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存在的神》 第一章 修道(1) 在一座摄影棚里正在拍摄电影,修道。 ——光月以不屈的姿态举剑指向苍穹,千万丈綺丽的极光在他身后飘逸,最后,举剑自刎。 第十三次重生开始。 「卡!」 结束这幕的拍摄后,所有演员离开萤光幕前,工作人员们忙着调整跟讨论,演员们则有的休息,有的和自己的经纪人讨论。 而正在喝水的其中一名演员,萧莲则是被导演叫过去。 等萧莲走来后,导演很满意拍拍他的肩膀,「你的表现很好,继续维持,今天很快就能收工了!」 这部电影的导演在业界中是出了名的挑剔而且苛刻,能让这个导演一次就过,甚至开口称讚的,在现今都已经是一线艺人了。 「谢谢段导。」温润俊朗的少年听到这样的称讚,丝毫没有一丝倨傲,只是勾起温柔内敛的笑容, 萧莲有着一张在演艺界里非常吃香的脸,身材修长,柔软的黑色发丝,饱满光亮的额头被几缕碎发披盖。东方人的细长凤眼没让他眼睛显得小,反而透着一股温暖,鼻挺的鼻翼让五官显的深邃,而那总是嘴角上扬的薄唇显得有无限风情。萧莲在业界待人处事温润有理,对粉丝也非常好,而那暖如春风的笑靨跟气质也让他得到不少好人气。 就在拍摄进度如火如荼的进展中时,一个小助理匆匆忙忙赶来,在段导的耳边低语几句,顿时,段导整个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演祭祀巫女的人没办法过来!」 小助理扛不住段导的怒火,怯弱的开口:「对方说临时有事,没办法过来……」 「那明天呢!」段导怒气大发,对着小助理厉声的问。 这场戏可是很重要的啊!就算这个角色只出场一次,但是她可是下一幕的整个精华,如今对方竟然临时说不来!这叫他去哪找一个会民俗舞的人来! 小助理瑟缩了下,声如蚊吶:「她接了另一部电视剧的女主角,档期相衝了……」 段导整个人都火了,连一旁的萧莲都不知道怎么安抚,只能先让小助理先离开,免得到时候被段导骂哭,小助理在离开时还感激的看了萧莲一眼。 发现这里正在骚动的郑雪菲过来,正好听完了整件事的原由,这时,一抹轻巧美丽的白色身影闪现在她的脑海。 「段导。」郑雪菲笑的柔媚,然后故意遮着嘴,压低声音装的神祕,「我有一个推荐人选,而且马上就能上场。」 郑雪菲如今是个二线艺人,算得上小有名气。为人大方爽快,出演的角色也大多都是女侠类的个性,所以在粉丝之间便有了郑女侠的称号,不少粉丝都是因为郑雪菲的帅气而着迷,在片场中人气和萧莲居高不下,也是少数几个能让段导称讚的演员。 而听到郑雪菲这似乎有宛转馀地的话,段导也只好破罐破摔,「你推荐谁?」 郑雪菲笑的眼角都弯了,却让萧莲觉得有点不太妙,虽然他是不觉郑雪菲会做出什么对拍摄不利的事,但是如今能找什么人来? 过了会儿,一名穿着白色洋装的少女被叫来,她手臂上还带着片场工作人员的臂徽。 这让萧莲内心的不妙预感又加深了些。就连段导都挑起眉,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郑雪菲向少女解释整个来龙去脉后,她眨了眨那双黑曜石般美丽的双眼,看向身为导演的段导问:「所以你们要我跳舞吗?」 「对,你可以吗?」段导板着脸问。 少女没有因为段导的神情而吓到,反而是有些困扰的搔了搔脸颊,不解的歪头,「但为什么找我?演员没来?」 「对。」 少女这时却看了萧莲一眼,然后更加困惑的看向段导,「可是我又不会跳舞。」 段导一听,立刻看向郑雪菲。 被正在怒火中烧的导演一看,郑雪菲赶紧道:「我有看到你在休息时候,在片场后跳舞,跳得很美啊。」 「诶?」少女微微一愣,神情非常讶异,「你看见了喔?」 「怎么了?难道你会害羞?」 少女有些困窘的看着眼前的三人,然后勉为其难的妥协开口:「那舞蹈是什么?」 段导立刻让人把剧本跟舞蹈老师叫来,少女在听完这短短的一分鐘舞蹈解说后,看向段导:「献给神明的舞蹈?」 少女的神情有些奇妙,似乎是对这舞有些不满而且感到奇怪。 「对,你可以吗?」 少女却皱眉,最后轻叹:「不适合。」 段导挑眉,「不适合?」 少女轻轻点下头,然后道:「不够庄重,既然要祈求上天降福,这样诚意不够,而且和其他场景比起来也有点不搭。」 萧莲看着少女说着这些话,虽然觉得她讲出这些话有些不妥,但对方说不定真的有看到他们没看见的地方,所以便问:「那你觉得该怎么改?」 少女垂眸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暗暗点点头,转头问段导:「让我试跳一段,能放音乐给我吗?」 段导没想到少女竟然会提出要试跳的要求,微微一愣,问:「你要穿这样吗?」 「嗯,反正是试跳。」少女说着,随手将剧本搁在桌面,接着逕自走向佈景。 为了准备下一场的神乐祭,所以早已搭建成祭坛的模样,等到之后用上特效后,这个祭坛便会呈现在云气彩光繚绕的仙界中,到时这个祭坛就会宛如一个端庄的圣场,彷彿有神明端坐于霜天等着观看这场为祂献上的舞蹈。 少女脱下鞋子,赤裸着雪白的双足踏上木製的祭坛,在踏上祭坛的第一阶时,少女的姿态变的庄重而沉稳,随意的白色洋装此时却让少女看起来高洁神圣,那头如丝绸般的黑色长发随着少女一步一步的踏上阶梯,而轻轻摆盪,黑色的圆润眼眸此刻沉稳内敛。 少女这时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在剧组里的随和,反而像是侍奉神明的侍者,高贵且不容侵犯。 剧组内的人目光全被少女吸引住,就连段导都有一瞬的失神,接着他感到无比兴奋。这样的表现可比那没来的小艺人还好上数倍,但实际上的效果还是要看过才知道,所以他按耐住自己的情绪,指挥让人将这段的音乐放下。 少女已经跪在祭坛的中央,娇小的身影在这偌大的地方没有那种飘渺感,反而强烈的凸显出自己的存在,此刻,少女是端庄的神明侍奉者,而在此,则是她仅此一生的任务,便是将最美的舞姿奉献给上天。 音乐起音,少女却没有动,这让看着现场的段导略微皱眉。但下一秒,少女的手腕转动,宛如摘取花朵的优雅,接着,少女开始舞动,那舞姿不快,甚至缓慢,但是每一个起手,都是那么的柔和,每一个点足,都是那么庄重,每个转身都透露出高洁。少女为了此刻,花费一生准备,她为了上天,将最美丽的舞蹈,用最完美的方式呈现,因为身为祭祀巫女,就是要将这一切奉献给天,然后让月族的族人能够安然的度过未来每一日。 一分鐘不长,但是所有人都秉住气息看着这场舞蹈,他们都感觉到了祭祀巫女对此的重视,甚至胜过自己的生命,这一场舞花费她的所有年华,最完美的一切都在此刻奉献给她最崇敬的上天。 等到最后一个动作缓缓收起,音乐已经停止了三秒,但是却将气氛带上了最高潮。 段导已经难掩激动的情绪了,连在场几个演技高端的演员们,都讚叹不已,就连萧莲都不得不为少女献上讚美和尊敬的掌声。 但是少女在收回最后一个动作时,整个人虚脱的跪倒在地上,吓得附近的人赶紧上去搀扶少女,却发现少女此时全身都被汗水浸溼,整个人疲惫不已。 「啊啊,好累!」少女毫无刚刚庄重的形象,直接坐在地上仰头缓气。 「才跳了一分鐘而已啊?!」段导挑起眉,真的不是他怀疑,但刚刚少女跳舞非常的缓,而且也才一分鐘,但怎么累得好像跳了整整一天。 少女却侧头,露出疲乏的笑意,苦笑着和段导开口:「但我刚刚可是一位将这一生全数奉献给上天的祭祀巫女喔,要祈求上天赐福,哪有这么轻松。」 接着少女稍微吐了下舌,像是做错事自己自首的孩子,「虽然刚刚我有偷很多懒就是了。」 「那你能再跳一次吗?」段导皱着眉。 「可以是可以……」少女嘿咻了声,有些不稳的站起来,抹掉脸上的汗,「但能给我半个鐘头休息吗?我现在跟跑完了十公里的马拉松一样累啊……」 段导看了眼少女的脸色,果然很苍白,而且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显然就是硬撑的模样。 于是为了场面的效果,段导让少女待在一旁休息,而他们则是先去拍其他的场景。 这里暂时没有萧莲的戏份,而由于刚刚少女的表现实在太出色了,于是他便趁少女休息时来到她旁边聊天。 「你刚刚的舞很美。」萧莲温润的笑容非常友善,他递了一罐运动饮料给少女。 「谢谢。」少女露出有礼的笑容,然后一点也不拘小节的打开便喝,完全没有因为当红演员坐在自己身边而有所拘谨。 「你以前有学过舞吗?」萧莲问。毕竟他真的很好奇,少女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舞技。 听到这问题,少女的动作微微停顿,停下喝运动饮料的动作,如柔荑似的十指贴在瓶身上。 「……嗯。」少女含糊的回答,然后仰头直接喝完一整瓶的运动饮料,休息了段时间后,少女的脸色稍微红润了些,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累。 萧莲见少女对这不愿多谈,便识相的不在继续追问,而是让少女多些时间休息。 「我跳的舞是……家族流传下来的。」少女拿着运动饮料的空瓶突然开口,那双如黑曜石般地美丽双眼看着眼前的戏场,「能记录下来也不错啊,这样就不会被忘了……」 这时,萧莲眼尖的发现少女流露出一丝无奈。 少女轻轻地道:「真的被忘了,那很寂寞啊……」 萧莲察觉话语中的落寞,正当要问时,少女却漾起笑容看着他,「你的演技也很好啊,光月像是真的活过来一样。」 萧莲稍稍一愣,随即温和一笑,俊美的脸庞散发着温润的光芒,「谢谢。」 两人就这么愉悦的聊起天来,少女和一般时下的年轻人不一样,似乎对现在正红的萧莲没有一丝迷恋,只有纯粹的欣赏,而萧莲也因为讚叹少女的表现而聊得起劲。这在旁人眼里看来不只为萧莲加了不少分,甚至暗地里觉得少女的举止根本就是攀带关係,隐隐有种麻雀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感觉。 很快的,半个小时结束了,段导亲自过来问少女:「你能跳舞了吗?」 少女站起身,将已经着装好的戏服理了理,勾起一抹端庄的笑意:「是的,麻烦了。」 就在少女露出笑容时,就连萧莲也惊讶了,现在少女身上已经看不见刚刚那随和健谈的模样,现在站在此处的是高雅的祭祀巫女,是为了向上天奉上舞蹈而淬鍊一生的祀奉者。 段导也为这样的转变而愣愕,但看过不少顶端演员的他很快就回过神,安排好下一场戏的准备。 萧莲早就换好下一场戏要穿的服装,他也站起身,对少女打招呼,「请多指教了。」 少女俏皮地眨了下单眼,「请多指教。」 第一章 修道(2) 语毕,两人走进剧中,等到所有人都就定位后,一走进场里,两人身上的气氛同时变了。 萧莲变的高贵且冷漠,全然就是位无上的神子,应当端坐于高天,而少女虽然脸上带着浅笑,但是却高洁如高领之花,洁白的没有任何污染。 等到段导喊声,正式开拍后,光月坐在祭坛的高处,那双黑眸淡漠的看着底下,他是位高贵的神子,守护月族便是他的神圣的任务,而今天,则是月族的盛事,每一百年一次的大典,为的就是向上天献上他们的诚意,希望能保佑月族未来能平安。 祭祀巫女在祭祀的最后,会献上一段舞蹈,这段舞蹈是祭祀巫女花费百年的时间,用尽所有心神淬鍊而出的完美舞蹈,今天,就是祭祀巫女完成任务的时候。 只见巫女穿着盛装,一步一步的踏上阶梯,她每个举动都透露出庄严,她生存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今天的这一刻。她踏上了祭坛,古乐响起,巫女歛起眼眸,开始了这一生最美的舞蹈。 而在场外盯着萤幕的段导,直到此时才明白少女说的「偷懒」是为何了。 少女刚刚的试跳,只是跳舞,并非真的祭祀巫女。但是现在,场上的人已经不是剧组中打杂的少女,而是从小就受到家族严格规范,并且被教导她的出生,就是为了向上天献上她的崇敬跟敬爱,她的一生,就是要为这一场祭典练舞,练出完美庄重的舞蹈。 祭祀巫女的舞蹈没有任何华丽的动作,而且非常缓慢,但却让人看着无法移开心神。她的每一个转手,都是那样优美,她的每一个眼神流转,都透露出她对天的敬意,每一步踏出,都是那样谨慎而崇敬,她在跳舞,为这场祭祀跳舞,为了上天献上自己的一切。 祭祀巫女此生不能结婚,也不能做其他事,她就是为了这一场舞蹈准备百年,百年的专注跟坚持,在今日开出了圣洁的岭上之花,而每一个抬手,都是朵花苞盛开,每一个踏足,都是一朵花英的凋谢,祭祀巫女就是这样高洁且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 最后一个动作收回,祭祀巫女的神情依然和刚踏上祭坛一样只有抹浅笑,但是此刻她的脸上却有种满足,她为了今日准备百年,也在今天将她的任务完成,她毫无悔怨。 等到段导喊卡,连句称讚的话都还没来得及出现,少女立刻重重跪倒在地,用力的呛咳起来,汗水不断洒落,上一秒高洁的祭祀巫女,下一秒就成了落魄的少女。 离的最近的萧莲立刻上前扶起少女,但少女完全没有力气可以站起来,只能勉强地坐在地上,露出虚弱的笑容摆了摆手,「不好……意思,让我休息一会儿——咳咳咳!!」 话都还没讲完,少女又呛咳起来,和刚刚的试跳不同,现在少女的脸色整个都苍白了,甚至连讲话都有些抖。 刚刚偷懒很多,少女才有办法自己站着,而现在她跳的完美,所以更花费了她所有精力。 她不只将舞技完美展现,连演技都飆到最高,双管齐下,当然累了。但是不得不说,第一次就能做到这种地步,如果少女能正是踏入演艺界,那么他们这一世代的新秀又会多出一位。 等少女休息呼吸平缓了,萧莲认真的问:「你有没有考虑当演员?」 旁边负责器材跟打杂的人员都有些惊讶,但回想刚刚的演出,又觉得少女很适合走这条路,于是便纷纷地鼓吹起来。 但少女苍白的脸却露出了抹苦笑,反问:「我可以知道你演戏是为了什么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少女这么问,但萧莲也道:「演戏让我体验每个不同的人生,我喜欢演戏。」 少女听了这样的回答,脸上露出了羡慕跟浅浅的哀伤。 少女笑的柔和,但却带上了些苦楚,「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样,是为了喜欢而去学,不知道有多好……」 少女虽然笑着,但不知怎么的,却像是极力地撑着不哭似的。她说的很小声,只有萧莲听到,倒是少女的神情却让不少旁人确实心痛起来。 他们无法明说,只觉得眼前的少女似乎瘦弱的几乎风一吹就会消散似的。 但那也仅只一瞬,少女那剎那的苦楚转瞬就消失,快得旁人都还没去细想心中的痛心是什么,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少女休息了整整五分鐘,好不容易呼吸平稳了,汗也乾了,但脸色还是很苍白,甚至没办法靠自己站起来。 萧莲察觉少女的窘境,便站起身绅士的朝少女伸手,「请问我有那种荣幸可以帮忙你吗?」 少女莞尔,将如柔荑般的纤纤细手搭上萧莲的掌心,「麻烦你了。」 俊美的少年将美丽的少女牵起,这样的画面太过美好,以至于让附近的人都忍不住失了神,那是无法言语的美,他们两人都一同散发出温和,但萧莲是温润的宝石,少女则是娇艳的花朵,这个画面协调的完美,彷彿上天将所有的怜爱都给了他们。 只可惜少女在站起身后,一个腿软差点摔倒,让这幅画留下了一点缺憾。 由于少女的模样真是太惨了,所以段导便破例让少女先下班,而她的同事将她扶回宿舍后,其他人又拍了几个场面,就到了收工的时间了。 少女的表现非常出色,甚至让不少在场的经纪人动了想帮助让她出道的念头,而且也理所当然的去问了,只可惜,他们都没能找到少女,只好暂时放弃等到第二天遇到少女在询问。 夜晚,残月悬天,繁星闪烁,无风无云温度适宜,一个安静的晚上。 员工跟演员们的住所隔了些距离,照常来说,演员们都是单独一个住所,男生及女生又是不同边,所以到了演员们的住所所在时,就几乎不会见到人影。 但在月亮柔和洒下的小路上,有一道白色的身影走着,如丝绒般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身材纤细娇弱,但是脸上却带着一副纯白面具。 夜深如墨,细碎星光,悄无声息,道路上没有任何一道人影。 在一间宿舍里的二楼,萧莲在床上睡的正熟,平稳缓和的呼吸显示他的入眠,而在他的床边站了道白色的人影,她静静的看着床上的人,看似平静的背影,但是紧绷的肩膀却透露出她的犹豫。 那苍白纤瘦的手指紧握着一把小巧的刀刃,刀刃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森寒冰冷,倒映出的影子幽深诡譎。 但最后,那把刀被收起,少女的背影像是做出什么艰难的决定似的,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但却离开房间,走下楼梯时,被突如其来的一道不知名力量打翻,瘦弱的人影翻过扶手重重的摔在一楼地面。痛楚让她短暂无法起身,红色在她的身下蔓延,而这样的巨响,也理所当然的把楼上的人惊醒。 萧莲警觉的立刻起身下楼,但在他下了楼梯后,却没有在幽暗的客厅中看见什么,他下楼开了灯,却只看到地面有一小摊的血,但是巨响的来源却没有看见。 萧莲看着地面那摊血,脸色有些难看,俊秀的脸此时稍微皱了起来,寂静的房屋中,再无他人。 在没有任何人的清冷道路上,冰冷的月光洒耀在黑色的柏油路上,那白色婀娜的身影在吃力的脚步下显得狼狈,但是这样的姿态却在黑夜的遮掩下消失,甚至连因为痛楚而发出的叹息也被夜晚弥平,在白色面具下失去踪影。 少女在寂寥的路上独自的往宿舍的方向走去,但在她的前方却有一个寒漠色彩的少年在尽头等着。少年的容顏青涩,尚未展开的脸庞却如同洋娃娃一般精緻,但是丝毫没有一点笑容的神情却令人难以亲近,灰银色的发丝在嬋娟的泪光下显得飘渺,但是那双位于高纬冰冷荒漠似的灰银色双眼,却强烈的凸显出少年的神采。他用那双单调寒漠双眼,看着向他走来的少女。 「你没有动手吗?」年幼甚至是尚未变声的声音,感情的波动却淡薄的无法察觉。 少女走过修雷的身边时,停下脚步,夜晚突袭的寒意从他们之间窜过,将温度及留恋的温情带走,只剩下犹豫的以及混乱的浊息。 「我下不了手。」少女平稳的说着,但是发颤的身躯却将脆弱毫无遮掩的传达出来。 「为什么啊!」修雷立刻转过身瞪着少女,瘦小的身躯透着无比清晰的忿恨,「难道他比不上你的妹妹吗?你忘记琴乐躺在棺材里的样子了吗!你忘了出殯的那天了吗!」 少女直视着前方,「我记得。」 「既然记得为什么不杀了他!琴乐明明那么怕黑,你却不打算把她叫醒吗!你难道要让她一直……一直都待在黑暗的土里吗!」 少女听着修雷的责骂,听着他的怪罪,却始终不发一语,但是那单薄的身躯却没有如同少女的态度一般坚强,在她的背后艳红染上了纯白的布料。不是没有少女的态度一般坚强,而是正确的反应出少女的状态,身负重伤的她脚步摇晃,修雷直到这时才发现少女的异样。 在修雷发现得当下,只能赶在少女跌向的面前将她扶住,这时刚刚充满慍色的精緻脸庞此刻却满是担忧急迫。 「你受伤……?什么时候的事?」 少女听着修雷那焦急的声音,面具下美丽的容顏露出了些许欣慰的浅笑。她靠着修雷的帮忙直起身,然后温柔的拍了拍修雷那双比她还细小的手掌,轻轻开口:「那是琴乐做的决定……况且就算我们真的把琴乐唤醒了,我们也没有未来不是吗?」 修雷听着这番话,心中满是无法宣洩的苦楚,他们都很清楚。 少女让修雷松手,她靠着自己直立,那双黑色圆润的双眼透过面具的眼洞,空洞的望着前方,「琴乐是我的妹妹,你知道吗?当我知道琴乐死的时候、当我发现自己根本来不及救她的时候……那种心情你知道吗?」 少女轻语,甚至字里行间根本没有任何的责怪,但是却让修雷彻底的安静下来。他们都知道的不是吗?在他们最重要的琴乐死去的时候,比起佔据心中的恨,遍及身躯百骸的无助跟自责,才是让他们下定决心要用剩下的生命,逃出本家的不是吗? 现在他们的选择只有两个,是用剩下的生命追寻些许的自由,或是拿自由换取所剩不多的生命。 少女没有再和修雷多加言语,她踩着虚弱的脚步,藉着夜色的掩盖回到了宿舍。而修雷就这样站在没有任何的空荡街道,直到一直藏身在路旁树林里的人现身为止。 修雷是分家的人,同时他也是守卫者,血脉最为纯粹,因此他可以比其他人更清楚的感受到拥有同血脉的人。在他们谈话的时候……不,是在更早以前,那一位分家的人就一直待在他们所在位置旁的树林里。 一身笔挺的西装和一丝不苟的发型,加上金属细框眼镜,周源心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他从树林里走出来到修雷面前,他看着只比他的腰在高些的修雷,开口:「你们应该知道,你们这种行为是在加速自己的死亡吧?」 穿着灰色t恤和黑色长裤的修雷,只抬起眼撇了周源心一眼,「关你什么事?」 周源心看着身体状况也没好到哪去的修雷,无奈的叹口气,「你们在找琴乐大人的扇子吧?听说下葬那天完全找不到那把象徵家主信物的金边白底黑墨扇。」 修雷那双寒漠的双眼看着周源心,抬手从虚空拉出一展千缕万空的精緻木雕提灯,强烈的敌意从矮小的身躯明白的透露出来。 「往东方找吧,我没办法告诉你准确的位置,但是早点找到回去吧,别死在外头了。」周源心说着,也如预料中的看到修雷的戒心越发加深。 「为什么帮我们?」千缕万空提灯无火自亮,摇曳的灯光将修雷的影子拉的很长。 听到这个问题,周源心勾起一抹饱含深意的笑容,那掩藏在眼镜跟装容的脸此刻无法掩盖的洩漏出了些许的俊美。 「我想帮,所以就帮了。你迟早会知道我这么做的目的,在那之前,赶紧回到本家里吧。」 周源心走过修雷的身边,在经过那紧绷的瘦小身躯时,他那双总是精明干练的眼睛此刻却满是哀伤,但当云层将月亮遮挡住后,那失去重要之人的情绪也已经被彻底的压到了心底深处了,挺拔的身躯一如既往的无法动摇。 他们都很清楚,谁都没有错,所以在他们心中盘据的这股哀戚也只能就这样消融在黑夜中,无法向谁倾吐的最后,他们都只能全盘接受。 接着,晨曦揭露,白日来临。 第一章 修道(3) 接着,晨曦揭露,白日来临。 萧莲的住处被闯入,但却没看见入侵者,客厅中留下一摊血,调了监视器也没发现什么,这在剧组中掀起一阵阵的不安。 「要不报警吧?」周源心在休息时和萧莲这么说。 周源心是萧莲的经纪人,自从接下萧莲这个艺人至今也有五年。在萧莲的印象中,周源心一直都是严谨的打扮,梳理整齐的黑色头发,一丝不苟的穿着,在那金属细镜框下的黑色双眼非常的冷静。身为经纪人就是得精明能干,在这一点上,周源心帮了萧莲不少忙。 但萧莲却在思考一会儿,摇摇头,「先不用,如果报了警,恐怕会给剧组添麻烦,对电影也会有不好的影响。」 周源心听了有道理,也不再坚决地要报警,但也交代萧莲最近要小心,毕竟闯入房屋的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不是什么好事,提高警觉总是好的。 自从昨天的短暂演戏后,少女的身影在剧组中变得惹人注意,甚至有不少人开始关注少女的举止。这也无可厚非,毕竟昨日少女的表现太完美,几乎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但少女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谈吐和相处也一如既往,一点都没有任何改变。 萧莲将视线从少女身上收回,抬头问周源心,「周哥,你问过了吗?」 周源心摇了摇头,「没什么机会跟她说话。」 萧莲听了后,站起身,直接走向负责杂物的少女,少女发现萧莲走来,便放下手边的工作,直起身后带着有礼的笑容问:「请问怎么了吗?」 「真不打算当演员?你的资质很好。」萧莲主动找少女讲话的场面立刻吸引了不少人注意,甚至低语议论。 少女却带着浅笑,轻轻摇头。 周源心也过来劝说,那双在金属细框眼镜后的双眼目光柔和,「我可以当你的经纪人,依照你的能力,一定能很好的成就。」 「谢谢你们的盛讚。」少女笑的温和,语气却没有一丝的妥协。「但我并不嚮往权势与地位,对名声及钱财也没有任何兴趣,辜负你们的好意了。」 少女虽然态度至始至终都非常有礼,但是她的婉拒依然被旁人视为高傲,甚至引起一些人的不屑。一些恶意的细语开始在围观的群眾里传开。 「你打算将自己的才能埋没吗?」萧莲歛起了笑意,有些严肃起来。 少女的笑意一直都是那么谦逊,她说道:「虽然这样的答覆会让你不满,但我的答案依然一样,是的。」 「是吗?」萧莲没有在近一步强迫,只是有些可惜地叹气:「真是遗憾,我很希望有一日,能和你一起拍戏,看来不可能实现了。」 少女轻轻笑起,是如铜铃般的声音:「希望你能找到比我更厉害的人。」 萧莲向少女暂别,接着转身离开去拍下一场戏,周源心见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馀地,也只好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少女,希望她能回心转意和他联络。 虽然少女收下了,但周源心却清楚地知道,少女不可能联络他。 帮助少女出道失败,萧莲在离开时深深地感到遗憾,少女的演艺完全不逊色于他,甚至隐隐有更高的倾向,但也让他疑惑,明明少女就拥有如此出色的演技,但为什么在此之前却没有任何有关于少女的传闻? 这让他感到十分好奇,于是便请周源心帮忙,希望能找到有关少女的消息。 少女婉拒萧莲的邀请这一件事没一会儿工夫便传遍了整个剧组,顿时,关于少女的谣言增多了,甚至贬抑居多,有人认为少女不知好歹,甚至有人鄙视她的高傲,也有人嘲笑她这招愈擒故纵做的太超过,一定会失败。这些事当然也传到了身为导演的段导的耳中,但身为当事人的少女却依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没有理会谣言到底在说什么。 这让在场的几个演员跟段导都对少女起了兴趣。 但偏偏少女就是不和他们接触。 只要他们一有要靠近少女的动静,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反正就是非常恰好的少女就会因为一些事物而跑掉,而他们又靠近,少女就会被其他人叫走,搞的他们也没办法上前打扰,猫追老鼠的场面就这么诡异的在剧组中呈现。就这么一直到了今日结束,少女还真是硬生生的没和郑雪菲以及段导几人接触,而且一下工人就跑不见了。 夜晚再度降临,弦月隐没,璀璨遮隐,无月之夜,孤寂冷漠。 道路上一抹白色的人影在如墨的黑夜中行走,当一股刺骨的寒风吹过时,路上空荡荡的毫无一人。 在一栋住所中的二楼房间,里面的人正在熟睡,而他的床边依然站了位穿着白色洋装,面戴白色面具的人。 她静静的看着床上侧过身背对着她的萧莲,肩膀放松,虽然没有挣扎的心境,但是她的背影却略微透露出哀伤。 接着她转身离开,但在踏了几步时,冷若冰霜的话语在她身后响起。 「你是怎么进来的?」萧莲在床上坐起身,平时温润的眼眸此时却只有寒意。 她只停顿了剎那,接着头也不回的飞快打开房门跑了出去,萧莲见状也立刻追上去。戴着面具的她跑得很快,白色的裙襬宛如绽放的白花在幽潭中飘盪,而就在萧莲即将抓住她的手臂时,少女打开了房屋的门跑了出去,正好闪过萧莲伸出的手。 她跑到路中央,对着站在门口的萧莲,稍微掀起面具,面具下露出了粉樱的唇瓣,那唇带着浅浅的笑意,接着她举起如白玉般的手指置放在唇上,在萧莲要上前时,一股疾风用力吹过,就在他反射性举手遮掩之后,路中央的白色身影已经消失了。 站在空无一人的路旁,在刚刚那清透的月光下萧莲有稍微看清那人的身影,和她真的太过相像了,那样乾净的气质,那样纤瘦的身体都很相似,但是这样的推测太过荒谬,他皱着眉,最后转身进屋休息,等到明日天明。 隔日,萧莲将这件事透露给周源心知道,在经过商量后,两人也决定暂时先不要张扬,若今晚她再来访,那么一定要设法将她抓住,问清楚她的目的。 而萧莲也想了个计画,并同时告诉身为女性的郑雪菲请她帮忙。 拍摄一如往常的顺利,而有关少女的谣言在段导有意的喝止下,渐渐被弭平,但是还是有不少人看少女不顺眼,故意找她麻烦,让少女的工作多了些意外跟困扰。 但少女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被人整了,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被人低声嘲讽,也理都不理,少女完全不在乎他人对她的评价跟感观,就连受了伤害也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很习惯这些恶意出现在她身上。 而萧莲也观察少女整整一日,看着少女被人欺负,看着少女被人嘲弄,儘管受到了这些不合理的待遇,她却依然心如止水的继续做自己的事,一点都没有受伤或是心情低落的感觉。少女在剧组中的背影总是孤单的,虽然孤单,但却没有任何异样。 又到了夜晚。 周源心待在树林中隐密的地方看着萧莲住所前的路,而萧莲则是躺在床上装睡,郑雪菲则是前往女性员工的宿舍。 薄云渐散,嬋娟露出一点容顏,幽暗的路面洒下清冷的光辉。 躺在床上的萧莲撑着意识,就在他要睡着时,轻盈到几乎不会注意到的脚步声突然出现在他房间,接着走到他床边。 萧莲没有立刻有动作,而是静静等着,她站在床边好一会儿,如同昨晚,接着她转身要离开时,萧莲立刻伸手抓住她。 非常纤细的手腕,萧莲在抓住她的手时突然冒出的想法。 她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抓到,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接着翻转手腕挣脱萧莲,然后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别跑!」萧莲立刻追了出去,她跑的很快,身为男性的萧莲也追不上,但就在她跑出住所时,已经听到动静的周源心已经埋伏在外。 带着白色面具穿着纯白洋装的她停下脚步,裙襬如涟漪轻晃,她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周源心,转身又看到已经跑出来的萧莲,即便被包围,她也一点慌张的模样都没有,甚至非常镇定,而只有匆匆看过她身影的萧莲,这时终于能藉这月光仔细看清她的模样。 而越看,萧莲越觉得这人的身影非常熟悉。 郑雪菲此时也从路另一边跑来,萧莲一看到郑雪菲,立刻就确信眼前的人是谁了。 他早先跟郑雪菲说好,请她到女性工作人员的宿舍聊天到深夜,并且在那里过夜。如果过了一夜少女都没有离开,那表示之前的事都跟少女无关,但反之,就表示之前毫无声息到萧莲房里的便是少女,如果真是如此,便要立刻过来通知他们。 而少女似乎也发现被揭穿了,于是她便自己拿下了面具,如芙蓉般清丽的容顏,在月光挥洒下的黑色长发散发柔和的光芒。 少女露出困扰的笑容,但却没有任何慌乱,彷彿她早知道会如此。 「我可没有恶意。」少女举起双手,其中一手还拿着面具,模样有些无可奈何。 「前天客厅的血是你的?」萧莲皱着眉,无法理解少女这么做的用途。 如果说少女是狂热的粉丝,是为了接近萧莲才这么做,那么还合理,但是萧莲却一点也感觉不出少女有任何迷恋他的感觉,虽然有欣赏他,但是对他本身却没什么兴趣,这对已经是红人且演艺精湛受人推崇的萧莲而言,是很奇特的一个人。 「是我的血,要离开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很痛吶……」少女说着,神情有些无奈。 「你的目的是什么?」郑雪菲语气严厉,毕竟不管是艺人还是演员都很注重隐私,这种行为即便没有恶意,却也无法置之不理。 「这个吗……」少女的笑意淡了,眼里流露出悲伤,接着萧莲眼前一黑,少女的面具盖上了他的脸。 少女轻盈来到萧莲面前,裸露的雪白双足微微垫起,纤细的身体向前倾靠,裙襬衣料飞扬,那黑色的发丝在风中飘盪,在清冷的月光下,少女的身影被披上光辉,恍若精灵一般。 「知道吗,你的命是用我重要的人换来的吶……」少女悲伤且带有些许恨意的低语流淌在萧莲耳边。 萧莲错愕,但是在他有任何反应前,一阵狂风颳起,当风平息后,少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他们眼前了。 自此,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剧组中,和负责打杂员工的人打听了,只知道少女家里有事已经辞职了,这件事在剧组中没有传出开,只有少数几个知情人知道少女的作为,但少女不再出现,其他人也渐渐不放在心上。 只有听到少女那天低语的萧莲,心中始终惦记着少女。 而且直到今日他才发现,他并不晓得少女的名字。 第二章 偷日换月(1) 很快的,一个月过去了,萧莲又接了另一部新片,叫做偷日换月。 偷日换月讲的大约是一个侦探接受他人委託的电影,里面的主角黎萧聪明绝顶,接下的委託没有一个失败,因此他在业界里拥有非常响亮的名声。但是树大招风,因为萧黎的机智聪慧,让另一个诈欺犯暮夕对他备感兴趣,因此对他发起了多次挑战,甚至以游玩的方式不断的阻挠萧黎的工作,而自尊心强的萧黎也接受了暮夕的挑衅,并且展开一次次的往来。 在偷日换月中,萧莲扮演的是暮夕,暮夕是一个很强势霸道,而且聪明睿智,将所有一切玩弄于掌心的角色,是一名智商近妖的人。 而与他对手戏的萧黎也是多智的角色,扮演者是凌优。 而在接下来的一幕戏,必须全员都在底下是万丈深渊上的两方断崖上演出,两方断崖中间有一个平台,但只有一人宽,萧黎和暮夕相对而站,而他们身后都有一组数字,他们必须在限定的条件下,让对方猜中他们身后的数字。 结局当然是平局,而暮夕也脱身离开,留下萧黎一人在这断崖上,等着下次对弈。 而在演戏过程中,两人身上都吊满了钢丝,就是为了避免失足的意外,但毕竟这些东西还是很重,所以让两人很是疲惫。 就在这幕结束时,凌优先离开平台,而就在萧莲要离开时,一阵沉闷暴虐的风突然颳起,萧莲反射性地举手遮挡,强烈的风势吹得他脚步无法站稳,甚至脚下一滑从平台上跌落,而应该起防护的钢索,却在此时断裂。 萧莲只距离平地只有一步之遥。 萧莲往后仰,满脸都是错愕,工作人员传出尖叫声。 但突然间,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工作人员中窜出,且以极快的速度拉住萧莲的手。那隻手如白玉般的滑顺,如柔荑般的柔嫩,一头黑色的长发如丝绸般美丽,这次,那美丽的容顏没有用面具遮掩,而且总是从容软笑的脸,这次却满是惊恐,奔跳而出的身影与后仰的身体紧系相连。在抓住萧莲的手当下,她用力地将他拉回崖上,但是作用力却将她扯往更远的距离。 然后萧莲看到了,拉住他的人,是消失已经一个月的少女。 少女用自己将萧莲拉回崖上,但自己却摔向万丈的深渊,白色的身影在向下坠落时,向石壁用力丢掷一样东西,而那东西后头牵着钢索,鏗鏘声响起,那东西镶入石壁,而钢索也收紧,将少女跩向石壁,无可避免的她用力撞上那坚硬的壁面,但也成功避免自己摔的粉身碎骨的命运。 娇弱的少女悬掛在崖壁上,底下是激昂的流水,谁也不知道少女可以在那里撑多久。 「快点!找东西下去把她救上来!」周源心立刻大喊着指挥。 剧组的所有人都对这样的展开愣愕,但随即炸开了锅,并且开始联系支援,而有人也试图向下攀登到少女的所在,但是奈何少女的所在真的太底下,手边的器具根本无法到达少女的那边。 萧莲双膝着地紧张探头看着悬吊在半空的少女,而在掛着少女的钢丝出现颤动时,他也眼尖地发现了。 「你还能再用另一条钢丝吗!」萧莲对着少女大喊。 萧莲的话引起所有人注意。 「喂!小姐你还能再撑多久?」 「小姐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下去救你!」 此时,钢丝开始出现明显的毁损,少女也注意到了,她低头看了眼底下湍急的流水,然后抬头,那双如星鑽般的黑眸便烙印在萧莲的心上。 「到中游接我!」少女朝崖上大喊,同时钢索断裂,娇小的白色身影往下坠落进河流中,但在崖上往下看,却只能看到小水花溅起,而少女掉落后,也没有浮出水面,就这样了无声息,只有水声彭湃的激盪在岩石上,湍急的水流声低沉的可怖。 从这样的高度掉下去,即便不高,但是在这样湍急的水流下,少女真的能……在这样的想法出现前,萧莲率先展开行动,其他人见状,也跟着动起来。 少女说,到中游接她。 所有人都到中游的河边搜寻,展开地毯式的搜索,连一丝一毫的缝隙都不能放过,本来晴朗的天,乌云开始聚集,在这样的山中只要太阳消失,温度就会急速下降,本来还有些燥热的温度,此时却已经开始有些凉意出现。 不久后,开始下起细雨。 在岸边搜寻一段时间,有眼尖的人看见河流上方有一点白色被冲来,那人立刻大声呼叫其他人,而当那白色的点越来越靠近时,他们才清楚看见,是刚刚的少女抓着浮木,在水中载浮载沉,此时的她已经失去意识。 工作人员赶紧把少女拉上岸,但是在水中浸泡太久,少女的体温急速下降,嘴唇发紫,脸色发白,纯白的连身裙因为水浸湿贴在雪白的肌肤上,而在背上,还有一道横跨整个背部的伤口,因为绷带松脱而隐隐渗血。 萧莲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包裹住少女的身躯,体温却还是冰冷得不像话,但紧绷的身体在感受到外套上的温度时略略放松,只是背部的伤口比初看时还严重,外套才刚包裹住少女的身躯,就已经快要被血染红了。 萧莲脸色越发难看,他转头大喊:「医疗箱!还有找保暖的东西,让这位小姐恢復体温!快点!」 一阵兵荒马乱,医疗箱最先被拿来,接着是外套跟暖暖包。萧莲将少女翻身,并且将少女的背部的外套先移开,纯白的连身裙变得血红,而在那雪白的肌肤上艳红的色彩更为骇人。 「等……」少女发出微弱的声响。 「我先帮你包扎伤口,失礼了。」萧莲说着,同时要将溼透的洋装用剪刀剪开,但少女却用力的按住萧莲的手,接着略为撑起身,苍白的脸庞侧头严肃看着他。 「不行……」只剩气音的话语,但少女却不知为何却怎样也不让萧莲有任何动作。 萧莲见少女这样,也冷静地问:「为什么?」 「那不是……你能看得……」少女按住萧莲手的力气越来越小,甚至就连少女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少女的背被鲜血染红。 「保住性命比较重要,不是吗。」萧莲的语调稍微冷起来。 在即将失去意识时,少女轻哼了声,「没那么……容易……」少女滑落倒在萧莲的手臂上,已经昏过去了。 帮他们两人撑着伞的周源心,犹豫的开口:「她都这么说了,那你……」 萧莲以行动直接回答,他俐落的剪开紧贴玲瓏身躯的洋装,美丽的背暴露在空气中,同时,一道横跨整个背的严重刀伤,和其他细碎的刀伤也不断渗血,而比这更骇人的,是少女的背上布满许多不明所有的纹身,彷彿植物的茎交错勾勒成一副图腾。 而这些刀伤便将这些图样割的萧黎碎。 周源心倒抽一口气,但是萧莲却冷静快速的将这些伤口上药并且简单包扎,然后在其他人的协助下,将少女带回他们休息的小屋,让少女保持温暖。 即便如此,在少女的体温恢復后,她却发起高烧,背后的伤不再渗血,但伤口却让少女感到难以忍受的痛楚,即便是在昏睡中,也会发出梦囈般的呻吟。 就算少女救了萧莲,但是他们的档期也不可能延后,所以一般时间都是由工作人员照顾少女,而只有在休息时间或是空间的时候,萧莲才能来探望少女的情况,但也有部分的时间,是周源心代替萧莲照顾少女。 少女昏睡了三天,这三天期间,少女因为痛楚呻吟的时间越来越少,但是梦囈的情况却越来越常出现,但总没能有人听懂少女的话语,只是从那悲伤的语调跟滑落的泪珠,也能知道少女陷入的梦中,肯定是悲伤万分的。 第二章 偷日换月(2) ??乌???云???密???布???,???暴???雨???骤???下???,???电???闪???雷???鸣???,???本???来???就???是???泥???土???地???面???的???森???林???更???因???此???泥???泞???不???堪???,???这???样???的???暴???雨???已???经???持???续???下???了???一???整???日???了???。 ??有???一???些???外???景???也???因???此???无???法???拍???摄???,???今???日???的???拍???摄???结???束???后???,???萧???莲???又???去???探???望???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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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也???因???为???萧???莲???突???然???开???门???而???错???愕???,???美???丽???的???眼???眸???张???的???老???大???,???然???后???下???一???瞬???间???,???少???女???直???接???抄???起???枕???头???,???砸???向???看???的???愣???住???的???萧???莲???。 ??没???想???到???会???撞???见???少???女???在???换???衣???服???的???萧???莲???也???没???好???到???那???去???,???在???看???见???时???连???邪???念???都???还???没???冒???出???来???,???就???扎???扎???实???实???的???被???枕???头???打???个???正???着???,???正???当???萧???莲???略???显???慌???张???的???要???将???门???关???上???时???,???却???听???见???少???女???开???口???:???「???进???来???吧???。???」 ??萧???莲???握???着???门???把???,???手???拿???着???刚???刚???少???女???拿???来???砸???他???的???枕???头???,???有???些???意???外???刚???刚???他???听???到???的???话???。 ??「???我???说???进???来???。???」???少???女???似???乎???不???打???算???换???衣???服???了???,???直???接???坐???回???床???上???,???那???张???清???丽???的???脸???庞???还???是???有???些???苍???白???,???但???双???眼???已???经???有???精???神???了???。 ??「???打???扰???了???。???」???萧???莲???将???门???关???上???,???然???后???走???进???房???里???拿???了???张???椅???子???坐???在???少???女???的???不???远???处???,???顺???便???将???手???上???的???枕???头???放???回???去???。 ??「???唉???,???怎???么???会???有???人???进???来???不???敲???门???呢???。???」???少???女???托???着???腮???,???斜???了???萧???莲???一???眼???。 ??萧???莲???自???知???理???亏???,???便???也???道???歉???:???「???请???原???谅???我???的???鲁???莽???,???因???为???我???没???想???到???—???—???」 ??「???没???想???到???我???已???经???醒???了???????」???少???女???收???回???眼???神???,???粉???樱???色???的???唇???轻???啟???叹???气???:???「???是???是???,???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喔???,???让???你???看???见???了???我???的???半???裸???。???」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少???女???看???了???眼???萧???莲???略???显???慌???忙???的???神???色???,???笑???了???声???,???原???本???不???悦???的???眼???眸???笑???弯???了???眼???。 ??「???开???玩???笑???的???。???」???少???女???直???起???身???,???眼???神???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但???不???一???会???儿???又???正???色???:???「???你???看???见???我???的???背???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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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现???在???这???种???事???情???并???不???限???于???男???性???才???会???,???但???是???你???的???表???情???完???全???就???是???在???想???这???个???藉???口???能???不???能???忽???悠???过???去???,???请???你???认???真???回???答???。???」 ??「???那???…???…???在???想???要???把???你???这???人???杀???掉???埋???尸???要???花???多???大???的???力???气???呢???????」 ??「???如???果???你???的???表???情???可???以???再???狰???狞???一???点???,???这???种???回???答???说???不???定???我???会???信???,???请???你???不???要???恶???作???剧???,???否???则???我???会???考???虑???採???取???其???他???途???径???。???」 ??「???哎???呀???呀???…???…???」???少???女???吐???了???吐???舌???,???将???双???脚???缩???回???床???上???抱???着???,???「???所???以???我???刚???刚???醒???了???就???想???跑???啊???,???偏???偏???被???你???撞???见???,???好???讨???厌???。???」 ??「???可???以???请???你???回???答???我???吗???????」 ??「???嗯???…???…???喜???欢???你???????」???少???女???歪???了???下???头???回???答???。 ??「???你???很???明???显???没???有???。???」 ??少???女???夸???张???的???叹???口???气???,???「???哇???,???你???好???烦???。???就???当???我???是???疯???狂???的???粉???丝???不???就???皆???大???欢???喜???吗???????」 ??「???那???么???,???之???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萧???莲???瞇???起???眼???,???他???可???没???有???忘???记???,???之???前???少???女???在???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一???提???到???这???件???事???,???少???女???的???神???情???稍???稍???暗???下???来???。 ??「???…???…???你???不???用???知???道???。???」???过???了???好???一???会???儿???的???沉???默???,???少???女???才???闷???闷???的???开???口???。 ??「???但???你???的???所???作???所???为???影???响???到???我???了???。???」 ??「???我???之???前???有???帮???你???们???跳???了???场???舞???,???抵???销???。???」???少???女???轻???哼???。 ??「???这???是???两???回???事???,???请???你???务???必???要???解???释???。???」???萧???莲???将???态???度???强???硬???起???来???,???烦???忧???他???一???个???月???的???问???题???,???他???必???须???知???道???答???案???。 ??「???我???不???想???说???,???反???正???就???—???—???」???少???女???有???些???不???耐???烦???地???说???到???一???半???,???突???然???身???体???一???僵???,???接???着???在???萧???莲???挑???起???眉???的???注???视???下???,???非???常???迅???速???的???鑽???回???棉???被???里???,???然???后???装???睡???。 ??少???女???还???装???睡???得???非???常???像???,???平???稳???的???呼???吸???以???及???放???松???的???姿???态???,???儼???然???就???是???熟???睡???的???模???样???。 ??下???一???秒???,???门???把???传???来???转???动???的???声???音???,???然???后???门???被???打???开???。 ??周???源???心???走???进???来???,???手???上???还???拿???着???一???碗???稀???饭???。 ??「???萧???莲???,???你???也???过???来???看???她???????」???周???源???心???一???走???进???来???看???见???萧???莲???也???在???,???轻???叹???口???气???,???将???房???门???关???上???。 ??然???后???周???源???心???转???回???身???时???,???就???看???见???躺???在???床???上???的???少???女???正???睁???着???眼???不???悦???的???看???着???他???。 ??周???源???心???愣???了???下???,???「???你???…???…???醒???了???????」 ??「???原???来???是???你???,???害???我???白???紧???张???。???」???少???女???不???高???兴???的???噘???起???唇???,???掀???开???棉???被???坐???起???来???。 ??「???紧???张???????」???萧???莲???看???着???少???女???正???在???闹???彆???扭???的???模???样???,???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有???趣???。 ??「???你???是???演???员???吧???。???」???少???女???不???高???兴???的???抱???着???膝???盖???,???又???哼???了???声???,???「???让???别???人???看???见???你???和???一???个???十???七???岁???的???女???生???在???同???一???个???房???间???聊???天???,???还???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女???生???,???传???出???去???就???不???好???了???。???」 ??「???你???在???担???心???我???????」 ??「???才???不???是???。???」???少???女???靠???着???墙???壁???,???松???开???抱???着???膝???盖???的???手???,???让???双???脚???在???床???上???伸???直???,???「???只???是???不???想???让???…???…???」???少???女???的???神???情???有???瞬???间???露???出???了???哀???伤???,???但???是???下???一???个???瞬???间???,???却???瞪???向???萧???莲???,???「???总???而???言???之???,???我???讨???厌???你???!???」 ??「???…???…???」???端???着???稀???饭???的???周???源???心???整???个???都???愣???住???了???,???自???从???他???接???下???萧???莲???这???名???有???礼???又???俊???美???的???少???年???的???经???纪???人???一???职???后???,???从???未???见???过???有???人???这???么???直???接???的???当???着???萧???莲???的???面???说???讨???厌???他???。 ??少???女???是???第???一???个???。 ??「???讨???厌???我???????」???萧???莲???却???像???是???听???见???什???么???有???趣???的???言???论???一???样???,???薄???唇???勾???起???笑???意???。???「???我???还???第???一???次???遇???到???当???着???我???的???面???和???我???这???么???说???的???人???。???」 ??「???哼???,???要???不???是???我???刚???醒???来???没???力???气???,???外???面???又???正???在???下???雨???,???我???早???就???跑???了???,???让???你???待???在???这???问???我???这???么???多???。???」???少???女???侧???身???看???着???窗???外???的???滂???沱???大???雨???,???那???张???美???丽???的???脸???庞???出???现???了???些???许???的???担???忧???,???「???而???且???这???场???雨???让???我???很???不???安???…???…???」 ??周???源???心???端???着???粥???走???过???来???,???然???后???也???看???向???窗???外???阴???暗???的???天???色???,???「???这???场???雨???已???经???下???了???一???整???天???了???,???明???天???如???果???又???不???停???,???恐???怕???进???度???会???延???迟???。???」 ??「???到???时???候???我???在???想???办???法???吧???。???」???少???女???将???停???留???在???窗???外???的???目???光???收???回???,???伸???手???将???周???源???心???手???上???的???粥???接???过???。 ??「???想???办???法???????」???萧???莲???看???着???少???女???那???副???习???惯???的???模???样???,???真???正???起???了???兴???趣???,???「???你???打???算???想???什???么???办???法???????」 ??少???女???听???到???萧???莲???问???,???又???瞪???了???他???一???眼???,???不???高???兴???的???开???口???:???「???我???讨???厌???你???。???」 ??萧???莲???:???「???…???…???」???所???以???说???,???你???还???真???是???第???一???个???这???么???直???接???说???讨???厌???他???的???人???。 ??少???女???端???着???粥???,???显???然???有???些???没???胃???口???,???在???勉???强???吃???了???两???口???后???,???神???情???便???有???些???不???适???,???最???终???还???是???将???粥???放???到???床???头???上???。 ??「???不???合???胃???口???????」???周???源???心???关???切???地???问???,???他???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 ??少???女???摇???摇???头???,???脸???上???浮???现???明???显???的???睡???意???,???「???我???有???些???累???了???…???…???果???然???还???是???太???早???醒???了???…???…???」 ??萧???莲???姿???态???优???雅???地???端???坐???,???他???向???少???女???提???议???,???「???不???如???睡???会???儿???吧???。???」 ??少???女???瞪???向???萧???莲???,???「???不???用???你???提???醒???。???」???但???可???惜???身???体???状???况???不???佳???,???瞪???人???也???没???什???么???魄???力???。 ??少???女???躺???下???,???自???己???拉???好???被???子???,???才???一???下???子???,???就???已???经???是???努???力???撑???着???眼???皮???子???不???睡???着???的???模???样???了???。 ??「???那???我???和???周???哥???就???先???离???开???了???。???」???萧???莲???非???常???识???相???地???站???起???身???,???并???将???椅???子???放???回???原???位???。 ??「???快???滚???…???…???」???少???女???侧???趴???着???,???撑???着???睡???意???打???了???个???哈???欠???,???「???下???次???来???要???敲???门???喔???…???…???」 ??不???知???怎???么???的???,???快???睡???着???的???少???女???变???的???很???没???攻???击???力???。 ??「???对???了???,???你???的???名???字???…???…???」???正???要???离???开???的???萧???莲???突???然???想???起???,???转???身???要???问???时???,???却???看???见???少???女???已???经???累???的???睡???着???了???。 ??看???着???少???女???单???纯???的???睡???脸???,???萧???莲???无???奈???的???勾???起???温???和???的???笑???意???,???然???后???转???身???和???周???源???心???一???起???离???开???。???算???了???,???反???正???依???照???少???女???所???说???,???她???不???会???马???上???离???开???,???明???天???再???问???吧???。 ??然???而???,???在???门???扉???关???上???时???,???熟???睡???中???的???少???女???突???然???睁???眼???。 ??在???听???见???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时???,???少???女???轻???巧???如???羽???的???下???床???,???穿???上???雨???衣???,???然???后???于???夜???中???无???人???的???时???刻???中???离???开???小???木???屋???,???在???这???滂???沱???的???雨???势???中???来???到???树???林???中???。 ??阴???暗???的???树???林???中???因???为???雨???势???的???关???係???视???野???变???的???更???差???了???,???但???是???在???幽???深???的???远???处???,???却???有???一???盏???隐???约???的???灯???火???闪???烁???,???在???这???样???的???雨???势???中???这???样???的???明???亮???显???得???非???常???飘???渺???,???但???是???无???论???有???多???虚???幻???,???那???盏???灯???火???却???依???然???存???在???于???那???个???地???方???。 ??少???女???拨???开???遮???挡???在???眼???前???的???草???叶???,???脚???步???有???些???踉???蹌???的???往???那???走???去???,???甚???至???时???不???时???就???必???须???停???下???休???息???一???会???儿???才???能???继???续???往???前???走???,???但???是???不???管???这???路???途???有???多???么???艰???辛???,???少???女???依???然???坚???持???往???那???里???走???,???那???盏???灯???火???也???似???乎???正???在???回???应???少???女???的???行???动???,???微???弱???的???光???亮???稍???微???加???强???。 ??等???到???少???女???走???到???那???里???后???,???有???一???位???灰???银???色???头???发???,???面???无???表???情???的???少???年???,???他???双???眼???是???如???同???寒???漠???般???的???灰???银???色???,???但???在???这???样???的???双???眼???中???却???有???着???明???显???的???担???忧???色???彩???,???只???是???没???有???表???现???在???那???张???稚???嫩???青???涩???的???清???秀???脸???庞???。 ??少???年???提???着???千???缕???万???空???灯???罩???的???灯???笼???的???,???少???年???并???没???有???穿???着???任???何???雨???衣???,???甚???至???也???没???有???撑???伞???,???雨???滴???斗???大???的???打???落???在???他???身???上???,???但???是???他???却???没???留???下???任???何???的???水???滴???,???像???是???他???本???身???就???不???会???被???水???浸???湿???似???的???奇???异???。 ??而???在???这???幽???暗???的???灯???火???下???,???少???年???那???双???灰???银???色???的???眼???眸???,???便???显???得???有???些???飘???渺???无???可???预???见???。 ??少???女???将???一???个???手???掌???大???的???瓶???子???递???给???少???年???,???艷???丽???鲜???红???色???彩???在???灯???火???下???流???转???,???「???修???雷???,???这???是???约???定???的???。???」 ??修???雷???犹???豫???了???会???儿???,???接???过???那???装???着???少???女???血???液???的???瓶???子???,???清???冷???软???糯???的???声???音???同???时???问???:???「???你???想???这???样???多???久???????」 ??「???…???…???直???到???我???找???到???我???要???的???答???案???。???」 ??修???雷???皱???着???眉???,???劝???道???:???「???那???只???是???无???谓???的???愿???望???,???放???弃???吧???。???」 ??「???我???放???弃???的???不???够???多???吗???????」???少???女???讥???讽???的???反???问???。 ??「???那???是???你???无???法???拥???有???的???东???西???。???」???修???雷???朝???少???女???伸???手???,???但???少???女???避???了???开???来???。 ??修???雷???的???手???停???留???在???半???空???,???最???后???还???是???收???了???回???去???,???「???你???不???要???忘???记???你???的???身???分???。???」 ??少???女???轻???蔑???的???开???口???:???「???如???果???你???这???样???想???,???一???开???始???就???不???该???踏???入???这???淌???浑???水???,???而???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要???踏???入???。???」 ??「???我???知???道???。???」???少???女???哼???笑???,???「???但???是???同???样???的???,???我???也???想???提???醒???你???,???如???今???的???我???,???并???不???是???他???们???可???以???操???控???的???魁???儡???,???如???果???他???们???硬???要???逼???迫???我???…???…???」???少???女???猛???然???将???修???雷???的???衣???领???抓???住???扯???下???,???与???之???对???视???,???「???那???么???我???们???就???和???他???们???同???归???于???尽???吧???。???」 ??少???女???恶???狠???地???说???完???,???同???时???将???修???雷???的???衣???领???放???开???。 ??「???…???…???当???然???,???我???很???清???楚???你???有???这???样???的???能???耐???,???同???时???也???非???常???了???解???,???你???根???本???不???可???能???这???么???做???,???你???有???太???多???依???恋???了???。???」???修???雷???提???着???灯???笼???,???在???转???身???前???担???忧???的???看???了???少???女???一???眼???,???而???后???走???进???森???林???的???深???处???。 ??「???请???你???记???住???,???我???们???的???自???由???都???仅???有???如???此???而???已???。???」 ??少???女???看???着???修???雷???的???身???影???隐???没???在???黑???暗???的???庞???大???雨???势???中???,???然???后???转???身???离???开???。 第二章 偷日换月(3) 第二日,山中的雨势依然猛烈,室内的场景都已经拍摄完毕,只剩下外景,但如今这样恶劣的天气,无论如何都无法出外景。 雨势如子弹般砸下,坐在床上的少女看着外头阴暗的树林,脸上有着淡淡的阴霾。 叩叩,指节曲起敲在门板上的声音。 少女回神,转头看向房门,温软的声音道:「请进。」 把手转动的声音,木门被推开,清秀的少年走进来。 「哎呀呀……」少女眼珠流露着恶作剧光芒,「这个时候还能来探望我,难不成被换掉了?」 「放心吧,我的演技不会差到丢了自己的饭碗,和我一同站在同一个萤光幕前的你非常清楚。」萧莲面对少女的恶意完全不在意,甚至非常悠间自适的谈笑风生回应。 「我才不知道呢。」少女浅笑着,撑着下頷,「好吧,昨日算你来探病,那今天呢?」 萧莲将一碗稀饭递给少女,那如白玉般细长的手指贴着白陶碗边,笑意温暖,「那今天也是来探病的,如何?」 「哎呀。」少女有些嫌弃的接过稀饭,「影帝大人,可以请你把你在萤光幕前的那套收起来吗?我可不是你这样笑一下就会尖叫的傻女生喔。」 「哦?不然你希望我是哪副模样?」萧莲将笑意的温暖收起,只剩下拥有着美好弧度的笑容,精緻的容顏和这样的笑容显现成赏心悦目的画面。 「嗯……你之前扮演的暮夕不错。」少女白嫩的手指轻握起汤匙,盛起一匙稀饭。「聪明多智,城府极深无法探询,和这种人来往想必非常有趣。」 「既然如此。」萧莲突然拿走少女手中的稀饭,在少女皱起眉要发出抗议时,突然伸手用力拍向少女脸庞的窗框,将她困在自己的臂弯中。 萧莲倾下身贴近少女的眼前,勾起魅惑人心的笑意,本来温润的气质骤然一变,他浑身都流露冰冷高贵的氛围,甚至有种沉稳危险的气场慢慢散播开来。 「不如我们来场比试吧,比比看,谁先把对方的秘密套出来。」 少女因为萧莲的举止而愣了下,但随即也不甘示弱的迎面而上,少女的纤细手臂迅雷不及掩耳的抬起,细嫩的手指抓住萧莲的衣领并将他拉低与少女平视。 少女清丽貌美的容顏露出了抹高傲且挑衅的笑容,并且扬起下巴,黑眸直看进萧莲的眼中。 「虽然是非常诱人的提议,但是影帝先生,我对和虚幻的人没有比试的兴趣喔,我对原本的你兴趣还是多一些。」少女直起身体,将粉樱的唇凑到萧莲耳边,「不过话又说回来,坏男人调侃女性的壁咚手段好像是眾少女的梦中场景?」 他不动声色的挑起眉,「那么我替少女们实现了梦中场景,你打算给我什么报酬?」 「噢不。」少女轻笑,「我只是想告诉你,这种行为在法律上可是属于性骚扰。」 面对这样的指控,萧莲不在乎的哼笑:「性骚扰跟调戏只有一线之隔,对我而言却是遥不可及的距离。」 「真自恋。」说完,少女退回原本的位置,两人如较劲般的对视,不一会儿,两人同时收回手。 萧莲又恢復成原本温润有礼的少年,他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将放置在一旁的稀饭端起递给少女:「非常抱歉,失礼了。」 「不。」少女如铜铃的笑声响起,弯起来的眼角看来非常高兴。「这场比试就成立吧,虽然我是有打算今天就把事情告诉你,但既然你提出了这样的娱乐,我也是乐此不彼。」 萧莲的笑容微微一僵,「关于这点,我们再讨论?」 「这可是你提出的喔,性骚扰的现行犯影帝先生。」少女接过稀饭,笑的很是坏心。 萧莲看着少女,过了会儿认命地叹气,「好吧。」 少女端着稀饭,坐在床边安静的进食,萧莲也没打扰少女用餐,在一旁拿起剧本揣摩角色,房里安静的可以听见汤匙与碗碰撞的声音,还有纸张翻页的窸窣声。 等到少女吃完稀饭,擦完嘴,将碗放置在桌面后,轻轻开口:「既然是娱乐,就得提供些线索呢……好吧。」 少女稍微侧头看向因为她的话而抬起头的萧莲,「既然如此,我是谁,以及我们的家族,告诉你也无妨。」 萧莲因为少女的话而抬起头,但说着这些话的少女,神情却有着淡淡的哀伤,刚刚与他争锋相对的高傲模样已不復存在,甚至有些狼狈。 他将剧本放置在一旁,挺直腰背看着少女:「乐意倾听。」 少女轻轻闭上眼,然后开始叙述:「我的名字是心乐,我们的家族……」 少女的家族,至今存在至少千年以上,比现存的人类歷史还要更久远。 久远的,甚至有人认为少女的家族是神的后裔,在人类刚出现之际,少女的家族便已经拥有歷史,而在人类歷史的发展中,少女的家族从未出现干涉过人类的发展,他们一直都隐居在另一个地方,要说世外桃源也行,要说香格里拉也行,至少在至今五百年以前,也就是在西方世界进入工业革命前,少女的家族从未被世界发现过。 少女的家族有一个本家跟一个分家,本家的当家主歷年都是女性,少许几次的男性都是分支的人,而那几次的例外,都是本家的人无一诞下女性。 当家主必须和他人不一样,而这点不一样,只有女性才会拥有,也就是说,若当代并无女性,那么就只能让守护本家的分家推举一位男性出来保护本家的当代子孙,直到下一代的女性家主出现。 而他们的任务也只有当家主才会知道,本家的其他人必须保护当家主,不让其接触到世界之外,而分家则是守护本家,不让其他不相干的事物接触到本家的人。换句话说,只有分家的人在世界中游走,而本家的所有人终其一生都必须待在本家里,守护当家主以及从遥远的以前流传下来的所有知识。 而在这悠久的歷史中,分家有三次想将本家取而代之,无论是基于什么原因,这三次他们都有成功,甚至持续了近百年,但是却必然会因为同一个原因,而不得不将本家之位还给当代的家主。 当代的家主必然会承担且执行某一项义务,那是分家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取而代之的。 在她成长的过程中,少女展现了自己的才能,而且十分聪黠,甚至是出了名的捣蛋鬼,在本家跟分家中都是一提起都会忍不住摇头叹气的存在。 但无可否认地的,她的天赋也是在悠久的歷史中,出类拔萃,甚至无人能够与之匹敌,她在年仅六岁时,编想出一套只有她才能跳的舞,十岁时,已经能将当家主要执行的义务做的完美,是名符其实的才子。 但是,身为家主继承人,她并没有婚姻上的自由。 她必须与分家的一位男子结为连理,这是从很久以前便流下的规矩,在这样古老的家族中,她既无法拒绝,也无法抵抗,即便她成为家主后也会是如此。 甚至,她也没有感情上的自由,她不被允许爱上任何人,甚至没有自由,她终其一生,都无法踏足出去,这是她的义务,也是她的责任。 而生下她的父母,曾试图要带着她逃离,但是,失败了。所以在她的印象中,她从未见过父母的模样,少女的父母无法见她,她也无法去见她的父母,因为,她的父母已经被本家赶出去,不被允许再回来了。直到至今,少女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是生是死。 在现在这样进步的时代中,不管是少女的家族,甚至是这些古老的习俗,都是非常可笑的规定。 少女停顿,然后勾起一抹浅笑,「但是不好笑的是,我们就是这样出生的孩子喔。」 萧莲被这样的骇人的讯息给震惊,但是少女的模样依然淡然悠间,彷彿这些事都只是个故事。在他听来,不管是刚刚所说的背景,还是那些不合常理的规定,都只是在剧本、电视剧甚至是小说中才会出现的。 但是最后一句,却无比真切地将所有的一切都拉到了萧莲的面前,现实的世界里面。 因为不好笑的是,少女正是这样出生的孩子,所以,放弃了所有的挣扎跟求救后,少女只能接受。 就如她所言的,她没有拒绝的资格。 「但是『我们』……你还有手足吗?」萧莲用自豪的演技将怀疑跟错愕掩饰,冷静地问。 少女勾起抹挑衅的笑意,然后一一竖起手指,「总归而言,你想从我身上知道的祕密有三个,第一,我为什么来找你,第二,我背后的图腾跟伤口是什么,对吧?」 萧莲理所当然收下少女的挑衅,「那么,第三个呢?」 少女的笑容稍微浅了些,同时竖起第三隻手指,「第三,我是谁。」 萧莲沉着的将少女刚刚所说的话全记下,并同时整理,然后抬头问:「你的话并不完整,如果我想知道,就必须让你愿意说出隐瞒的部分,对吧?」 「没错。」少女撑着头,那单薄的身体身后披散着黑丝绸般柔润的长发。 「既然如此,我刚刚问的问题,你是否能够回答?」萧莲端坐在椅子上,修长的双腿优雅交叠,那双姣好的凤眼流转着精明的色彩看着身分成谜的少女,「你有手足吗?」 因为或许,这就是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说的也是呢……」少女轻吐出言,双眼瞇起,被蒙上一层水雾的纯黑双眼看着萧莲,如铜铃般的清脆声音呢喃:「因为你是用我最重要的人换来的吶……」 少女在哭。 不知怎么的,萧莲看着那双朦胧的眼睛突然意会到这一点,但少女的嘴角却笑得开心,虽然很浅,但是那笑意却透露出无比的开心。 少女在哭,却又同时笑着。 那人想必对于少女来说一定很重要吧,为那人而哭,也为那人而笑,两个矛盾的情感同时出现在此刻的少女身上,如果是这样,少女说的讨厌他,便是不争的事实了。 无论事实是什么,他的确夺走了少女珍爱的人。 「你说我是用你最重要的人换来的,关于这件事,你能和我说明吗?」 少女歛起眼眸,而后侧身看向窗外,「不行,你得自己想办法找到。」接着少女转回身,看着萧莲,「不过,告诉你我这次出来的原因也没关係,就当作是给你加分的机会。」 萧莲挑起眉,嘴角浮现出从容的笑意,「乐意倾听。」 少女抱起枕头,下巴靠在枕头上,「我在找东西,找那人留给我的东西,所以,我不计一切代价都必须出来。」 「那么来见我不在你的计画之中?」萧莲有些无奈的失笑,他可真从没想过,在演艺圈中有着高人望的他,竟然也会有吸引不到的人,不只如此,对方还根本不将他当一回事。 大概他在少女眼中的地位,只比路边的石头好一些,原因还是因为他能和少女斗智。 「嗯,顺便的。」 萧莲叹了口气,露出沮丧的表情,「没想到我这么不重要,那么你又为何要不停地跟着我呢?」 「跟第一个秘密有关,请自己加油。」 「看样子从你消失后,你就一直跟着我啊。」萧莲有些佩服少女的毅力。 发现自己被套话,少女却不懊恼,反而称讚的哼了声,「希望接下来你还能继续套出你想要的讯息。」 「我不用套。」萧莲那张姣好俊秀的脸,露出抹自信的笑容,「你会自己告诉我的。」 少女一听,不屑的哼笑,「用你引以为傲的容貌和演技吗?希望你不要反被我套出话。」 「真自恋。」 「彼此彼此。」 话说至此,两人之间又沉默了。 过一会儿,少女转头看着窗外,「这场雨又下了一天。」 「啊,是啊。」萧莲也跟着看向暴雨倾泻的外面,「已经下了两天了。」 少女收回视线,看了眼墙上的鐘,「已经十点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我明日再来探望,对了,你的身体好些了吗?」萧莲拿起外套站起身。 少女撇了温润笑着的萧莲一眼,「真是没有诚意,这句话不是应该在一进门时就该问的吗。」 「但我们谈得非常愉快,不是吗?」萧莲笑弯了那双狭长的凤眼。 「仅在此之上,我向你道谢。养病的日子的确有些乏闷呢。」 萧莲打开房门,俊秀的脸露出有礼的笑容,并向少女轻点下头,「请好好休息。」 少女也不甘示弱,同样露出好看的笑容,「你也是,请好好休息。」 萧莲接受到少女的挑衅,笑着将房门关上。 至此,两人的比试才暂时告段落。 门关上后,少女看着窗外的雨势,粉樱色的唇吐出叹息,那双圆润的黑色眼眸也流露出不安的色彩。 「我已经听不见精灵们的歌声了,至上神,这是祢给我的惩罚吗?」少女纤细润白的手指贴上冰冷的窗户,感受着雨水滑落的冷意,最终,她收回手,躺回床上将棉被拉好,在雨声磅礡的夜晚,浅浅入眠。 第二章 偷日换月(4) 第三日来临。 少女一早就醒了,她坐在床上,忧鬱的看着窗外,美好清丽的容顏也失去了一些光辉,在今日以前,少女身上都是穿着工作人员给的帽t长裤,但今天少女却已经换回她的一身纯白洋装。不知是不是因为当初为了救萧莲跳下山崖时勾破衣物,绣有简易图腾的洋装有些破损,虽然被清理的很乾净,也有巧手的工作人员帮忙復原,但是却依然可以看见不明显的缝补痕跡。 指节曲起扣击房门的声音传来。 少女轻轻回神,如黑曜石般的眼眸有些失去光彩,少女低头看着自己纤瘦的手掌,然后无声地叹气,转头看向房门,「请进。」 房门被推开,萧莲身穿着浅灰色t恤和紧身牛仔裤,将他精瘦的身材跟修长的双腿修饰的更完美。他依然是温和的笑着,进来时便和少女打招呼,而跟在他身后的是周源心,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显现出身为经纪人的能干跟老练,手上端着一碗用花瓷盛装的稀饭,上头还冒着淡淡的白烟蒸腾,看来是刚装好不久带来给少女了。 本来他们所有人应该都是统一在饭厅里吃饭,但是考虑到少女和剧组里的人并不熟,也顾虑到她的身体尚未康復,所以才由和少女比较熟捻的萧莲来给她送饭,而周源心跟着也可以杜绝一些不必要的传言。 「早,你的身体好些了吗?」萧莲拿了张椅子习惯的在少女床旁坐下,而周源心没有要坐的意思,将稀饭的给少女后,便在一旁听他们谈话。 「谢谢你的关心,好很多了。」少女端着稀饭,但却没有要动汤匙的意思。 「怎么了?连日下雨让你心情不好吗?」 「你们……有听见歌声吗?」少女转头看向窗外,手上端着的稀饭连同手一起放在盖着被子的腿上。 少女的视线有些朦胧,说着话语也有些虚幻感。 「歌声?」周源心稍微皱起眉,看向窗外的暴雨。 「嗯……是我们儿时唱着的童谣,诉说家族遥远的故事……」少女恍惚的说着,同时抬起手,往窗户伸去,似乎是想要打开窗户。 发现少女的状况很不对劲的萧莲,蹙起柳眉,同时伸手扶住少女腿上快要倾倒的稀饭,「心乐!」 「诶?诶诶!」少女恍若被惊醒一样,神色紧张的看向萧莲,然后就是迷惑的神情便出现在的脸上。「萧莲?你什么时候来的?诶诶?还有萧莲的经纪人?」 萧莲轻叹口气,端过少女手上的稀饭,「我们来有段时间了,是你让我们进来的。」 少女有些困扰的搔了搔脸,「真的吗……明明刚刚我才下定决心不去理的。」 萧莲将稀饭放到一旁的柜子上,然后看着有些沮丧的少女:「你听见了什么吗?」 「儿歌,我们小时候边玩边唱的儿歌,好久了啊……真令人怀念。」少女露出笑容,有些哀伤,但更多的却是怀念。 「家族里就只有我们三个小孩,那时候我们可是将本家闹得天翻地覆呢。」少女说着,然后像是想起当时的顽皮,开心的咯咯笑起来。 「但是我们刚刚都没有听到啊。」周源心皱着眉,凝视着外头稀哩稀哩下着的大雨说。 萧莲歛眸,低语思考,「这种情况简直就像哈梅尔的笛子啊。」 「哈梅尔的……笛子。」少女神色有些复杂的重复了萧莲所说的话。 「对,怎么了?」 少女看着萧莲,欲言又止,最后下定决心,看向周源心,「可以帮我借一套白色的连身裙吗?有其他顏色也没关係,但是必须以白色为主。」接着,少女咬了咬牙,神色变的坚定,「不然,黑色也可以。」 「可以是可以。」周源心站直身体,对于突然提出这样要求的少女感到不解,「但你打算做什么?」 「这场雨该停了。」少女饱含深意的说着,同时下床,将放在门边的透明伞拿来,转身道:「麻烦请快点。萧莲,请你注意我,要是我又陷入刚刚的状态,不用客气,看你是要敲还是要打,用吓的也可以,总之,不要让我跑出去。」 「这……」周源心看向萧莲,有些犹豫。 萧莲点点头,「周哥,麻烦你了,就说是我需要的。」 周源心看一向冷静的萧莲也这么说了,便开门出去,去准备少女需要的东西。 而留在房内两人也没有交谈,少女拿着伞就走到桌边,在桌上和抽屉找寻一会儿后,皱起眉,萧莲见状,便问:「怎么了?」 「嗯……没关係。」少女说着,将拇指凑道齿边,接着用力的将皮肉撕开,殷红的血液滴滴答答的落下。 萧莲惊讶的看着少女的举止,在要询问前,少女已经将伞打开,并在伞面以自己的血在上头描绘似图腾的文字。 「这是……?」 「莫宣扬,祭祀之物,不可玷污。」少女低头专注,手上的动作很快,很快的,半个伞面都是少女的血字,而在书写的途中,好几次因为伤口的血乾涸,少女必须要再将伤口撑开,让血可以流出。 虽然少女始终都没有喊痛,但是皱起的眉跟紧咬的下唇都可以看出这样的举动非常痛,但是少女甘愿承受这样的痛楚用这种方式将那些应该是文字的东西写在伞面上,再加上少女方才跟之前说过的话,萧莲开始渐渐了解到,少女似乎真的和他们有些不一样。 在写满整个伞面后,少女又等了会儿,然后又以相同的方式在相同的地方重新写上一遍,而在整个书写过程中,少女的手偶尔会慢下,但随即她自己却会用力的摇了摇头,提起精神继续书写,更甚至在第三次重新的描写时,少女整个动作停滞,然后以恍惚的表情看向窗外。 「心乐!」萧莲立刻来到少女身边将她晃醒。 少女立刻回神,表情不甘心的用力咬着下唇,然后继续低头专心书写。 就在少女将整个伞面书写好后,房门刚好打开,周源心抱着一套丝质柔软的白色衣裙,上头有着溅撒的水墨画,彷彿随手挥笔将笔墨沾染而上,但是那样的墨色跟笔触却宛如水流激盪在岩石的模样,婉转大方,清纯美丽。 周源心一踏进门,就看到少女刚书写完的透明伞面,艷红的文字非常显眼,就在他愣住时,少女已经将伞收起,并且套上塑胶袋,同时向周源心欠身有礼的道谢:「谢谢你的帮忙。」 「这样就可以了吗?」周源心接衣裙的给少女。 「是的。」少女将伞暂时搁置在桌上,接过衣物,而在将衣服摊开时,看就裙襬的水墨画的少女,有些惊讶,但很快地露出一抹带着暖意的笑容。 「但是你说要让雨停下……」 萧莲打断周源心的问题,「周哥,我们先出去吧。」 「喔……」周源心应着声,在要和萧莲出去时,少女叫住他。 「请问,这件衣服的主人是?」 周源心停下脚步,转过身,那双黑色的双眼透过金属细宽眼镜看着少女,「是戏服,但不会使用到。」 「是吗。」少女又再度欠身,「谢谢你的帮忙,我的裙子已经破损,如果穿那件的话,就是非常失礼的举止了。」 周源心看着有礼的少女,神色复杂的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和萧莲一起到外头等待。 少女换衣物的速度很快,只有几分鐘的时间房门就被打开,少女手上拿着被塑胶套保护的透明伞,站在门口和萧莲跟周源心道:「我还得拜託你们一件事,请不要让其他人拿任何纪录工具,把我等一下要做的事情记录下来。」 萧莲从墙壁离开,站直身体,低头看着比他矮些的少女,「能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吗?」 「晴舞。」少女说着,同时看了下刚刚咬破手指的伤口,「虽然带着伤口跳舞也很失礼,但至上神的度量并没有小到连这都容忍不下。这场雨不应该下这么久,风声停滞,树鸣低吟,这里的生命们都在不安,所以,该停了。」 接着少女露出俏皮的笑容,黑眸流转慧黠的光芒,「话说这雨再不停,拍摄的进度就会停顿,然后我们伟大的影帝大人就要失业了喔。」 萧莲皱眉,没理会少女故意说来开玩笑放松气氛的话,看着她身上这样轻薄的装扮,「你要在这样的大雨下跳舞?撑着伞吗?」 「因为,这就是我们的责任。」少女收起恶作剧的心态,走过萧莲和周源心身边,在被温暖灯光笼罩下的走廊,少女穿着柔质长裙的背影,有那瞬间像是朵娇美的花英,拖曳在地的衣襬宛若风中轻颤的花瓣。 「我们的责任,就是向天争道,因此,我们便以舞取悦至上神。」少女稍微停下脚步,侧过身和萧莲说这些话。 倾刻间,萧莲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看见少女的身体逐间化为粉尘,然后被风吹散,消失在这柔和的光线之下。 无法言语的恐惧突然出现,萧莲的瞳孔缩放,呼吸停滞,但是再度眨眼,少女早已再度转身前行,只有周源心发现萧莲的异状,转头询问高挑俊美的少年。 萧莲有些无法从刚刚的景色中回神,张了张口,然后以演技掩盖住他的动摇,勾起温和的笑意道:「我没事,去看看她想做什么吧。」 周源心看着少女的背影,沉默了会儿才开口:「但是跳个舞就能让雨停,这怎么说也太不真实了。」 萧莲露出抹浅笑,「说的也是。」但是,就刚刚的言行还有昨日的话语,萧莲似乎已经隐隐约约知道,少女与一般人的不同,只是,究竟她是谁,还是无法搞清楚。 但是无所谓,萧莲迈步跟上少女的脚步,他会让少女自愿说出她的来歷跟身分,这场比试,赢的人会是他。 等到萧莲和周源心来到小屋外的走廊时,少女已经待在雨中了,在他们身旁还聚集了不少工作人员,连演员跟导演都混在其中,甚至有人已经拿了伞要下去叫少女上来,别在这样的天气下淋雨。 但是在有人要靠近少女时,少女将伞缓缓平举,然后将塑胶套慢慢抽开,那姿态很庄重,甚至非常严谨。 雨伞的塑胶套从空中轻盈的飘落地面。 接着,在眾目睽睽之下,少女起舞了。 第二章 偷日换月(5) ??少???女???将???伞???当???成???舞???蹈???的???其???中???一???部???份???,???时???而???挥???舞???,???时???而???转???动???,???时???而???在???手???中???如???花???绽???般???的???舞???起???,???流???利???的???姿???态???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少???女???的???姿???态???也???十???分???优???美???,???起???手???转???身???,???都???像???是???花???儿???绽???放???,???脚???尖???点???地???就???像???英???瓣???轻???颤???,???而???拖???曳???在???身???后???的???衣???襬???理???应???被???雨???水???打???湿???而???沉???重???的???笨???拙???,???但???少???女???却???让???裙???身???的???衣???襬???随???着???她???一???次???次???的???转???身???而???华???丽???的???撤???散???开???来???。???这???时???的???少???女???,???宛???若???雨???中???的???精???灵???,???在???空???中???飞???舞???嬉???戏???,???每???一???个???姿???态???都???十???分???轻???盈???,???每???一???个???移???动???,???都???如???风???一???般???瀟???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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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满???足???的???笑???容???,???却???让???他???想???起???刚???刚???少???女???最???后???的???舞???蹈???。???在???舞???蹈???的???最???终???章???时???,???少???女???的???舞???姿???就???像???是???被???所???有???人???拋???弃???似???的???孤???寂???,???在???最???后???的???最???后???,???有???着???遗???憾???的???她???,???却???依???然???维???持???自???己???的???高???傲???举???起???剑???隻???,???他???不???确???定???少???女???是???不???是???笑???了???,???但???是???在???少???女???的???背???影???里???,???却???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少???女???拋???弃???一???切???的???觉???悟???,???以???及???被???捨???弃???的???绝???望???。 ??偏???偏???这???样???的???人???,???却???被???拋???弃???,???但???少???女???在???嚥???下???最???后???一???口???气???时???却???还???是???原???谅???了???所???有???人???,???带???着???满???足???离???开???了???。 ??他???无???法???做???到???这???一???点???。 ??如???果???他???付???出???一???切???后???却???被???拋???弃???,???他???一???定???会???用???尽???所???有???办???法???报???復???,???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被???如???此???践???踏???,???因???此???,???他???就???更???不???能???理???解???了???,???和???他???一???样???都???拥???有???高???傲???自???尊???的???少???女???,???为???什???么???能???跳???出???那???样???的???舞???蹈???,???更???甚???者???为???什???么???能???拥???有???这???样???的???高???尚???的???情???怀???。 ??萧???莲???可???以???演???戏???,???他???能???将???这???样???的???感???情???演???绎???得???淋???漓???尽???致???,???但???是???他???本???人???却???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但???少???女???却???是???打???从???心???底???这???样???认???为???。 ??他???头???一???次???,???打???从???心???底???佩???服???一???个???人???的???人???格???。 ??「???刚???刚???的???舞???真???好???看???,???好???像???看???到???了???一???位???神???子???的???一???生???。???」???与???他???演???对???手???戏???的???凌???优???走???过???湿???泞???的???泥???地???,???来???到???萧???莲???身???边???,???「???我???说???萧莲???啊???,???她???是???你???的???朋???友???吗???????我???觉???得???要???是???让???她???出???道???,???她???应???该???很???快???就???能???走???到???接???近???我???们???的???地???位???喔???。???」 ??萧???莲???摊???平???手???,???惋???惜???的???道???:???「???可???惜???她???不???要???。???她???对???地???位???、???金???钱???、???权???力???都???没???有???兴???趣???。???」 ??「???真???的???????好???特???别???的???一???个???人???。???」???凌???优???惊???讶???一???声???,???「???我???还???真???想???认???识???她???。???」 ??「???我???跟???她???也???不???太???熟???,???那???么???有???机???会???一???起???聊???个???天???吧???。???」 ??「???好???啊???…???…???虽???然???我???很???想???这???么???说???。???」???凌???优???无???奈???的???耸???了???下???肩???,???看???向???正???在???和???製???作???组???讨???论???的???导???演???,???「???但???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把???剩???下???的???场???景???拍???完???了???。???」 ??「???是???啊???。???」 第二章 偷日换月(6) 在雨过天晴后,几日未见的阳光竟然是如此温暖,甚至让人心情为之雀跃,但萧莲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知道,他又败给少女一次了,而且他要探寻的问题又多了一样。 白日过去,在雨停后的今晚,云雾散开,在山中因为少了光害,便能看见一轮明月,以及与之相衬的星鑽当空,闪耀着纯粹的光亮。 萧莲和照顾少女的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后,接过稀饭又要去探望少女了。 没想到这样例行的探望才刚停止三天就要继续了,只希望这次少女的情况可以不要这么严重,比起睡梦中毫无防备的天真少女,他比较喜欢能和他争锋相对的高傲少女。 萧莲来到少女的房间,曲起手指往门上扣击,但在要敲门时,却听到里头有微弱的哀鸣声,他心里突然紧张起来,敲了门就问:「心乐,我能进去吗?」 那哀鸣声立刻止住,随即传来忙乱的声音,还有少女的惊呼声。 萧莲微微皱起眉,「我进来了。」他转开把手推开门,却看见少女愣愣地看着他,她坐在床上,只有棉被将身前挡住,但是从被中露出的一条白嫩大腿,以及身侧细緻的皮肤,都再三表示一件事。 少女正在换衣服,而萧莲又擅闯她的房间了。 少女立刻回过神,美丽的脸庞染上緋红,少女气急败坏的捞起床上的枕头高举就要砸向萧莲,却因为这个动作用力皱起眉,甚至有无法抑扼的哀鸣从嘴里流洩。 萧莲也从刚刚的衝击回过神,眼神不自在的转去他方,但耳朵跟脖子的红潮却洩漏出他的动摇,「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 说完,他却没听见少女伶牙俐齿的回击,反而是痛苦的低吟:「好痛……」 「怎么了?」一听到这难受的低吟,萧莲反射性的就回头,但在看到这活色生香的场面前,他就先看到少女床上的一摊血。 少女此时正缩起身体,雪白的身躯布满了细汗,用力绞紧被单的手指都看得出少女极力忍耐背上的痛楚。 「失礼了。」萧莲先将门掩上,把稀饭放到一旁,然后走到少女床边,这时他才终于仔细看清楚了,少女背上那道最长最深的伤口并没有癒合,甚至有越来越狰狞的倾向,不只如此,甚至还多了几道小些但是也很深的伤口,甚至连其他细碎的伤也开始在渗血。 「不准看……色狼……」少女抬起头瞪向萧莲。 萧莲想起少女之前说的话,抬起头看向少女,脸色有点难看,「你之前说的『代价』,难道也包括跳舞吗?」 少女有些心虚的收回眼神,看向起他地方。 「请回答我。」萧莲强硬的开口。 「……我说是,又怎样。大家都是这样子,前一带的家主,前前一带的家主,大家都是这样,又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你没有告诉我。」萧莲伸出手,捏住少女的下巴,强硬的将她的脸转向萧莲这边。 被人这样指责的少女非常心虚,气势也比平时还弱。 少女转开眼神,细声嘀咕,「反正你现在也知道了……」 看着少女闹脾气的模样,萧莲莫名的觉得有些火大,虽然对方是一个很好的竞争对手,但对于这种没取得他同意就这样擅自以伤害自己来帮忙的方法,让他感到非常不悦,他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趴到床上,我帮你上药。」萧莲放开少女的下巴,冷声开口。 「我不要。」少女皱起眉,「谁说要让你帮我上药了。」 「我不会乱来,你知道我不是这种人。」萧莲弯下腰与少女平视,虽然语气柔和,但是眼神却凌厉,「听话,我不想弄痛你。」 少女看着萧莲的双眼,骤然伸手扯住他的衣领并且往下拉,让他从平视变成仰视。 少女俯视着萧莲,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意,「你才没办法弄痛我,而且,不要老是拿身高来压我,我会生气喔。」 萧莲看到少女高傲的姿态,终于满意的露出笑容。 萧莲轻轻的将少女的手扳开,然后站起身去拿绷带跟一些简易的药罐,「那请配合一点,否则你的血流这么多,会失血的。」 「哼。」少女有些不高兴,但她现在的确屈居于下风。 正在拿药的萧莲,听到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移动声,等到他将包扎需要的东西都拿好回到床边时,少女已经趴在床上,被子盖住了臀部以下,只露出伤痕累累的的背部,脸则是从枕头里头露出来瞪着萧莲,然后丢了罐东西给他。 少女轻轻叹息,然后又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你们的药对我没用,那罐药膏抹在伤口后再拿绷带包吧。」 「既然有药,为什么一开始不用?」萧莲将手上其他的药物放回桌面,拿着少女给的全新未开的药罐及绷带坐到床边。 「用了啦,都用掉好几罐了,本来快好的……」少女说完,脸又从枕头里露出来,侧眼瞪着打开药罐的萧莲,「不准弄痛我,否则我跟你没完!」 「既然怕痛……」萧莲说着,修长的手指挖了药膏,涂抹在少女背上的伤口,顿时,疼痛的哀鸣微弱的传出。「就别这样做,不就好了。」 少女又把头埋进枕头里,连理都不理萧莲一下,但是紧绷的背跟紧抓着枕头的手指都透露出上药这种动作让少女感到非常的难受。 「不是说我没办法弄痛你?」萧莲一边帮少女抹药,一边说着挑衅的话,希望能藉此转移少女的注意力。 果不起然,好胜的少女又从枕头里露出脸,但是湿润的眼眶却完全出卖了她。 「才不痛……好痛。」少女轻轻哀鸣,但是脸没有再埋回枕头,看来是闷过头了,所以才不缩回去。侧躺在枕头上的脸佈满泪痕,浅粉的唇被紧咬,少女用力的闭着眼,希望藉此可以降低痛楚。 萧莲停下动作,「会痛吗?那我轻一点。」 少女摇了摇头,「没关係,这种药比较刺激伤口……」 萧莲叹口气,放下药罐,「你有别的药吗?恢復的慢一点也没关係。」 少女眼睛噙着泪,然后用力的瞪向萧莲,「有我会拿这罐给你吗!」 ……说的也是。 但是不得不说,少女极力忍住不哭的逞强模样,就像是在危险边缘的精緻艺术品,有种蛊惑人心的意味。 「看什么看!」美丽的少女瞪着水润的双眼。 萧莲收回眼神,不想承认他刚刚的确有一瞬间被少女无防备的魅惑姿态诱惑了,他又挖了点药膏,开口:「既然如此我尽量快点,你忍耐一下吧。」 「我知道啦……」 「可以哭出来没关係喔。」萧莲将药抹在在严重的那道长伤口上。 「谁要哭给你看!」少女骂着,但是随即紧咬下唇,用力忍住疼痛的低吟。 「我不会看。」萧莲温和的笑着。 「骗子!刚刚还一直盯着我的脸看。」少女恶狠狠地骂。 「因为很有趣啊。」萧莲还是笑着,但是这次带了一点点恶意。 的确很有趣,否则这样子逗弄就没意思了。 「快抹啦……」少女的声音有些快哭了,「很痛诶……」 「很快就好了,再忍耐一下。」 萧莲将那道最长的伤口上完药后,将药罐盖起,放在一旁,拿起绷带对少女道:「请把腰抬起来,这样子我没办法帮你用绷带。」 少女眼角带着泪,看向萧莲,「我自己来……你出去。」 萧莲没理少女的要求,逕自将绷带的包装拆开,「你这样子包扎伤口不方便,既然我都帮你上完药了,也可以帮你包扎。」 「我自己就可以了。」少女说完,伸手要抢萧莲手上的绷带,却被萧莲闪开。 「请不要抵抗,我不想弄痛你。」萧莲将少女的手压回去。 「……过分,欺负伤患。」少女抱怨着,同时将身体微微抬起。 「很好。」萧莲温柔的说着,同时动作轻柔且快速的帮少女用绷带包扎好伤口。 好不容易包扎好,少女依然趴在床上,甚至连脸都朝向别的地方,就是死都不肯看萧莲一眼,连道谢都没有。 看少女大概暂时是起不了身了,萧莲便贴心的帮少女拉好被子,盖住被绷带包住的身躯,「很抱歉让你这么难受,你先休息吧,我晚点再来探望你。」 少女还是不理萧莲,他终于发现他好像真的把少女惹毛了,萧莲也只好叹口气,打算先离开让少女休息。 「谢谢……」在萧莲要离开前,少女转头看着萧莲,有些不甘心的开口。 停下脚步的萧莲回头,对少女露出温暖的笑意,「不会,我才要谢谢你。」 「哼。」少女轻哼,但看起来并不生气,只是有点在闹彆扭而已。 萧莲将门关上,留下少女一人独自在房内休息。 第二章 偷日换月(7) 一夜安眠,第二天早上,萧莲在一样的时间起床,并起要去饭厅和大家一起用餐时,都还没踏进餐厅,就已经听到愉快的谈话声流泻其中。 萧莲感到好奇,毕竟这样的盛况这几日都没出现过,彷彿聊得很愉快的热闹气氛,而在萧莲走进餐厅后,看到坐在人群中笑着和周围的人谈话的少女,了然的露出笑意。 萧莲进餐厅后,也有不少人来找他聊天,导演也过来稍微谈一下今天的进度,所以他就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少女今天要来参观他们的拍摄行程。由于少女健谈开朗,而且之前跳的舞也让不少人对少女產生兴趣,甚至连凌优都待在里头和少女笑得开心。 在和导演大略讨论完后,萧莲想了下,便拿着自己的食物来到凌优跟少女这边加入谈话。 在他靠近时,凌优最先注意到他。 「萧莲,你来的正好,我们刚好聊到你呢。」凌优撑着头笑着和萧莲招手。 萧莲没有对少女露出太多的熟捻,就像是稍微认识的陌生人一样点个头礼貌性地打招呼,然后坐在凌优旁边。 「好吧,你们聊我什么呢?」 「聊你演的电影啊,这孩子是你的影迷喔。」 「哦?」萧莲讶异的发出声音,然后笑着看向少女,「原来你是我的影迷啊,谢谢你的喜欢。」 少女也露出有些胆怯的微笑,「不,你的演技真的很好喔,让我很佩服。」 「这样啊……你之前跳的舞也很美,不考虑往演艺圈发展吗?」萧莲故意的,有点坏心眼的刁难少女。 少女依然笑的羞涩,但是眼神却有一瞬间瞪向萧莲,完全就是在责怪对方不让她好好的隐埋自己的身分。 「对啊对啊,心乐你跳得很好,演艺的能力也很好,如果你成为演员,有一天我们也能一起演戏啊!」凌优听了萧莲这样的提议,也觉得很好便也跟着鼓吹起来,「而且如果继续在演艺圈这条路上前进,有一天你也能跟萧莲一起演戏喔!」 「不了,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不太喜欢被太多人注目……」少女为难的摆摆手。 「说到一起演戏,其实我们一起演过了。我这次的新电影修道,里面有一幕就是我们一起拍的。」萧莲云淡风轻的说着,眼角故意留意少女的反应。 果不起然,在萧莲刚说完,少女就立刻抬脚要往萧莲的脚上踩,却被萧莲恰好闪过。 而且萧莲这句话一出,立刻让所有人都炸开了锅。 「诶诶!真的吗?心乐你和萧莲一起拍戏?!」 「心乐你也是演员吗?好惊讶!」 「感觉你们两人一起拍戏会很精采诶!」 「心乐你在电影里是什么角色啊?」 所有的问题跟疑问突然一拥而上,这让少女真的慌了。 「那次只是很多意外使然的,我并没有打算要参与演出……」 萧莲露出伤心的神情,「原来你不想和我拍戏吗?」 「不、不是。那个,我不是演员啦!总、总而言之……」少女深呼吸一口气,在心里咒骂萧莲好几回后,认真的解释:「我只是在剧组里打杂,又刚好被人看到我在休息的时间跳舞,然后他们演员的人没来,所以情急之下才找我的,真的没什么。」 「所以心乐在电影里也是跳舞吗?」凌优好奇的问。 少女慌慌张张的开口,「诶……这个……」 这时,萧莲露出迷人的笑容,向大家道:「关于这个问题要先保密,想知道就请你们去看我新主演的电影修道囉。」 「好啊好啊!我一定会看首映的!」 「啊啊,好想看萧莲演光月啊,绝美高贵的神子!」 「还有我们的心乐啊,心乐跳舞这么美,电影里的心乐也一定很漂亮!」 各种应和声在饭厅里响起,直到拍摄时间到了,眾人才散开去忙自己的事。 等到萧莲和少女独处的短暂时间,少女趁没人看到立刻踹了萧莲一下,被人踹的萧莲吃痛的转头看少女,却正好看到少女齜牙裂嘴的模样,像隻发怒的小猫似的。 「你竟然敢挖坑给我跳……」少女露牙恫吓,看起来很像孩子般幼稚。 「反正迟早所有人都会知道啊,不是吗?」萧莲压低声音说着,浓醇低嗓音传进少女耳里,「到时候你的身分也会被翻出来,你要想办法吗?」 「哼!」少女瞪了萧莲一眼,在离开前低声丢下一句话,「这点用不着你担心!」 萧莲看着少女负气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勾起苦笑。 如果在现在网路发达的时代,少女连网路的肉搜都可以应付,这么看来,少女说的他们家族很古老,那么相对而言,势力也一定很庞大,才能让少女这么有自信自己的身分不会被粉丝们挖出来。 萧莲换上戏服也化好妆,这次拍摄的地点是在森林中,要拍的场景是暮夕跟萧黎的对手戏,另外还会有一些隐约的情愫来满足现在广大的腐女心。 萧黎有成立一个侦探社,是专门帮被受骗的人把被骗走的钱骗回来,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但因为他是正派角色,所以很像现代罗宾汉的感觉。这次他接受一个中年人的委託,希望萧黎可以把他毕生的积蓄跟公司给拿回来。 而用花言巧语让中年人直到倾家荡產才发现自己受骗的高明骗子就是暮夕,暮夕是客串的角色,他亦正亦邪,目前在官方的设定里,因为对萧黎的行事风格感到非常有「兴趣」,所以才总是和他对着干,而究竟是哪种兴趣,当然是任观眾想像了。 这次拍摄的场景已经是这次事件的尾声,萧黎顺利的把骗走的资產全部夺回,但是在关键的最后一刻却被暮夕的陷阱反将一军,虽然他自己也备有其他方案脱逃,但是暮夕却彷彿猫逗老鼠似的有一下没一下追赶着萧黎,让萧黎颇为恼火,在縝密的计画下,萧黎设计出一个要让暮夕噎死的败仗,而且还是彻底服输的败仗。 在这一幕中,萧黎故意让暮夕误以为他已经被逼入绝境,逼不得已才逃入这座山中,实际上现场也的确有不少萧黎的血跡、扎营以及医疗用品的痕跡及遗留物,甚至几次差点让暮夕抓到,但这一切都是为了迷惑他的思考才做出的,为此,萧黎真的让自己受了伤,也真的在逃跑,只是这些都是在他的计画下进行。 而现在要拍摄的这幕,就是萧黎计画中要让暮夕真正抓到,并且将陷阱完整呈现的最后一场逃跑。 ——在树林繁阴遮蔽的小路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射在被枯黄树叶覆盖的地面,斑驳交错如亮片洒落。萧黎拖着狼狈的身躯在杂草丛生的路面上奔走,原本精瘦的身材因为连日克难的生活看来瘦弱些,连那英俊不凡的脸也因此憔悴。而应该在后面应付一些对付野兽陷阱的暮夕却在萧黎拨开眼前的草丛时,以从容自在靠在树干上的模样出现在萧黎的眼前。 萧黎走出丛生的草丛,狼狈的模样没有让他的气势削弱,他如看见故友般的哼笑,走到最近的一棵树靠着休息,「你还是来了。」 暮夕从身后拿出一卷染血的绷带,丢到他们中间被落叶覆上的泥地,那张俊美贵气的容顏轻笑,「因为你留下了玻璃鞋啊,灰姑娘。」 俊美清贵的容貌上勾起一抹淡漠的笑意,那双翠绿色的双眼却幽暗的深不见底。 暮夕离开树干,霸道的气场与萧黎稳重的感觉互相碰撞,他往萧黎的方向走去,「你跑给我追,还把自己弄得这么惨,真是有诚意啊。」 「这是当然的,至少你从没抓到过我。」萧黎嗤笑。 暮夕走到萧黎的面前,猛然伸手拍向树干,将萧黎囚禁在自己的臂弯中。 「对了,这场野外露营我玩得很尽兴,身为主办人,你有想说的致词吗?」 萧黎的脸色微微一变,暮夕却依然维持他的淡漠高雅。 「你安排的警方赶不来了,你要湮灭的证据也全被我拿到手,只要公布出来你的人生就完了。」暮夕悠然缓慢的说着,彷彿只是在说今天的夜晚真是美好一样。 萧黎的脸色却渐渐凝重下来,他与暮夕平视,却还没屈居下风。 「我也掌握了你至今为止的犯罪证据,甚至连你杀过的人都调查出来了。」萧黎哼笑,这种程度的威胁他早就预料到了,否则他佈这么久的局就没意义了。 暮夕轻笑,那俊美的容顏因为逆光而显得有些失真,「如果我说……连你找到的资料都是假的呢?」 萧黎的脸色微微一僵,「不可能,这是我亲自去调查的。」 「噢。」暮夕低下头,逼近萧黎的眼前,「涉险取得的资料,多半不会怀疑,我以为你应该知道的。」 原本对萧黎有利的情势,瞬间翻转。 「……你想怎么做。」萧黎虽然知道自己战败了,却不会向暮夕低头。 「这样吧……」高贵青年俊美的容顏露出邪魅的笑意,那霸道到甚至是独占欲的气息顿时从眼神流露无遗,他凑到萧黎的耳边,悦耳如提琴的声音低语:「为我所用,只有我能对你下令。」 「献上你的一切,如何?」 待在我为你设置的华丽囚笼,直到你能将我杀死前,成为我的所有物。 至此,外景最后一幕结束,杀青! 第二章 偷日换月(8) 剩下的工作就是幕后製作组要负责了,他们的拍摄至此已经全告一段落,杀青宴是办在小屋外的空地,从剩馀的经费里支出,因为毕竟还是在山中,所以就选择烤肉。当然该有的酒啊、肉啊一定是不能少的,不过考虑到有些人是不能喝酒的,所以还是有果汁,虽然大部分的人还是会被各种灌酒,到最后收尾的时候,除了萧莲跟少女还有几个酒量雄厚的还清醒之外,其他全部都趴了。 因为战况实在太悽惨了,所以便延后一天才下山。 最后一晚待在这山中,萧莲待在自己房内准备就寝时,传来了轻巧的叩门声。 「请进。」萧莲放下手边的行李。 门被推开,少女走进来后便将门关上。 「这么晚了还没睡吗?」萧莲用手势请少女自己找个地方做,而他自己则是去倒水给她。 「来验收一下你的成果而已,放心吧,我有特别避开他人的耳目。」少女说着话时优雅,但是脸上却有些鬱结。 发生什么事了才让少女这大半夜来找他吗? 「那么,目前你知道多少?」少女接过萧莲递来的水杯,点头道谢。 「好吧。」虽然萧莲觉得少女没这么无聊,但对方都来了,便靠在桌旁道:「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你的家庭背景我确实是信了一半,另外,我认为你有手足,但是还不知道是兄弟姊妹哪一个,我是否有接触过。还有,你跳舞显然不是表演,仅此而已,如何?」 「尚可。」少女稍微頷首,然后倾斜水杯道:「你知道我是不被允许外出的,这次来是想提醒你,请不要擅自将我的行踪外洩,谁都不行。」 在少女说话的时候,杯内的水沿着倾斜的杯壁一点一点的洒落到地面,因为倒的水量少高度又低,所以几乎没有声音。 萧莲只看一眼,懂了。 萧莲也自己倒了杯水,修长的手指贴在透明的杯壁,「要我不要外洩你的行踪是没问题,但是你们家的人也不会来找你吧?你都十七岁了。」 「是啊,我已经快成年了,的确是不会管这么严。」杯内的水被倒尽,然后少女将杯子倒盖在一旁的桌面。 「这样就没什么好担心了吧。」萧莲浅笑着说,然后走到门旁将之打开,「少女不应该在这样的深夜来到男生的房间,有空我们在聊聊吧。」 「是啊。」少女站起身轻笑,「等到有空之后,我们在好好聊聊吧。」 少女说完,走出萧莲的房间,他目送着少女走进自己的房间后才关上自己的房门。 萧莲走到少女到放水杯的地方,沉默的看着。 倾洩出来的水,表示少女出来的事已经被发现,连行踪都已经被掌握住。 倒盖的水杯,表示少女已经被监视,已经有人要将她带回,她会好一段时间无法自由行动,今晚她是先来暂别的。 看来少女说的那些家族的事都是真的了,否则她不需要用这种这么麻烦,甚至冒着有可能萧莲看不懂的方式将这些讯息告诉他。 少女并没有自由,不知怎么的,萧莲在得到这个结论时心中微微刺痛。 她正值花样年华,拥有高人的才华环身,却只能一辈子待在本家里当个玩偶,婚姻被人摆布,人生被人操控,高傲的少女也无法反抗,最终她拔去自身的利牙,顺从的接受一切。 他做得到吗?不可能。 但少女呢? 萧莲低垂着眼眸,修长的手指抚过刚刚少女拿着的水杯杯壁。 他真的夺走了少女重要的人?甚至为此,少女不计一切代价都要出来。 『那……在想要把你这人杀掉埋尸要花多大的力气呢?』俏皮甚至带着恶作剧语气的声音说着。 他想起少女刚醒来时他们的对话。 恐怕是真的,所以少女才三番两次的到他的房内,又什么都没做的就离开。 少女讨厌他这是货真价实,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趁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将她的那句话实现? 无解。 地面那摊水在灯光的辉映下有些曲折,反射着些许的微光。萧莲将房内整理完后,便熄灯休息。 他猜,明早起来时,少女又会消失,只是不晓得她打算怎么把她消失造成的骚动解决。 六栋小木屋的灯火全熄,等到最后最后一盏灯也熄灭时,待在林间的两人才开始有动作。 少女身上穿着白色的洋装,虽然是一模一样的,但是上面却没有缝补的痕跡,她坐在树干上腾空的双脚轻轻晃着,本来就忧鬱的神情,到了最后仍是叹了口气。 「你不该干涉这么多。」修雷站在树枝上,看了小屋一眼淡漠的道。 「我知道。」少女轻轻的说着。 「我们该出发了。」修雷朝待在上头的少女伸手。 少女掩嘴轻笑,将手放上,「小时候总躲在我身后哭的孩子都这么有风度了。」 修雷皱起眉,「你自己还不是常被老鼠吓哭。」 「是是,我现在不想和你互相伤害喔。」少女翻了一个白眼给修雷,然后少女顺着修雷的力道下了树干,看向另方遥远沉没在幽暗深邃的黑海里的世界,「确定琴乐的东西在那边吗?」 「嗯。」 少女并肩和修雷站着,细声地开口:「既然如此,动身吧,我的时间不多了,同样的,你也是。」 「如果至上神如文献上说的怜悯,就将光芒照亮我们吧。」修雷拿起提灯,提灯没有点火便自己点上火发起亮光。「将我们的前途照亮,且不要让我们迷失方向。」 少女听闻,不屑的哼笑,「至上神早已遗弃我们了,将我们流放数千年并要求我们承担灾难,祂不会听见你的祷告的。」少女说着,脚尖轻点,轻盈的往树林间的幽暗走去。 「但至少,我希望能降福在你们身上。」修雷低语,然后跟着少女的脚步,往远方而去。 第二日剧组已经收拾好准备要下山,但直到要出发前,都没有人有疑问少了一人,最旁边小屋里最靠边的房间里像是从未住过人,而直到他们要下山时,就连周源心也没有提起这件事。直到这时萧莲才知道,少女根本不担心她的消失会带来骚动,上一次也是,明明就搞出了不小的事,但是在她辞职后却渐渐没了风声。 少女离去后,与她交往不深的人都会忘记她的存在,只有和她有较多往来的萧莲才能记住她的存在。 在萧莲和少女一同拍摄的那场舞蹈时,少女曾说过…… 『能记住也好,被遗忘了也挺寂寞的。』 少女当时那转瞬间就消失的寂寞,萧莲终于了解了。 无法外出的少女不计代价的出来,却发现接触过的人大多都会忘了她的存在,这对少女而言有多难受?恐怕那样的孤寂根本不是他所能想像的。 第三章 港社(1) 数个月后。 萧莲又接下了另一部电影的主演,内容是讲黑社会的故事,萧莲饰演的是反派角色,司炼,一个疯狂而且冷血的人,外表阴柔却冷酷无情的人,在打架上完全是以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不要命方式。 背景是年代稍早的时候,而正派的主角望舒天一开始原本只是一个打工仔,虽然因为萧莲所饰演的反派角色而被捲入黑帮里头的夺权事件,但是靠着极高的人格魅力及机敏的智慧最后成为黑帮老大,也就是主角一路成神的故事。 而萧莲的角色则是夺权事件的操控者,为了夺权而不惜将整个帮里弄得天翻地覆,杀了不少人这种事不在话下,甚至连自己的心腹都可以为了自己的计划而背叛杀死他,是个性格阴狠毒辣的人,而且阴晴不定。 因为有一幕是孩童在路上撞到他,明明错的是那孩子,却哭得很大声惹得路人侧目,他身边的手下胆战心惊的看着司炼的一举一动,但他却只是抱起那孩子,那俊美阴柔的脸竟然露出了好看的笑容,替孩子拍掉身上的灰尘后,牵起他的手,替他找起他的父母。 他可以杀掉自己青梅竹马的心腹,却也能对一个孩童如此温柔。司炼尽管生长在黑道的社会中,父母早年双亡,但是堂中的所有人甚至是当代的当家主,都对这个孩子疼爱有加。在这样环境下成长的他却拥有扭曲极端的性格,不明言喻的说明了他的本性。他就是一个人性淡薄的怪物,因为就连对那孩子的温柔也都是一时兴起,并不是对幼童心生怜悯,只是因为有趣便做了。 儘管如此,司炼却拥有极高的人个魅力,那张阴柔美丽的脸也让他在谈判中无往不利,甚至连人际关係也非常妥善,知识学术都高人一等,只可惜,拥有智慧的怪物却无法战胜自己的本性。 今天要拍的这一场,就是司炼处理,因为兄弟被当成弃子捨弃惨死,而决掉反叛报復司炼的小弟。 司炼出手,每一拳都残忍至极,他有着无与伦比的戾气,甚至那双看着倒卧于地的人时双眼都是冰冷噬血,儘管这个手下跟着他有五年之久,他依然一拳又一拳冷酷无情的对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小弟重击挥拳,直到那个小弟连哀鸣都发不出声,这样的场景旁边的人看的惊恐,却也对那个小弟可怜。 那暴力呈现在这个拥有阴柔脸庞的司炼身上不只没有让他看起来可怖,反而形成惊心动魄的暴力美学,就连溅在苍白容顏的血都宛如一朵血花,衬的青年瑰丽动人,甚至隐隐透出残杀的美。 等到下戏后,饰演男主角的柯辛元走过来,和正在喝水的萧莲打招呼。 「辛苦了,等会儿剧组要去小小聚餐一下,你要一起过来吗?」柯辛元的笑容颯爽,为人也落落大方,这让他在剧组里拥有不小的人气。 柯辛元是目前很红的一线艺人,曾经拿下过最佳男配角奖,演技一流,和萧莲一起拍戏时总能拍出非常好的效果,甚至两人都还没ng过。 萧莲身上的戏服跟脸上的妆都还没卸下,脸上的血也还没擦掉,不过此时的萧莲没有刚刚的戾气,是平时温和的模样。 「谢谢元哥的邀约,但今天我有点累,想先回去休息。」萧莲有礼的回应,对于柯辛元他也算的上喜欢,因为对方高兴的时候会开心地大笑,生气的时候也会真的表露出来,不会装模作样的偽装。 「这样啊,那你好好休息。」柯辛元拍了拍萧莲的肩膀,然后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你之前拍的那部修道我看过了,有一件事我很在意,里面有一位祭祀巫女吧,她是哪一个经纪公司的艺人?你们公司的新人吗?」 萧莲浅着摇头,也露出一点困惑的模样,「她是打杂的,是临时找不到人才让她上场的。」 柯辛元惊讶的诶了声,搭靠着萧莲的肩膀好奇的问:「好厉害,她那舞我有问过,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舞,但是跳的好美,我看到都不能回神。萧莲啊,你认识她吗?见绍给我认识啊。」 萧莲苦笑,「其实我跟她也不熟,因为拍完那一幕后,她就辞职了。」 「真的吗?」柯辛元沮丧的站直身体,「我都想跟她要签名了,明明我问了很多人,可是都没人知道……」说着,他很扼腕的叹口气,「想说你和她一起拍过戏,说不定可以联络的上她,说个话也好啊。」 萧莲还是只能苦笑,不过嘴上却开起了玩笑:「元哥,你这句话让你的粉丝们听到就有很多的少女心要碎了喔。」 两人又聊了会而,柯辛元和工作人员一起去聚餐,而萧莲则是让周源心开车送回住处。 萧莲在拍了几部电视剧和电影后,因为高超的演绎跟出色的外貌让他一夕之间爆红,又加上他的长相好看,更为他吸引了不少粉丝,如今他的住所保安系统都是很高强的,甚至只要不是熟识的人,只要在他们大楼附近乱转都会被警卫请走,可以说是他们演员能安心休息的地方。 在保安系统这么强悍的情况下,当萧莲打开自家大门看到客厅里正亮着灯时,他的错愕就很能理解了。不过他随即回过神,正要联络保全上来时,一道白色的美丽纤细的身影就从客厅里沙发上探出头来,在发现萧莲回来后,立刻整个人趴到椅背上,柔顺的黑色长发就随着动作倾泻在沙发的椅背上,而那如芙蓉般清丽的容顏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喔喔,你回来了?我等好久了!」少女露出开心的笑容,那笑彷彿春日的阳光般明媚动人,让萧莲微之一愣,甚至到少女不高兴的喊了声才回过神。 「等等,你怎么进来的?」萧莲突然想起他家的保全系统跟大楼的警卫,问起了泰然自若待在他沙发上的少女。 「这个喔……」少女心虚的移开眼神,然后身子慢慢缩到了沙发里。 萧莲将鞋子脱掉穿上拖鞋走进自己的客厅,然后站在沙发前低头看着缩起来躲着他的少女。 「请你解释清楚,你是怎么躲过保全系统跟警卫的?」 少女立刻坐正身体,非常严肃地开口:「关于这个问题,请洽你家的保全系统跟警卫。」 萧莲立刻掉头,「我去连络大楼的警卫。」 「诶诶!等等啦!」少女立刻跳起来跑到萧莲身前挡住他,「就是一点小技巧啊。」 萧莲挑眉,「什么技巧?」 少女神情犹豫,萧莲一看立刻要绕开她,少女逼不得已,才拨开头发摸上耳垂,然后就在萧莲的注视下拉出一件透明到要非常用力才能看到的斗篷,而且衣料非常轻柔,甚至到了几乎只要轻轻忽口气就能飘起来的程度。 萧莲惊艳的看着少女的举止,「这是什么?隐形斗篷?」 少女手上拿着那件斗篷,然后将它摊开在萧莲面前,「这是我十二岁的考核作业,用自己的血纺织出这样一件斗篷,当初我可是花了九个月才完成的,只有我能穿,如果离开我的身边就会消失。」 萧莲好奇地靠近看,少女却立刻把它摺叠起来,然后拨开头发抚上自己的耳垂后,少女手上的斗篷就消失了。 「好神奇,这也是你们家族的技艺?」萧莲看着闷闷不乐的少女问。 「对啦,而且要是让别人看到,我会受到严惩,都是你啦!追根究柢。」少女抬脚踢了萧莲一下。 「严惩?」 「被钢藤鞭打五十下,然后跪在先祖灵堂两天!」 萧莲愣愕,「这么残忍吗?」少女的身子这么瘦弱,先不论跪在灵堂两天,光是被钢藤鞭打五十下就会身受伤了吧? 为什么?少女不是他们家族重要的人吗? 少女噘嘴,走回沙发坐下,「我们都是这样啊,而且我已经决定要逃了,我跟修雷都不回去了。」 「修雷?」萧莲将外套脱下掛在门口的衣架,然后走到少女前方的另外一张沙发坐下。「他就是你的手足?」 「不是,他是我的青梅竹马。我怎么可能把答案告诉你?」少女说完后撑着下巴,认真地望着萧莲,「让我们住在这里好不好?如果一样都要被囚禁一生,与其一辈子都被关在本家,还不如待在你这里。没有严苛的考察,没有严厉的家训,也不用去跟不认识的人结婚……」 「好。」萧莲醇厚的声音在客厅里回响,打断了少女的话。 少女因为这个字而愣愕好一会儿,随即她展开欣喜的笑顏,「真的吗?那修雷可以吗?」 「如果你们能好好相处,不会把我的住处洩漏给其他人,就可以。」看到少女开心的模样,不知怎么的,萧莲心底有一处渐渐柔软起来。 「好啊!反正我们除了本家跟分家之外都没有认识的人,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少女开心地跳起来,白色的裙摆也如波浪摇摆,明明就是这么单纯开心的话,萧莲听在耳里却有些酸楚。 少女根本不认识其他人,就算认识了,也很快就会忘记,目前只有他记得,他真的没办法想像,万一他不答应,正在外头逃跑的她究竟会怎么样?想必一定会被抓到吧,然后终生都无法离开那华丽的囚笼。 到了那时,少女还能像在一样这么开心的笑着吗? 而待在这里,未来,她也能现在这样的笑着吗?他能让她这样笑着吗? 少女只有十七岁。 「心乐。」 「嗯?」少女停下如舞步的轻巧转身,笑望着萧莲。 「后天,我们一起去游乐园?」 「可以等修雷回来吗?」少女趴在沙发地椅背望着萧莲,那如丝绸般的黑色发丝披散在曲线优美的背脊。 萧莲浅笑着,「看来你们的感情很好,你们从什么时候认识的?」 「很小就认识了。」少女偏了下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修雷有的时候会从外头带东西给我们,有的时候做错事,只要其中一个人被罚,我们也会帮忙分担。」 「那,修雷什么时候回来?」萧莲俊美的脸在客厅柔和的光线照射下显得更加温柔,就连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意都显得温润。 「我不太清楚……修雷去找我们重要的人留下的遗物。」少女说着,眼眸低歛,阴影将少女美丽的脸庞的光辉稍微遮掩,从其中流露出为不可见的伤心。 「但我只有后天有空,如果他没有回来,怎么办?」 少女一听,立刻撇开头,「那我就不去了,虽然很好奇……有点好奇啦,只有一点点。」少女说完,犹豫一会儿,看向萧莲,「诶,游乐园是什么样子?」 少女的模样就像隻讨摸的小狗,但是又太高傲,虽然把你伸过来的手拨开,却还是忍不住地望着你。 萧莲因为这样的联想忍不住失笑,少女一看,瞇起了那如黑曜石般的美丽双眼,「你笑什么笑?我现在可是深入敌营,你给我小心点!」 「抱歉……」萧莲因为少女的这番话又没忍住笑意,少女见状冷冷一哼,坐回沙发上。 「我就是见识浅薄,我一直到半年前才出来,你还希望我知道多少?」 萧莲止住笑意,隻手撑着头,那双狭长的黑色凤眼还是带着明显的笑意,「不是这样,只是你刚刚的模样很可爱,我忍不住就笑出来了。」 少女一听,是稍微愣了下,不过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萧莲这句话很受用,所以现在倒是没什么不高兴了。 萧莲看少女的表情缓和下来,歛起笑意建议道:「我只有后天有空,不如你先去,等修雷回来了在告诉他,下次你们就可以一起去了,这样子也可以不是吗?」 「这个吗……」少女咬着下唇,神情有点犹豫。 「你可以慢慢想,对了,你能外出吗?」 少女不解的看向萧莲,「可以啊,怎么了?」 「我接了部新的电影,明天有我的戏分,要来看吗?」 少女眨了眨眼,「是很想,但我能进去吗?」 萧莲想起柯辛元今天问起的那件事,他露出了令人安心的笑容:「没问题,你明天暂时先当我的助理, 「……虽然你的笑容有种让人安心的意味,但我怎么觉得没什么好事?」少女无奈地反问。 萧莲优雅的交叠起双腿,「觉得我会害你?」 「这是你该担心的。」少女轻笑。 第三章 港社(2) 隔日。 当周源心来接萧莲,看到走在萧莲身旁的少女时,饶是带出一位影帝、三位一线艺人的王牌经纪人都愣住了。 萧莲很努力,虽然他拥有优秀的天分,但是他的努力却是他的才能更加耀眼的主因,他一整年下来的休息天数不会超过一个月,当然,喜爱演戏也占了一部份的原因,但是为了要将自己以最大限度的完美展现在眾人眼前,萧莲真得耗费了心力。 所以当萧莲跟少女一起从大楼里走出来时,周源心真的什么心都有了。 当萧莲和少女一上车后,周源心也顾不上时间,转头就对着两人逼问:「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两人一听到这问题,先是齐齐一愣,随即各自侧过一边开始大笑。 看过不少大风大浪当然也包括自家艺人突然结婚这种鸟事的周源心:「……」 但两人完全没有在意周源心纠结的脸色,反而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笑的夸张,少女一张白净的脸笑的两朵红云浮上,而萧莲总是温润亲人的形象,此时完全消失,就像是个普通少年一样笑得开怀。 「……嗯咳。」在车开上路一段时间后,周源心黑着脸提醒后座的两位。 两人这才停下,稍微喘口气,抹掉眼角的眼泪。 「周哥,不好意思,只是你说的话……」萧莲又咳了声掩饰不小心漏出来的笑声。 「太好笑了。」少女晃着脚笑吟吟的补刀。 周源心:「……你们能跟我解释一下我看的画面吗?」 萧莲手上拿着剧本,翻开放在修长的腿上,他从后照镜看着周源心:「心乐可能得跟我住一段时间,所以她会暂时当我的助理。」 「……你再说一次?」 少女双手托着下巴,虽然一脸认真,但是双眼却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辉:「我会暂时当萧莲的助理一阵子啊,然后目前我是他家的房客,就这样。」 「要有交房租才能算房客。」正低头细看剧本的萧莲说道。 「我替你工作就是交房租喔,影帝大人。」正在认真研究汽车设备的少女机灵回应。 以为自己已经见过大风大浪的周源心:「……」 周源心揉揉太阳穴,「你们的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 萧莲抬起头,挑起眉:「有吗?」 少女哼了声,「有才有鬼。」 突然觉得以前的大风大浪都不算什么的周源心:「……」 总而言之,周源心不太干涉艺人的私事,只要艺人不要捅出太大的洞逼的经纪公司跳楼的话,就算萧莲和少女同居……少女借住萧莲的家这种事,只要他们能处理好,他也不好说什么。 但是他现在心情真的很复杂,真的非常的复杂!为什么少女偏偏要和萧莲一起住!周源心开着车,忍不住从后照镜望向待在后座正在斗嘴的两人。 到了片场,萧莲立刻开始着装,少女也很尽责的在身旁替萧莲递水拿剧本,只是两人时不时就要斗嘴,虽然两人的气氛和乐融融,但是在一旁替萧莲化妆师跟经过的工作人员都会忍不停下来看他们两人说话。 「你看一面剧本太久了,才几千字而已。」少女带着有礼的笑容,手上捧着剧本让萧莲可以一边上妆一边看。 「做好充足的准备才是一名及格的演员,多揣摩也没什么不好。」萧莲也温和的回应,完全表现出他的宽容。 「看来今天应该能很快收工,只是不知道你揣摩到那部份了。」少女笑吟吟的说着,同时配合萧莲的视线翻页。 「放心吧,临时抱佛脚在学生时代我都没做过了,可惜现在的学生考试都是这样。」萧莲注意力仍是放在剧本上,旁边还有化妆师认真上妆,但他嘴上依然说着话。 「那么还请你认真加油,身为你的粉丝兼员工还兼学生,期待你今天能有好的表现。」少女游刃有馀的街下萧莲的挑衅,同时替他收起剧本,放到一旁的包包收好。 萧莲脸上的妆终于画好,他站起身,少女立刻上前替萧莲把因为坐着而皱掉的衣服整平。 要开戏了,萧莲向少女道过谢后,就前去接下来要和他演对手戏的陈荣天一起对戏。 说起陈荣天,他也是个快要到一线的二线艺人,在这部电影里担当的就是司炼的心腹猷天,是个心机繁琐但是却重情重义的人。猷天从小和司炼一起长大,对司炼的个性是了解至极,而且基本上对于他做的决定都不会反对,猷天虽然重情重义,只要司炼要他杀人他就能杀,但是也是有一点基本的怜悯。 今天他们演的戏是司炼在灭掉东区一个帮时,连一旁不小心目睹一切的女人都一起杀掉后,猷天出现心理挣扎,而这一个挣扎也被司炼看在眼里,也导致日后司炼除掉猷天的结果。 少女不发一语的看着他们对戏,这时,周源心走到少女的身边,跟着看了一会儿,直到他们正式拍戏,周源心才开口:「你是为了什么接近萧莲?」 少女哼笑,彷彿听到笑话,「你看得出来我们之间没有关係,怎么还问?」 「你既然没有喜欢萧莲,为什么这么执着?」 拍摄场景中,正上演司炼狠毒的将敌对帮派的所有人全部杀掉的场面,他打起来完全不在乎会受什么伤,每一个下手都狠辣至极,溅起的血液沾染在那苍白的脸上宛如画布上盛开着血红艷丽的彼岸花。 他们两人之间沉默一段时间,就在周源心以为少女会就这样以沉默蒙混过他的问题时,少女开口了。 「因为,他夺走我重要的人,所以,我要确认,他有没有那份价值。」 少女如铜铃般的声线此时却幽幽说着,周源心因为这句话而低头看向少女,却发现少女的眼中,有淡淡的恨意即浓稠的哀伤。 周源心一直以来平稳的心有了波澜,越激越大,那双隐藏在金属细宽眼镜的黑色双眼没让少女发现的,流露出悲伤。 此时的少女儘管还是笑着,却宛如在崖边即将坠落的玻璃艺术品。 在周源心想要开口时,少女眼中的情感突然消失,她笑了声,「不过看来是我错估了,萧莲的存在,对所有人都很重要。我终于可以理解,在被光芒吞噬的剎那间,她究竟看到什么了。」 少女轻轻说着,神色是那么的温柔却哀伤,在略显不足的照明下,少女的身影单薄的令人难过,周源心低头,严谨干练的装扮将他全副武装的掩藏起来,但是透过透明镜片,他看清楚少女那忧伤的表情,这时,在周源心的心中只有种无法言喻的痛楚在心中蔓延。 「卡!卡卡卡!左上方为什么有气球,那不是下一场的道具吗!」导演严厉的喝斥声中断他们的对话,这时正好演到司炼被人用钢管偷袭背后,而狼狈扑跌在地面上的戏。 喊卡的声音将周源心拉回什,他侧过头将情绪谨慎的藏起,而另一边的少女立刻拿着毛巾跟水上前到走下来休息片刻的萧莲身旁。为了力求逼真,临演的人真的有打上萧莲的背,虽然是软性材质,但是打上去也够痛。而且刚刚萧莲也是真的让自己毫无防备的摔在地上,虽然有防护好没有受伤,但是浑身的尘土还是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少女将水递上去,等到萧莲喝完水后,又接过水瓶把毛巾递上。 化妆的人员过来帮萧莲把身上的尘土跟脸上的妆重补,萧莲的眼神很专注,他还在认真地思考重来之后要怎么样才能演得更好,待在一旁的少女也尽责待在一旁帮忙。 而没有将道具保管好的道具组人员也被导演叫过去狠狠骂了一顿。 等到整顿好后,在萧莲要上场前少女只是笑着问一句:「状况如何?」 萧莲的薄唇勾起的笑意,在他眼里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你认为呢?」接着转身过去继续刚刚那一幕。 少女回到周源心身边,这次周源心没有在说什么,两人静静地看着萧莲演戏,本来一切顺利,但一直到最关键的猷天跟司炼的对手戏时,却出了问题。 ——在满地的鲜血跟尸首的工厂里头,高傲疯狂的青年浑身浴血,但是这却让他沾染上狂气的美,尤其司炼的缴下还倒卧着一具女性的尸首,她是位旁观者,躲在角落意外地看完全部的经过,但在要逃走时被司炼发现,而一枪毙命。 身为司炼的猷天看着那位年轻女性,总使这样的场面看过无数,但还是忍不住开口:「欺凌弱小会有损我们的名声。」 苍白阴柔的脸上还滴着血,那双漆黑的眼眸稍微转动,猷天看见了那眼里无尽的深渊。 「那又如何?」 猷天内心一颤,他知道司炼开始不信任他,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她是女人,我们可以用其他方式让她闭嘴。」 司炼没有回应,而是举起枪在对女人的头部再开一枪,毫不犹豫地扣下板机以及溅在那苍白容顏上的血花,就是司炼他的回答。 「司炼!」猷天斥责地喊道,却在司炼的眼神下有了退却,但他还是俊起脸色开口:「你不应该对女人出手!」 「卡!」导演看到这幕,皱起眉就喊了卡。 刚刚陈荣天压戏了,虽然他演得很好,但是这部分应该是要胆怯一点,而不是带着正气凛然的口吻指责司炼。 少女一样尽责的上前递水跟毛巾,而且也和刚刚一样和萧莲斗嘴,在重新在把刚刚那部分重拍一遍时,少女一样帮萧莲加油,在他们正式开拍后,又回到她原本待的地方。 这时,一直安静的少女开口了。 「陈荣天这人怎么样?」 「风评还不错。」虽然对少女怎么会问这问题感到奇怪,但还是回答:「他对剧组人员很好,跟其他人的相处也很融洽。」 少女听完后,没有任何回应,在要来到刚刚他们暂停下的那部份时,少女转身走向萧莲的休息室。 周源心见状便问:「你要去哪?」 少女停下脚步转身,有礼的笑容出现在那靚丽的容顏上,「我去替萧莲拿东西。」 「尽快回来。」周源心只交代这一句,然后才把注意力放回演戏上。 少女在走回休息室的路上遇到不少工作人员,因为少女和萧莲的互动着实有趣,所以便有不少人和她稍微聊过,因此一路上也有不少人和她打招呼。 等到少女走到休息室的门口时,从门后依稀传来翻东西的声音。 第三章 港社(3) ——司炼没有回应,而是举起枪在对女人的头部再开一枪,毫不犹豫地扣下板机以及在那苍白容顏上的血花,就是司炼他的回答。 「司炼!」猷天斥责地喊道,却在司炼的眼神下有了退却,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开口:「你不应该对女人出手!」 「卡!」导演很满意的点点头,正当要开始休息时,一旁却传来骚动。 正在和周源心讨论事情的萧莲,他们两人同时看向骚动的来源,却看见少女硬是拉着陈荣天的女助理过来,美丽的容顏满是愤怒,甚至就连踏下的每一步都因为气愤而沉重。 「你放开……放开我!」女助理不停挣扎,她手上还拿着碎了一半的纸本。 少女将女助理扯到场中央,同时抓着她的手就高举,同时冷声问:「请回答我,你手上怎么会有萧莲的剧本?」 女助理终于用力地把少女的手甩开,但是她手上的东西也被围观过来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这、这是陈荣天的剧本!你不要诬赖我!」女助理胀红着脸喝斥。 少女拿起另一半被撕毁的剧本,看向萧莲:「你认得自己的剧本,这是你的,对吧?」 萧莲走上前细看,果然在上头看到他所标着的重点跟事项。 萧莲直起身,向其他人证实:「对,是我的。」 少女凛着脸,将剧本摔在女助理脚前,「擅闯萧莲的休息室是侵犯隐私权,擅自撕坏他的剧本是毁损个人财物,更不用说你这样的行为可是了不起的偷窃协为喔。」 少女看着因为东窗事发而不停颤抖的女助理,哼笑了声,眼里却满是不屑。 「『啊啊,我是逼不得已的,如果要怪就怪自己得罪人吧』,在这么做的时候这么想了吧,非常了不起的逃避。可是这样我就更好奇了,你怎么会有这种胆子去做呢?明明被我抓到的时候就怕得要命,肯定是从没做过这种坏事,说不定连想都没想过,真了不起啊,因为是别人的命令,就可以这样心安理得地做。」 少女垫起脚尖,逼近女助理的眼前,瞇起眼睛冷酷地说道:「『不是我的错,所以不要怪我』,可是连自己的想法都没有,你这样还能算的上是人吗?」 被少女咄咄逼人到了绝境的女助理脸色惨白,「啊啊!!!你闭嘴!」 女助理发出尖叫声,同时高举手用力地打了少女一个巴掌,少女顺着方向飞出一段距离,她瘦小的身躯停留在半空一会儿才摔落地面。 精神被逼入绝境的反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大,直到少女摔倒在周源心旁边的地面时,所有人才反应过来。 女助理害怕的倒退一步,手上只剩一半的剧本掉落地面,就在少女身边周源心立刻扶起少女,但是少女却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刚刚的被打的那一下,少女如雪般的脸及上浮现出瘀青,甚至嘴唇也被划破而淌下一丝的红樱。 「心乐?心乐!」周源心稍微晃着少女的身体,但是少女还是没有反应。 「先不要晃!」柯辛元赶紧开口,「先送她去医院,我担心她有脑震盪!」 「周哥,你先送心乐去医院吧。」萧莲也蹲下来查看少女的伤势。 周源心将少女抱起,看向萧莲:「我送她去医院,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没事,周哥你去吧。」萧莲说完,转身走去和一脸凝重的导演处理这件事情。 萧莲从没看过少女那样的神色,即便是在和他对弈时也一样游刃有馀。 那样的身影彷彿为了保护重要的人,而不惜挺身对抗,但萧莲丝毫都感觉不到那是为了他。 萧莲越来越确信,他夺走的那人一定对少女而言是极其重要的。少女真正发怒的模样非常可怕,每一句话都要摧毁对方的精神,每一个字都是要攻击对方的弱点。和平时高傲的少女完全不一样,平常的少女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游戏一样乐在其中,但是刚刚的的她却卯尽了全力伤害对方。 萧莲叹了口气,本来今日是想让少女还是想她困扰一下,而且他还想着,有人因为修道而记得少女的身影,说不定这件事能让少女开心。可惜因为刚刚的事都泡汤了。 周源心抱着昏迷的少女来到停车场,将少女安放在后座后,周源心立刻来到驾驶座要准备开车,却没想到这时却听到少女开口:「不用了,我没事。」 少女平静的说着,已经坐在驾驶座上的周源心顿了下,没有转头。 「我还是带你去医院检查吧,你的脸颊都肿了。」 少女纤纤细手抚上自己肿起来的脸颊,随即皱了下眉,但却耸肩:「没关係,本家的处罚可比这重多了,每一下都要皮开肉绽的。」 周源心听到这番话立刻皱起眉,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问刚刚的事。 「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报酬率够高。」少女平淡的说着,但纤细的身影却宛如端坐霜天的高傲。「如果我只是把她破坏剧本的事抓出来,顶多就是她没了工作。但如果打了我就不一样了,更不用说刚刚我已经把她不敢做这件事的原因说出来,这么一来,你觉得打了我又破坏萧莲的剧本后,会怎么样?」 周源心神色凝重地从后视镜看向身上负伤,却泰然自若的少女:「……找出是谁指使她。而她是陈荣天的助理,所以……」 「没错,方便利索,是一场非常划算的交易。」少女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倾城绝美的容顏还是那般的柔和,但是眼神及口吻都十分冰冷。 「为什么这么做?」周源心心情复杂的,又问了一次一样的问题。 少女这次没有闪避,而是直视周源心的目光,然后勾起一抹冰冷妖冶的笑容,「因为,萧莲的命是我的亲人换来的。我不允许任何人让她的牺牲白费,即便是我服侍至今的至上神也是如此。」 当萧莲回到家时,从厨房里飘出家常菜的味道,这让特地去餐厅买了几样菜回来的萧莲忍不住苦笑。他真没想到少女这么多才多艺,原本以为她在家族里好歹也是位大小姐的身分,没想到连煮菜都会。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穿着围裙的少女从厨房跑出来,家里只有萧莲的围裙,所以理所当然的,以萧莲这种一百八十七的高挑身材,围裙穿在少女身上就大很多了,不过裙襬打了个结,所以除了宽上一些,长度也只有到膝盖附近。 「你有买菜回来吗?」少女看着萧莲手上提着的外带好奇的问。 「嗯,寿司跟猪排丼饭。」萧莲提着食物走进厨房,将那一大袋食物放在餐桌上。「也有拉麵,因为我不知道你主要吃麵食还是饭类。」 萧莲在进来时,理所当然地看见少女脸颊上的伤,已经不肿了,但还是有些红。 「我都可以啊。」少女转身回到炉子,不一会儿,装着培根蛋炒玉米的盘子被放到桌上。「不过幸好你早回来,不然我打算多做几样,这样就会吃不完了。」少女微笑,柔和的模样和白天在剧组里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那么我们先吃吧,锅子等等我洗就好。」萧莲拿好餐具,然后摆放在桌上。 两人将萧莲带回来的食物移出来放在各自的碗里还有盘子上,少女看见这些食物时并没有特别好奇,反而是习以为常的模样。 「你在本家的时候也吃过这些吗?」萧莲没有理会热腾腾的猪排丼饭,反而是先夹了一个青花鱼寿司放进嘴里。 「嗯,我们的生日宴会以及重大场合会有各国料理,毕竟分家的人很多,大部分也都是在外面生活。也不是只有料理界,个领域都有分家的人,所以有不少了不起的人才。」少女优雅的拿着筷子将上头淋着满满起司酱的猪排夹起来,咬了一口。 「演艺圈也有?」萧莲有些讶异的问着,同时将豚骨拉麵拉到眼前,将大片的叉烧夹起来就放进嘴里。 「有喔,人数少些,艺人或是经纪人。」少女盛了口热腾腾的白饭放进嘴里,吸满酱汁的对白饭在嘴里美味的散溢开来,她等嚥下去才开口:「不过实际上到底是哪些人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在分家或本家需要他们帮忙时才会跟他们联络,否则他们平常也不知道怎么联络本家跟分家。」 萧莲听了,只有点头当作回应,然后他看向少女的脸颊,问:「你的伤势如何?有去医院检查吗?」 「没事的,我有稍微闪开,只是演的夸张一点。」 萧莲一听立刻皱眉,「你早知道会这样?」 「嗯。」少女捧起碗,喝了口汤,「反正她打人的力道不比长老们,虽然我真的没想到她会动手。」 萧莲放下筷子,神色严厉地看着少女,「我和你说过,我不喜欢你这种做法。」 听到这不悦的语气,少女的筷子微微一顿,也跟着放下。 「我很抱歉,但是这已经是我的习惯了。」 少女苦笑起来,话语里有着说不尽的酸楚,「他们两人和我不一样,就算本家的要求再过分也会努力达成,我就会想办法反抗。受罚的时候也是,因为知道他们会不吭声地承受,所以我总是想尽办法的挑衅长老们,让他们把处罚转移到我身上。」 少女说完,苦笑染上了凄楚,她轻轻摇摇头,重新拿起筷子,「谁让我是他们的姊姊呢,不过我只保护自己人而已,也说不上什么温柔。」 萧莲安静地停下筷子,看着少女首次流露的脆弱,突然间,他理解了在白天,少女那疯狂攻击的模样是为什么了。 「和你在本家吃到的料理比起来,哪边的比较好吃?」萧莲也拿起筷子,夹了点少女亲自做的培根蛋炒玉米。 「味道当然是本家那的好。」少女停下筷子,萧莲也跟着抬头,却让他看到少女露出了春阳般绚烂的笑靨。 「不过和本家冷冰冰的感觉比起来,我比较喜欢这里喔。萧莲,谢谢你愿意收留我们。」 看过不知道多少艷丽女星的萧莲,不知怎么的,这样的笑容竟然让他心慌。 为什么? 萧莲垂下眼眸掩盖住他的动摇,夹了一块寿司到少女的碗里,「竟然喜欢就多吃吧,你看起来又比上次瘦了些。」 「真的吗?」少女皱了下眉,认真地看起自己的身体,「如果我瘦了的话那修雷也一定瘦了,这段时间他吃饭的次数比我还少。可恶,早知道就逼他多吃一点了。」 萧莲笑着看向少女担忧的脸色,不知怎么的,刚刚的心慌没有出现,少女是修雷的姐姐,想必一定很担心那位在外的弟弟,因为少女只剩下修雷一个亲人了。 「不恨我?」萧莲撑着头问。 「不恨。」 「为什么?」 少女看着萧莲,然后露出一抹浅笑,「因为喜欢你。」 那抹笑意出现在少女这张绝美的清丽容顏上非常的美好,但正因为太美好了,才让萧莲彻底回神。 「如果你的眼神能少一点冷漠我会很高兴的。」萧莲倾下头将麵放进嘴里,品尝浓郁的汤头跟麵条的搭配。 「不恨你是真的。」少女重新进食,也伸手夹了点她自己做的菜。 「我知道。」 「这么肯定?」 「如果你真的恨我,早就把我杀掉了。」 少女微微一笑,「谢谢你相信我。」 「不客气。快吃吧,菜冷了就不好了。」 等吃完饭后,两人分开各做各的事。萧莲在回来时不只有去买晚餐,同时也去帮少女买了几件睡衣跟替换衣物,对此,少女拿着合身的衣服有些疑惑地望向萧莲,却被影帝大人理直气壮的背影给蒙混过去。 少女也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她拿了崭新的睡衣去洗澡,而萧莲就如她刚刚所说的整理厨房,等到厨房整理完了,少女澡也洗完了。而等萧莲洗好澡后,也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灯熄时,在两人都要回房前,少女站在房门旁看着萧莲,将刚刚在饭桌上的话题继续。 「那你呢?对于我这种纠缠的态度会讨厌吗?」 萧莲看着身上穿着他买来的棉质睡衣的少女,靠在门框上轻笑,「如果讨厌的话,你就不会在这里了。」 少女微笑,「我们两个的想法还真像。」 「这我倒是认同。」 少女转开把手打开门,「晚安。」 萧莲看着少女进房,「晚安。」 第三章 港社(4) 第二日,当少女下楼时,厨房已经有早餐的香味飘来,萧莲身上没有穿着围裙,不过锅子上正炸着油条,桌上已经有煎好黄澄澄的蛋跟油亮的培根,还有热好的豆浆了。 「真意外,你会做饭。」少女走到正炸油条的锅子旁探头看。 少女身上还是穿着那身白色的洋装,昨天去片场的时候是穿普通的t恤跟牛仔裤,不过看来在一般的时候少女还是喜欢穿着这套洋装。 「在你的眼中我差劲到连饭都不会做吗?」萧莲无奈地将少女拉到一旁,「别太靠近油锅,小心喷到。」 「因为你看起来就是跟这些事绝缘啊。」少女看没事情可以帮忙,就先坐到位子上等萧莲的油条好,「话说你的父母呢,没跟你一起住吗?」 「他们两位老人家正在国外蜜月,几天前有打远洋给我报平安。」 「你们感情很好诶。」少女撑着头,看着萧莲拿着长筷子翻着油锅里的油条,「不过我真想认识你的父母,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一定很不简单。」 「你在夸我长得高又帅,演技又好吗?」萧莲一边说着,将炸好的油条夹起来放到一旁沥油。 「是自恋程度跟你的能力一样高。」 「谢谢夸奖。」 萧莲将油条放上铺有吸油面纸的盘子上,放到桌上。 「虽然今天说好要去游乐园,不过今天人会很多,恐怕玩不到什么游乐设施。」萧莲将油条折成几块,先放进豆浆里泡着。 「那就别去了,人多吵杂。」少女看萧莲将油条放进豆浆里泡着,也好奇地跟着折了几块。 「如果放油条下去豆浆会油,等等在放怎么样?」 少女听了他的话,将几块油条先放在一旁,然后把一块较小的放进嘴里。 「真好吃。不过今天我们要去哪里?」 「最近有不错的电影,你有兴趣吗?」萧莲看少女吃的开心,也跟着露出微笑切了块培根放进嘴里。 「好啊,我还没去过电影院。」少女点点头,拿起杯子喝了口温热的豆浆。 「那我们看什么电影?」 「修道如何?」 少女轻笑,「你真的很自恋,影帝大人。」 「不好奇电影里的你是什么样?」 「我跳的舞一向是最完美的,既然是祭祀巫女,就会是最虔诚的祭祀巫女。」 「你的自恋也不遑多让。」萧莲微笑。 少女撑着头若有似无地笑着,手指拿着的叉子指向萧莲:「请说是有自信。」 两人用完了餐,在要出门前,萧莲做好变装,戴上宽眼镜跟棒球帽,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跟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乾净俐落且低调,少女则是换下了白色洋装,穿上浅樱色的帽t和白色的裤裙,长长的黑色发丝绑成高马尾,脸上也带了黑色的平面镜框稍微遮挡面容,从原本清纯的模样变的很有活力而且清爽。 两人的形象都变了不少,毕竟先不提他们的知名度,光是出色的外貌就足以让他们在路上被许多人注视,两人都需要低调,所以这样的装扮是最好的。 萧莲自己本身有车,所以两人就自行开车前往市区。在一处停好车后,他们两人同行走入电影院买票,因为少女没来过,所以就跟在一旁看着萧莲跟服务员买票,等买完票后,因为距离开场还有段时间,两人便先去其他地方晃晃。 他们两人出来的时间早,都还没中午,所以开店的数量不多,走在人稀稀疏疏的街道上,少女抬起头问。 「刚刚的票钱多少?」 「你有钱能付吗?」萧莲低头看着白皙脸上戴着黑色镜框的少女。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生活?」 「没关係,我请你吧,当作谢礼。」萧莲将视线放回街到上。 少女不解的歪头,「谢礼?」 「晴舞和昨天的。」 「啊啊,没关係的。」少女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萧莲却露出有些淡漠的笑容,「有,我不喜欢欠人情。」 少女看了,有些困扰的抓了抓脸,「但是修雷不喜欢我和你有太多牵扯……回头他又要唸了。」 「你身上还穿着我买的衣服喔。」萧莲好心提醒。 「……啊。」少女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而且他知道你昨天为了我受伤,恐怕会更生气。」 「啊。」 少女正要开始担心时,突然想到,「你怎么知道我的衣服尺寸?」 「谁知道呢。」萧莲那姣好俊秀的脸露出坏坏的笑容。 「……在外面你可以收敛一点吗?」 「调情吗?」 「是演技,小心被人认出来。」 「你认得出来就好。」萧莲收起使坏的笑容,恢復原本的温和。 萧莲率先停驻在一间小物店,少女也跟着好奇的停在木头装潢的店门口。 「进去看看吧。」萧莲看向少女询问。 「……」少女脸色有些复杂的望着这间小物店。 萧莲发现了,稍微弯下身低声问:「怎么了?」 「……先进去吧。」少女拉起萧莲的手,一反刚刚的犹豫,立刻就踏进了店里。 一踏进店里,少女便把萧莲拉到自己的身前,然后往前靠近贴在萧莲身上,萧莲揽住少女的肩膀,虽然不知道这么做的意味,但还是顺着少女的动作配合。 「三公尺……两公尺……来了。不要看外面,低头!」 少女鲜少严肃的话语只在萧莲的耳边繚绕,萧莲闻言立刻低头,却看见少女正贴在他身上,神色很紧张,就连抓着他衣服的手都有些发抖。 萧莲见状,带着少女就又往店里头悄无声息的走去。 「三公尺……四公尺……」少女细声地说着距离,「八公尺……九公尺……可以了。」少女立刻松了口气,离开萧莲的身上,侧身就看向外头,然后才大大的呼口气。 「怎么了吗?」萧莲还是揽着少女纤细的肩膀,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店外。 「这个不好解释。」少女依然盯着外头,过了会儿才收回视线。「第一次我去找你的时候,不是在你的客厅留了滩血吗?就是被那个攻击的。」 萧莲将揽着少女的手不着痕跡的收回,「那是什么?」 「实际我也不清楚。但是歷代的家主都必须承担那个,这是至上神交代给我们的任务。」 「你也必须承担吗?」 「嗯。但是我不会回去,绝对。」少女轻语着,然后装的若无其事开始看起店里的商品。 看少女已经不想提起了,便也跟着逛起店内的东西。 不久,萧莲招手让少女过去,然后拿了件绣有猫咪图案的围裙展是在少女眼前。 「你觉得这件如何?」 「做工好细緻……」少女凑上前看着刺绣讚叹,然后抬起头,「不过你问我干嘛?」 「收礼者要满意才有意义啊。」萧莲看少女很喜欢,便折了起来拿去柜檯。 少女皱眉,「你又要送我吗?」 萧莲回过头,认真的对少女建议:「你想想,等修雷回来知道你闯了这么多祸,一定会很生气吧?」 「是没错啦……」少女一想到修雷之后又要唸她了,整个人都沮丧了。 「但你穿这件围裙给他煮饭,他的气就不会这么大了,是不是?」 少女对这明显的歪里挑眉,「我觉得你在框我。」 「不是,这是在我为未来的生活打算。万一你们吵起来,到会后还是我这个屋主倒楣,不是吗?」萧莲一边和少女聊天,同时也付好帐将包好的围裙递给少女。 少女狐疑的接过用纸袋包装好的围裙,「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还是在框我,不过送东西给我好像也不能有什么意图。」 两人并肩走出小物店,有鑑于刚刚发生的事,萧莲以防万一还是问了。 「要不我们回去吧?」 「为什么?」 「万一那东西又来了怎么办?」萧莲难免还是担忧,因为刚刚少女的话,所以就算萧莲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那客厅里的血漥还是让萧莲无法安心。 少女意外的并不紧张,甚至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没事的,既然出现了,那修雷很快就会赶来的。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为什么?」 面对萧莲的问题,少女抬头望向他,然后露出了柔和的笑意,「修雷是负责保护我们的人,我相信他。」 「……但你之前受伤了。」 「啊啊,那是意外。」少女露出苦笑,然后看着人渐渐多起来的街道,「虽然有预料到,但我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疏于防备才被伤到。之后修雷赶来了,那自责的表情可是我第二次看到了啊……」 「这样啊。」萧莲回应着,眼角瞄到一旁卖着糖葫芦的小贩,便走上前买了脸串,一串草莓一串番茄,然后将草莓的递给少女。 「这是什么?」少女把零钱放到萧莲正好摊着的手掌里,在萧莲的苦笑下,好奇地打量起被晶莹剔透的糖晶包裹住的一颗颗鲜嫩欲滴的草莓。 老闆听了少女的疑问,中气十足的声音介绍:「小姐,这是糖葫芦!甜甜的糖包住酸酸的水果,酸甜的滋味让不少大人小孩都一颗接一颗。来来!这边有蓝莓的,非常好吃,请小姐吃一颗!」 说着,被油纸包住的一小颗蓝莓糖葫芦被放到少女的掌上,她抬头看了下萧莲,萧莲笑着道:「这是老闆的好意,你尝尝。」 「尝尝没关係!看在小姐第一次吃,我请客!」老闆豪气大方地笑着,忠厚的笑容让少女也忍不住笑起来。 少女便将被剔透糖晶包裹的蓝色圆粒水果放进嘴里,一放进嘴里,先是甜甜的糖在嘴里融化,一咬开,蓝莓的酸味正好搭配上甜腻的糖液,酸甜的滋味让少女忍不住笑瞇了眼。 「呵呵!很好吃对吧?」老闆看到少女幸福的表情,浑厚的笑声也感染两人。 「这个!可以教我吗?我想做给我弟弟吃!」 少女兴奋的跑到摊前跟老闆讨教,老闆也丝毫不吝嗇的解说,萧莲就待在一旁看着两人互动,看着少女红扑扑的脸蛋跟认真的表情,萧莲也觉得手上的糖甜腻的让心都忍不住缠起丝了。 俊美的脸忍不住也跟着露出笑容,萧莲将手上的糖葫芦凑到少女嘴边,少女正专心的讨教,便顺从的咬了颗,但因为在太阳底下有段时间了,糖葫芦有些黏了。看到少女嘴上黏答答的糖,萧莲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面纸,将少女拉过来些,然后稍微抬起她的下巴,帮正专心的连自己唇上沾了黏黏的糖都没注意到的少女擦拭掉。 「好了好了,别问太久,老闆要做生意的。」萧莲拍拍少女的肩膀提醒。 「啊,说的也是。」少女很有礼貌的对着老态的老闆欠身,「谢谢你教我。」 「不会不会。」老闆呵呵笑着,「小情侣等等去哪里啊?看电影吗?」 少女一听到老闆的话立刻愣了下,「诶?」 「老闆,我们不是情侣。」萧莲温润的话语说着。 「哦?还不是吗?」 萧莲笑的宛如秋阳般温暖,「对,我正在追求她。」 「呵呵呵,这样啊。小哥你长得也不错,老闆帮你加油。」老闆挥手目送两人离开,脸上还有着老实的笑容。 等到走远后,少女抬头问萧莲:「你干嘛撒谎啊?」 「怎么觉得我撒谎?」 「……不,没什么。电影快开始了吧?」 「嗯。午餐打算吃什么?」 「你推荐什么?」 「附近有一家义大利麵很好吃,如何?」 「好,我姑且相信你的口味,就吃那家。」 「我的味觉并没有遭到需要用姑且喔。」萧莲低头看了下腕上的手錶,发现快开场了,便两人并着肩一起走去电影院。 「我只是稍微表示怀疑。」走进电影院的售票区,少女看了下卖套餐的地方,抬头问:「你想吃什么?」 「要请我?」 「当然。我像是会单方面让男生请我的女生?」 萧莲的薄唇露出笑容,「当然不。帮我买热狗跟可乐吧。」 少女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深呼吸一口气,「好!」 看少女这副需要心理准备的模样,就知道少女肯定没有面对面买过东西,萧莲微微苦笑,接过钱包后望向紧张的少女道:「你和我吃一样的?」 「啊好……不是,你让我自己去买!」 「电影要开场了,下次来我们早点进来,你就有充足的时间了不是吗?」 「我不需要充足的时间!」少女一把夺下钱包,然后自己到柜檯前,有些生涩,但是很努力的自己跟柜台人员点餐。 萧莲就待在后头看着少女绷紧背脊认真的点餐,等到买完回来后,萧莲帮少女接过略显沉重的餐点。 「第一次感觉如何?」 少女发现萧莲在笑话她,哼了声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到影厅里找到自己的位子坐好后,即便是来到全然陌生的地方,少女也只是好奇地四处看看,本人还是很有气质地坐在位子上。萧莲自己的手机转成静音,然后在电影的片头开始时,凑往少女那边问:「你需要面纸吗?」 「为什么这么问?」见萧莲低声说话,她也跟着靠过去问。 「我怕等等你看到我的演技会太感动。」 「……影帝大人,你可以收为收敛一下你的自恋吗?」 萧莲听到少女无奈的话语,满意的勾起笑容做回位子上,但这时,少女又靠过去。 「对了影帝大人,既然你的面纸记得别用太快,我可没有喔。」 「哦?」萧莲起了兴趣,反问:「为什么?」 「怕你等等看到我的舞技跟演技,羞愧的无地自容。」少女戏謔地说着,然后缩回座位专心看电影。 萧莲听到这话诧异了下,随即轻笑出声,然后也专心的看起电影。 第三章 港社(5) 修道,这部电影讲述就是一个仙人挽救自己兄弟以自身向天争道的故事。在游戏中,那位名为光月的仙人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旁枝npc,甚至在游戏开始后的十年里都没有人破过光月的「破天之道」这个任务。原因就是因为报酬太低,而且过程麻烦曲折,一个循环没弄好就等着全部重跑,所以这个支线任务一直到有一尊很无聊的大神意外地把这任务破了,这虐心的故事才被揭穿于世。 在任务里,光月和光夜是相差一岁的兄弟,在一次的祭典中,光夜被神諭降罪为妖人,他被预言将会堕入妖魔之道,丧失仙格,必须现在诸之灭患。光月不服神諭,带着光夜一同逃走,捨弃了仙籍,拋弃神路,决定和弟弟一起堕入魔道,但最后光夜还是被追赶而来的族人杀死,未能拯救弟弟的光月便在此刻堕落成魔。 千年难得一见的才子成魔该有多恐怖? 光月在成魔后不只把杀了光夜的所有追兵全部杀害,甚至因为丧失心神还回到自己的族里将所有族人杀光。之后,清醒的光月悔恨到连绝望都无法再感觉,至此,他再也没有离开过族地一步,曾经兴盛的月族只剩一位染血的绝美神子守护这鲜红孤寂的故乡。自此以后,只要有任何人妄想要踏进此地,都会被他斩杀回到重生点。 而在电影里不同的是,在光月杀害所有族人清醒后崩溃的那瞬间,时间便会到回到最一开始他和弟弟一起准备祭祀大典的时间,然后开始了八十八次的轮回。再一次次的轮回中,光月总会只差那一步之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弟弟断气在自己的眼前。 电影的名字是修道,修的是自身的仙道,修的是破天之命而必须补偿的道。 光月在空无一人的沉寂族地孤单千年。 萧莲在幽暗的空间里,侧过头看着专心入神在电影剧情中的少女。因为少女只在剧组里工作到一半就辞职了,所以她并不知道这个电影的结局,刚刚他问需不需要面纸真的不是要逗她,虽然结局并不虐心,但是他也不知道少女对这种电影的接受度到底高到那去。 原本在知道少女发生的事后,是不应该带她来看这种电影,但是身为演员的骄傲跟少女的敌手,他很想让她知道,他萧莲并不是只会纸上谈兵,是真的有实力的优秀演员,他想让少女知道,他一直都是很认真在和她对弈。 少女认真地看着大萤幕,此刻心中有着疼痛的藤蔓攀爬在心头。 电影的剧情来到光月和祭祀巫女的部分。在轮回中,祭祀巫女是从未出现过的一个人,是在第八十七次的重生后出现的变数。在以前的八十六次轮回里都没有这一位祭祀巫女,祭祀中的舞蹈是由光夜负责,而光夜也是在跳完这一场舞后被神降罪。所以每一次的轮回中,光月都想尽办法阻止光夜去跳这一场舞,甚至到了不惜打断他双腿的地步,因为经过了八十次的崩溃绝望,这时的光月寧可被自己的亲弟弟憎恨,也不想再让弟弟死去。 但是,失去双腿的光夜,最后还是被降罪,然后在光月来不及赶回来的情况下,被族人杀死。 但是第八十七次的轮回中出现了祭祀巫女。祭祀巫女代替光夜跳舞,替光夜领受灾厄,但是在舞蹈结束后祭祀巫女却消失踪影,甚至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在这一次的轮回中,光夜为了替被降罪的祭祀巫女受灾以拯救她的家族,自愿受罚而死,而来不及阻止光夜的光月,便又再一次入魔。 「真傻。」细小的声音突然传进萧莲的耳里。 萧莲因此侧头,所以他便看到少女哀伤地看着萤幕上的一切。 少女也注意到萧莲的视线,她转过头看着萧莲,露出了抹很淡,却极力撑住的笑容。 「光月真傻,怎么会不了解光夜的想法呢?」少女将注意重新放回电影上,轻声呢喃:「就是为了保护哥哥啊,不然怎么会甘愿受灾呢?」 萧莲稍稍瞠大眼,讶异的看着少女。 电影已经演到了第八十八次的重生,快要到电影的尾声了。 在第八十八次的重生时的一开始,就开始发生了变化。在祭祀大典要开始的前一晚,光月做了个梦。梦中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片漆黑的黑暗,但是在第八十七次轮回里出现的祭祀巫女的声音却出现在这片黑暗里。 祭祀巫女什么也没说,只问了光月一句:「第零次的祭祀大典,跳祭祀舞的人是谁?」 少女挑起眉,撑着头看向隔壁的萧莲:「我说了这句话?」 萧莲耸肩:「模仿的,谁叫你辞职了。」 电影里,光月直到这时才把所有遗忘的事想起。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轮回的导致者,因为只有他记得所有事情,包括光夜都不记得,但实际上,轮回的导致者是两人,一个是光月,另一个就是光夜。 在第零次的祭祀大典,也就是尚未开始轮回的第一次过程中,负责祭祀舞蹈的是光月,被降罪的是光月,被杀害的也是光月。没能救到哥哥的光夜在光月断气的前一刻,以自己的修为跟来生的所有可能作为交换,换得一次的重生。第一次的重生里,光夜发现光月什么也不记得,所以便说服哥哥让自己代替上场,受罪死去,原本光夜以为这样就能救到哥哥,却没想到光月却因为过度绝望,而无意识的让时间再度重来。 这次,光月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光夜也记得,但是唯一的差别就是,就是第零次的过程只有光夜晓得,原本的祭祀舞蹈者也被替换成了光夜。 而第八十七次重生出现的祭祀巫女,便是两人不断让时间重来,而出现的一个幻影。 光月跟光夜都要对方活下去,以此捨命都在所不惜,这样强烈的寄望在一次次的重生中变得越来越强大,导致最后祭祀巫女的出现。 直到这时,所有真相都大白了。在这之前,两人都不晓得对方知道这些事,为了保全对方的性命拼命的将所有错误揽在自己身上,但是如今两人都知道了,那么唯一的一条生路便出现了。 那就是捨弃他们一生中等同生命重要的祭祀大典,捨下他们身为仙人的骄傲,甚至拋弃养育他们千年的故乡,逃到没人知道、没人可以追捕到他们的远方。 在电影的最后,成为凡人的光月跟光夜在人间度过一年的时间后便同时离世。因为他们本身早就已经是世界法则之外的存在,所以在拋弃仙籍来到人间成为凡人之后,他们能存在于世的时间也不多。 儘管如此,这样也够了。 光月和光夜最后是在绚烂艳绝的花海之中消失。绝美冷冽的神子此时只有温暖的笑意,纯洁高尚的祭祀者此刻只有满足的笑靨。他们两人牵着对方的手,牵着在那八十七次的重生中,都来不及握住的手,两道清瘦的身影并肩坐着,相似的白衣袖襬被秋风带起在风中飘逸,当时间结束的剎那,两人的身躯不约而同的化为星光,点点光辉缓缓飘往天空,四周的清风荡漾,花海泛起阵阵涟漪,两位神子同时消失在温柔的秋阳之下。 幸福的笑容直到最后都留现在那相仿的脸庞上。 就算只有一年,也够了。 至此,电影结束。 第四章 罪孽(1) 影厅里的灯亮起,少女看完后坐在位子上默不作声,他们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坐着,最后,萧莲侧头望向少女,却彻底的错愕了。 那总是坚强高傲的美丽脸庞,此刻被晶莹泪水沾湿,那黑耀石似的美丽双眼满是水光,但即便如此,少女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只是神色空洞,空洞中又满是凄楚,但被凄楚包覆的却是无法言喻的自责。 「心乐?」萧莲讶异地伸手想碰触少女,却在他刚出声时惊醒少女。 她吓了跳的回过神,同时发现自己已经哭得非常狼狈,少女慌忙侧过身用手背抹去泪水,但是无论怎么抹泪水依然无法停下。此刻的少女无法理解自己为何哭泣,她可以感受到心中有个空荡荡的地方,那个空荡荡的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但会有刺骨的风在里头咆哮。 在那人死的时候,少女的心便被挖出了空洞,但她不知道在那之中咆哮的风声,就是自己痛哭的声音。 在人的感官中,所以知觉都会随着时间经过而麻痺,但唯独痛觉会随着时间流逝而不断放大。但是到如今连痛都感觉不到的少女,究竟得压抑自己到什么地步,才可以将这样的痛楚掩埋起来? 萧莲看着背对他,不断抬手抹泪的少女,只将手中的面纸放进她的掌中,然后一语不发的待在少女身旁等着她恢復。 少女是非常高傲的人,自己哭泣的模样已经让自己看见了,要是自己在不知好歹的去安慰她,恐怕只会更刺激的伤口,所以萧莲选择陪伴,而不是插手去碰触少女的情绪。 其实之前萧莲对少女说的那些诸如,他夺走少女最重要的人这些话等,他并没有完全相信,但是在看到少女那空洞哀戚地哭泣神情,他相信了。 因为不是真的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人,是不可能拥有那样复杂且刻骨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少女收拾好情绪,装的若无其事地站起身,但是泛红的眼角却出卖了她。萧莲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手拍了下少女的头,接着和她并肩走出影厅。 在两人踏出影厅来到外头时,看到不远处有一位灰银色头发的少年,他的脸蛋精緻英俊,但因为年纪还小所以有些稚嫩,但这不妨碍其他人对他的讚叹,同时还有对他发色的异样眼光。 儘管被其他的人指指点点,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少女和萧莲走出来,他才抬起头看向入口处。 和萧莲并肩走着的少女,理所当然地立刻就注意到外头的骚动,同时也一眼就看到了他。 「修雷!」少女绽开笑容,高兴的跑去一把抱住少年。 被少女一把抱住的修雷一下就愣住了,原本冷冷的脸整个都慌张起来。 「姊,你放开啦!」修雷拍了拍少女的背挣扎,同时求救的看向萧莲。 萧莲接收到了修雷的求救,看在对方是少女的青梅竹马的份上,他伸手帮忙把少女拉开,这才让修雷松了口气。 重获自由的修雷立刻恢復成原本冷冷的模样,只是有点心有馀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随即,不过他严肃起来。 少女注意到了,凑过去低声问:「怎么了?」 修雷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拉住少女的手,然后有些匆忙地往外走。 萧莲见状也跟了上去,修雷回头看了眼也没说什么,三人就这么一路移动到附近人烟罕至的小巷中。 「怎么了?」少女看着紧张的修雷,也跟着紧张起来。 以她从小看修雷长大的认知,他这天打雷不动的个性,如果不是真的很大条的事,怎么也不可能让他紧张成这样。 修雷看着萧莲,然后在萧莲莫名其妙地注视下开口:「本家的长老们知道你就是琴乐捨命换来的人了。」 「……琴乐?」萧莲看了下少女。 少女果然气的踢了下修雷,「你告诉他干嘛?我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啊!」 被踹了一脚的修雷脸扭曲了下,随即又恢復正常,少女一见,继续踹,而被人身威胁的修雷只好继续躲,同时辩解:「你又没告诉我!」 「你觉得我会让他知道吗!」 「你要告诉我啊!我看起来像是会读心吗!」 少女停下踹脚的动作,随即瞪向正在思考的萧莲,「看什么看!」 莫名其妙就被兇的萧莲挑了下眉,但还是很宽宏大量的决定原谅现在正气头上的少女。 「总之,本家很生气,但是分家不想理他们,所以他们最后吵完的决定,就是先把你找回去。」修雷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揉着被少女踹的脚。 少女听完,没什么情绪的变化,似乎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但萧莲听了就有些担心了,「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修雷放下被踹的脚,又恢復成原本冷冷的表情,「不打算怎么——」 语句嘎然而止。 少女跟修雷两人身体同时一僵,然后一同看向同个方向。 修雷翻转手腕后提起千缕万空的提灯,「距离五十公尺。」 少女紧张得稍微后退一步,同时抓住萧莲的手,「数量有三隻。」 「你们先回去。」修雷侧头看了少女一眼,犹豫了下,「姊。」 「我知道。」少女点头回答修雷,然后抬头对萧莲道:「我们坐你的车回去,不要在这里妨碍修雷。」 萧莲看两人都这么紧张,便也反手拉起少女的手,望向已经拿出白色面具戴上的修雷,「小心点。」 修雷没有回应,灯笼却无火自亮,少女也同时拉起萧莲的手跑出小巷,再跑出小巷前萧莲回头看了眼,修雷的身形比他还瘦小,但却透露出比他还要坚毅的觉悟。 少女立刻拉着萧莲往小巷另一端跑去,出了小巷之后少女缓下脚步,但还是走的很快,萧莲配合着速度,过不了多久,变成萧莲拉着少女往前走。 他们两人很快的移动到停车的地方,两人快速的上了车开上路,本来以为这样就可以放心了,少女却越来越紧绷。 「八十公尺……七十公尺……六十公尺……」少女从副驾驶座爬起来靠在椅背上,纤细的白嫩手指从耳后拉出一把黑底银边的白墨山水扇。 「怎么了?」萧莲加油门在踩下去点,车子的行径速度又加快了。 「七十公尺……八十——修雷!」少女捏着扇子的手指用力到发白,紧张担忧的神情深刻在少女的眉宇之间。 「要回去吗?」 少女用力地咬了咬下唇,然后下了决心坐回位子上,「没关係,快离开。」 「你那把扇子也能防身之类的吗?」 「不行。所以我们才要跑。」少女低头看着手中的扇子,没有任何的珍惜之意,甚至有些厌恶跟憎恨。 「那你为什么拿出来?」萧莲抽空看了眼少女手上的墨扇。 「……这是我与至上神联系的器具,是身为神女的证明,仅次于我的性命。」少女抬起头看着眼前快速掠过的景色,「如果逼不得已,我可以把这扔出去,这样一来,本家也没有办法再强迫我回去了。」 萧莲没有再追问,而是专心开车。 之前不丢掉的原因很明显,她需要神女这个身分保护她的妹妹跟弟弟,所以儘管她痛恨这个身分,却还是保留至今。 萧莲为了保险有多开了点远路以确保甩掉那些东西,一路上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回到了萧莲的家后,少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拉着刚把外套脱掉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萧莲,一路就往他的房间走去。 在萧莲的一头雾水下,少女将萧莲拉进他自己的房间,然后少女站在房门打开扇子,转动手腕,黑扇里的山水画如四季般转变,她轻盈的转次身,然后将扇子合起,如剑执在自己身前。 等到一切的动作都完成后,少女将扇子收起,然后看着站在她身后等着她的萧莲,面对面的,问了几个月前也曾问过的问题。 「来验收你的成果吧,想必你应该有不少答案了。」 「如果可以,我可以先问你刚刚那些举动的涵意吗?」 「因为我只能守护这样大小的空间,虽然修雷不会失手,但难保不会有其他的再跑来。」少女说着,同时逕自走到书桌旁拉开椅子坐下。 与出游时相比,少女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甚至精神状态也有些差。 「刚刚的那个,也会伤害你的身体吗?」萧莲坐在床边,与少女面对面。 少女点点头,「会有些疲惫,但不碍事。」 萧莲观察了少女的脸色,确认真的只有疲惫后,也安下多少心。但他随即响起就算少女真的受了伤,萧莲也不一定会知道,毕竟少女和他一样演技都很高超,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可以跟他毫无异状的谈话,也真的是很了不起。 第四章 罪孽(2) 「首先是第一个问题。」萧莲交叠起修长的双腿,「你有一个妹妹,名字是琴乐,事情经过我不清楚,但她似乎以某种方式以命换命,这样对吗?」 「因为看见了,未来的你会死去,不过现在应该说过去。」少女靠在椅背上,轻吐一口气,「琴乐是眼,我是手。虽然我们两个都能跳舞,但是琴乐能接受至上神的话语,而我则只能将祝福献给至上神。」 「打个岔。」萧莲稍微蹙起眉,「至上神是?」 「创世神、天父,什么解释都可以。对我们而言,至上神就是至上神,祂什么都不是,不是信仰也不是心灵依靠,他就只是唯一仍留在此世的神。」 「简单的说,这是你们的信仰?」 「说了不是信仰。」少女重新将扇子拿出,然后将其展开,「这把扇子只会追随家主,当现任家主已经不够资格承受『那个』的时候,这把扇子便会自己来到下一任的家主身边。承受『那个』就是我们在此世的原因,我们并非神的后裔,而是神的侍奉者,有着相近的血缘却截然不同,至上神对我们而言并不是信仰,而是一个存在,一个将使命託付给我们的存在。」 「好吧,我姑且相信。」 少女没有再针对这些多做解释,毕竟要萧莲一下接受这些事情太过困,所以他只是继续解释下去。 「琴乐能看见未来,但只能看见『可以看见』的未来。意思就是说,只有即将发生的事,琴乐才能看见。」 「那为什么救我?」 「因为琴乐就是那样的孩子喔。」少女露出温暖的笑意,其中又有些伤脑筋。「和我不同,琴乐是真正温柔的孩子。况且我们都是一样的,与其将自己的一生献给将我们拋弃的至上神,不如救一个对世界能有贡献的人。」 少女的笑意渐渐浅了,「这样你懂了吗?至上神并不是信仰,因为身为神明侍奉者的我们,都不认同祂有存在的意义,只是我们没有办法逃过千年累积下来的约束罢了。」 「那么你会来找我,就是要确认我有没有让令妹牺牲的价值了。」 见少女頷首,萧莲继续下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你背后的伤是一种代价,既然你是神明的侍奉者,那么应该是不能干涉世界的转动,所以如果你插手,就得付出相对应的代价,没有错吧?」 少女点头,然后自己将问题的另一半答案说出口。 「我背上的图腾,是神女的证明,一出生就有。我和琴乐正好一人一半,同时图腾也是下任当家的证明。」 「……一人一半的意思是,你们两位同时都是当家主?」 「是。」少女看萧莲终于发现了异常,她稍微露出笑意。「本家之所以会对这件事这么生气,不只是因为神女竟然将自己的生命给予一般人,更是因为我们是『最后的世代』,因为我们是最后一代的神女。」 「琴乐是我的妹妹,我的双胞胎妹妹喔,萧莲。」 ——当代的家主必然会承担且执行某一项义务,那是分家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取而代之的。 而这一代,首次出现了两位女性的下任当主,她们是一对双胞胎。 在这千年的歷史中,首次诞生两位继承人,这是所有文献中都没有出现过的事。 在双胞胎成长的过程中,她们形影不离,而且都十分聪黠,是出了名的捣蛋鬼,在本家跟分家中都是一提起都会忍不住摇头叹气的存在。 但无可否认地是,她们两人的天赋也是在悠久的歷史中,出类拔萃,甚至无人能够与之匹敌。她们在年仅六岁时,编想出一套只有她们双胞胎能跳的舞,十岁时,已经能将当家主要执行的义务做的完美,是名符其实的天才们。 但是,身为家主继承人,她们并没有婚姻上的自由。 她们必须与分家的一位男子结为连理,一夫两妻,是的,即便是两位双胞胎,也必须和同一位男子结婚。 这是从很久以前便流传下的规矩,在这样古老的家族中,她们既无法拒绝,也无法抵抗,即便她们成为家主后也会是如此。 她们没有感情上的自由,她们不被允许爱上任何人,甚至没有自由,她们终其一生,都无法踏足出去,因为—— 「这是我们的义务,也是我们的责任。」少女轻轻抬眸,虽然唇边有着笑意,却染上绝望的色彩。 「神女的责任,是替人们将罪恶承受下来,因此神女都会早逝。但我和琴乐是双胞胎,只要一个人还活着,另一个人就能继续存在,所以只要我们不要同时进去『那里』,就可以在其中一人支撑不下去时换另一个人进去。」 毫无人道的做法,但是,她们都是这样,因为她们是神女,所以她们必须领受灾厄。 萧莲对这样残忍的作为感到骇然,他张了张嘴,随即咬紧牙握紧拳头,「但是……但是你们只有十七岁,为什么……!」 「因为这样子一来,我们……不是,是我们以外的人身上的责任就解除了,他们就能自由了喔。」少女露出笑靨,深深的、深深的憎恨出现在那美丽的脸庞上。 「只要我和琴乐轮流,这样的守护就能持续到永远,神女的寿命非常长,几乎和天地同寿,所以只要我们不出意外,不,是只要成为当家主就不会出现意外,这样一来,他们就自由了喔,彻底的。」 神女的寿命很长,几乎和天地同寿。 但是负责任务的神女,却都会早逝,这代表什么? 萧莲感觉到一阵恶寒从背起窜过。 这就代表,神女替人们承担的罪恶重到无法想像,甚至让长寿的神女只能活短短的几年。 人类的罪孽庞大到连近乎永恆的天地都无法承受。 如果少女没有逃出来,也会如此。 突然间,萧莲的视野翻转,少女伸手将萧莲压倒在床上,支撑在萧莲上头的少女逆着光,明明就是萧莲屈居于劣势,但是此刻的少女却是支离破碎,脆弱不堪。 他们谁也没有占上风。 「所以当我知道,琴乐竟然为了区区一个人向至上神交付生命时,你知道我有多生气吗?」 如铜铃般优美的声线被恨意侵蚀。 「非常的生气喔。我们生来就必须为你们牺牲,为你们失去自由,甚至必须为了你们交出自己的未来,为什么?我最宝贝的亲人就是琴乐跟修雷,但是我的妹妹却为了你,失去生命,你知道当我感觉到琴乐和我的联系断掉的当下,有多痛苦吗?」 眼泪无声地落在萧莲的脸上。 「吶,告诉我啊,你知道在我得知琴乐竟然是为了你,向我们最讨厌的至上神交付出自己的生命时,我有多难过吗?」 少女纤细的手指搭上萧莲的颈项,而萧莲则是静静的看着悲伤的少女。 「我啊,很认真地要杀掉你,因为只要你死掉,琴乐就能回来。但是,你很好,你是很好的一个人,如果杀掉你,我甚至觉得可惜,为什么?琴乐是我的妹妹,是与我一同生活了十四年的妹妹,凭什么是你活下来?凭什么琴乐就要代替你死去?」 少女哭着问着,却也知道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恐怕连琴乐也无法回答,因为少女知道,琴乐就是那么温柔的一个孩子。温柔的在得知一个少年会在一场惨绝人寰的车祸中死去,即使不相识,即便未曾见面,也能就这样给出自己的性命。 因为她知道,只有她能拯救那年轻的生命。 既然如此,她便希望这名少年能代替她,继续在这美丽的世界活下去,替她将不能完成的心愿完成。 所以,少女在见到萧莲时无法杀他。因为少女知道琴乐最后的想法,知道琴乐希望萧莲代替她活下来,所以,少女无法杀他。 就算杀掉萧莲后,能将她宝贝的妹妹重新唤醒也是如此。 「啊,我知道。」萧莲在微弱的光芒下,露出了温柔的笑靨,然后伸手将少女抱进自己的怀中,纤细柔软的身体非常的脆弱,甚至让萧莲害怕只要稍微用力就会让她受伤。 「我知道的,所以,如果你要拿走的话,也没关係。因为琴乐是你宝贝的妹妹,对吧。」 萧莲微笑着轻拍少女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背脊。在那一场十二连环的大型车货当中,萧莲所处的位置正是前方第三辆,因为追撞过于严重,甚至在车子爆炸前他都无法逃生。 在残酷的烈焰中,被火舌及黑暗吞噬的他突然被一隻很细小、很温柔的手拉住,再接着,等他醒来就看见父母伤心欲绝的待在床边守候着他。直到后来他才知道,他是那场车祸的少数几位倖存者,昏迷了近一年才醒来,可谓真正的奇蹟。 但这个奇蹟是用少女的妹妹换来的。 而这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失去妹妹的少女,这三年如何度过,在见到他时的心情又是如何,他无法知晓,也无法安慰她。 因为他就是夺走这一切的人。 他夺走了相当于少女生命,最重要的人。 少女碰触着萧莲颈项的手松开来,无力的搭在他的肩上,悲伤哭泣的少女跨坐在萧莲的腿上,纤细的身躯微微颤抖。 「心乐。」 少女没有回应,但搭在肩上的手稍微收紧了下。 「心乐。」 「干嘛?」明显的哭腔却不甘示弱。 「心乐,和我一起生活吧。」萧莲稍微用力的,将少女抱在怀中。 少女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下。 「心乐,我会退出演艺圈。到时候,我、你和修雷,一起生活。」 「……你不是琴乐,不是我的妹妹。」 「心乐。」 「干嘛啦一直叫我的名字……」心乐撑起身体瞪向萧莲,却发现萧莲脸上有着跟以往不同,温柔的如融雪春阳般的笑靨。 「心乐,我爱你。」 神女没有爱人的资格。 「心乐,你不是什么神女。」 神女没有自由。 「你是一个跟我一样,才华洋溢的年轻人,逃走吧。」 神女必须承担人们所造的罪孽。 「人类的罪孽由人类自己承担,你不需要去承受那些。」 心乐几次张了张口,最后紧闭着唇,不敢开口。 「心乐,你愿意跟我一起生活吗?」萧莲笑得柔软,他伸手擦拭掉心乐的泪水,那姣好俊美的容顏在这样的轻薄的月光下显得越发迷人,薄唇勾起的笑容宛如糖蜜一般的勾人心弦。 「……都这种时候了,你可以不要这么自恋吗?」心乐从萧莲身上离开,坐在一旁看着萧莲爬起身。 「心乐。」萧莲伸手碰触那被泪痕沾湿的白皙脸庞,温暖的笑意只为了眼前的人而绽放,「我爱你。」 「……嗯,我也是喔。」少女笑开了,带着泪痕,带着悲伤,却笑出了比以往都还有美丽灿烂的笑容。 「萧莲,我们一起生活吧。」 在入夜的寂静中,心乐侧过身看着睡在自己身旁的萧莲,柔和俊美的脸在月光的撒耀下显得有些不真实,甚至有着醒着时没有的纯真,连带的,让少女怀疑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心乐从棉被里伸出雪白的胳膊,细嫩的手指抚向那张俊美的脸,只有停留一瞬便收回手。 对不起。 心乐关上房间的门,而沉睡的萧莲身旁,放着少女的黑底银边白墨扇。 来到客厅后,穿着白色洋装的心乐一眼就看到,提着千缕万空提灯的修雷,暖澄的光柔柔的在黑暗中照亮道路。 「我们还能逃多久?」心乐赤裸着脚走到修雷身边。 「两个月。」修雷提着灯笼,脸上此时没有冷冰冰的感觉,反而满是担忧。「姊,你知道我们……」 「我知道。」心乐打断修雷的话,然后来到玄关穿上鞋子,「逃吧,趁我们还拥有自由的时候。」 两人离开了萧莲的家,在黑暗中,那千缕万空的提灯非常的破旧,里头的灯火摇曳及灭。 第四章 罪孽(3) 黑夜离去,白昼来临。 萧莲刚醒来就发现自己的身边是冰冷的,他一睁开眼,看见旁边的床位空荡荡,只有一把心乐的扇子。 他立刻爬起身,离开房间在整个家里寻找,甚至连心乐的房间都进去找过,但除了那把扇子被留下以及那条猫咪围裙被带走以外,其他萧莲买给心乐的替换衣物跟其他用品都留在这里。 房子只有冷冰冰的气息。 在将整个家翻遍后,他坐在沙发上将脸埋在手里,萧莲头一次感到无力和挫败。 昨晚心乐的笑容跟眼泪都那么清晰,但是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了。 「心乐……」萧莲缩紧手指,那头柔软的黑发被手指抓耙的一团乱。 你去哪里了…… 一个月后。 海角回声的拍摄已经快结束,估计在半个月就能全部拍完。 萧莲在拍摄的表现上一如往常的优秀,几乎没有任何的破绽可言,在没有他拍摄的日子里,也会到片场观摩以及和其他人讨论,私底下工作人员们都称讚萧莲虽然现在很红,但还是非常努力的精进自己,和一些红了就开始耍大牌的演员不一样。 萧莲就和以往没有不同,和工作人员友善的来往,和其他演员专心讨论拍戏的流程,比起以前更加无懈可击,甚至就连导演都看好萧莲的未来。 但是柯辛元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儘管他看不出萧莲到底哪里不对劲,毕竟对方的演技好到让他刚出道一年就拿下了最佳男配角奖,但是,凭着他和女友交往七年的经验,也能感觉到出这个成熟稳重的少年正为某一件事所苦,但这个苦似乎连本人也没有注意到。 所以在下戏收工后,柯辛元主动去和萧莲打招呼,并邀他一起去喝杯酒。 萧莲正在犹豫的时候,就被周源心给推了一把,所以他便答应了柯辛元的邀约。 因为两人现在都是很红的艺人,所以他们去的酒店是会员制,定了间保密设备完全的包厢后,两人就在里头喝起酒来。 离开片场的萧莲没有工作中那样的完美,甚至在喝酒的时候有些阴鬱,在昏暗的灯光下,柔和俊美的脸旁没有一丝笑容,眼角上挑的凤眼有些失神,那张姣好的薄唇也紧抿着,一口接着一口像是不知道醉的不断将酒喝下肚。 在喝了几杯酒后,柯辛元将脖子上的丝巾拉下来放在一旁,靠在酒红的沙发上望向失魂落魄的萧莲。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失恋了吗?」 萧莲猛的一震,回过神看向柯辛元。 「我都跟女友交往七年了,你那点状态我还是看得出来。」柯辛元拿着酒杯,透过光的折射让褐色的液体闪过几抹碎光。 「……之前我的助理……」 「啊,心乐吗?」柯辛元饮了口酒。 萧莲讶异地抬起头,「你记得?」 「当然啊,怎么这么问?」 萧莲镇静下来,重新拿起酒杯又喝了口,苦辣的液体滑过喉咙流进胃里,「她对我不告而别,什么话也没留下。」 柯辛元靠在沙发上,脸色凝重的望着包厢的摆设,在安静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对她了解多少?」 「她的家庭背景多少了解……」萧莲拿过酒瓶,往杯里又多添些酒。 「放弃吧,你们两个之间差太多了。」 这次,换萧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仰头把杯内的酒全部饮尽。 「我可以放弃一切。」 「问题不是你。」柯辛元把酒杯放到桌上,手指在杯缘上描绘,「神女没有自由,你们是不可能的。」 酒杯摔落地面,洒出来的酒将红色的地毯染上更深的顏色。 萧莲抓住柯辛元的衣领高举,平时温润的模样消失殆尽,只有失去理智的气愤。 「你是谁?」 柯辛元抓住萧莲揪住他衣领的手,「分家的旁系的子孙,话虽如此,但我身上并没有图腾,所以是自由之身。」 「心乐……心乐她……!」 柯辛元拍了拍萧莲的手,示意让他放开,萧莲本性冷静,过了会儿他便放开柯辛元,重新将自己摔在沙发上,紧摀着脸保持冷静。 「虽然我知道本家有位神女,但毕竟我从小就在外头生活,对家族内的事根本不了解也没有理会过,要不是分家突然联系我,我也不会知道心乐就是那位神女。」 等到萧莲冷静下来后,他松开手,重新拿起酒杯,但这次握着酒杯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却没有在往嘴里送入任何一口酒。 「我该怎么做?」萧莲问,「我该怎么做,才能救心乐?」 「不可能的。」柯辛元完全没有给萧莲任何希望,残酷的否定。「我们的家族可是比你想像的还古老,就算你站到世界的顶端也救不了心乐。」 「神女必须承担人类的罪孽,她们就是这样的存在。」 「就算是这样……!」萧莲紧握着手,俊美的脸此时只有无助以及对无助的愤怒。「难道没有其他办法吗……」 「虽然我很想跟你商量,但毕竟我只是个外人。」柯辛元用力地拍了下萧莲的肩膀,「分家跟我联络的时候有告诉我,有另一个分家的人在我身边,近日内心乐一定会回来,要我跟他想办法把心乐带回去。」 「另一个?」 「啊,如果是他的话或许有办法。」柯辛元拉来酒瓶,往自己的杯里道些酒,「他跟我这个外人不一样,有继承到一点血脉,听说后肩上有图腾,每三年得回去一次,如果是他,说不定会有办法。」 「是谁?」 「我不知道。」柯辛元仰头将酒饮入嘴里,然后看向萧莲,「但是近日可能就会现身,我们留意一点,可以的话最好和他商量,看能不能有其他办法。」 萧莲听着柯辛元的话,紧皱的眉头稍微松开些,是啊,儘管现在的他还不能做到什么,但只要他站到顶端,或许,有那么一点微小的可能,让心乐离开那种地方,回到他的身边。 然后,再次看到她那如洁白莲花在初阳升起时绽放般,美丽的笑容。 在一间便宜的商务旅馆哩,一间被拉上窗帘的房间,白日的阳光没有任何一丝可以照耀进来,双人床上都各躺了一抹憔悴的身影。 靠近门边床位的人影稍微动了下,过了会儿才清醒过来。心乐一清醒过来,身体上的痛楚便让她紧皱眉头,等了会儿才伸手拿了床头的止痛药吞下,直到这时这才可以下床,来到另一张床旁关心和她一样狼狈的人。 「修雷,身体怎么样了?」少女坐在床边,伸手轻轻的摸着修雷那灰银色的头发。 「还好……」有气无力的声音,儘管心乐知道对方是在逞强,但她自己也不惶多让,所以便没有多说什么,只将止痛药递到他手旁,「对不起,姊拖你下水,让你现在这么难过。」 修雷缓缓张开那灰色的眼眸,澄澈的双眼直视着愧疚的心乐。 「那只是无谓的愿望,你想这样多久?」 曾经问过的问题。 「直到我找到我想要的答案。」心乐倒了杯水放在床头。 曾经回答过的答案。 修雷缓缓撑起身,脸色苍白地坐在床上,「姊,你不要忘记你的身分,我们的自由都仅有如此而已。」 「如果你这样想,一开始就不该踏入这淌浑水。」心乐温柔的笑着,将水杯递给修雷,「而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修雷接过水杯,吞下止痛药后,望向手中的杯子。 「我们的脚步要加快了,在时间到来之前,一定要找到琴乐的扇子。」 「是啊,毕竟就算我们逃离了笼子,始终也还是得不到自由。」心乐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披在单薄的身上。 修雷下了床,提起千缕万空的提灯,木製的结构已经开始破损腐朽,里面的灯火却燃烧得更加旺盛,像是垂死前的回光返照一般。 「接下来是东边吗?」心乐将视线从提灯上转开,看着一个方向问。 「嗯。」修雷脚踩着木屐,走在铺着地毯的地面,脚边全是止痛药的罐子,甚至散落了整个房间的地板都是。 「修雷,你还可以撑下去吧?」在要出发前,心乐担心的看向这个总是什么都不说的倔孩子身上。 「可以。对了姊,你真的喜欢他?」 「喜欢。不然你什么时候看过你姊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所以才把扇子留给他当定情物吗?」 「对。不过估计他因为我的不告而别,而遗漏了我给他的扇子。」 「可是……」修雷俊秀的脸满是犹豫,最后摇了摇头。 「没事。对了姊,我和琴乐以前就订下终生了,虽然本家跟分家都不会认可。」 「早知道了,真以为你姊傻傻的吗?」心乐伸手往比自己高了个头的修雷头上揉了一把,「我还知道你们怕我寂寞,一直不敢跟我说。傻孩子,爱情对我们而言都太珍贵了,你跟琴乐可以得到我比谁都开心。」 修雷有些困扰,但也有些开心的接受心乐的举止,然后在心乐满意的收回手时,问:「那姊和萧莲定下终生了没?」 「……」 「姊?」 心乐有些不自在的撇开眼,「他早就看过我身后的图腾了啦!连我半裸的模样都……」 「……!!!」 「咳。」心乐欲盖弥彰的伸手拍了下整个傻住的修雷背上,然后故作严肃的开口:「好了!我们还得去找琴乐的扇子,快走吧。」 被心乐这么一拍而回过神的修雷,从傻住变成惊骇,「你你你……你们……!!」 「嗯?」 心乐扬起声调挑起眉,发现自家姊姊真的要火了,修雷立刻转过头装没事,内心却忍不住直冒冷汗。 他跟琴乐只有亲过跟互换定情物,但是姊跟萧莲却直接成为夫妻…… 修雷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下,他长这么大了,第一次觉得现在的心情只有一个冏字可以表达。 他真的觉得这个快车开得太快了。 「修雷?」 「没事!」 修雷立刻定下心神装傻,然后提起提灯,这时房间内的幽暗处不断伸展,两人牵起手,并肩着往那阴暗的深渊走去,提灯微弱的光芒被黑暗吞噬,最后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房中。 房内除了满地沾满血的绷带跟一罐罐止痛药的空瓶,就连曾住过的气息也变得冰冷,宛若从来没有住过人似的空荡。 第四章 罪孽(4) 半个月后。 在奔驰路上的车中,当萧莲正在专心的研究剧本时,周源心在安静的空间中突然开口。 「萧莲,这两天我不在,你有需要请助理吗?」 「不用。」萧莲头也没有抬,眼神专注的看着剧本上的文字,在心中揣摩角色。「你请假是要回去参加亲戚的婚礼吧,不用急着回来,我可以处理。」 「我知道。但如果有个助理,你可以比较轻松。」周源心转动着方向盘,细框眼镜下的双眼精明,「况且你最近的状态不太好,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萧莲合起剧本,抬首藉着后照镜看向周源心,「虽然这是你的私事我不便过问,但我很好奇,你那位亲戚跟你们家关係很好吗?」 「很好。我们家受了他们不少帮助,我爸妈还特地打电话给我,说如果不回去,我下次回家就要打断我的腿。」一向精明能干,甚至带出不少顶尖艺人的王牌经纪人周源心,这时却无奈的苦笑着道。 「是吗?」萧莲有些讶异,没想到周源心家里这么严谨。 车子这时在红绿灯前停下,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正值下班的巔峰朝,所以此时一旁的汽车跟机车也特别壅挤。 「是啊,不过回去参加的确是应该的。」周源心耸了下肩,似乎对萧莲这反应见怪不怪了。 萧莲点点头,因为刚刚已经问了太多周源心的私事,所以他便礼貌的不再追问下去,而是改成了另外的话题来聊聊。 「你还记得心乐吗?」 「……心乐?」周源心有些怀疑的透过后照镜望向后座的萧莲,「这名字怎么听起来像女孩子的名字?」 「你不记得?以前在粉丝见面会时有遇过。」 「这……我对这名字没什么印象。」 「是吗?」 周源心趁着红灯有空的时候特地转过身,看向坐在后座一脸泰然自若的萧莲,特别叮嚀,「你这时候事业正在起步,你可不要搞什么緋闻喔,谈恋爱也是,就算要谈,也要找个单纯简单的人,知道吗。」 「我不会。」 看着萧莲一脸安然稳当的模样,周源心狐疑的转回身,「我觉得你应该请个助理,你现在真的操心太多事了,而且有的事也很麻烦。」 「真的不用。」萧莲露出有些困扰的浅笑,「周哥你不用担心太多,好好享受你的假期比较好。」 「才没有享受。」周源心像是想到什么事似的,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那些老人家要求很多,我这次回去不知道又要干嘛了。」 萧莲一听,失笑问:「不过就是参加婚礼,怎么讲的好像回老家。」 「差不多,婚礼就是在老家那里办的。」 周源心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往前驶,等到好不容易脱离车潮都一段时间了。平常周源心开车都会特意避开道路壅塞的几个地方,今天似乎是因为明天就要去参加亲戚的婚礼而有些失常,一个恍神忘记转弯就不小心开上了车流特多的道路。虽然萧莲没那么在乎塞车的时间,但毕竟下了戏已经累了,能早些回去休息也总是好事。 等到将萧莲送回住处后,周源心特地摇下车窗又问了一次萧莲,「我觉得你该请个助理,你忙太多事了,请个人帮你处理小事可以让你轻松一点。」 「不会,周哥你就别担心了。」萧莲露出温润的笑意婉拒,同时也奇怪向来尊重他意见的周源心这次怎么这么坚持。 「好吧,你都这么说了。」周源心叹口气,然后跟萧莲交代一些事便开车离去,开始他的两天休假。 萧莲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一会儿,转身走进自己居住的大楼。 第二日,萧莲来到片场时,看到在其中穿梭忙碌的白色身影时,难得的愣在门口。 「喂。」发现萧莲失态的柯辛元用手肘拐了他一下,同时在萧莲因为吃痛而回过神时,低调的用眼神示意不要张扬。 萧莲点头,接着两人移动到角落去。 「为什么她在这里?」萧莲低声问,同时眼睛看着在片厂中忙碌的心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心乐感觉又瘦了。 「我不知道啊,刚刚问了一下,说是临时来帮忙的工读生。」 萧莲收回眼神,看着片场中的已经搭建好的布景,「但既然她真的来了,那么另一个人应该也很快就会出现。你打算怎么办?」 「帮啊。」柯辛元毫不犹豫的回答,「就因为那种无聊的习俗,让一个少女这样葬送自己的前程,我怎么想都觉得太扯了。」 「之前不是说不可能?」 「那是希望你死心,但其实说真的,这些连我都不信了。」柯辛元叹气,「不过老实说,分家的势力的确很强大。」 「既然如此,先让她离开这里应该比较妥当。」萧莲说完,往片场中走去,和正在吆喝的导演攀谈打招呼。 海角回声的拍摄已经到了尾声了,大约只剩一个礼拜就可以全部拍摄完毕。但另一位分家的人到现在依然没有任何的线索,偏偏心乐却真的出现了,这让两人总是会忍不住担忧起来,就怕事情在他们还不及准备完成时发生什么异变。 儘管怀着这样不安的心情,柯辛元跟萧莲两人今日的表现也没有任何失误。这也是当然的,柯辛元在去年已经拿下了影帝奖盃,就连萧莲去年也再度拿下最佳男主角奖,两位都是优秀的演员,如何在心烦的情况下依然维持水准,不是目标,而是应当完成的日常。 而心乐在他们两人毫不起眼的观察下也没有什么特别突出,普通的相处、普通的对谈、普通的举止、普通的装扮——心乐今天并没有穿纯白的洋装,而是普通的t恤跟短裤——所有的一切都是最普通,彷彿时下到处都可以看见的普通少女,就连那精緻的容貌也被宽大的黑色粗镜框给遮俺住。而且就今天的观察来看,心乐也没有特意要和萧莲接触的意思,当然萧莲也不会傻到自己去跟心乐谈话,所以直到今日的拍摄结束后,都还是跟这几日没有什么不同,没有因为心乐的出现而打乱任何的步调。 柯辛元当然也发现这两人怪异的地方,就算不接触,但至少眼神也好歹也要碰撞上几次吧,虽然不清楚心乐对萧莲的心情,但好歹萧莲是喜欢人家的吧?怎么连看几次都没有,完全专注在演戏上,就连心乐也没看过几次萧莲,两人彷彿完全不认识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太怪异了吧? 直到工作结束萧莲要离开了,他们两人之间还是没有任何的接触,就连眼神的交流也没有,这让柯辛元看得莫名其妙,但萧莲还是一如往常的跟他打完招呼后就离开片场,这更让他感到奇怪。这像是暗恋的人该有的反应吗? 总之不管柯辛元怎么想,反正萧莲还是结束了工作来到停车场,然后不意外的看到正在等他的心乐。 萧莲看了眼少女后就逕自走向自己的车,开了车门坐进去,少女也在车子起动时开了后车的车门坐进来。等到将车开上路后,萧莲最先开口。 「没想到你还会回来。」萧莲转动着方向盘,虽然已经入夜,但道路旁的店舖却是灯火通明,从一旁呼啸而过的车子的车灯也闪烁不已。 「这么不想看到我?」少女撑着头,似笑非笑的望着萧莲。 「我以为是你不想看到我。」萧莲那张俊美精緻的脸露出温和疏远的微笑,从后照镜看了少女一眼。 少女收起手,靠向车椅,「是吗。」 萧莲收回眼神专心开车,两人直到回到住处都没有再说上一句话。将车停在停车位后,萧莲将车熄了火,却没有要开车门的意思,少女也同样没打算下车,两人就这么待在车中,寂静依然在车中蔓延。 「不回家?」少女问。 「你不也是?」萧莲淡淡地反问。 「是吗。」少女偷偷在心里松口气。 虽然口气有些疏远,但在听到这话时,少女却展开了笑顏。 萧莲看见了这笑顏,心里又是一阵悸动。 「不是吗。」说完,萧莲下了车,而少女也跟在身后,和萧莲一起回到家中。 第四章 罪孽(5) 当萧莲打开自家的大门,看见客厅又是亮着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种很强烈的既视感出现…… 「修雷!」少女一看见灯是亮着的,把鞋子脱了连拖鞋也没穿就直接跑进去。 萧莲感觉很无言,这两姊弟怎么都喜欢闯他家的空门? 不过无言归无言,萧莲还是脱了鞋子穿上室内拖鞋走进自家客厅,然后两姊弟同时看向他。 接着修雷那双银灰色的眼睛转向少女,「我就说他会生气。」 「诶……」少女有些无奈的摊手,「这样就生气,真令人难过。果然谈了恋爱人就会变笨。」 「姊,你也是。」 萧莲挑起眉看着自说自话的两姊弟,「你们为什么又闯我空门?」 「真的生气了。」少女叹气。 「不告而别当然生气。」修雷转回身,从桌上拿了把扇子后,展开给萧莲看,是很美丽的白底金边黑墨山水画扇,正好与少女的扇子相反。 「这是琴乐的。当初我和琴乐定下终生时就已经交给我了,但因为出了意外才不见,我们就是为了找它才溜出来的。」 「所以?」萧莲走向沙发,将手中的外套放到一旁。 「……姊,你怎么喜欢笨蛋?」修雷看向身后的少女。 少女趴在椅背上,撑着头恶作剧的笑着,「嘛嘛,别看他这样,他好歹也跟我斗智斗了很长的时间了。」 「我看不出来。」修雷很小心的将扇子收起来。 萧莲交叠起双腿,两手叠放在膝上,俊美的容貌没有温和的样子,不悦倒是非常的明显。 「还听不出来吗?」少女撑起身,来到萧莲面前的沙发坐下,「那把扇子相当于我们的生命,将自己的生命交託给其他人,就等于我们把终生给了那人喔。」 「我知道。」萧莲挑眉,同时将身体靠在沙发上,此时的他散发出一种霸道的氛围。「但你不告而别是事实,难道不能留个讯息给我?」 「诶?你知道喔?」少女真的惊讶了。 「怎么,觉得我会不知道?」 「不……因为我看你挺火的……」 「突然被人不告而别,你觉得火不火?」萧莲没好气地开口。 「……是该挺火的。」少女乾笑。 「总而言之,希望你好好照顾姊。」修雷突然开口,冷冷的脸还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眼神很认真。 「修雷!」 「……我考虑。」被人突袭但还是不慌不忙的萧莲,除了愣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啥?」少女瞪向萧莲,「不要我的话就把扇子还来!」 萧莲姿态儼然的靠在沙发,眼角微挑的凤眼看着少女,理所当然地开口:「给了我,就是我的所有物。」 突然发现给自己挖了坑的少女:「……」 修雷撇了少女一眼,「姊,你是不是变笨了?」 「修、雷!」少女直接伸手拧住他的脸颊,用力地让这个面瘫的少年整个脸都纠结了。 「咳。」虽然看姊弟两人这样闹也挺有趣的,但萧莲还是得先把事情问清楚。「你们之后打算怎么办?」 两人同时停下动作,修雷有些心虚的转开眼神,而少女的表情则是黯淡些,他们之间沉默了一阵子。 「继续逃喔。」少女坚定地抬起头,看向萧莲。「我们……绝对不回去,把自己的人生给不负责任的神这种事,我不想答应。」 修雷这时也下定决心,跟着抬头回答:「我们都不回去,琴乐已经不在了,如果让姊回去,姊就真的再也……」 看着他们两人的表情,萧莲露出了从容的笑容,心里却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既然要逃,就逃彻底点吧。」萧莲从容不迫地说出自己早就想好的一切。「等到这部电影拍完,我会宣布引退。之后,我们立刻到国外去,找个偏僻的地方躲。」 「不行!」少女用力的站起身,直视着萧莲那双坚定的双眼。 「为什么?」萧莲看着动怒的少女。 「你不能跟我们一起逃。」 「那你打算离开我?」萧莲也站起身,隔着一张桌子望着少女美丽的怒容。 「……你得变的强大,强大到本家跟分家都无法撼动你。」少女露出挑衅的笑容,伸手挑起萧莲的脸,「还是你想说,你办不到?这样我会非常失望喔。」 「你打算躲在我的身边?」萧莲理所当然地接下少女的挑衅,同时抬手抚向少女姣好的脸庞。 少女拉住萧莲的领子,将他拉往自己这边,「办不到?」 萧莲因为挑衅而更加艷丽的容顏而惊艷下,随即露出事在必得的笑意,「不,我会做到给你看。」 「很好。」少女露出满意的笑容。 「咳咳。」已经被当成背景的修雷赶紧出声,「这里还有一位未成年,麻烦尊重一下……」 「哼,当初你和琴乐两人在房间幽会我都没说什么了。」少女虽然这么说着,但两人还是很有默契的同时收回手。 但是被人抖出往事,而且脸皮非常薄的某人就冏了。 「你为什么知道啦!」修雷脸都胀红了。 「呿,我跟琴乐是双胞胎,虽然不是所有事情共享,但是她高兴的心情我还是知道的好吗。」心乐看着自家弟弟的脸红的跟番茄一样,捉弄的心情就高涨了。「而且啊,每次你们在……的时候,那心情的波动就更明显了……」 修雷:「……」 萧莲:「……」 突然发现气氛不太对的少女挑起眉,「干嘛,你们这什么表情?」 「咳,我说修雷,你们会不会太早……」萧莲委婉的说着。 「没有!你不要乱想!」修雷一张白皙的脸都红透了,双手伸直大力摆动。「姊,你再说什么啦!」 「说什么?」少女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在场的两名男生,「约会啊,每次琴乐回来都高兴都有些呆萌呆萌的,虽然我不知道约会过程啦,但她高兴我就高兴,所以也没问过就是了。」 同时想歪的两人:「……」 「……你们这表情,刚刚是想到什么东西?」少女瞇起眼睛看着很心虚的两人,「说!你们刚刚在想什么,反应这么奇怪!」 「……没有。」修雷直接撇开头。 少女把视线扫向萧莲,萧莲也很心虚的转开了。 少女盯着这两个很心虚的男人,然后果断放弃。 「算了,反正应该不怎么有趣。」少女转身走进厨房,然后拿起叠放在餐桌上的猫咪围裙穿上。「修雷,过来帮我煮几样菜。」 少女穿上围裙的身姿优美婀娜,黑丝绸般的长发被束成马尾披散在身后,手工细腻的猫咪刺绣在围裙上显的少女俏皮可爱。而在修雷要起身去厨房帮忙时,萧莲倒是先站起身走去厨房,拿起曾被少女穿过的围裙穿上,然后过去帮忙。 修雷见状,便决定不打扰两人,乖乖地待在客厅看电视。 「你进来干什么?」发现喊的人没进来,没喊的人倒是自己进来的少女,挑起眉笑着问。 「很好看。」萧莲很满意的看着少女身上的围裙,那眼神完全没有任何避讳,就这么直白的欣赏起少女的姿态。 「气消了?」少女轻哼一声,继续切蘑菇。 萧莲笑着,将装有鲜奶油跟蛋黄的锅子开火慢慢熬煮,「不好说。」 「你真任性。」少女撇了眼待在自己身旁的萧莲,却露出了微笑。 「彼此彼此。」 待在客厅还是被闪了一眼的修雷:「……」 第四章 罪孽(6) 总而言之,因为修雷还在客厅,所以两人收敛很多,不过该斗嘴的还是有斗嘴,而且两人也完全没有留情,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而就在他们拌嘴的时候晚餐也做好了,是白酱培根义大利麵,以及蘑菇浓汤。 而在吃饭的时候,萧莲跟少女还是继续斗,自认战斗力不高的修雷偶尔就帮自己姐姐帮腔,不过因为自家姐姐战斗力超强,所以基本上修雷还是在一旁听他们斗智力,完全没有要参和进去打击自己自尊心的打算。 毕竟两人都是打从骨子里的高傲,虽然不见得会因为不同的事情观点不同而吵架,但是拌拌嘴斗斗智这类馀兴两人还是做得挺开心的。 反正直到都要休息了,两人还是偶尔一句照样子说,到都要回房了才意犹未尽的消停。 但在萧莲看到少女跟修雷要睡同一间时,心里又酸酸的了。 「你们要睡同一间?」萧莲靠在自己房门口,望着已经要回房的两姊弟。 少女停下脚步,擒着抹笑问:「对啊,影帝大人有意见?」 「……是没有。」 「姊晚安。」修雷非常迅速的把门关起来,所以人还没进去的少女就被自家弟弟关在房门外了。 「……」少女愣了下,在听到锁门声时才回神。 然后目睹一切的萧莲就忍不住笑出声了。 「笑什么?」少女没好气的撇了萧莲一眼。 萧莲忍着笑,靠在门框上,「看样子你得跟我一起睡了。」 「一起睡就一起睡,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已经锁起来的房间传出东西掉下去的声音。 「修雷?」 「没、没事!」待在房间内原本是要偷听,却听到不得了事情的修雷整个人都冏了。 他真的觉得这个车开太快了! 待在房间内的修雷,此时内心五味杂陈,真的不知道是替自家姐姐开心,还是要出去敲萧莲几下。 不知道自家弟弟在房内是怎么个忧鬱,另一边,少女直到进了萧莲的房间才突然想到一件事。 「只有夫妻才一起睡吧?」少女认真的思考。 萧莲挑眉,「谁说的。」 说完,萧莲走到床边打着哈欠,落地窗前的皎洁的月光下,精緻的容貌已经精瘦的身材真的宛若謫仙人,额前的碎发随意披散在饱满的额头,稍微细长的凤眼眉角微挑,令不少女性迷醉的薄唇柔软。 少女是有些愣住,但随即回过神,「我现在才发现你长的真的很好看。」 「我很遗憾你到现在才发现。」萧莲上了床,掀开一角的棉被看着少女微笑。「很晚了,该休息了。」 「……我怎么觉得怪怪的。」少女皱眉。 「哪里怪?」 「我就觉得哪里怪……」少女怀疑着,但也不知道哪里怪,所以乾脆就不想了。 少女逕自拉了张椅子坐下,面对着萧莲挺直腰背,如芙蓉般清丽的容顏没有任何笑意。 见到少女这样严肃的表情,萧莲稍稍歛起玩心,也跟着正色起来。 「有鑑于我们的影帝大人爱生气,所以我想先跟你说,替你打个预防针。」少女微笑着说。 「我可没有爱生气。」萧莲无奈的摊手,「明明是某人故意惹我生气的。」 少女挑眉,但最后还是没有回击回去。 「我跟修雷下礼拜就会回去。」少女无预警的突然这么说。 月光柔和的照在少女单薄的身上,白皙的皮肤柔嫩如水,但是那张美丽的容顏却不见多少红润,反而在这样的月光下显得苍白甚至是朦胧如梦。 萧莲稍稍一愣,随即暗下脸色,「为什么?」 「修雷那孩子……」少女用力地抿着唇,然后抬眼看向萧莲,「时间只剩一个礼拜,如果不回去,会死。」 「那你为什么也要回去?」 「他是我的弟弟。」 萧莲听言,轻合上眼,刻薄的开口,「在你的眼中,我永远不如修雷重要。」 他们之间沉默了。 过了有段时间,萧莲再度看向少女时,少女那张苍白的脸已经被泪痕浸湿。 萧莲真的错愕了。 「为什么要这么试探我?」少女挺直的背脊宛如在抵抗,但是眼泪的妆点却让少女变的脆弱不堪。「你明知道你们两人对我来说都太重要了,为什么还试探我?」 萧莲离开床舖,毫不犹豫地来到少女的面前,蹲下身伸手将身形消瘦的少女抱进怀中。 「对不起。」萧莲只能这样为自己的忌妒道歉。 少女闭着眼任眼泪滑落,静静地靠在萧莲的肩膀,过了会儿才开口:「如果修雷也死了,我会疯掉。」 萧莲沉默着,但手却忍不住收紧了。 「但是如果永远都见不到你,我的心也将永远空下一个洞。」少女伸手攀住萧莲的精实的后背。「不要试探我,我好不容易下了决定。」 「所以,你选择放弃我。」低醇温厚的嗓音难掩难过,萧莲真的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狼狈。 「……所以,我现在把这件事告诉你。」少女松开手,低头抵住萧莲光滑饱满的额头,「然后未来,把我救出去。」 萧莲微微睁大眼,直到这时,他才了解少女的意思。 少女相信萧莲有一天可以站到世界的高处,到了那时,他便不会再被少女的家族威胁,然后有一日,萧莲会把她救出去。 少女的思绪一直都很清楚,但是感情却没办法割捨。 恋爱中的人果然会变笨。 萧莲忍不住勾起一抹好笑的弧度,笑着变的如此温情留恋的少女,笑着如此糊涂迟钝的自己。 「好。」萧莲看着在眼前憔悴却依然不失美丽的少女,慎重的、回应少女的期待。 少女见对方终于回应自己的心意了,露出了抹很小、却灿烂的笑靨,「不要让我等太久……」 萧莲微笑着,笑的比以为都更有温度,笑的演戏时更有血肉,怜爱的、珍惜的,将眼前的人拦腰抱起。 少女已经很多天没有休息,身体的负担早就快要超过负荷,一碰到柔软的床疲惫便佔据身躯,才刚躺下多久,少女就已经快睡着了。 发现少女异常疲惫的萧莲,什么心思都没了,他将被子替少女拉上,低醇的声音问:「怎么搞得这么累?」 「要找琴乐的扇子啊……」少女撑着眼皮,打了个哈欠,「有几天没休息了。」 「这样啊。」 萧莲露出温柔的笑靨,低头往已经熟睡的少女额上一吻,然后伸手将少女揽进怀中,毕竟上次她半夜不告而别还让是萧莲有些阴影,所以即便知道少女这次不会再跑,但还是得亲自碰触才有办法安心。 这时,他突然想起之前他们看的电影,修道。 光月跟光夜只有一年的时间。 他跟心乐只有一个礼拜的时间。 ……他们都别无选择。 另外一个房间。 在柔美的月光下,搁置在桌面上那千缕万空的木製提灯几乎腐朽,只剩下大致的轮廓看的出提灯的外型,里面的灯火摇曳,甚至到了近乎要熄灭的地步。 清瘦的身影佇立在光辉的洒耀下,灰银色的发丝在甚至显得有些透明,但是那与发同色的纯粹双眼却参杂进了血红,如同堕落的果实一般的鲜艳。在这样的月夜下,修雷在这空无一人的房间中显得寂寥,失去所爱之人,他所坚持的愿望便消失一半,如今…… 骨节分明却苍白的手指怜爱的拿起那白底金边黑墨扇,这把扇子已经显得陈旧了,与少女手中那把全新且还无损伤的模样相差甚远,虚幻且若即若离,修雷将扇子放在提灯的旁边,然后转身离开桌前。 他无力保护挚爱之人。 提灯的灯火忽明忽暗,安静的的夜晚及天空,却闪过几抹不稳定的黑色身影。 他无力将给予的承诺实现。 修雷缓缓地从背后抽起一把寒光四溢的锋利钢刃,孤单寂寞的刀影映照在地面。 那抹灿烂开朗的笑靨如同春天到来时盛开的最美花卉,他甚至没办法守护这样的笑容,他能做的,只有将护卫的工作贯彻到底。 修雷将举剑,冰寒的刀间笔指前方。 他甚至不能阻止琴乐将自己的生命交付与至上神。 窗外的黑影张牙舞爪的朝他们的所在吞噬而来,修雷毫无犹豫的将刀刃挥下,一道银色的残光在幽暗的房间中划开黑暗。 他彷彿听到了至上神的恶语。 鲜血从肩膀延伸到手臂,艷红的色彩从臂膀妆点到无色的刀尖。 他是分家的人,生来便无法随自己的心愿过日。 黑影被砍杀而亡,扭动挣扎的模样彷彿求救一般,银白的光辉再次闪过,最后的求救也被抹杀乾净。 他们从未做错什么,为什么他们就只能如此? 灰银色的发丝被月光披上一层朦胧的光辉,青涩的脸庞被断线的泪珠沾满,连那宛如在雪地中的荒野似的双眼,也像是要被悲伤吞噬一样无助,求救的哀鸣最后溺毙在沉重的深洋里。 「至上神,若你真如纪载中般的慈祥,请将我们的道路照亮,并让我们不会迷失,直到我们所要前往的终点……」 冰凉的声音在无声的房间中流淌,最后却是被光影接纳而归于寂静,所有的一切都是石沉大海,毫无声息。 刀刃最后被收起,搁置在桌面的提灯跟扇子相伴在一起,笼中的灯火已经连身旁的扇子都无法照亮了。 慈悲的至上神,请你如同文献记载中那样慈祥,并将你向我们许下的承诺贯彻到底。 第五章 毁灭之舞(1) 朝阳初露,黑暗缓缓从这座城市中离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阳光洒落在充满生机的都市。 温柔的阳光当然也平等的照耀进某个房间,清亮的日光驱散房内的阴影,同时也将床上的两抹人影照的耀眼。 原本是怕心乐跟萧莲睡过头,所以才进来叫人,但是看到眼前的画面,修雷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真的觉得这个车开、太、快、了! 美丽单纯的心乐以及温润俊秀的萧莲互相依偎着入睡,精实的臂膀将心乐玲拢姣好的身体揽在怀中。心乐黑色的碎发披散在那白皙细嫩的脸庞上,心乐蜷缩在萧莲的怀里,而萧莲也将头轻靠在心乐的头旁,俊美的容顏带着浅浅的满足,在棉被的遮掩下看不清楚两人的姿态,但是…… 修雷忍不住掩着脸,蹲在地上懺悔。 他不应该把姊关在房外……他不应该把姊关在房外……他不应该把姊关在房外……他不应该把姊关在房外……他不应该把姊关在房外…… 心乐模模糊糊的醒来,一坐起身就发现自家弟弟正蹲在地上。 「修雷……?怎么了,吃太多肚子痛?」 修雷掩着脸,心里整个都悲愤到逆流成河了。 他肚子不痛,但是良心好痛啊……某个把自家姐姐关在房外,结果促成现在发展的笨蛋,此刻真的觉得那正在发育中的良心超痛。 「心乐?」萧莲也因为心乐的动作而醒来,一睁眼看到对方单薄的衣着,坐起身就伸手就把对方重新抱进怀中。 「现在是冬天,你穿太薄了。」萧莲柔和的笑着,那细长性感的凤眼此刻只有满满的暖意。 某个把自家姐姐推往神都不知道的境界的笨蛋:「……」 「我不会冷啦。」心乐随便敷衍一下,毕竟比起一早起来就没节制的调情的萧莲,心乐还是比较关心自家这个天打雷不动的弟弟。 因为真的有雷打在修雷旁边,可是这个神经大条笨蛋却完全没有反应。 天知道她和琴乐看到的时候都担心的哭了。 「修雷,你怎么了?」心乐担忧的下了床,来到修雷身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别吓姊,哪里不舒服了?」 萧莲当然也想起昨晚心乐和他说过的话,所以也赶紧下了床来到修雷身边关心。 「没事吧?需要去看医生吗?」 修雷面无表情的抬起脸,看向蹲在自己身前的心乐跟萧莲,顿时后悔到肠子都快内伤了。 「你们……」修雷忍不住掩面。 「怎么了?」 「你们车开太快了……」修雷发出了快崩溃的声音。 心乐:「……」 萧莲:「……」 「你这臭小子!」心乐发现自己根本是白担心一场,伸手就往修雷那张嫩嫩的脸就掐下去。「气死我了,我是真的快被你吓死了!」 修雷整个白白净净的脸被心乐掐到都扭曲了,待在一旁的萧莲哭笑不得的劝阻,不过看他们姊弟俩这样打打闹闹的,萧莲还是觉得很有趣。 等到这场晨间闹剧结束后,修雷那张白嫩青涩,但是看得出以后会成长的很帅气的脸,也留下了很明显被掐的红印。 餐桌上有稀饭以及刚炸好热腾腾的油条,还有几样简单的小菜,蒸腾的白烟扭动的往上飘去。但是某个被掐到脸都红了的人,被自家姐姐紧盯的目光盯到都快吞不下饭了。 「姊,你可以不要再盯着我看了吗?」修雷放下碗跟筷子,面无表情的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心乐。 「真的没事?」心乐提起筷子直指修雷,瞇起眼睛道:「你每次都同一张脸,除了琴乐可以准确分辨外,我偶尔都还会被你骗。」 「不会,修雷怎么会骗你。」萧莲优雅的执筷,将油条放进稀饭里。「况且他要是真的身体不舒服,怎么样都看得出来吧。」说着,萧莲若无其事地向修雷打暗号。 修雷接收到了萧莲替他打掩护的暗号,还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故作正经地站起身。 「我去看一下豆浆热好了没。」 「不用。」心乐撑着头提起筷子指向萧莲,「少替这孩子打掩护,吃你的早餐。」 被人威胁只好放弃掩护政策的萧莲,只好爱莫能助的朝修雷耸肩。 毫无预警就被放生的修雷:「……」 「说!」心乐气势万钧的把筷子重新指向修雷。 「……」修雷那张万年冰封的脸裂了一痕,然后他默默的坐回位子,很认真地看着自家姐姐。「我没说谎,看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只写着我没睡饱跟饶了我。」心乐叹口气,把筷子放下语重心长地看着修雷,「真的没事吧?要打退那些东西也是得付出代价的。」 「真的没事,看我真诚的眼睛。」修雷端正坐姿,万分严肃的看着自家姐姐。 「就说我只看到我没睡饱跟饶了我。」心乐无奈的露出笑容,端起自己的碗再次叮嚀:「你现在不能再打退那些东西了,知道吗?」 「喔。」 修雷偷偷松口气,然后就看见萧莲俊美精緻的脸庞露出了无奈的笑意。 毕竟萧莲可是很清楚心乐固执的个性啊,辛苦修雷同志能承受如此猛烈的炮击。 「对了。」好不容易被放过一马的修雷,突然想起某件事。 萧莲停下筷子问:「怎么了?」 「生孩子拜託等两年后。」修雷那张冷冷的脸非常认真的说。 平常斗嘴斗智当乐趣的两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愣了下。 「……你在说什么啊。」心乐忍不住扶额,虽然早知道自家弟弟的神经有点粗,但是粗到在吃饭的时候讲这个,还是在当事人面前讲…… 「为什么是两年后?」萧莲早就习惯不按理出牌的心乐,在他眼里看来,修雷跟心乐的个性都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除了有些苦笑外,倒是比较好奇对方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姊还有两年才十九岁,总之现在太早了。」 心乐此时真的很佩服自己弟弟的想像力了。 「为什么担心到这里来了?」心乐叹气。 「你们车开太快了。」 快到他这个当弟弟的心脏都快不行了。 「对了说到这个。」心乐很认真地看着修雷,「你说的开车到底是什么?」 修雷愣了下,随即看到萧莲一脸尷尬的在一旁打暗号。 「……?」修雷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误会什么了。 「修雷?」心乐疑惑的看着修雷。 「没、没事。」修雷有些慌张的端起碗,欲盖弥彰的喝起稀饭。 心乐发现怪怪的,转头看萧莲,虽然他本人非常自然的吃他的早餐,而且心乐也完全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但是心乐就是觉得这两人怪怪的。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心乐皱眉,却看到两人默默的飘开视线。 心乐挑眉,虽然直觉这两个人肯定在说什么事,但他们不说心乐还真是没什么办法。 所以心乐继续悠间地吃着自己的早点,反正他们之后有的是时间,这件事以后她可以慢慢问。 总而言之,等到早餐用完后,三人准备一下就一起去拍摄现场,心乐跟修雷当然还是继续当他们的工作人员,而且为了不让三人都惹上麻烦,萧莲还必须提早放他们姊弟俩下车。 知道心乐是工作人员这没什么,但是连修雷都是,萧莲真的有些讶异了。 还在车上时,待在驾驶座的萧莲,纤细优美的十指握着方向盘,在听到修雷也是工作人员时讶异了下。 「我昨天没看到你。」萧莲问。 「因为修雷这孩子不讨人欢心啊,所以在角落帮忙打杂。」心乐浅笑着,撑头看向脸色铁青的修雷。 发现修雷的表情怪怪的,萧莲把视线转回前方路况,「怎么了?」 「没事……」修雷还是一样冷冷的表情,但是一开口就立刻摀住嘴。 心乐笑的靠在椅背上,「他晕车啦!毕竟我们都没什么机会搭这种东西啊。」 「哦?」知道晕车这种事不是他帮的来的,萧莲只是勾起优美的嘴角,「那你怎么不晕?」 「哼哼。」心乐此时真的是鄙视萧莲了,「跳舞的人怎么可能晕车,呆子。」 萧莲挑眉,跳舞和晕车也有关係? 不管有没有关係,等到三人都到达拍摄现场后,就真的完全没有交集。心乐跟修雷毕竟同为工作人员,身分上也是眾所皆知的姊弟,所以到是比较常待在一起,但是身为演员,还是大红牌的演员就真的完全没有办法随便靠近他们了。 而在看到心乐跟萧莲毫无异状的再度踏入片场时,柯辛元顿时什么心都有了。 找了个空档,做人就是豪放不羈的柯辛元立刻抽了空,就藉着对戏的名义把萧莲来到一旁,趁空把他闕漏的进度补上。 「你到底跟她说了没?」柯辛元压低声音问,表面上还是正在认真的对戏。 「昨天就说了。」既然作戏就要做全套,萧莲也非常轻松的将「对戏」这样的掩饰做的俐落。 「手脚这么快?」柯辛元惊讶了。 「不好意思,这是你忘在休息室的道具。」 一句含笑的温软话语突然插进来,让柯辛元吓了大跳,就连萧莲都愣了下才回过神。 心乐笑着望向柯辛元,并将手上的小刀道具递给他,同时也压低音量道:「你是分家联络的其中一人?」 柯辛元震了下,但他好歹也在演艺圈磨练多年,很快的将洩漏的情绪藏起,假装冷静地伸手接过小刀,同时反问:「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撒谎喔,修雷感觉得出来。」少女在把小刀放上柯辛元掌上时加大力道,「虽然太淡薄了,但不妨碍他认出你。」 「还有其他人吗?」少女那双漆黑的双眼看着柯辛元的双眼,声音如同融化冬雪的初阳,但是那彻骨的寒气也令人震慑。 柯辛元从没有这么明显地感觉到恶寒窜过背脊。 那是生命受到威胁的本能。 「没有。」萧莲温润的笑着,同时将那被夹在两人掌中的小刀抽出来,「请问你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们两人要继续对戏,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萧莲的话暗藏玄机。 他不是敌人,是帮助我们的人。 心乐抬头撇了萧莲一眼,羞涩一笑后转身离开,回到一旁继续忙于准备。 等到心乐离开后,柯辛元不着痕跡的轻吐口气,有些困扰的闭起单眼道:「看样子你喜欢上一个了不起的人了。」 萧莲耸肩,不承认也不否认。 第五章 毁灭之舞(2) 等到拍戏开始后,整个拍摄现场都瀰漫着紧张的气氛。 因为这场戏很重要,虽然这场在悬崖打斗的戏双方都有做好安全措施,但两位主角坚持不用替身,所以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们剧组赔再多钱给经纪公司都赔不完。 待在一旁的心乐看着萧莲着装,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紧甚至有点浮躁,一向冷静的她此刻却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速度没这么明显过,甚至连呼吸都有些难过。 「姊?」待在一旁的修雷发现异状,转头看着皱眉的心乐,「你在紧张吗?」 「我?」心乐有些讶异又有些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我在紧张吗?」 修雷点头,那头灰银色的头发在今天这样耀眼的烈日下像星子一样的闪烁,软眉细目虽然还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是心乐知道修雷正在担心。 「因为他这场戏有点危险,所以你在担心吧?」 「……修雷,我也常常担心你们两,但这次的感觉怎么不一样?」心乐抚上自己的心口,手指微微收紧。 「因为你可以帮忙我们,但是你不能帮萧莲。」发现自家的姊姊出于开窍了,修雷破天荒地露出浅笑,原本就稚嫩冷淡的脸庞,因为这抹笑容而软化不少,甚至隐隐有种单纯不染世事纯洁。 修雷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温软单纯的表情,那样冷情淡漠的容顏,不应该是这个年纪的神色,但他却从懂事以来就是这副模样。 「这样姊你能理解你不告而别,让萧莲有多担心吗?」修雷笑着,浅色的唇畔有着乾净美好的笑容。 心乐一侧头就发现这个根本就不笑的弟弟,竟然因为他们而露出了这样幸福的笑靨,此时她的心中一震悸动,原本早就下定决心的天平,此时又开始倾斜。 她担心修雷,因为她只剩这个亲人,儘管没有血缘,但修雷依旧是和她们一起长大的手足,但她现在也担心萧莲,担心在他们离开后,是否能好好一个人生活,是否会因此受到打击。 无能为力的担心跟忧愁,是无论自身拥有多少能力跟能耐,都无法消除的痛楚,不管用瓢子捞去多少,那样的感觉都不会消失,甚至只能被动的等着他人来消除。 她不可能忍受这样的无助,但她正在要求萧莲做到这一点。 她不知道选哪一边才是正确的,到底哪一边才可以不会有伤害。 事实就是哪个选项都必定有人受伤。 心乐抓着衣服的手缓缓松开,无力的垂下。他们在做出逃离本家跟分家的决定时,就应该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无论他们有没有相遇,无论他们有没有產生羈绊,这样的选择依然会出现。 是自由,还是生命,他们只能选择一项。 「姊?」修雷发现心乐的表情变得有些空洞,担心的凑上前。 心乐回过神,强顏欢笑,「我没事。」 修雷只看了下心乐的表情,便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拍摄场景上。 修雷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但即便知道自己的姊姊到底在为什么忧心,也不可能帮忙分担姊姊的担忧,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修雷不能选择保护琴乐,而心乐也正面临了这个残酷的决定。 不远处的拍摄现场,所有的一切都经准备完成,两人都已经在崖边最好准备,身边的工作人员也已经开始做最后的检查了。 这一场戏拍摄的是正派主角望舒天发现司炼是害死猷天的主谋,已经在黑帮组织里担任不小职位的望舒天知道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但是如果放在司炼身上绝对是非常大条。 因为猷天不只是他的心腹,还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玩伴,如果他连自己的手足都能杀,那么让他接帮主之位的后果便可想而知。 而该死不死,正当望舒天正要销毁自己来过的痕跡并且把手上的证据交给现任的帮主时,却被司炼发现。只差一步就能完成大计的司炼当然不可能放过望舒天,在两人追逐到最后,这场崖边的悬之命战就这么开始了。 导演眼神专注地盯着萤幕,而待在一旁的心乐也偷看着萤幕,心里的焦虑让她不自觉地紧握住手。 ——在这条弯曲的山路中,时值傍晚的山已经幽暗,冷风颯颯的刮裂,万丈的深渊处只有无尽的森林,在像是要把整座山燃烧殆尽的火红夕阳中,岩壁被度上一层揉杂了阴影的暗红,而往上攀升到最高处的崖上,有两道身影在上头做最后的缠斗。 两道身影不断的出拳互打,身手矫捷速度之快,两人每一拳都是下手狠戾,尤其其中一个人更是近乎疯狂的打法,比起防御更重视攻击,比起撂倒对方,更享受这种颠至疯狂的最高气氛。 在其中一击中两人终于分开,但是司炼的身影却晃动了下,再度欺身向前继续出拳攻击。 体力即将见底的望舒天勉强的挡下后,让身躲过下一个攻击后,猛的出手用立制住司炼的举动,于此同时,他开口了: 「为什么杀了猷天!」望舒天对着有着阴柔面貌的俊美少年,但是心思却狠毒的他扬高声调逼问:「他是你的一起长大的朋友,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心痛吗!」 司炼没有应答,但是却也因为这句话而让他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那双漆黑的看不见底的双瞳闪过幽暗的光芒,想要逗弄猎物的馀兴之心也全部消失殆尽。 望舒天突然感觉到背脊一阵森寒,下一刻,手上压制住司炼双臂的力量被反拉扯过去,露出腹部空隙的望舒天被司炼用膝盖重击,这一重击使的他体内被强力压迫而张嘴吐物,司炼却没有因此住手,反而手臂一扬就将望舒天重摔在地,本来就因为刚刚那一击而稍稍失神的望舒天,虽然因为这次的痛楚尽失力气,却也让他可以回过神来。 司炼冷酷的从口袋抽出小刀,毫无犹豫的就将刀锋往地面的望舒天刺下,但望舒天也做了最后的搏命之斗,他用尽全力爬起身撞向司炼的腰部,并且抓牢他,不让司炼有任何的机会可以逃脱。 两道身影一同摔入断崖。 银白色的刀刃掉落在崖边的地面上,在摔落山崖时,司炼那张总是冷情疯狂的脸却面无表情到悲伤的地步。 没有人知道那抹悲伤出现在这个疯狂的青年身上,究竟是为什么。他冷血的杀害多少人,却从未见过他掉泪,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悲伤。 连自己亲如手足的兄弟都能杀害的他,又能知道悲伤是什么。 两道身影摔入断崖下,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这样的高度,两人都是必死无疑的。 「卡!」在两人一同摔下悬崖,防护所绷紧时,导演立刻喊声,所有的工作人员立刻上前把正掛在悬崖边的两人拉上来。 等到两人从悬崖下上来的时候,柯辛元伸手拍向还在解开防护措施的萧莲背后,爽朗的笑着:「第一次的坠崖感觉怎么样啊?和我一起跳下去的感觉还不错吧?」 萧莲勾起一抹好看的笑意,直接调侃回去,「我不是跳下去,而是被你跩下去的。」 「哇,讲的好像你很不愿意一样。」柯辛元大大的叹气,两人的对话也逗乐了旁边的工作人员们。 等到他们两人的防护都拆掉后,工作人员们开始忙于其他的收拾,萧莲这时抽空朝躲在后头的心乐露出温柔的笑靨,心乐一见,也报回一笑。 但是笑容僵住了。因为心乐看到应该一无所有的悬崖外边,突然出现一道扭曲的黑影。 「萧莲——!」心乐尽了力的朝遥远的萧莲伸手,而当萧莲发现异状而转身时,一切都太迟了。 第五章 毁灭之舞(3) 红色的血滴落。 红色的血沿着锋利钢刃滴落。 修雷持刀刺穿黑影,纤弱的背影此时却刚毅的强大,辉银色的发丝在淡淡的铁銹味风中轻晃,如一条条的月光丝一般。 「萧莲!」心乐奔到了他的身边立刻将萧莲拉了过来,快一步来到萧莲身后的修雷双手握刀向前突刺,而刀刃的前方正是一道根本无法看清形体的扭曲黑影。 修雷转动刀刃并往旁划开,黑影扭曲的尖叫然后消失,腥红的光芒在那银灰色的双眼闪烁。 整个现场一片死寂,突然出现的奇怪人影,以及没来由奔出来的心乐,还有持刀斩杀黑影的修雷。怪异,全是怪异,而且这些怪异都无法用常理解释。 修雷握着刀柄,纤细的身影晃动了下,那双参杂进血红的双眼望着崖下,他往前踏了一步,又一步。 心乐立刻就发现了修雷的异常,伸手拉住了修雷的手,却在抓上那隻瘦小的手臂时,碰触到温热的液体,全部都是红色的。 心乐的心全凉了,也因此更不敢放手。 「修雷……」心乐拉住修雷的手臂,此刻的她感觉到到了和当时一样的慌恐。「修雷……修雷!」 萧莲见修雷的举止怪异,理所当然地联想到昨晚心乐说的话,立刻也伸手抓住修雷握刀的手。 「修雷!」萧莲厉声的呼喊,却在碰触到修雷身上的湿润时,稍稍一震。 这时,修雷的身影停顿,他恍惚的眨了眨眼,然后缓缓转头,随即从口中喷出鲜血。 尖叫声从四周响起,柯辛元看着全身都是鲜血的修雷,他感到一股冷颤。 他知道分家的人出来,过一段时间就必须回去才行,他不晓得如果不回去会如何,只知道会很惨。这就是不回去的后果吗? 心乐跟萧莲使出了全力拉住修雷,但是已经身负重伤的修雷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楚似的,儘管被他们两人同时抓住,却反而硬拖着他们两人往崖边走去。 「修雷……修雷!」心乐伸出手将修雷抱个满怀,但是此刻他早已听不见心乐的声音了。强行斩杀那名为罪孽的黑影,付出代价到了极限,当肉体无法再支付时,便转移到心灵上。 萧莲使尽全力跩住修雷,用力的臂膀都冒出青筋,但就算这样,依然没有办法阻止修雷的脚步。心乐跟萧莲一步步的被修雷拖往深渊,甚至连拉住这名年仅十四岁的孩子也没有办法。 「修雷!」心乐哭喊着,却知道的,所以才真的绝望了。此刻的修雷听不见她的声音,只有本能驱动着他下去,下去斩杀那数百的罪孽,但斩杀越多,修雷的意识就越回不来。 「至上神!」心乐哭喊,被她抱住的修雷置若罔闻,而且他的脚步已经踏上了最后的土地,再往前就是高深的崖底了。 「身为神明侍奉着,我愿意交付出自己的性命——」 修雷的脚已经踏上虚空,并且受到引力拉扯往下坠落。心乐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被拉了过去,只有萧莲勉强站稳脚步,并且伸手把差点也一起摔下去的心乐拉回来。 两人一同摔坐在地,心乐眼睁睁的看着修雷掉落崖边,那灰顏色的发丝消失在土色崎嶇不整的界线。 又空了。 本来应该温暖起来的心,又空了。 「修雷——!!!」心乐拚尽全力的伸手,但往前扑去的身体却被萧莲牢牢地抱在怀中。 「你不能也跳下去!你死了修雷要怎么办!」萧莲没办法按下那坚强到破碎的手,他甚至没有办法抬手替心乐拭去泪水,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亲眼见到弟弟死亡的爱人。 「萧莲!放开、放开我啊!」心乐用力的要扳开这双紧环着她的双臂,泪水模糊了眼前的视线,然后一颗颗的不停滴落。 萧莲痛苦的紧咬着牙,但说什么也不松开手。 「放开我啊……」心乐侧过头,那双饱含泪水美丽眼眸此刻只有绝望的漆黑色彩。「萧莲,那是我的弟弟啊!」 「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萧莲厉声喝斥。 心乐却哭喊回去:「那么你让我什么也没有的独自活下去吗!」 「你还有我啊!」看着心乐哭的梨花带泪的凄凉脸庞,萧莲坚毅的、却也痛苦地喊道。 心乐瞠大眼眸,泪水沿着柔软的脸颊滑落,她低垂下眼神,挣扎停了下来,却将脸别开了。 她不能再忍受亲人离世的痛苦了。她想起琴乐躺卧在冰冷棺材的模样,想起那张被白色鲜花衬托的脸庞,她想起了自己穿着丧衣,亲眼看着琴乐被盖上棺木沉睡在土里的场景。 「至上神……」 萧莲虽然对于心乐停止挣扎松了口气,但是内心的不安却越增越大,而且直到他见心乐的低语,心里更是警铃大作。 「心乐?」 心乐从怀中拿出白底金边黑墨扇,将其展开,「身为神明侍奉者,我愿意交付自己的性命,愿您垂怜您的侍者,并倾听我的要求……」 「心乐!」萧莲将心乐用力的扳过来面对他,当他看到心乐绝望失神的神情时,同时也看见了她嘴角的红樱,而被她拿在手中的山水扇里头的风景,化为炼狱。 被烈焰灼烧的可怕炼狱,正在一点一滴地吸取从心乐嘴角滑落的鲜血。 萧莲猛的睁大双眼,但就在他要制止心乐的举止时,一股冰凉抵在他的颈后。 一位身穿紫底灰白蝶群的短襬式古袍的男子,手拿着短刀,刀尖抵住萧莲的纤白后颈,冒出了一颗红珠,然后引出一条红丝滑进衣下。 「你要是把誓词说完,我就杀了他。」男子冷漠的声音透过面具说着,同时也让心乐顿了下。 萧莲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而瞠大眼,就在这诡异地展开中,最先有动作的却是涉入不多的柯辛元。 「等一下!你在做什么?还不把剑收起来,你以为台湾没法律了吗!」柯辛元上前喝斥,而他的话语也让一旁的工作人员们包括导演跟其他演员都回过神。 甚至有人已经拿出手机准备报警了。 但是男子依然不为所动,甚至将刀往前推了点,萧莲感觉到颈后传来的剧痛,但他闷不吭声,只是将心乐抱得更紧。 他不能在此时把心乐交出去,她已经失去弟弟了,要是在让她回到那个冷漠的家族里,心乐一定会死的。 心乐恍惚的感受着从萧莲身上传来的体温,绝望已经让她不在乎一切了。 心乐让手中的白底金边黑墨扇掉落地面,然后直起身,越过萧莲的肩膀倾身伸手抓住那把抵在萧莲颈后的刀刃,在那隻细嫩的手掌将刀刃包覆的当下,鲜红的血就彷彿坏掉的水龙头一样,不停的流洩到地面。 「心乐!」萧莲搂住心乐纤细的腰,但是却不敢将她拉回,深怕她手上的伤会更深。 「求你了……」心乐抬起头望着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碎发滑落两旁,那张被泪水浸湿的美丽脸庞露出了近乎破碎的绝美笑靨,「不要再夺走、我重视的人了……」 男子握着刀的手微微一颤,但依然没有收回刀刃,那张被掩盖在白色面具后,仅看到黑色双眼的脸,冷漠的开口:「您的婚礼已经开始了,只要您现在回去完成仪式,我什么也不会做。」 「……我知道了。」 「心乐!」 心乐伸手搭上男子向她伸来的手,然后站起身离开萧莲的怀抱,于此同时,男子的身后出现了一扇雕有草木花纹的木门,为他们敞开。 萧莲见状,着急的伸手要将心乐拉回他身边,不可以……你要是过去的话……要是过去的话……! 但是萧莲伸出的手却被刀刃挡下,他眼睁睁的看着心乐离他越来越远,在踏进门前,心乐回过头,看像被男子挡住,离她只有几步萧莲。 他们其实没有认识很久,心乐突然发现这一点,儘管如此,心乐却有种他们相识非常久,甚至和她与修雷跟琴乐一起生活的时间那样漫长。 心乐看着那张俊美的容顏,她知道自己要是踏进了这扇门,就再也见不到萧莲了。 不是不相信萧莲没办法来救她,而是自己撑不到那个时候。 这是最后一面了,心乐这样的预感非常强烈。 所以,为了让萧莲放心,为了让萧莲再为她绽放温柔的笑靨,心乐笑了。很美很纯净,带着泪的凄凉却露出了乾净美丽的笑容,就像是花朵在最娇艳的时候,即将凋谢的前一刻般瑰丽冶艳。 「萧莲,我爱你。」心乐笑的开心,但是泪水却从眼角不停地滑落。 你将会是我今生,唯一一个将心奉上的爱人。所以,永别了。 萧莲愣愣地看着心乐笑着哭,说出了他最想听到的话,然后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乐走进那扇门里。 ——不可以过去! 萧莲已经管不上阻挡在眼前的刀了,他用力的推开男人,奔向前想阻止她离去,「心乐!」 但是木门残忍的关上,将少女最后的身影遮挡在冰冷的门后。 第五章 毁灭之舞(4) 萧莲用力撞上门试图把门撞开,但此刻他顾不得痛楚,举起拳就用力的敲上木门,但是这扇看似脆弱的木门却完全不为所动。 「开门!心乐、心乐!」萧莲退了几步,旋身就狠戾踹上木门,但是无论他再怎么粗暴,都无法让这扇门有任何一分的撼动,甚至在他踢上这扇门时,木门的顏色淡化,然后迅速的消失在他眼前。 萧莲在门消失的瞬间,脱力的跪坐在地,失神的望着空无一物的地方,此刻的萧莲很明白,他完全失去了能拯救心乐的机会了。 「真是最糟糕的出场方式。」男子冷声抱怨着。 萧莲愤恨的回过头,却诧异的看到男子摘下面具后的容顏。 虽然没有带着金属细框眼镜,但是那双锐利精明的眼神,一丝不苟的发型,很明显就是他前两天请假回老家的经纪人,周源心。 周源心手上拿着面具,而且理所当然地注意到萧莲的视线,他转身面向萧莲,「萧莲,我还得再请两天假,需要我帮你找助理吗?」 稀松平常的对谈,甚至对方的神情也和以往替他处理事情模样没有差别,但是此时此刻,就连萧莲都知道周源心真正的身分了。 「你就是第二个人……」 「对,我是。」周源心完全没有要隐埋的意思,甚至连否认都不打算。「我应该告诉过你,不要谈恋爱,尤其是和神女。虽然最后一句没有讲过,但身为艺人,你应该以自己的前途为重。」 「为什么……!」萧莲握紧拳头,他从地面站起身,看着地面的他到现在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对方要这么做。 他为什么没能发现,分家派来的第二个人就是周源心? 「这是为了你好。」周源心看了眼低垂着头,却紧握双拳的萧莲,「就算心乐真的留在你身边,等待她的也只有死亡。我们……就是这样的存在。」 「神女到底是什么?」萧莲松开拳头,却紧咬着牙问:「为什么她们得要承担那些事?」 周源心那头黑色的发丝被风吹的摇摆不定,就连古袍的衣襬也烈烈摆动。他的神色平静到淡漠,没有以往和萧莲谈论工作时的热情跟稳定,现在周源心的双眼只有一片死寂。 「神女就是神的侍奉者,继承了一半的神脉。而最后的一位至上神已经无力负荷人所创造出来的罪孽,所以只好找代罪羔羊帮忙承担,也就是神女来负责承受。」说着,周源心看向天际已经沉沦的炽热红玉,然后转回头扬起下巴点向柯辛元。 「但其实我们都有继承到那份神脉,只是看多或少,当然也会出现向你这种连一点都没继承到的一般人。像你们这种身上没有图腾的,在一出生就会让你们离开家族,用我们的话来讲,就是被神眷顾的孩子。」 已经接近年末的冬季,在山上的地方只要太阳下山,温度的就会快速降低,此时扬起的风已经可以明显感觉到寒意了。 但不论刮起的风有多冷,都没有萧莲现在的心还要冷。 「你还没解释神女到底是什么。」 「就是代罪羔羊,替你们承担罪孽的无辜羔羊。」周源心收回停留在遥远天际的夕阳,转回看向被红光照亮的俊美脸庞。 「不只是神女,只要有继承到图腾的人都是。你们肯定没有想过,当你们无限度的发展文明时,和你们互为表里的我们总是必须替你们承担你们犯下的错。我们被称为最后世代的原因,根本不是因为这次出生的神女是双胞胎。是因为你们创造出来的作孽已经庞大到连神女都无法负荷,甚至连我们这些只继承到一点图腾的人,都已经几乎无法离开族地,甚至有一些较为年幼的孩子因为无法承受而相继死去。我们已经是最后一批的年轻人了。」 柯辛元紧锁着眉,对于现在听到的言论只感到一阵荒谬。「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为什么可以在外面长期居住,不用回到族地?」 周源心听到这样的问题,没有回答,那总是毫无波澜的表情却有些哀伤,「谁知道呢。」 萧莲张了张口,最后暗下神色,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什么是承担罪孽?承担罪孽的你们会怎么样?」 在听到这问题的当下,周源心没有任何表情,那张柔美的俊脸看了会儿萧莲,便抬手将衣带松开,转过身露出姣好肌肉均匀的背部。 和心乐一样,周源心的身后也拥有大片的图腾,但是图腾却被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刀伤化的破碎,虽然伤口都已经结痂,但是有些仍在稍稍渗血,光看刀痕就知道伤口有多严重。 在周源心将衣物褪下时,他背部的伤口让不少旁观者倒抽一口气,萧莲错愕,在这当下他甚至想起自己以前帮心乐上药的场景。 周源心一直都背着这样的伤,替他处理合约跟其他的事情吗? 周源心重新将衣物穿好,然后才回答萧莲刚刚的问题。 「可以承受,就不会死,但不能承受,就像那些新生儿甚至是孩童一样,因为伤口无法復原併发其他症状而死。」将腰带系好后,天际最后的太阳也即将沉沦下去。 「其实并不需要让文明倒退,我们只需要人和自然做出让步,不要总是将大自然逼到极限,否则在我们灭族的那一刻,就是你们人灭亡的时刻。」周源心撇了剧组的人还有萧莲一眼,「但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说完,他手持着短刀走往悬崖,这时,萧莲抬起头,并且一个箭步上前出拳揍向周源心。 周源心像是早就知道一般,轻巧的让身,同抓住萧莲全力挥出的拳头。 周源心看着已经失去理智的萧莲,手腕一转拉过他的手,同时膝盖抬起就往萧莲的腹部一个重击。被人重击腹部的萧莲呛咳出声,随即痛苦的倒卧在地无法动弹。 周源心放开萧莲的手,看着蜷缩在地的萧莲,「你是我很欣赏的一个孩子。你非常有浅力,只要你好好发展,总有一天你一定能站到最高峰。」 萧莲忍着腹部的痛楚,奋力的抬眼,却看到周源心伤心的神情,这样的表情顿时让萧莲茫然起来。 「但即便你能站到颠峰,你依然救不了心乐。因为从古就困住我们的枷锁,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开的。」周源心踏上悬崖边缘,那身紫底黑白绣蝶的古袍衣襬随风烈烈摆动,「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们的无奈跟绝望到底是什么。」 周源心从虚空拉出一盏缕空木灯,灯盏无火自亮,周源心握着短刀,脚尖轻点地面往前跃下悬崖,但是他的身影却没有失速坠落,而是被黑白蝶群给包围,然后以安全的方式降落到正在激战的森林里。 萧莲视线模糊的看着,那紫色的衣襬消失在断崖的边缘,然后他所能听见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最后他朝周源心消失的地方伸出的手,也无力的掉落到地面。 在茂密且人烟罕至的森林中,一道灰银白色的身影浑身染血的挥舞刀刃,他的四周有着看不见尽头的黑影,不断地朝他扑去。黑影扭曲无固定型态,因为人的慾望有很多种模样,在伤害这个世界的任何一部分时,慾望就会和被伤害的世界部分,扭曲成这样的存在,最后成为罪孽,并且直到消亡都只会不断的寻找能受它们的人。它们已被遗弃,只求有一个人能将它们接纳,它们也不过是被文明遗忘的存在罢了。 可是没有智慧的它们,无止尽的寻找拥有神脉的后人时,在寻找不到的当下便会将寄望託付给神明的侍奉者后代,而且不管他们是否能够接受,是否能够承担,也依然会毫无理性的将他们残吞殆尽。 双眼不断闪烁过腥红光芒的修雷,平成冷漠的神色此刻却充满疯狂,鲜少露出笑容的嘴角也扯成了诡异的笑容。已经失去理智的少年,只能凭藉着本能不断的斩杀朝他扑来的黑影,冷银色的光芒一次又一次的划破黑暗,连同黑影一同斩断,但是在那清冷的刀辉下更清楚的,如罌粟一般的鲜红液体飞洒其中。 狂舞成颠,挥洒生命,绝望气味充斥在场无止尽的杀戮中,但是修雷却毫不知觉自己就是这场舞蹈的主角,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提刀挥砍。儘管修雷的身手再高,也难防这样势力庞大的敌人,再一次又一次的博弈中,修雷逐渐的趋于弱势,身上的血也在他踏过的每一寸土地留下了令人心痛的痕跡。 就在银灰色的光芒即将被黑影吞噬时,紫底黑白蝶群的身影如流星毫无声息的划开那片成群的黑影,并且以广阔而且更快的刀速快捷的将这一带的黑影全部斩杀。 黑白蝶群飞舞的紫色股袍衣襬轻盈的摆盪,及肩的黑色发丝也伴随着扬起的剑风,在那张俊美的脸旁飘逸,就连洒落的鲜血也配合着吹起的弧度洒落地面,同时浸湿背部的衣料。 摘下眼镜,弄松平时一丝不苟梳在后头的发型,现在的周源心拥有着胜过女性的容貌,但是这样的美丽其中又盘绕着英气跟精明干练。他的双眉抚媚眼角微勾,眉毛线条优美,五官深邃鼻樑挺俏,双眼流转中透露出绝对的风情。 现在的周源心拥有着不输给任何一位艺人的美貌,尤其是那双黑曜石似的双眼,和心乐非常相像。虽然还是用有着精明干练的氛围,但是这样绝美的容貌却让平时强硬的周源心软化不少。 周源心握着银白的短刀,站在被枯叶铺满地面的空地,抬起眼撇了眼伤势极重,却丝毫没有任何感觉的修雷,只能替这个孩子感到悲哀。 到了这种地步,儘管能活下去,也必须付出不少代价。周源心收回视线,而修雷也在森林里的黑影们再度涌上时,嘴角勾的更为狂妄,同时踏足蹬地上前连连几次挥刃,果断嗜血的氛围从每一次的斩击中透露无遗。 周源心见状,只能嘲讽的勾起嘴角。他们别无选择,因为他们的任务就是斩杀这些无止境的罪孽,但在刚刚,他却比小他超过十岁的修雷还要怯弱,甚至退缩了。他手腕转动随后提起短刀,身下的血已经积成一滩的血漥,紫底黑白绣蝶的古袍已经被鲜血染色,就连蝴蝶们也是在红夕之下飞舞,儘管如此,他依然在一个呼吸间来到黑影面前,然后下一瞬斩杀无数。 神女别无选择,她们只能在承受人所创造的罪孽下凋零,而他们这些仅有继承部分图腾的人,也只能尽自己微薄之力,斩杀这些无边无尽的罪孽。 随着一个又一个黑影消散,在周源心那双犹如黑曜石般的黑色双眼中,也闪过一丝的腥红。 第五章 毁灭之舞(5) 当心乐踏进门里时,木门便自动关上,同时遮蔽外面所有的声音。而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条古道,石头砌成的通道壁上,每隔一段路便有一盏手工精湛的瓦斯灯悬掛在上头,替这条毫无光明的通道提供照明。 心乐站在门前,掌中的血顺着柔嫩苍白的手指滴淌到地面,艷红的血液不断的在石到上染出鲜明的色彩。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的迈步踏上这条沉闷的通道。这条通道并不长,很快的就看见出口,而从出口也依稀透进亮光。等到心乐踏进通道时,已经有长长一排穿着低调朴素古袍的下僕在一旁站着,恭敬的欠身等候。 「神女大人,欢迎您回来。」站在第一个距离心乐最近的下僕,恭敬的来到她面前,「您的婚礼已经备妥,再过一个小时仪式就要开始了,请随下人去准备。」 眼前的景色是如此熟悉,辉煌气势磅礡的日式建筑,有着大片望不尽的美丽花园,甚至有着歷史悠久的古物为庭院增添古风,这是她、琴乐和修雷一同成长的地方。 然而这里也是她失去一切的地方,心乐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心中空荡的发痛,却痛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数十位的下人簇拥之下,心乐被无比恭敬的送到摆满礼服跟饰品的房间,里头也一样有着数十位的下人在里头等后。心乐一到来,他们就无比敬畏的跪在地面行礼,但无论被如何尊敬的对待,心乐也只感受到冰冷疏离的氛围,以往还有琴乐跟修雷陪着她,如今她只剩下一个人面对这里的一切。 心乐如同人偶一般乖巧的听从他们的指示,将身上的已经有些破旧的白色洋装换成纯白色华丽礼服,手上的伤被欲盖弥彰的包上纱布后套上丝质的柔软手套,伤口灼烧的隐隐作痛,但没有任何人询问过她伤口是否会疼痛。心乐静静地坐在原地任凭其他人替她上妆,就在一切都处理完毕后,房间的门被拉开了。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神情威严冷漠,其他下人一见到这位长者,立刻全跪趴到地上不敢抬头,就只有心乐望向别处,神轻恍惚飘渺,就连替她上唇蜜到一半的下人突然跪下,她也毫无反应。 磨儒长老来到心乐面前,恭敬的伏身,然后直起腰,用严肃的口气道:「神女大人,您的婚礼已经备妥,请您将白墨扇交出来,等会儿的仪式需要用到。」 「我身上没有。」心乐收回看着远方的眼神,闭起眼道。 磨儒长老一听,身身皱起眉,严厉的开口:「请您不要再恶作剧了,这场婚礼是您的大事,请赶紧把白墨扇交出来吧。」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心乐睁开眼,然后交叠起双腿,隻手撑着下巴靠在桌上,万分不屑的望向他,「磨儒长老,请问你现在是用什么语气在和我说话?我如果说不愿意交出来,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您到了外面一趟,似乎又变的更不受教了。」磨儒长老无法苟同的摇头,「请您不要忘记,您跟琴乐大人的诞生是为了承担罪孽,这是一份神圣的职责,您应该成熟一点了。」 心乐听着这番完全不把她们当成人看的话,有生以来第一次,反抗的情绪高涨。 「我的白墨扇已经给人了,给了我想要订下终生的人。」心乐说着,同时满意的看到这个从以前到现在,只要他们不符合规矩,就会严厉管教他们的长老气的脸色青紫。 「不像话!真是不像话!您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作贱自己的事!」 「哦?」看着磨儒长老气的激动万分,心乐勾起挑衅的嘴角,继续道:「不只如此,我背后的图腾也给那人看过了。」 心乐尝到了在口舌之快上佔上风的快感,儘管她现在也只能这样逞强,但是,对为了保护弟妹而不断顺从的她,第一次,她终于感觉自己出了口气。 凭什么他们就必须牺牲? 「什么?!」磨儒长老果然气的倒退一步,随即扬起手就给心乐一个巴掌。 心乐没有闪躲,结结实实的接下这一巴掌,同时白嫩的脸颊也迅速泛红。而一旁的所有人也还是恭敬的伏趴在地,不只没有出声,甚至连动一下都没有。 「岂有此理!您的身驱是为了向至上神献上祝福而存在的,在未和分家的继承人结婚前,竟然让其他人玷污您的身体,您难道没有任何的羞耻心吗!」 心乐抬手用丝质的白色手套抹掉刚刚不小心划破嘴唇而流下的血,然后隻手撑着头,无趣的看向其他地方。 「来人啊!」磨儒长老转身就对着其他下人喊,「十分鐘后,一定要把心乐大人带到大殿去!不管怎么样,今天的婚礼一定要办成!」 「是!」下人们齐齐的应了声,在磨儒长老风风火火的踏出房间时,加快了替心乐着妆的速度,同时也在刚刚被打红的脸颊上多做些修饰,把那些红肿遮掩掉。 过没多久心乐的装扮全都弄妥,几个下人拿了镜子到心乐面前,恭敬的问:「请问这样您满意吗?」 但心乐连撇一眼都没有,除了刚刚磨儒长老进来时有反应之外,他一走,心乐又恢復成一开始回来的安静模样。 下人们见心乐没有反应,便将东西收拾好,环绕在心乐身边将她送到大殿去。此时大殿已经布置的富丽堂皇,在家族中位居高位的人们也身穿华服在里头有说有笑的交谈,在见到心乐盛装打扮的模样时,恭敬的盛讚心乐的美貌。而那些下人在将心乐送到大殿时,便将她独自一人留下后离去,心乐穿着最美的礼服,打扮成最美的模样,独自一人走进大殿,然后沿着红地毯来到位在祭坛前的新郎倌旁边。 新郎倌是心乐没见过的人,年纪大了她大约二十岁,虽然身材健美而且容貌俊朗,但是心乐依然连撇都没撇他一眼,甚至连他和心乐说的任何话都没有听进耳里。现场的所有一切都离心乐很遥远,从今以后,她会孤单一人…… 心乐冷眼看着眼前的仪式进行,思绪却飘到远方。 她会一直……一直孤单一人的活下去……一直到她死的那一天,都会是孤单一人。 「心乐大人,您愿意和我成为夫妻吗?」新郎倌在心乐面前单脚下跪,执起她的手时,另一隻手拿着戒指愈要替她套上。 心乐回过神,反射性的用力甩开新郎倌的手,而那隻拍开对方的掌心也隐隐的渗出血丝。 掌中的痛楚这时才将她唤醒,直到这时,心乐才感觉到深切的绝望。 她会一直一个人,失去了所有人的她,会一直孤单一人到死为止。 现场一片寂静,就连为他们奏响的乐曲也停了下来,跪在她眼前的新郎倌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数而愣住。 「我不要……」心乐这时终于从刚刚那样的恍惚中清醒了,她摇摇晃晃的倒退一步,眼泪滑落。「我不要……我不要啊……」 她最爱的妹妹在三年前离她而去,现在就连她唯一的弟弟修雷也不在了,然后萧莲也是……她再也见不到她爱的所有人了。 「心乐大人?」新郎倌站起身,尝试着靠近心乐。 「为什么啊……」心乐露出充满绝望的笑靨,又倒退了几步,「凭什么是我们……」 「心乐大人!」站在祭坛前的磨儒长老严厉的喝斥,「请您不要再胡闹了,今天是您大喜之日,还不快点回来完成仪式!」 「闭嘴!」心乐用力的喝斥回去,握紧被白丝质手套包覆的双手,但随即松开紧绷的身体。「凭什么是我们……至上神这种垃圾……」 「无礼!您怎么可以辱骂至上神!」 心乐抬眼瞪向祭坛,「我就是要骂!带走我的妹妹,带走我的弟弟,就连我的生命都要的垃圾,凭什么是神!」 新郎倌上前抓住心乐的手,试图放软语调劝告,「心乐大人,请您冷静点,我们先把仪式完成,其他事之后再说。」 但心乐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抬起膝盖朝他的腹部重击。虽然这击不足以将新郎倌击倒,但是也能让心乐将手抽开,而手一获得自由的当下,心乐拎起拖曳地面的裙摆,用力地将那些多于的布料全部撕掉。 布料的撕裂声响彻会场,在场的所有宾客全倒抽一口气,新郎倌对于心乐的举动讶异至极,而在祭坛上的磨儒长老,更是气的脸色胀红。 「这个世界将我的一切全部夺走,却要我将生命奉献出来?」心乐第一次,将这样叛逆到极致的模样表现出来,她抬手将手上的丝绒手套脱掉,然后松手让其掉落地面,右掌中的绷带已经染成的血红,与白色的衣裙形成强烈妖艳的对比。 「好啊。」心乐勾起嘴角,嘲讽力十足的撇向气得发抖的磨儒长老,「反正都是不要的东西了,至上神既然这么想要,那么我的生命就给你!」 说完,心乐迈开赤裸的双脚,撕裂的纯白裙摆飞扬,她跑出了大殿,同时磨儒长老也大声地命令其他人,要他们立刻把心乐抓回来。 「哎呀呀……」新郎倌从地上爬起身,拍了拍身上华服的灰尘后,望向已经奔出大殿的白色身影,苦笑着叹气,「我说源心啊,你再不赶快回来就来不及了啊……」 「你剩下的妹妹可是要想不开了喔……」新郎倌,孝时纹苦笑着,同时命令身边的手下立刻去寻找心乐的踪跡。 第五章 毁灭之舞(6) 在崖边失去意识的萧莲,在病房中醒来。 在这一间单人病房中没有任何人,刚醒来的萧莲没有任何的恍惚,一张开眼他便彻底清醒,同时在不久前的一切也全部清晰的回忆起来。 安静的没有任何声响的病房,可是听在萧莲耳里全是形同杂音的耳鸣。 很吵,萧莲晃了晃头,他想下床,却在移动手时碰到两把扇子。 萧莲停顿了下,坐回床上拿起放在他腿上的两把扇子,一把是黑底银边白墨扇,一把是白底金边黑墨扇,这两把扇子静静地躺在白色的被单上,摺叠起来后扇子上的山水看不清,只能看见折面上的黑点跟白点散落。 萧莲犹豫着,最后伸手碰了下最后被心乐握在手中白底金边黑墨扇,材质上等的木柄上还残留着一丝丝的红色血跡,萧莲看见了,伸手将它拭去。 心乐在看到修雷跳下山崖时到底是什么心情? 想必很绝望。萧莲摊开手,看着留在纤细手指上那抹褪色的红色,那双姣好的细长凤眼此时满载悲伤。昨晚心乐将她的决定告诉他时,究竟有多痛苦,下定决心即使承受孤单也必须保护的弟弟,就在她眼前消失,心乐那时的心情肯定荒凉无比,但他却连帮她拉住修雷的能力都没有。 他能做的,只有不让心乐跟着一起跳下去。 萧莲此时撇见孤单躺卧在一旁的黑底银边白墨扇,即便他现在知道心乐从未放弃过他,他依然感到心痛。 心乐为了他,自愿回到那冷漠的家族。萧莲抿起薄唇,难以忍受的灼痛伴随着痛苦在心中蔓延,那个高傲的心乐,那个喜欢恶作剧的心乐,那个喜欢和他斗嘴的心乐,孤单一人的踏进那扇门的背影,为什么他没能抓住?为什么他让她独自一人回去? 在她笑着哭,对着他说我爱你的时候,为什么他没有能力替她将泪拭去?明明之前替她擦去多少次泪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一次,他没办法感到心乐身边。 萧莲拿起黑底银边白墨扇,手指用力缩紧,萧莲这时才清楚的想起,自己根本没有哪一次真的到过心乐身边,每一次的相遇,都是心乐来到他的身边。 他到底做过了什么,他什么都没能帮到她不是吗?给出了虚无飘渺的誓言,赠出了无法实现的约定,到了最后,他有哪一次真的做到了。就连最后的最后,他甚至连抓住那双纤细的手腕都做不到。 萧莲蜷缩起身,将额头底在扇子上,那么纤细的手腕,要怎么抵抗那庞大古老的家族?那么瘦弱的身躯,要怎么支撑住那庞大的孤单? 那样美丽的笑容,又有谁能够代替他让它绽放? 萧莲哭不出来,却感觉自己的心裂成好几块,每块都在燃烧,每块都在毁坏,他无能为力,从出道到现在星途顺遂的萧莲,第一次感觉到无能的挫败。 『……萧莲……』 在寂静的病房中,小如蚊吶的声音都会很清晰,萧莲隐约的听到有人在叫他。 是如同铜铃一般的声音,和心乐非常的相像。 『……开扇子……』 模糊不清到近乎幻听的声音又出现了。 萧莲迟疑了剎那,抬起头看着手中的扇子,想起心乐最后打开的模样是正在燃烧的地狱,他为了确认也跟着打开,但看到的景色却不是燃烧的残酷地狱,而是待在山水明媚中的古老日式建筑。 萧莲微微瞠大眼,同时扇子上的风景再度转变,从远视逐渐往古宅拉近,穿过走廊,穿过几间华厅,然后来到一个通往地下室的螺旋梯。 到了这里画面停顿了下,然后从那昏暗的螺旋梯往下,萧莲垂眸看着扇子上显示的一切,比起惊叹或是讶异,在胸口翻涌的灼热刺痛的不明担忧更占据他的思绪。 独自一人回去的心乐,真的可以撑到他去找她吗?在那样孤单冰冷的地方,没人能了解心乐,那么,失去亲人的悲伤她能跟谁倾吐?萧莲握着扇子的手指不自觉的缩紧,眼角微勾的凤眼透出了无助。 扇子上的画面终于离开了螺旋梯,呈现出一个庞大的地下空间,从墙上跟柱上雋刻的古文看得出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文明,甚至就连萧莲透过画面,都可以隐约感觉到这些东西到底经歷过多少时代。 而就在这偌大的地下空间,画面慢慢往前移,在前方的祭坛有一个白色的人影正在跳舞,萧莲不自觉屏住气息,心脏痛的微微缩紧,然后等到画面够近时,萧莲的心绝望到悲凉。 待在那里,白色衣裙飘然,刚毅的剑身挥画冰冷的弧线,正翩翩起舞的心乐全身都是血,在那洁白上开出一朵又一朵妖艳美丽的血色花朵,大片的凛然绽放,但是在正跳舞的心乐却浑然不知。神情悲伤的绝望,伤到奄奄一息却毫无知觉的模样,令人心痛。 心乐只有十七岁,想到这个,萧莲就连开口大喊都没办法,他悲伤到无法开口,为什么心乐得受这种苦?为什么不能由他来承担? 心乐为了他付出了多少?他却连最简单地抓住她都做不到,她不可能想回去,她绝对不可能想回到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但她依然回去了,然后成为现在他所看到的这副模样。 『请你喊出姊姊的名字……』又是那股若有似无的声音,是和心乐一模一样的声音,但是却称心乐为姊姊。 萧莲忧伤的抬起头,在眼前有一个女孩,黑丝绒及腰的长发在身后飘逸,那黑耀石似的双眼里头有琉光流转,身穿着纯黑色的洋装,但是在领口却有一个白色的蝴蝶结。 和心乐完全一模一样,但是却年幼许多。 琴乐半透明的身体轻轻飘下,黑色的裙襬扬起一波波的弧线,淡樱色的嘴唇轻啟,又是刚刚虚无飘渺的声音。 『姊姊要是跳完这场舞,会进入一个黑暗,然后永远待在那里。』年幼的琴乐哀伤地看着萧莲,虽然嘴正动着,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声音传出来。 但萧莲真的听到了声音。 『请你将血滴在扇子上,然后呼喊姊姊的名字。』琴乐倾着身,悲伤的神情请求的凝视萧莲。 萧莲脸色凝重的重新低头看着扇子中那捨命舞动的绝美身影,立刻抬起头从一旁的抽屉中拿出剪刀,扇子搁置在他的腿上,剪刀的刀锋往掌心一划,红色的血滴入扇子里,接着画面出现涟漪。 突然间,萧莲那隻被划伤的手让一隻娇小的手握住,琴乐那浮在空中的身影隻手撑着床,靠在萧莲身前。 『请你呼喊姊姊的名字,以后,也请继续保护她……』 萧莲抬起头,看见眼角带泪的琴乐,和心乐很像的坚强模样,但是琴乐却透露出一点脆弱。 「好。」萧莲额头轻叩上琴乐的额头上,「下一次……我会抓住她。」 扇子画面上的心乐身影颤了下,竭力到虚脱的感觉已经满溢在整个画面了。 琴乐听了,高兴的、眼角滑下了泪,美丽纯洁的笑容在那稚嫩姣好的脸庞上出现,「请你喊出姊姊的名字吧。」 萧莲低下头,看着一举一动都挥洒着鲜血的心乐,他握紧琴乐握住他的手,他此刻终于明白自己的无力是心乐以前不想和他有关係的原因。 但他们终究相爱了,即便最后他们没有未来,即便他们最后也只有死亡,他也做好了准备。 心乐一直以来都是用这样的觉悟,将他的心意接受,并倾恋上他。既然如此,他便把命交付给心乐。 碎裂且正在焚烧、正在毁坏的心让萧莲嚐到了苦楚跟心痛,此刻满溢在胸腔到无法收纳,透明晶莹的泪珠沿着脸庞的弧线滑落,萧莲对着扇子里那个已经放弃生命的身影,用力地将自己的难过全部吶喊出来: 「心乐!」 第五章 毁灭之舞(7) 在只有手工精湛的瓦斯灯照明的幽暗通道中,那扇连接着两个地方的花草图腾木门被吃力推开,血腥味也也伴着风一同散溢进来,紫底黑白蝶群跟灰银色的身影一同踏进通道,同时身上的血也在他们所踏出的每一个步伐留下了痕跡。 木门在他们身后被关上,周源心疲惫的用力直起身体,手上拿着的短刀无力的垂往地面,他抬起手将那俊美脸庞上的血擦拭掉,那隻金属镜框的眼镜正放在口袋中。修雷的情况也没比周源心好到那里去,虽然那双如冰寒荒漠的双眼已经没有红光闪过,但是身上的衣服多次破损,而且全都沾染了大片的血跡那张青涩秀丽的脸庞苍白的毫无血色。 两人都没有言语,在结束刚刚那场恶战后,周源心便立刻开了门,修雷见状也跟了进来,两人都很清楚他们接下来要去哪,但是即便拥有同样的目标,修雷还是对身旁这个分家派来的人抱有强大的敌意。 即便现在的修雷要撂倒周源心已经不可能了,但是修雷依旧执起刀,将刀尖直指用手背抹去下巴鲜血的周源心。 「为什么帮我们?」修雷握着的刀刃平稳,就连刀尖也没有任何的震颤,相较于摇摇欲坠的修雷,完全是两个强烈的对比。 周源心忍着伤口的痛楚,不耐烦地将那散乱在额前的头发一把抓到后头,然后那双黑色锐利的双眼睨了眼修雷,「看着我的脸你不会想到谁吗?」 藉着昏暗的灯光,修雷因为周源心的话而认真的打量起他的脸,这么仔细一看,周源心的确拥有一张足以让男性跟女性忌妒的脸,但是那五官之间的神色,尤其是那双黑色锐利的双眼,都和他喜欢的人,和琴乐万分相像…… 也和心乐长得非常像。 修雷依然举着剑,但是刀尖的晃动却透露出他的动摇。 「你倒底是……?」 周源心拿起掛在腰间的白色面具戴上,「上一任的神女在结婚前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他们违反规定生下了我。但也因为这是不能张扬的耻辱,所以我一出生就和父亲一起被流放到了外面。」 周源心在面具下的眼睛撇了修雷一眼,「这样你懂了?心乐和琴乐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这个理由够了?」 修雷垂下手,看着已经往前走去的周源心背影,犹豫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 「你们并没有感情。」修雷开口。 周源心没有回头,「心乐和琴乐之间有感应吧?我和她们也有,只是她们感觉不到而已,好歹都是继承了神女血脉的孩子。」 「所以?」修雷抬头看着周源心。 「所以她们出生后我就感应到了,虽然没见过,但是我也形同陪伴她们一起成长到现在。」周源心的脚步越来越快,因为他感觉得到心乐那边情况很糟糕,但同时他也忍不住瞪了修雷一眼,「所以你和琴乐的事我也知道,臭小子,胆子不小啊,年纪小小就夺走琴乐的初吻。」 「……萧莲看过姊的裸体。」修雷非常没良心的把萧莲拖下来陪葬,而且还加油添醋,明明就是半裸。 「我知道。」周源心没有叹气,但是面具下的表情整个都无奈了。 两人的步伐都很快速,而且如果可以,他们根本巴不得可以用跑的,但是遗憾的是,两人的身体都濒临极限,很快的,他们踏出了通道,看见在明亮阳光下气势辉煌的日式古建筑,但是此刻整个走廊上到处都是慌忙奔走的人,周源心见了,更加着急了。 他可以感觉到心乐现在的情绪不稳定,也隐约知道她在哪个方向,但是实际上位置到底在那…… 即便如此,周源心依然朝他感应的方向奔去,修雷也加快脚步,紫底的古袍衣襬晃动,身旁还有瘦小的修雷,很快的,他们奔进了一团混乱的走廊,混在人慌马乱的人群中往心乐可能在的方向跑去。 但是就算人在多场面在慌乱,两个浑身是血的人在其中奔走还是很快的闹大起来,更不用说修雷身为神女的护卫,这种身分在本家根本是眾所皆知,所以很快的,几个长老接到通知赶了过来,把他们两人给拦了下来。 狼狈不堪的修雷跟周源心被磨儒长老带着一群下人挡住去路,而在磨儒长老看见一脸冷漠且浑身是血的修雷时,那张苍老却高傲的容顏不屑的哼声。 「你回来干什么?像你这种连神女都保护不好的护卫,活着能做什么?」 修雷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磨儒长老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是负责教育他们的人,因此他们没在他身上少吃苦头。所以修雷对于磨儒长老根本一点好感也没有,就算常因为忽视他而被严惩,修雷还是一样没有改变。 戴着白色面具的周源心懒的开口,直接执起刀打算硬闯过去,但是周源心的动作一出,磨儒长老身后的下人立刻也拿出武器,打算强行压制闯进来的二人。 磨儒长老看着眼前这个面生的小伙子,神情越发不屑,「不过是一个分家的无名小子,你凭什么踏进我们本家?还不滚出去,这里不是你可以踏进来的地方!」 周源心没有回应,短刀在他的掌中翻转几圈,然后刀锋面向他们。修雷看了眼周源心,然后也跟着执起自己的刀,决心再也不退让,他也要和心乐一样,为了保护而抗战到底! 就在现场的情况一触即发时,一队浩浩大大由分家现任当家主,孝时纹所带领的人马来到周源心跟修雷身后,气势丝毫不输给磨儒长老身后的一票人。 「哎呀呀,看样子我来的很是时候,你说是吧,源心。」孝时纹身上还穿着新郎的服饰,但是以往为了隐藏野心而装的懦弱的模样此刻全失,狡诈的笑容浅浅的出现那张成熟俊帅的脸庞上。 周源心看自己的帮手终于来了,抬手摘下面具丢到磨儒长老的脚前,「你太慢了。心乐呢?」 孝时纹笑咪咪的回答:「心乐大人在的下祭坛喔,你应该可以进去。」 磨儒长老一看见那张和心乐有些相仿的容貌,立刻想起二十七年前,上一任神女破坏族规生下一名男婴的耻辱。 「你是那个杂种!你为什么还能进来!」磨儒长老气得面红耳赤,说出的话难听得不堪入耳。 周源心冷笑,「臭老头,之前你虐待这三个孩子的事等之后我在跟你算帐!」 修雷听闻,忍不住抬头看了周源心一眼。 「来人啊!」磨儒长老喝斥,「把这些逆贼全部拿下,关进大牢等候审问。」 「谁是逆贼还不好说喔。」孝时纹笑的瞇起来的眼全是冰冷,同时他身后的一群人训练有素的一拥而上,和那些素质杂乱的下人很快的打在一起,而且情势很明显的一面倒。 趁着混乱时,孝时纹走过周源心身边,同时抬手乱揉了把他那头黑色头发,「快去找你妹妹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谢了。」周源心没有计较对方的举动,而是道谢完后急忙赶向就在不远处的地下祭坛,修雷也不落人后,身手俐落的跟了上去。 看着一大一小的身影远去后,孝时纹走到遍地哀嚎的下人们身边,然后来到被他的手下压制的磨儒长老身前。 「你这逆贼!就算你们夺走本家的权势,最后也得还给我们的!」 「夺走?不不不,这么无聊的事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孝时纹还是那样的笑容满面,他蹲下身,与磨儒长老平视,「这些古老的族规在你们这些活了几百年的长老眼中是理所当然,可是想必你们一定不知道我们年轻一辈的想法吧。很遗憾,我们打算跟至上神正式宣战,我们要做的,不是夺走本家的权利,而是向世人宣告我们的存在。」 「什……!」磨儒长老气的哽住气,同时大声辱骂,「你这不知斤两的毛头小子,你以为凭你那什么都没有的力量能做到什么?竟然妄想挑战至上神!」 「嗯?怎么会呢?」孝时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迫跪在地上的磨儒长老,「我还以为无所不能的磨儒长老,一定知道我的智商根本无法测出数值呢。你们真的太无聊了,在我的眼中你们做的事情,就跟吃进东西又立刻催吐出来一样愚蠢。」 孝时纹笑的和蔼可亲,但是却向看着螻蚁一般淡漠。 第五章 毁灭之舞(8) 心乐几乎是畅行无阻的在整个建筑物里奔逃。从小就在这座宅邸游玩的三个孩子,比生活在这里十几年的长老们更熟悉这里的地形,那里有小道,那里可以暂时阻拦追兵,那里可以躲起来掩人耳目,对于三个调皮的孩子,这些都只是基本常识。 心乐就宛如忽隐忽现的妖精一般四处逃窜,搞的后头的追兵们满身大汗还是没能看见那抹破碎的白色裙襬,而就在本家的长老们心急如焚,着急地到处寻找他们的神女大人时,心乐早已踏入了幽暗的地下空间。 千年基石所打造的宽阔祭坛,古木所搭建的出来的空间挑高,四周由鐫刻古文的石柱上的缕空火把燃烧着青色火焰,数千支火把将整个偌大的空间照明,同时也将祭坛上一颗黑的纯粹,甚至隐隐看的见其中黑影翻涌的纯黑莹珠照的清晰。 纯黑莹珠就是神女必须净化的东西,神女以自己与天地同寿的漫长生命为代价,不停地将这些从世界各地集中淬鍊而来的罪孽结晶回归到原始的模样,尽管神女们千百年来不曾停息的努力,依然赶不上人创造罪孽的速度。 神创造人类,人类却创造罪孽,但是神将身为侍奉者的他们流放,并要求他们承担起净化的责任。这是心乐跟琴乐在懵懂的岁月中,所听来的教诲。 只因为他们是神明的侍奉者,所以他们必须遵从至上神给予的命令,然后孤单的执行千百年。 凭什么? 洁白瘦弱的身影踏进这个空间,原则来说,这里应该要有一位神女执行净化的职责,但是上一位神女,也就是心乐的母亲在诞下她们姊妹时,却尝试将她们带离。不断交付生命且付出代价的神女会身负重伤,且随着年纪增长而再也无法离开族地,于是私自将她们带出的上一任神女便在踏出族地没有多久重伤身亡,而陪同的父亲也因为无力抵抗分家的追兵,而死在外面。 最后她们被带回,成为如今的模样。 凭什么? 心乐来到祭坛面前,掌中的绷带几乎松脱,染了血色的白布掉落在石阶上,她光裸着双足踏上阶梯,精緻美丽的容貌没有任何一丝笑意,但那双黑曜石般动人的双眼中却有着觉悟,因为绝望而觉悟。如柔荑般白嫩的手掌悬空抚过古老的祭坛刻文,同时一把幽青暗紫的半透明剑隻从其中浮空而上,心乐垂眸看着那把剑,并且张手将它握住。 剑身冰凉的毫无温度,甚至在心乐握上去的同时,不断地吸取她的温度。这把幽青暗紫的半透明剑隻是伴随着他们的家族到至今的古物,但是却从未有人使用过。如同这座祭坛,只有神女可以踏进来,这把剑也只有神女有资格役使,但是千百年来的漫长岁月中,却没有任何一位神女使用过。 因为这把剑的存在并不是要保护,甚至也不是杀敌,这是毁灭。这是唯一一个让神女可以与至上神匹敌的物品,这样东西可以逼迫至上神出面,并让祂将他们的职责卸下。但是代价也非常大,这把剑可以解放他们古老的家族,但是相对的,神女会被进入一个永无止尽的黑暗中,在那里时间是暂停的,什么也没有,神女必须永生永世的在什么也没有的地方,不断的不断的、将那些也是永无止尽的罪孽净化。 在那里,没有生便没有死,没有时间的流动既然也不会有伤口恶化的问题,但是神女面临的却是永远的绝望。 对现在的心乐而言,她的未来和交付出自己进入黑暗根本没两样。 活下去就有希望?只要活着就有转机? 失去所有她爱的人,希望在哪里?未来必须不断交付自己的性命,且在不久后死亡的她转机在那里?身为神女的她在这里,所有的一切早就被安排好,成长到十七岁后结婚,并在死亡前生出下一任神女,然后最后重伤而亡。 她是神女,这就是她的任务。而家族里的所有人也视这为理所当然,再也逃不出去的她,能有什么转机?能有什么希望? 转机是由自己创造,但被夺去双翼的鸟如何飞行?被关进华笼里的她又该从哪里取得打开笼子的钥匙? 根本就没有钥匙,既然如此,她要拚搏,她要赌,她不要再让任何一个人步上她的后尘。 不要……再和她一样,绝望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心乐来到祭坛前空间的正中央,高举起剑,朗声开口:「至上神!我要向你下战书,将你应该负责的责任丢给我们,然后千百年来只在祭祀中偶尔露一次面?你以为你是偶像,露一次面给我们就没事了?」 心乐的手腕灵巧的让剑把在手腕上转绕几圈,剑锋也在明灭不定的青色火光中划过优美的青紫剑光,然后剑光突然划破空间,锋利剑尖直指祭坛的所在。心乐勾起一抹嘲讽十足的笑意,用拇指划过雪白的颈项。 「我真是没看过这么自恋的神!向你这种畏畏缩缩,除了製造人类之外什么事也做不到的神,连存在的资格都没有!」 「去死吧!你这个偽神!」 心乐说完后,举起的剑纹风不动的直指前方,而后沉稳缓慢的,将剑负之身后。她踏出脚步,撕裂的白色裙摆在幽暗中摇曳,然后以稳重的姿态将剑执之身前,刀身竖立在心乐的身前。忽然,纯白之花瞬间绽放,刀光华丽起舞,接着,开始了最后的舞蹈。 地下空间依然偌大的安静,墙上跟柱子上的火把也静静地燃烧,但是一声又一声的破空之声却切破这里的寂静。在幽暗的地下空间中,心乐的瘦弱纤细的身体舞蹈着,那柔弱的身姿每个挥剑都孔武有力,每个转身的姿态都带着凛凛战意,随着一次又一次凛冽冰冷的剑光划开昏暗,清楚透露出冷冽的肃杀之气,那张破损的裙襬却优雅的画出一道道的优美弧度,两者相互辉映,就宛如神女的坚定跟迷惘。 千百年来,神女们一直都将自己的性命奉上,她们在孤独中降生,也在孤独中死去。从未有人问过神女在死后将会到往何方,她们也曾疑惑过,神的侍者,在死后会回到至上神的身边吗?不知道。她们所做出的牺牲真的有意义吗?不知道。那她们的存在是代罪羔羊吗?不知道。 没人会将事实告诉她们,因为她们是神女,是必须高洁无知,美丽优雅的存在。 心乐那姣好柔软的身材一次又一次的舞出强而有力的舞蹈,每一次踏出的足都在诉说着她们的过往,每一次的抬手,都在讲述着她们的迷惘,每一次转身,都在低语着她们恐惧。点足踏地、弯腰轻身,抬手旋身,每一个动作都优美至极,而且恭敬无比,因为她是神的侍者,是神的侍奉者,自幼只学习过这样的舞蹈,但应该专一之至的崇敬,却在眼前那眼花撩乱的幽青暗紫的刀光剑影中开始迷惘了。 为什么她们只有这样的生存方式?她们其实和人没有两样不是吗。但是为什么她们只能消失在黑暗中?她们也是嚮往行走在阳光下的不是吗。为什么她们不能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她们也是有心有感情,也是会感到痛楚的不是吗? 至上神,您在将任务交代给她们时,是否曾想过她们会因此痛苦呢? 在舞蹈中总是专注而美丽的脸庞开始了有了疑惑,本应该果断的的动作开始出现了温情,挥出的剑声不再有破空的裂声,每一次斩击后平稳的剑尖也出现震颤,就连那优美的衣襬弧度也渐渐失去那份从容。此时的心乐就像是一个失去一切,被流放在天地间的剑士,持有无人能敌的利剑,却再也没能为之挥舞的对象。 但就是因为这样,愤恨的肃杀氛围渐渐的被一些寒冷的温度冲淡,悲愤的剑士开始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斩杀毫无意义,她与赋予他们任务的至上神并无两样。于是她踏上了旅程,之前的舞蹈果断而决裂,除了杀害之外什么也看不见,每一次的踏足都要更接近敌人,每一次的挥剑都要取下对方的首级。但是这样的剑士开始感觉迷惘,美丽的华舞中渐渐出现了柔软,甚至多了无以名状的忧伤,但是,她失去了很多,却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失去了什么而难过。 急速的舞蹈渐缓,原本的舞应该是要越来越快,同时斩杀的杀气要越来越浓厚,但是此刻的心乐却感到恐惧,她不害怕死亡,甚至不害怕永远的孤寂,她无法明白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细白的嫩手握着的剑优美的流畅于空,如黑丝绸般的长发飞散如花华,而那样不整的衣襬也摆动出温柔的弧线,心乐那双黑曜石的美丽黑色双眼沉迷的微瞇,每一个踏地旋身都透着一丝的忧心,每一次的倾身挽手都是那么的优雅,而在那一次次的抬手跃步的时候,却是那样的寂寥忧伤。 寂寞旅行了将近一年的她发现,自己所遇到的人总在转身之后将她遗忘,和她交谈过的人只要一错开身就在也认不得她,她感到孤单而绝望,她无法理解自己究竟犯下什么错,为什么自己要被如此惩罚。就在这样茫茫的人海中,她漫无目的的四处流浪,她不知道在找什么,或许在找东西,或许在找人,也或许在找能安葬她的永久之地。 突然间,萧莲那温暖的笑意渗入心乐的心湖,盪起一圈圈的涟漪。 流畅的舞蹈毫无预警得停顿,心乐恍然回神,趁着节奏尚未脱离时赶紧再度起舞。 可是这么一起舞,迷惘消失了,疑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心乐和萧莲在过去一年中相处的点点滴滴。 华美空虚的舞蹈就在此时充满了温度,挥舞的剑依然凌厉,但是旋身抬手却变得温柔,点足倾身也变的和缓,就连踏足越步也不知不觉的变的轻快。舞蹈的华丽渐渐消退,因为心乐那完美的舞蹈开始出现多于的动作,控制得宜的力度也渐渐失衡,但是这朵华美到毫无瑕疵的绝色之花,却终于有透亮的阳光洒上,透明柔软的姿态终于也出现在这朵花朵之上。 就在舞蹈接近最终章时,心乐突然感觉到难以压抑的伤心跟想念像是泉水一样不停冒出。 儘管如此,心乐的舞蹈依然没有停下。 这时心乐察觉到了,不是她不愿意停下,而是她不知道如何停下,她感觉要是停下,她会被无法承受的哀伤跟想念压垮,她无法原谅如此软弱的自己,没人有可以原谅她,如果连唯一的人、如果连自己都无法原谅她,她该如何是好? 舞蹈变的激昂快速,比前面的任何一章的都更加的具有张力跟威吓,但是此刻的舞蹈却失去了从容,甚至明显透出求救的意味。 脚步声猛然停在通往此地的楼梯,急促的呼吸还没来得及喘气,就用力的吸了大口气大力的吶喊: 「姊姊!」 在越来越凛冽的破空之声回盪的偌大地下祭坛中,有两道急促的脚步声凌乱的打破这样的节奏,心乐的舞蹈接近最终章,只要两个跃步跟一个旋身后,所有的事情便与她无关了。 但是那声呼喊打破了既定好的一切,却停不下心乐的舞蹈。已经最终曲的舞已经不是跳舞者可以停下的了。 『心乐!』萧莲竭尽全力的悲愴吶喊,从遥远到无法触及的地方传给了心乐。 心乐最后一个旋身,就如同强硬停止的齿轮一般只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已经被汗水浸溼的苍白脸庞,犹豫到害怕的迟疑好久,才缓缓抬头,在那座古老的石阶上有两道人影,一样浑身是血的摇摇欲坠,甚至脸色发青,但是其中一个她认识,因为那是她珍爱至极的弟弟啊! 空洞的心突然被填满,取而代之的是滚烫的心情充斥在心乐的心中。 「修……雷……」心乐想要笑,但是她连露出笑容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能完成舞蹈的心乐眼前全黑,身体脱力的倒在地面,在逐渐被黑暗佔据的视野中,挑高的天花板遥不可及,昏暗灯火恍惚的闪耀,明明全身累的连呼吸都吃力,却觉得这里的光亮跟呼吸都好轻盈。 但是心乐的身体所传来的疼痛依然压不过强烈的疲劳,她微张着眼,那把到刚刚为止都握在掌中的幽青暗紫的剑支此刻正躺卧在她眼前的不远处,而在那把剑正躺卧在血泊之中。 那是……她的血吧……心乐恍惚的想,明明身边的空气都轻的飘了起来,她却感觉不到温暖,一点一点的,越来越冷了…… 脚踢砂石的声音跟震动传到心乐越来越狭窄的世界里,然后她被修雷扶起,在只下一条缝的视野中,心乐终于看见了修雷的脸。沾满了血,就连抱着她的手也全是血,但是那双如银白荒漠的灰银色双眼中,没有任何一丝的腥红,无法言喻的高兴满溢那单薄的胸腔,心乐抬起染满了艷红的手,珍惜的碰了下那张脸。 她最疼爱、最疼爱的手足……她的……妹妹……还有她的……弟……弟…… 萧……莲。 第六章 终结(1) 心乐那双总是有着明亮星光的黑曜石双眼失去了光辉,那隻举起来似乎想要传达什么话语的手也掉落地面。 终于赶回来的修雷跟周源心在见到心乐满身是血的起舞时,心情比他们刚刚面临死亡更加痛苦。 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才让向来坚强的心乐决心赴死? 修雷无法原谅,他无法原谅将心乐……将他的姐姐逼入绝境的人!修雷那青涩甚至是稚嫩的秀气脸庞透着一股恨意,但是在感到憎恨的同时,却又有一股无法抒发的悲凉在心中蔓延。 身下的鲜血已经积成一摊血漥,无论是心乐的、修雷的还是周源心的,三人的血不断的从身上流下,一点一点的累积,一滴一滴的混杂,血腥味几乎充斥在三人之间。 周源心那张和心乐相似的俊美脸庞,在脸颊四散的黑色发丝也黏着许多乾掉的血块,嘴唇乾涩,气息是出多进少,但是好歹也是二十七岁的成熟男性,就是因为知道自己还有身边的两个孩子都在死亡边缘,所以他才撑着最后仅存的清醒,用尽最后的力气抱过心乐,同时摇摇晃晃地起身。 「不要……」低垂着头的修雷紧握双拳,「不要带走姊姊!」修雷抬起头,近乎央求的开口,那沾满了乾掉血块的脸颊上流下了两行泪,神情绝望。 「你想让她死吗!」周源心站稳差点摔倒的双脚,严厉的看向修雷,不留情的斥喝:「站起来!你们的目标是活下去,不是死在这里!立刻站起来!」 被这样狠狠骂了一顿的修雷,满是泪痕跟血块的脸全是恍然,但是很快的,修雷坚强起来,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却在刚起身时又跌坐回地面。 周源心看着修雷一次次的站起又一次次的跌回地面,也在这间不断的稳住自己近乎要倾倒的身躯,最后,修雷终于站起身,两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连咬牙的力气都没有,跟自己的身体跟意识猛力抗议,然后朝着那洒下光亮的螺旋梯走去。 一步踩上石製的古老阶梯,鲜血也跟着滴落到地面,一步踏上一个阶梯,一个又一个血色的鞋痕也踩上了阶梯,安逸在他们拖着沉重的身躯往上方挣扎时不断的蛊惑,身体跟意识的痛苦随着他们每踩一步便增加一些,渐渐的,周源心已经撑不下去了。 手上抱着的重量很重,不断流失的鲜血逐渐带走他的生命,他累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撑下去了,他不甘愿和死亡妥协,但是现在死亡已经在他的眼前和他低语了。 周源心冰凉的手被比他还小的手掌握住,倚靠着墙壁奋力向上爬的修雷抓住周源心的手,那些刚乾涸的血块将他的脸趁的越发苍白,修雷没有看向他,只是一味的,往上走。 这时他才注意到,不久前在森林里驍勇善战的人,身高连他的一半都没有,就连手都只能握住他的拇指,这么小的孩子,却比他更有勇气。 周源心放在口袋的眼镜掉落地面,镜面碎裂,但是他没有停下,甚至没有注意到,他和修雷并着肩,无止尽的往光亮的所在走去。 最后,当两人抱着失去意识的心乐离开的下祭坛时,两人也已经没有意识了,凭藉着意念撑到了最后,但是早已身负重伤的两人在一踏上外面,已经没有力量的身躯同时倒下。 而为了寻找先行来到地下祭坛的三人而领着人来到孝时纹,一看到满身是血倒在地面的三人,还没来得及让身边的下人跟侍从发出惊叫声,他早已撑住冷静,下令将他们三人立刻送去治疗,一刻都不得延缓。 夜已入深,当空无月无星,漆黑寂寥的夜空望着闪烁的城市,冷风拂过,将寒意传递给每一个角落。而在这样的冬天夜晚,一位身穿着整齐严谨西装的背影,跟墨绿色花草图腾古袍的身影,出现在萧莲所居住的大楼前。但是两人都没有走往警卫室登记访客,穿着西装的周源心从虚空拉出一盏简朴的木质缕空提灯,在灯光幽闪而过时,两道身影已经消失在大楼前面,而丝毫没有人察觉。 萧莲正坐在沙发上研究下一场戏的剧本,虽然这部分他早已滚瓜烂熟,但是他无法让自已有半刻间下来,一但空间下来,半个月前的事就会不断的在他眼前拨放,就向是影片一样,为了让他全部记下,而一遍又一遍的不断的重复。 萧莲虽然在工作上还是没有任何破绽,那天的事也在经纪公司的协助下彻底压了下来,顶多就是传出一点他有女人的緋闻,关于心乐他们的事一点都没有传出去,就连周源心的身分也半点都没有洩漏出去。或许背后是有那个古老家族的协助吧,否则依凭经纪公司也没有办法封住所有人的口。 但萧莲就算可以高明的对外掩盖自己的真心,却没有办法对自己说谎。他的心彻底乱了套,这半个月来,他午夜梦回时总会看见那抹揉杂了鲜红花瓣的洁白身影在幽暗的地下舞动,无论他怎么喊她都无法听见,萧莲甚至无法靠近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乐就这么舞至力竭,最后倒在一摊的血泊中。 萧莲拿着剧本的手微微垂下,他最近总是这样,就算想专心在工作上,也会因为低落的心情而分心。就在这样杂乱的思绪中,打断思考的是门口响起的铃声。 萧莲回过神,将剧本放在桌上后起身开门,但在他开了门之后,门外的人却让他稍稍愣住。 「周哥跟……?」萧莲困惑的看着和以往没有什么两样的周源心,还有他身边穿着墨绿色花草图腾的孝时纹。 「不好意思,我请假这么长的时间。萧莲,我们可以进去谈谈吗?」周源心那双在金属镜框的黑色眼眸一如既往的精明,他看着很快就镇定下来萧莲问。 「可以,请进。」萧莲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这个俊朗的少年让开身让门外的人可以进来。 等到他们都到了客厅坐下来后,孝时纹撑着头,长长的褐色长发束起,披散在墨绿色花草图腾古袍身后,那双碧绿色的双眼饶富趣味的盯着萧莲。 而萧莲也神色自若地让他看,而且也毫不避讳地看回去。 「你就是心乐大人订下终身的人?看起来普普通通,除了跟心乐大人一样高傲机灵,演技很好,星途一帆风顺外似乎也没什么特点。啊啊,对了忘了自己介绍,我是现任分家家主,名叫孝时纹,是心乐大人的丈夫,请多指教。」 孝时纹一坐下来就这么一连串的说了这些没礼貌的话,就待在一旁的周源心忍不住撞了他一下,同时撇了他一眼,「你的本性收敛点。」 「不用收敛了,反正这里就我们几个人而已啊。」孝时纹一副疲惫样的往后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然后自顾自地开始抱怨:「待在分家得装出一副我很端庄很能干很严肃的模样已经很累了,更不用说之前我还得死命地让自己装成无知懦弱的模样,你知道我得多忍耐吗?要不是之后可以翻天覆地的大干一场我才不干。啊啊,好累喔,我不想当家主了,源心你去接,反正你很适合也做得来,我想当我普通的天才混完一生就好。」 周源心那双在金属镜框的黑色双眼,狠狠的瞪了旁边这个一点礼貌都没有分家家主,然后重新看向萧莲。 「虽然我很想就在这里跟你解释,但是非常遗憾的,目前我的身体没办法出来太久。经纪公司跟片场那边我已经沟通好,你能请三天假。如何?」 萧莲稍稍握紧手,没有理会孝时纹的疯言疯语,而是认真的看着周源心,「我真的能去吗?」 「喂喂,你问的这话真的很没有智商,我这伟大的分家家主都来这边了,难道你还有不能去的问题吗?」原本靠在沙发上的孝时纹很不满的直起身,撑着下巴看向萧莲,「还有你刚刚一定认为我在疯言疯语吧。」 萧莲撇了穿着墨绿色古袍,身后的褐色长发束起的孝时纹一眼,「难道不是吗?」 「这胆量跟心乐大人挺像的。」孝时纹撇开脸,「但是你得放尊重点喔,否则……哼哼。」 萧莲挑起眉,而坐在他旁边周源心则是毫不留情地抬脚踹向他,「给我开门,你想害死我吗!」 被人踹下的孝时纹揉了揉被踹痛的脚,同时抱怨着:「嘖,我就说你伤还没好不要出来,明明这半个月我连碰都不能碰,结果人刚醒就说要来找你负责的艺人,还拖着我东跑西跑。」 萧莲这时终于有了点兴趣,而因为孝时纹抖出他们之间关係,周源心额间立刻爆出青筋,他冷冷的瞪了孝时纹一眼,「快开门。」 「我知道了啦。」孝时纹没好气地起身,抬起手,墨绿色花草纹路的袖襬抚过半空,一道木门凭空出现在萧莲家的客厅。 孝时纹伸手把门推开,然后两手拢在袖子里眼神撇向萧莲,「这次我给你开特别通路,但是等一下进去不准喊,否则我踢你出来。」 萧莲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秀眉挑起,周源心站起身推了下眼镜。 「虽然他疯言疯语的,但是别吵起他们比较好。」 这句话让萧莲感到深刻的不安,他立刻看向唯一会解释的周源心,用眼神要求他们先交代清楚,倔强强势,高挑的身材跟俊美的容顏都透着不允许妥协的魄力,简直跟心乐一模一样。 带了萧莲有五年之久的周源心当然知道萧莲的个性,但他只能苦笑的拉开衣领,将包覆在布料下缠满绷带的颈项暴露在空气,而那白色的绷带上已经渗出了明显的血痕。 「不是不说,是我真的到极限了。萧莲,我会和你解释,再说你不想见心乐?」 待在门前环胸等人的孝时纹一看到周源心绷带上的血痕,那张俊帅的脸更加的不高兴了。走过去就直接把周源心扛起来,也不管萧莲正惊叹的看着他们,直接扛着正在抗议的周源心就直接走进门里,以行动表示一切。 「孝时纹!孝时纹你放我下来!」周源心用力地挣扎,但是人正重伤全身都在冒血外加刚醒没多久,能到处跑就很好了,挣扎什么的,直接被某个想混一生的分家家主直接拍掉。 孝时纹也完全不理他,扛着周源心走进门里,连等一下萧莲都没有。不过萧莲这时也不想计较这些小事。从自家客厅踏进门里,他迎面所看见的是一间全数白色的房间,三张床摆在房间中间,每张床旁都有数不清的仪器,床旁都有纱幕将床上的身影遮挡。房间的摆设全是白的,从天花板到墙壁,甚至连床盘子物品也全是白的,空气中透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而且安静到无法言语,甚至是寂静。 第六章 终结(2) 孝时纹扛着周源心就来到最左边的床那边放下,然后从一旁拉过己台仪器就往他身上检查。萧莲走过去,周源心此时已经躺到床上,整张脸都苍白的难看,深蓝色的西装已经有明显的血染上。 「心乐在我的隔壁。」周源心侧过头看着萧莲,那张拿下眼镜的脸有着柔和美,此时的病态则增添上了一些虚弱的美,但是对于看惯周源心精明能干模样的萧莲,这种感觉很是不适应。 而且先不论周源心这张俊美到几乎赢过他们经纪公司一票艺人的脸,他容貌的神韵和心乐非常相像,甚至相像到让萧莲无法将它当作巧合,而且在意不已。 「你和心乐是?」 「同母异父的兄妹。」孝时纹没好气地开口替周源心回答,同时不耐烦的咋了下舌,「有什么血缘关係啊,分这么多力量给心乐大人,结果搞得自己沉睡了半个月还差点去见至上神。我真是不知道该说这种毫无回报的行为什么,明明就没有相处过,心乐大人也没认出你是她的手足,干什么帮这么多。」 周源心无奈的勾起嘴角,但随即闭上眼没多馀力气说话,萧莲心情复杂的看着周源心一会儿,决定一件事一件事的处理。 他安静的走到心乐的床边,躺在床上的心乐穿着白色的病人袍服,美丽的脸庞红润,单薄的胸膛平稳的起伏,闭着双眼的她宛如含苞待放的百合,如果此刻不是待在这间病房,萧莲真的不认为之前看到的影像是真的。 他甚至现在仍希望那只是假的。但全都是真的。 「心乐最后跳的舞,是什么?」萧莲小心翼翼地握住那放在被单上的瘦小的手,轻声问。 这话惹的孝时纹跟周源心一同看向他,甚至周源心都忍不住开口问:「为什么知道?」 「心乐最后跳的那场舞,为什么全身都是血?」萧莲没有回答周源心的问题,而是将问题又问了一次。 「谁知道呢。」孝时纹耸肩,转回身继续检查周源心的身体状况,「没人知道地下祭坛到底发生什么事,源心跟修雷赶到的时候就是那样了。你要庆幸他们两个能进去啊,我们其他人可是连踏进去都做不到。」 「不过情况跟我们很类似。」周源心说着,声音有点勉强,「都是交出大量的代价后发生的身体崩坏,但神女的交付对象只有至上神而已。」 萧莲伸手抚过心乐那张美丽寧静的脸,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是在扇子上看到的,可能是琴乐帮忙的吧。」 「……琴乐吗。」周源心浅浅一笑,然后躺回枕头上,「她是很温柔的孩子啊。连当初拿自己的命会你回来的时候,也只想着愿你平安,还有心乐跟修雷可以度过伤痛,幸福的生活下去。」 「真是太温柔的一个孩子了,为什么我没能见到她一面呢……」周源心望着天花板,忍不住呢喃。 周源心从她们出生起就开始有了联系,感觉着她们的情绪长大,感受着她们的喜怒哀乐,因为她们高兴而笑,因为她们低落而难过,因为她们苦恼而伤脑筋,他没有见过心乐跟琴乐,但是却比任何人认识她们更深,也让他首次有身为兄长的感觉。想着,想见到他的妹妹们一面而回来,等到他踏进本家时,接到的却是琴乐的死讯。 就只想见他的妹妹们一面而已,那时的周源心只有这个念头。 萧莲此刻深刻感觉到他与他们所在的世界到底相差多少,拥有高人气,事业得意顺遂的他,此刻真的了解到自己有很多做不到的事。 他无法阻止这个世界对他们的伤害,甚至无法帮助他们逃离这些苦难。 他当初怎么会认为,他可以凭一己之力庇护心乐跟修雷? 「对不起。」萧莲不知道自己该为什么道歉,但是心里的闷荒却让他无比难受,他并没有做错事,但是这些事却比他做错事更令他难过。 孝时纹替周源心做好检查,收起仪器时平淡的道:「你没有错。」 萧莲看着心乐安稳的睡容,勾起温柔的笑容,然后他轻轻松开纤细的手,转过身看着正等着他决定的孝时纹,无比坚决的开口。 「我可以做到什么?」萧莲那双姣好细长的凤眼此刻流转的坚毅,他看着孝时纹,「你打算大闹一场,所以才来找我帮忙。既然我们目标一致,只要我可以帮到你们,我会尽我所能做到。」 孝时纹看着萧莲,勾起一抹满意的笑意,「很好,你果然跟我想的一样明智。」 周源心侧过头看着站立的两人,他现在感到很疲惫,大量失血以及沉睡多日,都让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做多馀的事了。他看着正在讨论的他们,孝时纹拥有能耐,萧莲拥有渲染力,拥有绝顶聪明脑袋的孝时纹只要愿意可以做到很多事,但是也是有做不到的事,比如调动大量的人心去推动世界,但是如果是世界知名的影帝,影响力就可以扩展到非常远。 他们正要做的会推翻这世界既有的一切,甚至是公开和至上神挑战。周源心疲惫的闭上双眼,渐渐陷入沉眠,接下来的事他能插手的很少,但是如果真的成功了,像他们这样的牺牲者就不会再出现。 至上神将任务託付给他们,却没有给他们脱离灾祸的关键,但是他们终于找到了希望,虽然会很辛苦,但还是拜託你们了…… 心乐从很久、很沉的睡眠中清醒。 身体感到迟钝,知觉也不太鲜明,就连意识也有些模糊,刚清醒过来的她还是被很浓厚的困意缠着。心乐微微张开眼,眼前所见的景色都是白的,这让她不禁想起文献纪载的天堂。 但心乐随即又哼笑出声,如果跳完了舞,那么迎接她的就会是黑暗,如果没有跳完,迎接她的也是死亡。虽然身为神女的她并不害怕死亡,但深深的遗憾还是深根在她的心中。 萧莲……心乐的心中满是苦涩。隐约中,她似乎在最后见到了修雷的最后一面,她很满足了,但是满足中让她感到一丝的难过,她没能遵守和萧莲的承诺,但即便如次,她还是想再见他一面。 心乐睁开眼,这次终于清楚的看见了眼前的一切,白色的大房间,有着浓重的消毒水味跟仪器的滴答声,她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环绕在身边的一切都乾净不已。 「姊……?」 那张稚嫩且面无表情的脸庞此刻却露出明显的错愕,修雷一打开房间就看到心乐睁开眼,他愣了剎那,立刻将手上端着的药物全部丢下,奔到心乐的床边。 心乐有些吃力的侧过头,看着跪在她床边正在哭着的修雷,修雷还是老样子几乎没变,她勾起了抹温柔的笑靨,「看来我活下来了……我回来了,修雷。」 修雷眼泪流的无法抑扼,抬起手不断的揉去泪水,哭哭啼啼的说不出半句话,却紧紧握住心乐的手。 「我睡多久了?」心乐看着修雷哭成这样,大概对自己沉睡的时间也有个底了。 恐怕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吧,心乐有些无奈的苦笑,但是她能在最后的时限中醒来也真的算是奇蹟。往年只有神女无法在一年内醒来,按过去的经验都会开始准备丧礼了。 「睡很久了。」修雷笑着,是很罕见的笑容,但是修雷笑得非常自然,心乐从没见过这么自然的笑,儘管脸上还带着泪,但是很好看。「姊你睡很久了……啊啊!」 修雷猛然想起一件事,豁然起身,抬手慌张抹去脸上的泪同时奔出房间,「我去把他叫来!姊你等一下!」 心乐躺在床上看着这个天打雷不动的孩子慌张跑出去,虽然疑惑着,但是现在她没什么力气,除了躺在床上乖乖等修雷回来,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结果心乐就这么无聊的躺在床上等,就在她正打算自己下床去找修雷时,一道急忙的脚步声从还没关起来的房门传来,接着门被用力打开。 穿着一袭月白古袍的萧莲完全失去从容,那张俊美的脸非常狼狈,就连衣物都有些凌乱,而那双细长的凤眼在看到已经清醒的心乐时,双眼瞠大,恍若作梦一般的不真实。然后在心乐转头刚看到萧莲都还没反应过来时,萧莲早就已经奔到她的床边,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 萧莲抱着心乐,眼角闪着泪光,抿住的嘴唇显示着他激动的情绪,但是勾起的嘴角又透着无比的欣喜。他真的等很久了,春去秋来,夏至冬过,他一直、一直都在等着心乐再度睁开眼的时候。 平时总是思绪清晰的心乐此刻却一脸糊涂,跟场景不符的萧莲,还有萧莲身上穿的衣服都让心乐一阵混乱,她抬手拍了拍萧莲的肩膀,忍不住问:「我说影帝大人啊,你是在拍戏吗?话说我们在哪里?」 萧莲轻轻松开心乐,那张俊美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细长的凤眼眼角微勾,惑人心神的薄唇几乎都没变,但是心乐却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同,但又说不出实际到底哪里不同。 萧莲伸手将心乐消瘦脸庞的碎发拨开,温暖的笑着,「我没有在拍戏,这是你们的族服,我们现在在本家。心乐,你睡了四年。」 心乐稍稍瞠大眼,随即露出笑容,「这样啊,看来我睡着的时候你们做了不少事。」 「很多,多到你无法想像。」萧莲低下头,温柔的和心乐额头互抵。 心乐笑着,握着萧莲比她宽大的手,「那就慢慢说吧,我们有的是时间。」 第六章 终结(3)完 四年的时间真的不算长,但是足够他们做很多事了。萧莲开始和心乐说起他们在这四年里做的事。 自从孝时纹的计画开始执行后,整个世界完全的颠覆。一直隐居在世界之后的他们藉着分家隐藏在各界的人才,一跃到世界眼前,并且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公诸于世。他们的存在对世界掀起了莫大的波澜,甚至连国际局势也產生了波动,但是这些事都被孝时纹老早料中了,他用隐藏在各国政治界的分家人才将那时一触即发的战争全部挡下,并且让分家一跃成国际上的其中之一大国,不得不说,孝时纹真的很有能力,如果他愿意,引发第三次世界战争让这个世界毁灭恐怕也轻而一举。 但是在执行计画时,理所当然地受到各国人明强力反弹跟怀疑,萧莲便在这时以自身的渲染力以及身份说服身分大眾。当然,如果仅有萧莲一人恐怕有只能到此为止,就算投下的巨石在庞大,也只能掀起一阵子的波澜,所幸在这之前萧莲早就先找好几个他在演艺圈中真正交心的朋友,结合分家里其他几个有相当之名气的艺人,同时发出声明稿,宣示他们的存在。因此,他们才得以真正的进入世人的眼中。 而在他们成为国家的同时,他们也严正声明,他们的存在是替人们挡下罪恶,这是他们的使命,但那都是几千年前的事了。那时的人们懂得敬天,懂得护地,他们并不需要牺牲太多便能将那些罪孽承受下来。但是自从西方工业革命后,人们所创造的罪孽不断上升,到了他们也无法承受的地步,从十年开始就再也没有新生儿诞生了。 在他们最后一人死亡的同时,也将是世界走向毁灭的时候。 萧莲凛着神色在全球记者会这么说,他们同样是人,只是身上流着神明是俸者的血脉,就必须承受这样不合理的事情,承受罪孽跟罪孽的诞生无法用人们熟悉的科学证明,他们并以他们的科技跟文明向世人证明。当然这也造成极大的反弹声浪,直到萧莲将纯黑莹珠拿出,并且声明这样东西是什么,并且做出了连分家本家都差点气疯的事。 纯黑莹珠的存在就是将分家的人没办法顾及到的罪孽淬鍊,然后交由神女净化,直到这代神女无法承受死亡换到下一代,如此不同反覆。 但是他爱上了这一任的神女,萧莲在全世界的人注视下说着,那俊美的脸满是悲伤。神女的寿命几乎与天地同寿,但是却从未能活过四十岁,这几百年来,甚至没有神女能活过二十五岁。为什么这么年轻的生命,他所爱的人必须承担这样的罪责?罪孽是生活在这世界上的他们製造出来的,凭什么让这么多无辜的人为了他们的贪婪,一次又一次的牺牲生命,消失在黑暗中。 萧莲说在摄影机的注视下,想起了心乐满身是血绝望起舞的模样,他们欠歷届的神女、欠替他们领受灾厄的家族太多了。萧莲说着,同时拿着纯黑莹珠高举,并且往地面重摔,在莹珠碎裂的当下,无限扭曲的黑影从莹珠中挣扎逃出,并且散佈在世界各地,与此同时,灾难开始在各地发生。 在场的孝时纹没有任何慍色,只是有些惊讶的吹了声口哨。倒是待在一旁的周源心真的气死了,完全没能忍住当场就骂了萧莲一顿。 而就在这场轰动全世界的记者会结束后,因为黑莹珠碎裂消失,没有东西能够在收纳世界的罪恶,惨绝人寰的灾难不断在世界各地发生,夺走无数条的性命,萧莲因此被世界冠上骂名,理所当然的演艺事业也做不下去了,所以自那之后萧莲退出了演艺圈,留在本家专心的照顾心乐。 至于其他的事叫交给孝时纹去玩了,根据本人的说法,比起大闹一场让世界爆发第三次战争,让各国意识到在这样下去他们就死定了这件事,进而开始积极推动各项针对生态保护政策的这种程度,根本就算不上玩,顶多是种消遣罢了。 而且依据他们家族内的研究团队估计,虽然现在状况很惨,但是真的要让世界走到毁灭好歹也要个一百年左右,只有各国认真推动生态保护及各项政策,毁灭什么的除非是他们的分家家主腻了,真的要来个的三次世界大战,不然世界毁灭什么的真没那么容易。 听完这四年发生的事后,心乐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所以我现在二十三岁,然后因为纯黑莹珠被你摔碎了,结论就是我这神女失业了吗?」 萧莲没想到心乐听完竟然只有这种反应,愣了下才温柔笑着问:「你只有想到这些事吗?」 「还有影帝大人也失业了,我们两人现在都失业了啊……」心乐叹气。 「我怎么可能失业呢?你想多了。」 心乐曲起脚,撑着头望向萧莲,「还说没有,都被世界讨厌了。我说影帝大人啊,干嘛做这种事呢?你明明就喜欢拍戏啊。」 「没关係。」萧莲坐在床边,伸手替心乐理了理头发,嘴角擒着的笑意十分从容。 「哦?」心乐也笑了,「看来我们的影帝大人很有把握,那我这失业的神女也得想个正职了。」 「人类总会撑过的,反正我们不是那么容易灭绝的生命。」萧莲说着,然后随意的道:「对了,我新拍的电影在今年年底上映,有兴趣?」 「你真得很自恋。」心乐有些嫌弃的道,但是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眼却丝毫没有一点厌恶,「不过我真的是得好好想想之后要干嘛了。对了萧莲,你不觉得好像还漏了什么吗?」 正亲暱的替心乐整理头发的萧莲,稍稍顿了下动作思考,「我似乎没有漏解释什么吧。」 「我回来了喔。」心乐笑的无比开心,那美丽的笑容在那消瘦但是清丽的绝美容顏上展开,「萧莲,我回来了。」 萧莲停下动作,他盼了四年,盼着盼着,就是盼着想再看一次心乐这无忧无虑开心的笑容,如今他终于看到了,这四年的不安徬徨,全数都消失了。 他爱心乐,一生只会爱这个人而已,萧莲隐约的,却非常的篤定想着。 「嗯,欢迎回来,心乐。」 萧莲倾下身,高挑的身影覆盖在娇小的身躯上,柔软的双脣交缠,两人的气息混杂在一起,体温互相传递着,相隔了四年,隔着生与死的界线,如今他们终于可以真的永远廝守在一起了。 她爱萧莲,而且能让她这样直到最后都牵掛着的人,恐怕一生也只会有这么一个人了,心乐隐约的,却非常清楚的想着。 在这座华美的鸟笼中,他们歷经了不同残酷的时光,而在外面的世界,则是更加严酷的不断变化,生死悲剧不断地上演,但这样的悲剧已经由他们家族的所有人承受了千年了。 谁都没有对错,谁都没资格责怪谁。身处在两个世界的年轻人,在不同的地方生长,因为憎恨而相遇,因为至上神而分离,在歷经四年无法相见的时光中,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儘管之后等待他们的,是世界的责骂与怪罪,但他们都并非隻身一人,他们有着更重要的人可以相伴,只要如此,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