什么又回北京?是要实习吗?”符翕温柔地梳理着她的头发,“上大三了,一眨眼妹妹就这么大了。” 他突然就把头靠了过来,微微潮湿的头发贴在楚虞的颈窝处,弄得她有些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明天早上你肯定都不记得今晚的事了。”符翕的语气既无奈又有点幽怨,“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爱护自己,喝那么多给谁看?” 楚虞偷偷翻了个白眼,真当她还是那个什么都依着他的小孩子吗。 符翕伸手搂住她,把她抱到自己怀里:“你个傻瓜,跑掉就彻底跑掉啊,怎么还回来。” “我真的会忍不住。”他的声音居然有些颤抖,“不要再招惹我了,我怕我会贪心的。” 少女温暖香软的身躯完完全全地贴在他的怀里,小手环住他的腰,时隔三年的再度相拥,把他的心脏填的满满当当,满得几乎都要溢出来。那些干枯的情感如同被春雨润泽过的土地,无数的藤蔓肆意疯长着,紧紧地缠住他。 符翕偏过头,凉凉的吻印在她的脸上,轻柔得像是恋人之间的耳鬓厮磨。 “这是最后一次了,趁我还愿意放手的时候。”他喃喃低语。 第四十八章设局 Уцzhaǐшцh.хУz “嗡嗡——”床头的手机震动不停,惊醒了睡梦中的楚虞。 “喂,小爱?” 谢爱罕见地冲她吼:“你个笨蛋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啊?啊!对不起小爱,我、我昨晚喝多睡着了。” “你现在在哪?” 楚虞爬起来环顾四周:“好像是宾馆。” 她明明记得昨晚是在符翕家睡着的,怎么一睁眼到这里了? 身上的衣服还好好的,楚虞扶着隐隐作痛的头,下床转了一圈,房间里没有别人,昨晚她是一个人睡的。 “符翕昨天没为难你吧?”谢爱在电话那头问。 楚虞仔细回想了一会:“没有,他好像就跟我念叨了一大堆话,我被说困了,就睡着了。” “他见到你什么反应?”看逅χú章櫛僦到:s𝓮xiá𝑜sнц.©𝑜𝔪 说起这个,楚虞就精神了:“哼哼,真可惜你没看见,他难过坏了,没想到我还活蹦乱跳的。” 谢爱应该在皱眉:“你怎么这么大胆子,就不怕他再把你抓住关起来?” 楚虞有点心虚,昨天直接睡着确实是大意了,要是符翕真有那心思,她横竖都是跑不掉的。 “呃……这不是还有阿尔卡沙来救我吗……” “楚虞!”谢爱抬高了声音,“等阿尔卡沙飞过去,你可能都凉透了!” “好啦好啦,我下次会注意的,小爱你别生气。”楚虞试图终结话题,“我就回去见他一面,保证以后躲他躲得远远的。” 谢爱叹气:“你少骗我,大老远从莫斯科跑回北京实习,我拦都拦不住你,你现在说就只是见他一面?” 楚虞垂下眼睛,手指绞着床单。 “你想报仇是不是?”谢爱的声音出奇的冷静。 被戳穿心思的少女不吭声,算是默认了。 “你笃定了我一定会阻拦你,所以什么也不告诉我……我承认符翕不是个好人,他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应该向你忏悔他做的一切。可是你也不能只身犯险,跑到人家地盘上,能怎么对付他呢?” “小爱,你不要说了。”楚虞打断她。 谢爱有好一阵没说话,最后她语气软下来:“你是不是觉得,我之所以替符翕说话,是因为当初他的钱延续了我妈妈的命,所以我没有资格对你指手画脚……” “不是的!”楚虞急急地说,“我……我不说了,明天再跟你打电话。” 谢爱挂断了,苦笑了两声,她转头对着坐在一旁的阿尔卡沙:“看来她短期内是不打算回来了,怎么,你想要去北京找她吗?” 面容轮廓深邃的混血少年摇了摇头,他摆弄着手里的蝴蝶刀,黑色的刀尖在空中挽出漂亮的刀花。 “我等她回来。”少年往沙发背上一靠,浅蓝色的眼睛清澈见底,他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等她回来再跟她算账。” 楚虞瞥见床头摆着个白色盒子,她打开一看,是条崭新的裙子。 裙身是奶油色的,搭配茜红色的绸面腰带,胸前有抽绳的设计,面料摸起来很舒服。 符翕的眼光倒是不错。 楚虞看了看身上已经皱巴巴的衣服,去浴室洗了澡出来换上——嗯,很合适。 她应该会很喜欢这条裙子的,如果不是符翕送的话。 已经快十点了,楚虞今天还有拍摄工作,她退了房,就打车去了星云公司。 她敲门进去的时候,喻晁正在办公室里发火,把一个助理骂的狗血喷头。 助理见到楚虞,简直像见了救命恩人:“姐,你可算来了。” 喻晁眉毛一挑:“滚出去吧,再有下次别想在这行吃饭。” 楚虞很少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忍不住问:“老板,怎么了?” 男人狠狠地拍桌子:“你还敢问!昨天跟谁睡的?” “我,我去酒店睡的。”楚虞眨眨眼睛,心想怎么一个个的都关心起昨晚来了。 喻晁往她跟前扔了一沓洗好的照片:“你自己看。” 楚虞仔细端详了好一会,才确定那个正在拉开车门的人是自己。 “这……怎么了?我成年了,跟谁过夜是我的自由。”她还嘴硬。 “车牌号清清楚楚写在这,有手的人上网一查就知道是谁的车。楚虞你上谁的车不好,非上你符大爷的车,啊?” 喻晁气得站起来走来走去:“总裁要是知道了不得杀了我?当初他费了多少劲让你跑到国外去,你现在回来了,还继续去招惹符翕?” 楚虞也觉得有点对不住他,气焰短了一截:“好嘛,是我错了,导演跟我说那是经纪人的车,我就上去了……” “郑导演?”喻晁眯起眼睛,“我就知道,还想借花献佛?改天我去敲打敲打他。” 他转悠了一会,最后在玻璃柜前停住脚步:“有人发给我昨晚你上车的这些照片想要挟你,今天是检察院宣传片上线的日子,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出岔子。” “谁发的照片啊?” “竞争对手呗,小丫头。”喻晁半笑不笑地看着她,“有了这照片,以后你红了,随便编造你被包养的瞎话,一编一个准。” “没关系,我不在乎名声,这还是对符翕影响比较大吧。”楚虞摊手。 宣传片在多平台同时发布,反响出乎意料的好。一个冷冰冰的国家机关,在年轻的演员和活泼的剧情演绎下,短短一天居然收获了超五百万的播放量。 观众的热情简直超乎想象,于是检察院这回凭借着几位主演出了圈。 楚虞眼看着自己的账号被扒出来,粉丝量蹭蹭蹿。 吓得她连夜删了记录,这几天就躲在公寓里没去公司。 幸好手机号没被泄露出去,楚虞松了口气,正想着,一个陌生的号码冷不丁打进了她的手机。 楚虞很谨慎地不主动说话。 “请问是楚女士吗?”是一个男声。 “是的,您是哪位?” 对方是公事公办的语气:“我是纪检委的黎辰青,接到关于最高检察院符翕副厅长的检举信,里面有关于楚女士的内容,为了调查内容是否属实,请问您方便和我见面沟通吗?” 第四十九章对立 “我听说,你又见到楚虞了?”景炀清不疾不徐地给自己倒茶。 符翕点头,目光始终盯着茶杯上袅袅升起的蒸汽。 “怎么样,现在什么感觉?” 符翕沉吟:“能有什么感觉,都过去了。” 景炀清啜了口茶,抬眼看他:“是吗?我还以为你这几年守身如玉是在等她。” 符翕假装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揶揄。 景炀清看了他一阵,而后摇摇头:“阿翕,你都快三十了,再等下去要成没人要的老男人了。” 客厅那头传来“哒哒哒”的跑步声,伴随着稚嫩清脆的童声: “符叔叔!你来啦!” 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朝这边飞奔过来,头上刚编了一半的麻花辫披散着,肉乎乎的脸颊上洋溢着笑容。 “小小姐,等等,辫子还没扎好!哎,符先生您好!”跟着追出来的保姆想把带小丫头回屋。 “我要符叔叔给我梳辫子!”女孩子抓着符翕的手,奶声奶气地喊。 “景筠芙,不要胡闹!”景炀清教训女儿。 “好了好了,你别吓唬她。”符翕让他闭嘴,“我来给芙芙梳辫子。” “符叔叔最好啦,爸爸是坏蛋!”小丫头冲景炀清扮了个鬼脸,爬到沙发上坐到符翕旁边。 “就知道你符叔叔长得帅,连你爹的话都不听了。”景炀清气哼哼的。 符翕放柔声音:“芙芙是不是又长高了?” “当然啦,我不是小孩子了。”小家伙得意地仰着头,“符叔叔,你什么时候带个阿姨来看我呀?爸爸说这样我就能有个妹妹了。” 符翕嘴角抽了一下,他瞪了眼景炀清,意思是:你都跟小孩子胡说些什么? 景炀清赞许地点点头,对女儿说:“你多求一求你符叔叔,下回就有小妹妹陪你玩了。” 于是天真的小芙芙就跟符翕撒起娇来:“叔叔,你给芙芙带个小妹妹嘛~我好想有人陪我玩嘛~” 符翕头疼起来,父女俩的联合催婚真是要命。他想找些话搪塞过去,可是看着景筠芙满怀期待的眼睛,糊弄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小侄女从小就失去母亲,以后她更不可能有亲弟弟妹妹了。父亲作为景家的下一任接班人,又时常忙于政务,能够陪伴女儿的时间太少。 小芙芙那双无邪的眼睛总是让他无端端想起一个人——她也曾经用那样期盼的目光瞧着自己,可怜巴巴地只为了那一点点的爱。 符翕心口像是针扎般痛了起来,他伸手把小侄女抱起来:“以后一定会有弟弟妹妹陪芙芙玩的,再等一等好不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小家伙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符叔叔最好了!” “景筠芙,你个小坏蛋。”景炀清酸得牙都要掉了,“怎么从来不见你亲爸爸。” 几个人又聊了一阵,直到小家伙玩累了,保姆抱她回去睡觉。 景炀清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我女儿是不是很可爱。” 符翕听这句话听得耳朵快起茧子了,他点头。 景炀清继续问:“羡慕不羡慕?” 以往符翕笑笑也就过去了,但是今天他一反常态,颇为认真地回答:“有点。” 开车回家的路上,符翕面前又浮现出小侄女笑嘻嘻的模样,与她妈妈沉黎叶的眉眼如此相似。他突然就能理解景炀清为什么执意劝他结婚了——会有一个可爱的小家伙,她的笑靥与任性都那么像他深爱的另一半,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父母的相爱。 可是,从某个时刻起,他已经不配拥有这样的幸福了。 宽敞的会客厅里,楚虞坐立不安地来回转悠,时不时抬头看表。 “不好意思,会开得太晚了。”会客厅的门打开,一个穿着浅蓝衬衫的男人走了进来。 楚虞犹豫地跟他打招呼:“请问您是……黎先生?” “是的,抱歉让你久等了。”黎辰青给她倒了杯水,“请坐吧。” 楚虞坐下,一边喝水一边打量着他。 他看起来三十出头,戴一副银边眼镜,镜片后是一双敏锐的眼睛。 不过跟楚虞想象中不同,她本以为黎辰青是个儒雅的人,实际见到对方才发现他很不好接近,整个人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他清了清嗓子,“请问楚小姐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楚虞没想到上来的问题就直击重点,她避重就轻:“我能先问问检举他的罪名是什么吗?” 黎辰青锋利的目光一下子就扫过来了,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可以,是滥用职权、不当权色交易以及涉嫌受贿。” 楚虞被接连的几个名词唬住了,愣了一会没说话。 “不过,这几个罪名归根结底只有一项,”男人继续解释,“检举信里面实质性的内容只有关于符副厅长接受导演郑某好处,并为其提供便利。” “好处?”楚虞还是没听明白。 黎辰青轻咳了一声:“好处就是你,郑某把你送给符副厅长。” 楚虞马上联想起那份送到喻晁手中的照片。 “所以你是关键证人,我们需要你的证词。” “哦,那我能不能再问一个问题?” “请讲。” “如果我证明符翕把你说的那些罪名都犯了,最严重的处罚结果是什么?” 黎辰青想都没想:“记过,一年之内不得晋升职务和级别。” “这个……算严厉的处罚吗?” “不算。”黎辰青似乎料到了她的问题,“以他的手段,摆平这些不算难事。” 少女看起来有些失望,她叹了口气:“那我的证词也没有什么用啊。” “他收到怎样的处罚,取决于你能够证实多少事情。”男人的声音不紧不慢。 “什么意思?” 黎辰青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如果你能证实他从前对你做的那些违法行径,他可以直接被开除职务并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不得缓刑或假释。” 这一瞬间,楚虞觉得自己整个人早已被对方看穿了,她竭力保持冷静,但颤抖的瞳仁和控制不住的战栗已经出卖了她。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说,“符翕对我做的那些事情。” 黎辰青缓缓露出一丝笑容,这是楚虞从他进屋以来第一次见他微笑。 “有一个人,他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他在得知我从部队调任纪委后要我来找你。” “是谁?” “你应该认识他,那个叫江褚的孩子。” 第五十章泾渭 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工作日,易瑶正埋头处理手头的宗卷,刘科长走过来,问她等会开会的资料准备好没有。 “哎呀,我给忘了!”易瑶惊叫,“对不起对不起,半小时内给您做出来。” 刘科长脸色有些黑:“这么重要的资料怎么能忘了,一会儿是咱们厅跟兄弟厅的对接,你这耽误多少事啊!现在上头要用,你等会儿自己去送给副厅长去。” 易瑶忙不迭地道歉,脸上像是被火烧着,把刘科长送走之后赶紧着手准备。 这几天她一直心神不宁,主要是因为那支宣传片爆红,自己因为跟符副厅长一起出镜比较多,也遭到了网上褒贬不一的评论——易瑶向来不怎么在意外貌,多年来她一直是凭借超出常人的努力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然而,网上的人们只通过她的外表,对她和符翕站在一起一通嘲讽,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 易瑶越不想回想这些,偏偏这些评论就越往她心里钻,她这几天工作都提不起精神,今天居然连重要的会议文件都忘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易瑶甩了甩头,打算先去茶水间接杯咖啡。 “哎,你看那谁来了。” “她是跟咱院花一起那个……” 易瑶听到了身后一男一女细碎的议论声,茶水间总是最容易听到八卦的地方,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八卦的主角。 “院花”是检察院里广大单身女性对符副厅长私底下的称呼,易瑶不傻,听得出来那两个人是在编排自己,但她可不是软柿子。 “请问我们认识吗?”她整理好情绪,朝两人走过去,“还是说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转告符厅?” 对方露出尴尬的表情,连忙道歉离开了。 半小时之后,易瑶拿着打印好的会议材料去敲副厅长的办公室门。 “请进。”符副厅长抬头看了眼来人,“什么事?” “这是刘科长说等会开会您需要的资料,我交迟了,非常抱歉。”易瑶不敢看他,做好了挨批的准备。 张秘书叩了叩门:“符厅,会议要开始了。” “好。”符翕站起来,一面整理着领带一面往外走,“易瑶,你也去跟着旁听吧,我来不及审你的文件了,有什么纰漏你现场解释。” 易瑶一惊,这个会级别不低,让她一个科员去旁听,实在是抬举她。 “好的,谢谢副厅长。”易瑶忙跟上去,一路上悄悄检查自己的仪容,生怕给厅里丢人。 会议厅里,几位干部已经围着长桌坐好了,由于这次主要是他们第三厅汇报,符翕上去坐了主位旁的第二个空位,易瑶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墙根处,紧挨着记录员。 主位上坐的是三厅的厅长王德民,他五十岁出头,属于院里元老级别的人物。等大家纷纷落座,王厅长喝了口茶,清清嗓子开始主持。 “这一次的A市委书记案,本来无需我们插手,但是纪委那边提交了一份其他刑事犯罪的证据,就需要借助咱们其他厅的力量。小符,你来讲一下。” 符翕点头:“A市市委书记朱某在任三年见,除去个人作风问题,还勾连当地黑社会,庇护其经营地下性交易场所,同时长期奸淫多名未成年少女,于去年致一名十六岁女性死亡。情节极为严重,影响恶劣,最高检将对其提起正式公诉。” 易瑶在后面听着,手指关节攥得发白。这样禽兽不如的家伙居然披着高官的皮为非作歹,想一想就为那些无辜的女孩感到心痛。 会议进行到中段,符翕放在西裤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声,他拿出来扫了一眼,脸色马上变了。 他匆匆说了声抱歉,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王厅长示意会议继续,他朝角落里的易瑶点点头,意思是叫她跟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 易瑶得令,小跑着出去了。 会客厅里,张秘书正跟坐在沙发上的少女一遍遍解释:“楚小姐,我们副厅很忙的,您有事情我可以先帮您解决,他可能抽不出时间来亲自见您……” 张秘书说的口干舌燥,又不敢怠慢了这位看起来很矜贵的小姐,他知道之前楚小姐跟领导一起拍过宣传片,但是以此为借口跑到副厅长的办公室,他不得不怀疑她的动机了。 虽说副厅长的男女关系很干净,但也架不住总有些人敲着其他算盘来找他,要是他天天处理这些,光累都要累死了。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符翕不紧不慢地走进来,问傻了眼的张秘书:“怎么回事?” “您、您不是在开会?”张秘书苦哈哈地,“对不起,我不该给您发消息的,是这位姑娘要……” 符翕目光扫向沙发上的楚虞,停留了几秒又转回张秘书身上:“她是哪位?” 张秘书脑袋又转了一阵,心想您自己拍的片子,连女主演都不认得,也忒不给人小姑娘面子了吧?不过他也大概心里有了底,这个楚小姐果然动机不单纯。 楚虞把手里的杯子撂下,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符先生不认得我了?”少女拨了一下耳旁的卷发,“还真叫人伤心。” 他回:“记不大清楚了,如果没有什么事就请您离开吧。” 每句话都在楚虞意料之外,她只好继续演下去:“那天晚上您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了?” 紧随其后追出来的易瑶正好进门听见了这句话,她愣了一下,然后用探寻的目光望向张秘书。 张秘书回以求救的眼神。 易瑶又看了一眼副厅长,见他没有回话的意思,于是主动过去坐到楚虞对面:“好久不见,小虞,今天有什么事情吗?” 楚虞没想到易瑶会来,这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并不想伤害易瑶的感情,毕竟连自己这么迟钝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对符翕有点好感。 但是今天情况特殊,楚虞心底对易瑶说了声抱歉,转头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易瑶余光瞥见符副厅长皱了下眉,似乎是猜到了她要干什么。 楚虞一咬牙,直直地扑进了符翕怀里: “符翕,你为什么后来都不来找我了?还假装把我忘了……”少女两条细白的胳膊主动搂上他的脖子,“我好想你,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保证不惹你生气了。” 妹妹软软的嗓音简直是在撒娇,脸上的表情又那么惹人怜爱,她缩在男人的怀里,能听到头顶上他逐渐加重的呼吸和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连在场的张秘书都看不下去了,他上一秒还在坚定地赶人,下一秒马上就站在了楚虞这边:“副厅长,您还是……” “出去!”副厅长罕见地动了火,他一把推开贴在自己怀里的楚虞,“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女孩子,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吗!” 被推得一个踉跄的少女愣住了,她后退了几步,胸口上下起伏着,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易瑶和张秘书都被吓坏了,副厅长虽然在工作上比较严厉,但真正一点不留情面地发脾气还是第一次。谁也没见过符翕这样大动肝火,这个楚小姐是真的碰到他的逆鳞了。 会客厅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开口。 第五十一章放纵(H) 紧绷的气氛下,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楚虞低头从包里翻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动作停了一会。 “喂,郑导?”她的声音极力保持平稳,但还是能听出来在强忍着泪水。 符翕听到这个名字时抬起眼睛看她。 楚虞侧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她吸了吸鼻子,一只手捂住听筒。 “今天晚上吗?我……我没空。” 对面似乎讲了一大段话,她又隔了好一阵,才低低地答,“好吧。” 张秘书心下了然,这是想摆脱潜规则,来寻求符厅帮助的。 “这是违法的,你可以告他。”易瑶突然开口了。 楚虞惨淡一笑,摇了摇头,她不去看屋里人的眼神,垂下头很小声地说:“对不起,打扰你们工作了。” 她转身往门口走去。 “我可以介绍律师给你。”符翕的声音传来,他大步朝她走去,“只要你保留证据,跟我过来。” 楚虞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男人拽住手腕,拉出了会客厅。 办公室里,楚虞后背靠在墙上,下巴被迫抬起来对着符翕。 “楚虞,你可想好了。” 少女的眼睛还泪汪汪的,无辜地望着他。 “我要想好什么?” “是要我替你摆平,还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怀里的少女踮起脚尖,用一个轻轻的吻做出了选择。 符翕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但是身体比大脑更快,几乎是同时,他深深地回吻下去,野兽一般恶狠狠撕咬着怀里失而复得的宝物。 你再也跑不掉了,我给过你机会的,妹妹。 这辈子都不要想从我身边离开了。 他反手锁上办公室的门,桌上堆积的文件随便一扫,符翕把她抱到宽大的办公桌上,欺身压了上去。 楚虞今天穿的正是他送她的那条奶油色连衣裙,男人一手扯下她腰间茜红色的丝质腰带,把她的两只手腕绑在了一起。 “早就想这么做了,”他在她耳边低低地笑,“这颜色很衬你。” 她被吻得喘不过气,脸上绽放出瑰丽的绯红,躺在木质桌面上,薄薄的衣裙被尽数剥落。 符翕低下头,仔细地从她的颈侧开始亲吻,所过之处留下一串的红色痕迹,一直到她最敏感的胸口,楚虞颤栗着,想要伸手推开。 “唔,轻一点。” 符翕本人其实有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施虐癖,他一面想要看妹妹绽放的笑靥,一面渴望着那张脸上也会因自己露出痛楚与哀鸣。 所以楚虞骂他一句禽兽倒是不冤枉他。 他伸手解开她内衣的暗扣,包裹着的饱满乳肉失去束缚,楚虞双手被绑起,连捂住脸都做不到,只好眼睁睁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抚上胸前的软肉,带着色情意味地抚弄着。 “躲什么呢,”符翕声音染上笑意,“妹妹很喜欢这样吧。” 楚虞刚要反驳,挺立起来的粉色乳蕊突然被揪住,到嘴边的话变成了可怜兮兮的痛叫声。 “好痛——” “你自找的。”符翕把她最后一件衣服也剥下来,幽黑的眸子专注地盯着她毫无遮蔽的下身。 妹妹还是同三年前一样熟悉的模样,男人的长指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那处娇嫩的凸起,只是轻轻研磨几下,仰躺着的少女就受不了了。 “那里不行……啊……” 符翕直起身子,两手撑在桌面上,垂着头似笑非笑地看她通红的脸: “才刚到哪啊,这就不行了?” 楚虞迷蒙地瞧着他,跟自己全身赤裸形成对比的,眼前人甚至连西装扣都没有解开一颗,羞耻感让她不受控制地有了反应。 “嗯?这就湿透了。”符翕用指背轻轻蹭了一下她的穴口,晶莹剔透的液体沾了他一手,“刚才不是很能耐吗,挑衅我?” 楚虞两条腿被攥着分开摆在男人的腰侧,他的腰还是那样窄,闭上眼就能回想起脱掉上衣后的模样:肩膀宽阔,不吸气时胸肌和腹肌都相当明显,到腰胯部时线条收得干净利落。 见他有俯下身用嘴服务的意思,楚虞踹了他一脚。 “没有套,你忍耐一下。”符翕无奈,想也知道办公室里不可能有。 她把包扔他身上,让他自己拿。 符翕终于动手解开了自己的西裤拉链,眼底情绪看起来不怎么妙。 楚虞怕他做得太过分,便主动凑上去:“轻一点好不好。” “好啊,说点我爱听的。”男人低头在她的乳尖亲了一口。 楚虞差点忍不住叫出声,她半闭着眼睛小声说:“嗯,我很想你……啊——” 已经坚硬到快要爆炸的性器一口气没入了她的身体,她吓得惊叫起来。 符翕难得有耐心地缓缓抽出一截,一手撑在她的肩膀上边,楚虞刚松了一口气,他猛地挺身连根插入。 “啊——符翕你混蛋!好痛!” 她这次知道了,那只手完全挡住了她逃跑的空间,方便他将她狠狠地彻底贯穿。 小小的甬道艰难吞咽着过分粗大的性器,即使有花液的润滑也很难缓解胀痛。楚虞皱着脸,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溢出: “我不要了,不做了,你出去。” 符翕深谙妹妹口是心非的性格,他揉弄着她的肉蒂,直到那里变得一片殷红,少女的哭声减弱了些,逐渐被嘤咛声取代。 “舒服了吗?”他重重摁了几下。 楚虞脑子里一瞬间像有烟花噼里啪啦地炸裂,快感顺着身体传到大脑,下一秒她就想晕过去。 “这可不行。”男人突然咬上了她一边的乳尖,胸前的疼痛把她拽了回来。 “真狡猾,自己舒服了就想睡。” 他挺身一撞,顶端直接顶到了最深处,威胁似的磨了磨那圈嫩肉。 “太深了,不行……”高潮后她说话都有气无力。 符翕吻上她的唇,以一种要将她拆吃入腹的凶狠俯身冲撞着,把她无力的反抗尽数吞下去,少女的后背被木桌蹭得泛红,她只好用被绑住的手臂抱住符翕的脖子,加深了这个亲吻。 快感来得比以往的任一次都丰盛而激烈,楚虞舒服得脚趾都蜷起来,目光迷离地仰着头。 不得不承认,这个混蛋技术是真的好。 不知道做了几次,一盒的避孕套用到见了底,楚虞最后趴在他怀里喘气,感觉自己像是濒死的鱼,在岸上憋了太久。 原来成年人的性爱还能这么爽,符翕之前绝对是对她手下留情了。 楚虞才不管这里是他的办公室,把头搁在符翕肩膀上就睡过去了。 至于怎么收拾这一地狼藉并把她带回去,这是他自己的事。 第五十二章试探 临近下班的时间,符翕倚在沙发上,低头凝望着枕在他腿上睡的正香的楚虞。 直到窗外天色逐渐黯淡下来,大部分人都下班离开后,他才抱起她往停车场走。 这样做有一定风险,万一被某个同事看见,场面就不太好解释了。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女人的声音打断了符翕拉开车门的动作:“符厅,这么晚还在加班啊?” 是那次在酒桌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徐妍。 符翕没打算跟她纠缠,只点了点头。 “这位是?”徐妍笑着问。 “是我未婚妻。”他把楚虞放进车里,“今天正好来单位找我,等我等得太累睡着了,让你见笑了。” 徐妍似乎卡了壳,憋了好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记得……这不是那位主演吗?” “嗯。”符翕脸不红心不跳,“为了不影响她的事业,就没有公布我们之间的关系。” 男人盯着她胸前的铭牌:“徐小姐,我相信你应该不会透露出去吧?” 徐妍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被反将一军:“这个您放心,当然不会,等您什么时候公布结婚,我一定给随份子。” “那就谢谢你的祝福,我先走了。”他关上车门。 楚虞睡醒了,从床上坐起来,她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是她曾经的卧室,离开的三年,这里的布置居然一点没变。 她下床踩上柔软的地毯,依次打开衣柜和隔间,里面的物品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她的指尖划过桌面,上面没有一丝灰尘。 光靠她睡着的这段时间是没法收拾干净的,唯一的解释就是符翕始终保持着这里的整洁。 看来他一直不甘心放走自己呢。楚虞失笑,还真让他赌对了,她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 房门被敲响,符翕已经换上家居服,他手扶着门框,面带笑意看着她。 楚虞回头:“这里是你一直在收拾吗?” “嗯。” 她凑上去:“为什么?” 男人抬手理了理她翘起的发梢:“没有为什么。” “符先生,你还记得今天下午答应我什么吗?”楚虞把手轻轻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符翕动作一顿,而后把她揽进臂弯:“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知道郑导只是个幌子,他不敢动你。” 少女仰起头,半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原来你早就发现了,我也没办法嘛,谁叫你对我那么凶。” 楚虞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这个表情对异性有怎样的吸引力,她能看到男人微微放大的瞳孔。 符翕移开了目光:“不是说恨我吗,为什么还来找我?” 心脏剧烈搏动着,哪怕知道她刻意接近自己一定抱有目的,仍难以控制地渴望。 “我想做你的——”楚虞拖长了声音,似乎需要极大的勇气说出口。 答应的话语已经到了嘴边,管她说的什么,符翕目光灼灼,只要她肯以一个由头留在他身边,结果都是一样的。 “情人。”楚虞伸手抱住他的腰,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 “我不会去打扰你的生活,你只要为我争取一些资源,帮我摆脱别人的骚扰。” 见男人没有反应,楚虞歪头:“是我要求太过分了吗?” 她认真想了想:“我不会管你私生活的,我们各取所需。” “楚虞,你再说一遍。”头顶上的声音似乎在强忍着什么,“你下午大费周章地给我演那出戏,就为了上我的床?” “对呀,不然呢?”楚虞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甚至开始一本正经地分析,“我要想在演艺圈混,就要找个有钱有权的金主。” 只有符翕知道自己是靠多么强大的自控力才忍住没有当场掐死她,三年来,只有他一厢情愿,站在原地等待,熬过数不清的寂寞和痛苦,终于等到她回来的一天。 而她呢,居然没心没肺地说,我只是看上了你的钱和权。他双手捧上去的真心,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楚虞也有些害怕他的表情,但看到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又心里暗爽。 她小声说:“如果你不同意的话,那我只好去找别人了。” 这句话像是切断理智之弦的最后一刀,符翕怒极反笑:“好啊,你要是愿意这样作践自己,那就给我当情人吧。” 等符翕摔门离开后,楚虞松了一口气,气他不是目的,她只是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留在这栋公寓的理由。 刚才她睡醒了不到一分钟,符翕就敲门进来了,除非他会魔法,不然不可能这样巧。楚虞更加坚定自己的房间装了摄像头,按照符翕做事的严谨风格,摄像头肯定不止她的房间里有,说不定每间屋子里都装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符翕卧室里的摄像头一定留有三年前的记录,这就是她最需要的证据。 就算被删掉,只要找到储存路径,用技术手段也能找回云盘的存档。 书房里是他最常用的电脑,楚虞猜里面会有她想要的东西。她溜进书房,符翕一气之下出去了,显示屏没有关,只有一个锁屏密码。 楚虞想了想,符翕的密码对她一向是公开的,如果密码不是为了防她,那就很有可能一直没有换过。 简单试了几次就对了,楚虞撇嘴,居然还用她的生日,符翕有时候真是肉麻得让人恶心。 她没料到解锁之后映入眼帘的就是摄像头正对着自己卧室的直拍画面:这个角度应该是藏在天花板的吊灯里,床上的光景可以一览无余。 楚虞气得头顶冒烟,敢情这个变态刚才就一直坐在书房里盯着自己睡觉,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那么之前无数个日日夜夜他也是这样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吗? 谁想得到在人前衣冠楚楚的检察官私底下会干这种事? 楚虞关掉摄像画面,这倒也给她提供了便利,直接切换到其他摄像头,然后去查找录像记录就可以,省去了她查找程序的繁琐工作。 事情顺利得令人难以相信,摄像头自安装起就没有改过路径,楚虞很快就翻到了三年前的记录,她把那些录像压缩后拷贝,短短几分钟那些能要了符翕命的录像就到了她的手中。 楚虞把桌面恢复成刚才的样子,又溜出了书房。 他还没有回来,没想到任务这么快就能完成,她本以为还需要跟他周旋几星期,早知道就不跟他费那么多话了。 思来想去,楚虞决定跟他摊牌明说,大家好聚好散,她对符翕说没有一点旧情是不可能的,太复杂的感情不如一刀斩断,免得节外生枝。 楚虞心里还有一点点愧疚,她决定给他做顿晚饭,好好聊一聊,这事就这么翻篇了。 符翕回到家时,先是闻到了饭香味,他走进厨房,一眼就看见了背对着自己忙活的小身影。 “你回来啦,这个菜马上就好了,先坐吧。”楚虞回头冲他笑了一下。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几年前,小姑娘那时候还要再矮一些,跟个小陀螺似的忙个不停,每天晚上回到家都有一桌丰盛的晚餐等着他。 有什么酸酸涨涨的东西堵在胸口,视线也模糊了。符翕放下手里提的草莓蛋糕,从背后抱住她。 这一刻,他愿意拿出所有交换她留下来,今后再也不要离开。 “你干什么,好痒。”楚虞腾出一只手去推脖子旁边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宝宝,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的声音闷闷的,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你讨厌我的那些东西,我都会改的。” 楚虞笑着:“先去洗手吃饭吧,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第五十三章赌注 两人面对面坐下,楚虞等着他先动筷子。 男人眸色沉沉,半天都没有动作。 “你不吃吗?”楚虞眼睛黏在桌角那个白色盒子上,难得符翕被她气走了还惦记着给她买蛋糕吃。 符翕把盒子推到她跟前:“你想跟我说什么?” “嗯……就是,刚才跟你开个玩笑,你别放在心上。”楚虞去拆盒子上的丝带。 “我知道。” 楚虞松了口气,捏起蛋糕上最大的一颗草莓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那就好,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别的事情。” “什么事?” “我要拿我落下的东西。” 符翕挑起眉毛,等着她继续说。 “还有桃子。”少女见他一脸不解,又重复了一遍,“我的小狗,你把它藏哪里了?” 符翕扶着额头冷静了一会,而后耐着性子问:“还要别的吗?” 楚虞摇了摇头。 “所以你跑来大费周章只是为了那只狗。”符翕语速缓慢,“别的什么都不要了,是吗?” “嗯,很感谢你这三年对它的照顾。”楚虞真情实意地道谢,她当时走的匆忙,来不及带走它,对桃子的愧疚也就绵延了三年。 男人起身离开了餐桌,没两分钟,一只雪白的巨大毛团就朝楚虞扑了过来,疯狂用大舌头舔她的手心。 “桃子!”楚虞蹲下身,抱着比她体积还大的大狗,抚摸它后背上柔顺的长毛,“有没有想我呀?” “狗给你了,现在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你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楚虞仰头看见了面色不善的符翕,她脊背升起一阵凉气,小腿也有些哆嗦。 这个表情可太熟悉了,每次他将要强迫她做一些她不喜欢的事情之前,就是这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该说的都说完了,我、我今天该走了。”楚虞牵起桃子脖子上的绳子往外走,假装没看见他。 符翕状似无意地把手搭在门框上,宽阔的身躯彻底堵住了她的去路:“楚虞,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能走的吗?” 餐厅没有窗户,男人一点也不怕她跳下去。 楚虞眼看溜不掉,干脆撕下那层虚与委蛇的客气:“你敢碰我试试,还以为我跟从前一样好欺负吗!警察管不了你,纪委还管不了吗?” 符翕冷笑一声,他就知道楚虞今天一定另有目的。 “三年不见,长本事了。”男人刻意放低了嗓音,“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认识纪委的人呢?说出来让我听听,是不是我认识的?” 楚虞只觉得气血上涌,她后退一步:“符翕,你真是一点没变。三年前囚禁我,强暴我,把我从社会上抹去,变成满足你一己私欲的性奴。现在又口口声声说想重新开始,问我同不同意之前,你何不先问问法律?” “性奴?”符翕皱起眉,“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是啊,你甚至现在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你所谓的爱不过是剥夺和施舍,从来无需过问我愿不愿意、想不想要。”楚虞别过脸,语气淡淡的,眼泪却不受控地落下,“你把温杭一关进监狱,有没有想过,在我眼中你跟他根本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漠视法律人命的混蛋罢了。” 符翕怔住了,他的心被再一次撕开,汩汩的鲜血涌出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没办法再骗自己,楚虞压根就没有原谅他,之所以愿意再靠近他,只是为了报仇而已。 楚虞,你不知道,再见到你时我有多么雀跃,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我都愿意放弃一切去等待那个结果。 符翕沉默着,直到少女止住了哭泣,他坐回餐桌前,换回了他一贯公事公办的冷漠语气。 “楚虞,你现在可以离开,我保证绝对不会去打扰你的生活,你想去告我也可以。” 楚虞跟他相处多年,太了解他的做事风格了。她不会蠢到相信自己能从龙潭虎穴全身而退,除非有一个更大的陷阱在等她。 男人阖上双眼,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内心如何翻滚撕扯着,他要用自己的全部未来做赌注,来赌楚虞对他的爱。 “我不知道你会递交什么证据,但我要告诉你,摄像头的记录是加密的,强行破译会被损毁。” “而且,”符翕指节敲了敲桌面,“今天你来办公室找我有相当多目击证人,我说你是倒打一耙诬告再简单不过,你背后的怂恿者也会被牵连。” 楚虞只觉得冷汗涔涔,攥着硬盘的手几乎被硌出印子。 “你现在可以走,也可以选择留下。”符翕轻叹了一口气,他开出了自己的筹码,“做我三个月的女朋友,之后我会把足够定罪的证据送给你,如你所愿接受法律的制裁。” 楚虞觉得荒谬极了:“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但是以后你都不会有机会了。”男人作为谈判桌上的老手,最懂得如何一击致命,他继续补充,“放任不安定因素存在不是我的风格,一旦证据被销毁,你手里还有什么能威胁到我?” 楚虞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往门口走,桃子也追着她小跑了一段,跑到一半想起来自己的另一个主人,又折回来扯他的裤腿。 自己有一天也会卑微至此,符翕手抚上桃子的脑袋又无力放下,真心如何能拿计谋换得,这明明是个注定了失败的赌注。 可是他就是这样不甘心。 本该离开的少女突然转身回来了,她站在原地,说:“那这三个月你不能强迫我。” 男人偏过脸,用那张颠倒众生的侧颜冲她一笑:“好。” 第五十四章星星 这几天,三厅的每个人都感觉到,他们的二把手心情似乎格外好。 好到什么地步呢? 张秘书的体会是最深的,比如现在,他本应因为一份完成质量不合格的报告挨批,符翕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没关系,大家都有犯错的时候。” 张秘书眼神跟见了鬼一样。 四十多岁的吴姐比较有经验,她悠悠地说:“咱们符厅一定是谈对象了。” 于是大家都把目光转向易瑶,盼望她透露些什么。 易瑶急忙摆手:“我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这幅焦急解释的样子被大家解读为了欲盖弥彰,很快易瑶跟符翕谈恋爱的小道消息就传遍了整栋检察院大楼。 以往副厅是最爱加班的,堪称检察院劳模,每次他的车差不多都是最后几个驶出停车场。这些日子他一反常态,早上踩着迟到的点到,下午争做第一个下班的人,好像在办公室多呆一分钟都能要了他的命似的。 王厅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符终于知道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我很为他高兴。” 于是整个三厅都洋溢着一股马上能吃上领导喜酒的欢快气氛。 与符翕反应正相反的是楚虞,她这会正躲在更衣室里发呆。 刚才黎辰青在电话里表达了不满,他认为三个月太久了,他说: “而且,你怎么保证三个月之后一定能把证据拿到手?符翕要真是那么善良的人,他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 “那怎么办?” 楚虞知道他现在一定板着脸:“你何不直接创设情境,让他自投罗网?” “你是说……”楚虞反应了好几秒,“我让他把那些罪行再犯一遍?” “是的,而且你完全可以根据自己想要的结果来创设情境。” “什么意思?” 对面叹气:“怂恿他犯一些其他错误,单是性犯罪很难定罪……” “等等。”楚虞打断他,她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为什么,“容我再想想。” 挂断电话后,楚虞靠在衣柜上慢慢思索一阵,等她走出公司大门时,旁边一辆车突然鸣笛几声。 一辆陌生跑车,楚虞刚要转身继续走,车门打开,符翕从里面下来了。 她第一眼根本没认出来这是符翕,他因为工作需要大部分时间都要穿西装,浑身上下除了手腕和脸都捂得严严实实,今天这样一身休闲装倒是少见。 楚虞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虽说答应了做他女朋友,但晚上他们还是各过各的,她不去他家里睡,符翕顶多是早晨送她上班,晚上一起吃顿饭。 “你再不上车,等会交警要来给我贴罚单了。” 少女只好绕到另一侧坐上去,看着车门慢慢合上。 “你怎么买这么浮夸的车?”楚虞言下之意是你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喜欢搞这些。 “嗯?你不喜欢?”符翕笑着踩下油门,“等会就知道了。” “啊——慢点!”楚虞大叫,“你想干什么啊啊啊啊——” 等车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楚虞感觉自己的魂已经被疯狂的车速甩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你、你有病啊!”楚虞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她锤了旁边的人两拳,然后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符翕也不拦她,看她扒拉了半天门也没找到开关,笑得更开心了。 “宝宝,这个车的好处就在于,不一定要从车门下车。”他摁下一个按钮,头顶的车篷徐徐张开,“你看,可以直接跳出去。” 楚虞已经懒得骂他了,她站起来想从敞篷车里跳出去,一抬头突然愣住了。 落日金黄,天色熹微,柔软如绸缎的锦霞卷起又舒展。无尽远处巍峨的山峦,只剩下黝黑沉默的影子,吞没逐渐西沉的夕阳,微染的紫色与烈火般的橙红交织成渐变的光影,指向倦鸟归去的方向。 眼前的景象足以打动每一位观者,也足以抚平一切哀愁。 “好漂亮。”楚虞一眨不眨地瞧着辽阔的夕阳,脸上终于露出惊喜的笑容,“你是为了带我看这个?” 符翕支着头看着她被晚霞映红的脸蛋,忍不住勾起唇角:“晚霞很美。” 但不及你笑容的万分之一。 等夕阳完全消失在山峦之后,符翕就继续开车往郊外驶去,楚虞意犹未尽,她指着山顶延伸下去的石阶:“我想走这里下去。” “好,饿了没有?” “有点。”徐徐的晚风拂过她耳边的卷发,“可这里没有饭店。” 车停在山上开阔的空地处,他打开后备箱,变戏法一样搬出烧烤架和冰箱。 楚虞颇为稀奇地欣赏符先生动手做饭,眨眼间烤得喷香的肉串已经递到了她手里。 她发出很响亮的吞口水声。 “吃吧,今天我来做饭。”符翕把烤好的菜也端到她跟前。 好在烧烤对厨艺没什么要求,又或许是她饿了,楚虞吃得很香,夏日夜晚的暖风下,坐在无边的旷野里,烧烤配冰可乐,还有比这更自在的事情吗? “这里下山不远,走吧。”符翕伸出手,“不是想走下去吗?” 楚虞点点头,符翕有一点依然没变,她小小的任性总会得到满足,他不会向她计较付出的时间与代价。 下山的路虽不长,却实在崎岖,石阶弯弯绕绕,随着天色变暗,楚虞不得不仔细分辨每一级,以防一脚踏空。 她今天穿的鞋不算适合徒步,因此走了一半又开始懊悔,早知道应该换双鞋来。 等到楚虞第四次蹲下系鞋带时,发现符翕正回头看她。 “前面还有挺长的路,”男人看看表,又看看天,“星星都出来了。” 楚虞腹诽,这家伙刚才还说不远。 他半跪下来,面容在暮色中看不真切,但声音含笑:“我来背你好不好?” 十分钟后,楚虞趴在他肩上,偏着头数星星。 “我很重吗?你走的好慢。” 符翕托着她大腿的手臂紧了紧:“嗯,是挺重的。” “骗人,你连口气都不带喘的。”少女伸手去摸他的鼻尖,“你行不行呀,我怎么感觉你迷路了?” 她温热柔软的身体贴着他的背,说话时吐出的气就在耳畔,弄得他心也泛起痒意,符翕避而不答,反问:“星星好看吗?小时候我有烦心的事,就会晚上偷跑来这里看星星,像被很多双温柔的眼睛注视着。” “好看,”楚虞答,她像是想到什么,“是因为我昨天说很累吗?符翕,你还真是……” 后半句话不需要说出来,符翕有些遗憾,背着她果然也有坏处,比如现在就没法亲亲她的额头。 “星星好亮啊。”她含糊不清地说,“虽然感觉你在故意绕圈子,但是我今天还是好高兴。” 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他的脸颊。 番外一 又是雨天。 天空像一块永远拧不干的脏抹布,空气里弥漫着潮湿得令人作呕的霉味。 黑发少年站在高中校园的连廊下,面无表情地望着熙熙攘攘的校道。 三三两两的学生从他身边走过,说笑声短暂地盖过雨声,又消逝在雨幕里。有人狠狠从后面撞上他的肩膀,他不需要抬眼就知道是那几个金发雀斑脸。 “Sooooo sorrrrry——”阴阳怪气的腔调。 等那阵不怀好意的笑声过去后,少年垂下眼睛,慢吞吞地走入雨幕。 前天打架被扭断的手腕隐隐作痛,他腾不出手撑伞,也没打算撑。 胸中的郁结无处发散,如阴翳的雨天沉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住所离这里不算近,但今天他失去了等地铁的耐心,他做了个不太明智的决定,雨已经下大了,到了打伞也无济于事的地步,很快穿透校服衬衣和纱布,渗进伤口。 符翕只是慢慢走着,好像这雨与他无关。 雨再大又有什么关系呢,既洗刷不净他,又不能溺死他。 住处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里面不会有人为他准备水和食物,也不会有温馨热闹的气息,甚至连对他打湿衣服的埋怨也没有。 少年迷茫了,在灰蒙蒙的雨色中停驻脚步。 他想一个人躲进壳子里,或者漫无目的地四处乱逛,可伦敦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无论什么时候,都有行色匆匆的人穿过,重复着借过。 符翕拐进巷道,只有这里是行人不愿踏足的地方,充斥着垃圾桶、烂报纸、野狗和流浪汉。 没有人上前招惹他——或许有,但是被那张脸上了无生气的黑色瞳孔赶走了。 一个影子缠住了他的脚。 符翕浅浅笑了一下,却发现来者不是找茬的,而是一只脏兮兮的垃圾袋。 他想一脚把它踢开,垃圾袋叫了一声。 很微弱,却盖过了雨声。 少年犹豫了一秒,俯身把它从地上捡了起来。一只眼睛刚睁开的幼猫,似乎被母亲丢弃了,浑身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的手温度不算高,小猫的体温更低,如果不是叫的那一声,他几乎以为是一具尸体。 理智让他扔掉手里麻烦的东西,猫?开什么玩笑,他连自己都养不活。但是手里的东西又动了动,两只爪子抱住了他的手指。或许是他手心的温度给了小猫暖意,把他当做了母亲。 那双蓝色的圆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带着水汪汪的懵懂。 会死掉吧,就这么丢掉的话……算了。 牛皮的书包里装不下什么东西,符翕索性把小猫塞进自己胸前的衬衫口袋里。这次,他一改先前拖沓的脚步,跑回了自己的公寓。 他拿浴巾裹住小家伙的身体,去冰箱里找吃的。不出意料的什么也没有,符翕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掏出了剩的一点钱,又跑出家门。 喝下羊奶的小猫不再发抖了,享受着少年帮它擦拭毛发。胎毛还未褪去,却能看出是一只黑白相间的长毛奶牛猫,跟滚在泥泞里的小垃圾袋判若两物。 小猫又在咪咪叫了,像在撒娇,小尖牙轻咬他的指尖,符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看着它滚来滚去,露出干净的肚皮,尾巴尖一甩一甩,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符翕打了个寒战,才发现自己一身湿衣服还没换,匆匆去浴室冲洗。 这个月还剩几十镑,吃面包本来是够过去的,但是小猫还需要吃奶粉。他出神地想着,一边盘算着还需要置备些什么。 第二天,醒来时,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团在他枕边,符翕替它顺了顺后背的毛,小猫似乎睡的正熟,只低低地叫了一声。 调好温热的羊奶,少年才恍惚间发觉有些什么改变了。临上学前,他又摸了一把小猫热乎乎的脑袋。 依然是湿冷的雨天,符翕回家时,小猫摇摇晃晃地过来,似乎已经嗅到了他手里罐头的香味。 一打开它就迫不及待地把脑袋扎进肉罐头里,吃得摇头晃脑,他看得发笑,几乎忘了自己还饿着肚子。 小猫肉眼可见的一天天长大,毛色也鲜亮起来,在家里上蹿下跳,活泼极了。 在学校遭受又一次老套的厕所挑衅后,符翕终于忍不住先动了手,他挥拳朝对面白人少年的鼻梁打去,很快就变成一场混战。 这次两边都没讨到好处,对面被打断了肋骨,符翕脑袋上包了纱布。 “你会遭到报复的。”对面撂下狠话。 符翕咧了咧嘴角,报复?他有什么怕报复的? 只是当某天他拎着猫粮回家,看到院子里一辆不认识的车飞驰而去时,他体会到了莫名的心慌。 他推门进入,压着声音呼唤小猫的名字,不见平日那样一个黑白相间的毛球滚过来,符翕跌跌撞撞地打开所有的橱柜门,最终在厨房的垃圾桶里找到了它。 不,那不是它,它是个极爱干净的小家伙,那身发亮的皮毛是日复一日精心喂养出的,它总会把它们梳理得服服帖帖,怎么会任凭它们沾满血污。 怎么会任凭它躺在脏污的垃圾桶,就如同那个第一次遇见的雨夜。 或许他压根没有救下它,它早就冻死在那条小巷里,刚睁开的双眼又无力地阖上,从未在他的长裤上留下一团团毛絮,在他的住处留下未开的罐头和猫窝,在他的生命留下一串梅花般的小脚印。 “对不起,”他喃喃低语,“对不起……” 没有回答,只有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窗棂。 雨夜,男人一身黑色风衣,行色匆匆,偶尔有警笛声呼啸而过。 终于,在一条狭窄的暗巷里,一团蜷缩着发抖的身影让他停住了脚步。 他收起伞,蹲下,轻轻叹了口气。 “坐在这里等死,为什么不跟警察走,嗯?” 尚且年幼的女孩抬起一张惊恐的脸,湿漉漉的眸子无助地望向他,声音虚弱。 “不……不要抓我……” “走吧。”符翕脱下风衣裹住她,像是曾经放进胸前口袋的小流浪猫,在他怀里不住地发抖。 楚虞用冰凉的手臂攀上他的脖颈,在陌生的国度里他是唯一的救赎,宛如在无尽的浪潮中抱住的浮木。 “哥哥。”她小声啜泣着,被打湿的前额贴上他的肩膀。 符翕慢慢地穿过无人的街道,向灯火通明的方向走去。 又捡到一只幼猫。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手中空无一物的可怜小鬼了。 作者的话:有人看吗,可怜的作者一天挣不到仨珠珠,还有俩自己投的…… 第五十五章入戏 大太阳底下,楚虞一段追逐戏拍了至少五回,每次都被导演无情卡掉。 “好了,停一下!”导演面色不好,朝楚虞的方向指了指,“你过来,大家原地休息十分钟。” 拍摄组的成员总算喘了口气,都聚集到凉棚底下歇着,目光却不约而同地看向导演那边。 《无微》是最近刚开机的一部悬疑类短剧,剧组着力于打磨演技和镜头感,因此对演员的水平要求相当高。 导演之所以选中楚虞,一是因为她在试镜表现确实不错,另一个原因就是她自带流量,属于演艺圈炙手可热的新人。 自从楚虞在宣传片中的表现出圈后,人气居高不下,不仅有大品牌的广告代言找到她,许多剧组也发来邀请,喻晁忙不过来,便给她找了一位代理经纪人。 代理年纪不大,还是楚虞的校友——从莫斯科国立戏剧学院毕业,回国后作为演员出道,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不到三年就隐退幕后,当起经纪人来。 楚虞第一眼见到沉晏就有种莫名的好感,他不是符翕那种浓眉深眼的浓颜系渣男长相,看起来就是很值得信赖的邻家大哥哥形象。 当然这只是表象,相处几天之后她就发现沉晏这人嘴是真的欠。 《无微》这部剧就是沉晏替她接下的,楚虞饰演的角色是一个有精神分裂的夜店女,还属于戏份比较重的配角。 放着校园青春剧的女主角不接,接这种奇怪的角色,楚虞光看剧本就觉得快吐血了。 沉晏抱着胸:“怎么了,我觉得这个角色比较贴合你的形象。” 他伸手把那些偶像剧的剧本丢进垃圾桶,慢悠悠地开口:“以你现在这点水平,就别肖想主角了。” 楚虞当时很不服气,她小声嘟囔:“偶像剧能有什么难度啊……” “你要是喜欢演花瓶的话,我不拦你。只不过你那位教授看见你的实习作品会不会给你及格就说不准了。” 楚虞觉得学长的话还是有道理,但是现在她站在炎炎烈日下,垂着头听导演训自己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什么叫癫狂?你现在演精神病,看见自己的爱人要什么都不顾去追他,你演的是什么?琼瑶剧啊?” 楚虞手指绞着衣角,大颗的汗珠从脸上流下,裸露的后背更是被烤得火辣辣的,她和男主角一个下午都在拍这场戏,来来回回磨这一个片段。 论资历,剧组里每个演员都比她老,导演咖位更高,对谁看不顺眼都敢当场拍桌子,训一个小演员更是家常便饭了。 一片阴凉从她头顶洒下来,楚虞听见沉晏的声音: “王导,我跟她说几句话,您看先拍下一条可以吗?” 王导演见了他,语气也缓和了些:“行吧,今天也拍不成这段了,准备下一段——” 沉晏给导演递了根烟,拉上楚虞往片场外走。 “我说什么来着,大明星楚小姐?”一出来他马上原形毕露了,扯长声音挖苦道,“你以为学校里学的那点就够了?随随便便就能演好?” 本来面对导演的呵斥还能保持情绪稳定的楚虞,听到这些平时早就听习惯的冷嘲热讽,莫名其妙地就红了眼眶。 沉晏一低头,发现滴到地上的好像是她的眼泪,再看见小姑娘微微抽动的肩膀,他闭上嘴。 这就受不了了?跟之前的小艺人也没什么区别,一点苦都吃不了,整天就想着一跃成名,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他转身想走,手臂却被抓住了,楚虞吸了吸鼻子,眼睛望着他:“请你指点我一下,我真的很想演好这个角色。” 她诚恳地低下头:“我知道你之前拿过很多奖,跟我这种半路出家的完全不一样,能不能……” 沉晏似乎对她的夸奖很受用,楚虞的虚心求教也打动了他——这丫头多少还是有点上进心的,那他就提点提点她。 片场不远处的停车场,符翕从车上下来,顺手摘下墨镜。 楚虞已经连着三天没有主动联系他了,每次找她都说在拍戏,连见面都推了又推,符翕都怀疑她是反悔那个约定了。 今天总算是查到了片场地址,符翕沿着大路往里走,一直到摄影棚门口,他问了前台后,往休息室那边走去。 “阿智,阿智你不要走,你相信我,我做那些只是为你好!”歇斯底里的女声透过门板传出来,符翕皱着眉,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门徐徐打开,戏剧性的一幕完整地在他面前展现: 楚虞散着头发,脚上的高跟鞋只剩一只,踉踉跄跄地朝前面走着的褐发男人扑去,而后死死环住他的腰,跪在地上拼命想要拉住他。男子置若罔闻,任由她攀上自己的手臂。 “求求你……”她脸上呈现出一种痴狂与迷恋交织的表情,“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不要抛下我,阿智,我是你的……” 没有摄影机,没有灯光与布景,一切都是那样自然而真实地发生着。 楚虞正投入在角色里,猝不及防被人拎着腋下从地上提了起来,整个人像一只被拿捏了七寸的蛇,一下子从张牙舞爪的模样变成了吓傻的鹌鹑。 沉晏也正纳闷怎么突然停了,一回头正对上一双冒着冷气的眼睛。 符翕低沉的嗓音魔鬼一样从她耳边传来:“楚虞,这是在干什么?”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沉晏率先开口:“你哪位?擅自闯入休息室是违规的。” 楚虞也跟着挣扎:“你放我下来!” 怀里的少女开始扑腾,手臂徒劳地想要打他,符翕反倒直接把她翻过来面对着自己,神色自若得简直好像沉晏才是闯进来的那个人:“他是什么人?” “我在工作!”楚虞气呼呼地,高跟鞋跟毫不留情地踢向他的小腿,“你有毛病吧?” 男人闷哼一声,似乎被她不配合的态度激怒了:“你连着几天不接我电话,就是为所谓的工作?你告诉我你演的哪门子戏?” 沉晏心里大概明白了俩人的关系,他眯着眼观察符翕,直觉告诉他对方不是什么善茬。 “关你什么事!”楚虞一点不怕他,梗着脖子跟他犟,“轮不到你来管我。” 符翕眼角抽了抽,猛的把她扛起来往门外走去。 “你个出尔反尔的混蛋!你说过不强迫我的!”少女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符翕的话从来都不能信,他真干得出再把她关起来的事。 有人先一步挡在了门口,沉晏扶着门框,脸上带着他一贯欺诈性极强的柔和笑容:“这位先生,你不能带走我的人。” 作者的话:累鼠,有没有评论,没有更的动力(走来走去)(黯然离场) 第五十六章演员 休息室安静极了,气氛却降到冰点,符翕偏头看她,好歹给了一个解释的机会。 楚虞这些天确实在刻意躲着他,希望能通过躲避熬过这几个月。 看来符翕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楚虞夹在剑拔弩张的氛围下,心里叹了口气。 “学长,这是我男朋友。”她把符翕搂着她腰的手臂拽下来,“他大概是等我太久,就进来了。” 沉晏看了她一眼,心里只有两个字:撒谎。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显而易见地心情变好了,沉晏甚至捕捉到了他唇角一闪而过的笑意。 “那我今天就先回了,不好意思,我明天一定提早来片场。”楚虞道歉,扯着符翕的袖口往门外走。 这回沉晏没再阻拦,他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楚虞,你为何如此惧怕他? “现在倒是学乖了。”符翕食指轻叩着方向盘,“我不找你,是不是要躲我一辈子,嗯?” 楚虞斟酌着开口:“我拍戏太忙了,而且片场离你家又远……” “我家?”男人哑然失笑,“你还真是把自己当外人啊。” 她不吭声了,低头在手机上回消息。 “去哪里吃晚饭?”他发问。 “不用了,我不饿。”她在大太阳地里拍了一天戏,实在没精力跟他继续去餐厅周旋了,只想回自己的床上舒舒服服睡一觉。 “我很饿,好多天没吃过了。” 少女想了一会才后知后觉明白他在说什么:“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别的,我不跟你去,我要回家。” 符翕今天简直出乎意料地好说话,他答应了:“好。” 暮色早早地暗沉下来,从郊区驱车回市区的路上正遇上高峰期,在路上堵了近两个小时才到终点。楚虞早就支撑不住睡着了,起初她还强撑着不肯闭上眼睛,到后面脑袋一点一点地没一会就睡熟了。 符翕把车熄了火,“咔”地一声解开安全带,俯身朝楚虞身上凑过去。 他在离妹妹嘴唇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停住了,那双深沉的黑眸垂下,宛如野兽巡视着属于自己的领地,从她轮廓柔和的眉眼,到纤细到似乎一捏就碎的下颌,最后目光停在了楚虞胸口前那条银项链上。 据他所知,那并不属于他送给她的礼物中的任何一个。 符翕用长指挑着一边把吊坠从她衣领下勾了出来,在看清楚之后眯起眼睛。 是一只雕刻着繁杂黑色花纹的戒指,尺寸显然属于一个成年男性。 楚虞似乎在梦中感受到杀气,她身体哆嗦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已经到了吗,怎么不叫醒我……”她边揉眼睛边小声嘟囔,“谢谢你,我走了。” 男人的身形隐藏在黑影里,只有那双眼睛反射着车窗外细碎的光,看上去宛若兽类发出的幽幽夜光。 楚虞按耐住心底不安,她推开车门就头也不回地一路跑回自己家门口,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符翕真的太阴晴不定也太难摸透了,从前跟他生活时只觉得自己被忽视,她才傻乎乎地用各种方式希望引起他的注意,等到现在真遂了她的愿,楚虞只想骂自己蠢。 这种如同被巨蟒缓缓缠绕住,然后一点点收缩直到完全扼住喉咙的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楚虞低头去包里找钥匙,一低头才发现,刚才自己跑的太着急,包忘拿了。 头顶的声控灯也在这一刻熄灭了,她有一瞬间差点心脏停跳——她的包里装着黎辰青给她的伪造罪证和最详细的“如何送符副厅长进大牢”全流程,这些一旦落到符翕手里,她是真的活不成了。 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拍戏时积压了一天的情绪在这一刻也决堤了,楚虞后背靠在门上,脑子里乱成一团。 她突然就想放弃了,自己独身一人从莫斯科跑回来,抛下关心她的谢爱和阿尔卡沙,拒绝了莫大剧院抛来的橄榄枝,就为了报复符翕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这条路荆棘密布,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符翕、黎辰青、江褚、喻晁……复杂纠葛的利益人情关系让她如履薄冰,她何尝不知哪些是利用,哪些是引诱,但为了目的她无法选择。 这世界偌大,却没有一处她可以安心躲藏。 “让我看看是谁进不去家门,躲在这里哭。”符翕的声音冷不丁从旁边传来,楚虞抬转头,就看见他拎着自己的包一级级走上台阶。 “你怎么来了?”她反驳,“我才没哭。” 符翕见她瞪着自己,只好放软了语气:“好好好,是我在哭,我不光每天见不到女朋友还要被扔在门口,真是伤心透了。” 楚虞夺过自己的包背过脸不理他,翻出钥匙来开门。 她习惯性地拉上门,不自觉带了点气,关门的力度大了些,没有听到往常大门落锁的声音,反倒听到了男人沉闷的低哼。 符翕捂着被撞的右手,垂着眼睛看她,一副不敢怒也不敢言的可怜模样。 良好的素质不允许楚虞失手伤害了别人还能视而不见,她急忙跑回去愧疚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那里,痛不痛?” 她自觉把责任归咎于自己了,完全没想过如果不是符翕自己伸手拦住门想跟进来,压根就不会撞到他。 楚虞捧着男人骨骼分明的大手仔细检查着伤势,虽然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符翕嘴角翘起来,见她仰起脸焦急地望着自己,便紧紧皱起眉头:“有点痛。” “我给你冰敷一下。”楚虞意识到自己离他太近了,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可是这么晚了”男人紧紧攥着她的手不让她走,“会不会打扰你休息。” “……”楚虞想作出肯定回答,抬头看见了他的表情。 “我心爱的女朋友会在片场抱着别的男的求他不要走,却会狠心把我赶走呢。”符翕叹气,转身往门外走。 “我都说了那是拍戏……喂,你回来。” 自知理亏的狠心女朋友本人不得不拦住他,心里把这个小心眼的男的骂了一万遍:“那今晚你先在我这里住吧,我煮晚饭给你。” 如果这时她抬头的话,就不会错过男人那抹得逞的笑容了。 作者的话:受不了了,茶香四溢一男的 第五十七章攻守 符翕一点也不像第一次来的客人,十分自然地在屋子里转悠起来。公寓结构简单,布置得却很温馨,窗台上一盆蔷薇开得正盛,卧室里贴了米色的墙纸,在灯光的照射下暖洋洋的,唯一稍显杂乱的地方是她的小梳妆台,口红粉饼乱糟糟铺满一桌,仿佛还能看到早上她临走前手忙脚乱的样子。 等吃完晚饭已经快九点,楚虞抱着浴巾去洗澡,权当客厅里那个男人不存在。 “嗡——”她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符翕弯腰拿起,上面的备注是一串看不懂的的外语符号。 翻译过来是一个俄语名字:阿尔卡沙。 符翕把手机放回原处,他慢慢收起了在楚虞面前才展露的那种亲和的姿态,盯着浴室水雾旖旎的玻璃门。 楚虞裹着浴巾走出来,脸颊上被热气蒸出红晕,湿漉漉的水珠从发梢滴落,在粉白的肌肤留下一道水痕。 “有你的电话。”符翕递给她,“这么晚也许是有急事。” 楚虞瞥见那串备注,显而易见地神色轻快起来:“好。” 符翕按住她的腰侧把她往卧室带:“头发不擦干会着凉的,你打你的电话,我给你擦。” 不等楚虞拒绝,男人已经坐在她身后用大手扶住了她的脑袋。 很快符翕就发现自己失策了,楚虞的俄语水平已经是翻译软件都跟不上的语速,他郁闷地瞧着女孩跟对方聊得神采飞扬,自己一句却都听不懂。 “嘶,你弄痛我了。”楚虞回头,“干什么?” “他是谁?”符翕把她禁锢在臂弯里,凑到少女的耳边,“聊什么聊的这么开心?” 楚虞歪着头看他,眼神无辜:“他是我弟弟。” 男人闭了闭眼,心底涌起熟悉的焦灼感,白天面对沉晏时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黑暗念头也一个接一个往外冒,患得患失的不可控感快把他逼疯了。 不能吓到她,不能强迫她,不能占有她。 “好了,我困了,”她打了个哈欠,“你走吧。” 少女露出的肩颈线条优美,从男人的角度恰好能欣赏到带着肉感的锁骨和胸前的一点点起伏的白,引诱着人去扯下那一片遮蔽物。 “啊——你怎么咬人!”肩头猝不及防疼了一下,楚虞愤怒地转身去掐他腰侧的肉。 符翕躲也不躲,顺势把她拉进怀里:“一起睡。” “你不要得寸进尺,我明天还要去公司。” “我送你。” “那也不行,你去睡沙发。” 男人笑了一声:“那个小沙发我连腿都放不下。” “地板够你睡。”楚虞从他手臂下钻出来,语气强硬,“不许你上我的床。” “啧。”符翕稍加思索,勉强答应了,“好吧。” 在这件事上退让的代价就是,楚虞不得不亲自给他铺好地铺,等符翕洗完澡出来,她早就进入了黑甜乡。 所以她自然也不知道地铺没派上半点用场,符翕悄悄蹭到她床上躺下,从后面环住她,嗅着妹妹身上美妙的香气。 “晚安,我的宝贝。” “小易,你知道这周有联谊吗?”茶水间里,几个年轻职员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天。 易瑶点头:“知道呀。” “要不要一起去呀!”一个短发的姑娘笑嘻嘻的,“再叫上你家那位。” 易瑶一头雾水:“我家谁啊?” 最近大家对她的态度似乎在悄然变化,不仅厅里的前辈对她都关照了许多,连见面之缘的同事也会客气地打个招呼。 她猜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但本人对此一无所知,问别人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她就鸵鸟心态了。 “这次好几个厅一起,你可不能不来。”对方朝她挤挤眼睛,“大家都可期待了。” 此前的联谊易瑶向来是乐于参加的,说是联谊,其实就是年轻人一起聚会,气氛也很放松。 平日厅里工作压力大,很少提起私下娱乐相关的事情,但不代表大家不爱凑热闹,尤其还是副厅“绯闻女友”的热闹。 临下班时,那个同事跟她交接完工作,悄悄问:“邀请了副厅长没?” “要我问吗?”易瑶知道平时符翕几乎不参加这种聚会。 “我们都等着看他穿私服的样子。”同事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谈恋爱的样子。” 就算脑子里提前打好草稿,易瑶给符翕发消息还是删了又改,最后只剩下干巴巴的几个字:符厅,不好意思打扰您,请问您愿不愿意参加咱们厅里的这次联谊? 许久不见对方回复,易瑶给自己坡下:只是大家带对象来一起玩玩,等于是联谊了,您没空来也没关系。 对方的消息紧随其后弹出来:好的。 和往常一样,符翕把车泊在星云公司的地下停车场,等着楚虞下班。 “可以考虑先暂停一下跟制片方的合作。” “不用了,我可以继续的。”是楚虞急急的声音。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沉晏驻足,转身面对楚虞,“上次那位是你什么人?” 楚虞没想到他还耿耿于怀,虽然相处之下能感觉到沉晏对她挺不错的,可是她和符翕混乱的关系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 “他真的是我的男朋友。”楚虞把散下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冲沉晏无奈地笑了一下,“上次我们吵架,冷战了几天。” 见他仍是一副狐疑的表情,她脑子一时卡壳,补充了两句:“他对我很好的,我们在一起好几年了。” 话刚说出口她就有点后悔,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沉晏果然更不信了:“你才多大认识他就几年了?要糊弄我也稍微上点心行不行。” 符翕抬腿下了车,关门声不大不小,足够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啊……符翕,你怎么在这里……”楚虞张大嘴,天知道她有多想把那几句要命的话吞回去。 “沉晏,是吧?”符翕在他面前驻足,一手插在裤兜里,语气散漫,“这么好奇我女朋友的事,你很闲吗?” 他退后一步,稍微降低了体型带给对方的压迫感:“真想知道,我倒也可以给你讲讲——” 楚虞赶紧踮起脚尖,想要捂住他的嘴:“你幼不幼稚,别说了。” 这该死的雄性之间的胜负欲,符翕现在简直像一只抖擞着尾羽向对方耀武扬威的花孔雀。 沉晏平复呼吸:“我只是尽一个合格的经纪人应尽的责任,而且——” “楚虞,我记得你并没有考虑回国发展吧?” 符翕捉住她捂在他嘴边的手,好似没听到他的后半句话:“好了,我们走吧,今晚我带你去一个聚会。” “你怎么不早说?”她扭头跟沉晏道别,“明天见,沉先生,我先走啦。” 作者的话:未来几周很忙,缘更了 第五十八章真心 “是很正式的聚会吗?”楚虞在副驾坐好,开口问。 “不是,只是跟同事。” 楚虞毫不掩饰地撇了撇嘴,她可没忘自己上回被检察院那群人起哄似的劝酒。 手机在响,她瞧了一眼,脸微微变了色。 真不巧,黎辰青偏偏这时候打过来。 她悄悄挂断了,希望符翕不会起疑心。 “怎么不接?” “不认识的号码。” “哦。”男人声音淡淡,不知道是信了没有。 在目的地停好车,楚虞跟着他进了楼上的包间。 两人已经到了门口,又一通电话打来,这回她觉得黎辰青该是有什么要紧事,只好跟符翕讲:“我去趟洗手间,等会再进去,你先去吧。” 等确认身旁没有别人之后,楚虞才接起。 “楚虞,先听我说。”对方的声音急促,“下周部委有大动静,涉及到景炀清提干,他的审查资料送到了我这里,我发现了当初遗漏的线索,现在只需要你……” 挂断电话,她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她不敢想象如果符翕知道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会愤怒吗?会怨恨吗? 她对着镜子整理好妆容,后知后觉地想到,眼下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 楚虞推开包厢门进去时,里面正传来一串串笑声,她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符翕,他在众人之中过分耀眼,不少人围在他身旁,像是攀谈又像谄媚。 暖色光打在包厢里,映照着一屋心思各异的人,生出了光怪陆离的不真实感。男人姿态散漫地坐在人群中间,顶灯在他的眉骨下投出深深的阴影,让楚虞有一瞬的陌生感。 原本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直到符翕冲她招了招手。 “忘了跟大家介绍,”男人揽住她的肩头,“这是我爱人。” 霎时间,全屋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楚虞身上,这些眼神或讶异、或好奇、或不解,她几乎可以猜出检察院的众人是怎么想她的。 一个原本寂寂无名的新生演员,跟年轻官员合作后一夜爆红,不久之后就宣布交往,任谁看都不会认为是一段正常的男女关系。 “诶?不是易瑶吗?” “不知道啊,怎么回事?” “这不是那个演员吗?才多大啊,我以为她才十多岁……” 私底下有人已经开始嘀嘀咕咕,八卦的矛头又指向了易瑶。 正在另一边倒酒的易瑶抬起头,大脑里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总算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副厅长的绯闻女友竟是她自己。 但是现在更离谱的事情是——楚虞居然会变成副厅长的女朋友?她可没忘记上次楚虞主动来找符翕时,他那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新闻过于劲爆,宛如在一潭死水里扔下一个炸弹,在场的人一个个都抻长脖子打量楚虞,恨不得撬开她的嘴翻八卦。 “既然人来齐了,大家就开始玩吧。”张秘书出来打了圆场。 “那怎么行,”徐妍端着酒杯,笑意盈盈地走过来,“来晚的人可是要罚酒的,是不是啊,符厅?” 符翕心情很好:“那我就替她自罚一杯吧。” 周围传来了起哄声,气氛逐渐活跃起来,有人借着机会开始提问。 “光问领导有什么意思,直接来真心话大冒险呗!” “对呀对呀!” 很快场地就被收拾好了,十多个人围在桌旁,徐妍负责主持,一摞扑克牌被发在每个人面前。 楚虞成了第一个倒霉蛋,她握着牌有些不知所措。 “你选真心话就好。”他俯身凑到少女耳旁,“不想回答我就替你罚酒。” “诶,怎么回事,小情侣不能偷偷说悄悄话。”徐妍佯装严肃,“要一起受罚,一人一个。” 符翕好脾气地笑:“好,我选真心话。” “来来,抽一张牌。”徐妍亮牌,“符厅抽到的牌是:初吻是什么时候?和谁?” 周围的人全都竖起了耳朵,毕竟谁不好奇高岭之花的初恋是谁呢? 楚虞偏过头看他,也对这个问题很好奇。 万众瞩目的本人连眉都不皱一下:“不记得了。”然后自觉地喝了罚酒。 “这样不行,符厅仗着自己的酒量糊弄大家。来来来,张秘书,换高度酒。” 楚虞抿着唇,看着自己抽到的问题:“第一个暗恋对象是谁?” “来吧,这是个很友好的问题哦!”徐妍说。 “我暗恋过……符翕。” “哇哦,好大胆。”大家又开始起哄了,“这不得有点表示?” 符翕在起哄声中低头轻吻了少女的脸颊,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低语:“小骗子。” 两轮下来,游戏卡牌已经用完了,徐妍把手一摊:“看来接下来就是自由发挥时间了,公平起见,我们用抽鬼牌来决定受罚的人。” 牌发下去后,徐妍问:“谁抽到了大王?” 符翕夹着那张牌甩到桌面上:“我。” “好,那么,请抽到红桃A的玩家向他提问吧。”徐妍笑着补充了一句,“可不要浪费这个大好的机会,符厅输牌可是很少见的。” 一个年轻姑娘举手,显然是酝酿许久:“请问符厅,你和嫂子是怎么在一起的?” 符翕身体靠在沙发上,稍微偏过头来看身旁人的表情。 “是我追求他的。”楚虞突然抢答,“他在拍戏的时候帮了我很多忙,我很崇敬他。” 完全是一副刚踏入社会的单纯模样,符翕挑了挑眉,周围观众的眼神也变得钦佩起来。 “哎,能让符厅承认女朋友身份的,手段相当高明啊。” “不愧是娱乐圈的……” 还是徐妍出来发话了:“停一下,楚小姐,你不能替他回答哦,所以——还是要罚酒的。” 她递给楚虞酒杯,脸上的笑容像是在说:你这个傻孩子,不仅没有回答问题,还自降了身价。 楚虞自觉地把酒杯端到符翕跟前,眼睛亮亮地望着他,仿佛里面除了纯粹的爱意再无其他。 男人只是看了她一眼,仰头把那杯辛辣到苦涩的烈酒一口气喝下,喉结上下滚动,在昏暗的灯光下牵扯出一丝暧昧的气息。 没一会,又轮到楚虞输牌了,她苦着脸把鬼牌抽出来,等着别人提问。 大家对楚虞的好奇依旧有增无减,乍看下是个漂亮的小花瓶,到底是凭什么本事把高岭之花追到手的呢? 有幸抽到红A的张秘书夹在中间,怕辜负众人的期待,然而被符翕锋利的眼刀一扫,问出来的问题就变成了:“请楚小姐说一下符厅的生日吧?” 包间里顿时一片嘘声,这简直是放了海,哪有问这种问题的,于是张秘书也被大家罚了一杯。 然而面对这样一个放水的问题,全场的主角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卡壳了。 楚虞咬着嘴唇,大脑里飞速回忆着,上一次给他过生日是什么时候来着?五年前?还是六年前?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一只宽厚温热的手突然贴上她的后腰,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一把,楚虞下意识抬头去看他,只看到男人微红的眼尾和线条冷峻的下颌。 “我爱人可能记性不太好。”符翕嗓音沙哑,他拿起桌上盛满高度酒的玻璃杯,“或许是今天太紧张,各位就不要为难她了。” 楚虞看着那杯清亮的酒液尽数进入他的喉间,男人终于用手背抵着额头皱了眉,她意识到符翕可能喝醉了。 聚会又进行了一阵,楚虞呆的无聊,发觉倚在自己身上的人越来越重,大有把她扑倒的趋势。 她转头,见男人揉捏着眉心,便体贴道:“我给你拿醒酒茶来。” 不一会,她端着一杯温热的茶汤,亲自喂到符翕嘴边。 男人毫无戒备,就着她的手全部喝掉了。 “我接下来还有事,想先走了。”楚虞把缠在腰上的那只手推开,冲众人抱以歉意的一笑,拎着包包就要出门。 怀里突然的空虚感让符翕清醒了一瞬,他跟着站起:“我送你走。” 一大一小两人就这样离开了,大家也看出符厅今天喝的有点多了,纷纷称奇。 “平时酒桌上副厅可真是千杯不倒,今天头一次见他喝醉。” “你别说,那小丫头真有两把刷子。” “是呢,只有咱院花围着她转的份儿,没看出她有几分真心。” 符翕跟出去,没走几步便看见楚虞正站在原地等他,他走上去抱住她,闷闷地问:“你要去哪里?” 楚虞回抱住他,贴在男人耳边用诱哄小孩子般的温柔音色回答:“我们去旁边的酒店,好不好?” 作者的话:今天放假,多放几章 第五十九章缠绵(微H) 楚虞在前面走,符翕就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她在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一进门,楚虞便踢掉高跟鞋,拽着符翕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倒在床上。 符翕一米九的个头,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她摁住,尽管在醉酒状态下,依旧保持了些许的警惕。 他半眯着眼睛,手肘撑在床上:“宝宝,你要做什么?” 楚虞在房间里的小吧台里顺手拿出一瓶酒,倒了半杯。她现在仍不能完全确定符翕醉了,这狗男人在骗她也不一定。 跟他同居的三年里,他喝醉的时刻屈指可数,楚虞也无从得知他每次是喝了多少,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 这只心思深重的狐狸,唯有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的每句都是真话。 外人不知道他这个要命的秘密,但楚虞知道。 要趁这个机会从他嘴里套出一些东西来。 楚虞喝了口红酒,走过去跨坐在符翕的腰腹上。 “你——”他睁大了眼睛,未说出口的话被少女柔软的唇堵了回去,辛辣的酒液混合着她身上的甜香气息,尽数喂进了符翕喉中。 换来的是后脑勺猛地被男人扣住,舌尖也被粗暴地卷住,楚虞徒劳地呜咽了几声,符翕顷刻之间便夺回了主动权,急切而热烈地回吻着他的女孩。 等这个缠绵的吻结束,楚虞舌根都麻了,她重新坐起来,随后就感觉到屁股后面顶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符翕胸口起伏着,那双因醉意而迷离的眼睛里含情,带着笑意望着她,大手则扣着少女的腰侧。 楚虞平复呼吸,问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男人像是没听明白她的问题,只是瞧着她,没有说话。 “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吗?”楚虞继续问。 符翕那张平日始终带着冷意的脸少见地浮现出懵懂与不解,他的眼神黏在女孩一张一合的嘴唇上,却弄不懂她在对自己说什么。 坐在他小腹上的小家伙开心地笑了,她大胆地俯身拍了拍符翕的脸:“已经完全醉了呢,符翕,你还认识我是谁吗?” 男人想也没想,回答:“我老婆。” 楚虞:? 她感觉到缠在腰上的手臂似乎收紧了一些,符翕露出痛苦的神色,语气里半是撒娇半是恳求:“帮我……” 楚虞知道他想要什么,偏又学着他之前恶劣的样子,故意凑近问:“帮你什么呀?” 她拿出手机,摆在两人旁边:“要做的话,先回答我的问题才行。” 符翕有些狼狈地点头。 “第一个问题,你最近跟景炀清有联系吗?” 他点头。 “还记得你收养我的时候吗?手续是不是他办的?” 闻言,符翕掀起眼睛,认真地盯着她。有一瞬间,楚虞几乎以为他是在装醉了。 “是。” “那份收养证明的文件你还留着吗?” “嗯……”他有些不满,对这些无聊的问题逐渐失去了耐心,“抱抱我,老婆……” 楚虞无语地瞧着他厚颜无耻地撒娇,伸手象征性地碰了碰他。 “最后一个问题,监控录像放在哪里了?” 男人张了张嘴,楚虞没听清,把脑袋凑了过去。 得到的是男人在她肩膀处恶狠狠地一咬。 “啊——”楚虞后知后觉地想要推开,对方却翻了个身,轻而易举地将她压制在了身下。 “宝贝,你还是嫩了点。”符翕温柔地抚摸着刚被自己咬出来的齿痕,眼底哪还有半点喝醉的迹象。 “你个混蛋!”楚虞疼得染上哭腔,“你刚才就是装的!” “嗯,是呢。”他低沉的嗓音带着冷意,“想看看我的宝贝到底心狠到什么地步,真是从没让我失望。” “放开我,你答应过我……”少女两只手腕被禁锢住压在头顶,扭着身体想要逃离。 “太久不见,连男朋友的生日都忘记了,难道不该受惩罚吗?” “你又骗我,我再也不信你了。” 符翕叹了口气,还是松开了压制她的手,重获自由的少女立马跳下床,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警惕地瞪着他。 “怎么就是不肯信我呢,再过一个多月,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楚虞的目光落在他下半身,抿着嘴不吭声。 “这样子是很难受的,”符翕声音放柔,“我们今天就做一次,好不好?” “不好。” 他笑了笑:“可是这是大床房,我倒不介意就这样抱着你睡一晚。” 楚虞刚想反驳,突然想起开房时前台告诉她只剩这一件房,深更半夜的,她要么独自打车回家,要么就和符翕睡一张床。 “过来,跟我一起洗澡。” “我……” “倒数五下,五、四……” 楚虞咬了咬牙,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做就是了。 数到最后一秒的时候,一具柔软的身体主动扑进了他怀里:“走吧。” 符翕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真乖。” 浴室里氤氲着袅袅的热气,玫瑰味的香氛中夹着一丝不易被察觉到的淫靡气息。 楚虞阖着眼睛,趴在男人胸膛上,脸上还带着情欲过后的绯红。 他把额前湿漉漉的头发撩到耳后,用指腹磨弄着她微微红肿的嘴唇。 “生气了,嗯?” 低低的音色染上饕足的慵懒,符翕半垂着眼睛看她。 没有得到回答,他也不在意,骨节分明的手撩起水,开始仔细地为少女清洗身体。他的手掌又大,几乎一握就能盖住楚虞的腰,给她抹沐浴露时,似乎格外关注敏感的腰窝处。 “宝贝这里好小,”符翕把她翻过来,一手抚上少女光裸的小腹,在她耳边吐气,“怎么吃下的呢,好厉害。” 原本莹白无暇的肌肤留下了许多新鲜的痕迹,颜色深浅不一,看得出它们的创作者格外偏爱脖颈和胸口处的嫩肉。 “唔……等一下——”楚虞突然惊叫出声,下一秒两根长指已经毫无阻碍地插入了湿润柔软的小穴。 “你做什么,别动……”只是轻轻搅动几下,就引得怀里的少女难耐地挣扎起来。 另一只手则趁机覆上她胸前一侧的乳肉,若轻若重地揉捏着。指尖还细致地磨着粉嘟嘟的乳蕊,耐心地爱抚着她。 楚虞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伸手抱住他的手臂喘息起来,水汪汪的眸子瞧着符翕,殊不知这幅模样简直与主动求欢无异。 男人喉结滚动了一下,欣赏着那张小脸上的诱人表情,继续施力刮蹭了那处娇嫩的凸起一阵,突然抽出了手指,淡淡开口:“我们说好今天只做一次的,宝贝。” 即将被抛上顶点却又在无限接近时被狠狠摔下的感觉糟糕透了,楚虞几乎是马上就委屈地抽泣起来:“不行,符翕,不行——” “怎么又哭了,不舒服?”符翕好整以暇地靠在浴缸上,似乎真的不打算管她了,“不是很喜欢磨人吗?” “没有,我、我错了……”楚虞抱着他结实的肩膀,还挂着眼泪的脸颊主动去蹭他,红肿的唇瓣不得章法地胡乱亲吻他的喉结。 符翕扶着浴缸边缘的手臂上有纵横的青筋凸起,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尽管极力维持那副冷淡的模样,但微微颤抖的低哑声线还是出卖了他:“回答我几个问题,就满足你。” 这是在报复她吧? 楚虞又要哭:“怎么这样……” 狗男人。 “第一个问题,”他甚至故意模仿着方才她的语气,“项链上的戒指是谁的?” “戒指——是父亲的。” “楚希澈?” 楚虞脑袋贴在男人胸前,轻轻点了点。 身体突然被有些粗暴地搂住,楚虞不解地抬头看他,对方却把她摁回了怀里。 “第二个问题,阿尔卡沙是谁?”符翕抚摸着她脆弱的后颈,似乎如果她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下一秒就会撕开她的喉咙。 “真的是我弟弟——” 楚虞还想说什么,张嘴的瞬间马上就被符翕吻铺天盖地地笼罩起来,在这个极具攻击性的亲吻中,她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的索取与侵略。 等符翕松开禁锢她的手臂,楚虞已经软成一团挂在他身上,困倦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见她已经快要昏睡过去,男人才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堪称纯良温和的笑容。 “所以为什么丢下家人又跑回北京来呢,我的宝贝。” 楚虞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嘴里嘟囔着:“找你……” “找我做什么?”尽管知道不会得到自己期盼的那个答案,符翕还是问出了口。 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天知道他有多喜欢听今晚她的回答。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般,妹妹毫无保留地坦露着对他的爱意,那是他曾拥有过的,世界上最宝贵最纯净的东西。 因此,就算她选择遗忘、后悔抑或用恨意替代,他也不会再放手了。 这一次,换他来付出就好。 怀里的小姑娘仿佛听到他内心的独白似的,半梦半醒中,宛如梦呓般断断续续地传出口,轻飘飘地浮在浴室暧昧的空气中,却要命地重重砸在符翕的心脏。 “唔……很想你,想见你……” 他像一个已入膏肓的病人,痛苦地弯下腰,心脏连带整个身躯抽动着,狂乱地跳动着,他已无法感知这份过于复杂的情感里夹杂了什么,比起重逢时相拥的懊悔与克制,他现在想要立刻扯出自己搏动的心,一整个的、血淋淋的献给他的爱人,他的宝贝,他的全部。 浴缸里,高大的男人如同软体动物缠着怀里的人,每一寸肌肤都紧紧贴着她的,似乎将永远不会分开。 作者的话:珍惜最后的温情吧狗子(无慈悲) 第六十章错杀 r ouwennp.me 下班离开星云大楼后,楚虞一路沿着小巷,左拐右拐来到一个偏僻的街道,上了一辆极不起眼的灰色商务车。 她刚坐稳,前座的男人开口:“东西带来了吗?” 楚虞把包里的牛皮纸袋递过去:“都在里面了,相关的文件我全部复印了一份。” 黎辰青嘴角扬起笑意,这是楚虞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满意的神情。 “有这些真的就可以了吗?”她将信将疑,“这只是他当时收养我的文件,连照片都没有。” “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的。”黎辰青小心地收起文件,顿了顿,“而且不仅是他,景炀清这些年的行径也会被彻查。” 楚虞听到大哥的名字,踌躇道:“他也会被牵连吗?” “怎么,你不希望吗?” “不是……只是我觉得他,他还是很好的。” “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符翕从前对你不好吗,你想的到他收养你的目的是为了遗产?” 她不说话了,过了一阵才开口:“你什么时候提交证据?我要准备买机票了,我担心他知道之后还会找我……” 黎辰青镜片反着锐利的光芒,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沉稳而值得信赖:“不会的,我保证。”夲伩首髮站:wanbenge.cc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同他分别后,楚虞没有坐车,慢慢往家走,这个点路上冷冷清清的,很适合独自漫步散心。 今天上午她同沉晏交代清楚了未来的打算,对方什么也没问,只是替她安排好了剧组的收尾工作。 沉晏说:“《无微》剧组联系我,下周开始要准备进山里拍摄结尾部分,需要演员们在那里住一段时间。” 得知她杀青之后就会回学校,沉晏点点头,表情还是吊儿郎当的: “那毕业之后回来吗?” “不会回来了,我的家人都在莫斯科。” 家离公司并不远,步行也只要半小时。楚虞今晚思绪很乱,一想到即将离开星云,彻底告别北京的一切,突然就有了些不舍。 这是她出生长大的城市——也许是吧,楚虞并不知道素未谋面的生母在哪里生下她的,姑且就认为是在这里。 童年时期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大脑大抵会自动遗忘痛苦的回忆,那些空荡荡的房子或是身上青青紫紫的伤口。 啊,实在是不愿想起的日子。 后来呢,后来是一双温暖的大手和兄长宽阔的胸膛,将她带离了死亡与恐惧,为她筑起一道遮风挡雨的高墙。 她那时,享受了与同龄人无异的无忧无虑的青春时光。优渥富足的生活、第一次交到的好朋友、青涩甜蜜的初恋…… 楚虞的心又沉了下来,她无法控制自己忘记那个人,就像她无法忘记符翕对自己的伤害。 江褚,你现在还好吗? 听黎辰青说,你考入军校,成为了一名预备役军官,在遥远的地方驻守。 感谢你依然不顾一切地帮我,也希望你今后一切安好,哪怕我们今生可能不会再见了。 那堵曾为她遮风挡雨的高墙,却成为了禁锢她的梦魇,她曾经有多倾慕符翕,那些爱化为恨就有多么绵延。 但是,等到他接受法律的制裁,那些往昔的爱意与恨意,也就随风而散了。 她将飞回莫斯科,那个有亲人与挚友的地方,继续完成学业,今后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回到,沾满欢笑与泪水的,故乡。 少女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没注意到身后跟了几个影子。 初秋的风混合着些许夏至的燥热吹拂在脸上,楚虞拐进小区后的街道,这里鲜少有人路过,破碎的光打在地上,为空旷平添一份诡异感。楚虞抬头看了看昏黄的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她刚要往前走,身后就传来男人隐约的交谈声,等她回头看,有人影正往她这边追来,楚虞心瞬间提起,本能地察觉到了危机。 她小跑起来,身后的追踪者也跟着加快速度,这条巷子不长,两旁都是楼房,前面的出口隐隐透出街道上的明亮与人声。 到人多的地方就好了。楚虞安慰自己,一边往前跑一边掏出手机,准备给符翕打个电话。 然而事与愿违,还未等到她跑到巷口,身后的声音已经逼近,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推倒她,楚虞只来得及短促地惊叫一声,长发被一把揪住,整张脸被狠狠摁在地上。 额头撞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疼痛和眩晕感让她眼前一片空白,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 好疼,是谁……她意识有些模糊了,却还挣扎着想要去够掉在不远处的手机。 “动作快点,先不要下死手。” “妈的,这妞还挺正。” 一个人从她指尖抽走了手机,在上面摁了几下,又扔回她的手边。 “不是想打电话吗,给你个机会。”那人蹲在她旁边,楚虞努力想要抬头去看他的长相,只看到了被黑面罩包裹严实的脑袋。 后面的男人用膝盖压着她的大腿,剧痛使得她完全无法挣脱,只感觉到自己的裙子被撕开了。 楚虞艰难地开口:“你们,要多少钱……” 那人不回答她,却从腰后拔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军用短刀。 “不,救命——”少女惊恐地睁大眼睛,伸手抓住手机,狠狠地向他砸去。 他本以为楚虞会报警,没料到手机直直冲刀刃飞来,一时不备脱了手。 压着她的男人见状,狠狠掐住她的脖颈:“老实点,不然叫你生不如死。” 额头的鲜血越流越多,楚虞口腔里充斥着铁锈味,她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开口:“五百万,或者你定……否则有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听到这个金额,两人都不由得停下了动作。 拿刀的男人似乎动摇了,他也是奉命行事,并不清楚这个女孩具体的来头。 失血的身体变得发冷,她不知道能拖多久,只是垂着头等待着,一边用处在两人视野盲区的手四处摸索。 眼前小巷尽头那处光点似是被遮住,有人过来了。 “糟糕,有人,不是已经清场了吗?” “我去应付一下,你摁住她。” 就在另一人转身离开的间隙,楚虞僵硬的手指已经碰到了落地的短刃,她闭了闭眼,反手猛地向压住自己的男人刺去。 “噗嗤——”是刀刃插进皮肉的沉闷声音,身上的重量瞬间消失了,那人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楚虞只看到躺倒在地上的男人鲜血淋漓的喉咙间露出的半截刀身。 他的同伴浑然不觉,正走上前去摘下面罩。由于逆光,他看不清来人是谁,只勉强辨认出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等等,该不会是——”他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已经逼近到眼前,随即他腹部受到重重的一击,他迅速回过神,与来人扭打在一起。 楚虞的视野中只看到那双熟悉的黑色皮鞋,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发觉自己那一击已经耗尽了力气。 “宝贝,别怕,没事了。”她的额头被一双手轻轻抬着,摁住了失血的地方。 救护车的喇叭声与警铃声交织,小巷里被红蓝的灯光映照着,投射在半跪在她身旁的男人身上。 护士把她和倒在地上的人放上担架,匆匆送上救护车,符翕跟上去,手持警棍的警员团团围住他,警用扩音器里是冰冷的喊话: “你涉嫌故意伤害罪,请举起双手,配合我们的工作。” 男人目光追随着救护车开走,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缓缓抬起手臂:“来的真及时啊,警察同志。” 银色的手铐拷上那双沾染鲜血的双手,几位警察制住了符翕。 审讯室里,符翕正焦躁不安地转来转去。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走进来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人,他拉开椅子在符翕对面坐下,“我是负责这位调查官员的纪检负责人黎辰青。” 局长点头,对符翕干笑:“符厅,您看这也不是我们的意思……” 黎辰青目送局长离开,审讯室只剩下他们两人。 “符先生,尽管您自从进入检察厅以来明面上始终零错误,从未僭越政治红线,但是您这次的暴力行为导致一人死亡、一人重伤、一人轻伤……” 符翕发出疑惑的声音。 黎辰青顿了顿:“同时,根据我小组长时间的调查,您自从六年前通过违法手段收养未成年女童,并实施性犯罪,期间多次强奸、猥亵、非法囚禁受害者。今晚在后街发生的案件,正是你跟踪并企图再次强奸受害者,被过路行人发现后,在对方上前制止的过程中,你杀害一人,重伤一人,是受害女性拨打了报警电话报警。” 他掏出一个装着手机的塑胶袋:“通过调查受害女性的通话记录,我们推测是你遭到拒绝,恼怒之下决定实施犯罪。” 符翕嘴角勾起,深邃的面容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阴森:“怎么,你在旁边亲眼看见了,还是说——这些都是你安排的?” 黎辰青避开他的目光,回答:“是受害女性的证词。” 闻言,符翕果然变了脸色,他坐直身体:“她脱离危险了吗?” “根据这些证词,警察局将暂时拘留你,直到法院正式审理刑事诉讼,你可以在此期间申请律师。” “好。”他靠回椅背上,语气恢复平静,“不过,我也想提醒你,黎先生,不要以为靠你那些拙劣的戏码伪造证据,伪造现场,就能试图诬告我。我想我对你的了解并不比你对我的少,比如,你是如何私下联络楚虞的,再比如,你是如何让你的妻子徐妍监视我的。” 黎辰青并没有料想中的惊讶之色,他点点头:“既然符先生是聪明人,那我们何不期待一下,这场博弈,谁的筹码更大一些。” 作者的话:关于妹不凡的身手,留个伏笔先 第六十一章脱罪 易瑶是被一通电话紧急召到单位的,早上七点,她睡眼惺忪地跨进会议室大门,一看里面的架势,马上就清醒了。 王厅长坐在主位,右手边是五厅的一把手,还有几位她有印象的领导,全都一脸严肃围在会议室里,气氛紧绷得让她语气都哆嗦: “王厅,您找我。” 一张面熟的脸冲易瑶笑了下,走过来把她拉到座位上坐下,正是不久前联谊时那位交际花徐妍。 “不用紧张,坐下听就好。”徐妍小声耳语。 王厅长示意秘书关上门,终于抬起爬满皱纹的额头,沉吟道:“今晚厅里出了一些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出于上级的要求必须严格保密,除去几位厅干,还有我厅的易瑶和五厅的副处徐妍与会。” 易瑶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这个级别的机要怎么会落到她头上,简直就是从新手村出发直接迎接最终boss。 朱厅发话:“客套话也不多说了,我们直接进入主题——” 易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接着耳朵里就清清楚楚听到足以让她世界观破碎的消息:“三厅任副厅长一职的符翕,关于他长期非法囚禁并奸淫未成年少女的证据今日被提交,他曾利用职位之便胁迫受害人,同时于昨晚在案发地殴打、强迫受害人过程中被两名路人发现,他使用刀具造成对方一死一伤。” 迎着在场人愕然的目光,王德民继续念:“目前受害女性伤情稳定,已无生命危险,根据她此前提交给纪检的证据,已经证实符翕长达六年的非法囚禁与性犯罪事实。然而由于伤及头部,对于昨晚的犯罪过程,她无法提供完整有效的证词。” “恰好有一件巧合,是我们在几年前的记录里发现的。”徐妍得到朱厅长的眼神,接过话头,“这次负责治疗受害女性的医生,声称在四年前曾接手过伤者,甚至连伤口的位置都完全一致,她对于当时伤者以及其监护人的关系有过质疑并报警,但最终没有得到立案。” 易瑶闭上眼睛,她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仅是听到受害者的经历,她都感到一种窒息的痛苦。十几岁的女孩被掌权者玩弄蹂躏,受伤进了医院甚至都无法得到援助。 在漫长的六年里,究竟是如何煎熬过来的呢,她无法想象,更无法容忍。 王厅清了清嗓子,苍老的声音中透着威严:“这件案子本应全权交由公安局和纪检,但今日紧急召集各位前来——” 他顿了顿,道:“我们的任务是提交有利证据,力求洗脱罪名。这并非我个人的意志,而是上一级传达的指示。” 会议室里其他人脸上皆是默然,能坐到这个位子的,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或许从今早接到电话开始已经明白了开会的目的。 只有坐在桌子最尾端的易瑶不敢相信似的睁大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几乎立刻要站起来大声质疑,凭什么?检察院难道不是伸张正义、扶助弱小的神圣殿堂吗?这样明目张胆维护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渣,你们真的对得起身上的检察官徽章吗? 徐妍拉住了她的手,示意易瑶冷静。会议很快就在任务分配完成后结束了,易瑶这才意识到,王厅长之所以叫她来,是认为她与符翕关系匪浅,作为女性安抚受害人简直是不二人选。 “走吧,我和你任务一致。”徐妍带她上车,冲她苦笑了一下,“因为现在受害人意识还不清醒,没办法就此事起诉,要在源头扼住再合适不过。” “凭什么……”易瑶喃喃道,她头疼得厉害,“那个女孩被他毁了……符翕他真就只手通天,连国法都能漠视?” 徐妍沉默了一阵:“他隐藏得太好了,表面上真是衣冠楚楚的好皮囊,谁想得到——应了衣冠禽兽那句话。” 易瑶忽然想到什么:“所以他才一直不结婚,等等,他那个女朋友——楚虞知情吗?” “……怎么说呢,小易。”徐妍长长地叹了口气,在一个红灯刹住车,转头看向她,“那个被折磨了六年的受害者,就是楚虞。” 这时的易瑶知道自己嘴里一定能塞下两个鸡蛋,楚虞?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那个闪闪发光的少女与受害人联系在一起。 更无法把符翕面对她那副百般包容的样子跟施暴虐待的嘴脸重迭在一起。 “你在开玩笑吧?”易瑶扯起嘴角,“这一点也不好笑。” 车已经开进了医院的停车场,徐妍下车,回给她一个笃定的眼神:“你自己去看好了,不过可要做好准备,虽说是没有生命危险,楚虞的状况可不怎么好。” 易瑶吸了一口消毒水的味道,跟着护士走进病房,看到床上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是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太残忍了,面对这样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少女,对方居然能如此狠心。 明明不久前的联谊上还是那样鲜活的人。 “我不敢相信,符翕真的忍心对她这样……”易瑶动摇了,符翕对不相识的下属都温和客气,那次她被烫伤也是他送自己去医院。 徐妍跟主治医生问好,跟易瑶简单介绍了下:“这位是谷医生,就是几年前收治过楚虞的医生,我们重要的证人之一。” 女医生见到两人,交代了一下楚虞的伤情,接着单刀直入:“我对这个女孩印象之所以深刻,就是因为她当时也是这样磕到了额角,那里的伤口还是我亲手给她缝的。这个位置受到撞击很容易引发失忆,几年前就是因为失忆才忘记了撞击的前因后果,我不敢听信送她来那个男人的一面之词,就报了警。” “那个男人不会就是……” “我记得他个子很高,长相倒是不错,但浑身透着一股阴沉劲,跟几位医生都有冲突,后来警察调查完,说两人是兄妹关系,是女孩不小心撞到的。” 徐妍:“这就是符翕无疑了。” 这下由不得易瑶不相信了,能在几年前做出相同的事情,足以证明符翕长期虐待她的事实。 “我能跟病人说几句话吗?”徐妍跟外面的警察打了招呼,凑到楚虞的床边。 古医生抬手制止了她的靠近:“她现在情绪极度不稳定,不要问有关的问题比较好。” 易瑶别过目光,不去看楚虞脖颈上骇人的青紫掐痕,问旁边的警察:“她有其他亲人陪护吗?” “目前没有,我们在大陆联系不上任何亲属,已经通知国外的家属以最快速度赶来了。” 走出病房,易瑶停住了脚步:“徐处长,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我作为检察官,绝不会容忍符翕犯下的暴行,更遑论为他脱罪,我一定会支持楚虞起诉符翕,包括帮助命案的受害者家属。” 徐妍面色为难:“我的压力也很大,可是……我理解你的想法,我无法坐视不管。” 她犹豫了一阵,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最终轻轻把手搭在易瑶肩膀上:“如果检察院不能指望,或许我能让我的丈夫帮忙——他姓黎,是纪检全权负责调查这个案件的人。” 第六十二章抉择 距离案发已过去了七十二小时,不出意料,符翕通过取保候审被释放了。 黎辰青亲自送他离开,临走之际还跟他握手:“不愧是符厅,身上一条人命还能走得这么轻松。” 符翕也笑,只不过比起之前的客套就多了几分瘆人的寒意:“我也很好奇是你伪造证据的手段多,还是我处理证据的方法更多。” “我的证据可不仅仅是那些文件和证物。”黎辰青微微颔首,镜片反射刺眼的白炽灯光,“最有力的证据是那个小姑娘,符厅不会连她也要一同处理掉吧?” “她是我的人,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男人声音逐渐沉下去,“如果你敢动什么手段逼她作伪证的话,你的下场会跟你派来的那两人一样。” 黎辰青一惊,但很快掩饰住了不安:“说笑了,我身为公职人员,怎么会用这种卑劣的方法。” 待符翕的车彻底消失之后,黎辰青给妻子发消息:符翕已经释放了,务必不能让楚虞同意见他,要引导她改口,能不能扳倒符翕,就看她表现了。 事态的确脱离了他的预想,原本派出那两人只是想引蛇出洞,谁想居然出了人命。 不过这样也好,黎辰青扶了扶眼镜,楚虞会理解他用心的。 徐妍放下手机,她拍拍易瑶的肩膀:“辛苦了,楚虞情况怎么样?” 易瑶摇头:“还是不肯跟我交流,这样下去根本没办法得到有效的证词。” 病房门被敲了敲,一位护士风风火火地进来:“二位,病人的家属到了,要求见病人……” 话音未落,房门被猛地拉开,混血少年单手插兜,皱着眉扫视屋里的人。 易瑶和徐妍同时倒吸了口气,一方面是被吓的,一方面是—— 眼前黑发蓝眼的瘦高少年,面容宛若被造物主亲手雕刻般凌厉,完美融合了东方的温润与西方的野性,在他身上交织成阴柔锋利的美感。 美神毫不客气地朝楚虞的病床直冲过去,一把掀起薄被,扳过还在昏睡中少女的脸。 “等一下,您不能这样!病人不能受刺激……”护士忙上前阻止。 楚虞勉强睁开眼睛,看见他的第一秒就尖叫起来:“阿尔——” 阿尔卡沙:“闭嘴。” 下一秒,楚虞眼泪汪汪地扑进他的怀里:“呜呜呜呜你怎么来了,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少年唇角露出邪气的笑容:“姐姐,知道我会生气还要跑掉,那个男人就这么让你放不下,是吗?” 楚虞拉住他:“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我是——” “不必了,姐姐。”阿尔卡沙冲她眨了眨那双湛蓝的眼睛,“我现在就去杀掉他,怎么样?” “不是,不行,他不是凶手,你听我说!”楚虞拿他的卫衣蹭干净眼泪,急急忙忙解释,“我被人袭击,是他救了我。” “你还挺向着他?行,你要是忘了他之前怎么对你,我就帮你回忆一下。” 徐妍戳了戳易瑶:“你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易瑶:“首先排除中文和英语。” 徐妍:“要不要请个翻译?” 幸好单人病房都有配电子翻译,易瑶打开录音笔,盯着显示屏上的译文。 阿尔卡沙:“他当初把你前男友揍了一顿送进派出所,你为了跑可是从三楼跳进海里,他救你?别做梦了,他盼着你早点死掉,好霸占你那笔钱,把你囚禁一辈子都算他仁慈了……” 易瑶一目十行看完,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死刑。 楚虞:“我又不缺那笔钱,我只是想让他进监——” 少年伸出食指压在她的嘴唇上:“你再发表这些斯德哥尔摩病的言论,我就把你从窗户扔出去,知道吗?” 被阿尔卡沙冰冷的蓝眼睛一扫,楚虞就不吭声了,她确实理亏,自己不仅受了伤,还要麻烦弟弟来善后。 阿尔卡沙回过头,不耐烦地用英语问两位检察官:“那个男人现在在哪里?” “刚刚被释放了,法院那边说后天开庭。” “释放了?你们的警察都是吃贿赂吃多了才这么肥吗?”少年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褶皱,“我去会会他。” 楚虞脸色惨白,连忙喊他:“这里是法治社会,阿尔卡沙,不要把你俄罗斯黑帮那套拿到这里!” 瞧见翻译器上“黑帮”两个字,徐妍情不自禁退后了一步,给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让了路。 眼看着弟弟一副杀人越货的架势,楚虞顾不得其他,连忙蹦下床:“你还要替我出庭的,阿尔卡沙!你现在不能见他。” 易瑶连忙上去扶她,示意警察拦住少年。她用英语解释:“根据我们的法律,原告的证人不能在开庭前见被告人。” 阿尔卡沙眼睛盯着楚虞额头的纱布:“这是为了你,姐姐,我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徐妍及时地拿出纸笔,铺在床桌上:“要不现在确定一下开庭的证词?小虞,可以吗?” 尽管楚虞始终装失忆回避这件事,但事到临头容不得她再推脱了。黎辰青分析说这两个袭击者很有可能就是符翕找来的,理由就是符翕察觉到她企图举报他,于是找人逼她交出证据,而后再出面救她来博得信任。 楚虞是不信的,但是整件事疑点重重,她在被跟踪后没来得及向符翕打电话求助,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救下她? 从两个劫匪的交谈中,能听出来是受人指使办事的,除了符翕,有谁会需要雇人报复她呢? 可是,楚虞闭上眼,符翕的声音再一次浮现:“人命算我的,妹妹,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的视野染尽殷红之前,看见的就是符翕颠倒过来的、模糊却坚定的脸庞。 符翕要替她背上可能面临的防卫过当指控。 徐妍敲敲桌边,把她拉回现实:“小虞,根据另一名幸存者的供词,符翕在企图强暴你的过程中被他们发现,他们想出手救你,却不幸受害。” “什么?”楚虞怀疑自己听错了,“救我?你说他们是受害者?” 徐妍心道不妙,楚虞果然记得,这下糟糕了。 她急忙引导:“这是黎辰青先生给的证词,你看是否跟你的一致?” “不,不对,他们才是袭击我的……” “小虞!”徐妍打断她,“你确定要推翻这份对你有利的证词吗?一旦否认,符翕就有胜诉的可能,这是黎先生综合考虑后替你给出的——” 易瑶突然插进来:“徐处,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让楚虞改口,我们不应该根据她的意愿写证词吗?” “小易,你不了解里面的事情,让我跟楚虞交流就好。”徐妍挤出一个笑,语气近乎威胁:“你要知道符翕一旦无罪释放,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直觉告诉易瑶这里面一定有鬼,她站起身,抽走了桌上的记录本,严肃道:“楚虞,你先说,那晚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虞思考了良久,终于,她垂下眼睛:“我……我可能不记得了。” 徐妍赞许地点头:“好孩子,那么在这份证词上签字吧。” 检察院的人离开之后,一旁的阿尔卡沙开口:“姐姐,你为什么要撒谎?” 第六十三章探望 “您放心,就算对方选择起诉,我们也有十成十的胜诉把握。”秦律师胸有成竹地把公示书递给对面的人。 符翕随手翻了两页,兴致缺缺地往后靠回沙发里。 “您是有什么顾虑吗?” “有没有办法让我见她一面?” “这……”秦律师将带着询问的目光转向另一边坐着的景炀清。 从事这一行多年,秦律师专为高官们服务,符翕的案子算不上是最逾距的,甚至都不算大案。相比起对方开出的丰厚报酬,摆平这点小小的污点,秦律师胜券在握。 景炀清看起来倒是比当事人还要上心,他问秦律师:“万一楚虞无法给出事发当晚的证词,法官采信对方的伪造证词会怎么样?” 秦律师略一沉吟:“不会的,对方两个男子的身份已经查清了,既然是从黎辰青曾供职的部队退役的,就跟黎脱不了干系,但凡他想要继续在监察行业立足,就不会把证词伪造太过火。” “现在比较棘手的是楚小姐递交的收养证明,您也知道这是违法的——”秦律师飞快地打量了两人一眼,“但是由于她不能给出具体虐待的证据,她证词的采信度也会降低。最坏的情况,是以滥用职权被定罪,可能会对您和符先生造成一些处分。” 符翕轻笑了一声:“秦先生的意思是,就算我被指控那晚企图强暴女性,杀害无辜路人,也能让我当庭释放吗?” 他微微偏头:“你是真想让我恶人做到底,索性以后都不要在检察院混了,是吗?” “不不不是的,我们会跟对方证人私下交涉,开出封口费。无论对方是否修改证词,一旦接受费用,证词的可靠性就等于零了。”秦律师连忙解释,“那名重伤男子已经放弃上诉,现在改为公诉,因此只要看楚小姐那边的证词了。” 符翕这才点头:“好,那不麻烦秦律师,由我去跟这位楚小姐交涉一下好了。” 被告人要亲自去见受害人,面对如此荒谬的请求,秦律师张了张嘴,又不知道如何阻拦。 景炀清:“你疯了?现在见楚虞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姓黎的就等着你这么干呢!” 符翕叹气:“她受了伤,还受了惊吓,我这么久不去看她,她肯定很想我。” 景炀清:“景符翕我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恋爱脑——人家都他妈去告你了,你还想这些?” “那是黎辰青做的,跟她没关系。” 入夜之后,住院区的病房静悄悄的,楚虞身上的伤没有大碍,只是额角刚缝完针的伤口时常隐隐作痛。白天还好,一到晚上便疼得她睡不好觉,再加上总是做噩梦,整晚都在恐惧中半梦半醒,折磨得她瘦了一大圈。 此刻,她迷迷糊糊地抱着枕头,边看电视边等着阿尔卡沙给自己买夜宵回来。倦意袭来,她只留床边一盏灯,把脑袋靠在床边睡着了。 符翕鬼鬼祟祟地推门进来时,入眼的就是这幅景象:少女毫无防备地侧躺在床边,暖黄的灯光打在发顶上,映照得她仿佛一只温顺的小动物,软乎乎一小团趴在窝里。 真想把她裹进自己怀里,就这样整个揣回家,从此以后只能跟他一个人撒娇。 男人克制住那些荒唐念头,放轻脚步走近病床。 楚虞正在做噩梦,这些天经历的画面在眼前不断重复、扭曲变形。上一秒被她失手杀害的歹徒,下一秒就面目狰狞地朝她扑过来,定睛一看却是符翕的脸,他问:宝贝你爱我吗?她一边流着泪一边点头,他却将那把刀捅进了她的胸口,怒吼着:那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签字?她快要失去意识时,男人又伏在她耳边,温柔诉说着爱意,眼里是彻头彻尾的疯狂…… 她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刚要松一口气,一抬眼就对上符翕那双幽黑的深眸,在昏暗的光下宛若一只蛰伏着等待捕猎时机的野兽——与梦中那张脸完完全全重合了。 人在极度恐惧中甚至想不起尖叫,楚虞全身僵硬,肾上腺素猛飚,心脏跳得快要从胸前蹦出来,他来干什么?是看到那份签字的证词,要来质问自己吗? 阿尔卡沙还没回来,怎么办?门外的警察为什么没有拦住他?偷偷摁呼叫铃会被发现吗?如果逃跑能跑到门口吗? 楚虞多年跟符翕斗智斗勇的经验告诉她,男人能旁若无人地走进病房出现在她眼前,就说明自己怎么哭天抢地地呼救都是白费力气了。 男人对上那双惊恐的眼睛,抬手去抚摸少女尖尖的下巴,“怎么瘦了这么多,有没有好好吃饭?” 她哆嗦了一下,偏头避开那双温热的手。 掌心里细腻的触感消失,符翕心底有些许不悦,却没继续碰她。 他俯下身仰视她:“我去的太晚了,那时候一定很害怕吧。” 楚虞索性装死,闭上眼不吭声。 “难道你……又失忆了?”符翕看她这幅样子愈发不安,他凑上去察看妹妹的额头,尽管医生的针线缝的很仔细,仍是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疤,上面还留着淡黄色的药水。 他心口像有针密密扎扎,楚虞怕疼怕的要命的人,伤口肯定折磨得她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这个是可以止疼的药膏。”符翕手里捏着一个白色的圆盒,楚虞偷看了一眼,上面什么字都没印,这种三无产品说是毒药她都信。 “还可以不留疤,我帮你涂一点,好不好?” “不要。”少女声音有点哑,是这些天来符翕听她说的第一句话。 “我又不会害你。”他轻笑,声线压低,不自觉带了平日里诱哄她的语气,“涂上就请你吃小蛋糕好不好。” 楚虞一转头,发现床头柜上的确摆着一小盒草莓蛋糕。仅仅是这样,她的目光就黏在蛋糕盒上挪不开了,医院的病号餐清淡到一点多余的荤腥都没有,她央求了阿尔卡沙好久,他也没同意给她带甜食来。 “只许吃一小块,否则医生该说我了。” 易瑶下了班匆匆赶到医院,见病房外一个警察都没有,不禁奇怪,她贴到病房门上的玻璃看了一眼,惊得差点坐到地上。 本该被拘留的前领导,正坐在楚虞床上,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拿着棉签动作轻柔地给她额头涂药。 易瑶掏出手机给守卫的警察打了电话,对方推脱说有事一时半会赶不回去,她焦急得恨不能冲进病房。太荒谬了,让一个被指控谋杀的犯人来见指控人,楚虞下一秒就有被杀掉的风险。 神秘药膏抹在额头上冰冰凉凉的,伤口没一会就奇迹般的不痛了,楚虞把三无药膏捧在手里如获至宝,连带看符翕也没那么可怕了,见他没有来伤害自己的意思,她就放松下来,顺水推舟地小口享用完了蛋糕。 符翕见女孩终于舒展眉头,恢复了那副慵懒的娇娇小猫模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小猫又警觉起来,缩回床里躲开他的触碰。 “吃饱了就有力气闹腾了是不是?”他也不恼,捉住了她露在外面的一只脚,“哪里还受了伤,让我看看。” 楚虞露出脖子上青青紫紫的掐痕,只是看着可怖,估摸着几天就下去了。符翕却不这么想,他眸色沉下来,表情瞬间变得阴恻恻的。 “怎么了……”楚虞被他的变脸吓到。 “宝贝,你想要那些人付出什么代价呢?”符翕用长指点了点她的脚腕,“要他残废,还是……干脆也死掉算了。” 易瑶的声音冷不丁地传来:“符翕,马上离开房间,否则我将以检察官的名义逮捕你。” 第六十四章囚笼 难得的相处时光被易瑶一句话扰乱,符翕抬起眼睛,偏了一点头望向她,并没有从楚虞床边离开的意思。 “这是在威胁我吗?” 易瑶的小腿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声音和神态完全变了,符翕这个样子简直跟刚才判若两人。跟平日工作时很像,又不完全一样,眼前这个人更危险,怒意更盛。 “你现在不能见她。”易瑶鼓足勇气,换做从前她哪里想过有一天会跟符厅这样说话,“这是违法的。” 符翕轻笑了一声:“我建议你谨言慎行,易瑶。” 他叫她名字时只用了气音,音色羽毛般拂过易瑶的耳膜,带来长久的颤栗。 女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坚定:“我拒绝,你是高级检察官,最应当以身作则,捍卫法律尊严……” “嗯,所以呢?我过来探望我的女朋友,有什么问题吗?易检察官,我的罪名是什么?” 完全是将公序良俗践踏在脚下的高高在上姿态。 她作为检察官的尊严被昔日上司狠狠摔碎,易瑶面对这样完全陌生的符翕,愤怒和耻辱一起涌上脑门。 自己怎么会仰慕这样的人呢,是被他光鲜的外表蛊惑了吗?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败类。 “啪!”清脆的巴掌声落在安静的病房里,易瑶和符翕同时愣住了。 楚虞还维持着扇完他的姿势,一只手揪住男人的衣领,胸脯上下起伏着:“符翕,给她道歉!” 这一下打得极重,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符翕脸上瞬间就浮现出一个红印。 “你……”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楚虞,“你打我——就为了……” 易瑶后退几步靠在门边,楚虞一个骨架纤细的小姑娘,手腕细得男人动动指头就能折断,就敢这么毫不客气地对他动手。符翕要是疯起来,几个男人都未必能摁住他。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易瑶说话!真当自己凌驾于法律之上,谁都不放在眼里是吗?” 符翕还皱着眉,他抹了下脸上被她指甲划破的那处细长伤口:“这就是你打我的理由吗?” “你还觉得自己没错是吧?”楚虞冷哼了一声,“你之前说我讨厌你的那些都会改,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易瑶一颗心悬着,焦急地祈祷阿尔卡沙快点回来,不管楚虞是为了什么打他,她都觉得自己今天不可能完好地走出这里了。 “是什么?”他抓住她一只手。 少女却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伸手把他甩开:“因为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理解,什么叫尊重,顺心的就抢来,不合心的就毁掉,所谓的爱就是强加于我,不管我想不想要。” “你给了我很多,我感激你,但该偿还的已经还给你了,我不欠你什么。这条人命不需要你替我背,我做的事我会自己负责。” “在真正的法律捍卫者面前,你应当感到可耻才对,易瑶是你的下属,在我看来比你高尚不知道多少倍,你配不上她对你的尊重,更配不上你现在的位子。” 符翕安静地听完她一连串的控诉,他见楚虞指着易瑶的方向,便垂下头: “我收回刚才的话向你道歉,对不起。” 易瑶瞧着符翕说出压根不像会从他嘴里讲出来的话,竟生出一种荒诞感。 “没什么,我不会生气。” 他说罢又转身望着楚虞:“你还要说什么?” “我说完了,你可以走了。”楚虞用被子把自己裹住。 “楚虞,”符翕已经很少叫她的名字,许久不见的称呼让她心底颤了颤,“我接受你的指摘,可是你真的了解我吗?” “我不了解你,但是了解你所有做过的事情。黎辰青要我置你于死地,只要签个字就能给你扣上蓄意杀人的罪名,他算得清楚,却不明白你是怎样的人。”楚虞平复着气息,“你要弄死他轻而易举,连这些年的犯罪证据都能作为和我交易的筹码,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符翕眼里闪了闪,他猜到了黎辰青的手段,反倒低估了楚虞的想法。 “我坚持要告你,不是指望法律对你生效。我已经没那么天真了,我是想看看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到底有多爱我,是像逗弄一只合心意的宠物那样的施舍,还是愿意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活生生的人,为你昔日的所作所为赎罪。” 她似乎又头疼起来,痛苦地扶住额角:“你给我的这不是爱,爱要付出更沉重的代价,不是用牢笼把我关起来,而是你主动走进牢笼……” 楚虞声音逐渐低下去,她终究是疲倦到了极点,在镇定剂的作用下睡着了。 暮色沉沉,万物静籁,符翕沉默着望着她陷入睡梦的侧颜,下意识想要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手伸到半空中却又停住,良久,他缩回手,给她整了整被子。 他经过易瑶身边,低声说道:“抱歉,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该走了。” 易瑶张开嘴又不知该说什么,她看着曾经高居神坛的领导,检察院女性心中的高岭之花,黯然冲她笑了一笑,说:“再见。” 第六十五章审判 案件很快移交到法院审查。到了开庭审理这天,由阿尔卡沙代替仍在医院的原告楚虞,被告人符翕出庭,易瑶和黎辰青分别担任检察院与纪检委的陪审代表。 出于案件的特殊性质,这场审判没有公开,连陪审团都仅来了寥寥数人。 易瑶扫了一圈在场的人,攥紧了手里的牛皮纸袋。今天露面的基本是公检法三系的中层,徐妍说里面不乏符翕背后的势力,一旦案件陷入扯皮,陪审团介入审判,那么楚虞的胜算就极微弱了。 要冷静,冷静。易瑶平复呼吸,悄悄观察着已经坐在被告席上的符翕。 他正闭目养神,头仰靠在椅背上,优越的侧脸线条展露无余。 反观原告席,阿尔卡沙神态就没那么淡定了,少年抱着臂直勾勾盯着对面的符翕,目光几乎能把对方烧出个洞来。 终于,宣读完法庭纪律,法官敲了敲法槌:“肃静——开庭。” 首先是原告陈述诉讼词,由于阿尔卡沙不熟悉中文,这项任务便由律师代为完成。 “原告楚虞,指控被告人符翕,于十月十六日傍晚袭击并企图杀害原告,后得到路人帮助获救,被告人造成两名路人一死一重伤,同时使被害人身上多处受伤……” 男声不疾不徐地陈述着,符翕听着,脸上丝毫没有诧异或是愤怒的表情。 “真是悠哉。”坐在易瑶旁边的徐妍小声嘟囔了一句。 待律师全部读完,法官宣布:“下面由被告发言,被告可以针对原告起诉的事实理由进行答辩。” 秦律师冲符翕点头,他手边那份提前写好的书面答辩状早已考虑到全部情况,现在只需要符翕站起来照着读一遍就可以了。 “等等!”易瑶突然从陪审代表席起身,“我作为原告楚虞的代表申请发言!” 法官愣了一下:“现在是答辩阶段,还未到原告举证的环节,请你坐下。” “不,原告申请修改诉讼词,原本的起诉状作废。” 此言一出,原本寂静的法庭骚动起来,法官不得不维持纪律:“请肃静,事出突然,需要法警确认诉讼词上原告的签字。” 确认无误后,易瑶站上原告席,开始宣读诉讼词: “原告楚虞,撤销此前一切对被告人的不实指控,澄清当晚案件的施暴者并非被告,是两名伤者颠倒是非,因此撤销原证词。” 易瑶眼角余光瞥到黎辰青扭曲的表情,她继续往下念: “原告指控被告三年前曾以不正当手段诱奸原告,同时借职务之便篡改其身份信息,变相囚禁原告长达三个月。” 法庭上又骚动了一阵,几分钟后法官才宣布继续庭审。 “下面由被告进行答辩。” 秦律师换了一份答辩状递给符翕,虽说没料到原告会当庭修改诉讼词,但起诉的内容还是有所准备,打赢这场官司仍不算太难。 符翕望着对面易瑶坐下,微微点头:“好的,我没有什么需要辩解的。” 秦律师“噌”地站起来,急得额头上都出了汗:“法官,请允许我替被告进行答辩。” “不必了,请开始审判环节吧。”符翕压下秦律师的肩膀,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承认原告对我的全部指控,对于一切审判结果认罪认罚。” 他望着鸦雀无声的四周,无奈地笑了:“请继续吧。” 景炀清今天没来现场,远程直播看了全过程,他在办公室里气得砸碎了键盘:“我看你他妈的就是疯了!” 徐妍瞪大眼睛,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符翕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自己应该最清楚不过。 这意味着,他的检察官生涯将彻底断送,一切锦绣前程烟消云散,从潜力无限的年轻副厅级干部跌落为被剥夺政治权利的犯人,甚至接下来的几年会在监狱度过。 她几乎想要仰天大笑了,刚才听到楚虞推翻证词时的焦急与惊慌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喜讯代替,没想到符翕会这么轻松地就伏法认罪,简直堪比天上掉馅饼。 符翕啊符翕,你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这么多年,可都不会想到会在最关键的一步丢车弃子,被一只小卒杀得铩羽而归,真可惜,真愚蠢啊! 男人似乎感知到了她的情绪,转过头望向徐妍,那双她认为最适合用来蛊惑人心的深邃黑眸,此刻却写满了轻蔑,他用无声的表情回答她: 徐妍,我落子无悔。 法官再一次敲响法槌:“那么请原告出示证据,由陪审团给出量刑结果。” 易瑶在众目睽睽之下摊手:“我手里没有证据。” “证据在我这里。”符翕从胸前的衣兜里拿出u盘,递给法警,“我家的监控记录。” 陪审团的几位景家党羽已经由最初的疑惑不解转为起身离场了,这是一场毫无意义且疯狂的审判,符翕所作所为已经酿成了无可挽回的局面,没人会愿意继续看这场闹剧。 黎辰青摘下眼镜,揉捏着眉心。 几分钟后,法警确认过u盘里的内容,其实到这一步其他证据都不重要了,法官只需要宣布最终的处罚判决。 “经证实,被告人符翕多次诱奸、猥亵未成年女性,并涉嫌强制囚禁受害人,情节恶劣,罪行深重。身为国家高级官员严重违反法律规定,丧失政治信仰,突破道德底线,庭审决定对你给予开除党籍、开除公职的处罚,并由人民法院判决量刑。” 法官例行询问易瑶:“原告的上诉诉求是什么?是否提出和解条件?” 易瑶继续念:“原告提出的撤诉不判的条件是,被告人完全认罪,并签署文件终结两人关系,保证今后不再纠缠原告。” 法官追问:“就这些?” “是的。” “那么,”法官严肃地看向被告席,“基于被告人符翕已主动认罪认罚,主动配合调查,同时积极递交证据,满足原告人的撤诉条件,同意撤销对其的量刑,终结此案的民事诉讼,全权交由纪检调查处理。” 他重重敲下法槌:“我宣布,现在闭庭。” 作者的话:可能这部分改动太大了,不知道写明白了没有。 黎的确从江褚那里得知关于男主的罪行,但黎帮助女主的目的不是伸张正义,而是为了让男主落马,帮妻子徐妍上位。因此他不在乎女主有没有拿到之前的证据,他掌握来龙去脉之后开始着手自己打造一个“犯罪现场”,派两个人伪装强暴现场后栽赃男主,但是女主自卫加上男主来的太快了,没有成功还被反杀了。 所以干脆将计就计,说人是男主杀的,哄着女主就这么认了证词。女主不希望这样,就私下委托易瑶修改了,其实也是一场博弈,因为女主手里没有证据,全看男主自觉了。 迭个甲,瞎写的,别代入现实,看个乐就好。 第六十六章落幕 楚虞靠在床上,听着易瑶娓娓道来庭审全程,心脏提起又放下,等她讲到符翕震惊四座的认罪发言时,楚虞张了张嘴,又苦笑了一下。 “他简直像是看透了我的计划。” 易瑶附和:“是呀,只要他有一点不配合,等着他的就是十年以上的监狱生涯了。” “这个结果也是我想要的。”少女支着头,望着病房外叽叽喳喳的小鸟,“他到底是救了我两次的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我还是不忍心做的太绝。” “只是失去公职而已,对他这种世家子弟而言不算什么的。”易瑶的职业病犯了,“他对你的虐待造成身心伤害,很可能会跟随你一辈子。” 楚虞怔了怔,垂下眼睛:“他……倒是没有虐待过我。” 易瑶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阿尔卡沙骂她的那句“斯德哥尔摩病”,她忍不住想点醒她:“你可不要美化他的行为,他是施害者。” “嗯,我知道。”楚虞揪紧了被子,随后又放松手指,“其实,说起来很好笑,当初是我死皮赖脸追着他的。” 见易瑶一脸疑惑,她只好继续讲:“他把我当妹妹,我非要跟他在一起,吃他身边每个女人的醋。现在想想真的很幼稚,那会哪懂什么是爱情,符翕长得好看,对我还有养育之恩,我就陷进去了。” “那为什么后来他要……要对你做那些事?” “因为占有欲呗,后来我交往了男朋友,不喜欢他了。他就疯了一样阻挠我的恋情,我跟他吵了好多次,冷战了将近半年,我出去约会他就把我关起来。” 一个古怪的念头从脑海里冒出来,易瑶小声问:“我猜一下,你是不是有大概三年的时间没在他身边?” 楚虞点头:“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听说符厅从前不是这样的,不是个工作起来都不要命的人,是从三年前起,突然开始一整晚一整晚待在办公室不回家,大家就猜他是不是受了情伤……” “你想说他是因为我吗?他不是这种人。” “我想起来了,那次你去拍宣传片,在他办公室露了一面,就是从那天开始符翕变得不正常了,他一个厅干要来跟我们拍片子,我们都觉得荒谬。再后来,你来办公室找他那次,他当着一群领导的面从会议室冲出去,第二天他就开始不爱上班了,对下属和蔼可亲得像是换了个人,大家就说这是铁树开花了。” 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易瑶发现符翕之前那些不寻常的表现都能串联起来了,她总结:“看来是一直等你回来。” 楚虞歪了歪头:“那我和他就算扯平,现在谁也不欠谁了。我以前恨他,现在也不了。” 易瑶默然,楚虞说的没错,再深的爱也不是伤害的借口,一刀两断,才是最好的结局。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算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少女身上,闪烁着一圈金黄的柔和光芒。 “等伤好了,我还要回公司把我剩下的剧拍完,已经不能再拖了。之后就跟阿尔卡沙回莫斯科生活,继续我的学业。” 如果我们之间隔着一千零一步的距离,我愿意向你走一千步。只要你肯转过头,向我走一步,我就会紧紧抱住你。 可是你没有。 你在面前筑起一座围墙,用质疑、冷漠与恨意使它固若金汤,任凭我双手鲜血淋漓也无法穿透。 男人仰靠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楚虞的日记本,茶几上堆满酒瓶,酒液已经伴随着痛苦与悔恨一道吞入喉中,钝刀般沉重而缓慢地凌迟着他的灵魂。 他机械地逐词逐句看着日记本上的字迹,明明里面的每句话都早已经烂熟于心,大脑几乎能在看到前一句的同时自动接上后面的内容,可还是忍不住去追寻着每个字背后楚虞留下的那一点点痕迹。 你写下这段时应该在埋怨我吧,因为我在你生病时出差了,没法照顾你……这里呢,是在说我的坏话,什么花心大萝卜……小赖皮,真会冤枉人,是你一口咬定我跟别人有关系……这一页为什么又在哭呢,啊……因为我把你弄疼了,对不起,下次还敢…… 高浓度的酒精发挥了作用,彻底麻痹了他的大脑,怎么也无法拼凑起日记本上的文字了,符翕转身躺下,蜷成一团把日记本宝贝似的放在胸前,似乎这样就能跟爱人心意相连。 明明不久前还可以这样把你抱在怀里的,看着瘦瘦小小的,抱起来却柔软充盈,浑身透着清甜的香,像一只熟透的多汁蜜桃,稍微浅尝一口就沁出诱人的蜜液。不对,你应该是一株花才对,一朵美艳摄人的罂粟,让人一天不见就起戒断反应,浑身的细胞都在躁动着疯狂寻求着你的触摸。 “呜呜,老婆,为什么不要我了。”符翕终于彻底褪下平日那副矜贵禁欲的模样,轮廓深邃的脸上沾满泪水,如同被遗弃的小狗一般委屈地哭了起来,“我知道错了,不要丢下我,我好想你。” 第六十七章重启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楚虞住院的第一天接到喻晁电话,通知她《无微》因为原资方撤资停机了,但她出院的第一天又接到电话,通知她有新的资方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之所以说烫手,实在是因为剩下的外景全是最烧钱的地方,小公司付不起,大公司不感兴趣。 最后是一位颜姓的海外投资人大手一挥,签下了《无微》后续的合同。 今天他们一行人包机飞到这个荒郊野外的山区,据说这位颜先生是搞房地产的,剧组就住在他旗下的别墅群,每栋小别墅有两个独立的套房,分别在一层和二层。 楚虞正欣赏着自己的新房间,一会趴在窗口眺望远处的山林,一会跑到花园里给白玫瑰浇水。 “这里好漂亮,沉晏,你看,露台上还可以看日落。” 沉晏淡淡应了一声,不知是不是他想太多了,总有种楚虞被孤立的感觉——这栋别墅,离核心区也太远了吧?楚虞好歹也算主演的一员才对。 布置的倒是用心,他盯着花瓶里的鲜切花,摸不透策划组的想法。 “明早是剧组的开机仪式,你早点休息,到时候还要见投资人代表。”沉晏叮嘱她,“我的住处离得远,趁天还没黑我先走了。” “你不住在我楼下吗?”楚虞疑惑,“那我楼下是谁啊?” “其他演员吧,你老实待着,天黑记得锁好大门,山林不安全。” “好吧。”楚虞出门送他,“你路上小心。” 山里的夜幕似乎降临得格外早,等到楚虞收拾完行李,夕阳已经完全沉没在山峦后,她抬头望去,发现头顶是一望无垠的星空。 城市的天空从不允许这样一泄如瀑的银河出现,楚虞支着脑袋,趴在露台上望天,不知怎么就回想起了上一次看星星的夜晚。 她枕在他的肩膀上,被他背着往山下走,那时也同现在一般,缱绻的风卷起她的长发,点点星芒闪烁着、旋转着,夏虫不知疲倦地叫着,与此起彼伏的鸟鸣交织成夏日的夜曲。 楚虞眨眨眼,失去了赏景的兴致,转身往屋里走,突然被一楼露台上的黑影吸引了注意。 一楼没开灯,山林里的夜晚宛若吞噬一切的雾气,楚虞拧亮全部露台的光源,也只能模模糊糊看清那人的大致轮廓,他正倚在躺椅上对月自酌。 应该也是演员吧,楚虞努力回想剧组里身材差不多的男演员,倒是没有一个对上号的。 算了,她摇了摇头,反正是邻居,改天登门拜访一下就知道了。然而一种难以言明的力量却促使她停住了脚步,或许因为那个人的样子太落寞了,虽然看不真切他的面容,楚虞却觉得他气质像千山的暮雪,孤独得近乎绝望了。 “嘿!那位先生!”少女清亮的声音打破了夏夜的静谧,惹得一楼的男人抬起头来。 不等他回答,楚虞就从栏杆探出半个身子,朝他挥了挥手:“今晚的星空真是漂亮,你也喜欢吗?” 男人没有出声,但楚虞确信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她有些奇怪,难道是喝醉了? “明早还有开机仪式,你不要喝太多了。”她拢了拢被风吹散的长发,说完又觉得自己管的有点多,见他倒不像生气的样子,于是笑意盈盈地继续说:“我叫楚虞,如果我们有对手戏的话,希望合作愉快。” 说完,少女就关灯回屋了。花园里的白玫瑰散发着淡淡香气,符翕闭上眼睛,黑暗中星空似乎都排列成她的轮廓,勾勒出熟悉的笑颜。 千金换得美人一笑,这买卖真是值啊。 男人唇角漾起笑意,喃喃回应她:“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第二天清晨,楚虞被一群小喜鹊啾啾地吵醒,远处传来悠长的鸡鸣声,昭示着山林生活的正式开始。 清晨的空气干净得仿佛被露水洗过,楚虞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低头发现有个人正给院子里的玫瑰浇水。 那人整个身子隐在花丛中,看不真切,但她猜测他就是昨晚那位独自喝酒的邻居了。 等她洗漱完,打扮好准备出门,沉晏的车还没到。楚虞便下楼想去玫瑰园逛逛,顺便向那位先生问候几句。 一拉开门,门口小信箱上的一束包扎好的白玫瑰花束吸引了她的注意。 打开玫瑰下压着的一个鹅黄色信封,上面是遒劲潇洒的钢笔字迹: 早上好,小姐。为我昨晚不太礼貌的回应致以歉意,祝你今天愉快。落款:你的邻居。 “还挺可爱。”她不禁笑了起来,“真是有趣的人。” 少女抱起那一束正盛放的玫瑰,低头轻嗅:“好香,插在花瓶里好了。” 汽车的喇叭声猝不及防传来,沉晏喊她:“都几点了,我的姑奶奶,你动作快点!” “来了!”她赶紧拿起包包跑过去,“走吧。” 业内一向重视风水,停机重拍不是个好兆头,为此,剧组特意在半山腰的一处寺庙办了开机仪式,寺院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香案,已经摆满香火祭品。 导演和演员们已经就位,每人一张木椅围着香案两侧,其他后勤组和群演们就乌乌泱泱一群站在寺院大门两旁。 楚虞见对面有好几把椅子还空着,便问沉晏:“那些是给谁留的?这么大牌,还要大家等。” “投资方代表,剧组金主。” “哦。”楚虞坐端正了,“多等会儿也没事。” 有车停在门口,几位负责人忙过去迎接,其他人也起身跟着鼓掌。 楚虞这才发现喻晁也跟在剧组,想必他旁边几位也是其他演艺公司的中层了,连星云都派人跟来参加仪式,这投资方排场倒是不小。 沉晏看穿她在想什么:“都是想和资方先打好关系,以后再有片子好合作,毕竟这么好说话的金主不好找。” 几个人在簇拥下走进了寺院,楚虞踮起脚想要看看这几位是何方神圣,还没伸长脖子就又坐下了。 “怎么了?”沉晏不解,他一抬头,瞧见人群里高出旁边人半个头的男人就明白了。 “这不是你男朋友?” 楚虞望天:“前男友。” 喻晁跟符翕握手时很用力:“初次见面,符先生,久仰大名。” 对方微笑:“喻先生,替我向你老板问声好。” 牌匾上的红布被导演和一位中年人携手掀开,开机仪式宣布开始。 上来先是冗长的介绍,投资方来的几位被依次请上台感谢,鼓掌声此起彼伏。 楚虞兴致缺缺地低头玩手机,看着阿尔卡沙给她发来桃子的视频,噗嗤笑出声,沉晏杵她:“导演叫你上台合影,快去。” “大家稍微靠近一些。”摄影师指挥,“来,自然点,旁边有帅哥美女的姿势不用那么僵硬,来一些肢体接触什么的。” 眼看着混迹演艺圈多年的前辈们马上凹好了堪比红毯的姿势,一个个勾肩搭背好不亲昵,楚虞挽上身边人的小臂,笑容甜美不失礼貌。 咔嚓,摄像机定格下了这一刻。 “很好,各位可以就坐了,下面是点香环节。”主持人发话。 感受到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惊鸿般离他而去,符翕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令楚虞一时不备向后跌去。 她摔进一个带着熟悉味道的怀抱,晕头转向地靠在男人胸膛前。 “没事吧?”符翕嘴上说着,手却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要不是手腕被攥着,楚虞非再赏他一巴掌不可。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对她动手,是教训不够吗? 他微微侧过身,借着身体的遮挡,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长指落到她腰上的肌肤,把滑下来一截的侧边拉链拉上去了。 楚虞一瞬间脸上红得快要烧起来了,她这才想起来早上为了方便蹲下插花,把过于修身的裙子拉开了一部分,刚才沉晏坐在另一侧一直没发现,这一上午不知已经丢了多少脸了。 男人笑了一声,又借咳嗽掩饰过去:“下次小心些,不要再摔倒了。” “谢谢。”楚虞跟他拉开距离,趁还没人注意到这里匆匆下台了。 后面环节符翕没有再露面,几位主演一道给庙里上了供,又热热闹闹地念叨了好一阵,开机仪式也接近尾声了。 临近晚餐时间,山下的宴会厅已经准备好晚宴。 “我就不去了,不饿。”楚虞最近为了角色在突击减脂,谢绝一切聚餐。 “真不吃?行啊,挺敬业。”沉晏拉开车门,“先送你回去吧。” 回到住处后,她本想在玫瑰园逛一逛,哪知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忽然就变了色,眼看着一场大雨就要来临,楚虞只好回了屋去洗热水澡。 舒舒服服地泡了许久才出来,她换上睡衣,端着一杯热牛奶在窗边坐下,裹着毯子开始看剧本。 外面电闪雷鸣,如注的雨水打在玻璃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屋子里却舒适又温暖,她头靠在窗边听着雨声,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再度惊醒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楚虞揉揉眼睛,发现一楼的邻居已经回来了,刚才正是他引擎的轰鸣声把她吵醒的。 她正准备上床去睡觉,发现大门没有锁,要赶紧去锁好才行。 顾不得自己只穿着睡衣拖鞋,下了楼梯往大门跑。 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门口,拉住了她关门的手。 “老婆,你要去哪里……”男人声线还是一贯的低沉醇厚,只是带了些许撒娇般黏黏糊糊的尾音,“抱抱我好不好……” 第六十八章雨夜 全是盗文,本来就烦,看完盗文再来骂我,受够了。免费写文不是对我指指点点的理由,对剧情不满自己去写,我没求着你看。 第六十九章幻象 诊疗室里,环境宁静舒适,伴着舒缓的白噪音,许琳看了眼对面的男人,无奈地叹气。 “给我描述一下吧,什么时候会出现幻觉,是什么样子的?” “比如现在,她就……坐在我身边。” 许琳低头在病历单上“重度”下打了个勾:“详细一些。” 符翕揉揉眉心,太阳穴胀痛得像是要炸开。 身旁的少女凑到他眼前,眼神清澈而天真:“为什么你今天都不理我?” “她在跟我说话,还会撒娇。”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颤抖,“会一直跟着我,叫我不要走。” 女医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摇摇头:“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个月前,最开始是听到她的声音。” 就是审判出结果那一阵,许琳了然,他是接受不了楚虞突然从身边离开,变成一个彻底的陌生人。 大脑在潜意识里自我保护,用美好的幻想来填补痛苦的现实罢了。 “符先生,您这样不行,单靠药物是治不好的。您要是不想恶化成精神分裂,就要从心理上克制自己。”许琳一字一顿,用温和的口吻说出最残酷的话语,“从现在开始,您要完全断绝与幻象的交谈,看到它时也要当做没看到。” 符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诊疗室的,回家的路上,他刻意直视着前方,但余光还是不自觉瞥向副驾驶座位上的小姑娘。 她扒拉着纸袋子里的药盒,皱着眉小声读着上面的字。 “五氟利多……氟西汀,呃,这都是什么?” 男人不语。 “你生病了吗,符翕?”她紧张地直起身子,似乎想要拽他的衣袖,“你今天不理我,是因为不舒服吗?” 面前的信号灯转绿,符翕踩下油门,攥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 少女被突如其来的加速吓了一跳,没系安全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摔向座椅。 “好痛,你怎么这样!”她捂着头委屈巴巴地控诉,“我不理你了!” 车里只剩下她的啜泣声。 “好了,乖,不哭了。”符翕终究还是败下阵来,“我给你道歉行不行。” “哼,你敷衍,一点都不爱我。”她抱着手臂,“最近都不来找我。” 男人愣住,这话简直就像楚虞真的坐在他身边说出来的一般。 “我不能去找你。”符翕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在劝说自己,“我答应你了。” 可等他回过神,车已经停在半山上的别墅门口了。 这个点楚虞还没回来,符翕打开一楼的门,换上了“邻居”这个身份。 上楼梯时,他习惯性驻足,拿起那封鹅黄色的回信。 不知道今天她又对自己说了些什么呢? 第七十章边缘 作者的话:坏比会因为被爱就会变成好人吗?不,只会变成更贪得无厌的坏比。同理,疯狗他就不会变成好狗。 第七十一章送别 缕缕金黄的阳光穿过树影,打在桃子身上,它快活地绕着楚虞脚边转悠。 遛完狗回家,路过一楼的信箱时,楚虞取出一封浅黄色信笺。 这是他们互通的第十封信。 虽然两人没见过几面,她却已可以在心中填补出颜先生的形象。他极擅长观察,有时楚虞甚至觉得在他的文字下无处遁形。 比如这一次,他问:你总是会略去一些往事中的细节,是否因为你认为我会偏向符翕而为他辩解? 楚虞默然,她知道颜先生和符翕是十多年的挚友,因此在涉及他的话题上时常避而不提。 她把信纸折起,失去了阅读下去的勇气。 她拒绝触碰跟符翕相关的一切,这与她的初衷相悖。楚虞回来是为了让他痛苦,把三年前的种种尽数报复,她让他失去公职,身败名裂,给他爱情的幻象又收回。 已经够了,已经够了。 楚虞躺在床上,尽力不去想关于他的事,不去想他跪在她面前卑微的恳求,不去想他胸口上纹的那朵玫瑰,不去想他落在自己手心滚烫的泪滴。 颜先生是个有幽默感的人,他会同她分享经历的趣事,其中不乏少年时期与符翕相识的故事。他讲他们如何钻研基金的涨跌,将囊中全部孤注一掷,数次失败又数次成功……这是楚虞不曾认识的符翕。 关于往昔的故事从信纸上字里行间拼凑出完整,楚虞平复心情,抽出一张空白信纸,开始书写。 这是一封告别信,剧组上周宣布杀青,庆功宴时楚虞露面拍了几张照片便匆匆告辞,避免再与投资方代表碰面。 没有告别就是最好的告别。楚虞回复颜先生,她将搬离这栋别墅,不久后回到莫斯科完成学业。 她迟疑了一刻,笔尖在信纸上留下墨渍,最后还是决定告诉他——明天她要回景家的宅子参加家宴,与昔日的亲人告别之后,她将不会回到北京。 “很高兴认识你,感谢你告诉我的这些,我与符翕之间的私事也结束了,希望他未来一切顺利。” “再见,颜先生。” 第二天,她收拾好行李箱,牵着桃子往外走,经过信箱时,习惯性地看了一眼。 里面空空荡荡的。 楚虞有种淡淡的怅然,他们之间的交流缺失了一个句点,像一首钢琴曲迟迟未落下的中止线。 沉晏在催她,桃子也跳上车,摇着尾巴等她。 她没有再迟疑,三步并做两步上车:“走吧,送我去公司,我还要去跟喻晁交差。” 同公司的同事们一一道别之后,她最后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喻晁和景从云都在,楚虞走上前,无论是在十七岁时向她伸出逃离的援手,还是如今支持她的学业和理想,景从云无疑是位尽职尽责的兄长。 景从云递给她纸巾,有些无奈:“好了,不要哭了,我们还要回家一趟,把脸哭花了可不好。” 楚虞垂下头,问了一句:“符翕今天会来吗?” 景从云替她拉开车门,闻言皱起了眉:“平时的家族聚会他一概不会参与的。” 景家大院里迎接她的是一张张模糊又熟悉的面孔。景宫已经退休,他拍拍楚虞的肩膀,用无声的动作表达了关切。 景炀清脸上是极浅的笑意,作为新的家主上前欢迎她,每个动作都看似滴水不漏,但楚虞分明从他眼神里看出了疏离。 很奇怪,明明知道当初是大哥和符翕合谋把她藏起来侵吞财产,她对大哥却恨不起来。 她当初宁可跳楼也要离开符翕,醒来后见到景炀清,恍惚间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大哥手段非凡,心思最为深沉,他比符翕更果决冷酷,却唯独少了符翕的那股疯狂。 是的,楚虞最害怕的就是符翕这点,疯狂的爱意,骨子里的偏执,不折不扣的疯狗一条。 他隐藏的太好了,太有欺骗性了,等她反应过来,自己早已被无边的大网牢牢捆住。 楚虞已经过了会因为被讨厌而难过的年纪,她上前拥抱了景浅玫,她们曾有过隔阂,可这些如今都微不足道了。 “我很想你,小玫。”她嗅着妹妹身上的香气,“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幸福。” “姐姐,你原谅我了吗?” “当然。”楚虞眨了眨眼,鼻子酸酸的,对面的少女同样红了眼眶。 “姐。”景泽霖有些不自然地嘟囔了一句,“欢迎你回家。” 楚虞擦干眼泪瞧着他,忍不住笑了:“怎么小少爷都这么高了?” 已经是大学生的景泽霖一下子脸红到脖子:“我只比你小一岁,景楚虞!” 仿佛又回到十年前的那场宴会,几个小孩子吵嚷着,在草地上你追我赶,互相斗嘴。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符翕,他与喧嚣的宴会格格不入,在偏僻的长椅上独自休息。 大厅仍是十年前那般宽敞气派,只是主位上的景老爷子已不在,只剩寥寥几人围在桌前。 “爸爸,爸爸!”一个约摸四五岁的小女孩跑过来,景炀清起身,把女儿抱起。 “怎么又乱跑,不是叫你乖乖在屋里等着吗。”他是训斥的语气,声音却比方才柔和许多。 “爸爸,你怎么不叫我!”景筠芙瞧见桌上布好的饭菜,气坏了,转头发现自己亲爱的姑姑和叔叔们也在,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符翕叔叔呢?” “好了,”景炀清把她放在椅子上,“吃完甜点就乖乖回去,爸爸今天要谈正事。” 小丫头眼睛骨碌骨碌转了几圈,黏在楚虞身上不动了:“爸爸,那个漂亮姐姐是谁呀?” 景筠芙的出现打破了原本沉闷尴尬的气氛,景从云也忍不住过去摸了把她的脑袋:“小家伙嘴还挺甜,叫阿姨。” 楚虞被小丫头叫得心也软软,她在旁边坐下,掏出准备给小侄女的礼物。 “阿姨,你——”小丫头歪了歪头,“有没有男朋友呀?” 眼看着再说下去会出事,景炀清咳了几声,转移话题:“好了,人也到齐了,大家都坐下吧。” 家宴万年不变的话题无外乎时局政事和市场兴衰,往往以景炀清和景从云的争执结尾。景家在政界的影响力自景宫退休、符翕革职后式微,反而是三少爷的公司在海外上市,隐隐有超过大哥的架势。 景从云的强势表现在圈子里有目共睹,上门的姻缘也一桩接一桩,尴尬的是,身为二少爷的符翕还未成婚,而景家尤为重视长幼有序,于是景从云的女朋友一个接一个,始终没有订下。 “符翕叔叔为什么今天不来?”景筠芙扯了扯爸爸的衣袖。 “他每次见你被问八百遍什么时候有小妹妹,你猜他想不想见你?” “可是、可是……今天不一样的!”景筠芙着急,时不时用眼睛瞧旁边的楚虞。 楚虞给小侄女倒上果汁,举起手中的酒杯:“这些年作为景家的女儿长大,很感谢各位的陪伴和帮助。我的生母和养母都已去世,前辈的恩怨也就此终结,父亲希望我回他身边生活,未来……”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深呼吸几次平复心情后,楚虞重新带上了笑容:“如果我在莫斯科结婚,很期望大家也能来。” 话音落下,起初是一片寂静,随后响起了掌声。她依次同兄弟姐妹们碰杯,将酒一滴不剩地饮下。 尘世种种,皆为过往。无论是少年时对符翕的孺慕之意,或是同江褚热烈相拥的酸涩初恋,在景家的一切,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楚虞听见自己说。 微苦的酒浸满了她的心脏,头脑也有些发晕。 年幼懵懂的景筠芙问:“为什么叔叔和姑姑要哭呢?” 景炀清叹气,对女儿说你还不懂,叔叔们是在高兴。 景家对楚虞确有亏欠,她的这番话,不仅是告别,更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对景家没有记恨,她愿意同一切旧事和解。 “可是符翕叔叔也在哭,他看起来并不高兴。”小丫头指了指门口的影子,扁了扁嘴。 闻言,在座的人不约而同地向门口望去。 楚虞愣愣地转头。 符翕朝她走来,他穿了件灰色的毛衣,衬衫只露出领子,黑沉沉的眼眸看不出情绪,一点也没有哭过的样子。 他递给楚虞一封鹅黄色信笺:“有人要我给你的。” 餐桌上没有他的位置,符翕似乎也知道这里的人并不欢迎他的到来,朝景炀清点头算打过招呼,转身要走。 “符翕叔叔!”景筠芙开口叫他,见他不像要理人的样子,从椅子上蹦下去就去追他,“我们等你好久啦!” 一条腿被小侄女抱住,符翕不得不停下脚步,双手抱起她送回景炀清怀里。 “不可以走,叔叔!”景筠芙嗓门洪亮,一只手扯着他的下摆,可怜的毛衣被攥得皱巴巴,“你坐这里,这里有漂亮阿姨。” “景筠芙!”爸爸这回真的生气了,“再乱说打你的小屁股!” 小丫头被吼得脖子一缩,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脸一皱哭了出来。 餐桌上的人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个敢出声哄她。 楚虞放下过去,不代表符翕放下过去。谁不知道二少爷的公职是托谁的福被开除的,更不要说楚虞回来本就是为了报当年的仇。 仇人见面,可不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坐下一起吃饭吧。”楚虞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芙芙不要哭了,来,擦擦眼泪。” 她让人再拿来一套餐具,为酒杯斟满红酒,而后站起身朝男人举杯,露出颊边两个浅浅的梨涡:“哥,你也会来参加我的婚宴吧?” “我会去的。”符翕接过盛满透亮液体的玻璃杯,仰头饮尽,看不出其他情绪,“妹妹能觅得良人,我很欣慰。” 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针锋相对,他抬手摸了摸楚虞的发顶,如同小时候对她做的那样,带着兄长的温和与疏离:“希望你在那边幸福快乐。” 很奇怪,无论是过去他对她如何深情的告白,还是热烈的纠缠,楚虞都不曾有过动摇,因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伪装的手段,包裹毒药的蜜糖。 一切的结束一如最初的相见,他站在花园里收下她的贺卡时,脸上也是这幅表情。 “谢谢。”楚虞恍了一瞬,开口礼节性地挽留,“不留下吃顿饭吗?” “不必了。”他放下酒杯,“后天我会去机场送你。” 如他所言,临别前他们又见了一面,在熙熙攘攘的送机大厅,阿尔卡沙守在旁边,两人遥遥站着,只有萨摩耶围着男主人的脚不停地打转。 楚虞弯腰拍了拍小狗的后背,对他说送到这里就好,桃子转身乐颠颠地扑回她的怀里。 “再会。” 那里有一整片蔚蓝的天空,等着她无忧无虑地高飞。 第七十二章请柬 最后一封信函,她特意挑了一张鹅黄色的信纸。 算起来,这已经是她和颜先生通信的第五年,很多失眠的夜晚,楚虞会一口气写下长长的段落,那些不希望被任何人知晓的喜悦或烦忧就会逃离莫斯科漫长的寒冬,飞回温暖的故乡。 颜先生的笔锋十年如一日的苍劲有力,他耐心地听她抱怨,从难吃的饭菜、流氓的骚扰甚至新男友的体味,他的安慰永远细腻而实用,信函会附上莫斯科买不到的辣椒酱、精巧得让人爱不释手的小匕首、或是恶作剧似的除臭剂。 他们从未见面,但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有时楚虞会开玩笑,写道:我仿佛浑身赤裸着站在你眼前,而你却宁愿窥探我的心,与我的灵魂深深契合。但信一寄出去,她又会懊悔自己的口不择言,拿爱情试探他太过低俗,很容易招致反感。 惴惴不安的等待后,对方的回复依旧绅士:我想你若是亲手触碰过后,定会鄙夷我的灵魂。 楚虞笑得前仰后合,她是那样了解自己,深知自己愚蠢轻浮,喜新厌旧却又渴望真情,颜先生何等强大的洞察力,却仍旧愿意配合她自我贬低。 在这封婚宴的喜帖中,她同往常一样事无巨细地描述了自己与未婚夫的点滴,罗列了大段他的可爱之处,长到一张信纸甚至都挤不下那样多的爱意。她说未来依然会同他写信,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或许会降低频率。 “尽管如此,我还是诚恳地邀请你来见证我们的幸福,作为我最贴心的朋友,你一定能理解这份誓约的来之不易。 “五年来我们从未见过面,却好像你无时无刻不陪在我的身边,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我对配偶的选择很大程度上受了你的影响,你总是凭我的描述就一针见血地发现他的缺陷,好帮我为这场注定失败的恋情提前画上句号。” 楚虞从无边的书信中抬头往窗外望去,十二月的莫斯科即将进入严酷的漫长寒冬,婚礼将于东正教的圣诞节举办,在最冷的一月第一个星期天。 随着最后一片叶子从枝头飘下,她写下最后一段:“你很少提起你的事情,是否已有心上人呢?原谅我的好奇心,我也想知道与您般配的女性该是何等的优秀。” 屋门被推开,费里尔端着一盘甜点来到书桌前:“亲爱的,累不累?休息一会吧。” 楚虞折起鹅黄色信笺,吩咐他:“老地方,这次贴两张特快邮票。” 费里尔已经对这种信封轻车熟路,他知道这是未婚妻最亲密的笔友,但从不会对此吃醋。 他温顺地亲吻了楚虞的手背,随后披上大衣出去了。 第七十三章咒语 试婚纱的那一日是个干爽的晴天。 原本父亲和继母打算陪同,但楚希澈临时被派去出差了。 “没关系,有阿尔卡沙陪着我。”楚虞让语气不那么失望,“我会拍照片给你看的。” 两人离开后,费里尔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大捧纯白的百合花,他有些羞涩:“亲爱的,我想它们搭配你的婚纱会更美。” “你真好。”楚虞踮起脚尖亲吻他花瓣般的唇,“我简直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我迫不及待婚礼的那一天了。” 阿尔卡沙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块:“你们还要多久?” 全市最大的婚纱店名不虚传,由上世纪的城堡装潢而成,楚虞已经提前包下了这里,今天一整天店员都为她服务。 经理热情地端来可可,请几位贵宾先休息片刻。 楚虞喝不惯俄罗斯过分甜腻的饮品,但阿尔卡沙嗜甜如命,身上简直看不出一点中国血统。 “我已经嘱咐她们把你的糖量减半了,”费里尔帮未婚妻尝了一口她的杯子,“瞧,不是很甜。” 店员推出一排假人模特,展示了当季的二十几件新品。 “这件。”楚虞几乎一眼就看中了中间那套裙摆掐出水波形褶皱的曳地鱼尾裙,胸口是镂空开口的镶钻花边。 “哦,您的未婚夫真是太了解您了!”店员捂着嘴笑,“他刚才就说过您一定最爱这一条,叮嘱我们把它放在中间。” “这是默契。”楚虞快活地接过婚纱,钻进了试衣间。 换好后会有化妆师来为她搭配合适的妆容造型,几双手小心翼翼地为她上妆,楚虞舒服地躺在转椅上,忍不住猜测费里尔见到她时的样子。 她的完美恋人,与她在常去的首饰专柜第一次相遇。 他穿着品牌统一要求的西装,腰线被剪裁得体的马甲衬托得健硕迷人,长腿被裤子包裹得严严实实,却在坐下时显现出绷紧的肌肉轮廓。 楚虞抬头去看对方的脸,在对上那双眼睛时宛若被扼住了脖子,无法呼吸。 费里尔有一双熟悉的、轮廓锋利的、深邃的眼眸,它们既沉静得似一片汪洋,又带着难以捉摸的疏离和忧郁。 她难以控制地朝他伸出手,潜意识里,下一秒,这双眼睛的主人就会低下那颗高高在上的头颅,温顺地亲吻她,同时露出利齿,在吻痕上刻下青紫的牙印。 费里尔的确这样做了,他捧住楚虞的手,问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美丽的小姐?” “做我的男朋友。” 自那之后,那双永远深情的眼睛里开始映出了她的影子。 只是,还差些什么,是什么呢? 楚虞被外面传来的吵闹声惊醒了,不知为何身体变得尤为沉重,她强撑着睁开眼睛,开口询问费里尔发生了什么。 周围方才还忙碌的化妆师们已经无影无踪,楚虞心微微沉下去。 “亲爱的,是阿尔卡沙,他……”费里尔慌张地上前,“外面站满了警察。” 她稳定心绪,走出化妆间。 果然如他所说,警局的人把内间包围起来,阿尔卡沙正被铐起来带向外面。 “等等,几位先生!”楚虞提起裙摆,鱼尾裙的设计让她很难迈大步追上去,她只好拦住领头的一位警官。 约瑟夫警官算是她的半个熟人,父亲的黑帮不跟警局打交道是不可能的,每次阿尔卡沙被抓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指控,没多久就会被保释出来。 在这里,警局不过是另一个更大的黑帮,只要交足够的保护金,没有人会故意为难他们。 但是阿尔卡沙这几年已接管了一些核心业务,也算组织里的中层,警察局没有理由不给他这个面子。 “小姐,你的弟弟涉嫌一起谋杀案,我们不得不带他回去接受调查。”约瑟夫警官耸了耸肩。 “这一定有什么误会吧。”楚虞朝他微笑,“我们何不坐下来聊聊?你瞧,过一阵就是我的好日子,希望您也能来喝一杯……” “抱歉,小姐。”对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她伸来的手,抬手压了压帽檐,“我想我们没有什么可聊的。” 其余的警察鱼贯离开,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剩了她与费里尔两人。 “怎么了,亲爱的,你在发抖?” 楚虞终于支撑不住,身形晃了晃,倒在未婚夫怀中:“他拒绝了我的和谈。” “这是什么意思?” 她紧蹙着眉:“是有人授意让他们抓阿尔卡沙,我必须先告诉父亲。” 拨打了数次,都提示对方无法接通。费里尔柔声安慰她:“或许是在飞机上,我们先回家休息吧。” 此刻楚虞却拒绝了:“不,我们先试完婚纱。” 男人有些吃惊:“亲爱的,我们可以改天再来,你的状态现在很不好。” 楚虞扶着仍有些眩晕的头,摇了摇。 方才惊魂未定的店员们也围了上来,一边道歉一边替她继续布置试穿的婚纱。 费里尔无奈地为她续满热气腾腾的可可:“那好吧,不过你最好先休息一会。” “刚才,我弟弟被带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有的。”他想了想,“他说组织会派人去保护你,不用担心。” 楚虞抿了一口茶,示意店员把自己的手提包拿过来。 “我来吧。”费里尔对伺候未婚妻这件事轻车熟路,“你需要什么,亲爱的?” “我需要去一趟洗手间。” 店员殷勤地为她带路:“这边,小姐,就在走廊的尽头。” 到达目的地后,店员还欲说些什么,热情的笑容却凝固在脸上,她察觉到脖颈抵上了一个锋利又冰冷的东西。 “带我从这里的后门出去。” “小姐?我……您……” 楚虞催促她:“快一点,我不想要你的命。” “好好。”店员双腿哆嗦着,“后门在这里,您要做什么?” “你需要在这里等一阵了。”楚虞三两下把她的手捆起来,“抱歉,但是我无法信任你。” 她不信任任何人,包括费里尔。 推开后门,外面天色已经暗了,楚虞深呼吸着,让自己混沌的大脑厘清目前的状况。 父亲外派的第一天,陪着自己的弟弟被捕,两件事过于巧合了,很难不想到是有人做了手脚。 如果没有替她倒第二杯可可的话,费里尔不会引起她的警觉。 他极力劝说她回家,这是弟弟绝对不会说的话。 在没有亲信保护下,家是最危险的地方,无异于等她主动投入的陷阱。 楚虞已经顾不得再想其他,脚上的高跟鞋支撑不了她奔跑,费里尔很快就会发现她的消失。 她这一身又过于惹眼,只要一描述“那个穿着婚纱的亚洲女孩”,路过的蚂蚁都能指出她的方位。 最合心意的拖地长裙已经被她用匕首割断了裙摆,改造成方便奔跑的样式。那把匕首是颜先生赠与她的,赏玩性远远大于实用,她当做护身符带在身上,从未想过还有派上用场的一日。 这条路上人烟稀少,楚虞拦了辆出租车,准备先去自己另一处住所躲一阵。 只是没多久,她就察觉到了后面有几辆车穷追不舍。 “劳驾您,改去中央大街吧。”楚虞不得不改变了计划,显然,这已经不是费里尔一个人能做到的,他只是一场阴谋的马前卒罢了。 对方要抓住她来威胁父亲,或者是单纯的复仇,无论如何,她的住所全都不安全了。 “这个时间去,那里堵车很严重。”司机不满地嘟囔。 “能开多快开多快,我有急事,绕路也可以,请去车流多的地方,甩掉后面的车。”楚虞看着后面越逼越近的车,心慌极了。 “哟,姑娘这是逃婚了?”司机打趣,“行,我帮你甩掉。” 楚虞不语,手心攥出了一层汗。 “是不是结婚临头发现不爱他,索性跑了。跑得好,婚姻可不能儿戏,要选一定要选那个你最爱的。”司机絮絮叨叨地教育她,“你摸着心想一想,现在最想要谁带你逃走,谁就是你命中注定的新郎。” 谁带她走?楚虞苦笑了一下,这里谁都不会来救她。 曾经以为最亲密无间的爱人,如今却置她于死地。那双似海洋般柔软深情的眼眸,原来缺少的是爱意。 费里尔太完美了,完美到连她都没发现破绽。楚虞那样理所当然地认定他爱自己,几乎从未想过不爱自己的可能。 为什么会这般理所当然?为什么会自信那双眼眸的主人会为她献上一切?为什么自己无法自拔地甘愿陷入那片熟悉的、深深的海? “只能到这里了,姑娘,前面开始堵车了。” 夜幕降临,中央大街被红色汽车尾灯点亮,宛如一条长长的光带,将楚虞惊醒。 付过车费,她一鼓作气推开门,朝人流的方向跑去。 她要赌一把,夜色和人群多少将她的痕迹隐藏,中央大街附近是谢爱的家,那里或许可以做藏身之所。 追踪者很快就发现了她的方向,躲进公寓大楼的时候,楚虞如惊弓之鸟,不得不先把自己掩藏在楼梯间的门后。 她没有急着坐电梯上楼,而是偷偷摸进了安保室,公寓的每一层都布满摄像头,她自称业主的朋友,询问保镖关于十二层的情况。 保镖狐疑地看她,一只手去够电话。 楚虞扫到监控显示屏上十二层门外站的几个人影,心道不妙,立马转身往外跑。 “在那!站住!” 她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和混乱中的枪声。 眼前是死胡同,楚虞不得不拐进另一栋公寓楼,她抓着扶手往楼上跑,终于在爬到八层时精疲力尽了。 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仅凭声音就可以判断出人数不少。光靠自己是无法逃脱了,楚虞背靠在防火门上,手指摸到了手提包里那把精巧的手枪。 眼下似乎只剩束手就擒和绝地反击两个选择。 恐惧和无助感如同铺天盖地的洪水向她涌来,她不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没有自信与对方抗衡,身体已经因为应激而高度紧张,肺部喘得生疼,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嘴里正喃喃着一个名字,她极力平息呼吸,想要听清楚自己的声音。 有脚步声从楼上传来,楚虞拉下保险,在黑暗中感知到有人已经来到了她面前,只是两人谁都没有动作。 楼梯间的防火门被那人拉开,暖黄的灯光从门缝泻出,楚虞感觉到自己被对方捂着嘴抱起来,她突然放松下来,握着匕首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听清了口中一直念的那个名字。 “符翕。” 第七十四章尖刺 “抓紧我,不要出声。”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楚虞紧紧搂住对方的脖子,心底久违地泛起酸涨感。 男人穿着宽松的风衣,把她藏在衣服下,推开门继续下楼。楚虞嗅着他怀里的气息,不自觉放松下来。 后面的追兵已经赶上来,只是打量了一下这个高个男人便继续往上追去。 楼道灯色昏暗,她看不清他的面庞,也无从得知他的神情。 “你是收到我的婚礼请柬,提前来了吗?”她等周围静下来,出声询问。 符翕松手把她放下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楚虞有些难堪,分离这么久,见的第一面又是在这么狼狈的境况下,她叹口气。 “三两句说不清楚,我现在需要找地方先躲一晚,总之感谢你救我……” “我都出现在这里了,楚虞。” 她愣愣地抬头看他。 “走吧,去我那里。” 楚虞有满腹疑惑,在跟着他回到一处住宅时最终化作了无言的沉默。 这里显然是常有人居住,整体装修偏灰调,带着符翕浓烈的个人风格。客厅整洁明亮,唯独缺少些许生气,几乎完全与外界隔绝。 楚虞站在一整块窗前,凝望着漆黑夜幕,以及仅相隔一条街的,她的一套别墅的露台。 符翕一进门就去了厨房,似乎没有把她当客人招待的意思,由着她自由探索。 等男人找到她时,楚虞正背对着门,安静地坐在书桌前。 书桌上整整齐齐迭好的信纸已经被抽出来,鹅黄色的信笺宛如一场新雪,洋洋洒洒地飘落满地。 莫斯科的天空下起了今年的最后一场雪。 先是星星点点的,而后雪片如柳絮飞落,掩盖住天地间一切存在。 有些没入泥土后倏忽不见,有些落下,却经久不化。 符翕弯腰捡起那一片片不化的鹅黄色雪花,如同对待珍宝一般爱惜地收好,摆回桌面。 “我做好了晚饭。”尽管语气仍带着轻松,但沙哑的声线骗不了人,“我们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可以吗?” 饭桌上的菜肴让她恍若隔世,她夹起一块鸡蛋,裹满了茄汁,撒了少许白糖和葱花,是她从前的做法,几乎分毫不差地复刻了她的配方。 符翕剥了油焖虾给她,虾肉鲜甜,被浓厚的酱汁焖入了味,香气在唇齿间久久不散。 “这都是你做的?”楚虞握着筷子的指尖微微发抖,“我从来没有写过菜谱,你是怎么做的?” 他低头专注地剥虾,睫毛在眼下投出黑影:“我尝试了很多次……每次改变一点用量,最后调出最接近原本味道的配方。” 楚虞想要开口反驳,怎么可能,要一个不会做饭的人从零开始摸索,要和别人的菜谱分量分毫不差,这需要何等的耐心和毅力。 “来到这里的每一天,我都在尝试。”他顿了顿,“我有很多的时间。” 楚虞吞下一大口米饭,想要把堵在胸口的也东西咽下去。 “为什么……” 她没有问出后面的问题,而她无需问出。 “我希望你幸福,妹妹。”符翕似乎斟酌了对她的称呼,再抬眼望向她时眼里又恢复了沉静,“我知道见到我会让你痛苦,所以我不愿让你发现……无论怎么说,被一个恨的人偷偷注视着的感觉都不好受。所以,你是打我骂我,或者要楚希澈杀掉我也好,都是我自作自受。” “莫斯科是个迷人的地方,五年来我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气候和饮食,唯一不适应的或许就是你一直不怎么样的挑男朋友的眼光。” “恕我直言,他们都是空有皮囊的草包。每次你给我写信后,我都不得不用最委婉的语句劝说你,不要把心交给这种家伙。”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妹妹,不是所有人都会无条件地爱你,哪怕你再富有,再美丽。” 本以为楚虞会恼羞成怒,或是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咪一样扑上来咬他,出乎意料的是,她只是喝了口酒,而后点了点头。 “我本以为找到了那个人,迫不及待想要嫁给他。”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他对我哪里都好,可是会在端给我的饮料里下毒。 “符翕,你说得对,有些东西我习以为常,就像一条鱼直到跳上沙滩才理解海水的存在。” 五年的岁月终究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刻痕,原本以为永远无所不能的、高高在上的兄长,如今也被磨损成眼前的模样。 那双漆黑的眸此刻深陷在过于苍白的脸颊上,只有望向她时才有些微光亮起。等他再垂下眼去,便又像一具失去提线的躯壳,黯淡而了无生机。 他的声音也被酒精浸泡喑哑:“可是海永远在那里,它会日复一日潮起潮落,只要鱼愿意,就可以转身游回到海水里。海水可以永远无私,永远等待。” 餐厅里静悄悄地,一时无人说话。 楚虞突然笑出了声,她早已不是十几岁的天真少女,能被几句花言巧语哄住:“那你对我来说又算什么呢,符翕?” “我是你恨的人。” “不。”女人摇头,“你又一次救了我,我该回报你才对——可是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你为了我丢掉的那些东西,无论是在英国美满的爱情和生活,还是北京的官职地位,我通通无法归还你,我马上要和别人走进教堂缔结婚约,做别人的妻子。” “符翕,你不怨我吗?如果不是我,你现在怎么会过这样的生活?”楚虞声音逐渐提高,“你在祝我未来幸福快乐的时候,难道就是要自己忍受痛苦吗?” “可是我很幸福,比任何时候都要幸福。”符翕回答,他望向妹妹的眼神又恢复了炽热的色泽,“我可以每天看见你,可以每隔半个月收到你的来信,可以眼见你的剧团逐渐有起色……”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她猛地站起,“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作践自己,你图什么?” 他看着手里剥了一半的虾,神色平静。 “我爱你。” 雪安静地落下,似乎永不停歇,直至将世界掩埋。 胸口堵着的那口气终于抑制不住地从眼眶流出,楚虞转身,不敢再去看他。 得到答案后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她甚至再也找不出一句质问的话来,只能紧紧地咬着牙,阻止啜泣声溢出来。 这一次,楚虞没有资格再对他颐指气使,指责他的感情卑劣肮脏,嘲笑他压根不懂爱。 不懂的人是她才对,那份感情天生缠绕着狰狞的尖刺,无论谁接过都会被扎得满手鲜血,所以符翕将它收回,从此只会扎伤自己。 “我恨你,我恨透你了,符翕。” “我知道。” 楚虞咽下苦涩的泪水,手心被订婚戒指硌得生疼。 “我收拾房间给你,先去洗澡吧。”符翕收走桌上的碗碟,“今晚雪很大,早点休息。” 第七十五章完结 作者的话:本人由于水平实在有限 写到这里灵感早就已经枯竭 已经失去了原本写文的初衷 只能烂尾了 对不起追文的大家 再次致歉 第七十五章承诺 楚虞拧了拧滴水的长发,抹去镜子上的雾气。镜子受了力,打开一点缝隙,露出墙柜里的瓶瓶罐罐。 瓶身的标签有些日期崭新,有些则已经泛黄模糊,但它们的作用出奇一致,用于帮助人们安定心绪、短暂或长久地摆脱精神疾病的困扰,以时常头疼为代价,大半时间陷入无意识的昏睡为医治手段。 她挨个数过去,数到倒数第二个瓶子时,每天的药量总和是二十八片,再缺乏医学知识的人都能猜到,患者的精神状态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 摆在最角落里的瓶子有些眼熟,标签上面贴的单词意为“最后的”。最后的解药吗?楚虞伸手拿出来。 不,那瓶并不是任何药物。 一瓶身体乳。玫瑰花香型,一款随处可见的品牌,早已停产多年。 曾经她每晚睡前都会挤在掌心,仔细地涂满身上,而后染得整被窝都是香气。有时符翕在她困倦得睁不开眼时代为效劳,再从背后抱住她,贴在妹妹的脖颈一同睡去。 刚结束一场庆功宴的谢爱接起电话:“怎么啦,小虞。”“今天的演出怎么样?” “很好,你那边该是晚上了吧,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讲吗?”“嗯。” 谢爱示意司机落下隔音板,等她开口。 “我遇到符翕了。”那头的声音分辨不出情绪。 热带小岛的十二月依旧绿意葱茏,谢爱望着车窗上倒影出的自己,试图从那位年少成名的舞者脸上再找寻出当年那个女孩的影子。 “我们认识十年了,小虞,从我第一次质疑你和符翕的关系,到如今你再见到他,也不多不少是十年。十年前,我妈妈还活着,如果你遇到那时的我,我会告诉你我的梦想是赚到足够的钱,帮妈妈治病,我不会想到有一天我能站在世界上最大的舞台演出。 “十年前你还不是剧团的导演,只是个刚接到第一份工作的小演员。你和江褚走过每一条路,都不会告诉你结局是你连他的婚礼都不敢去。 “十年前学校门口的棉花糖只卖两块钱,你给我的三十万足够一套房的首付。我家门前的小树现在己经四层楼高,我家却早就被推平盖了新房。 “我没有赶上见到我妈妈最后一面,也比想象中更早还完了贷款,再回家时门口的小流浪狗都已经不认识我。 谢爱轻轻说:“我想说的是,太久了,小虞,十年真的太久了,太久了。”十年足够改变太多东西,足够使山盟海誓瓦解,足够让痛苦与爱意统统消散。身体乳会停产,玫瑰香气会变质,昔日的至亲也会面容模糊。 可是他说,海水永远潮涨潮落,永不疲倦,永不干涸。 符翕靠在沙发里,客厅里只有璧炉的火光闪烁着,为他的周身镀上晦暗的红色。他就这样枯坐着,半个身子几乎与周遭的黑夜融为一体。 另一侧的沙发发出声响,有人在那里坐下了。 淡淡的香气传来,带着安定人心的魔力,符翕望着那团模糊的影子。 他端起红酒倒进茶几上的小锅里,不过一会儿,橙花和丁香被酒液浸润蒸腾,为空气抹上又甜又苦的味道。 电子壁炉不会发出燃烧声,只是重复着火苗高高低低的画面,散发着令人困倦的暖意。 “要不要来一些热红酒?”符翕倒了两杯,分别用肉桂卷仔细装点了,推给一旁的妹妹。 楚虞拿手捧着,袅袅热气在眼前逸散,有舒缓的旋律从唱片机传来。雪还在落下,这样的雪夜,似乎熟悉又寂寞。 他们总是在相互追逐,又不断错过,绵延十年的感情,爱与恨谁又分辨得清呢。她一口饮尽杯中的酒,起身向他递出手背。 “跳支舞吧,去外面。” 他数年前在男校学习的交际舞早已忘却,她也许久未登台参加过演出,无所谓华服礼裙,无所谓曳步轻旋,她向前,他便退后,她转圈,他便抬手。什么都不去想,一个人闭上眼随心所欲,另一人会牵着她共赴一切。 雪花扑簌落在两人发间、衣襟,旋转、跳跃、滑行——直到周遭的光亮全部被拉长成五彩斑斓的色带,声响被抛却只余彼此的心跳与呼吸。脚尖被冻麻,眼睫盈满霜雪,楚虞气喘吁吁地攀上符翕的肩,用温热的唇印上对方的,一个并不甜蜜的吻,如肉桂浓郁,如橘皮辛涩,亦如煮太久的红酒苦得让人落泪。 “承诺我……”她望向那双眼眸。 “我承诺你——”符翕把她的手拉到自己的心脏,“这双眼睛会一直注视着你,直到它们再也无法睁开。” 楚虞嗤嗤笑出声,呼出的白气很快消散无踪:“你可以也向我要一个承诺。”对方沉默许久,最终低下头:“你说爱不是掠夺,也不是占有,我想,爱是把自己用锁链拴起来,并把锁链的另一端交给爱人。现在,我将这一端交予你,并祈求你——请你永不放手。” 女人没有回答,起先似乎还在思考,而后一点点陷进他怀里,最后传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把楚虞露在外面的小臂放回被窝时,符翕摸到那原本戴着订婚戒指的无名指,此刻空空荡荡。 作者的话:正常的爱情固然美好,但畸形的恋爱实在精彩 第七十六章救援 远东山脉,滑雪爱好者心中未经开垦的圣地,因连日的暴雪能见度骤降,此时除了狂风呼啸,再无人迹。 一架私人飞机扎在雪堆里,身后是一道长且深的拖痕,机舱门口的气垫弹出,下面的鞋印交错散乱。 比起被挟持的楚希澈夫妇,身为劫机头目的巴沙罗夫显得更为焦躁,飞机迫降的地点偏离了计划中的三号营地,此刻他们被困在一个未知的雪坡上。 尽管联系不上接应人,巴沙罗夫还是率先发问了,他蹲下来,将漆黑的枪口与楚希澈的视线齐平:“你应当认识我,我替谢尔盖先生工作,他委托我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这次老大派你去交易的这批军火,仓库的位置。” 楚希澈将视线转向妻子:“能否麻烦你先为她解绑?” “你最好先搞明白现状,回答我的问题。” “年轻人,你我都知道参与组织内斗的后果,如果我帮谢尔盖拿到这批货,你认为老大不会对我下手吗?” 巴沙罗夫咧嘴:“先生早就考虑到这一点,所以这对你不是商量,而是你别无选择。” 他示意手下拿出几张相片,扔到楚希澈手边:“现在我们时间不多,我就直说了——你可以选择为老大守口如瓶,但你的女儿会为此丧命。” “只凭费里尔和你们的交易照片说明不了什么,你的枪口现在又没有指着我女儿的脑袋。” 的确,原本计划中带人质在三号营地接应的同伙现在联系不上,信号被雪山吞没,让所有人无差别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巴尔,把枪放下,我们现在最该讨论的不是那批货,而是怎么撑到救援。” 周围几个同伙虽没有动作,表情却暴露了同样的担忧。 机舱门因为迫降弹出安全措施而无法关闭,北风仍在肆虐,机上物资聊胜于无。 “卫星通讯已经联系地面,只不过等待搜救队上山需要时间,在此之前保留体力。”楚希澈重复,“所以,现在可以请你为我的妻子松绑了吗?” 费里尔几乎一整夜没有合眼,他牵着萨摩耶造访了楚虞的每一处宅邸,最终一人一狗沮丧地在雪里跋涉。 桃子垂着长长的舌头,大口喘着气,被硬扯着继续前进。它累极了,却知道自己肩负着寻找主人的使命,小狗单纯地以为是在救主人,殊不知它会被当成加害楚虞的工具。 临近黎明时,桃子说什么也站不起来了,九岁的它已经步入老年,炎症的疼痛时常折磨它,只有楚虞陪它玩最喜欢的丢球游戏时,桃子才会抖擞精神,像小时候那样拱着主人的手撒娇。 “你是雪橇犬,没用的东西!”费里尔气急败坏地踹了它几脚。 桃子抖了抖,痛苦地哼唧了几声,鼻尖一颤,突然好像被注入了力量,弹跳起来朝另一个方向狂奔,费里尔差点被这一股爆冲拽倒在雪堆里。 “汪汪汪!汪汪汪!”小狗嘹亮而兴高采烈地叫着,永远在微笑的脸上闪着奇异的神采。 它越跑越快,快到牵着它的成年男人几乎追不上他,费里尔心下狂喜,想必楚虞就藏身那个地铁站里。 他松开绳索,上下整理一番,做出一副为寻找未婚妻焦虑担心的模样,而后才跟过去。 然而刚拐进去,一个身形宽阔的男子挡住他的去路,费里尔感觉到自己的腹部受了重重一击,而后那人用一只针剂扎进他的脖侧。 麻醉剂生效前,费里尔倒在地上迷茫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幕——桃子扑在男人怀里,舌头转着圈胡乱舔着他,激动到眼睛蒙上一层亮晶晶的水雾,全然忘却了自己已年迈到抬腿都会带来痛楚了。 没有楚虞的影子,桃子从来只认楚虞一个主人,他是谁? 回应他的是男人毫不留情的几脚,十成十的力道踹在费里尔腹部,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麻晕过去还是痛晕的。 再睁开眼时,费里尔呻吟出声,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视线聚焦到面前的女人脸上。 楚虞的嘴唇动了动,他想听清,双耳却被螺旋桨的轰鸣声灌满,费里尔想伸手堵住耳朵,才发现自己被绑着手脚身处一架颠簸的直升机上。 女人在手机上打完字摆到他眼前,平日里满是柔情的眼睛冷冰冰瞧着他,将他辩解的话尽数堵回去。 -我已知道你收钱被人指使,你需要配合我们上山营救楚希澈,你体内被注射慢性毒药,结束之后我会把解药告诉你,否则你活不了几天。 “疯子,你这个疯子!”费里尔冲她怒吼,出口的话马上被噪音和风暴吞噬,他无助地摇头,“雪还没停,你居然要上山,你是找死!” 他骂的倒是没错,在全域禁行的远东山脉,暴风雪天气进山搜救无异于拿性命做赌注,比起被毒死,坠机尸骨无存的下场可能性更大。 没有任何搜救队愿意冒险上山,楚虞的去向又不能让任何组织成员知晓,所以这次行动仓促却也隐秘。直升机上只有四个人,楚虞、倒霉的费里尔、袭击他的强壮男子,以及开飞机的年轻女性——但愿她是有驾驶执照的正常人。 -不必担心,驾驶员是阿尔卡沙的妻子,虽然现在是医生,但退役前是开战斗机的。 楚虞这行字打完,费里尔彻底瘫倒不动了。本来团在那个男的怀里的桃子倒是不计前嫌,主动靠过来舔了舔费里尔的脸。 “桃子!”符翕赶紧把它抱回来戴好耳塞,担心小狗的听力受损。 伊莲娜打开机上对讲机:“已经抵达迫降点附近,能见度太低了,我们需要降低高度,你们也注意观察红色求援信号。” 找到那片雪坡着实耗费了不少燃油,伊莲娜担忧起来:“这样下山能搭载的人数更有限了。” 桃子被暂时留在直升机上,它咬着符翕的袖口表达抗议,男人只好一遍遍跟它解释:“爸爸妈妈要去救人,需要你的时候再叫你好不好?” 萨摩耶不为所动。 “这次真的不能再带着你了,刚才是不是说好了,你能当搜救犬才让你上机的,现在不用你干活了,在这里等着,乖桃子。”楚虞揉搓小狗毛茸茸的脸。 萨摩耶答应了,很难想象一只萨摩耶会有愁眉苦脸的表情。 机舱门打开,伊莲娜留下准备担架床和氧气瓶,其余三人先进去控制场面。 费里尔拿着一把空弹匣的枪走在前面,符翕把楚虞双手反绑,挟持着她跟在后面,寒风利刃般割在他们面颊上,他不得不先走在一侧替她遮挡。 私人飞机的舱门大敞,只被用毛毯挡住防风,距离迫降已过去八小时,费里尔进去时,机上温度和室外相差无几,只是几步便感觉到自己手脚开始发麻。 楚虞心急如焚,一面祈求温暖一些,让父母不要因失温休克;一面又希望更冷一些,让劫持者无力再抵抗。 她还是低估了西伯利亚的严酷,先映入眼帘的是机组成员,他们正挤在第二道门前,身上几乎一丝不挂,已死去多时。 “为什么不用毛毯?”楚虞不忍继续看下去。 “看起来毛毯被其他人抢走了。”符翕拿手枪抵上她的下颌,“他们应该还活着,做好准备。” “咔哒——”里面传来上膛声,“谁?” 前面的人急忙举起双手:“是我,费里尔,巴沙罗夫先生,我将楚虞带来了!” 回应他的是一串脏话,只不过发出咒骂的人明显有气无力:“蠢货,先救我们下山,你带她来做什么!” “跟我们走,现在!”符翕拽着楚虞上前,凑到楚希澈眼前。 巴沙罗夫打量了一阵这个陌生人,费里尔急忙解释:“是先生派我们来,救你们先下山。” 时间已经够了,尽管楚希澈已经脸色发青,楚虞确信他认出了符翕,也明白了他们的计划。 情况比预想中更糟,父亲和继母严重冻伤,然而同样的,劫机者也几乎不具备行动能力,恪尽职守的巴沙罗夫无暇再思考这番话的真实性,手中紧握的枪无力地放下,因关节冻僵无法弯折,上了膛的手枪掉在地毯上。 危机解除,楚虞急忙扑上去察看父亲的伤势,符翕在对讲机联系伊莲娜上机救援。 “小虞……事已至此,无需再耗费……扔下他们……走吧。” 老人一个轻柔的眼神,蕴藏着无限杀意。 巴沙罗夫在看到伊莲娜时蓦地明白了,他用几乎僵直的身体去够手枪:“费里尔!你他妈的!你敢骗我!” “什么意思,父亲?”楚虞和符翕把他抬上担架。 楚希澈闭上眼,不再言语。 四十余年,从组织底层爬到干部的位置,能在白人面孔中取得一席之地,没有非凡的双商无以至此,楚希澈心中叹气,终究不愿让女儿直面这些。 组织内第二人野心太大,老大早有预备,阿尔卡沙不来救,必然也是老大的手笔,要他楚希澈守着秘密死去,与叛徒一同永远保持缄默,否则,等待他的就是儿子的头颅。 到了这步田地,要证明他的忠诚,亲自帮老大铲除谢尔盖的手下最好不过了,等待组织的势必又是一场大清洗。 伊莲娜阻止了她取另一副担架的动作:“楚虞,叫上符翕,我们可以离开了,直升机盛不下那么多人了。” 救援直升机可以容纳至少十人,加上父母也不过五人,楚虞欲言又止,点点头。 当她小心地向他表述无需继续救人时,符翕脸色变都没变,似乎这些人命与他本就毫无干系,他放下指着费里尔的枪口,在巴沙罗夫逐渐变低的诅咒声中转身欲离开。 “趴下——”楚虞只来得及短促地惊叫一声,朝符翕扑去。 “砰——”点七口径的手枪威力惊人,它的主人已经从劫机者变成被胁迫者,费里尔在一刹那奔向掉在地面的手枪,并毫不犹豫地朝符翕扣下了扳机。 符翕感觉手臂被烈焰扫过,他闪避得足够快,子弹只划破了雪服,在肌肤上留下轻而微小的创口。 子弹破空的巨响同时划过山坡上每一片松软的新雪,留下强烈而磅礴的震颤。 他甚至没来得及安慰她一句,铺天盖地的巨大雪浪淹没了整个世界。 第七十七章珍宝 白色巨浪咆哮着涌向山脚,洁净的雪,脆弱的雪,轻而易举撕断机翼的雪,将一切埋葬,世界重归寂静。 这场浩劫中唯一挣脱出的是救援直升机的橙黄色,它的螺旋桨早在雪崩来临前达到足够飞行的转速,伊莲娜毋庸置疑是位出色的飞行员,她足够敏锐,同时懂得适当牺牲的道理。 下机寻找楚虞,楚希澈夫妇将错过救治时间,更不要提如何凭一己之力在雪流中挖出他们,两条人命和四条人命,懂算数的人都知道怎么选。 但是小狗不懂算数,也不懂牺牲,它只知道主人还没有回来。在直升机离地瞬间,桃子甩掉项圈,一头跳进仍在翻涌的雪浪里。 撞击让楚虞陷入昏迷,疼痛又让她清醒,飞机舱门朝下停止了,为他们提供了一个窄小的气仓,不至于被雪埋窒息而死。她尝试张开眼睛,周围黑漆漆的,手机不知掉到何处,只有脸侧的心跳声和包裹感让她确信,符翕正紧紧抱着她。 “符翕?符翕!” “我在。” “你受伤了吗?” “我很好,宝贝。” “我的腿被撞到了,动一下就很痛,可能骨折了。” “那我们不动了,疼的话,咬我一口,让我知道有多疼。” “你怎么——算了,你说什么时候会有人来救我们?” “很快。” “这周日就是剧团跨年演出,但愿能让我赶上谢幕,这半年为了它我一个周末都没休息。” “《奥赛罗》是你们每年的必演了,无须担心,演员们比你都熟悉剧本。” “哼,你是不是次次都来看,监视我的生活是吧?” “……” “其实我最爱的还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但每次都被批判成没水准的入门戏剧。” “因为你第一次登台就是朱丽叶吧。” “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没来看我高一的演出吗?” “我去了,在最后一排。” “骗人,你那天明明加班去了。” “对不起。” “干嘛为这种事道歉,你该道歉的地方多了去了。” “比如?” “比如你为了遗产收养我、玩弄我的感情、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等等等等,我数三天三夜也数不完。” “你可以报复我,把这些再对我做一遍,拿钱驱使我、玩弄我的感情、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 “你做什么梦!我有钱找年轻貌美的帅哥不好吗?” “你已经找过了,不是吗。” “……你嫉妒了?” “嗯,我嫉妒了……我嫉妒得发疯。” “所以你去恐吓我的每一任男朋友,鬼魂一样紧盯着他们,再写信把他们贬得一无是处,你简直是我见过最小肚鸡肠的男人!” “楚虞,我这么做,不仅因为我是个男人,还因为我是你哥哥。” “别把变态说得这么自然。” “这也正是你要的,不是吗?” “我才没有!我一直恨你,我会恨你一直到我躺进坟墓里!” “那我很荣幸。” “符翕,你真是个胆小鬼,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向我求婚呢……” “……” “喂,说句话呀,我生气了!” “对不起。” “不许道歉,我真咬你了!唔——” “……” “你的嘴唇怎么热乎乎的,你身上好烫呀,你没事吗?” “我没事,你的腿还疼吗?” “不,好像没感觉了,伊莲娜他们什么时候能来呀,我有点困,外面会不会已经天黑了?不知道爸爸怎么样了……” “不要睡,你睡着了我怎么办。” “你还怕黑吗,都三十好几的人了……” “我小时候很怕黑,都不敢一个人睡觉。” “真稀奇,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天生的扑克脸吗,嘿嘿。” “我经常哭鼻子,妈妈去上班我都会搂着她哭一早上。” “妈妈?” “嗯,我的生母,她是位演员。” “她对你好吗?” “我是她的珍宝,她给了我她的全部。” “妈妈真好呀……嗯……” “我六岁时被迫与父母分离,十岁那年我看着我妈死去,我爸患上抑郁症,从那之后我便什么都没有了,我躲在漆黑的夜里掉眼泪,向月亮发誓我不会爱任何人,也不相信任何人会爱我,这样我就不会伤心难过,不会像他们那样悲惨。” “……嗯,但是罗密欧,不要对着月亮起誓……它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都有盈亏圆缺……你要是指着它起誓,也许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无常。” “你说得对,朱丽叶。我还是为了我曾唾弃的爱情丢弃一切,变成一个四处游荡的家伙,不再年轻也不再有魅力,财富和年华一点点耗尽,像我父亲那样时而清醒时而疯疯癫癫。” “……不,罗密欧,或者要是你愿意的话,就凭着你优美的自身起誓,那是我所崇拜的偶像,我一定会相信你的……” “崇拜我什么呢?我已经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了,我的朱丽叶,雪只会越来越大,可你的身体越来越冰冷了。” “你这样站在我的面前……我一心想着多么爱跟你在一块儿,一定永远记不起来了……” “醒一醒,楚虞,看着我——” “天快要亮了,我希望你快去……可是我就好比一个……一个淘气的女孩子……” “楚虞,楚虞!” “你要离去了吗……天还未明……那是夜莺,而非云雀……呼……夜晚她在石榴树上歌唱——相信我,亲爱的……那是夜莺……” 随着她的声线逐渐低下去,断断续续地背完这句台词,黑暗又归于寂寞。符翕终于把压在她腿上那道伤口上的手掌抬起来,颤抖着抚上妹妹的脸颊,那里冰冷僵硬,他沾上的血早就凝结成冰,不再需要替她止血,那颗与他擦肩而过的子弹反弹射进妹妹的膝盖,而严酷的极寒麻痹了痛楚,在悄无声息中使体温与生命流淌出体内,宛若一位残酷杀手给予她的最后温情。 “那是云雀,黎明的使者,而非夜莺。看呀,亲爱的朱丽叶,远处东方的天空条纹在云彩的隙缝缀上花边。夜晚的星星已消逝,愉悦的白昼在迷蒙的山巅踞着脚等候。我必须离去而生……或者停留而亡。” 楚虞最爱的戏剧,他当然知晓,男人无数次站在台下望着台上神采飞扬的小人儿,听着她或哀怨或兴奋地娓娓道来,他会在心里默默接上下一句,他是每一场演出里不曾露面的罗密欧,永远用目光追随她一同翩翩起舞。 在救援来临之前,零下数十度的寒夜便会使她的明眸再也无法睁开,柔软的红唇变成灰色的岩石,再也无法用两颗小尖牙恶狠狠地咬他,再也不能露出浅浅的梨涡。 可是我答应过会救你,从芝加哥的寒冬里抱起你,我们兄妹的羁绊便已缠绕成结,哥哥一定会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你,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所以原谅我,楚虞,我无法向你求婚,在成为你的爱人之前,你是我唯一深爱的家人。 “让我被拘捕,让我被处死。我无怨无尤,如果你有意如此。我会说那远方的灰蒙不是曙光初现,它只是月之女神蛾眉苍白的影像,也不是云雀的歌声响彻我们头顶上的苍穹。我愿意停留而不愿离去,为我的挚爱,我的珍宝。” 手指已无法屈伸,男人摸索了很久才握住那把小刀——那把颜先生随信附赠的小礼物,她用它划破裙摆,也将用它重获新生。符翕将妹妹的脸颊贴上自己的脖颈,像哄孩童那般轻柔地同她告别: “再见了,妹妹。死亡无法汲走你呼吸的香蜜,也无法夺走你的美丽。” 刀尖擦过搏动的颈动脉,如注的温热红绸在黑暗中飘起,又柔软地盖上女人的面颊,让那片唇重新润泽,带着汩汩的生命力淌进她的咽喉,她的胸腹,最终永永远远地融进她的骨血,再也无法分离,再也无法抹去。 再也不会丢下我了,我的珍宝,我今后会一直与你在一起。 符翕微笑着,病态而满足地紧紧搂住楚虞,将最后的温暖尽数渡给她,直到黎明和夜莺一同到来。 第七十八章尾声 yehua4.com 又是一年春,柳树抽出新芽,吐着绒绒白絮,茶座对面微胖的女性开口打断了楚虞出神的冥思。 “许久不见了,小虞。” “是呀,许医生。”她把视线收回,“只是没想到,这次回来,还能见到的居然只剩您了。” 许琳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茬。 “我与景家签的服务期还未结束,但雇主们已经全都离开北京了。” “全部?” “是的。景宫先生前些年入狱后,景炀清被牵连,现在女儿也送回沉家抚养。其他几位……基本定居海外,不再需要我的心理治疗了。”夲伩首髮站:yehua2.com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包括符翕吗?” “符先生倒是时常回来,不过——”女医生一提起他直摇头,“以我的能力也帮不了他什么,每次见到他都让我质疑自己的存在价值,说实话,我认为他已经不太愿意治疗了。” “真是辛苦您,今后不会再麻烦了。”楚虞从包里掏出一份证明,“我这次就是替他处理这些事的。” 许琳展开那张纸,片刻又折起来了,叹息一声,为楚虞斟满茶水。 “这么多年了,小虞,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哪怕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我也很难……很难再说——” “我明白的,许医生,这些材料都要麻烦您帮他处理了,接下来几天我还需要把他名下的房产挂售,可惜能帮忙的亲朋旧友几乎一个不剩了,我的腿又不太方便四处跑。” 许琳没有答话,她借喝茶的功夫悄悄打量着对方,楚虞让她联想到一朵病恹恹的玫瑰,美则美矣,眉目间却常凝着哀愁的霜。身为医生的敏锐让她不得不开口发问:“小虞,你现在怎么样?” “我?我很好。”她盯着手里捧的茶杯,似乎更像在说服自己,“我的生活还是照常。” “小虞,你最近有失眠或头疼吗?” 茶杯倒了,琥珀色的茶汤很快蔓延到桌边,楚虞呆呆望着它们滴到自己衣服上,只是片刻便回过神,急忙擦拭。 “抱歉,我想起来等会还要见人,今天先这样吧,这些复印件交给您了。” 话说到这份上,许琳也不好再戳穿,她点头,目送对方在保镖的搀扶下离席。 一直到杯中茶凉,心理医生终于翻开那份死亡证明的译本。死因:低温加失血过多,签署人:伊莲娜。 或许命运本身即是一个巨大的玩笑,掌权者身败名裂,落得妻离子散;薄情人一生逐爱,终究孤零零离去;财富如过眼云烟,家族三代兴荣衰败,花开花落,直到根茎彻底枯萎。 许琳最后看了眼那盏倒下的茶杯,唯余一声叹息。 一幕戏剧的结尾,亦如开场那般,演员依次退场,灯光逐渐黯淡。一只夜莺编织了夜晚的歌谣,从月亮升起的方向起飞。 它落在山庄的树梢枝头,打量着里面乔迁宴的觥筹交错,新主人只当此地风水兴旺,全然不知前主人已身陷牢狱。 它拍拍翅膀起飞,驻足在摆满兰花的阳台。玻璃窗里面一对新手父母正逗弄着怀里的婴孩,床前挂着他们在部队一身戎装的婚纱照。 它飞去酒吧叮当作响的门铃旁,染着十指蔻丹的妩媚女子正与新结识的朋友交谈甚欢。 它在墓碑前引吭高歌,为殒身悬崖的苦命女人,为她精神失常的丈夫,为她尸骨无存的独子,为许许多多亡魂,他们有些罪孽深重,有些含恨离去。 夜莺仰头望了一眼黎明的曙光,它还要飞到最后一个地方,为那场落下帷幕的戏剧衔去一只红玫瑰。 台下的众人为这场迟到许久的《奥赛罗》送上掌声,无数欢呼与礼物在导演鞠躬谢幕时被抛向舞台,年轻的导演把双手迭在胸口,再张开双臂,明亮的眸中流光溢彩,在赞誉中退场谢幕。 谢幕,为下一次更精彩的演出。 她的脚印踏过剧场最初的简陋地板,到俄勒冈松木的坚实地面,再到象征荣誉的红地毯,最后穿过自家绮丽的花丛,踩在玄关的木地板上。 一双大手轻柔地为她脱去脚上的短靴,一个吻印在她的手背。 “今天有听话在家等我吗,亲爱的?” “当然,我在这里,哪里都不会去。”对方深深的眸比夜更黑,正一眨不眨黏在她身上。 “可是有人送了一束花和蛋糕到后台,如果你要说花园里被折下的玫瑰是偶然,那么现在你围裙上的草莓汁又是怎么回事呢?” “汪汪——呜——”小狗蹦跳过来,乖巧地与男主人并排坐好。 楚虞轻笑:“是桃子帮你送的?看来我今天没有理由惩罚你了呢。” “悉听尊便,我的主人。” “那就——” 她凑上去,舌尖触碰到凉凉的空气。 以一个吻作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