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亲_无罪》 楔子-母亲离开的那一夜 「老婆，拜託你别走！我绝对不会再赌博了、也绝对不会再喝酒了！我发誓！」在自家门口，郑国昌强拉着王美月的手，满头乱发与满脸的鬍渣再加上眼眶含着泪水，模样十分狼狈。 才四岁的女儿郑咏悦不懂父母亲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父母亲不断大声地嚷嚷，以及门外漆黑的夜幕，再加上风雨的呼啸声，吓得她只能在父亲身后嚎啕大哭。不过，本来总是第一时间抱住她、安抚她的母亲，现在只是拖着行李在门口和父亲对峙。 「你看！悦悦需要你！她还小，她不能没有妈妈！你就这么狠心，要丢下自己的亲生女儿吗？」郑国昌的话，再次惹怒王美月，她甩开他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倒在地。 「少拿悦悦当挡箭牌！跟了你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决定！她选择当你的女儿，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不幸！郑国昌我警告你，我已经向法院诉请离婚，也已经声请家暴保护令！你不要再靠近我半步！」伸手直指跌坐在地那个她爱透也恨透的男人，王美月气得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悦悦是我对不起她，我没有能力养她！但是如果，被我知道你没有好好照顾悦悦，我会透过所有的人脉让你永远无法在社会上立足，届时，我也一定会带着悦悦一起死给你看！」 拨开原本遮住半边脸的长发，王美月露出清秀漂亮的脸蛋，虽然脸上的各种伤痕令人怵目惊心，但仍瑕不掩瑜。 重新拉好行李，她抱歉地看一眼那个哭到声嘶力竭的女儿，咬紧下唇忍住眼泪与心疼不已的痛楚，转身离开。 「妈妈——...」为了吸引王美月的注意，郑国昌故意抓起幼小的郑咏悦，狠狠朝她的大腿捏下去，无助的小女孩哭得更凄厉，试图想要向妈妈求救，只是这一次，妈妈没有回来保护她。 郑国昌眼见王美月头也不回的离开，就连女儿咏悦的哭声也唤不回爱她的妈妈，他才终于发现，自己真的闯下大祸了。 赶紧放下女儿，看看刚才自己使劲捏下去的大腿，一大块深红紫色的瘀青掩盖了本该白嫩的肌肤。郑咏悦持续地哭着，哭走了他的愤怒，也哭碎了他的心。 他何尝不爱自己的妻儿？因为他没有一技之长，靠着微薄的薪水养家根本不够，他知道自己让妻女受苦了，想着只要赌赢了，他就有好大一笔钱可以让她们过好一点的日子。 他想买最好的保养品给他的老婆、他想给女儿多买几件新衣服，只是越是输钱越是焦躁、越是想要赶紧连本带利赢回来，为此不惜与老婆王美月翻脸、对她大打出手...他以为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他的苦心... 明知道王美月不喜欢他喝酒、明知道借酒浇愁愁更愁，但是他的心声没有人懂、没有人知道他的压力、没有人理解他的想法。他本来打算赢钱就收手的、他本来打算给她们过好日子的，可是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不仅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还反过来逼走了老婆，现在还得要独自抚养一个年幼的女儿，他真的做得到吗？ 「悦悦，是不是很痛？爸爸对不起...爸爸以后绝对不会再打你了...」抱住女儿，老婆的走让他明白自己不能再妄想要靠赌博赢来好的将来，踏踏实实地去努力工作赚钱，给女儿一个安稳的家、让女儿能够平安健康长大，这才是他应该做的。 「妈妈去哪里？为什么刚才她不理悦悦？是不是悦悦不乖，所以妈妈不要悦悦了？」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泪水一颗颗掉落，郑咏悦还小，但是她感受得到大人之间异常的气氛。比起皮肉的疼痛，她更怕妈妈不要她。 面对女儿这样的疑问，郑国昌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心头一紧、鼻头一酸，竟抱着女儿崩溃大哭起来。 「对不起悦悦、对不起！是爸爸不好、爸爸对不起你...都是爸爸的错...」爸爸已经很久没有抱过她了，每次看到爸爸，都顶着一张很可怕的脸，身上浓浓的酒臭味，而且一直跟妈妈吵架，还会动手打他们，可是，她还是喜欢爸爸，因为他是她唯一的爸爸啊！ 「爸爸，悦悦会乖乖、悦悦不会再让爸爸生气，爸爸不要哭哭...」小手反抱住自己的父亲，郑咏悦仍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从这一夜起，她没有妈妈，只剩下爸爸了... 这个晚上，郑国昌哭了好久好久，直到发现怀里的女儿哭累睡着了，才擦乾眼泪将女儿抱回房间。 即刻起，他要改变。 01.单亲父母联谊会 站在女儿衣柜旁边的全身镜前，郑国昌看着镜中的自己，西装笔挺，地中海秃周围的稀疏发被女儿用发胶梳理过，感觉怪不自在的。 「悦悦，我都说不用了！爸爸不需要参加什么联谊会，更不需要找老伴，爸爸有你这个贴心的宝贝女儿，已经是上辈子烧好香了！」转身拉住郑咏悦的手，郑国昌尷尬地拍拍自己光秃秃的头顶。对于联谊、对于交际、对于认识新的女人，他真的没有自信。 「爸，你也说过，我长大了，迟早都要嫁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守在你的身边，所以你需要有一个老伴，可以跟你互相照应。如果可以谈场黄昏之恋也很好，为了我，你已经耽误了自己的幸福二十几年耶！」搂住爸爸的脖颈，郑咏悦一如既往地向父亲撒娇。 郑国昌轻轻搭住女儿的肩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和她的妈妈真的太像了！长得像、身材像，甚至连温柔体贴、爱撒机的个性都几乎是一膜一样！每每看见自己的女儿，就会不禁再度想起那个他唯一想要相伴一生的女人－－王美月。 「爸，就去看看吧！当作认识朋友，好不好？」放下身段的软语撒娇，往往能够让父亲妥协，这是郑咏悦二十六年来经验的累积。五岁以前的记忆太模糊，但是在她的印象里，她的妈妈不知道为什么拋下他们了，她只剩下爸爸，而这个爸爸不菸不酒、脚踏实地，并且从来没有亲近过任何女人，更不用说是带女朋友回家，她擅自认为那是父亲的体贴、父亲顾虑她的感受。 但是如今她已经长大了，现在也已经有固定交往的男朋友，她希望父亲身边也能有位老来伴，代替她、代替离开已久的母亲，陪伴在父亲的身边，让他有个依靠、有个能够放下武装安心待在一起的对象。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如此抗拒？ 「悦悦，我…」她知道父亲想要继续推拖，于是她故意看了看手錶，然后用时间快来不及作为藉口，半推半拉着父亲出门。这是她好不容易上网混进单亲父母交友联谊社团掌握到的机会，她可不容许自己因为父亲的拒绝就再次让父亲与幸福擦肩而过。 随手拦了辆计程车，郑咏悦不由分说地就把父亲推上车，并报上聚会地点的地址。在她准备要退出车外的时候，父亲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不如，你陪我去吧？」 看着父亲无助的眼神，最后她也只好点头答应：「哪有人带着这么大的女儿去联谊的，这么大颗的电灯泡耶！」 嘴里发着牢骚，但身体还是乖乖坐进计程车内，陪着父亲一起前往聚会的饭店。车内安静得有点异常，她才发现是因为司机没有播放广播或音乐，更没有找他们搭话，于是她也拚了命了想要找话题和父亲聊一聊。 「悦悦，你会不会恨你妈妈？」正当她想破头都不知道应该聊些什么的时候，父亲突然开口了。她有些愕然。这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父亲主动提起和母亲有关的话题。她曾经以为母亲的离开造成父亲太大的痛苦，所以除了母亲的名字以外，父亲几乎没有说过母亲的事，她甚至连母亲的照片都没有看到过。 「不会恨。因为我对母亲没有什么印象了，正确来说不只是不恨，而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左思右想以后，她决定如实回答这个问题。她曾经很想很想知道关于母亲的事，也很想很想知道，当年的母亲到底为什么离开他们？但是看着父亲，她总是会把问题吞回腹中。 「那就好。我不希望你恨你的母亲，甚至我希望你知道，你的母亲真的非常爱你，她是逼不得已才把你留下来的。做错事的人不是她，是我。」父亲大大的手掌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声音有些沙哑哽咽，眼眶也略为泛红，她知道父亲光是开口说出这短短的一段话，就已经相当艰难，于是只是轻轻頷首。 「我知道了。但是爸爸，我也希望你知道，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在我心里，你就是我最爱的爸爸，是我的英雄。」下车前，她从皮包掏出钞票递给计程车驾驶，说完这一句话后，没有等父亲回应，便先行下车去查看、寻找联谊会的大厅。 她何尝没有过猜忌怀疑？到底是父亲的错还是母亲的错？又或者是她自己不该出生在世界上？为什么她只有爸爸？为什么她要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接受别人的嘲笑，就因为她「没有妈妈」？如果可以选择，她也想要父母双全、她也想要跟别人一样炫耀妈妈做的便当、想要跟别人一样忘了带东西有妈妈帮忙送，而不是只有一个除非她真的生重病，否则都要工作赚钱离不开岗位的爸爸。 「谢谢你，你真的是个好孩子。你是爸爸的骄傲。」双脚跨出车外，郑国昌望着女儿的背影，嘴角牵扯出一抹笑容。有点苦，有点涩。 「爸，我找到了！单亲父母联谊会，在二楼！」小跑步过来挽着父亲的手，郑咏悦笑得灿烂。那一瞬间，他竟有看花了眼，将她的笑脸与她母亲的重叠… 02.意外的见面 半拖半拉的将父亲郑国昌带进会场，郑咏悦亲自去找主办人打招呼报到，并且替父亲领了写上名字的识别证，正想着要掛到父亲脖子上，却看见父亲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一个女人。 顺着父亲的视线看去，那个女人虽然称不上是特别年轻，但是也确实比父亲小很多岁，身材保持得很好，也上了一些淡妆，只是无论怎么打扮，仍然不掩那一抹憔悴的神色。 顽皮的跳到父亲背上，郑咏悦顺势将识别证套上父亲的头，稳稳地掛在父亲的脖颈上。这个亲暱的行为虽然是他们父女之间经常性的举动，却也因此吸引到其他人的目光。包含郑国昌原本盯着的女人。 「悦悦！快下来！」慌慌张张地把女儿的手推离自己的肩膀，郑国昌的反应更令女儿到好奇不已。这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吗？原来这把年纪了，还有这么浪漫的事情吗？ 「爸，帮你报名联谊是对的吧？才一进门就遇到喜欢的对象了？」扬起戏謔的笑容，郑咏悦故意用手肘顶了顶自己父亲的胸膛，但是却再次遭到父亲阻止，甚至想要推着她离开现场。 「害羞了？」打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郑咏悦想着应该要在什么样的时机反过来再将父亲带进会场与其他人交流的时候，那个女人突然走了过来，停在他们的面前。 「郑国昌…？」女人的呼唤声迫使他立即停下推着女儿的动作，并且将整个头缩在郑咏悦的背后，完全不敢直视对方。这时的郑咏悦也终于察觉了异状。她是怎么知道父亲的名字？那么短的时间内，她不可能有机会看清楚父亲的识别证的！难道是过去认识的人吗？ 「阿姨你好，我是郑国昌的女儿，不好意思，我父亲可能太久没有跟异性面对面说话，所以有点害羞。」摆摆手和对方打招呼，郑咏悦想要尽可能表现出自己有善的一面，毕竟联谊的目的就是想要替父亲找老伴，可不能坏了别人对他的印象才好。 她并没有立即得到对方的回应，那个女人只是不断盯着她看，深邃的眼眸里有着非常多复杂的情绪。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呢？看这个反应绝对不可能是陌生人，也许可能是父亲的初恋情人之类的？ 「你是…悦悦吗？我听见他喊你悦悦！你是郑咏悦对吗？」就像是突然回过神一样，女人冷不防上前抓住郑咏悦的臂膀，情绪相当激动，使郑咏悦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怎么回事？这个女人认识她？ 见情况不对，本来龟缩在后头的郑国昌往前拉开女人的手，将宝贝女儿护到了自己身后，沉默的凝望那个女人。他没有开口，或者该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没有办法若无其事地打招呼，更没有办法装作彼此不认识。 「谢谢你...让悦悦平安长大...」女人握住了郑国昌的双手，泪眼婆娑。郑咏悦虽然一头雾水，但是仍然识趣的退开，简单交代一下主办人之后，悄悄离开单亲父母联谊会的会场。 没关係的，事后父亲想要说，就自然会对她说清楚的。给父亲和那个女人一点时间和空间，才是她这个优秀女儿的首要任务。是谁都好，是不是她小时候曾经见过的阿姨也罢，对她来说，父亲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请饭店代叫计程车以后，郑咏悦走在饭店门口的花园中，仰头看向晴朗无云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天气真好。 「晴晴不可以！」一个清澈的男声从她的三点鐘方向响起，同时她看见了一个约莫刚上小学年纪的小女孩，正衝向饭店特别规划给汽车接送宾客的车道。 「危险！」说时迟那时快，郑咏悦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便先一步动了起来，在准备开进车道的游览车即将撞上小女孩的前一刻抱着她一蹬，跳离了原地，跌在一旁的花圃中。 确定车辆经过，并且两人都没有被撞到之后，郑咏悦赶紧起身检查怀里的小女孩，深怕自己用力过猛，造成小女孩身上的擦伤挫伤。值得庆幸的是，小女孩安然无恙，只是有点惊魂未定。 「太好了！这位小姐，真的非常谢谢你救了晴晴！」女孩的父亲气喘吁吁地赶到两人身边，抱晴晴站好以后，也顺势拉了郑咏悦一把。 拍拍身上的尘土并离开花圃中央，郑咏悦对男人笑了笑，并微微半蹲尽量平视小女孩的眼睛：「你叫晴晴吗？以后要小心，不要再让爸爸担心了喔！」 或许是阳光太过耀眼，郑咏悦对着晴晴扬起的笑脸，竟炫目得让晴晴的父亲冯楷翔一时之间完全无法移开视线... 03.羡慕的情绪 「我、我姓冯，我叫冯楷翔，我女儿叫冯予晴。能否请问小姐贵姓芳名？」先是做了一个深呼吸，冯楷翔鼓起勇气向郑咏悦自我介绍，他想要请她吃饭、喝下午茶，还想要跟她交换联络方式，虽然知道自己是个带着女儿的单亲父亲，和前妻也才离婚一年半，但是他仍然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 有开口有机会嘛！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他是这样想的。 没有多馀的猜忌，郑咏悦面带微笑稍作自我介绍，本来以为冯楷翔只是礼貌上问一句，最主要是想要报上自己的姓名，至少让救了自己女儿的人可以知道自己与女儿的名字，所以索性转身准备离开，用视线开始寻找饭店代叫的计程车，想不到却遭到冯楷翔的拦阻。 「那个，郑小姐…为了谢谢你捨身救了我的女儿晴晴，我想请你吃顿饭，我相信晴晴也一定想要好好谢谢你，不晓得你愿不愿意赏光呢？」冯楷翔说完，才惊觉自己有些冒失，赶紧再补上一句：「啊，如果今天不方便也没关係，不如我留我的联络方式给你，当你有空的时候，请联络我！」 从口袋摸出自己的名片，冯楷翔低下头，身体前倾四十五度，希望自己能够尽可能表现得更有诚意一些，不要吓跑郑咏悦才好。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发觉向来多话的晴晴异常的安静，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郑咏悦猛瞧。 「我是没事。坦白说我是送我爸来参加联谊活动的，现在正准备要先回家。不过，我比较担心晴晴的妈妈会不会介意？还是，不如你先打个电话连络一下吧！让晴晴的妈妈也一起来，避免產生不必要的误会。」 左右看了看晴晴和冯楷翔，郑咏悦知道，只要是有对象的人，无论是男是女，和异性保持距离、尽量避嫌不要让伴侣误会，都是非常基本且重要的尊重。所以她也不能够贸然答应冯楷翔的邀请，甚至心里已经在考虑待会应该怎么向男友诉说这件事情。 「那倒不必。」见郑咏悦有点错愕，冯楷翔继续说：「其实我和晴晴的妈妈已经离婚了，现在很少连络。」摸摸晴晴的头，和前妻离婚的事，冯楷翔一直觉得对晴晴充满歉疚。但是不适合的两个人，无论怎么去磨合，只要双方都还有坚持、无法让步，就没有办法变得合适。 「你是单亲爸爸？」纵使冯楷翔从来不认为单亲爸爸有什么不好，至少能给晴晴的关心和物质他都没有少给过，但是他也深知这个社会对单亲家庭仍有些不友善，而且带着一个孩子的单亲父母，相较于单身男女，也更难找到愿意理解并接受自己的对象。所以当郑咏悦提出这个疑问，他不免感到些许退缩。 「跟我爸爸一样耶！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对我的母亲甚至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我爸对我很好，能给我的都没有少给过，我觉得我爸就是我的超人、我的英雄！」听见郑咏悦这么说，冯楷翔感觉自己心中的石头放下了一大半，彷彿松了一口气。 「但是我记得我的妈妈，而且我想要我的妈妈回家。」晴晴突如其来的一番话，令冯楷翔错愕不已。他也担心会因为晴晴的说词，导致郑咏悦拒绝他的邀约。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郑咏悦非但没有因此觉得遭到拒绝，反而露出相当温柔的笑容看着晴晴。 「既然我待会没事，不然我们一起去吃饭，然后晴晴多向我说一点妈妈的事，好不好？晴晴一定很喜欢自己的妈妈，趁这个机会帮妈妈多说一点好话，看看爸爸妈妈能不能不要吵架了、让妈妈赶快回到晴晴身边，好吗？」 原本还对郑咏悦抱持戒心的晴晴，一听见郑咏悦的这些话，马上笑顏逐开，拉着冯楷翔的手，要求他赶快带着自己和郑咏悦一起去吃饭聊天，她迫不及待想要好好介绍自己的妈妈，不要再为了害怕爸爸会不高兴，所以刻意忍耐，不敢说自己很想念妈妈了。 在搭上冯楷翔的车之前，郑咏悦同时发送两封讯息，一封给父亲郑国昌，一封则给现在人在外地出差的男朋友。简单告知要和冯楷翔与晴晴去吃饭的事情以后，便收起手机，专心和晴晴聊天。也在心里暗自羡慕着晴晴，有很多和妈妈共同的回忆，而且母女俩私底下似乎有在联络，感情维持得很好。 总是如此。听着别人谈论自己的母亲，她也忍不住幻想起，倘若她也有妈妈，那会是什么样的经验？她的母亲会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她们母女二人，是不是也能够无话不谈？有妈妈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呢…？ 04.只有爸爸的日子 因为是临时的邀约，于是郑咏悦主动提议在附近的餐厅用餐即可，不需要大费周章找寻有名的餐馆吃饭，这个体贴的举动再次令冯楷翔对她的好感度爆增。 他们选择了一间泰迪熊亲子餐厅，在距离饭店约十分鐘车程的闹区二楼。电梯门才打开，便看见满满的泰迪熊摆饰，惹得晴晴惊呼连连，不断吵着要冯楷翔替她拍照。进了餐厅以后，泰迪熊的装饰与玩偶更是令人目不暇给！冯楷翔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终于让兴奋不已的晴晴愿意安静坐下。 「晴晴好像很喜欢泰迪熊呢。」在服务生倒完水并点完餐后，郑咏悦趁着空档和晴晴搭话。看着晴晴不断左顾右盼、雀跃不已的模样，她的心情彷彿也受到了感染。果然人家说快乐会传染，是真有那么回事。 「对啊！只要看到泰迪熊，就会想到妈妈！妈妈买了好多泰迪熊在我的房间，每天晚上都有泰迪熊陪我睡觉，心情不好的时候，妈妈说可以告诉泰迪熊，泰迪熊不会说话，但是会到梦里来安慰晴晴！」晴晴的童言童语逗笑了郑咏悦，但也忍不住幻想满房间的泰迪熊，以及一个温柔又温暖的妈妈，那是多么幸福又温馨的画面啊！ 「晴晴都自己一个人和泰迪熊睡吗？」国中以前的郑咏悦都是和父亲一起睡的，听着爸爸平稳的呼吸声，很有安全感，虽然有时候爸爸工作累了会没有洗澡、整个人臭烘烘的就倒在床上大声打呼，但是只要爸爸在，她就很安心。 她还记得第一次和爸爸分房睡，是因为生理期的初来乍到，爸爸坚持她不再是个小女孩，所以不能再继续和爸爸同房，那个晚上她哭了一整晚，几乎没有办法睡着，后来也是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终于适应自己一个人睡的生活。 「以前妈妈有时候会过来陪我睡，现在没有了。爸爸也不跟我一起睡，所以我只剩下泰迪熊。」晴晴垂下头，神情有些落寞郑咏悦知道这是孩子感到寂寞的反应，只是她也并非不能理解冯楷翔不愿意和晴晴一起睡的理由，所以赶紧转移话题，希望能够驱散晴晴的沮丧心情。 她对母亲没有印象，但是刚开始被迫要一个人过夜的时候，她也总是辗转难眠，有时候也会怀疑，爸爸是不是不爱她了？否则为什么要强迫她一夜长大？为什么不再把她捧在掌心、抱在怀里？这一切，一直到她在学校上了健康教育的课程，才终于明白父亲的用心与苦心。 「那平常呢？爸爸有没有带晴晴出去玩？或是买玩具送给晴晴当礼物？」本来对于晴晴落寞的反应感到相当困窘的冯楷翔，在听见郑咏悦转换的话题以后，不禁对她投以感激的目光...他已经很努力想要让晴晴开心、满足晴晴的各种需求，只是他答应过晴晴的母亲，除非必要否则绝对不进女儿的房间，对于女儿的难过，他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小女孩的话匣子被开啟，除了短暂被精緻的餐点吸引去目光以外，滔滔不绝地向郑咏悦介绍起自己的母亲、炫耀自己的成绩和拿到的各种奖项，还不忘看看爸爸，想得到他的几句称讚。偶尔也和郑咏悦一起挖出自己父亲的糗事做为交换，嘲笑一下冯楷翔一个大男人照顾小女孩时手忙脚乱的模样。 他们在餐厅里用餐完毕、再吃下午茶，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在这段时光里，晴晴第一次有了真正被理解、有人了解她内心的满足感，她觉得郑咏悦与其他接近父亲的女人不一样，她没有想要取代她的母亲、更没有嫌弃她碍事，反而愿意和她聊妈妈，这让她非常高兴。 直到夕阳染红了大地，投进窗内的西照提醒了他们时间，郑咏悦才匆匆和冯楷翔交换了联络方式，再和晴晴约定下一次的见面。 「阿姨，约好了喔！下次要再听晴晴说妈妈的事情，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喔！」郑咏悦的手腕被晴晴拉得很紧，她看出晴晴神情里的不安，于是微笑地拍拍晴晴的手，然后拿出便条纸，写上自己的电话及信箱递给她。 「不用担心，阿姨说到做到。这个收好，随时想找我聊天，就打电话或写信，好吗？」郑咏悦用眼神示意冯楷翔催促晴晴收下，看见晴晴放下心来的表情，才捨得迈步离开。 她拒绝了冯楷翔开车送她一程的提议，缓步走向捷运站，决定自己搭车回家，顺便整理一下心情。冯楷翔和晴晴这对父女，虽然和她跟爸爸的情况不同，但是也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在聊天的过程里，她也感觉到冯楷翔不擅长和女儿聊天这件事，或者该说，是不擅长应付女儿总是提起妈妈的状况。 「如果我能再见到妈妈，会是什么情况呢？」搭上捷运，郑咏悦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仰头轻靠着椅背，而这句呢喃，像是讲给自己听、也像是无意中脱口而出，却隐匿在车子移动的声响中。 05.怒火 下了捷运，郑咏悦没有拦计程车，而是选择徒步三十分鐘的方式回家。这三十分鐘，可以当作是运动，也可以当作是给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间。每个人都要学会和自己独处，这是爸爸教她的。 虽然人类是群居生物，总是需要和其他人交流、相处，但是很多时候，需要自己一个人去沉淀、去消化一下周遭发生的事，也透过与自己独处的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会让思路更清晰。 因为她不赶时间，所以一步一步慢慢走着，就当做是在散步，也会不时地东张西望，看看路边的路人、风景，而她的脑子里，除了冯楷翔父女，还有独自一个人留在联谊会会场的父亲，以及那个女人。 她确定自己对那个女人没有任何的印象，但是却很在意那个女人看见她和父亲时的那个反应——那个女人一定认识她，在她还很小的时候。不过无论如何，那是「单亲父母联谊会」，会出现在那里，便表示她的身份也是一个单亲妈妈，那么身为女儿的她，就不能阻碍父亲与那个女人的发展。 「顺其自然吧！」耸耸肩，郑咏悦眼见离家已经不远，就拐个弯走进离自家最近的便利商店买了一杯咖啡再回家。 「大杯冰拿铁少冰不加糖？回家以前还要喝一杯才肯罢休啊？」低头在包包内搜寻着钥匙的踪跡，郑咏悦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传入她耳里的是她完全没想到此时此刻会出现在她家门口的人——她的男朋友。 「怎么？才三天不见就忘记自己的男朋友长得是圆是扁了吗？」笑着拿过她的肩背包，熟练地找出她家钥匙，身为她交往超过三年的男友，苏煜丞进出她家就彷彿是在走自家后院一样的来去自如。 「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脱下高跟鞋，她追上他的脚步，并伸手从身后环抱住他的腰，一如往常地向他撒娇，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没有转身抱住她，只是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不动。 「我回来，你不开心吗？」冷冰冰的口气令她愕然。他是怎么回事？她确实因为他提早回来有点惊讶，还有点可惜自己没能去接他，但怎么就被他解读成她不开心了？他回来，她有什么理由好不开心的？ 「开心啊...」收回环在他腰间的双手，郑咏悦怔怔地望着苏煜丞的背影，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最后只能呆立在原地。 当两人陷入尷尬的沉默又僵持不下的时候，两人的身后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郑咏悦像是得救了一般快速回过头，准备迎接自己的父亲，然后和他好好聊一聊联谊会的事。她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非常好奇。 「咦？苏苏？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边踢掉憋脚的皮鞋，边耙乱因为发胶固定发痒的头发，郑国昌见到心中认定的未来女婿，笑得合不拢嘴，只可惜，对方的脸色不是太好看。 「啊，提早回来肯定是想要给悦悦惊喜，我这老头子是不是太快回来了？不如你们慢慢，我再出去找朋友喝两杯...」郑国昌准备转身再穿上鞋子的时候，郑咏悦一把勾住了他的手臂将他往家里拉，他也只好任凭女儿拉着自己到客厅坐下。 「爸，今天的联谊会怎么样？好玩吗？」替自己的父亲倒了杯水，郑咏悦挨到父亲身边，旁若无人地撒起娇，而这本来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举动，不知怎的竟让苏煜丞觉得碍眼极了！ 「呿，都不知道是叔叔去联谊，还是你去联谊。又或者是藉着送叔叔去联谊的名义，行自己和别的男人约会之实？」苏煜丞酸溜溜的话语令郑咏悦心生不满，明明就没有发生什么事，这个男人今天看道吃炸药了？ 「你们吵架了？」郑国昌先是看看脸像是糊到大便一样臭的苏煜丞，再回过来问女儿，毕竟认识也不是两三天的时间，他至少还知道苏煜丞不会没来由的乱发脾气。 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千言万语哽在她的喉头，最后化做一声叹息。只是苏煜丞单方面在宣洩不知名的怒气，应该算不上是吵架吧？但是如果她直接这么说出来，恐怕又会在苏煜丞的火上浇油。 「本来想回来给你惊喜，但是都到你家了，才收到你的讯息说是要跟别的男人去吃饭。好，你说对方是要感谢你救了他的女儿，但吃个饭有需要这么长时间？跟一个带着女儿单亲爸爸？你们都做了什么？」 擅自拿起桌上本来要给郑国昌喝的水一口气喝完，苏煜丞怒火难耐，又继续把炮口对准郑咏悦：「我等了你这么久，为的还不是想第一时间看见你惊喜的笑脸？结果呢？你看见我一点也不开心的样子！是不是我提前回来困扰你了？你的家庭怎样不是你的错，但你选择一个带着女儿的男人是怎样？你有恋父情结吗？」 啪嘰——在苏煜丞说完的这一个瞬间，她只听见了自己理智线断裂了声音... 06.父女俩 抢下苏煜丞还握在手中的杯子，郑咏悦本打算直接摔在他的眼前，毕竟若是摔在他头上，毕竟是在父亲的眼前，至少她还不能做出太失控的行为，但举起的手却被父亲给抓了住，使她动弹不得。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父亲也会这么用力抓住她的手，让她的手腕感到些许的疼痛。 「苏先生，请你收回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这是父亲第一次称呼他为「苏先生」而不是「苏苏」，郑咏悦收回父亲抓着的手腕，默默将杯子放回茶几上。她知道父亲非常生气，甚至她可以隐约感受到父亲身上的怒火灼烧。 「为什么我要收回？你问问你的女儿啊！跟一个带着女儿的单亲爸爸在外头待了快一整天是在做什么？连我的讯息都没有看、没有回！还是什么救了小女孩的事情根本就是幌子，而是你们骯脏的父女俩搞起不伦恋了？还要掩人耳目一前一后回家吗！？真是噁心！」 完全被怒火攻心的苏煜丞开始胡言乱语，但是却也让郑国昌和郑咏悦父女俩终于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本以为他是个彬彬有礼的好男人，原来满脑子都是这些污秽不堪的幻想猜忌！单亲怎么了？单亲犯罪了吗？凭什么他们要受他侮辱？ 「出去。在我还能勉强忍耐的时候，给我出去！永远不要再让为看见你！」咬紧牙关，郑国昌紧握的双拳爆出一条条的青筋，他很想很想好好教训一下苏煜丞，让他知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但是他曾经对天发誓，自己绝不会再出手伤人，否则甘愿遭到上天任何的惩罚。现在还不行，为了悦悦、为了他心中对王美月的歉疚，他不能动手。 「哈！恼羞成怒了是吗？出去就出...」话还没说完，热辣辣的掌印印上了苏煜丞的左脸，他怔怔地望着出手的郑咏悦，那一瞬间他几乎快要忘了怎么呼吸。 她虽然活泼大方，而且开朗热情，但是她从来不是一个会大小声吵架的女人，即使是有不开心的事情，往往也只是生生闷气、和他冷战等他道歉，就连刚才她举起杯子，他都信心十足地知道那个杯子绝对不会砸下来，这样的她，竟搧了他一计耳光？ 「现在开始我不再愿意当你的女朋友了。出去。今后我们互不相干！」抬起脸迎上他的视线，她的心很痛，就像是要被揉碎了一样，但是她必须要勇敢，欺负她没关係，但是她绝对不容许有人侮辱她引以为傲的父亲！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苏煜丞想要怎样的女人会没有？当初真是瞎了狗眼才会看上你这种女人！难怪妈妈总告诉我不要和单亲家庭的人来往！真是噁心！太噁心了！」摸摸鼻子朝着门口走去，苏煜丞一边骂，一边离开，走出门外的时候还不忘用力摔门，造成很大的声响。 无视苏煜丞的谩骂，郑咏悦抱住全身发抖的父亲，从小到大都是她追在父亲身后，遇到困难也是父亲用宽阔的背将她保护着，自己迎向各种残忍的伤害，父亲的爱和牺牲，她都很清楚。所以她决定，以后要由她来守护父亲！ 「悦悦，对不起...」双手扔紧紧捏着拳头，郑国昌气得全身不断发抖，亦无法好好拥抱女儿，只有嘴巴勉强还能说话，以及泪水扑簌簌地直落。 都是他的错！当年要不是他那么不懂事、不会想，就不会逼走王美月，女儿就不会没有妈妈，更不用受人嘲笑和侮辱...他以为最多就是自己身兼母职，照顾好女儿就好，她没有妈妈但是她有爸爸全部的爱和关注，但他是不是想错了？「和父亲搞不伦」这种话是如此伤害一个年轻女孩的自尊和形象，他却还反过来被女儿安慰... 「爸，不是你的错！是苏煜丞的嘴巴太臭了！我绝对不会再跟他联络，我不会再让他说那些话来伤害你！你明明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用力抱紧父亲的身体，一手胡乱抹去父亲的泪水，她是如此贴心的女儿，这强烈的对比更令郑国昌自惭形秽...他非常努力地想要扮演好父亲的角色，也已经得到许多人的讚扬，在她高二那年，他甚至得到了「模范爸爸」的奖牌，可是他的心里仍旧被巨大的阴影笼罩着。 见父亲不发一语，郑咏悦跟着陷入了沉默。从小到大，她认真努力、积极上进，为自己赢得了各种比赛的奖项，成绩也名列前茅，为的就是不想再被人说：「没有妈妈的孩子就是没出息！」 在外的她再怎么自信满满、走路有风，关起门来，她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害怕自己拖累父亲、害怕自己会再度被父亲拋弃的小女孩啊... 07.梦碎 为了转换心情，郑咏悦邀请父亲郑国昌两人一起到餐厅吃饭，虽然只是一般的家庭餐厅，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吃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和谁一起吃」。再高档的餐厅，如果不是和爱的人一起，也索然无味；和最爱的人一起吃饭，即使是路边摊也可以是人间美味。 平时无话不谈的父女二人，今天都显得若有所思，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总是想要尽量避开「单亲」这个话题，但是越是刻意，却越是容易把思绪往那个方向带去。最后，两个人只是随便吃了几道菜，聊的话题完全没重点，真正想问的事情不敢问出口，就回到家中各自去梳洗休息。 泡在洒了薰衣草沐浴盐的浴缸内，早已将长发盘到头顶上的郑咏悦把头枕在浴缸的边缘，双腿屈膝，视线虽然向着天花板，但是没有对焦。苏煜丞的话语仍然回盪在她的边。她以为她已经习惯别人的歧视和霸凌，即便她卯足全力希望他人对她另眼相待，总还是会有那么一些人看穿她的内心，再加以揶揄。 她不会朝那些对她酸言酸语的人发怒，更不曾反击过那些霸凌她的人，就算被自己所认为的「朋友」出卖、挖苦、落井下石，她也从来没有恨过他们，她觉得只要自己砸更勇敢一些、更努力一些，就可以得到幸福，就像父亲拼了命工作、为她付出一样。 只是这一次，她觉得自己好像快要不行了。 她是那么喜欢苏煜丞、那么深深的认为苏煜丞会是她未来的依靠，她真的以为苏煜丞会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去填补她没有妈妈的过往。她会幻想着他们有一个大房子，房子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后院，父亲郑国昌就在那里追着她和苏煜丞的孩子嬉闹，她在厨房里为自己挚爱的家人洗手做羹汤... 梦碎了。 任凭泪水夺眶而出，郑咏悦咬紧下唇不敢哭出声。她想要守护爸爸，就像爸爸守护她一样，可是她的心好痛，怎么办？她从未想过，那么难听、那么伤人的话，竟会从父亲以外她最爱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同时伤害她、也伤害父亲... 她生气、愤怒、悲伤、心碎，却挽救不了一丝一毫。她寧愿那些话只有她一个人听到，至少她还能只顾着消化自己的痛苦就好，不像现在这样，自己躲在这里心疼父亲又不知如何是好。 单亲错了吗？没有妈妈错了吗？和相依为命的父亲感情好错了吗？她难道不应该和父亲感情好吗？有问题的到底是他们还是这个世界？同时拥有爸爸妈妈就比较「完整」、比较「正常」、比较「幸福」吗？ 迷惘。 「悦悦！」父亲的呼喊声从门外传来，她下意识抓起旁边的毛巾往脸上乱抹一把才出声回应，沙哑且略带鼻音的声音却出卖了她。 「你的手机一直在响喔！洗完澡出来记得回个电话，还有，不要洗太久，小心感冒了！」郑国昌没有拆穿女儿，刚经歷过那样的衝击，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在短时间内调适好心情，虽然可以庆幸在结婚前就看清对方，心痛仍是在所难免的。 迅速离开浴缸，随意拿条大毛巾包裹住身体，郑咏悦走出浴室回到自己房内，捡起被自己插了充电线就随手扔在枕头上的手机，电话铃声早已停息，剩下的只有未接来电显示，以及一封短讯。 来电的号码是陌生号码，讯息也是。在这个诈骗猖獗的时代，郑咏悦选择先看讯息，确认来者何人，再决定是否要回拨，才不会变成冤大头。讯息只有一封，另外的通知是line的，留言人是苏煜丞。 还不想看line，郑咏悦索性先点开讯息。讯息里只有短短的几行字：「郑小姐你好，我是冯楷翔，晴晴的爸爸。晴晴一直吵着要找你，但你可能在忙没有接听电话，倘若你愿意的话，请拨空回个电，谢谢！」 犹豫着要不要马上回电，郑咏悦握在手里的手机再度震动起来，于是她只好别无选择地接听。她以为会听到冯楷翔被晴晴缠到求饶的声音，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晴晴稚嫩的音色：「阿姨阿姨！妈妈说下个星期六要带我去游乐园！」 晴晴单纯想要分享喜悦的心情，一下子感染了郑咏悦，她不再鼻酸，而是真心地扬起嘴角、打从心底为这个小女孩感到开心。她一定，非常想要见到妈妈吧！ 只是这个时候的她还不晓得，因为插播不进来而等在另外一头的苏煜丞，再度燃起熊熊怒火，心里在盘算的，又要再一次挑战她的情绪与理智... 08.争吵 按下结束通话，郑咏悦快速瞄了一眼通话时间－－三十二分零五秒。除了大学在外地念书时，和父亲通电话，以及刚和苏煜丞热恋的那段时间之外，她几乎没有讲过这么久的电话，通常都只是有什么比较紧急的事情才用电话即时通知一下，否则都是传传讯息而已。 不可否认，她很喜欢和晴晴说话，不只是因为听晴晴分享和妈妈的相处，让她可以短暂幻想自己也有一个妈妈，更是因为晴晴现在和她一样只有爸爸，让她对晴晴感到非常有亲切感，某些时候，她更觉得在晴晴身上彷彿见到了过去的自己。 放下手机，郑咏悦觉得有些口渴，可能话说得太多了，于是决定要到厨房去倒杯水喝，但是手机铃声又很不识相地响起。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阻止她先喝杯水，电话待会再回拨也可以，郑咏悦没有先查看来电人是谁，逕自走到厨房喝了杯水解渴，才再度回到房内。 在喝水的时候，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手机响个没完，但是这不是正常状况，所以她还以为是自己幻听，想不到的是，她回到房间看到手机屏幕亮着，上头显示一共有十一个未接来电。想着是谁有什么急事才夺命连环扣，她用惯用的左手大拇指滑开屏幕的瞬间，电话又进来了。来电人是她现在最不想要联系上的人－－苏煜丞。 不想要接他的电话，于是她选择无视，先缩小画面，去看看方才的来电人是谁，结果一整排全部都是苏煜丞的名字，line的未读讯息也超过一半都是同一个人所为。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离开的时候场面都已经那么难堪了，还要再打电话来奚落她、继续骂她噁心、恋父情结吗？ 电话铃声还在持续响着，为了避免打扰父亲，她将手机转成静音模式。点开苏煜丞传来的讯息，她仍旧无视来电，一条一条读着。一共七十八条讯息，一开始是谩骂，中间开始懺悔、挽回，后面又再度开始谩骂，甚至语带恐吓。她笑了。真的找她找得这么急、真的想要挽回她，不会到她家来表示诚意？那些难听的字眼又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要讨厌她还是爱她？精神分裂？ 「不接电话又已读不回是怎样？」最新的一条讯息传来，郑咏悦白眼翻翻，很想放下手机直接睡觉，但是总觉得今天的苏煜丞有点奇怪，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他。冷静下来想想，更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所以情绪才会突然暴走。该听听他怎么说吗？ 「郑咏悦，你又要冷战了吗？」再翻一个白眼，她不明白到底现在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是苏煜丞还是她自己？她以为他们之间已经结束，因为他犯了不该犯的错，狠狠的踩了她的底线，但难不成这些在苏煜丞的眼里，还只是一般的吵架吗？ 无奈地接起电话，不想让这样地僵持继续没完没了，但是郑咏悦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苏煜丞大概会继续疯个几天，直到他真正意识到「这次真的没救了」的状态为止。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连招呼都没打，苏煜丞在电话接通以后，劈头就是一句质问。 「我现在不是接了吗？」单手扶住额头，郑咏悦觉得今天的耐受程度似乎有点超支，心好累。 「在和谁讲电话？」又是一句质问，这是苏煜丞的坏习惯，情绪当头的时候，问问题永远像是在问犯人一样，这也是郑咏悦在有情绪的时候，总是想要避免和苏煜丞说话的原因。 「你找我找得这么急，有什么事吗？」不想多做解释，也不想要坦白讲又引来一场误会和口舌之战，她选择直接问清楚他的目的，如此一来要解决问题才有效率。 「是不是那个带着拖油瓶的男人？你们出去那么久还不够、回家还要热线？陷入热恋了是吗？」苏煜丞近乎歇斯底里的逼问，令她相当不耐烦，她甚至好几度有衝动直接按下结束通话。 「苏苏…晴晴不是拖油瓶，我跟那位先生也不是那种关係。还有，我现在很累，你有事能不能长话短说？」伸出食指揉揉自己的眉心，对于苏煜丞的态度，她认真感到头痛。她知道他生起气来就会像是变了一个人，但是这次也变太多了吧！ 「你不是要跟我分手吗？还好意思叫我苏苏？」无力地顺着床边跌坐在地，郑咏悦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电话那头的人好好说话了。 「既然你知道我要跟你分手，你还打电话来做什么？希望我把你送的礼物全部还给你吗？」边问，郑咏悦其实已经在心里面默默清算从交往以来自己到底收了他多少礼物，想着要全部还给他，但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和她想的完全相反… 「我不准你跟我分手！」 09.幸运星 忘记自己是怎样掛断电话的，也不记得自己后来是怎样睡着的，郑咏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呈现大字型趴睡在床上，手里还握着手机，电力严重不足，仅剩5%。瞟了眼闹鐘，已经是隔天的上午十一点十五分。 抓起垂在床头附近的充电线插上，手机随手搁在床头柜上，她决定先去盥洗，然后填饱肚子。刷牙的时候，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脑海里浮现的全是苏煜丞的那一句：「我不准你跟我分手！」她不懂，说到底根本是他嫌弃她、是他看不起她、是他把她和父亲说得很难听，他到底拿什么脸不准她分手？ 吐掉口中的泡沫，拿起已经装好洗顏纸的起泡网加水搓揉，她决定把那些烂事就像是一个晚上附着在她脸上的脏污油垢一样洗掉，替自己换上一张乾净好看的笑脸，再好好邀请父亲一起去吃午餐。反正她讲得很清楚，她没办法继续和他交往，所以现在开始她是自由之身。 可惜的是，当她换好衣服走出房门，家中空无一人。走到厨房想要先喝杯水，便瞧见了用磁铁吸在冰箱上，爸爸留给她的便条纸——「悦悦，在联谊会场上过来和我们说话的那位阿姨找我去吃早午餐，看你睡得很熟就没邀请你了。起床之后看是要出去吃，或是随意煮点什么都好，千万别饿肚子囉！」 联谊会上见过的阿姨？就是那个感觉像是在她很小的时候一定看过她的那个、现在还维持得很好的那位吧？果然交换了联络方式啊。不对，即使交换了联络方式，今天就马上约吃早午餐，手脚也太快了吧？黄昏之恋片刻不容浪费的意思吗？ 虽然觉得有些惊讶，但毕竟那是父亲和阿姨两个人的事，她甩甩头，决定不再多想，打开冰箱拿出食材，久违地为自己下厨。手机就这样被她忘在房间里，从备料到烹煮，从烹煮到吃完午餐，她甚至完全没有想起手机这玩意。 直到将碗盘洗乾净，想要用手机滑一下社群网站，看看时事和好友们的动态时，才发觉手机被她丢在房间里充电，应该已经充饱了。 「你起床了吗？去找你吃早餐！」 「悦悦，你还在睡吗？」 「你封锁我吗？」 「我去接你吃午餐好了，给你半小时准备！」 一打开手机又是跳出一串苏煜丞的讯息，尤其是最后一条，令她头皮发麻！半小时？发送时间是11：45分，现在是12：05分！剩下十分鐘！？拿出纸巾擦一下脸，喷两下化妆水，再用磁力粉饼和唇膏快速完妆，不用三分鐘，郑咏悦背上平时出门用的肩背包，用最快的速度溜出门。 还好她是个懒人，平常挑选用品都要最方便快速，让她能够赖床，才能够在这种紧急状况下还有办法先完妆再出门，不用顶着一张大素顏。走到离家最近的捷运站厕所里，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变色唇膏补上眼影、腮红，再用眼线笔轻轻描绘眼线，整个人看起来就精神多了。 「好了！来想想要去哪里走走吧！」传封讯息要父亲短时间内先别回家，以免倒楣碰上吃错药的苏煜丞，她开始想想有哪些地方是可以搭捷运去、不需要转车，自己一个人也不会太无聊的地方。 「咏悦阿姨！」在走出捷运站洗手间的瞬间，她看见有个小女孩朝她狂奔而来，定睛一看，竟然是冯予晴！？ 「晴晴？你怎么会在这里？爸爸呢？」任凭晴晴牵住自己的手，她对热情的小女孩不反感，但是作为家长的，怎么能够放任小孩在这种人多的地方一个人乱跑？ 指指不远处那个被推销爱心笔的学生缠上又脱不开身的男人，晴晴没有用嘴巴解释，还双手一摊摆出一脸无奈，令郑咏悦不禁笑出声：「你不去救你爸爸吗？」 「爸爸都会叫我在旁边等一下，然后就要等好久，本来要去西门町逛街吃饭看电影的，可能会只剩下吃饭。」像个小大人一样的翻一个白眼，晴晴满脸的不情愿。「啊，我刚刚要去尿尿，忘记了！」 催促晴晴快去厕所不要憋尿，郑咏悦目送晴晴进入洗手间后，抬脚走向仍和爱心笔的学生在僵持的冯楷翔。听起来就是他并不想要花多馀的钱买，又不好意思太强硬的拒绝，被当成待宰肥羊了。 「楷翔，等你好久了，快过来！」刻意站在不太近但是也不太远的位置，她扬声呼喊他的名字。看到她，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他终于可以不再继续听那些学生洗脑似的话语纠缠，又不用担心太直白地拒绝可能会引来的纷争。 快步走到她的身边，他正准备要道谢时，看见她使了一个眼神便闭上了嘴。郑咏悦假装亲暱的挽住他的手臂，瞥了那两个女学生一眼，摆出不太高兴的表情，然后才拉着他到女厕外面迎接刚好走出来的晴晴。 「好了，你自由了。」放开手，郑咏悦转换脸部表情，除了佩服自己的演技以外，也对冯楷翔困窘的神情觉得有点好笑。 「那个，谢谢你！郑小姐，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幸运星耶！」没有马上牵住女儿晴晴的手，冯楷翔对着她低下头，靦腆地笑了... 10.陪同 在冯楷翔与晴晴父女的邀约之下，郑咏悦也跟着到了西门町。虽然说自己本来就还没想好要去哪里，但也真的是因为盛情难却，只好陪同他们一起走走逛逛，并顺便介绍一下自己曾经在西门町吃过的店家，让他们的午餐能快点有着落。 她能感觉到身边的父女档情绪高涨了不少，晴晴很兴奋、冯楷翔则是显得相当雀跃。好不容易在晴晴的坚持之下，他们走进一间蛋包饭专卖店，冯楷翔带着晴晴去柜檯点餐，已经吃饱没事做的郑咏悦则是去帮忙占位置。 之后去看电影的时候也是，父女两人决定要看什么电影、吃什么点心、喝什么饮料，没有习惯看电影一定要吃东西的她则自告奋勇去帮忙买票。分工合作比较有效率，她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她买完票走到距离买爆米花的柜台有一小段距离的位置等着的时候，她听见两个少妇的对话。 「那个爸爸好年轻喔，长得很帅呢！」 「就是说啊！女儿看起来也好懂事！」 「会不会其实不是他的女儿？他看起来比较像是哥哥级的吧？」 「是吧？刚才跟他在一起的那个不是他老婆吗？你看，现在站在那里等着呢！」 郑咏悦不是没有感觉到他们的视线，但是她装作毫不在意，不想要太过引人注目或是引起骚动，但是他们的对话也令她不禁怀疑，他们就真的有那么像一家三口吗？ 看着正巧买完食物朝她走来的冯楷翔，她才发现自己真的没有认真看过他的样子。身高约莫一米七八，皮肤不算白但是却也不会觉得黑，染成亚麻棕色的头发偏日系，还戴着绿色的美瞳片。身上穿的是黑色背心外搭未扣釦子的衬衫，下半身式剪裁贴身的窄管牛仔裤，手上戴着錶和简单的饰品，感觉得出来是个喜欢打扮的男人。 真的，也比较像是哥哥而没有爸爸的味道。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把饮料举到一直盯着自己的女人的面前晃了晃，才终于让不小心陷入思考的郑咏悦回过神，这让冯楷翔感到有些好笑。 「喔，没有。不好意思我发呆了。」看了眼手上的电影票，她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打算要把无意中听见两个少妇的对话告诉冯楷翔，只是领着他们到达他们买到的座位上。位置不是非常好，略嫌前面了一点，但是还不至于要抬头看电影，所以尚能接受。 入座以后，郑咏悦没有再向冯楷翔搭话，只是听着冯楷翔向晴晴解释电影院内的设备和规定，然后拿出手机准备关机。 「郑咏悦，你不在家又不接电话不回讯息是怎样？一定要惹我生气吗？」关机以前，她看见line跳出这一句话，还有手机屏幕上显示未接来电23通，全都来自同一个人。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按下关机。 本来应该要很好看的电影，因为她无心欣赏变得无味，在点灯被打开，电影散场的剎那，郑咏悦突然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看那条讯息，破坏了她的好心情，也浪费了她一张电影票！可恶！苏煜丞这个疯子到底有完没完？ 「郑小姐？你觉得不好看吗？」冯楷翔从电影仍在播放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郑咏悦的异样，只是碍于其他人看电影的品质，与对晴晴的身教，他没有在当下立刻选择开口询问。现在电影看完了，自然不会打扰到其他人。 「不是的，我只是...有点事...」从包里摸出手机，本来想要开机，但想起苏煜丞的讯息，她索性直接再放进包包不开了。真是令人扫兴的傢伙！乾脆一点好好跟她分手不行吗？反正她对他来讲就是一个配不上他的单亲家庭的女儿，还是搞不伦恋的恋父情结的女人！ 「在电影开始之前我就发现你怪怪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很要紧，不用勉强自己陪我们，赶快去处理没关係的！要是因为我们耽误了你重要的事情，我会很内疚。」牵紧晴晴的手，冯楷翔发自内心的一番话，以及担心晴晴会因为不懂事而挽留郑咏悦的小动作，在霎时间给予郑咏悦好多的温暖。 看着冯楷翔略带忧心的神情，郑咏悦张开嘴，却发现所有的事情不是一时半刻间用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而且他们还站在电影院门外，那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好地方。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11.保护 找了一间咖啡厅坐下，郑咏悦简单向冯楷翔说明自己与苏煜丞的关係以及目前的状况，并拿出手机开机，将苏煜丞传来的讯息直接亮给冯楷翔看。包含那些关机时传来，她自己都还未读过的部份。 「这个男人怎么回事？如果他真的看不起单亲家庭，当初又何必跟你交往？现在又凭什么不让你分手？」皱起眉头，冯楷翔不想在郑咏悦和晴晴面前失态，所以只是紧紧握住拳头，但他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人存在？ 拿回自己的手机，大略滑过苏煜丞因为找不到人气愤不已传来的各种威胁恐吓和辱骂，郑咏悦无奈地啜一口咖啡，对他的行为亦感到无言以对。虽然她一直觉得苏煜丞可能是受到了什么打击才性情大变，但她仍然没有义务要承受他的攻击。 「所以，他现在是误会我们的关係了？那我们现在在这里，没问题吗？」脑海里充斥着苏煜丞在讯息中辱骂郑咏悦的字句，他突然有点如坐针毡，害怕要是不小心又害到她，他会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他喜欢和她相处，但并不希望伤害她啊。 摆摆手，她郑咏悦示意让冯楷翔冷静一点。她今天从头到尾都没有接苏煜丞的电话，也没有回覆讯息，除非苏煜丞变态到定位她的手机，然后直接找过来他们所在的位置，否则他们很安全。再说，是郑咏悦自己决定要和他们一起行动的。 「该怎么说呢，我已经决定要分手了，也没有要复合的意思。再说，即使是交往中，他也没有权利干涉我交朋友啊。」而且这种单方面的纠缠，已经可以解读成是一种骚扰了吧！ 后面的心里话，她没有说出口，但是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口的话，竟像是给冯楷翔打了一剂强心针，原本不安的情绪一下子全扫空，甚至涌起想要保护她的念头。 他自己就是个带着女儿的父亲，他深深明白那种畸恋產生的情况极低，父亲对女儿的爱与关怀，绝对不容许别人这样擅自曲解的！尤其还有那么难听、那么恶毒的字眼侮辱谩骂，他光是想像，都觉得无法忍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么，万一那个男人真的出现，我会负责保护你和晴晴的！我相信今天若换做是令尊，一定也会这么做的！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的！」冯楷翔突如其来的宣示，让郑咏悦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先是惊呆，而后噗哧笑了。 「什么啊？怎么这么突然？」郑咏悦笑得开怀，但冯楷翔没有因此感到困窘，男人保护女人天经地义吧！父亲保护女儿更不用说了！所以由他来保护她们可是一点毛病也没有的呢！ 「我相信你懂的。单亲爸爸身兼母职，对孩子的爱自然是双倍的。听你说起你的父亲，你总是很骄傲，那是因为你可以充份感受到父亲的爱吧！？」单手抢过不知不觉被晴晴拿去偷喝的咖啡，冯楷翔一饮而尽。这是咖啡不是啤酒，不用乾杯乎搭，但是这是阻止晴晴摄取过多咖啡因最好的方式。 回想起自己的父亲，郑咏悦赶紧拿起手机确认父亲有没有已读自己的讯息，但是却没有看见已读...父亲回家了吗？还和那位阿姨在一起吗？他们有没有碰上苏煜丞？苏煜丞又有没有伤害他们？ 「...我得回家一趟！」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郑咏悦起身就要准备回家，完全没有多说一句。冯楷翔见苗头不对，抱起晴晴便尾随在后，至少她万一真的遇上什么麻烦，他即使无法出面帮忙，也还至少能帮忙报个警。 一路上郑咏悦焦急不已，很想很想打电话确认父亲是否平安，又担心苏煜丞真的就在父亲身边，她的电话恐怕会造成父亲更大的麻烦，只能反覆拿起手机再放下，直到终于到达距离她家最近的一站。 下了捷运，郑咏悦快步朝着自家走去，冯楷翔抱着晴晴气喘吁吁地在后头追赶，果然在距离她家不远处，便看见带着那位阿姨的父亲郑国昌，以及明显正在找他们麻烦的苏煜丞。 「苏煜丞！你想对我爸做什么！？」郑咏悦衝上前去，将父亲和阿姨护到自己的身后，冯楷翔则抱紧晴晴躲在附近。现在出去会让状况更加混乱，他只能先在一旁静观其变。 「你终于出现啦？我不是说要来接你去吃午餐吗？现在都几点了！你是怎样？讲你几句就翻脸把人耍着玩吗？还是你打算一辈子当你爸的公主？人家现在也带女人了，你看见没有？你的恋父情结该适可而止了！」 苏煜丞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愤怒使他的面目狰狞，也令他忘了控制力道，剎那间，郑咏悦还以为自己的手会被拽断。 「谁说父亲有别的女人，女儿就不能当公主了？爱自己的父亲哪里错了？你就不爱你的母亲吗？」 12.执着 「谁说父亲有别的女人，女儿就不能当公主了？爱自己的父亲哪里错了？你就不爱你的母亲吗？」一直站在最后面的女人突然插嘴，在场所有的人皆是一愣。 「怎么？你刚才不是很会说吗？还是你也不过是个欺善怕恶的小屁孩？」无视郑国昌和郑咏悦的阻止，她走到前方挥开苏煜丞的手，然后用力揪紧他的领口，两隻眼睛狠狠瞪着眼前对她而言仍是涉世未深屁孩的傢伙。虽然她不该插手，但实在是听不下去啊！ 「不干你的事吧！」挣脱对方的手，苏煜丞整整自己的衣服再拉撑，对于一个不畏恶势力还敢上前的中年女人，他不敢轻举妄动，说不定人家有靠山的，随便招惹不是明智之举。 「悦悦就像是我郎雪燕的女儿，怎么不干我的事？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是要我跟她爸一起养她养到我们死，我也愿意！她就是我们的小公主，怎么样？听懂了就快滚！不然等我报警，你所有的话就留着去对律师说吧！」 本来只是想要找麻烦，无意要惊动警方的苏煜丞一听见对方要报警，只好摸摸鼻子转身离开，但是越想越觉得心有不甘，回头瞥见郑咏悦他们像是一家三口的和乐模样，更令他忿忿不平。单亲有什么了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某些原因被拋弃，怎么会是单亲？ 脑海里浮现父亲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的模样，还有母亲低头饮泣的委屈身影，对于所谓的「单亲」，他更没有办法接受有本事单亲就一辈子单亲啊！有本事单身把孩子带大，干嘛还要找对象？而且这个对象还是别人的对象呢！不要因为自己单亲就也想要害别人变成单亲啊！ 心浮气躁地踢走路旁的铝罐，哐啷一声竟击中一旁的小女孩。苏煜丞正想要道歉的时候，看见小女孩牵着疑似父亲的人的手，一阵厌恶感油然而生。是怎样？这年头流行爸爸带女儿吗？ 「啐！」呸了口口水在地上，苏煜丞不再对看那对父女一眼，却没有感受到，牵着晴晴的冯楷翔正用眼神宰割他千千万万遍。 「悦悦，你的手有没有怎么样？疼吗？」郑国昌眼见麻烦人物走远，便先上前关心女儿当时被拽住的手腕，郑咏悦本想藏起自己泛红的手，却徒劳无功。 「先进来冷敷一下吧。还有，后面那是你的朋友吧？请他们一起进来。」在郑国昌招手示意时，冯楷翔才发觉原来自己早就露馅，带着尷尬的笑容带着晴晴一起进入屋内。 让父亲拉着自己到厨房流理台冲冷水，再接过郎雪燕递来的湿毛巾冷敷着略微胀疼的手腕，郑咏悦才终于回到客厅的沙发坐下。看见冯楷翔和晴晴两个人紧张得襟危正坐的样子，惹得她不禁发笑。 「不好意思喔，让你们看到可怕的场面。你们不要这么紧张，放轻松一点没关係啦！」没有办法摆手，郑咏悦扬起嘴角笑了笑，此时郎雪燕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端了茶水和饮料出来给冯楷翔和晴晴。 有些茫然地看着郎雪燕，郑咏悦怎么也想不透，为什么郎雪燕会对她家这么熟悉，连东西放哪好像都非常清楚，熟门熟路的，一点也不像是客人的样子。 身为父亲的郑国昌当然有察觉女儿的心思，只是时候未到，还不到好好解释的时机，于是他主动向冯楷翔父女搭话，转移郑咏悦的注意力。 简单的介绍与间话家常，或许同是带着女儿的单亲爸爸，郑国昌和冯楷翔彼此比较能够卸下心防，加上郑国昌一个人拉拔女儿郑咏悦长大，面对晴晴也比较知道如何去应对，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晴晴刚才有没有被吓到？」温柔地摸摸小女孩的脑袋，郑国昌突然好怀念二十年前，他独自带着的郑咏悦，那个时候，她也是这么小，也是这么乖巧。 「我不怕，爸爸会保护我！」骄傲地挽住爸爸的手，晴晴仰起小脸，满脸得意。冯楷翔只是轻轻地抚上挽着自己的小手，没有特别给予回应。 「悦悦，我看苏苏至少短时间内是不会罢休了，还是，我们要不要搬家算了？」郑国昌沉默了一下，才正色看向郑咏悦，不过他投下的震撼弹威力相当大，在场所有人无一不傻眼的。 「我不要。这是我们的家！我知道这里也是妈妈曾经住过的地方。虽然我对妈妈没有印象，但是我还是知道的，妈妈对你很重要、那些回忆很重要！」走到父亲身后，郑咏悦双手揽住父亲的肩膀，将自己的头靠着他的。 「但是如果我保护不了你，我死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你是爸爸的全部，你知道吗...」 13.雪上加霜 父亲的话縈绕在她的耳际，使她整个晚上翻来覆去，怎么样都睡不好，一直到天终于微微亮，才终于疲累地跌入梦乡，可惜的是，今天郑咏悦不能再睡到自然醒，距离她闔眼睡着到闹鐘无情响起的时间不过间隔两个半小时左右。 「啊啊啊——」睡眠不足的郑咏悦感觉到一股头痛欲裂，可是她的职位，除非重大事故或是病倒，否则基本上不允许她临时请假，她只有拖着自己疲累的身躯，盯着遮瑕力超强的粉饼遮盖仍阴阴能看见的大熊猫黑眼圈出门。 她平日没有在家里和父亲一起吃早餐的习惯，向来都是到公司楼下的超商买个三明治和无糖豆浆，再到办公室一边吃一边办公的，所以今天也不例外。下捷运以后，郑咏悦闷闷的打个呵欠，朝平常习惯的超商走去，然后，在距离超商约莫五公尺的距离，她停下脚步，迅速在附近就地找掩护。 「我怎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苦着脸敲敲自己的脑袋，她差点没搧自己两个巴掌！她脑子是不是退化了？否则她怎么会忘记自己和苏煜丞在同一间公司上班的这件事！？虽然不同部门，但是遇到的机率很高，她以前还很享受这种有点类似办公室恋情，休息时间可以偷偷多看对方几眼的乐趣... 但别说多看几眼了，她现在压根不想再见到他，就像现在，连买个早餐都会碰见，还得这么窝囊地躲到小吃店的招牌后面，犹豫着自己到底应该不应该过去买早餐，还是要饿着肚子直接上楼办公算了？ 「咏悦姐！你在这里做什么？」肩膀上突然多了一个重量，郑咏悦吓得僵直了背脊，加上犹豫又纠结的情绪，竟令她一时之间摆不好表情，转头查看来者何人的剎那，脸部表情扭曲又诡异。 「哇赛，你脸怎么这么丑！干嘛？身体不舒服？」向她搭话的是同个部门的新进后辈，比她小四岁的小鲜肉唐訾樊，刚进公司两个月，但是因为同一个部门，接触的机会多，郑咏悦偏偏又是一个什么话题都能聊上几句的人，他们很快混熟了。 「是你啊，名字很难记的学弟。」把表情摆正，她轻轻叹气。谁不碰上，给她碰上了同部门里最聒噪的人了。 「我说过我叫唐訾樊！大家都已经记得我叫訾樊，怎么就只有咏悦姐你老是记不住呢？还是我应该跟你自我介绍说我叫『樊樊』？这样有比较好记吗？」单手扶额，唐訾樊的无奈与无言毫不留情全写在脸上。 「『烦烦』！？这个名字真是太适合你了！我记住了！」瞬间乐得开怀，郑咏悦笑得灿烂。她终于能记住这个后辈了，不然老是叫不出名字，也是挺囧的。 「你到底是联想到什么了...啊！再不上去待会电梯塞爆就要迟到了！咏悦姐快点！」唐訾樊无意间瞥见一旁的大时鐘，再过五分鐘就到了打卡上班的时间，超过就算迟到，但公司人多电梯少，他们的办公室又在18楼，万一没挤进电梯，他们就等着迟到。 不等郑咏悦反应，他拽了她的手腕就跑起来，直奔电梯内，再拉着她衝进办公室打卡。还好，距离迟到还有一分鐘。 「赶上了！幸好我反应快！」在唐訾樊沾沾自喜的时候，由于平常运动量不大、睡眠不足以及突然狂奔、停止再狂奔的行为，郑咏悦的胃一阵翻腾，捂着嘴匆匆跑去女厕，吐得稀哩哗啦。 双手撑在洗手台上，郑咏悦瞧眼镜子里的自己，憔悴又狼狈的，一点也不符合她的形象，而且虽说吐了，她的胃仍在翻搅，胃酸随时又要往上衝的感觉真的是很难受，可是她人都到公司来了，也不想临时再请假回去，只好扶着腹部，缓步走出女厕，准备回到办公室。 「你怎么了？」没来得及抬头，郑咏悦听到头顶上传来的是她最不想听见的声音、那是她最不想遇到的人，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她今天出门前不是应该烧香拜拜？农民历上是不是写着今日不宜出门？ 「没事。」不想多说，摆摆手，她就想要离开，多和苏煜丞待在一起一秒，都会令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咏悦，你没事吧？刚才听你吐得好凄惨的样子？你是不是怀孕了？真的怀孕了要赶快说，办公室里的大家才好随时注意你的状况、给你支援啊！」清扫厕所的阿姨提着垃圾袋和夹子从厕所里走出来关心，郑咏悦应该要感激她的，可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如此后悔自己与公司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人都打好了不错的关係... 「你怀孕了？我的？」苏煜丞激动地抓住郑咏悦的手臂，疼得她不得不请他放手，但老天爷恐怕还嫌她的状况不够糟。 「不是！是、是烦烦...」咦？烦烦说他的全名叫什么来着？ 「咏悦姐，你叫我吗？」唐訾樊爽朗的声音传来，她在心里大喊不妙！ 「你这小子不知道郑咏悦是我苏煜丞的女人吗？你们什么时后搞上的！」 唉，来不及了... 14.伤得太深 脑子昏沉沉的，整个身体轻飘飘的，郑咏悦睁开双眼，看见一片洁白。想要动动手，却感觉左手背上被针扎得疼，抬眼看见自己正吊着点滴，才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 努力回想半晌，她终于想起自己在女厕外面被苏煜丞拦堵，还有清扫阿姨和烦烦造成的误会，她想解释却突然眼前一黑...她昏倒了？是谁送她来医院的？ 「你醒了？」护理师的声音引去了郑咏悦的注意，她顺势接受了护理师替她量体温的动作，并发现站在护理师身后的苏煜丞。是他送她来医院的？ 「为什么骗我？」待护理师离去，苏煜丞开口又是一句质问，郑咏悦被问得茫然。她骗他什么了？他们几乎没说上话吧？她晕倒了不是吗？难道她晕倒还说梦话？ 「没事怎么会昏倒？还有医生说你根本没怀孕！」或许是看她接不上话，苏煜丞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她这才明白他那句「骗他」是什么意思，不过她不想解释，也没有力气解释。她睡眠不足、早餐没吃，又累又饿，再想到自己今天原本预计要做的工作，看样子得加班才能完成了。 「又不说话！郑咏悦！我真的很讨厌你这样！」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苏煜丞两隻手臂撑在大腿接近膝盖的位置，表情相当烦躁不满。为什么老是要冷战？为什么不能好好回答？她越是对他冷暴力，让他越是觉得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如此渺小！ 「讨厌我干嘛在一起？讨厌我干嘛不分手？讨厌我干嘛送我来医院？我才讨厌你这样！」看都不肯看他一眼，郑咏悦别过头去。她好累啊！什么时后才能放过她？早知道她就昏久一点别醒算了！ 「你是真的跟那小子有一腿是不是？」没有接收到她的讯息，苏煜丞的幻想与不满再度膨胀，理智再次被情绪掩盖。这个女人，到底让他戴了多少顶绿帽子？ 没有回过头，郑咏悦默默翻了个大白眼，没有让他看见。这个男人怎么回事？思考逻辑真的是异于常人！ 「又是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单亲爸爸、又是公司里的臭菜鸟，你是只要男人都行吗？想不到你如此水性杨花、你厚顏无耻！」气到从椅子上站起来，苏煜丞伸手直指郑咏悦，越骂越难听。 「你骂够了吗？」身体的不适令郑咏悦比平时少了几分耐心，加上疲累和飢饿感，她被折腾得再也不愿意听苏煜丞发疯似的指责与情绪宣洩。她跟他提过分手的，他们分手了！他的情绪不用她来负责！ 「哼，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单亲了，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八成是因为你妈跟你一个样，水性杨花、到处勾引男人，所以不是被你爸甩了就是得病死了吧？」苏煜丞的话越发恶毒，气得郑咏悦紧握拳头，指甲都给扎进掌心里，可她逼着自己不要回嘴。 「不过虽然有点同情你爸，但我看他也是恋女癖吧！对你好到没限度，还是说他早把你当你妈的替身？你的第一次不会痛也没有流血，就是因为早给你爸用过了吧？跟我那不是第一次吧！」看她不回嘴不反击，苏煜丞越骂越顺口，却也越骂越不痛快。 她为什么还是可以不抓狂？他多希望她气得跳脚、从病床上起来和他互骂，然后他们可以利用吵架达成沟通的目的，只要一切真相大白、只要她愿意示弱、只要他能感受到她只爱他一个人，这一切的屈辱他都可以不计较的！ 「如果说完了，请你离开吧。如果你真的这么讨厌我，我会去向公司请辞的，也会好好考虑和父亲一起搬家，我走，就不会碍着你的眼了...」她不想哭的，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她不应该示弱不应该掉眼泪的，尤其是在他的面前，可是她再也忍不住了。 他们俩认识八年、交往三年多，他应该对她足够熟悉、足够了解的，可是看来他一点也没有，臭脾气不改改便罢，说爱她却伤害她、说不分手却羞辱她，她到底凭什么要承受这些？而且还连她只知道名字的妈妈都给扯上了！ 她的泪水滴滴答答的沾溼了被单，一圈一圈的泪痕和她的无法控制的哽咽颤抖一下子让他懵了。 她刚才说她要请辞？她要搬家？她凭什么走！他还没答应分手呢！可是在此时此刻，他竟也只能沉默地看着她哭，身体僵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15.如果妈妈还在 很想说点什么，想要表达自己的不满，也想要安抚正在努力不崩溃嚎啕大哭的郑咏悦，但是苏煜丞仍然僵在原地束手无策。他几乎没有看过她哭的样子，更何况逼着她哭根本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想要感觉她在乎他，就像以前一样！ 最近的她不再黏着他、不再对他撒娇，若她的身边仍然只有父亲便罢，但偏偏不是！那个单亲爸爸的出现，令苏煜丞在意得不得了！再加上那个菜鸟，她竟然亲暱的管他叫「樊樊」？他俩什么时后关係这么好的！ 他出差以前，家里的状况变得很糟，父亲出轨、母亲闹自杀，他想要找人商量不知道该找谁，只好把心思都投入工作，好不容易回国，想在自己女友身上蹭点温暖，却遭到这样的冷漠对待！他走的这是什么运势？水逆了？ 「悦悦！你没事吧？悦...」郑国昌一接到医院的通知，立刻向公司请假，马上赶到医院要看看自己的宝贝女儿，想不到衝进病房第一眼见到的不是女儿復原有精神的模样，也不是料想中可能还在昏睡的样子，而是被欺负得哭了... 一把火随即在他的腹腔被点燃，一个箭步将苏煜丞推着靠墙，郑国昌只差没有掐上他的脖子。为什么又是他？他到底想要伤害他的心肝宝贝到什么程度才肯罢休？ 「你对悦悦做了什么？」想起自己对上天的承诺，郑国昌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绕到床的另一边将女儿搂进怀里安抚。他不想这么没风度，但是此时此刻，他没办法对他好声好气。 「医生说她太疲劳而且有点贫血，所以才会昏倒。」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苏煜丞表示郑咏悦昏倒和自己无关。他看见她脸色极差地衝进女厕，才想要关心她，她就在他眼前昏倒，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情侣，也就不疑有他的让他送她到医院了。 睨了苏煜丞一眼，心想他也没那个能耐把她打晕，在公司里虽然他是苏副总，也没本事做了坏事。他嘴巴再臭，也没什么心眼，不可能是太縝密周详的陷害。郑国昌轻抚女儿的头，拿手帕给她擦眼泪。 「还很难受吗？」女儿爱撒娇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但是女儿爱逞强的这点，他也很了解，若不是很严重，她不随便在别人面前哭的，尤其是他的面前！她是父亲贴心的小棉袄，向来报喜不报忧，不希望父亲为她担心，总是会擦去泪痕故作坚强。 可这一次，她连掩饰的力气都没了。 「如果妈妈在、如果我有妈妈，这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了...」郑咏悦没有挨进父亲怀里，反而轻轻推开了父亲慈爱的双手，两眼空洞而无神。看起来像是看着床上的被单，却也没有焦距，她脑子里乱哄哄的，几乎到了无法思考的境界。 如果她有妈妈，是不是就不会被瞧不起？如果她的妈妈还在，是不是就不会被讲得那么难听？如果她有妈妈，她是不是就不用那么辛苦逞强、偽装？如果她的妈妈还在，她是不是就会幸福了？ 陷入无边的负面情绪里，自顾不暇的她更不可能再去顾及父亲的感受，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的念头，全都是那个她没有印象的母亲，甚至克制不住自己对父亲產生怨懟... 听见女儿的话，郑国昌愣住了。虽然他早就知道女儿仍然是需要母亲的，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没有妈妈这件事竟然会把女儿逼到这个境地。内心的歉疚感更上一层楼，他连想要抱紧女儿安慰，都突然觉得自己没资格。 都是他的错。是他害了他的心肝宝贝... 「爸，我可以离职吗？」良久，郑咏悦才终于抬起小脸看向父亲，梨花带泪的模样令郑国昌好生心疼。 「可以，爸爸养你都没关係！」岂止愿意养她？他害她失去的，恐怕给得再多都弥补不了！ 「我想要搬家...」下唇都被咬得发白，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过份，那个家有父亲对母亲的爱和回忆，可是她好痛苦，她觉得自己快要没有办法忍受了... 握紧女儿的手，郑国昌咬紧牙根，他捨不得那个家、捨不得他和王美月的回忆，但是他更捨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这样受苦！最后，他艰难地点了头。 「好。我们搬家，搬到苏煜丞再也没有办法欺负你的地方。」没有注意到苏煜丞什么时后离开了病房，当郑国昌环顾四週的时候已经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也好，他最好这一辈子都别再出现，永远都不要再来伤害他的宝贝！ 「那我...」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她硬生生吞回肚内，不管父亲如何追问，她坚持不将后半句说出口。 「那我能不能找妈妈？」这句话，她绝不能说出口。 16.有一腿？ 由于休息过后已经復元了大半，郑咏悦赶着父亲回到岗位上，自己待在医院等父亲下班再来接她，并再三保证不会勉强自己的身体又跑回公司工作，这才让郑国昌乖乖回到公司去。 她确实没有勉强回到公司上班，而是回家给主管写了一封辞职信，准备找时间再亲自拿到公司正式辞职，然后趁着父亲不在，简单收拾好自己的身家行李，留了封给父亲的信在餐桌上，便拖着行李箱离开。 其实她没有想好要去哪里，也没有打电话通知闺蜜，不想要造成闺蜜的困扰，也不想要轻易让父亲找到，所以先随便找了一间小小的旅店住下，决定休息一天以后，明天交出辞职信、找租屋处、找工作，重新再出发。 坐在旅店的床边，打开手机先封锁苏煜丞再封锁父亲，连上网路银行看看自己的帐户还有多少钱，大概盘算一下自己能有多少时间和预算，并开啟网路人力银行的履歷做修改。 不修改还好，这一修改下去才发现，除了家里的地址电话需要变更而且还没着落以外，她根本没有考虑好要不要继续待在这个城市里工作。如果继续待在这里，遇到熟人的机率不低，甚至有机会再遇到父亲或是苏煜丞。 可是如果要选择外县市，她又能去哪里呢？ 「...她会在哪里呢？」直接顺势向后躺上床，郑咏悦单手关掉手机屏幕，握着手机的右手手腕背面靠上额头，闭上双眼，想要找寻自己的记忆中属于母亲的温度，可惜无论她怎么想，都是徒劳无功。 越是想要想起妈妈，越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突然，她想起一张掛着灿烂笑容的小脸。这时间，晴晴应该在学校上课吧？她记得晴晴曾经说过，在父亲的面前她很努力忍耐，尽可能不要因为自己想妈妈，造成爸爸不开心，所以在她想妈妈的时候，如果不能给妈妈打电话，就会抱着泰迪熊。 她呢？她连怎么思念自己的母亲都不知道，甚至，她现在不得不自己狠下心远离唯一的父亲。父亲是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人，也是最爱她的人，但也正因为如此，她不能继续待在父亲身边，她不愿意连累父亲。 叮咚——讯息来了。 「咏悦姐，你在哪里？」传送人显示「唐訾樊」，啊！原来他叫唐訾樊？为什么她就老是记不住呢？ 「床上。」简单回覆两个字，再附上一个懒洋洋的贴图，她有些感谢这个能让大家纯文字交流的发明，可以隐藏样貌、隐藏声音，不像电话一样觉得自己的时间空间被侷限，更重要的是，可以隐藏情绪。 「苏副总说你自己偷偷办出院，还跑到设计部来大闹，大家找你找翻了！他说你也不在家里。」苏副总指的就是苏煜丞，她以为他离开了，原来他又折回病房找她吗？ 「别说你联系上我了。」她刻意封锁苏煜丞，甚至连父亲都不惜拉进黑名单，为的就是要和苏煜丞划清界线，她不能再承受苏煜丞的伤害，也不愿意再看到父亲因为自己受到拖累。 「你们分手了？难怪你今天躲着他！」没有向唐訾樊否认自己避着苏煜丞的事实，但她也没有打算多说，不相干的人还是别牵扯进来比较好。 回覆一个无可奈何的贴图，她只希望事情可以赶快平息，明天趁大家都在忙碌的时间再悄悄去办离职吧！不要再牵扯太多人，不然她会很内疚的。 走进浴室，郑咏悦习惯性在浴缸内先放了半缸冷水，再放热水，接着把自己扒光，整个人泡进去。泡澡和吃美食是她最好的舒压与宣洩情绪的方式，她正打算泡个舒舒服服的澡，然后再找间餐厅吃美食。 心里盘算着要吃牛排？吃火锅？还是吃烧烤的同时，她将泡热的身子抽离水中，包裹着浴巾，就坐到沙发上，准备上网搜寻附近的餐厅和评价，却被唐訾樊的讯息吸引去了目光。 「苏副总问我是不是跟你有一腿，我回答我们两个人加起来是四条腿，哈哈。」想不到苏煜丞还是去找了唐訾樊，不过看上去，唐訾樊应该能够处理得好才是，毕竟他们只是前后辈的关係而已，大家都知道她和苏煜丞的事，根本连个向她示好的都没有。 「抱歉，造成你的困扰了吗？」决定还是要向他道个歉，毕竟他也是无辜被拖累，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如果我说困扰，你要请我吃饭吗？哈哈。」一点也不像是有困扰到的样子，但是唐訾樊的回覆，令郑咏悦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没问题。」 先一起吃个饭，藉机观察一下他的为人和可信度，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工作和租屋处都能有着落，她就可以少操心很多事了。 「食言肥死你！哈哈。」 17.冯总！？ 坐在距离旅店大约两个捷运站的牛肉麵馆，郑咏悦穿着一身休间服，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看着外头熙来攘往的街道，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橙红色的天空染上一抹蓝紫。是下班的尖峰时段。 路上的行人大多是下班下课赶着要回家的路人，但是不回家吃饭而走进店里的人也不少。她随意地看着桌上的菜单，拿着画单专用的蜡笔，迟迟没有动作。 「咏悦姐！等很久了吗？」唐訾樊的声音响起，正在走神的郑咏悦才终于回神，拉开一旁的座位，让对方坐下。 「没有，等一下子而已。一下子。」故意加重语气强调一下子，郑咏悦看向唐訾樊略微窘迫的脸，感觉心情一阵舒坦。欺负这个后辈真的很有趣！ 选择牛肉麵馆而不是西餐厅是唐訾樊的意思，虽然明明可以好好敲她这个前辈一顿，但是想到她的处境，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反正都吃得饱，又能见到她，这样就够了。吃什么都一样。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郑咏悦正想着到底要不要告诉唐訾樊自己要离职的事，唐訾樊便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筷，一脸正经地看向她。 「你...会离开公司吗？」没有想到唐訾樊会问得如此直接，郑咏悦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她本来就打算告诉他的，可是想不到他竟然已经发现了她的心思吗？也是啊，从医院偷溜，又不回家，而且也不告诉原来的男友，未免太不正常了。 「是的，我打算明天就要去交离职信。」对方都开门见山的问了，再隐瞒也没什么意思。她放下筷子，喝起了早就拿好放在一旁的汽水。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这件事是不是跟苏副总有关係？」褪去平时吊儿郎当的不正经形象，唐訾樊除了正在认真办公，鲜少表现出严肃的神色，但他很在意郑咏悦这个前辈，他想要了解她离开的理由。 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郑咏悦只含糊其辞的带过自己和苏煜丞的事，然后表示自己还在找租屋处和新的工作。 「唐訾樊？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来不及等唐訾樊反应过来，前来打招呼的男人注意到坐在一旁的郑咏悦，一脸惊讶。 「郑小姐？你怎么会跟这傢伙在一起？」听见对方喊了自己，郑咏悦抬脸望向来人，差点没惊呼出声。这世界到底是有多小？ 「哇赛，堂堂冯总怎么在这？」扬起大大的笑容，唐訾樊一把揽过冯楷翔的肩膀，一副老熟人的样子，更令郑咏悦微微吃惊。他们认识！？ 虽然他们已经吃饱了，但是店里没有客满、没有客人在等座位，唐訾樊毫不客气拽着冯楷翔坐下，而且是坐在自己和郑咏悦的中间，还主动帮他倒茶、递上菜单。 冯楷翔没有抗拒唐訾樊的行为，并顺着对方的意思喝茶、画菜单，所有流程都做完了以后，才终于好好看了看已经吃饱的二人：「你们两个认识啊？」 表示郑咏悦是自己公司的前辈，唐訾樊对于冯楷翔和郑咏悦的认识更感讶异。明明这两个人应该没有什么共同点，业务内容范围完全不同，为什么会接触到？ 「原来郑小姐是烦人精的前辈，真是辛苦了。」冯楷翔笑了笑：「我和烦人精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现在在他父亲的公司工作。别看他一副不正经的傻样，他可是富二代呢！」拍拍唐訾樊的肩头，他们二人的互动确实能看出关係不一般，但她依然有些惊讶。 烦烦是富二代？冯楷翔在烦烦父亲的公司上班？而且刚才烦烦和冯楷翔什么了？冯总？为什么她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头晕？ 「是啊，不过我这个烦人精快要烦不到她囉！她说她明天就要离职。」单手托腮，唐訾樊姑且不管郑咏悦和冯楷翔到底怎么认识的，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替她找房子、找工作才是。 他很想问是不是那个神经不正常的苏煜丞又欺负她，但是碍于自己并不晓得唐訾樊对她的事情了解多少，脑子转了转，冯楷翔选择先了解她找住处与工作的情况。果不其然，都还没有着落。 「要不这样，如果郑小姐不介意的话，我之前买的一处小套房还没有租出去，而且，最近我的秘书正巧提了离职，说是要嫁人当家庭主妇了，不如...」冯楷翔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郑咏悦双眼发亮，点头如捣蒜。 看了眼爽快答应的她，冯楷翔与唐訾樊沉默对视。究竟应该将此现象解释为对他俩的信任，还是她单纯过头了？ 18.惹错人 按照平时习惯的起床时间，郑咏悦关掉闹鐘便起身盥洗。今天她就要到公司去投递辞职信，希望一路上都可以平安顺遂。 为了避免遭到苏煜丞的纠缠，她特地请唐訾樊到旅店接她一起去公司，万一遇到苏煜丞，就由唐訾樊负责拖住他，然后她快速投递辞职信以后，再赶紧离开，完事再通知唐訾樊和冯楷翔即可。 和唐訾樊一起搭捷运前往公司的感觉很新鲜，而且她在出发前已经先把行李交代给柜檯，冯楷翔会派人来拿，等她离开公司，会与冯楷翔联络，再由冯楷翔来带她到住处。他们讨论好了，只要照着计画进行就好，所以她也是一派轻松。 「真可惜，以后就没办法这样一起上班了。」唐訾樊闪过不断推推挤挤好像在找人的乘客，并将郑咏悦朝着自己拉近些，脸上的表情回到以往的嬉皮笑脸。 「说到这个我才纳闷，为什么不是你在自家公司当总经理，而是冯楷翔呢？」不用自己的儿子来管理公司，反而用儿子的朋友，感觉唐訾樊父亲的逻辑也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吧？ 「我想凭我自己的能力做出成绩，不想被说是『靠爸的』。」下车前，唐訾樊回应了这么一句。 拼命掩护郑咏悦进入公司，唐訾樊甚至拉着她搭乘工人送货用的电梯，尽全力避开所有可能会遇到苏煜丞的路线，也相当顺利地将她送到主管办公室内，不料，却在她送完辞职信并和主管谈妥走出办公室的门，就被苏煜丞瞧见。 在门外守着的唐訾樊自然是看见了苏煜丞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他没有回头看她，只是低声吩咐她快点离开，由他来拖住苏煜丞，更不忘提醒她联络冯楷翔。 瞥了一眼苏煜丞，郑咏悦抬起足跟跑向方才搭乘的货梯，那和苏煜丞正巧是反方向。唐訾樊假装热络地对着苏煜丞打招呼，大手一伸便拦住了对方的去路。苏煜丞很着急地想要上前去，不让郑咏悦离开，却因为他的拦阻无法如愿。 「你干什么？让开！」烦躁的苏煜丞被唐訾樊整个挡住去路，他往左他便往左，他向右他也跟着向右，儘管她已经顺利进入货梯内，唐訾樊仍不敢大意，硬是拖着苏煜丞假装要跟他话家常。 「一大早的怎么火气这么大？要不，我请苏副总喝杯青草茶跟降降火，如何？」状似亲暱地拍拍苏煜丞的肩膀，唐訾樊这种富二代，从小就被训练着口才以及各种交际模式，但他练得最好的，是厚脸皮。 没办法，谁叫「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为什么拦着我？你真的和郑咏悦有一腿？」眼看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她了，苏煜丞忿忿地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唐訾樊。 「哎呀，苏副总！我都搞不清楚你这到底该说是记性不好还是算数太差？我和咏悦姐两个人加起来一共是四条腿才对的！」夸张的摇摇头，唐訾樊还特地数了自己的腿和苏煜丞的腿给他看。一个人两条腿，两个人自然是四条腿啦！又没有残疾！ 「唐訾樊，凭你一个菜鸟也敢多管间事？而且还管到我头上？全公司有谁不晓得郑咏悦是我的女人？你这是给自己难看还是破坏她的名声？要不要我去告诉大家，郑咏悦劈腿？」双手抱胸，比唐訾樊略高五公分左右的苏煜丞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他想要吓吓唐訾樊，让他离郑咏悦远一点，但是却没想到这招没有奏效。 「咏悦姐不是你的女人，她说你们几天前分手了，是你单方面死缠烂打的。还有，你要散播谣言尽量去吧，她离职了，你伤不到她的。」苏煜丞没品的话语，令唐訾樊对他最后一点好感都消失殆尽，正眼都不想看他一下。 听完唐訾樊的话，加上唐訾樊的态度，苏煜丞怒火攻心，想也没想就朝着唐訾樊挥拳。大概是没料到苏煜丞这好面子的傢伙竟然会在公司对他动手，唐訾樊来不及闪避，左脸挨了一拳，踉蹌了两步才站稳。 除了他的父亲，没有人敢对他动手。唐訾樊伸手轻抚自己被打的左脸，视线冷冷地扫过苏煜丞所在的位置，一语不发。 「以后离我远一点，满身菜味！」整理一下自己的领子、袖子，再放把衬衫拉撑，苏煜丞以为自己终于吓着了唐訾樊，一脸得意的离开，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他压根不晓得唐訾樊的身份，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新进菜鸟，但此时此刻，唐訾樊已经暗自决定，总有一天他会让他明白——他惹错人了！ 19.新窝 几乎可以形成成是「落荒而逃」，从郑咏悦看见苏煜丞的那一刻起，她的心跳非常快，手心微微出汗，心里面唯一的念头就是「快逃」以及「绝对不能被他抓到」，直到离开货梯、跑出公司，一路跑到捷运站并进入车厢内，才终于松一口气。 大大的喘口气，她先给唐訾樊和冯楷翔都发了讯息，才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确定不会打扰到其他人以后，郑咏悦单手托腮，凝视着窗外黑压压的一片，没有聚焦。 随着手机震动，她看一眼冯楷翔传来的ok贴图，并确认唐訾樊已经看过讯息显示已读，才又放下手机，继续望着窗外发呆。 要离开住了二十多年的家、要离开从未分别超过三天的父亲，郑咏悦的内心不免有些惆悵，虽然她知道不是永别。和冯楷翔会合之后，就要先去看她未来的住处，接着再洽谈关于她的新工作，现在的她，只能默默祈求一切顺利。 走出捷运站的时候，冯楷翔已经在那里等她，但是她的行李，则是必须等自己确定要住在冯楷翔的房子里之后，才会派人送过来。无妨，总是比自己又要提着大包小包的好。 坐上他的副驾驶座，她没有问那间套房实际的位置在哪里、距离上班的地方或冯楷翔的住处是不是很远，一路上也没有多聊些什么，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不相干的话题。 「到了。」冯楷翔停下车，绕过车头准备替郑咏悦打开车门，她趁着这个空档看了一下四周。是个住宅区。他们的车子停在一个小小的社区门口，就连移动式铁门的宽度都仅止能单向通过一辆轿车，旁边是很小的警卫室。 通过移动式铁门，左右两侧都是窄窄的花圃，种着夜来香树和各色的玫瑰，一直延伸下去大约有二十公尺，然后是一个可以供汽车回转的空地。空地连接着两阶阶梯，踩上去就是一个需要感应磁扣的大门，材质应该是钢铁和压克力。 磁扣感应器在左手边的墙上，感应器的上方还有一个按键对讲机，大门可以藉由感应磁扣或是宾客透过对讲机请住户协助开门。大门由外向内推开，左手边是一整排住户的信箱，右手边门后是消防器材。 室内空间不大，再走几步就是三部电梯还通往后花园的门。冯楷翔领着她搭乘距离最近的1号电梯到达五楼。 「五楼，右手边第二间，505房。」介绍完以后，他将钥匙插入门把，喀噠一声把门打开。门一开，阳光便洒到他俩的身上。房内的採光良好，给人一种清新舒爽的感觉。 门一样是从外推向内，顺时针方向。左手边有一个小小的黑色木质鞋柜，正前方则有一阶大约三公分左右的增高，扣除门可以移动的区块，增高的位置上去以后，房内都是木质地板。 鞋柜再往里边，是一小面毛玻璃与木头製作的隔板，隔板后面是米白色的梳妆台、小凳子和一台灰蓝色的小冰箱。进门之后的右手边，与隔板几乎平行的是浴室的塑胶门。非常注重浴室的郑咏悦开门以后惊呼出声——浴室里是蒂芬妮绿色调的！ 正对着浴室门的是一个玻璃的洗手台，洗手台上方有一面椭圆形的镜子，没有一点脏污。洗手台上有个不锈钢製的架子，可以摆放牙刷和漱口杯。右手边也就是门的后方，有一个看起来特别设计过的浴缸，左边则是一个小巧精緻的马桶。 退出浴室关上门，郑咏悦再次环顾整个套房。从玄关进来不会直接看到床，而是会看到一组芒果黄色的个人沙发和玻璃茶几，后面还有一扇漂亮的落地窗。床铺则是藏在浴室后面。靠墙的是一整面木质的床头柜，然后才是酷似旅店里才有的的双人床。 「落地窗出去是一个小阳台，有一台洗衣机，可以自己洗衣服、晾衣服，缺点就是没有厨房不能开火，也不能养宠物。」推开落地窗，冯楷翔招手示意让她过去看看。 大约一个成人躺下可以佔满所有空间的小阳台，最内摆了一台黑色雾面的小型洗衣机。郑咏悦才看一眼，便对他点点头。整个环境和格局甚至家具她都满意，不用和父亲同住，吃外食也方便。 「虽然不能养宠物有点遗憾，但是就这里吧。我很喜欢。」随手把包包搁在梳妆台上，一屁股就往床上坐，她再次环顾四週。她真的很喜欢，看起来很新，而且一个人住小套房也比较不会觉得空虚寂寞。 望着郑咏悦的脸庞，他突然有点怀念她的笑容。 「那么，钥匙就交给你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20.总经理秘书 如果不是因为冯楷翔提议要去吃饭，郑咏悦完全没有意识到原来时间已经相当接近中午，早餐也没吃的她，竟然没有感觉到飢饿。 「你有想吃什么吗？」照着原路走回停车的地方，冯楷翔秉持着女士优先的原则，用遥控解锁之后，主动替郑咏悦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并单手护住她的头，避免撞到车门门框。如此绅士的举动，令她有些受宠若惊。 「没有，我都可以。」系上安全带，郑咏悦看一眼冯楷翔的侧脸，总觉得和本来的印象差很多。她还以为他只是个平凡的职员，甚至怀疑过是不是服务业，想不到竟然是总经理！ 「我想你也是不太挑。我们一共一起吃过三次饭吧？三次都是在完全不同类型的餐厅，让人完全摸不透你的喜好呢。」发动汽车设定导航以后，冯楷翔解掉颈项上的领带，衝着她笑了。 霎时间，她看得出神。 他的笑容像是一抹和煦的阳光，轻轻的、暖暖的，好像可以让人暂时忘却烦恼一样。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她却是第一次发现。 「也不是不太挑。我很挑的，只是我挑的不是食物的种类，而是挑『好吃的』！」心底的阴霾因他的笑容被扫除了大半，或许也是因为住处已经有着落，工作应该也是听从冯楷翔的安排，郑咏悦终于有心思可以开开玩笑。 「你终于笑了。」他的话使她不禁一愣。 「我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发现，但是今天从我见到你的时候，你一直摆着一副随时会哭出来的脸。如果用动漫表示的话，大概是背着一篇忧鬱的蓝灰色背景，头顶上还顶着乌云吧。」 没有回答他的话，或者该说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的话，于是选择跳过这个话题，问起了关于工作的问题。 「冯总，你那时候说你缺秘书是吗？」虽然不是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但是当时毕竟是在演戏，为了要救他脱困，但是想来想去，叫冯先生好像太生疏，喊名字又好像太踰矩，最后，她决定喊他冯总。倘若之后自己真的当上他的秘书，应该也是喊冯总吧？ 「噗哈哈，你这是在练习把我当上司吗？」一时没忍住笑出声，冯楷翔看了眼四周，转动方向盘让整辆车向左转，然后才又恢復原来平稳的模样。 「没错，我是缺一个秘书。」他用馀光瞥了她一眼：「我就是打算利用吃饭的时间跟你谈这件事的。」 再过一个右弯，冯楷翔将车子驶入一个平面停车场，车子停妥以后，趁着郑咏悦在解开安全带的空档下车替她开门。 「谢谢冯总。」或许是基于礼貌、或许是风度，也或许只是他的一种习惯，但是这样的待遇，让冯楷翔在郑咏悦的心里大大加分。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而已，但是被放在心上、捧在手上的感觉真的很好。 「私底下，你还是叫我楷翔吧！工作范围以外，我不太喜欢被称呼冯总。」发现她没有走在自己的身边，而是跟在自己身后大约两三步的距离，他的眉头皱了一下。 「还有，除非工作场合，不需要走在我后面。我们都还没谈妥呢，你也太快进入状况了吧？」轻轻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旁与自己并行，对于郑咏悦的改变，他觉得有些好笑。 「然后，以后在公司，我先会叫你郑小姐，但是私底下，我会喊你咏悦。」熟门熟路地领着她进去，和服务生打个招呼便逕自走到包厢内坐着，他甚至顺手替她先倒了热茶。 发现包厢是和室的，必须脱鞋然后坐在椅垫上，郑咏悦才突然惊觉店内的装潢和摆设都以日系为主，就连桌上的餐具和菜单都是。原来冯楷翔带她来吃日式料理？而且看起来蛮高档的。 「那所以...工作内容是什么？」因为不太挑食，所以就随他点餐，没有特别抗拒排斥的食物，他点起餐来也比较容易。只是相较于菜单，郑咏悦对于工作的事情似乎更感兴趣。 「基本上就是帮我纪录、安排日程，收送文件、邮件，还有联络、通知跟整理我需要的资料，偶尔会需要跟我一起出去拜访客户。」尽可能把工作内容说得浅显易懂，但其实秘书、助理的工作大同小异，只是比较复杂多样。 「薪水跟休假呢？」如果不是太压榨的话，她觉得自己满愿意去挑战的。多学习一些新的技能也是一种乐趣。 「原则上是见红就休，只是需要配合加班。保障底薪三万，加班费、奖金、津贴另计。」冯楷翔保留没有说出口的是，总经理秘书不是一个凉缺，会很辛苦。但是为了不吓跑她、为了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他决定不告诉她。 「好！我随时都可以开始上班了老闆！」举起右手做了一个敬礼的手势，她的开心的笑容灿烂。看着她的笑靨，冯楷翔的心里泛起一阵甜蜜温暖... 21.诉苦 日子过得很快，距离冯楷翔终于成为郑咏悦的房东兼上司的那顿日式料理，已经过了将近一週。冯楷翔很忙，真正坐下来休息并能和她聊上两句的时间是少之又少，但是几乎没有加班超过两个小时的经验，因为他要回家陪晴晴。 把所有能做的事情尽量赶在下班前做完是他的原则，偶尔有紧急状况必须处理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所以身为他的秘书，她也非常忙碌，做事必须非常有效率。下班之后，他会礼貌性问一句要不要到他家一起吃饭，但她没有答应过。 下班以后，她只想要赶快搭车回家洗澡、休息，当一颗沙发上的马铃薯，完全不想再思考有关工作的事，她也担心自己若是和他同进同出，可能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只是，她仍然还没有适应自己一个人住的日子。 每天下班的路上，包含搭乘捷运大约是单趟30分鐘左右的路程，她会随便买点东西带回家吃，吃饱会到楼下的庭园内稍微走走散步当运动，才又回到家里洗澡。洗过澡的她，总是一边敷面膜一边吹头发，眼睛的不忘盯着电视。 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是，不论用多少事情塞满自己的时间，躺上床一闔上双眼，父亲的模样就会浮现在她的眼前，让她翻来覆去直到真的累得受不了，才终于沉沉睡去。 今天，她一如既往的在庭园中散步，虽然是星期六，她白天也随着冯楷翔到公司加班，她听说今天是晴晴和她的妈妈一起出去玩的日子。她不禁幻想，晴晴的妈妈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们一起玩了什么？对晴晴而言，一定是非常棒的一天！ 再做几次伸展，郑咏悦掏出口袋里的感应磁扣准备开门上楼，另一边口袋的手机倏地响起，她停下要感应磁扣的动作，重新回到庭院内接听电话。来电显示——冯楷翔。 「总...楷翔，什么事？」差点忘记和他约定过公归公、私归私，幸好还来得及改口。不过，冯楷翔没事不会打电话给她，她正猜想着是不是又有临时的工作要做了。 「换套衣服，陪我吃饭。啊，还有喝一杯。」不是询问的语气，他的态度就是不容拒绝。虽然他平时待人处事彬彬有礼，但做事认真、判断精准又果决不拖泥带水，一直都是他能够坐稳总经理位置的原因，不过，除了处理公事，郑咏悦也很少听到他命令。 「我知道了。」直觉告诉她，一定有问题！既然冯楷翔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予她最大的协助，不仅让她有地方住、房租在她可负担的范围内又不收押金，还给她工作负责支付她薪水，倘若他需要帮忙，她必使出洪荒之力去力挺。 匆匆跑上楼，进入浴室快速是冲洗自己身上的汗水，换上一套简单方便却得体的裤装，当她拎着包包再度回到中庭时，冯楷翔的车正好驶进大门口。 这一次，他没有亲自下来为她开啟车门，在她开门上车以后，也没有看见他平时和煦温暖的笑容，只有冷冰冰的侧脸，和略低的空调温度。 没有开口多问，她只是听着他在车内播放的音乐，系上安全带，任由他将自己带离住宅区。她从来不担心他会带他到奇怪的地方，儘管他的情绪不对劲，她也相信，只要待会到了他想要吃饭喝酒的地方，他就会告诉她情况。 没有再体贴的找她可能会喜欢的餐厅，冯楷翔逕自开车进入一间他所熟悉的居酒屋停车场，停好车的时候，亦不是第一时间下车替她开车门，而是仰躺在椅背上，深深呼出一口气。 她也不是那种需要人家服务的女生，所以自己下了车，先伸个懒腰呼吸新鲜空气，待他下车才又跟上他的脚步。他们没有说话，郑咏悦也不再刻意和他一前一后，与他并肩起步，不断猜想他遇到什么事？是不是订单被抢了？ 坐下来点完餐后，许久，他才主动打破沉默。 「抱歉，我心情很糟糕，让你见笑了。」单手抹脸，冯楷翔的模样和白天上班时相比，憔悴不少，也是这个原因，她觉得一定是很严重的事情。幸好她今天回家时只喝了点豆浆，现在也才能边吃东西化解尷尬。 「没关係，每个人都有这种时候。而且我也让你看过一次，算是互不相欠！」咬着烤鸡肉串，她试图缓和一下彼此之间的气氛，可惜效果不彰。 「你不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用筷子有意无意地戳着眼前的秋刀鱼，冯楷翔苦笑。明明他最爱吃秋刀鱼，每每看见秋刀鱼就感觉垂涎三尺，可今天，却毫无食慾... 「你都明摆着要说，还得我问？你什么时后这么矫情？」继续咬着烤肉串，郑咏悦刻意让自己表现得没形象一点，不太拘谨的相处，更能让他放轻松，从而达到诉苦的目的吧。 「那，我说了哦。」放下筷子，冯楷翔拿起清酒的酒瓶为自己和郑咏悦斟酒。 「哦。」没有马上拿起酒杯，郑咏悦正准备吞下最后一口烤肉，却仍被他的下一句话给吓得噎着了... 「晴晴今天跟她妈妈走了...」 22.喝醉 「晴晴跟她妈妈今天不是出去玩而已吗？」努力吞下噎在喉咙的烤肉，郑咏悦大大喝了口茶再顺顺气，她本就不小的双眼被她瞪得更大了。 「我也不知道，她突然用她妈妈的手机打电话给我，然后亲口告诉我她还是想跟妈妈一起住，今天就要直接去住妈妈家，还说她的东西妈妈都会买，不用回来拿...」双手捂着脸，他不想让郑咏悦看见自己想哭的样子，却有些力不从心。 他一直很努力身兼母职，很想很想当个好爸爸，尽全力去弥补晴晴没有妈妈的缺憾，可是难道就因为她不是他怀胎十个月生的，注定做得再多都不够吗？ 「会不会是她妈妈跟她说了什么？或是给了她什么，她才突然想要去妈妈那里的？」见冯楷翔一口喝乾杯中的清酒，郑咏悦顺手替他斟酒。 「我也觉得是这样，虽然我真的很不想去猜忌和怀疑，但是突然变成这样，到底要我怎么接受...」一把抹去不小心滚落的泪珠，冯楷翔单手遮住口鼻，却掩盖不了眼里的难过。 她将面纸盒推到他的眼前，此时她也不晓得应该怎么安慰他才好，毕竟若是她的父亲突然不跟她在一起了，她也会很伤心、很错愕、很难受的... 看着冯楷翔的模样，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父亲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情，倏地感到心如刀绞，只是她强忍了下来。他找她来是想要诉苦，不是想要她跟着自己难受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两个人沉默良久，清酒喝了一壶又一壶，他知道自己的酒量底线，所以喝到差不多便就此打住，可在他准备结帐的时候发现，她已经醉倒，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买完单，冯楷翔试图叫醒郑咏悦，但是无论他怎么叫唤、摇晃她，她都没有任何的反应，最终他只好打横抱起她，叫了计程车送她回去。他是开车来的，但是喝酒不开车，车子明天再牵也不碍事，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她睡在外面。 在计程车司机询问目的地的时候，他稍微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将她送回小套房，一来这样她比较不会受到惊吓，二来也比较不用担心会被人说间话。 到达社区门口，在计程车司机的帮忙下，他将她背在背上，拿出她包里的感应磁扣开门、上楼。因为他对地址、停车的方位还有社区都很熟悉，计程车司机便不疑有他的让他背着她进去，没有怀疑他是不法「捡尸」。 好不容易进到套房内，他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到床上、替她拿下包包、脱去鞋子，再到浴室里拿湿毛巾替她稍微擦一下脸和手，再拉被子替她盖上。他坐在床边，看向她的睡脸，发现她睡得不安稳。 她的眉头微微皱着，眼角还掛着一颗泪，嘴里嚶嚶呢喃，很难过的样子，于是他凑近她的嘴边，想听清楚她究竟说了什么梦话，然而不听则以，听了以后让他的心更酸、更疼了。 「爸爸...对不起...」郑咏悦细碎的梦囈里，唯有这两个词听得最清楚，但是或许这也是最关键的两个词了。 冯楷翔抬手轻抚她乌黑柔顺的长发，想着自己也是帮着别人的女儿离开父亲的兇手，一时半刻之间，竟无法原谅自己的行为。只是再回想起当时她的状况，又觉得即使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帮忙她的。 她的秀发柔亮，发质非常好，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毛燥打结。细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因为泪水带了点晶莹，喝醉的双颊红扑扑的，小巧的双唇亦是红润水嫩，模样相当惹人怜爱，让冯楷翔不禁看得有些失神。 此时此刻，他彷彿忘了自己单亲爸爸的身份、忘了自己找她出来喝酒吃饭的目的，甚至忘了自己在套房里的原因，只是一直默默注视着熟睡的郑咏悦，努力忽视自己被搅得一团乱的心池。 在他看得入迷时，她翻身，长发散落在枕头上，露出白皙的颈项，没有被棉被遮蔽的藕臂也裸露在外，匀称的呼吸声和香甜的睡顏显得有些诱人... 「我在想什么啊...哎呀，真的喝多了...」艰难地咽下口水，冯楷翔逼迫自己移开视线，走到浴室洗把脸，然后坐在沙发上，准备小憩一会儿，至少让自己不再浑身酒气，可以清醒一点，再离开套房。 他没料到的是，他一闔上双眼，时间倏忽即逝，再睁开，已是隔天早上九点多鐘，郑咏悦正坐在床沿呆呆地望着他... 23.曖昧 强烈的口乾不适，扰醒了睡梦中的郑咏悦，她缓缓睁开双眼，发现天已亮了。抬眼环顾四週，是她现居的小套房。本想立刻起身，却感觉到一阵猛烈的晕眩，她再度躺回床上，开始思考可能造成晕眩的原因。 不管怎么努力回想，她最后的记忆仅停留在和冯楷翔一起吃串烧、一起喝酒的画面，后面完全没有任何印象，更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小套房的。 为了回想，她缓缓起身避免再度造成晕眩，并环顾四週检查一下所有物品摆放的位置。她首先知道自己衣衫完好，被脱去的只有鞋子，她的随身包包被随意的放置在梳妆台上，一切彷彿没有什么异状，直到她看见坐在沙发上睡着的冯楷翔... 他怎么会在她的套房里？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从他们二人的衣服都好好穿在身上看来，应该是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而且他又是坐在沙发上睡着的，应该足以证明他们两人的清白吧？ 他们昨晚喝酒了，所以如果依照正常逻辑来走，是她喝醉、他送她回家？可是他也喝酒了啊！难道他酒驾吗？再说，她如果醉到不省人事，不就需要人背或抱上车吗？他抱她上车，再抱她回套房吗？不是吧！？ 盯着他不晓得多长时间，她自己在心里不断猜测、纠结、猜测、纠结，完全找不到答案，也无法确定自己的臆测究竟与真相符合与否，甚至最后看着看着便走神了。 终于睡醒的冯楷翔第一时间习惯性翻翻腕錶看时间，才注意到郑咏悦的视线正停留在自己身上，有些尷尬地搔搔头，将身子坐挺：「那个，你喝醉了，我叫了计程车把你送回家，可是担心你一个人，所以就跟你一起回来...我本来打算休息一下就要走的！真的！可是...不小心就...」 越讲越困窘，音量亦不自觉缩小，他既然已经是成年人，结过婚还有孩子，在职场上的职称还是总经理，他不可能不晓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多么曖昧，即便他不是故意的，她也有绝对的立场怀疑他图谋不轨。 她依然直勾勾地盯着他瞧，双唇紧抿没有开口，沉重的沉默令冯楷翔如坐针毡，感觉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我是不是很重？」良久，郑咏悦才主动打破沉默，只是这一句话，竟问得他有些茫然。她明明有这么多问题可以问、有这么多意见可以表达，她甚至可以骂他、打他，他都已经做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准备，结果她问什么？她重不重？ 「呃...」一时半刻间，他也回想不起来关于她到底重不重的问题，应该说这个问题超出他的预期，所以他的脑子有点当机。 「...唔...」看冯楷翔答不出来，郑咏悦双手捂住脸。她没有被这样抱或背过，有也是小时候的事了，就连苏煜丞也不成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所以她一直以为只要维持在健康的标准身材即可，想不到竟然会有这么尷尬的时刻... 「不、不是的，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问这个问题。你不重，真的不重，我背你不会很吃力！」跟晴晴比起来当然还是有那么点份量，但他真的不吃力！ 费了好大的力气，解释到口水都快乾了，他才终于让她相信，其实她不算是重的这件事，然后一转眼的时间，又是中午时分。 「中午了，正好昨天那间居酒屋中午就会营业，我要去牵车，不如，我们一起去吧？顺便再吃个饭？」心想他们两个聚在一起好像都是在吃饭，她却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于是点点头。 「好，但是我想要先洗个澡。」两个不知道该说是太过单纯还是想得太少的人，完全没有察觉她去洗澡会带来什么后果，直到她洗完澡开门准备出浴室的时候才想起——她一直是洗完澡裸着身子到床边吹头发换衣服的！ 迅速再把门关上，郑咏悦瞅了眼浴室内的置物架，确定自己没有带任何衣物进浴室，冯楷翔也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抓着单薄的大毛巾，即使摊开也只能勉强裹住她的身体，一个不小心就会走光... 「你好了吗？」听见浴室门有动静，却没看见人影，他纳闷地问。 「好是好了，但...你可以先到房门外等我吗？我、我忘了拿衣服...」越说自己越害臊，郑咏悦背贴着门，镜子里映照的她，脸红得像是随时会滴血。 喀噠—— 没有听见冯楷翔的回应，只听见小套房的门开啟再关上的声音，她可以确定他出去等她了，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听得见他关门的声音，他却只听见自己心如擂鼓... 24.还不行 坐在计程车上，两个人尷尬得不好意思抬头彼此搭话，只是静静地等待司机将车子驶到居酒屋门口。已经开始营业了。 「不如，今天还是在这吃吧？昨天看见菜单上的定食，我满想吃吃看的。」虽然计程车的车资是冯楷翔出的，但她仍觉得花了钱却只为了牵车有点浪费，于是主动打破沉默。 他点点头，觉得也没什么不妥，反正他们也是要吃饭，在哪吃都一样：「好，不过大白天的就不喝酒了！」自嘲地勾起笑容，冯楷翔想起自己竟然醉到睡在她的沙发上，感到一阵窘迫，只是他再怎么佯装没事，泛红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他。 阳光下，他的头发被照得发亮，羞赧的表情带点稚气，高瘦挺拔的身材搭上与实际年龄不符的脸蛋，她看得有些失神。要不是她刚好是她的秘书，说他是堂堂公司的总经理，她肯定不会相信！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他不是没有被盯着看的经验，但是被郑咏悦盯着看，总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只好抬起手在她眼前挥，顺便掩饰自己心里的鼓譟。 摇摇头，郑咏悦收回视线，对自己的失态有些讶异。这次她没有等着冯楷翔先走，而是自己快步走进居酒屋，想要掩饰自己的慌张却反而欲盖弥彰。 星期天公司休息，除了高阶主管以外，基本上是不会开放加班的，虽然郑咏悦是总经理秘书，但因为公司最近也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冯楷翔到公司开会，她这个秘书便无用武之地，应该是不必和冯楷翔见面的，两个人却待在一起吃饭。 回想起二人从初次见面到现在，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经常一起吃饭，甚至他成了她的房东兼上司，想来有些不可思议。 「我们好像挺有缘的，你不觉得吗？」已经习惯有人陪着吃饭、吃饭时会小聊几句的郑咏悦受不了用餐时两人只是大眼瞪小眼，主动和冯楷翔搭话，但其实他没有一定要吃饭配间聊，所以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说起来，我们的相遇都是因为晴晴，工作以外的互动也是为了晴晴呢！」因为想起两人初次见面时，是她救下差点被车子撞到的晴晴，她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结果对上他明显失落的眸子，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抱歉...」咬一下自己的舌头当作自己乱讲话的惩罚，郑咏悦的行为看在冯楷翔的眼里竟感到莫名的可爱。她的个性和他前妻截然不同，和她相处起来很自在，不用战战兢兢的，令他莫名放松。 「如果不是晴晴，或许我们真的无法相遇呢。」他莞尔一笑，眉宇间的阴霾一扫而空，恢復他平常温文尔雅的模样：「现在我突然觉得，晴晴跟她妈妈回去也好。」 他的话让她一怔。 「如果不是因为晴晴突然回去妈妈身边，我不会找你出来吃饭喝酒，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视线从她的发际描绘到她精緻的五官，冯楷翔完全没有打算保留自己对她的好感。他们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很喜欢她。 「我不明白。」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郑咏悦摆摆手，低下头拿起汤匙开始喝味噌汤。 「我喜欢和你相处的感觉。很舒服。」她和他的感觉是一样的，和他待在一起，除了偶尔心跳会不听话，大致上还是觉得很舒适的。她没有说出口，也不好意思抬起头，直到他识趣地转移话题。 他们偶尔聊办公室的八卦，偶尔讨论一下工作上的事情，也会聊聊他和晴晴、她和父亲，唯有绝口不提苏煜丞。非常有默契的绝口不提。 「你想知道你父亲的近况吗？」想起父亲，她的思念有如排山倒海席捲而来，差点淹没她的理智。 「我请唐訾樊帮忙打听了。郑伯伯每天上班之馀，还在不断打听你的下落。他不敢报警，怕一旦警察把你强行找回来，你会怨他。只是一把年纪了，再加上担心，精神状况不太好。值得庆幸的是，那位郎雪燕阿姨天天都会到你家去陪他。」 原来，父亲和郎雪燕阿姨真的在一起了？也好，反正她本就希望父亲可以谈一场黄昏之恋，希冀者有人可以陪伴在父亲的身边。如今，她不在父亲身边，也有人可以照顾他，足够了。 「你不想回去看看他吗？」见她默不作声，冯楷翔有些着急。她一定非常想念父亲的！他们父女俩的感情那样好！ 他知道她的顾虑，但他没说出口的是，苏煜丞只有一开始的两三天曾到郑家找过她，后来确定她真的没有再回家，也就放弃到她家找人，已经把矛头指向唐訾樊了。 「现在还不行。」她想见父亲，很想很想见父亲，但是至少现在，还不行。 25.忌妒 星期日的午后，唐訾樊本来计画瘫在家里耍废的，没有女朋友的单身狗，不在家耍废难道要出门被情侣夫妻各种餵狗粮吗？但是有句话说得好：「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为了他敬爱的咏悦姐，他还是出门了。 如同前些日子，他若无其事地在郑家附近乱晃，累了再到距离最近的、郑咏悦以前时常去买咖啡的便利商店坐着吃东西，等待郑国昌或郎雪燕出现。 他从未上前向郑国昌搭话，虽然他觉得如果可以聊上几句，应该可以更清楚他的状况，好见机行事，不仅可以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适当给予帮助，如果混熟了，能带给咏悦姐的消息也就更多了。 她离开以后，经常出现在郑家附近游走的不只是他，还有苏煜丞。前两三天，他曾经认为是郑国昌为了掩护女儿，才故意撒谎说她不在的，可是连着几天长时间的盯着，都不见她的踪影，他终究不得不相信她已经离开的事实。 走进她最常去的便利商店，顺手买了一杯她最喜欢喝的大杯冰拿铁无糖少冰，苏煜丞正想要找个位置坐下来，便看见坐在窗边、嘴里咬着御饭糰的唐訾樊。 「原来真的不是你把悦悦藏起来的。」故作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苏煜丞的视线落在窗外、郑家外面的小花圃里。 闻言，唐訾樊没有停下进食的行为，亦没有转头看向来人，唇边勾起若有似无的笑道：「如果是呢？」吞下口中的食物，再喝一口果菜汁，他心想终于有可以捉弄解闷的对象了！ ————— 「我遇到怪苏苏了。」正在驾车的冯楷翔听见手机的震动声，用眼角馀光瞄一眼，便看见放置在冷气出风口手机架上的手机跳出一行唐訾樊传来的讯息。他遇到苏煜丞了？ 「我正在捉弄他，说悦悦是我藏起来的！」还没来得及等红灯再回覆，他又传来这么一句。冯楷翔汗顏。这傢伙到底有多爱搞事情？ 「唐訾樊告诉苏煜丞你被他藏起来了。」本来看着窗外发呆的郑咏悦，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句吓一大跳，马上转头看冯楷翔。没头没尾的，到底怎么回事？ 用下巴示意是手机传来的讯息，冯楷翔的双手依然牢牢握着方向盘：「他去你家附近走走看看，帮你看看郑伯伯的情况，却遇到苏副总。」 「这样太麻烦烦烦了，我们只是之前公司里前后辈的关係而已，还让他帮我三不五时去看爸爸...」她是真心觉得太麻烦唐訾樊，对唐訾樊很不好意思的，可是听在他的耳里，却觉得相当不是滋味。 她明明和他冯楷翔走得比较近，却喊他「冯总」、「总经理」、「楷翔」，她说自己和唐訾樊只是前后辈的关係，却喊他「樊樊」？那句太麻烦了，听上去更像是有点害羞的语气，难道她对唐訾樊抱持着好感吗？ 「不然，我去呢？」郑咏悦再次瞪大双眼，两颗眼珠子就差没有掉下来！他刚才说什么！？他要替她去看父亲？不是开玩笑的吧？他已经帮她这么多，怎么能够再让他做这件事？ 「不、不用麻烦了！」她不想造成任何人的困扰，尤其是他，平常上班够忙的了，还要关照她，已经很过意不去，他现在又刚失去晴晴，也需要时间调适心情，怎么能让他再替她去看父亲？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拒绝，在此时他的耳里，竟不是单纯的拒绝他去看她父亲这件事而已。 「他可以，我不行吗？」一股气发不出来，冯楷翔踩下油门加速，想要宣洩自己心中的不满。他知道自己在忌妒，他忌妒唐訾樊！他忌妒她对他和唐訾樊的态度有差异！他忌妒她似乎和唐訾樊更亲近！ 他不是没有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他在意识到自己在忌妒的霎时间，立即明白自己对郑咏悦抱持的是什么样的感情。他喜欢她，不是一开始那种纯欣赏，他已经喜欢上她，而且想要霸佔她身边的那个位置！ 对她的感情来得太快、膨胀得太迅速，连他自己也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但是那又如何？谁让感情这种事情无法控制、无法用理智科学去分析？ 「楷翔？你在生气吗？是不是我说错什么？」反应再迟钝、再没神经的人都不可能不发现他的情绪变化，只是她很纳闷，不让他代替自己去看父亲，有需要这么不爽吗？ 「你喜欢唐訾樊吗？」 蛤！？ 26.家？ 虽然不太明白冯楷翔的问题，郑咏悦也绝对有权为自己解释与辩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他们两个是上司下属、是房东房客，最亲近的关係是「朋友」，他用什么立场这样质问她？她即便对唐訾樊有任何感觉，都没有必要向他交代吧？ 发现她扭过头不说话，冯楷翔更不是滋味，对于她的想法和感受，他的心里没底，毕竟他们认识最多不过一个月，除了公事以外相处的时间更少，他只知道她很在乎爸爸、前男友叫苏煜丞、工作能力很好，其他几乎一无所知。 「如果你喜欢唐訾樊，需不需要我帮你牵线？」不是咄咄逼人的语气，但是酸溜溜的口味加上因自嘲而上扬的嘴角，更是令人火冒三丈！ 睨他一眼，她继续看着窗外，没有意义的问题，她不想回答。 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冯楷翔更改了导航的目的地，并连接蓝芽耳机给唐訾樊拨通电话，要求唐訾樊想办法骗走苏煜丞，才安心把车子驶向郑家。 他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所以她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也没有去猜测他的心思，直到周遭的景色越来越熟悉，她才发现他竟然载着她回家！ 「为什么载我回来？」距离自己家越来越近，郑咏悦的内心越来越焦躁不安，她明明说过现在还不能回家见父亲的！为什么他要把她载回家？ 「见你父亲。」她当然知道他想要带她回家见父亲，但是为什么他要这么自作主张？她还没准备好、她还没有打算见爸爸啊！ 先是突然质问她是否喜欢上唐訾樊、又是突然带她回家要强迫她见父亲，冯楷翔到底想做什么啊？脑子抽风了吗！ 本来还祈祷着车子停红灯的时候，她就要趁机逃跑，想不到却沿路绿灯，当车子停稳，他们已经在她家的大门口，她父亲郑国昌和郎雪燕因为看见门外的动静已经开门查看，让她不硬着头皮下车都不行... 可恶，这个冯楷翔！ 缓缓开门下车，郑咏悦拼命深呼吸，对父亲的思念和牵掛令她情绪翻涌，可是在她看见父亲既担忧又惊喜还带着慈爱的眼神，以及父亲眼眶里的泪水，她所有的忍耐瞬间功亏一簣。 「悦悦？真的是你？」郑国昌颤抖着双手上前去，在他伸手的时候，她便主动反握住父亲的手。仔细一瞧，父亲似乎苍老了许多。 「是、是我...」努力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液，郑咏悦内心纠结又自责。她纠结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屋、纠结自己是否该留在父亲身边、纠结自己的决定是否都错了，更自责自己让父亲如此担心！ 「回家就好，进来吧！阿姨弄点东西给你吃。」一旁的郎雪燕看见郑咏悦回来，很是开心，热情地招呼她，想要让她觉得「回家真好」，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反而破坏了温馨的场面。 用手背拭去眼泪，郑咏悦还牵着父亲的手，视线却牢牢锁在郎雪燕的身上。她不介意她和父亲在一起，也知道她天天都来陪着父亲，对此她很是感激，但是...面对她这个父亲的亲生女儿，还一副儼然郑家女主人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呃，怎么了悦悦？」被盯着看，看到有些尷尬，郎雪燕的笑容变得僵硬，也感到些许不知所措。为什么这样看着她呢？ 听见郎雪燕对自己的称呼，郑咏悦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不讨厌郎雪燕，甚至觉得只要父亲喜欢就好，他们两老的黄昏之恋与她无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一种被鳩佔鹊巢的不舒服感。 「悦悦，你雪燕阿姨听见你离家出走的事情，陪我到处奔走找人，每天跟我一起关注有没有你的消息，她也很担心。给点面子，进去吃点东西，好吗？」拍拍女儿的手，郑国昌试着想圆场，眼角却瞥见下车站在车门边的冯楷翔的身影。 「冯楷翔？」一眼就认出那个曾经和他很有话聊的小伙子，在他回过头来对他微笑的时候，郑国昌的内心突然一阵警铃大作——这小子怎么会和他的悦悦一起出现？难道悦悦离家出走和他有关係吗？ 「来来，别站在外面餵蚊子了！都进来坐吧。」看见郑咏悦回来，她真的很开心！带了苏煜丞以外的男朋友回来，她更开心！郎雪燕笑容可掬地将眾人招呼进屋，然后连忙去倒茶水、准备点心。 郑国昌的手一直牵着女儿不放，先招呼好冯楷翔在客厅坐着以后，又拉着郑咏悦进自己房间，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被拉着的郑咏悦心思还停在郎雪燕的身上，根本没有特别留意父亲为什么带她离开客厅，直到郑国昌的一句话，才让她瞬间回神。 「你离开家的这段时间，该不会都和冯楷翔在一起吧？」 27.丑话在前 不明所以地随着父亲到房间里，郑咏悦大概知道父亲有什么不能让外人听到的话想对她说，或者想要单独问她些什么问题，只是在她以为问什么问题都没关係的时候，父亲竟开始不断追问她和冯楷翔的关係。 不仅仅是关心地询问，父亲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感觉，让她被问得很有压力。说了好几次，她和冯楷翔就是上司下属、房东房客，最多就是朋友关係，没别的！父亲郑国昌却像是不相信一样，一直问两人的相处状况、私底下出去几次... 「爸，你到底问这些做什么？你希望我和冯楷翔在一起吗？」被问烦了，郑咏悦甩开父亲的手，不悦的情绪全写在脸上。 「正好相反！」一屁股往自己的床沿坐下，郑国昌双腿打得很开，两隻手撑在膝盖上。他怎么可能希望郑咏悦和冯楷翔在一起？ 父亲郑国昌的回答，令她一怔。相反？所以是不希望他们在一起？可是为什么呢？上次看父亲和冯楷翔很有话聊啊！冯楷翔帅气、年轻，有风度有礼貌，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是一家公司的总经理！父亲没理由拒绝啊？ 看女儿一脸茫然，郑国昌无奈地叹口气：「他不是自己一个人带着女儿吗？」 「晴晴？晴晴很乖而且很聪明啊？」提起晴晴，她更加不解。晴晴上次在她家表现得也很好，父亲怎么会不喜欢她？ 「不是那个女孩子的问题。」摆摆手，郑国昌更无奈了。他一直认为他的女儿很聪明、很敏锐，所以他一直很放心，但是怎么现在，他却觉得女儿很迟钝？ 「不然是什么问题？」虽然她没有和冯楷翔交往，但是对于父亲的反对，她感到非常好奇。当初决定和苏煜丞在一起的时候，父亲曾经说过只要她开心就好，怎么这回却不要她和冯楷翔在一起了？ 先用鼻子深深吸一口气，再用嘴巴缓缓吐出，郑国昌看向女儿郑咏悦，眼神相当复杂。 「悦悦，你还年轻有很多选择，不要选一个已经离过婚有孩子的男人。」摆出严肃的神色，郑国昌要让女儿知道自己是认真的，绝对不是在开玩笑，可是他说出口的话，却没有换来女儿一如既往乖巧的回应。 她的表情先是惊讶，接着说错愕，最后是慍怒。她不明白也无法明白父亲这句话的意思，自己也是单亲爸爸带着女儿，为什么竟然还其他人一样对单亲爸爸抱持歧视？单亲爸爸怎么了？就不能拥有幸福吗？ 「我们这种二手的男人，适合二手的女人。我这个年纪的人，才会单纯只是想要找一个老来伴，但你们不一样！悦悦，跟这种男人在一起，你会很痛苦，你不可能会幸福的！」 越是想要从父亲的话中找出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可是她越听却越是觉得无法接受。爸爸根本是强词夺理！什么二手的？什么在一起会很痛苦？什么会不幸福？完全是先入为主的偏见啊！ 她气得说不出话，身体两侧的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掐进肉里，肉眼可见她的双肩在微微颤抖着。郑国昌擅自把女儿的反应解读为是因为爱上冯楷翔所以才有的反弹。 「反正，爸爸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无论如何，我是反对你和冯楷翔交往的，若是你们执意要在一起，那就别带他和他女儿回来这里！我也不想听你报告你们的感情事，更不可能祝福你们的！」 站起身，郑国昌用行为表示自己即将结束话题，要回到客厅去了。她当然看得出父亲的意思，可是她就是没办法苟同他的话、他的行为。 牙一咬，她衝着他问：「那如果我要嫁给他呢？」 父亲如此疼她、爱她，从小便将她捧在掌心呵护，一定希望她幸福的，如果她真的认为他是她的幸福，父亲总不可能不接受的吧？ 「悦悦。」伸手握住门把，郑国昌苍老但仍旧刚毅的背朝着她，叫唤她名字的语气却显得很疲惫。 「你永远都会是我郑国昌最爱的女儿，谁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但...我不会参加你们的婚礼。只能说，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娘家，受委屈了欢迎你回来！离婚带着孩子也不要紧，爸爸养你！」 说完话，郑国昌逕自走向客厅。郑咏悦听着外头传来的欢声笑语，无意中把自己的下唇咬得发白. 第一次，她认真地觉得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地位没有那么重要... 28.赌一把 原本郑咏悦的内心是对父亲感到歉疚的，毕竟自己突然就带着行李离家，还封锁父亲不让他找到自己，但是听见父亲那一番话，她突然觉得所有的歉疚烟消云散了，甚至对父亲不谅解。 走出父亲的房门，她望着客厅里的父亲、郎雪燕和冯楷翔，一股气从心底升起，她已经不再介意冯楷翔的无礼，注意力全在父亲郑国昌和郎雪燕交往，却在她面前说出歧视单亲的话语这件事上。 发现冯楷翔在看她，郑咏悦的脑子里闪过一抹精光，她刻意走到冯楷翔的身边，坐在他座位旁的扶手上，一手搭着他的肩，一手放在自己腿上，身体半依靠着他的臂膀，状似亲暱。 不只是冯楷翔为她的举动感到惊讶，郑国昌更是觉得自己的血压瞬间飆高...她一定是故意的！ 郎雪燕有察觉到郑国昌和女儿之间的异状，但是却不好当场开口问，只好尷尬地笑一笑，再将茶点递过去给郑咏悦。 接过茶点，她的脸上掛着职业性的笑容，仔细看便可看出皮笑肉不笑，没有打算要吃，茶也不愿意喝，就又搁到桌上。她才不想吃呢！ 「悦悦，你阿姨特别为你准备的，你不吃吗？不然也喝口茶嘛！」郑国昌不是没发觉女儿那一点小心思，但是也见不得郎雪燕委屈尷尬，隐忍下怒火，还是想要出声。他可不记得自己有一个这么没礼貌又不听话的女儿！ 「刚刚楷翔带我去吃大餐，太饱了，完全吃不下，待会他还要载我回去，茶利尿，我怕在车上想上厕所就麻烦了！不好意思哦，阿姨！」软 故意再靠近冯楷翔一点，挽住他的手臂，郑咏悦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软萌撒娇，朝郎雪燕眨眨眼装可爱，郑咏悦正眼不瞧父亲一个自己是单亲还歧视单亲？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对父亲的憧憬和崇拜被背叛了！ 她对冯楷翔没有那种想法，可是她也不允许自己因为父亲的三言两语就和冯楷翔疏远。她知道冯楷翔没有做错什么，单亲不应该被歧视！单亲也有幸福的权利！单亲无罪！更何况，是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他是她的恩人！ 「刚才是谁衝着我发火的？现在会撒娇了？嗯？」大大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小手，冯楷翔知道她不是真心想要对他撒娇、亲近，也已经猜到方才在她父亲的房里，两人一定有什么谈不拢的，但是，他享受她的撒娇和亲暱。 「哎唷，谁叫你嘴巴坏！」不自觉打情骂俏起来，郑咏悦觉得自己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和别人撒娇斗嘴了，唯一常常让她撒娇的对象，现在令她非常失望。 没有回答她的话，冯楷翔站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裤。既然她已经很明白的表示要回去，不打算留在郑家，他就有责任载她回去。 「要走了吗？」郎雪燕见冯楷翔起身、郑咏悦跟着起身，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快步走到他们身边。 她是好意，郑咏悦也无法从郎雪燕的身上找到任何一丝不怀好意的跡象，可是她就是不喜欢郎雪燕这样！ 心里越堵，郑咏悦越是想要和他们做对！ 自然地牵住冯楷翔的手，郑咏悦面不改色，用视线扫过父亲郑国昌和郎雪燕，莞尔一笑：「是啊，我们要回去了。让晴晴等太久不好。」 「你们现在住在一起？」忍耐许久，郑国昌最终忍不住开口问道。 「正确来说，是我住在楷翔的房子里。」模糊其词，但是没有说谎，她故意要让郑国昌摸不清头绪！而且也想要暗示郎雪燕，她现在踩着的是郑家的地盘内！ 「我先去发车、开冷气，不然车里太闷，你会不舒服。你一会儿跟上就好。」拍拍还牵着自己的小手，冯楷翔又摸摸她的头，两人之间的默契使他们毫无破绽，更加令郑国昌感到气结。 他怎么会教养出这么一个傻女儿？他知道女儿一直心疼他、崇拜他，但是也不能因此接受自己跟着一个单亲爸爸啊！还是说，她真的像苏煜丞说的那样，有恋父情结吗？ 「没关係，不如你先发车，我在外头吹吹风也好。」执意跟上冯楷翔的脚步走出家门，郑咏悦故意无视父亲气得涨红的老脸，以及郎雪燕僵在嘴边的笑容。 一直到上车以后，她依旧没有正眼看那两个人。 「你父亲对你说了什么？」车子驶离郑家，冯楷翔在停红灯的时候用简讯简单告知一下唐訾樊，没有转头看她。 他知道她八成不会老实说，但是他认为自己还是有必要问。 「没什么。」视线一直落在窗外，来来去去的行人、行车没有一样入她的眼。她只是看着前方，没有焦距。 她的心情很乱、很复杂，她高兴看到父亲、看到父亲有一个心灵依靠，但是她生气父亲的说词，还有郎雪燕鳩佔鹊巢的架势！ 「你想不想当我女朋友？」号志灯切换成绿灯，在踩下油门的剎那，冯楷翔决定赌一把！ 29.强吻！ 没有立即回应他，也没有给他任何反应，应该说，她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根本不值得该作何反应，最后索性继续望着窗外，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冯楷翔见状，也不好继续追问。这种事情必须要双方都同意，即使是浪漫爱情剧，也需要一点契机、诱因，才会让两人在没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选择牵手。 他喜欢她、他想要她，都不代表他有资格与立场去强迫她跟他交往，这点他还是明白的。就当她在考虑吧！只要他再加把劲，他相信总会有使她动摇的一天到来的。 一路上，两人没有再向彼此搭话，只剩下播放的音乐在车内流淌，让气氛不至于太让人窒息。 很快地到达公寓小套房的社区外，时间还早、不到吃完饭的时间在，冯楷翔眼见找不到任何理由再留住郑咏悦，垂着脑袋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现在他住的家里失去晴晴小小的身影和大大的笑容，他希望自己回到没有晴晴的家里情绪不要太失控... 做了一个深呼吸，再看一眼因为失落垂着肩膀、垂着头的冯楷翔，她解开安全带，鬼使神差般得转过身直面向他。 「你想当我的男朋友吗？」 其实她本来以为冯楷翔之所以问她要不要当他女朋友，是因为在她家里的时候，她对他做出的种种亲暱，但是经过一路的冷静以及沉淀，她忽然能将他对她一切的好与关怀、对她的帮助，和当时质问她是否喜欢唐訾樊的事情串连起来。 虽然她还不知道他对她究竟是真的喜欢，还是因为她是难得愿意接纳单亲的女孩，所以才把目标锁定在她身上，可是他对她的特别，她仍旧无法忽视。 原本垂着脑袋的冯楷翔须臾间变得精神，他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人儿，有点难以置信。 她刚刚问他想不想当她的男朋友？她刚刚是问他想不想当她的男朋友吗？是问他吗？不过，车内也仅仅只有他们两个人，不是问他，还能是问谁呢？ 「说实话，我想。」把车子熄火，他知道他们需要空间谈一谈。她没有立即下车、选择问句，便表示他们有谈的空间。至少，他不是直接被判出局。 「为什么？」她很想知道原因，她可以感觉到他对她保持的好感，可是她不明白，他们认识才多久？相处的时间才多少？他真的喜欢她吗？亦或是在找一个可以接纳他单亲身份、可以接纳晴晴的女人？是谁都可以吗？ 望着郑咏悦沉吟片刻，冯楷翔嘴角勾起一弯苦涩的笑容：「你这是不相信我的为人，还是对自己没自信啊？」 「回答我就对了！」也许两种都有吧！毕竟她只交过苏煜丞一个，最后却连他都歧视、嫌弃她是单亲家庭，对于感情，她真没把握... 「因为我喜欢你，晴晴也喜欢你。」没有详细说明自己为什么喜欢她，冯楷翔希望自己能够在未来的日子里，慢慢地让她知道，她真的是个特别的女人，也特别吸引着他。 她不会读心术，所以只听见自己耳朵听见的——晴晴也喜欢你。果然，还是跟晴晴脱离不了关係。不过也是啊，如果父亲在挑选对象的时候，一样以她的感觉为主要考量，她也会很感动的。 「所以，你问我是不是喜欢烦烦，是因为我喊他『烦烦』吗？」她看见他的眉头很明显地皱了一下，然后才重重地頷首承认。 「对。因为你好像跟他很亲近的样子。」 「难不成你希望我叫你『翔翔』吗？」朝冯楷翔翻了个大白眼，她知道他绝对不喜欢这样的称呼！ 「那、那倒不是...」摇摇头，就差没把脖子给摇断，冯楷翔极力否认。他才不想被叫翔翔呢！多丢脸啊！ 郑咏悦忍不住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笑容特别灿烂，而且极具渲染力，让他也不禁跟着傻笑起来。 「我可以不叫你『翔翔』，但是我没办法不叫他『烦烦』！」收起笑脸，郑咏悦的视线看向窗外，并挥手和不断看向车内的警卫打招呼。 这下子冯楷翔又不乐意了，完全把两人没有在一起的事情拋诸脑后，对于她对唐訾樊的称呼是大写的介意！ 「为什么？」唐訾樊有名有姓的，怎么就一定得喊『樊樊』不可呢？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今天一天，郑咏悦发觉自己看见了很多平时看不见的冯楷翔，各种表情都有，才知道原来他其实是表情非常丰富的人，一点也不输唐訾樊呢！只可惜，搞笑的能力还是唐訾樊略胜一筹！ 「不告诉我，我就强吻你！女生不是都喜欢这套吗？」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冯楷翔可以挨近她、让她感受到他的气息，但其实他心里没底，不知道前两天在电视剧里学的这招她接不接招？ 「唔...」 30.请多指教 下意识摀住自己的双唇，郑咏悦的双眼睁得大大的，无辜的大眼加上两颊緋红，使她的模样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娇俏可人。 弯起嘴角，能够看见她这副模样，冯楷翔也算是诡计得逞了！ 「说！为什么不能不叫他『樊樊』？」没有一个男人对自己心仪的女人不小气的如果可以，更想把她收藏在自己专属的地方，不让其他男人接近一分一毫！他冯楷翔也是一样的。 虽然郑咏悦尚不属于他，他还是介意她身边其他的男人，希望她的眼里只看得见他一个人！ 「好吧！其实坦白告诉你也不会怎么样就是了...」放下摀在嘴上的手，郑咏悦有些尷尬地转头看向窗外，小手无意识地搔搔后脑勺。 她说自己要坦白，他却感到一阵忐忑！他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看待唐訾樊的，但是也怕自己无法承受她的坦白。万一她对唐訾樊真的有男女之间的好感，他并不觉得自己会有绝对的优势。 他和唐訾樊几乎是一块儿长大的，他的优点、他的过人之处、他有多么吸引人，大概没有人比他冯楷翔更清楚了。 「老实说...是因为我一直记不住他的名字，只记得他是个很活泼很吵的学弟，所以当他提议可以叫他『樊樊』的时候，我偷偷在心里换成『烦人』的『烦』，用这个方式来记住他啦...欸！你可别告诉他啊！」 越说越觉得不好意思，郑咏悦头低得就差没迈进双腿间，从双颊红到耳根，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必须要解释这件事，真的太尷尬了！ 先是一阵错愕，然后冯楷翔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来不是因为亲密所以喊的小名，而是因为根本记不住他的名字，只记得他很「烦」？敢如此对待唐訾樊的除了她郑咏悦，八成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不、不用笑得这么夸张吧...我是真的觉得他的名字很难记啊！你不觉得吗？」他笑得她都慌了手脚，她真的有这么蠢、这么好笑吗？ 「我小时候就认识他了，从来没这么想过！也没有听过别人这么说，真的是史无前例。」说完，冯楷翔又笑了好一下子，才好不容易停止笑意。 被他笑得乱不好意思的，郑咏悦低头看着自己无意识捏来揉去的双手，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直接下车。 「所以你真的没有喜欢唐訾樊？」右手撑在副驾驶座的枕头上，冯楷翔再次挨近她，隐隐约约可以嗅到她身上洗发精和沐浴乳的味道。 没有开口回答，也没有回头看他，郑咏悦只是默默地摇摇头。 「那，跟我交往吧！好吗？」顺势拦住她的肩头，他将自己的头靠着她的。第一次，他感谢两人一起坐在车内，而车内的空间并不宽广。 噗通！噗通！ 左胸口的鼓噪声越来越大，大到郑咏悦觉得震耳欲聋，她咬住下唇，忍住用手去抚按胸口的衝动，在心里偷偷祈祷冯楷翔没有听见。 她好久没有如此心跳不已的感觉，只记得上一次明显感觉心跳加速，是和苏煜丞在一起，两个人准备滚床单的时候。可怎么现在冯楷翔只是搂住她，她就紧张害羞到这种程度了？ 「不回答？我当你默许囉！」稍微抬头偷看一下她的表情，他对她害羞的模样感到非常满意，接着把脸凑近她的，朝她脸上落下一枚轻吻。 「请多指教，我的女朋友！」他的笑顏灿烂夺目，只可惜她还在努力平息擂鼓般的心跳，没有空多注意他一眼，所以只是轻轻「嗯」一声作为回应。 在他想要开口邀请她吃晚餐的时候，她想起什么似地猛地打开车门，丢下一句：「我再联络你！」便头也不回地跑向社区公寓内。 耸耸肩，他虽然有些失落，但是他们已经有进展，所以其他的事情他也不急，慢慢来也好。 郑咏悦没有多馀的心思去管冯楷翔到底离开了没有，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小套房内，打开化妆台的抽屉，抓了一个小包包，再衝进厕所内。 在车上的时候，她就觉得肚子一阵闷痛，结果还来不及思考，就觉得有一阵热流准备流出体外，幸好还来得及，没有弄脏衣物、更没有弄脏冯楷翔的座椅。 整理好自己，她拿出手机准备给冯楷翔传讯息，才发现他已经先给她发了消息。只是很简单的几个字，却带给她前所未有的暖意—— 「现在开始给你特权，随时可以打给我。尤其是肚子饿的时候。我会排除万难，满足你所有的需求。」 31.晴晴妈妈 距离两个人决定在一起，已经满一个月，这个期间他们经常一起吃饭、一起加班，但就是没有一起去见晴晴，或严格说起来，是冯楷翔自己也没有刻意去见晴晴，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熟悉新女友」的事上。 不过，虽然晴晴当初是自己决定要搬过去跟妈妈住的，也未曾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爸爸。星期五的晚上，冯楷翔和郑咏悦都在公司加班，当晴晴来电表示自己想爸爸了，希望星期日能见上一面时，两人都难掩开心的情绪。 「妈妈说，她不想下厨，所以要约在外面吃！爸爸，我想吃麦噹噹！」晴晴稚嫩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撒娇的口吻将他累积的疲惫一扫而空。 「好，没问题！」简单约好时间地点，他掛上电话，一脸的满足，微笑大大地掛在唇边，看向郑咏悦的眼神更添柔情。 「太好了，这下子冯爸爸可以一解相思愁了。」边整理手上的资料，她打趣道。 「真的，我觉得自己一个世纪没见到晴晴了！」有句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对冯楷翔来说，岂止三秋！？那怕是三十秋吧！ 给他一个「你太夸张」的眼神，郑咏悦笑笑不说话，继续埋头在工作里。现在正在撰写的资料完成以后，明天就可以不用加班了！ 「来说正经的，明天陪我去挑个礼物送给晴晴，还有给晴晴妈妈的伴手礼。后天，陪我一起去看晴晴。」 刻意避开「前妻」二字，用「晴晴妈妈」作为称呼，为的就是不想让郑咏悦心里不舒服，但他却没有想到，带着现任女友去见前妻，也会被有心人解读成一种挑衅。 「我是没关係，但你前妻...」他没想到的事，她想到了。她不希望自己的出现，会让晴晴妈妈心里不舒服，她疼爱晴晴，但从未想过要挑战亲生妈妈在晴晴心中的地位。 「没事的。单纯只是去看晴晴而已。」本来不想答应，可不知怎么的，当冯楷翔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她便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 他们约好的地点，是以前冯楷翔经常带着母女俩一起去的公园旁麦噹噹，许多父母带着孩子到公园玩，玩累就到里面吹冷气、吃汉堡、喝冷饮，坐得无聊了，里边也还有亲子游戏室可供玩耍。 他们离婚以后，第一次在这个地方碰面。才刚到门口，共有的回忆分分鐘塞满脑，若不是身边还跟着郑咏悦，他恐怕会被一股脑儿衝进大脑的回忆给撞晕。 晴晴他们已经到了，坐在他们以前最常坐的位置，靠窗，可以看见公园，离游戏室与洗手间都不是太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冯楷翔过去特意为妻女选择的最舒适的位置。 「爸爸这边！」高高举起右手挥舞，晴晴可以提高音量，却又控制得恰到好处，不至于让周遭的人感到刺耳。 冯楷翔抬手表示自己看见了，再回头确认郑咏悦是否有跟上自己的脚步，才迈开步子朝女儿走去。本来没注意到郑咏悦的，也会因为他的回头发现她的存在。 「咏悦阿姨？」晴晴低声呢喃，却被她的妈妈姜文婉捕捉得一清二楚，她抬眸将视线扫向冯楷翔的身后，郑咏悦的一抹身影便映入她的眼帘。 她的眼底浮出一瞬间的惊愕，很快的又隐藏起来。 「晴晴，有没有想爸爸？」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冯楷翔认真地嗅着女儿身上的味道，大手轻抚女儿的发梢，他感觉自己真的很久很久没有拥抱女儿了。 「有啊！晴晴每天都有想爸爸！」纤细的两条手臂勾住父亲的颈子，小脸埋进父亲的肩窝，忙着和父亲撒娇的晴晴自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母亲姜文婉正用视线打量着跟来的郑咏悦。 「晴晴妈妈你好，我叫郑咏悦，来看看晴晴小朋友。」刻意不提自己和冯楷翔的关係，郑咏悦主动扬起嘴角向一旁气质高雅的女人打招呼。她只是单纯想看看晴晴，没别的意思。 「我叫姜文婉，大家都叫我婉婉。」轻轻莞尔，姜文婉的笑容令郑咏悦感觉如沐春风，恬静而舒适。 伸手示意让两人坐下，冯楷翔这才放开怀里的女儿，拉着郑咏悦一起坐下。 「我第一次看到你带助理以外的女人出门。」替坐回自己身边的晴晴整理一下乱掉的瀏海，姜文婉的口气不慍不火，捏着吸管随意搅动着杯里的红茶。 「她也是我的助理，不过因为她之前救过晴晴，晴晴也和她很有话聊，所以就带着她一起来了。」冯楷翔不是傻瓜，他明白郑咏悦的顾虑，所以刻意避免说出两人的关係，并趁着机会送上给晴晴的礼物和给姜文婉挑的伴手礼。 她虽然只是点点头表示明白，但接过礼物的时候，姜文婉的眼神依然停留在郑咏悦的身上。 32.猜忌 虽然不是没有察觉到姜文婉的目光，但是郑咏悦只是浅浅地报以微笑。她感受不到那目光的含义，也无法从姜文婉的神情里去发现一些什么，所以只能礼貌性地应对，并说服自己，那只是没有任何意图的看。 「悦悦阿姨，你怎么也来了？」乖巧地先谢过爸爸拿来的礼物，晴晴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一旁的郑咏悦身上。她以为出现的只会有爸爸，他们一家三口又可以聚在一起，她的出现，略微有些突兀。 「我现在是你爸爸的助理，他说他要跟你见面，让我去帮忙挑礼物，然后我也想看看晴晴，所以就请他带我来了。」尽可能让自己的出现合理一些，郑咏悦相当斟酌着说词，但是听见礼物是她帮忙挑的，姜文婉的眉头不着痕跡地皱了一下。 「对喔！悦悦阿姨之前有说过，很想看看晴晴的妈妈！」小手击掌合十，晴晴漾着甜甜的笑容，想起自己在郑咏悦面前炫耀自己母亲的时候，郑咏悦那羡慕的神情，一股骄傲涌上心头。 望向郑咏悦笑笑却没有否认的脸，姜文婉的心中冒出各种猜忌。为什么她会想见晴晴？为什么她愿意帮他挑礼物？为什么晴晴说她想看看她？她到底是什么来头？有什么企图？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冯楷翔愿意带着她？ 过去他俩虽然有一段时间处得不好，甚至最后一言不合闹到离婚，除了要处理公事以外，她从未见过冯楷翔的身边带着助理或其他女人，这一次，他却破例了！而且还让这个女人挑选她和晴晴的礼物？ 她姜文婉的身份是他冯楷翔的前妻，晴晴是他和前妻的女儿，郑咏悦不可能不知道吧？难道她也像是过去那些无所不用其极只为靠近他、抢佔他身边总经理夫人位置的女人一样，贪图他的财產和人脉？ 以前的冯楷翔对于主动贴上来的女人总是不屑一顾，别有心机的女人更是会被他拒于千里之外，怎么这次对郑咏悦却上心了？她用的是什么招数？还是说，救下晴晴就是她处心积虑的第一步？ 无数个问号在姜文婉的心里一一涌现，但她只是依旧掛着温婉的微笑，没有问出口。她现在只是前妻，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立场。 很快地，晴晴又开始拉着郑咏悦炫燿自己的母亲，不断夸奖自己的妈妈多好又多好，简直是把姜文婉夸上天去，接着又是一番数落冯楷翔这个父亲多么不细心，逗得郑咏悦直发笑。 姜文婉没有插话，静静地坐在一旁喝她杯里的红茶，偶尔吃一两根晴晴盘子里的薯条。她持续观察着三人的互动，并不时降低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本来她就没有想要和冯楷翔有什么过多的互动，她觉得自己没有特别想要和他旧情復燃，毕竟自己带着晴晴的生活也过得不错，不需要像过去一样，得和冯楷翔两人互相配合、互相迁就，但是当她看着他身边坐的郑咏悦，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郑咏悦有感觉到姜文婉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停留在她身上，有时候正好对上眼，她会给她一个笑容，但是同时也减少自己说话的次数，希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不想让姜文婉觉得她跟来是别有居心。 她不知道的是，在有心人的眼里，她所有无心的一举一动全部都成了故意。 沉浸在天伦之乐的男人没有发现一旁异状，只是专心听女儿的小嘴嘰嘰喳喳个没完，彷彿在听世界上最美妙的天籟之音。 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坐在四人桌上几个小时，从中午时分坐到天色渐暗，姜文婉坚持要带晴晴回家洗澡、温习功课，才各自鸟兽散。 他很贴心地先送母女二人到姜文婉的车上，再转身领着郑咏悦坐上自己的车，体贴地询问她累不累？饿不饿？然后驾车载着她去吃晚饭。他的心情大好，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异常沉默。 吃晚饭的过程中，也是他在分享自己看到晴晴的心情，开口闭口全是晴晴。她知道他对姜文婉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他的眼中只剩下女儿晴晴，姜文婉不过只是晴晴的生母，她猜想姜文婉应该也没有想要复合的意思，但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楷翔，下次你们一家子的聚会还是别带上我了。」终于等到他的分享告一段落，郑咏悦抓紧时机表达自己的想法。他们是一家人，她的出现总是觉得突兀了那么一点。 「你介意姜文婉？她只是晴晴的妈妈，没了！你没发现我跟她几乎没说上几句话吗？那不是刻意做给你看的，是我们真的无话可说！」用筷子把麵条捲了捲，冯楷翔的俊脸上彷彿写着不以为然四个大字。 看向他真诚的眸子，郑咏悦下意识将已经哽在喉头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33.信任 见过晴晴的妈妈，表面上对郑咏悦的日常生活没有什么影响，她也从未告诉冯楷翔，她觉得自己可能没有办法和姜文婉做到真正的和平共处，只是默默在心里决定如果冯楷翔要见晴晴，且姜文婉必须在场，那么她便不会跟去。 她没有认为姜文婉不好相处，她也不讨厌姜文婉，甚至完全不介意姜文婉是冯楷翔的前妻，只是或许情敌相见份外眼红，总是有股说不出的不自在。秉持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心态，不要见面即可。 转眼又到了星期五，工作量不算大，不需要加班，冯楷翔正乐着，准备约心爱的女朋友一起去吃浪漫晚餐外加看场电影，平时他们工作太多，几乎天天加班，连好好吃上一顿晚餐都有困难，也因为他体恤她的辛苦，想让她早早休息，都不敢开口邀约。 「那个，下班之后...」他话说到一半，听到一阵明显的手机震动声。郑咏悦尷尬地对他笑一下，指指自己的私人手机。 他也不是不明理的人，马上摆手示意让她接听。不过在那之前，他用馀光瞥见来电人，上头写着「烦烦」。 忍住想笑的衝动，他故作继续处理公事，实则侧耳倾听他们的对话。 「我爸要你打电话叫我回家吃饭？」由于受到太大的衝击，郑咏悦一时没控制住音量，她的话同时震惊了一旁的冯楷翔。唐訾樊怎么会跟郑国昌扯上关係？还让他打电话叫她回家？到底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唐訾樊说了什么，冯楷翔只看见他身边的郑咏悦错愕不已，但最后却还是无奈地点头答应... 好不容易等到她掛断电话，冯楷翔不好意思立刻开口就问，却被一直盯着她看的举动给出卖了心思。 「烦烦说，我爸主动上前跟他搭话，说我爸早就发现他了。」收起手机，郑咏悦看了眼时间，决定把剩下的几个字补上，就直接上传给冯楷翔，结束今天的工作。 「我爸问了几句烦烦的身份，还有一直偷偷观察我爸的原因，然后就请他到我家里坐坐喝茶。」停下敲键盘的动作，她按下上传键，等着资料传送到他的邮箱里。 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冯楷翔见状也顾不得其他，催促着她继续把话说完。 「我爸好像很喜欢烦烦，说什么如果他是我男朋友多好，然后就催促烦烦打电话叫我回家吃饭。」资料上传完成，郑咏悦关闭电脑，动身整理随身包包并穿上外套：「哦，对了！还提醒我不准带你一起去。」 她淡漠的口气彷彿在说着别人的事，与自己毫不相干，但说出口的内容却令他完全无法淡定！她的父亲喜欢唐訾樊，所以请唐訾樊去她家、叫她回家陪他们吃饭，还特别交代不能带上他！？这摆明了就是要撮合她和唐訾樊啊！ 「你要回家跟唐訾樊吃饭？」看着她俐落的收拾东西的行为，他的腹中燃起一把火。他们虽然是在交往，也约会过几次，但是严格说起来没什么进展，在他想要找她去约会的时候，出现这种状况，他真的难以接受啊！ 「反正也没别的行程呀。」理所当然地回答，她没有抬眼看他，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他双手紧握成拳，咬牙忍耐着的模样。 深吸一口气，冯楷翔决定吐掉心里的不满，提起西装外套，主动走到她的身边，替她拎起随身包包。 「走吧！我送你回去。」 虽然对于他要送她这件事有些茫然，但是基于他俩现在再怎么说也是情侣关係，便没有多说什么，乖乖跟着他走到他的车边，一如既往等他帮她开门、关门、系上安全带。 撇开两个人相识的时间不长，他的佔有慾偏强以外，冯楷翔对待她这个女友真的非常体贴、非常细心，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暖男，可是在她的心底总有个声音不断告诉她，她只是因为和父亲赌气才交往的，其实她对他根本没有男女之情。 她一直很努力地想要去忽视心里的那个恶魔之声，在他的眼里，冯楷翔很好，几乎快要找不到缺点的那种好，更重要的是，他对她很上心、很疼她甚至宠她，若不是因为他们刚在一起，他们又多数时间都在加班，她相信他会对她更好！ 「你不生气吗？」良久，她才终于挤出这一句。换做是她自己，一定会非常生气的！可是他没有对她生气、没有发怒，更没有抱怨一句，他的宽容大度，让她感到惭愧、内疚，她甚至开始考虑是否应该为了顾及他的感受推掉父亲的邀约。 他没有立即给予回应，但就在她真的以为他是气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准备主动推掉邀约的时候，他已经将她平安送到她家的路口。 「我相信你。」最后，他说。 34.有谱！ 「我相信你。」 他的话不断回盪在耳边，像是在为她打强心针，只是在她下车、进家门，直至见到父亲和唐訾樊的时候，心底的恶魔不断作祟，恶魔之声持续响起，挑拨着他们之间的信任感。 在她走进家门的时候，迎上的来的是父亲不改以往慈爱的双眸，以及唐訾樊灿烂温暖的笑脸。接着才是围着围裙，从厨房里匆匆忙忙出来迎接的郎雪燕。 虽然看到郎雪燕从厨房出来，用围裙擦手的模样，仍然让她感到些许不是滋味，但是不得不承认，有人在家里等待、迎接，还伴随着饭菜香，以及被欢迎的感觉，真的很温馨。 「爸，我回来了。临时要我回来吃饭，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父亲想女儿是人之常情，郑咏悦也知道父亲相见她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但是她总觉得父亲找来唐訾樊，又把她叫回来，绝对不只是想她了这么简单。 「笑话！爸爸找女儿回家吃饭还得要发生什么大事？难道说我要见你一面，还得提前预约吗？事业做这么大了？」郑国昌显然是听出女儿的话中带话，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分分鐘都能秒杀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 想话术他？她还嫩着呢！ 「郑叔叔，咏悦姐现在是总经理秘书，工作确实比较忙碌了点，不像之前在我们那，虽然是设计部的核心，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小职员。总经理秘书的位置不是谁都坐得住的，您应该为她感到骄傲！」 察觉到空气里一股窒息的尷尬，唐訾樊放下手中的水杯，赶紧开口希望能缓和一下气氛，毕竟郑国昌和郑咏悦父女俩在彼此心中多么重要，这点他是知道的，况且他这位客人坐在两人中间，若是气氛不佳，最尷尬的非他莫属了！ 郑咏悦没有再理会父亲，逕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她完全没有想要到厨房帮忙郎雪燕的意思，反正她这么爱把郑家当自己家去忙，便由她去吧！ 「咏悦姐，好久不见。」父女二人停止斗嘴，唐訾樊也放心下来，移动屁股坐到郑咏悦的旁边，他试图向她搭话。 相较于之前同个公司、同个部门，几乎天天见面，现在他真的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他不是没有从冯楷翔那里得知他们交往的消息，可是他却怎么也不认为郑咏悦是喜欢冯楷翔的，甚至大胆猜测，她同意和他交往的背后，肯定有什么隐情！ 不仅是唐訾樊脑子里盘旋着各种猜测，郑国昌看着主动凑近女儿的唐訾樊，也在各种脑补。他多希望女儿喜欢上的是眼前开朗、幽默而且笑容灿烂的年轻人？至少人家单身、也有稳定的工作，未来发展无可限量，比起当个后妈，当男人心里的唯一不是更好！？ 「确实有段时间没见了。你最近怎么样？苏煜丞那个脑子被门夹的还有没有找你麻烦？」想起当初她要离职的那天，要不是唐訾樊替她挡住苏煜丞，她恐怕无法全身而退，对于他的态度，也就自然的柔软了。 「天天！他找我的频率高到，我快要怀疑他是不是爱上我了。」不改以往的嬉皮笑脸，唐訾樊巧妙地将苏煜丞烦人的纠缠给轻描淡写过去。他不希望他的咏悦姐担心，她是最关照他的前辈，他做的一切都是希望她开心。 她的眉头皱了一下，还来不及开口，偷听着两人对话的郑国昌就沉不住气地追问下去。那个有毛病的男人还没有死心？ 「哦，因为我觉得把他耍着玩也是种乐趣，所以故意告诉他，咏悦姐是我藏起来的，现在是我的女人了。」 他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她却听得很害臊！什么藏起来？什么他的女人！他怎么能讲得这么自然还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厉害了，小子！你能把苏煜丞耍着玩？不简单啊！」郑国昌开心得鼓起掌来，笑得合不拢嘴。 他以为治得了苏煜丞的八成只剩下医院的镇定剂，想不到唐訾樊真有两把刷子，不仅能够轻松应付，还可以把他耍着玩？ 「你怎么能瞎说？我们明明不是那种关係，万一苏煜丞哪天又发作，出手伤害你怎么办？岂不是很冤枉？」 下意识拉住他的袖口，郑咏悦对于苏煜丞过去的行为仍心有馀悸，她不希望还有更多人遭到他的伤害，就算不是肢体暴力，言语暴力的杀伤力也是很强的。唐訾樊帮着她，她很感激，但是她不想殃及无辜！ 「那有什么？你们在一起不就不冤枉了？多大点事啊？把你交给訾樊我也放心！他脑子好，一定能有法子保护好你！」 独自照顾郑咏悦多年，郑国昌对自己的女儿相当了解，他一眼就可以分辨上回她对冯楷翔的亲暱是刻意的，这次对唐訾樊的亲暱却是无意中表现出来的！他要让郑咏悦主动离开冯楷翔，转而投入唐訾樊怀抱的这事，有谱！ 35.恶魔之声 客厅里的三个人各自怀抱着各自的心思，直到郎雪燕的一声：「开饭了！」将他们像赶鸭子一样赶到饭厅坐下。 端上最后一道汤，郎雪燕解掉围裙、擦擦手，很自然地坐在郑国昌一旁的座位，那里本来是郑咏悦习惯的位置。 不着痕跡地轻蹙一下眉头，她放弃争取座位这种无聊的念头，转个方向走到唐訾樊身旁的位置坐下。反正未来会一直陪在父亲身边的是郎雪燕不是自己，位置让给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餐桌上，郑国昌一个劲地为唐訾樊夹菜，讨好的意图显而易见；郎雪燕则是三不五时夹几个菜到郑咏悦的碗里，再问问合不合她的口味，但她的关心，在她眼里也是一种讨好。 没有点破、没有拒绝，唐訾樊和郑咏悦表现得很自然，两位长辈看孩子吃得津津有味，觉得心情大好，整个餐桌上的气氛更加和谐温馨。 吃得差不多七分饱，郑咏悦起身走到郎雪燕身边盛汤，视线偷偷扫向坐着的三个人，不知打哪传来的恶魔之声再度响起。 「虽然爸爸旁边的位置不再是你，但是他现在有郎雪燕照顾！」 「从小爸爸最爱你了，你怎么捨得爸爸伤心？」 「你看，跟唐訾樊在一起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爸爸喜欢唐訾樊，你们又相处得很好，有何不可！」 当视线停留在唐訾樊的身上，他似乎有所察觉，抬眸回望郑咏悦一眼，唇边勾起一抹好看的微笑。殊不知这一笑，她竟不禁走神了... 哐当—— 盛着热汤的掉落在地，热汤洒得她小手通红，小腿也没有倖免。一旁的三人惊吓之馀，也即刻起身动作。 唐訾樊的速度最快，他几个个跨步过去打横抱起郑咏悦，简单问了她浴室的位置，便抱着她进到浴室，开啟水头龙替她冲冷水，更在她冲冷水的同时撕开她的丝袜，避免丝袜受热紧贴在她的皮肤造成感染。 郎雪燕和郑国昌也没间着，郑国昌负责捡起破碗、郎雪燕拿着抹布擦地板，不一会儿，除了她惯用的碗被包着报纸扔进垃圾桶以外，饭厅里就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还痛吗？有没有起水泡？」他让她坐在马桶上，没受伤的手自己拿着水龙头冲着烫到的腿，他拉着她烫到的手在洗手台同样冲着冷水，紧蹙的眉宇间写着的全是担忧。 热汤确实很烫，但是因为即时的处理，只有皮肤稍微泛红，没有起水泡，只是当她看着自己的腿，想起他为她徒手撕开丝袜的瞬间，感到一阵羞赧。明明是急救处理的行为，她却因此无法正视他... 原本嬉皮笑脸、一直让她感觉多一个弟弟跟前跟后的唐訾樊，在这一天突然男人味爆棚，她真的很不习惯！ 「咏悦姐？」没听见她的回应，他先是检查一下她的手，确定没事以后，准备俯下身去检查她的腿，一个回头，两张脸差点撞在一块，距离近得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而送衣服过来的郎雪燕和想来看看状况的郑国昌正巧撞见这一幕，两人剎那间愣在原地。 她心底的恶魔之声再次叫嚣，声音大得她头脑混乱，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的心跳鼓譟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害羞，眼神直勾勾盯着他的脸庞。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他的外貌一点也不输冯楷翔，甚至比冯楷翔多了一丝青春的气息。 「唐訾樊年轻、帅气，更重要的是他没有所谓的前妻、没有孩子！」 「你可以当他的唯一，不用介意他需要面对前妻，也不用照顾他跟别人的孩子，完全可以佔有他！」 「人家都说后妈不好当，更何况你还年轻！」 「会离婚变成单亲一定有原因，说不定是性格缺陷！别赌气了！放弃冯楷翔，选择唐訾樊一定更幸福的！」 在郑咏悦快要受不了恶魔之声的挑拨，情不自禁用视线描绘起唐訾樊的轮廓时，他耳根一热，下意识别开抹上红晕的脸。 曖昧的氛围将两人围绕，郎雪燕在郑国昌的眼神示意下，轻轻放下手中要给郑咏悦的衣物，随着郑国昌离开浴室门口，企图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可惜的是，就在郑国昌窃喜着事情进展很顺利，并且是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去发展的时候，家门口传来男人的怒骂低吼，惊动了屋内所有人，当然也包含郑咏悦和唐訾樊。 迅速退出浴室，馀光看见门边的衣物，唐訾樊用最快的速度塞进郑咏悦的手中，再一气呵成地关上浴室的门，提醒她赶紧换上衣服，擦乾出来好擦药。 「门外有动静，我先去看看！你换好衣服出来再叫我，或是请阿姨帮你擦药吧！虽然看起来不严重，但还是擦个烫伤药膏以防万一！」 在他提醒她的同时，郑国昌已经打开家门一探究竟，果真看见两个男人站在他家门口吵架。 36.比不上 郑家的门口停车一辆汽车，车外站着两个男人，车是冯楷翔的，他将郑咏悦送到以后，就坐在车内等着，另外一个气焰高昂的男人是苏煜丞，从姿势和站的位置看上去，明显是苏煜丞把冯楷翔从车内拽出来的。 「你们怎么会在这？现在都几点了？在人家家门口大吵大闹的成何体统？」郑国昌喝斥二人的声音不大，刚好足够在场的人听见，加上他长辈的身份和严肃的神情，着实为平时和蔼可亲的他添了几分威严。 「我在等悦悦。」下意识与苏煜丞拉开距离，冯楷翔表明自己的立场，但也为了不要再让他们父女俩產生更多矛盾，没有多说。 本来只是经过，但是看见冯楷翔的车停在郑家门口，苏煜丞就知道，一定是郑咏悦回家了，而且这辆车的主人八成是她的新男友。既然是她的新男友，那他肯定不能放过机会好好找碴一番，他都还没同意分手呢！ 「我还以为是我们公司的唐訾樊，结果竟然是这个带着女儿的男人！真不晓得郑咏悦这傢伙的眼光怎么了？交一个单亲爸爸当人家的后妈到底是想报復我还是报復她自己？还是被我说中了，她真的有恋父情结？觉得人家的爸爸比较好...」 一脸不屑地盯着冯楷翔猛瞧，苏煜丞的坏嘴仍不忘奚落几句，只是他话都还没说完，又瞥见唐訾樊从郑家的家里走出来，瞬间瞪圆了双眼。 什么情况？门外等着一个、门内还藏着一个？难道郑咏悦劈腿？不是吧！她什么时后也懂得劈腿了？她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办法同时应付两个男人的样子啊！黑瓶子装酱油—深藏不露？ 「原来就是你来了，难怪这么吵！」或许是心里有底的关係，唐訾樊看到苏煜丞出现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更多的是一种了然于心的泰然自若，但是这个表现却让苏煜丞大大不痛快了！ 「怎么？我不能来？你上次不是说你把悦悦藏起来了？现在怎么捨得带来还给我？脑子被门夹了？」勾起挑衅的笑容，相较于冯楷翔，他更倾向于希望她的悦悦是被唐訾樊带走的，这个男人才值得啊！聪明、机智、临危不乱，才能让他输得心服口服点啊！ 静静地看着二人对话的模样，冯楷翔沉默。他知道唐訾樊在她家里，而且是他亲口答应、亲自送她回来的，可是亲眼看到自己的兄弟自心爱女人的屋里走出来，他仍感到不是滋味。 「谁要还给你了？你是不是还没睡醒？还在做梦？」唐訾樊凑近郎雪燕的耳边，低声交代郎雪燕进去帮郑咏悦擦药，等郎雪燕走进门，他的大手便直接将郑家大门给关上。她不需要面对这么混乱的场面，擦完药好好坐下把汤喝完、好好休息，才是她应该做的事。 「不是还给我？难不成你要把她交给这个带孩子的男人？跟着他，悦悦可是要当后妈的！你捨得？我是捨不得！我不敢说自己对悦悦多好，但最少我不是单亲爸爸，悦悦不用忍受别人指指点点的！」 有意无意的用视线扫过冯楷翔，苏煜丞把自己对单亲家庭的歧视大大的写在脸上。他虽然气郑咏悦，但是他心里还是喜欢她的。输给唐訾樊这种优秀的傢伙便罢，输给一个单亲爸爸他面子往哪里摆？再说，会离婚不是没原因的，郑咏悦跟他怎么可能幸福？ 尷尬地看一眼自己多年的兄弟，唐訾樊没有从冯楷翔那里得到任何反应。他只是淡淡地望着远方，没有理会苏煜丞。 「苏苏，最近这段时间，我第一次同意你说的话！」察觉到门内的动静，郑国昌抓紧时机小小移动脚步，刻意让郑咏悦一开门就听见自己说的话，同时製造她一踏出门就主动站在唐訾樊身边的假象。 「阿姨帮你擦过药了？还痛吗？」唐訾樊的身高多她一个头，于是他微微低下头，大略检视一下她擦药包扎的状况。他站在门边，所以他们的距离比其他人更近，他对她说话的语调，相比其他人更显温柔。 「嗯。」环顾四周，郑咏悦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他的温柔亦令她感到些许的不自在。她还想知道他们刚才到底在外头嚷嚷什么，霎时间所有人的焦点却都停留在她身上，感觉很彆扭。 她的现身吸引走所有人的眼球，其中当然包括冯楷翔的。他一直等在门口，就是担心她和家人一言不合走出门外的时候，他可以第一时间带她走！可是他没有等到她和家人闹不合，反倒听见满满的欢声笑语！ 打破东西的声音他也听见了，他以为她会至少发个讯息给他，让他有机会进去看看她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帮忙？但是他还是没等到！ 最后他一个人饿着肚子呆坐在车内，等到的竟是苏煜丞这个神经病的挑衅、她父亲不看好的态度，还有她和唐訾樊之间的曖昧氛围！他情何以堪！ 「哎唷，什么情况？悦悦，你学坏了！我随便说说而已，没想到你真的劈腿了？」 37.离婚≠爱失能 遭到苏煜丞的点名挑衅，郑咏悦本来想要反驳什么，却被唐訾樊一个侧身挡住。她看着他宽阔的背影，有点茫然。为什么要拦住她呢？她明明没有劈腿啊！怎么能让苏煜丞那张臭嘴乱说、毁坏她的名誉呢？ 「苏煜丞你才劈腿！你全家都劈腿！」没有等她再开口，唐訾樊擅自握住她的小手，企图安抚她的情绪，并扮起鬼脸，衝着苏煜丞吐舌头嘲弄。 他的行为使旁人有些汗顏，但是更不得不佩服他的机智，如此一来，不仅是回敬了苏煜丞的挑衅、不会让场面太难看，也同时达到保护郑咏悦的目的！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幼稚！都不怕我录影存证再发给公司里的每个人看吗！」苏煜丞大翻白眼，拿唐訾樊还真的是没輒！ 「我又不怕！」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唐訾樊把这句话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和苏煜丞那个疯子闹腾起来，还反过来气得苏煜丞吵不下去，最后自讨没趣地离开。 一旁站着的郑国昌以及郎雪燕被逗笑，完全忘了要对苏煜丞感到生气，郑咏悦则是一脸敬佩的看着身旁的男人，觉得他厉害极了！简直牛逼！ 唯有冯楷翔的心思与其他人不同。他的心悬在半空中。不是怕苏煜丞的辱骂，他甚至不怕苏煜丞对他拳脚相向，他怕的只是，仍被唐訾樊握着的那双小手，最终会不会真的被他牵走了？ 听说牵手会把女生的心牵走，他都还没有牢牢牵紧过的小手，会就这样被自己的兄弟牵走吗？ 他曾经以为只要先开口、先告白，顺利佔领她「男朋友」的位置，就可以佔有她，可是他发现自己好像想错了。 他似乎...没有得到她的心啊！ 等待苏煜丞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眾人的视线里，冯楷翔再度看向他们牵着的手。唐訾樊没有要放手的意思，郑咏悦看起来也没有要挣脱的跡象。他们和郑国昌、郎雪燕很自然地讨论起苏煜丞出现的事，他冯楷翔的存在显得格格不入... 深吸一口气，他闭上眼睛鑽入车内，用力甩甩脑袋，试图把他们牵手的画面甩出脑海，但却徒劳无功。画面太深刻，心痛太难熬，他感到一股强烈的窒息感。 是冯楷翔关车门的声音提醒了其他人：「他还在这里！」也是这个关门声才终于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抽出被唐訾樊握着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冯楷翔的车，脚步缓慢、沉重。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那么一瞬间被唐訾樊吸引而忘了冯楷翔的存在，更无法否认自己此时此刻脑袋里是混浊的、心跳情绪是紊乱的。她知道自己的男友是谁、知道自己应该要朝谁的方向去，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自己刚才任由唐訾樊牵手的理由？ 如果是她亲眼看见自己的男友牵着其他女人的手，她一定会非常生气的！所以即使冯楷翔抓狂、怒骂，她都能够理解，也做好承受的心理准备，但是令她感到错愕的是，她才走到副驾驶座旁边，准备伸手开车门的时候，他竟然踩下油门直接把车开走了！ 他把车开走了？他丢下她了？ 原本想要开车门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郑咏悦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就这么走了？一声不吭的？什么意思？ 「我刚才只是想要赶快打发走苏煜丞，但楷翔可能误会了。没事的，咏悦姐你别担心，我一会儿帮你打电话跟他解释就好。」尷尬地抓抓头，唐訾樊有些不好意思的走到郑咏悦的身边。 是他想得不够周全，他想要保护她、想要赶快赶走那个有毛病的苏煜丞，却忽略了冯楷翔的感受和情绪，这一次是他不好！他该负起责任！ 「我倒觉得你做得很好。訾樊啊，有你保护我们悦悦，郑叔叔很放心！」事态发展正顺利的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郑国昌笑得合不拢嘴的。最好是冯楷翔可以主动对他女儿提出分手，他可以省心不少呢！ 「郑叔叔，谢谢您这么看好訾樊，可是我和楷翔认识很多年了，我很了解他！他能够给咏悦姐幸福的。」在郎雪燕招呼他们进屋的同时，唐訾樊不忘为自己的兄弟说句好话。他没有想要横刀夺爱的意思，真没有！ 「他给得起女人幸福，还会离婚变成单亲爸爸吗？再说，后妈难为！凭什么我们悦悦这么年轻，就要去当人家的后妈、伺候别人的孩子？当后妈能多幸福？我才不信呢！」摆摆手，郑国昌脸上明显表现出对冯楷翔单亲爸爸身份的嫌弃。 「爸，照你的逻辑来说，是不是你也给不起阿姨幸福？还是你觉得阿姨有年纪了所以没关係？」忍不住顶撞父亲的衝动，郑咏悦明白这话说出来不妥当，可她不说出来心里憋着难受。 她一直相信父亲仍有爱人的能力、能够给人幸福，毕竟离婚成为单亲并不是一种爱失能，可是怎么身为单亲爸爸的他，却无法接受其他的单亲爸爸了？ 38.衝击 一句话将父亲的嘴堵得死死的，也让父亲的心堵塞得很，郑咏悦对此没有感到愧疚，只是郎雪燕受伤的眼神，正巧撞进了她的视线里。 是啊，虽然郎雪燕突然出现、强势地侵入她的生活圈，但是让父亲去相亲是她的主意、父亲交个女朋友谈场黄昏之恋也是她的愿望，说到底郎雪燕是无辜的！只是她现在才终于明白，自己还没有真正做好要接受另一个女人来当自己后妈的心理准备。 回到房间把自己摔到床上，她望着天花板，脑子乱糟糟的。当初她为什么会答应要跟冯楷翔交往呢？父亲的话虽然带有歧视的意味，但是连父亲都这样想，是否代表着其他人也有着同样的看法呢？ 冯楷翔会这么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谁叫她一回家就把他的事情全都拋诸脑后了？而且她明明是自己愿意和冯楷翔交往的，怎么还能对唐訾樊动心？可是换个角度想，是不是就如父亲所说，选择唐訾樊对她比较好？ 冯楷翔是怎么想的呢？她若继续坚持和冯楷翔在一起，晴晴又能不能接受她呢？冯楷翔的前妻会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若她放弃冯楷翔，唐訾樊又是怎么想的呢？他对她有男女之情吗？他会不会认为她见异思迁？ 弯着手臂，用手背盖住双眼，郑咏悦企图说服自己眼睛的酸涩感来自于点灯的光线，而不是自己茫然无措的心酸。 这种时候，如果有妈妈可以商量就好了... ——— 在自己原来的房间睡了一晚，醒来的时候她还有些不习惯，揉揉眼睛以后再轻拍了几下自己的脸，逼着自己清醒以后，才确定她确实在自己家里，不是向冯楷翔租的小套房。 简单盥洗一下，她走出房门，饭厅已经传来阵阵香气。郎雪燕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着，但令她意外的是，饭桌上除了父亲，还坐着唐訾樊！ 「烦烦？你一大早跑来？」拉开冰箱门，熟练的为自己倒杯鲜奶，郑咏悦这才走到桌边坐下。只见父亲郑国昌和唐訾樊对视了一眼，噗哧一声笑出来。 「不是一大早跑来，訾樊昨天没有回去，陪你爸爸聊天聊到很晚，两个人是睡在沙发上的。」郎雪燕边说，边把做好的三明治、蛋饼、河粉全端上桌，更不忘为两个男人倒上香气四溢的咖啡。 本就不小的一双美眸被郑咏悦瞪得更大，就差没凸出来掉在餐桌上。他没回去？和父亲在客厅聊到双双睡倒在沙发上？什么事情这么好聊？ 「訾樊这孩子真的很有我的缘！要是能帮我女婿多好！」大手毫不客气搭上年轻人的肩膀，郑国昌愉悦的心情全写在脸上。重要的是，唐訾樊完全没有要反驳或是拒绝的跡象。 「待会吃过早餐，让訾樊开车载你去走走、兜兜风，然后再送你回去你现在住的地方。如果那边待不住、不想待了，随时打电话让訾樊载你回来！知道吗？」 父亲撮合的意思太过明显，郑咏悦几乎不知道该从何吐槽起，加上又得要顾及唐訾樊的面子，她只好配合着点点头，没有再出言反驳。意外的是，郎雪燕脱下围裙走过来，替她反驳了郑国昌的话。 「悦悦已经是大人了，她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感情的事情哪是我们这些外人能插嘴的？如果悦悦喜欢訾樊，我们愉快接受，但她如果觉得跟着冯楷翔比较幸福，那你就要尊重她！」 见郎雪燕蹙着眉对郑国昌说出这番话，郑咏悦再度出神...如果妈妈还在，会不会像郎雪燕一样替她说话？会不会同样尊重她的意愿？ 「瞧你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美月上身了！」郑国昌白一眼郎雪燕，准备低头喝咖啡，却被女儿的视线揪得紧紧的，一口也喝不下去。 「美月...是妈妈的名字吧？阿姨也认识妈妈吗？」郑咏悦的美眸里含着复杂的情绪，有错愕、惊慌、疑惑、好奇，她想过郎雪燕可能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却完全没想到她可能也认识她的母亲！ 「你爸爸没告诉你吗？我是你妈妈最好的闺蜜，在你还没出生以前，我们说好我要做你的乾妈，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们断了联系...」 郎雪燕是她母亲最好的闺蜜！？而且还是她的乾妈？突如其来的爆炸性讯息炸得她头昏脑胀，差点没晕过去。 「我很少在她面前提起美月。所以一次也没有提过你的事情。抱歉啊，雪燕。」郑国昌拍拍郎雪燕的手背，再将视线拉回女儿的身上，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一丝愧疚。 她的亲生母亲已经离开那么久了，再提起，除了增加他自己的痛苦煎熬和她对母亲模糊的思念以外，根本也没什么意义。 只是郑国昌永远不会知道，他的想法会为他和女儿之间带来多大的衝击！ 39.她死了 坐在唐訾樊的机车后座，郑咏悦戴着半罩式的安全帽，轻轻地靠在他身后。怎么从家里出来的，她已经不记得了，现在她只知道自己的脑子一片混乱，简直像是遭到喷射机扫射过、炸弹炸过，或者颱风过境一样的乱七八糟！ 她以为郎雪燕只是一个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的阿姨，只是因为当年的自己还太小，所以对郎雪燕没有印象，她真的完全没有想到郎雪燕不只认识她、认识她父亲郑国昌，甚至认识她的母亲王美月！ 在经过郑国昌的许可，郎雪燕才告诉她关于她和她母亲的故事——郎雪燕和王美月是国中同学，他们总是腻在一起，一起走路去上学、放学一起走路回家，手牵手去上厕所、手牵手去买东西，甚至他们连文具、吊饰都要买同款不同色！ 她们的父母彼此认识，她们经常会到对方家里住个几天，因为她们在一起不只是玩闹，还会用功读书、彼此交流、互相勉励，有了学伴自然成绩也跟着上升，后来考上同一所高中。 王美月与郑国昌会认识，也是因为郎雪燕。某一次郎雪燕骑着单车，准备要去找王美月的时候，顾着看路边的小猫，结果撞上迎面而来的郑国昌，导致郑国昌摔倒受伤，她当下为了要表示自己的歉意，将郑国昌一起带到王美月家里。 先把郑国昌请进王美月家，她麻烦王美月帮他处理伤口，自己再跑去买饮料点心，当作是给郑国昌赔罪，想不到自己无心的举动，竟然促成一段姻缘。 本来是郎雪燕先看上郑国昌的，因为他是她喜欢的类型，所以她才积极主动的邀请他、想要和他拉近距离，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闺蜜喜欢上同一个男生，而这个男生选择了她的闺蜜。 那天，郎雪燕还没有机会告诉王美月自己对郑国昌的好感，就先看到他们两人一见钟情的模样。在她负责送郑国昌回家的时候，郑国昌主动问起关于王美月的事，晚上亦从电话里听见王美月告诉她：「她喜欢上郑国昌了！」 她收起自己的好感，大大的鼓励王美月去追求自己的爱情，更是不断为他们两人製造机会，最后，王美月如愿嫁给郑国昌，她依然单身—— 「一直到你出生，我还是小姑独处。可是当时我不觉得自己很不幸，看着你们一家三口，我想到是自己促成的，我就觉得很高兴！可惜...」说到伤心处，郎雪燕不禁停顿下来，张着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便由郑国昌接着说。 「因为你的出生，我一直急着想要表现。我一心想着要赚大钱、要让你们母女过好日子，结果就像着魔一样跑去赌博，越赌越大！输光了就气自己运气不好，不只酗酒还迁怒你跟你妈妈，又因为自己没自信、自卑，威胁她不准跟任何人联络。」 遭到家暴的王美月一直咬紧牙关苦撑，为了保护郑咏悦，她真的完全不敢跟任何人联络，就连郎雪燕也开始联系不上她。后来，真的是被逼得受不了了，她留下自己没能力照顾的女儿郑咏悦，自己一个人逃离郑国昌的魔掌。 「美月不愿意和我联络的那两年，我随便找个人打自己嫁了，还生了一个儿子。我完全不晓得美月过得那么悲惨，毕竟他们恋爱的时候、刚结婚的时候，你爸爸对她真的很好。后来，我再得到美月的消息时，是她父母通知我的。」 郎雪燕再次的停顿，令郑咏悦心急如焚，她想要知道自己的母亲怎么样了？即使她对母亲没有印象，但是再怎么样那都是生她的妈妈啊！ 「她死了...」本来急得快要从椅子上跳起来的郑咏悦，一听见郎雪燕的话，瞬间像是破掉的气球一样瘫软下去。 死了？她妈妈死了？她妈妈竟然死了！！！ 「那是她离开国昌后的第十天，她留下了一封遗书，上头写的全是对女儿的思念跟牵掛还有愧疚，她恨国昌、恨我，更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你，所以...她跳河自杀了。」 不可置信地摇着头，郑咏悦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地掐住不放，痛得她几乎快要窒息，于是大口大口地呼吸，试图缓和难受的感觉，却发现只是徒劳...... 「咏悦姐，下来吹吹海风吧。」机车不知道什么时后停止行进，当唐訾樊的声音响起，她才终于从回忆里回过神。 父亲郑国昌和郎雪燕告诉她的事情，不断不断在她的脑里重复播放，她一时半刻之间，还吸收不了、消化不了更接受不了。 任凭唐訾樊摘去她戴着的安全帽，再领着她走到堤防边，看着堆在一旁的消波块，吹着咸咸的海风，她的心情无法平静，甚至感觉自己的心里同样咸咸的。 她的心在淌血，同时也在流泪。 40.不安全感 海风徐徐吹拂过郑咏悦的脸庞，她霎时间觉得自己的脸有种被母亲的手抚触到的错觉。一滴泪珠冷不防从她的眼眶翻滚而出，没有抬起手抹去泪水滑落的痕跡，她倔强地仰起小脸，彷彿这样便能阻止泪水继续翻涌。 原来她一直以为的好爸爸，曾经嗜赌成性、对自己和母亲拳脚相向，甚至最后把她的妈妈逼上绝路！原来她一直希望总有一天还能见到面的妈妈，早就已经离开人世、离开她... 现在走在她父亲身边的是妈妈曾经最要好的闺蜜，但是妈妈一直到死为止，都不知道她的闺蜜爱着她的男人！在她承受家暴的时候，她的闺蜜没有帮助她一分一毫，现在却在享受本该属于她的幸福！ 「烦烦，你说，如果我妈妈还在，她会是什么样的女人？」闭上眼睛感觉海风拂面，郑咏悦单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塞到耳后。 「我想，她会和你一样爱笑！既坚强又勇敢，而且开朗又乐观！还会比你多一分成熟、多一分温柔，会是最讨人喜欢的母亲！」缓步走到她身边，唐訾樊柔声答道。 他的声音不算特别低沉，也不是特别有磁性，但是又像是电台、广告里可能会出现的男性嗓音，具有一种抚慰人心的魔力。 听完他的话，郑咏悦觉得自己被安慰了，可是却没有感受到踏实。也许是因为唐訾樊向来就很会说话，即使他懂得什么是对方想听的，但偏偏少了点诚恳的味道。 手机的震动声响起，她没有查看来电人是谁，同时也没有要接听的意思，任凭手机持续的震动，直到对方放弃等待她的接听为止。她现在没有心情接电话，公事私事都没有心情去处理。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痛得难受，像是从内里膨胀起来快要撑破的那种疼，也像是有人用手用力掐住心脏企图将它捏碎的那种疼痛。 她的心里塞满的是对母亲的思念、心疼、不甘，但无法改变的现实却从外面不断挤压、不断打击。 虽然世事总是难以如愿，她没有保持着太大的期待，这个所谓的事实却远远超过她能够理解与接受的范围！不是八点档、不是拍电影！更不是一觉醒来，晃晃脑袋就可以忘记的恶梦，而是血淋淋的事实！ 「我载你回去吧！回去你现在住的地方，好吗？」她弯弯的嘴角，让他看得有点害怕。带她来海边是想要让她散心，万一她想不开直接跳下去，他的责任就大了！ 没有给他任何答覆，郑咏悦低垂着眸子，逕自走向他方才停车的位置。 ——— 一个晚上没有她的消息，冯楷翔彻夜难眠。想到唐訾樊牵她手的画面，他烦躁得坐立难安。她现在在哪里？还在她父亲的家里吗？唐訾樊呢？他回自己家了吗？ 昨晚唐訾樊有打过电话给他，但是因为他当时还在气头上，所以故意掛断不接，两三通以后，他的手机便安静下来。 他一个人颓废地坐在租给郑咏悦的小套房里，一边生气一边后悔，他气自己当下没能替她解围，更后悔自己没有给她解释也给彼此一个沟通的机会，万一、万一因为他一语不发转身离开，她误会他是想要分手，转而投入唐訾樊的怀抱怎么办！？ 他是真心喜欢她的，从她救了晴晴的那一天，他就深深被她吸引住了，往后他们的每一次见面、他们发生过的每一件事，所有的点点滴滴都更加坚固了他对她的爱恋，他只是爱上她、只是爱着她而已，为什么会因此感到不安、因此患得患失？ 摸出口袋里的香菸，冯楷翔仅看一眼，又再度推进口袋里。明明很多人告诉他，抽烟可以送走不高兴的情绪，在吞云吐雾的同时可以感到一种慰藉，可是他连点菸来抽的心情都没有，要怎么去得到慰藉？ 除了香菸，他也买了几瓶酒，同样没有连开瓶的力气。他只是喝着矿泉水，偶尔去上一下厕所，其他的时间皆呆坐在小沙发上，等待她的归来。 刚才打给她的电话，她都没有接听，他想要传讯息给她，又担心自己的情绪不好，再加上文字感受不得情绪，会让两人的关係更加恶化... 喀噠—— 开门声须臾间夺走冯楷翔全部的注意力，想要对她说的抱歉和解释一股脑儿衝上脑门，他还来不及整理、来不及开口，她憔悴的一抹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你回来...了？」扶着茶几站起身，他顾不得自己一夜没有闔眼，为了她苍白的小脸，一颗心提到咽喉，却没想到尚未等他迎上前去，唐訾樊已经从身后扶住她单薄的身子。 41.从失败的婚姻学习到 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的小套房里还有别人，郑咏悦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但是当她抬眼看向正准备从沙发上起来却僵住的冯楷翔，又瞬间放下心来。 用视线环顾一下四周，冯楷翔的手边只有一个快要喝完的矿泉水瓶，茶几上的啤酒已经退冰了却都没有开罐的跡象。厕所的门是半掩着的，表示冯楷翔一定有进出过，她仅剩的理智为她判断出冯楷翔肯定在小套房里等她不短的时间了。 「楷翔，那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别误会！」唐訾樊扶着郑咏悦站稳以后，即刻放开她的手臂，双手高举过头摆出投降的姿态，战战兢兢地望着眼睛快要喷火的冯楷翔。 「你又知道我怎么想的？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你是因为担心她，所以才送她回来，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挑起眉毛，冯楷翔的语调低低的，却显得鏗鏘有力，明显是在压抑着怒火，不希望自己大吼出声。 「呃、是这样没错...」听完冯楷翔的话，唐訾樊瞬间感到汗顏，头上彷彿冒出三条黑线。 「接下来你是不是想说，你跟你咏悦姐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刚才只是看她好像快要摔倒才搀扶她的？」冯楷翔继续说，唐訾樊继续汗顏。明明就是事实，但是他好像完全没打算要相信的样子，怎么办？ 「我不想听。」自己把人家的台词全给说完了，再任性地丢下一句他不想听，唐訾樊无语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觉得他傲娇得不像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兄弟了！ 「那我来说呢？你还不听吗？」随手把自己的随身包包扔在梳妆台上，郑咏悦随意地盘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抓了一罐啤酒就开罐。 「...听。」本来想要耍个性拂袖而去，让在场的二人明白自己有多么生气，但是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因此失去自己所爱的女人，冯楷翔还是没出息地选择乖乖坐下来听她说。 自动退出小套房，唐訾樊虽然对郑咏悦是抱持着好感的，但是无论如何她现在是冯楷翔的女朋友，他也不能太过份，所以他把空间留给他们，让他们把话说开。 他当然大可不必这样做，他完全可以选择挑拨离间，然后打铁趁热地抢过自己喜欢的女人，只是他不愿意。 等待小套房的门再度被闔上，郑咏悦也没有急着向冯楷翔解释。不急不徐地喝完一罐啤酒，才开口诉说在她回家以后发生的事。她毫无保留、开诚佈公地说，包含自己对于唐訾樊一时萌生的心动感觉都没有隐瞒。 在她缓慢喝着啤酒的时候，冯楷翔仔细观察她的模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理智去判断与分析，他可以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察觉到她在极力忍耐快要爆发的情绪，所以无论她说了什么，他照单全收。 两个人最好的沟通方式绝对不是争吵，虽然他们没有彼此沟通过，却拥有这一项默契。一个人说，一个人听，当说的人都说完了，再切换听与说的立场。不打断，是一种尊重、一种包容。 她对唐訾樊的心动，像利刃狠狠刺往他的心脏，可是他最终宽容地握住她无处安放的小手，用真挚的眼神安抚她。 那个时候，她没有选择投入他的怀抱，更明确的说，她无法从唐訾樊的身上找寻到想要依靠的安全感与归属感，最终，她回到他租给她的小套房、向他解释清楚一切，他便没有理由去责怪她。 电光石火间的心动很容易，可是真正的爱情是相知相守、是细水长流，如果禁得起轰轰烈烈却禁不起平平淡淡，那样的爱情无法持久。 「悦悦，你知道我从失败的婚姻里学到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吗？」她停下开开合合的双唇，再度喝起啤酒，表示自己的叙述告一段落时，冯楷翔离开沙发，模仿她的姿势盘坐在她旁边。 摇摇头，郑咏悦用茫然的双眼表示自己无法理解他的问题。明明是在讲她家里的事、她难以接受的情绪，跟他失败的婚姻有什么关係？ 「理解，和宽容。」越过她的身躯，冯楷翔终于捨弃矿泉水，打开啤酒大口豪饮。 「我们人哪，最容易因为当下的情绪被困住。这也是为什么有人说，在愤怒的时候人的智商为零。每个人的身份立场不一样，对于事态的发展往往会凭着自己的想像去勾勒出自以为的样貌，一旦发现事情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就可能失去理智。」 「我们往往会『预设立场』、『排斥异类』、『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人身上』，结果沟通变成吵架、变成说服对方听从自己的一种方式，在要求对方将心比心的同时，完全没有拿自己的心去比对方的心。最后，彼此之间重要的情谊也被消磨殆尽。」 垂下双眸，郑咏悦听着听着，沉默了... 42.庆幸 在许多人的认知中，离婚都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毕竟如果两个人可以好好的走下去，怎么可能会走向离婚？ 要嘛就是两个人衝动结婚，结果才发现没有办法相处才离婚；要嘛就是没有对婚姻做好觉悟，受不了责任和义务的约束，因为逃避选择离婚。虽说，离婚其实有时候是一种迫于无奈的选择，可是将结果导向离婚方向的，不也是婚姻中的两个人吗？ 随便到网路上搜寻，都可以看到一大堆批判男人、批判女人的文章，「别人的老公/老婆总是不会令我失望」的言论更是比比皆是，但是问题出在哪里？问题就出在我们总是「严以律人；宽以待己」！ 如果不是对对方要求的太多、对自己要求的太少，怎么会落到自己只能期望对方对自己好，自己在对方眼里却不再值得如此付出的这般田地？ 不只是婚姻爱情，亲情与友情其实也是同样的道理。关係再好、再亲近，我们对该段关係都同样需要用心去经营，相爱相杀同样需要设置底线，因为永远没有人必须要无底线的为我们付出、对我们宽容，就像我们不可能反过来让他人对我们的宽容挥霍无度。 「我很感激你是如此为我着想、捍卫我这个单亲爸爸追求幸福的权力，真的，非常感激！像你一样想法的人，我敢说真的不多，而能够支持单亲爸妈同时也愿意与单亲爸妈交往的就更少了！因为你不是单亲妈妈所以可能不知道，但是真心接纳我们的真的太少太少了。」 放下手中的啤酒罐，冯楷翔伸出大手一把揽住郑咏悦的肩头，温柔地把她抱在怀里，他不只欣赏她的性格，更加珍惜她的存在。 「就像你爸爸，你不能理解他，也只是因为你们的立场不同。你想想，他一路走来承受的歧视还会少吗？你是他的心肝宝贝，他捨不得你走得那么辛苦。换成是我，我也没办法保证自己可以坦然接受晴晴跟一个离过婚的单亲爸爸在一起，太辛苦了！」 听着冯楷翔的话，她依然保持沉默。她不是不赞同他的看法，或者该说，她从来没有去思考过他所说的这些。 一切，只是因为立场不同？只要能够理解就能够去宽容吗？她真的，对自己的父亲太苛刻了吗？ 「话又说回来，你会无法接受自己听到的往事，也是因为你已经认定父亲是你心目中的英雄、是个大好人，所以你没有办法相信他过去曾经错得这么离谱，不是吗？」 他说的没错，她真的没办法相信一直以来把她捧在掌心呵护的父亲，以前竟然嗜赌、酗酒还家暴，更没办法想像她一直想见到的母亲是被父亲逼走的.. 「严格说起来，郎阿姨也没有做错任何事。爱上一个人，本就是没办法控制的事啊。你的母亲离开这么久，她和你爸爸再度重逢，表示他们有缘分，她也愿意接纳你，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你有什么理由不接受呢？她没有破坏过你父母的婚姻啊！」 他的话，让她联想到晴晴和他的前妻。郎雪燕和父亲郑国昌重逢在母亲王美月离世二十年后的现在，她一时半刻间还很难去接受，那么晴晴呢？ 「你说，晴晴会不会也没办法接受我？」依偎在他怀里，她终于有了安心依靠的感觉。心跳不再紊乱，脑子不再当机，一切好像慢慢沉淀下来，浮现出最原始的单纯面貌。 「怎么会呢？晴晴那丫头很喜欢你的，放心吧！」弯起食指轻刮她的鼻子，他宠爱地抱紧她，开始幻想起某天，他可以左手牵她、右手牵晴晴，三个人一起奔跑、玩耍，那一刻，他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不再去多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此时此刻的郑咏悦只想要好好窝在他的怀里，感受这寧静的片刻，还有第一次由父亲以外的男人给予她的满满信任和安全感。 如果不是因为冯楷翔曾经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也许他们就会像是一般的情侣一样，因为一些画面或言语產生误会，因为内心的嫉妒不断膨胀，或许也不会愿意好好谈谈，她更不可能接受他的开导，然后两个人一起面对和承受，再解开心里的结。 她再度想起唐訾樊、想起他们在海边的对话。 如果今天不是冯楷翔而是唐訾樊的话，她想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而是会变成单方面的忍耐，直到爆炸分手吧！？ 唐訾樊比冯楷翔多了点幽默风趣和急中生智的能力，可是在感情上的歷练，果然远不及曾经经营一段婚姻还独自带着一个孩子的冯楷翔吧！ 无论当初冯楷翔与姜文婉的婚姻走向失败，其中的问题谁对谁错，又或者该说谁的问题大、谁的问题少，至少那段失败的婚姻成就了一个更加成熟的冯楷翔，而不是死性不改、一错再错还死不认错的男人。 抬起小脸用视线描绘他的轮廓，她在心里偷偷的、偷偷的庆幸当初冯楷翔和姜文婉的婚姻最后告吹... 43.你不要我了？ 两个人拥抱了许久，直到冯楷翔要起身去上厕所才终于捨得放开彼此，但是在等待他从厕所出来的时间里，他的手机响了又响。她看了一眼来电人的名字，写着「晴晴的妈」。 「楷翔，晴晴妈妈打电话给你喔。」敲敲门，简单告知一下来电状况，她没有拿起他的手机，只是任凭它继续在茶几上响铃加震动。 「应该是晴晴打的，姜文婉没什么紧急的大事不会打给我。我还要一下子，不然你帮我接，告诉晴晴我晚点再回电话给她！」 因为冯楷翔的话，让郑咏悦不疑有他的便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的果然是晴晴稚嫩的声音，既开心又兴奋的连喊几声：「爸爸！爸爸！爸爸！」 「是晴晴对吗？你爸爸现在正在上厕所，他怕你等太久，所以让我跟你说，他晚一点会再回电话给你，好吗？」 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点，郑咏悦虽然没有刻意要讨好晴晴的意思，但是她也不希望自己被冯楷翔的女儿讨厌，再说，是她接起他的电话，她自然要更有礼貌一点。 没想到的是，电话那头的晴晴一瞬间变了口气，不只衝着她质问她是谁，还直接骂她没礼貌、擅自接她打给她爸爸的电话。郑咏悦被骂得有点懵，她忽然没办法把电话里咄咄逼人的女孩跟她认识的晴晴联想在一起。 她有点错愕，但是在她想起冯楷翔对她说的、说晴晴很喜欢她的这件事时，她调整了一下心情，再次开口：「晴晴，你没有听出我的声音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故作轻松再用俏皮一点的口吻试图和晴晴对话，她以为这样就能够让晴晴收起她高昂的气焰，但是她失败了。 「我管你是谁？随便接我爸爸的电话就是没礼貌！没有人教你手机是私人物品不能乱动的吗？这么大了还这么没家教？这种小事情还要我这个小女孩教你吗？」 小大人似的口吻，加上明显表达不满的语气和话语，让这头的郑咏悦感到不知所措。她难以置信地呆站在原地。这个孩子，真的是她认识的冯予晴吗？ 「怎么不说话了？说不过我就打算要掛电话吗？身为大人就只有这么一点气度吗？」听不见回应，晴晴再次开口用稚嫩的声音呛声。她是想要找爸爸！那是她的爸爸！她的妈妈也还在呢！竟然有女人不知好歹敢接她爸爸的手机？ 「不是的，那个...我是悦悦阿姨...」深吸一口气，她努力说服自己，晴晴只是因为不知道她是谁，所以才会这么生气、这么兇，只要好好向她说清楚就好，她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可惜的是，在她表面身份以后，晴晴的态度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哼，听声音我就知道了。本来我还以为你跟其他那些阿姨不一样，你是真的喜欢晴晴的，结果！连你也想要破坏爸爸妈妈！你也想要害晴晴的爸爸妈妈不能和好！你是坏人！晴晴被你骗了！」说着，晴晴似乎控制不住情绪，呜咽地哭了起来。 在郑咏悦被晴晴骂得难受、委屈，几乎要站不住的千钧一发之际，冯楷翔从厕所里出来，正好扶助她的身子，大手一伸拿过她手里的手机接听。 「...你这个骗子！你永远都别想当晴晴的妈妈！晴晴的妈妈只有一个！爸爸妈妈一定会和好的！」才将手机靠近耳边，冯楷翔便听见晴晴持续不断的失控哭喊。他一手揽着郑咏悦的手臂，上下搓动以示安抚之意，一边开口。 「晴晴，你怎么可以这样骂人？刚才爸爸在上厕所，才请悦悦阿姨帮忙接电话的，你怎么可以这么没礼貌？」蹙着眉头，冯楷翔被晴晴的行为惹恼。过去跟在他身边的晴晴虽然被他惯得比较任性，但是不至于会开口乱骂人，怎么去了姜文婉那里没多久就变成这副德性？ 到底她在姜文婉那里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受的是怎样的教育？姜文婉的脾气不好，他是知道的，可是绝大多数的时候，姜文婉还是能够把负面情绪隐藏得很好，表现得很优雅、很有气质，由她来照顾晴晴，不该晴晴会变成这样的！ 「乱接别人的手机才是没礼貌吧！」气头上的晴晴听见爸爸的声音，态度有些许的放软，但是她仍然不认为自己刚才有说错。手机是私人物品，不能随意乱动，爸爸妈妈明明都是这么教她的！ 「晴晴！是爸爸请悦悦阿姨帮忙接的，你没听见爸爸说的吗？」扶着郑咏悦坐到床边，冯楷翔缓步走到落地窗边继续听电话。他的眉头紧皱，对于自家女儿的行为很不满意。 「你从来不让别的女人接你的电话，连妈妈都不可以！爸爸，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跟妈妈了...」 44.坚强 一通电话到时间，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郑咏悦坐在床边，呆呆地望着落地窗边修长的身影。冯楷翔极力安抚女儿的情绪，也企图想要跟女儿讲道理，但说到底晴晴不过是个国小学童，大人的道理她听得懂的真的有限！ 她知道冯楷翔在维护她，也试着想要让晴晴接受她，但是她更知道的是，在她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晴晴对她瞬间好感全失，剩下的只有怨懟。曾经很喜欢她的那个小女孩已不復见，现在晴晴恐怕讨厌她到极点了。 「晴晴，你如果要继续闹，爸爸要掛电话了。你打来找爸爸应该是有事情要说的吧？」揉着眉心，他的耐心即将到达极限，对于哭闹不休的女儿，他有点没輒，只好试试转移话题，看看能不能让她停止哭闹。 小女孩毕竟是小女孩，被爸爸把话题往旁边一带，马上又像是忘了自己刚才还在哭闹一样，再度兴奋起来。 简单把真正要紧的事情商量好，他用最快的速度掛上电话，收起手机，略微抱歉地将郑咏悦重新抱紧怀里，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用力。 他做错了。他太高估自己对晴晴的了解，也低估姜文婉对晴晴的影响力，倘若他没有要求她替他接起晴晴打来的电话，她不会受委屈，更不会因此改变她在晴晴心中的印象。他真的错了！他害了她！ 「晴晴说什么？」轻轻环住男人的腰，他站、她坐的姿势，让她只能把小脸隔着衬衫贴在他的腹肌上，听不见他的心跳声，但是不要紧，他的体温、他独特的气味依然使她感到安心。 「下个週末，她妈妈有事要出门，所以她会回来跟我住两天。」如果不是因为刚才晴晴已经对她翻脸，他真的很希望可以带着她、带着晴晴三个人一起出去玩，实现他梦想中的幸福画面，可惜暂时是做不到了。 「那，下个週末我回我爸那里好了。」她本就没有想要打扰他们享受天伦之乐的时间，尤其是晴晴现在讨厌她了，她更不应该去瞎搅和。 大手顺着她柔顺的长发抚摸她的头，他深深叹息。他很心疼她，很希望可以替她挡去那些纷纷扰扰，只可惜他不是超人，既不会飞也没有超能力，更不是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没办法隻手遮天护她周全... 「如果可以，找一两个好姐妹陪你去逛街散心吧！这张卡给你，我没办法陪你，还害你现在没办法跟晴晴好好相处，你就刷我的卡洩愤吧！」从皮夹里摸出一张信用卡交到她手里，现在他能为她做的，大概只有这样了。 「我不是为了钱跟你在一起的！」虽然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答应跟他在一起，但是至少绝对不是为了钱！ 「我知道。如果你图的是钱，你的选择会是訾樊那个富二代，不是我。」拍拍她的手，让她手下自己的卡，冯楷翔勾起一抹好看的浅笑。 他明白她可能是跟父亲郑国昌赌气才与他交往的，但是他不介意！他可以感觉到她一天一天在接受他、一天一天越来越在乎他、喜欢他，这样就够了！ 勉为其难收下他的卡片，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里五味杂陈，没有办法很快就坦然接受所有的事情。 为什么人与人的相处就这么困难呢？单纯地互相尊重、单纯的互相理解、单纯的彼此宽容，是不是真的无法做到？ 因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论大人小孩、男男女女，总是只想要看见事态发展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前进，如果稍稍偏离轨道，就会气得跳脚！可是却因此无法站在其他人的立场去看待事情，因而忽略他人的感受... 原本的她无法谅解父亲、难以接受郎雪燕，现在遭遇到晴晴的事，才终于深深体会到，自己当初有多么任性、多么无视父亲和阿姨的心情。 沉默地望着眼前对她微笑的男人，她想，或许这段时间以来，她唯一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答应和冯楷翔在一起。如果不是因为冯楷翔，太多事情她永远也无法想通，恐怕一直到老死还在鑽牛角尖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得要好好调适心情，重新去理解和宽容父亲、去接纳郎雪燕，再来就是她要坚强的面对晴晴的敌意、勇敢去承受自己选择和冯楷翔在一起带来的后果。 「楷翔，谢谢你！」主动投入他的怀抱，郑咏悦的脸上漾出一派释怀的笑容。 有这个男人在她身边，她相信她一定能克服一切阻碍！ 45.笑面虎 经过一番沉淀，郑咏悦和冯楷翔回到职场上继续打拚，两个人之间少了一些芥蒂、多了一点默契，在处理公事的配合上越来越好，许多事情不用他说，她已经能依照他的需求和喜好做好，提升不少效率，更因此拿下更多订单！ 他们各自从住处出发到公司上班，中午一起叫外卖到办公室里边吃边开会讨论下午的工作排程，午后时分多数用来接洽客户，然后晚上忙完再一起吃晚餐，由他负责送她回小套房。 她不再对二人的肢体接触感到尷尬，反倒是越来越习惯与他牵手、拥抱，有时候觉得累了，还会主动扑进他的怀里，嗅着他独特的体香，让烦躁疲累的心沉静下来。和他在一起，她可以感觉到充份的安全感。 冯楷翔不再要求唐訾樊替郑咏悦去看看郑国昌，所以唐訾樊出现在郑家附近的机率降低不少，苏煜丞因为自讨没趣，便也鲜少再到郑家作乱，只是郑国昌偶尔还是会给唐訾樊打电话，邀请他到家里陪两老聊聊天、间话家常。 时光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一个星期又过了。冯楷翔不会主动在郑咏悦面前提起晴晴和姜文婉，但是这个週末他必须到姜文婉的住处去接晴晴的事情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 先载着郑咏悦到小套房简单收拾要带的东西，再送她回郑家，当车子终于停在郑家门外，冯楷翔包含深情的双眸染上一抹歉意。他是真心想要好好陪伴她的、也是真心希望她能和晴晴好好相处的，可是迫不得已，还是得先送她回父亲身边。 「我会照你说的，找个女性朋友陪我一起去逛街，刷爆你的卡！」捏住他的双颊，郑咏悦不是那么脆弱又黏人的女人，她可以因为他变得勇敢，她希望他也能因为他而坚强。 笑着抓下她的小手，冯楷翔凝视眼前的女人，心里涌起一股满溢的爱意。他试探性地慢慢靠近她，最后攫住她娇嫩欲滴的唇瓣，从轻巧的啄吻逐渐加深，吸吮、啃咬，捕捉她吐出的炙热气息，直到她的呼吸紊乱、直到他快要把持不住自己。 「好了，快进去吧。我要去接晴晴了。」面临理智崩溃的边缘，冯楷翔在千钧一发之际悬崖勒马，抓住她的肩膀强迫自己离开她的迷人气息。她的双颊染上红晕，眼神魅惑迷离，他差一点又无法克制住衝动... 嫣然一笑，她水灵的大眼柔情得像是要汨出水来。冯楷翔在她心中的位置已然不同，只是她还不清楚，她的心把他摆在什么样的位置？她只知道，她真的越来越喜欢他，几乎是爱上他的程度了。 目送她进入家门，他看见前来迎接的郎雪燕的身影，勾起好看的笑容，冯楷翔这才放心将汽车驶离郑家，前往姜文婉的住处去接自己的女儿。 ——— 自从知道自己要回爸爸家住两天，晴晴一直在倒数着时间，终于等到这一天，更是守在窗边，直盯着姜文婉的住处门口，想要第一时间看到爸爸的车驶近、第一时间衝出去扑进爸爸的怀里。 不过，虽然晴晴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窗前，却敌不过猛烈朝她席捲而来的尿意。人有三急，生理需求急上来可也是很要命的，她只得弃甲投降，直奔洗手间。说巧不巧，她刚关上门，冯楷翔的车便停在门口。 鸣两声喇叭，冯楷翔以为会立刻看见小小的身影衝出来开他的车门，想不到出门没有被迅速开啟，也没看见晴晴小小的身躯，只有姜文婉敞开家门以后，静静佇立在门边的纤细身影。 没有马上见到想念好几天的女儿，冯楷翔不免有些失落。他其实是想要尽可能避免和姜文婉有过多接触的，只是他在车上也不好对着人家大声喊叫。 随意将车子停妥再熄火，冯楷翔下车迈开修长的双腿走向姜文婉，那个当下，小傢伙刚方便完，正在洗手。 「晴晴呢？」现在他只想要接走晴晴，完全没有想要跟她聊天话家常的意愿。 「那个女人呢？」优雅的弯着双唇，姜文婉的笑容很专业，同时也很不真诚。不带任何情绪的语调，更令人感受不到她的真心。 「晴晴在哪里？」不打算回覆她的质问，冯楷翔再次询问自己女儿的行踪。他们早已离婚，他的感情世界、交友圈全都不归她管，他完全没有任何理由更没有必要向她交代。 「你打算带晴晴去跟那个女人幽会吗？」睫毛长长的、双眼弯弯的，如果没有听见她说出来的话，只看着她笑容可掬的模样，她真的是个美人胚子，美得动人心弦！可惜，他早已不吃她这套。 从洗手间走出来的小女孩，本想要直直扑进父亲的怀里，却在听见姜文婉问话的时候停住脚步。 46.可以单亲不能没家教 小小的身影佇立在距离洗手间门口约三步的距离，小小的脑袋像是被母亲的话点燃引线的炸药，瞬间爆炸，瞪着一双骨碌碌的眼，竟震惊得忘记要迈开脚步。 「晴晴？原来你刚才在厕所？爸爸来接你囉！」缓步走向日思夜想的女儿，冯楷翔伸出双臂想要拥抱她，却被她狠狠推开。 「妈妈说的是真的吗？」紧蹙的眉宇间透露出她的惊慌、愤怒，她有多在乎爸爸妈妈，她此时此刻就有多生气！ 爸爸妈妈不能住在一起没关係，她一直相信总有一天爸爸妈妈会和好的！那个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又住到一起，但是她最爱的爸爸竟然背叛她了！他竟然要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不要她和妈妈了！ 「晴晴...」冯楷翔正想要开口，立即被晴晴打断。 「你真的要带着我去跟那个女人约会吗？」小小的双手在身体的两侧紧握拳头，她委屈得红了眼眶，泪水形成一层薄雾，阻碍了她的视线。 「晴晴，你不能这么没礼貌。什么叫『那个女人』？妈妈都是这样教你的吗？」先不管她口中的那个女人是不是他心爱的郑咏悦，小小年纪用「那个女人」来称呼长辈，实在是让他听不下去！ 「那个女人才没有礼貌！擅自接你的手机，现在还要害你跟妈妈不能和好！」忍不住情绪溃堤，晴晴站在原地嚎啕大哭。她唯一的心愿就是爸爸妈妈能够和好，他们可以住在一起，爸爸驾着汽车载她和妈妈出去玩，却破碎了... 即使没有你口中的「那个女人」，我跟你妈妈也不可能和好啊孩子！冯楷翔心里满满的os，头上无数条黑线，但是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他实在是不愿意把大人的事情加註在孩子身上。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啊。 「悦悦阿姨接爸爸的手机，是爸爸叫她接的。她告诉爸爸手机响了，是你妈妈的名字，爸爸知道是你，不捨得让你以为爸爸不理你，才请她接的。」一把将孩子拽入怀里，让小小的身躯靠着自己的胸膛，冯楷翔轻声安抚女儿的情绪。 「还有，这次爸爸接你回去，是爸爸要自己要带你出去玩，没有其他人。好吗？」拍拍晴晴的背，冯楷翔完全把姜文婉晾在一旁，没有看见从他背后扫过来那道清冷的视线。 晴晴被冯楷翔抱在怀里，也没有注意到妈妈的情绪波动，只是停止哭泣，听着爸爸说的话，还没有完全冷静下来。 「真的吗？只有爸爸跟晴晴？」抬起小脸，两行清泪还掛在小脸蛋上，看上去楚楚可怜，冯楷翔用拇指抹去她的泪水，使劲点头。 「是的，只有爸爸跟晴晴！」 「那爸爸妈妈会和好吗？」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晴晴多么希望可以再从父亲的口中听见肯定的答案，可惜她仍是失望了。 冯楷翔抱起安静下来的晴晴，姑且向姜文婉说声再见，就回到车内，没有正面回应晴晴的问题。 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自己乖巧地系好安全带，虽然没有得到父亲的回答，但是晴晴也不打算再追问下去。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自从爸妈分开以后，无论问爸爸多少次他们会不会和好，他皆是闭口不言，或是顾左右而言他。 她曾经转而问过妈妈，想知道妈妈会不会跟爸爸和好？但姜文婉只是微微勾起唇角，告诉她：「这不是妈妈一个人能决定的事。」 也因为母亲给的答案模稜两可，她暗自认定妈妈是想要和好的，只是爸爸不愿意。她不晓得爸爸妈妈到底为什么吵架、为什么分开，但是她知道，爸爸妈妈分开以后，她经常被同学嘲笑、被说是：「没有妈妈/爸爸的孩子」可是她明明有爸爸也有妈妈！ 「爸爸，你真的喜欢那个女人吗？」良久，晴晴还是无法克制自己、无法忍耐着不问，选在某个路口由红灯转为绿灯，冯楷翔再次起步的时候扁着嘴轻轻问。 听到晴晴一直说「那个女人」，冯楷翔其实是很恼火的。他一直希望大人的事情不要牵扯到孩子，晴晴才国小，她不需要承受这些！大人之间的战火不需要延烧到孩子身上，更不该因为大人的情绪教给孩子不良示范。 「那个女人」四个字，肯定是姜文婉私底下称呼郑咏悦的用词！ 「谁？」没有转头看晴晴，他正在驾车，而且正在转弯，他的视线不能离开前方，他不想为自己和宝贝女儿带来任何危险。 「那个女人啊！」略微提高声量，想起郑咏悦，她又想起妈妈，心里更加不满。谁都别想取代妈妈的位置！她的妈妈永远只有一个，叫做姜文婉！ 「晴晴，『那个女人』是很没有礼貌而且没有教养的说法，爸爸不希望听到你再这样说。还有，你只说『那个女人』，全世界那么多女人，爸爸不知道你在说谁？」 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不要太兇，但是仍然要呈现父亲的威严，冯楷翔不认为小孩子的童言童语不应该计较，反而觉得正是因为还小，才需要教好！再说，他不愿意让女儿被说是因为单亲所以没家教！ 47.反常 由于下班就马上赶着回家，没有吃晚餐的郑咏悦早已飢肠轆轆。看着前来迎接她、身上还穿着围裙，明显是在厨房忙到一半赶着出来的郎雪燕，她的心狠狠一揪。 一句「你回来啦！」，伴随着饭菜香，匆忙回到厨房忙碌的身影，再加上坐在客厅看电视的父亲，二十几年来，郑咏悦第一次有一种：「这就是家！」的感觉。 随手把包包搁在沙发边的地上，郑咏悦捲起袖子、扎起头发，第一次主动进到厨房、走到郎雪燕的身边。 「阿姨，我来帮你吧！」洗完手，接过郎雪燕握在手中的菜刀，郑咏悦大略看一下砧板上的食材，以及锅炉里正在烧的菜，大致上可以猜到她想要做什么，只是一个人忙碌不比两个人，于是她赶着郎雪燕去顾炉火。 坐在客厅的郑国昌听见厨房里的动静，心里忽然有些不淡定，便起身走到厨房门口一探究竟，手上的遥控器都忘了先放下。郎雪燕更是受宠若惊地直盯着郑咏悦猛瞧。 明明之前还感觉郑咏悦对她很反感的，这可怎么了？吃错药了？ 「阿姨，汤已经滚了哦。」没有理会两人的错愕，郑咏悦自顾自地切好食材，并提醒郎雪燕赶紧去关火。她知道他们会觉得她一反常态，但是她也很清楚这不是坏事。 倘若她可以理解父亲、接纳郎雪燕，他们也许也能够变成幸福的一家三口。她知道她在天上的妈妈是个善良的女人，所以妈妈一定也会理解她、支持她的。如果她能够幸福，她相信妈妈也能比较安心。 「哦！好、好...」猛地回过神，郎雪燕瞥一眼门口惊讶得只差没有落下巴的郑国昌，匆匆忙忙关掉瓦斯炉，垫两条抹布，再把已经煮好的香菇鸡汤先端到外头的饭桌上。 看女儿很认真在厨房里忙着，郑国昌一把拉过已经把汤锅放下的郎雪燕，凑近她的耳边咬耳朵。 「你给悦悦下药了？」用手掌挡住自己的嘴，深怕女儿听见，郑国昌说完还探头偷看了厨房里一眼。 「没有啊！」轻轻皱起了眉头，郎雪燕摇摇头。 「那就是下蛊了？」郑国昌说完，他的手背突然一阵热辣辣的痛。是一旁的女人狠狠打了他一下。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才给我下符咒了呢！我怎么会跟着你这种脑子不知道装什么的傢伙？」大大翻一个白眼，郎雪燕又好气又好笑。那不是他的女儿吗？惊讶成这副德性像什么样？ 两人对视半晌，再有默契的同时探头偷看厨房里忙碌的女儿，他们甚至发现，郑咏悦嘴里轻轻哼着歌，感觉心情很好的样子。 郑国昌看女儿心情很好，自己也跟着愉悦起来，拍拍郎雪燕的手让她跟着郑咏悦继续准备晚餐，摸出口袋的手机，找到一串号码，喜孜孜的拨出去。 没一会儿的时间，郑咏悦帮着郎雪燕一道一道把菜端上桌，然后看见父亲郑国昌翻翻腕錶，贼兮兮的跑去打开大门。 「爸，你有邀请客人吗？」准备把自己随便乱放的包包先放进房间，郑咏悦在馀光瞥见有客人进门的时候下意识回眸一望。 「咏悦姐，你好啊！」报以微笑，郑咏悦没有特别热络但是也没有特别无视他，甚至对于他唐訾樊的出现，她没有觉得意外。 只是，父亲居然还没放弃吗？ 拎着包包进入房间，郑咏悦给冯楷翔发了讯息，告诉他唐訾樊到家里吃饭的事，然后又点开另一个女生的头像，发了逛街的邀请。 女生头像的旁边写着那位女性的名字——齐妡昀。她是郑咏悦的高中同学，刚上大学的那段时间联络得较为频繁，但出了社会以后，便鲜少联系了。 求学阶段的郑咏悦经常因为单亲家庭的缘故遭受排挤跟霸凌，齐妡昀是唯一一个将她与其他人一视同仁的人。她对人都不冷不热，但总会在看到郑咏悦遭受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是不可多得的好人。 「妡昀，好久不见！我是郑咏悦，想问你明天有没有时间呢？我们好久没见了，想邀请你一起去吃饭、逛街、看电影，不晓得你是否愿意赏光呢？」 讯息确认发送，手机收回口袋里，当她再次回到饭厅，所有人已经各就各位，就差她一人。 她没料到的是，她才刚坐下准备吃饭，手机便响起来讯息的音效。快速把筷子上的青菜送进嘴里，她点开讯息，看着对方传来的文字，嘴边抹上一派甜甜的傻笑... 48.因为有过去 除了郑咏悦以外的三人，看见她对着手机莞尔，各怀心思地互看，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认为那条讯息应该是冯楷翔发来的。笑得这么甜，不是男朋友，还能是谁呢？ 「爸、阿姨，我明天要跟齐妡昀出门喔。」敲敲打打回覆完讯息，郑咏悦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 「...齐妡昀？你说那个酷酷妹？」郑国昌挑起单边眉毛，脑子里浮现一个总是中性带点庞克装备，留着一头短发，戴着耳钉、手环、戒指，有点不苟言笑的淡定酷酷女。 「对，就是那个酷酷妹！我们明天要去逛街、吃饭、看电影！」想起好久不见的友人，郑咏悦的嘴边再度勾起弯弯的弧度。如果不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她的性向，可能真的会以为齐妡昀是她郑咏悦的女朋友吧！ 「不如，明天让訾樊开车接送你们，给你们当司机，怎么样？」既然是跟女生朋友出去，不是要跟冯楷翔去约会，郑国昌当然不可能放过撮合他们的大好时机！不过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再好，也敌不过女儿的一句话：「不要！」 先不说她已经有身为冯楷翔女友的自觉，并答应过他只跟同性朋友出去，她真的很久没有见到齐妡昀，很是想她的！她想要跟自己的好朋友、好闺蜜单独相处，好好叙叙旧、天南地北的聊天。 「你放心吧，訾樊不会随便看别的女生的！是吧？訾樊？」手肘轻碰唐訾樊的手臂，郑国昌不愿意死心，他很欣赏唐訾樊这个年轻人，非常希望可以拉拢他成为他的女婿的！ 唐訾樊明白郑国昌的用意，不过他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去接话。他知道郑咏悦喜欢的不是他，他和冯楷翔两个人的类型差距又悬殊，他不认为郑咏悦会变心喜欢上他，更不想要闹兄弟鬩墙那一齣。 虽然有句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是后半段接的可是：「谁穿我衣服，我砍他手足！」朋友妻不可戏呀！即使他再喜欢郑咏悦，她现在也已经成了他「可远观而不可褻玩焉」的对象了。 「不了。郑叔叔，很多人说男人说话的时候女人不可插嘴，男人的聚会女人不要瞎搅和！同样的，他们女人的聚会，我们男人硬是参一咖，很自讨没趣的！」边说，唐訾樊的手也没间着，一个劲往郑国昌碗里夹菜，催促他快吃！ 一旁没有开口的郎雪燕见着，憋笑憋得都快内伤了！唐訾樊这孩子真的很有两把刷子，总是能让郑国昌心甘情愿的闭上嘴巴，就算想要跟他吵嘴，也像是把拳头打在棉花上，完全拿唐訾樊没輒！ 「承蒙郑叔叔的喜爱，如果郑叔叔喜欢，我可以三天两头来陪郑叔叔聊天、泡茶，不过...郎阿姨会不会吃醋啊？」唐訾樊的话逗得两老乐开怀，他却在欢声笑语中细细观察郑咏悦的神情。 她好像变得成熟了，眉宇间透露出一丝柔和和宽容。难道是受到冯楷翔的影响吗？ 吃着饭，三不五时再拿手机出来回个讯息，郑咏悦完全没有察觉唐訾樊的视线，或者该说，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的身上。现在她的心已经塞满冯楷翔的身影，脑里计画着隔天要跟齐妡昀出去的路线排程，唐訾樊被她无意识归类到「爸爸的朋友」去了。 「咏悦姐，吃饱饭愿意陪我到附近走走吗？我有些事想跟你聊聊。」故作自然地提出邀约，唐訾樊仍盯着郑咏悦的侧脸，她却没有抬起头，只是胡乱的「哦」一声作为回应。 ——— 「今天晚上的风好凉，吹得好舒服喔！」饭后，郑国昌自告奋勇的去帮忙郎雪燕收拾，急吼吼的赶着郑咏悦和唐訾樊出门散步，郑咏悦不以为意，踩着拖鞋便领唐訾樊到附近的公园。 月明星稀，高掛在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徐徐的晚风吹拂，相当凉爽舒适，她情不自禁伸伸懒腰，才终于看向唐訾樊。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或许是因为心情轻松许多，面对唐訾樊，她也多了一点坦然。 凝视她的脸庞，本来想好的台词，霎时间他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因为对她有感觉，所以他无条件对她好、因为对她有感觉，所以跟她有关的事他使命必达、因为对她有感觉，他曾经想过他应该更加自私！但是正因为对她有感觉，他真心希望她是幸福的...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咏悦姐，和楷翔在一起，你幸福吗？」深吸一口气，把原先准备好的讲稿从脑里删去，他凝望她深不见底却又无比清澈的眸子，决定也要坦荡荡一点！ 似乎没有料想到唐訾樊会问这个问题，她明显愣了几秒。不过，很快又恢復正常，脸上还染上一抹淡淡的娇羞。 「我想，是幸福的吧。」没有催促她，唐訾樊缓步走在她身边，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虽然要克服的很多，未来恐怕有更多未知的难关，但是我总觉得，只要在他身边，我能够安心地去披荆斩棘，无所畏惧。大概是所谓的安全感吧！也许因为他有过一段婚姻，所以我爸爸不看好，可是我不一样！」 停下脚步，郑咏悦转身直面唐訾樊，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令她闪闪发光，唐訾樊有些看呆了。 「我认为正是因为有过去，才有现在的冯楷翔。」 49.一见钟情 与郑咏悦好好地聊过以后，唐訾樊决定把对她的感情好好的、深深的藏在心里的最深处。她是个好女孩，聊过以后他更加是这么认为，甚至对她的情意也更上一层楼，只是，正因为如此，他不能出手。 她对冯楷翔是真心的，她是真心喜欢因为婚姻歷练变得成熟的冯楷翔，虽然他有点不甘心，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经过一段失败婚姻的洗礼，冯楷翔的人生歷练便多上他那么一大截，而且恐怕是他怎么追赶都望尘莫及的。 她的心摆得很正，没有因为过去的遭遇厌恶自己的单亲家庭。她没有因为出身单亲家庭而感到自卑、没有随波逐流的对单亲家庭抱有不平等的歧视，她真心接纳、真心关怀，或者该说她根本没有把单亲家庭分门别类在「异类」。 她善良、正直，她好得值得他祝福！ 当晚，唐訾樊一样选择在郑家过夜，只是他不再和郑国昌彻夜聊天，选择躺在客房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 隔天他起了个大早，主动到厨房帮忙郎雪燕准备早餐，在郑咏悦起床以后，再自告奋勇要在等到齐妡昀来之后，开车载他们一程。 郑咏悦一开始是不太乐意的，她只想要好好跟齐妡昀叙旧，但是在他再三保证不打扰的情况下，也只好妥协。郑国昌听见唐訾樊要当护花使者，自然是乐不可支，然而他却不知道，他是打算最后一次好好照顾她，接下来，他就要放弃。 叮咚—— 电铃声响起，明显是齐妡昀来了，郑咏悦三步并作两步，蹦蹦跳跳地去开门，唐訾樊则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 「亲爱的！等你好久了！」开门确认来者何人，郑咏悦立马扑进齐妡昀怀里。她比郑咏悦高半颗头，身材看起来瘦瘦的，却锻鍊得很结实。齐妡昀一头短发染成星空蓝色，右半边略微遮住脸，左边则是俐落的塞在耳后，露出的左耳钉着宝蓝色耳钉。 头上戴着类军帽，上半身是露出肚脐的短版背心，下半身是黑色的皮质短裤，系着满是铆钉的腰带，短裤搭配短靴，露出一双白皙大长腿，一手搂住郑咏悦，另一手半插在裤袋里，唯有拇指露在口袋外头。长度适中的指甲做了猫眼光疗。 呆呆望着眼前的齐妡昀，唐訾樊一时半刻间竟忘了要呼吸...她是他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帅气的女人了！ 「怎么？没看过美女？」淡淡挑起眉，齐妡昀毫不避讳地迎上唐訾樊的目光。 「啊，妡昀，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烦烦！欸...烦烦，你自己说一下全名吧！」搔搔脑袋，郑咏悦发现自己还是没记住他的全名，觉得很糗。 看着郑咏悦尷尬的小脸，唐訾樊感觉有些无语，但还是走上前去，正式向齐妡昀自我介绍。他刻意省去自己富二代的身份，只报了名字。 「齐妡昀。」不改以往的省话方式，齐妡昀本就不是一个很会找话题的人。应该说，她学不来客套、学不会阿諛奉承，所以习惯用最简单的方法表达自己的想法。 发现对方正用目光打量自己，唐訾樊下意识昂首挺胸。他的身高体魄都在标准水平之上，除非这个齐妡昀眼睛长在头顶上，不然他实在是没什么理由不自信的畏首畏尾。 已经从齐妡昀怀里出来的郑咏悦自然也看见齐妡昀正盯着唐訾樊猛瞧，本来还想要打圆场，说唐訾樊是要专程开车接送他们的，还来不及开口，齐妡昀早她两秒走向她身后的唐訾樊。 「你说你叫唐訾樊？」唐訾樊被问得汗顏，可是也没退缩，扬起一贯灿烂温暖的笑容。 「是，我叫唐訾樊。」 「你喜欢郑咏悦？」唐訾樊再次汗顏，但是当他试图从齐妡昀脸上读出什么的时候，发现自己读取失败！齐妡昀完全面无表情、口气语调淡漠，他完全摸不着头绪！ 「不！咏悦姐是我兄弟的女朋友，我不能打她的主意！」跟自己说好要把感情埋起来，就要彻底埋好埋满！决不能有所动摇！ 「有女朋友？」齐妡昀又问。郑咏悦错愕地呆愣在原地，她从来没看过这样的齐妡昀！奇怪了！她印象中的齐妡昀不太多管间事，对男人也没有表现出很大的兴趣，一直都很酷、很淡漠的，怎么遇到唐訾樊却问了这么多？ 「目前没有。」相比有些惊慌失措的郑咏悦，唐訾樊显得淡定得多。反正最多就是身家调查嘛！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他还觉得齐妡昀挺有趣的！ 「那，我可以当你女朋友吗？」长长的睫毛颤动，齐妡昀的表情只有非常细微的变化，可是唐訾樊看出来了，眼前的酷酷妹在紧张！ 一旁的郑咏悦更惊愕了！嘴巴吓得都给忘记闔上，双眼发直的看着自己的多年好友，下巴差点没脱臼！ 她说了什么？她想要当唐訾樊的女朋友？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50.在一起不等于快乐 牵着女儿小小的手，每当和晴晴在一起，冯楷翔总觉得自己就像大树、就像巨人，他愿意撑起自己的羽翼为她挡风遮雨，即便天塌下来，他都愿意为他撑！ 他带她来到深山中的一处花园，那是一个相当有名的景点，进入花园需要付费入园，可折抵在花园内用餐的费用。 入口处即有设置供旅客拍照的立牌与花丛，售票处是木头製作的白色小木屋，买完票以后，每个人的手上会被盖上一个橘色的印花，脚下的每一个石阶都有不同的文字，园内所有的设计都别出心裁。 「爸爸，这里好漂亮喔！」拉着冯楷翔的大手，晴晴戴着冯楷翔为她特别挑选的草帽，穿着姜文婉为她买的无袖白底碎花连身洋装，过肩的头发在耳后绑成两束低低的马尾，看上去相当活泼可爱。 「当然漂亮！爸爸特地为你选的耶！除了泰迪熊以外，我的冯予晴最喜欢的就是花了，没错吧？」任凭小丫头拉着自己走，他也顾不上仔细看看石阶上的文字。反正都是一些爱情语录，他带着的是女儿不是女朋友，不看也没关係。 看着女儿笑顏如花，冯楷翔也止不住笑意。如果可以一家三口一直幸福和乐，他又何尝不想呢？不仅是外界，就连自己的女儿都在怪他！他不是没感觉、不是不会痛，离婚也是他深思熟虑、几经煎熬后才咬牙做下的决定啊！ 婚姻非儿戏，他很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才选择放手。两个不适合的人在一起，只是互相拖磨而已，他跟姜文婉的问题，永远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清楚，他实在也不明白，旁人没有经歷过他们经歷的事情，凭什么对他们的婚姻指指点点？ 当初他很爱姜文婉，真的很爱，爱到深处没智商的那种爱，他甘愿当她的工具人、接送她、帮她想办法修理各种东西、送花送礼送餐食无一没有做到的！他甚至曾经对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那时候的冯楷翔可以为姜文婉放弃全世界！ 他真的是爱进骨髓里那么爱她过！可是外人知道吗？他们只知道他先提出离婚，知道他是个拋弃老婆的负心汉！他也听到过关于他带着女儿是不是会变成兽父的传言！没有人明白，当初他选择自己带着晴晴，是为了想要让姜文婉幸福啊！ 午餐时间，他和晴晴坐在花园里，一人点一个套餐，她的是由她最喜欢的向日葵做的花艺简餐，他的则是迷迭香为基底做的。 沐浴在花海中，晴晴的心情大好，幸福与满足的情绪全写在脸上。他不忍破坏她的好心情，可是有些话，他认为必须要挑在孩子心情最好的时候提，才能避免孩子的情绪过度低落。在她心情最好的时候，或许接受度也会比平时更高一些。 「晴晴，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要爸爸妈妈和好？」放下筷子，他捧起面前的花草茶轻啜一口，看向女儿吃得津津有味的小脸。 「嗯！对啊！」面对爸爸的问题，晴晴不疑有他的点头。 「为什么？告诉爸爸，爸爸想知道。」拿起迷迭香与薰衣草和苺果特製的冰淇淋勺进嘴里，他以持续的进食来降低女儿的戒心。 晴晴看爸爸吃东西的动作没有停下来，认为爸爸只是想要跟她聊天，于是同样没有停下动作，像在聊天一样回答冯楷翔的问题。 「因为每个人都有一个爸爸跟一个妈妈，每个人的爸爸妈妈都在一起，你们分开以后，大家都说晴晴是没有爸爸或没有妈妈的孩子，还有人说，总有一天你们都会嫌晴晴麻烦，把晴晴丢掉！我明明就有爸爸也有妈妈！只要你们和好，我们可以在一起，也不会再有人敢嘲笑晴晴了！」 吃完饭，再吃菜，吃完菜，再吃果冻，晴晴回答得很认真，一丝一毫都没有说谎的成份，因此，冯楷翔的心里升起一股歉疚与罪恶感。 大人的事，他一点也没有希望孩子去承担，可是无论如何，都还是会影响到孩子啊！ 「那，晴晴希望爸爸妈妈快乐吗？」深吸一口气，冯楷翔把忧伤的色彩收进心底，他不想、也不能把情绪迁怒到孩子身上。 闻言，晴晴用力点头。她希望的是一家三口健康快乐的在一起，三个人可以很开心的一起玩、一起吃饭！他们是她最爱的爸爸妈妈，她当然希望他们快乐啊！ 「晴晴，爸爸现在要跟你说的事情可能会有点难懂，但是没关係，你听你听得懂的部份就可以了。爸爸会尽量说得简单一点，好吗？」放下餐具，冯楷翔走到对座的女儿身边，将她揽进自己宽阔的怀抱里。 「假如今天，你交到一个好朋友，你觉得你们很有话聊、兴趣相投！你会不会想要每天跟他玩在一起？」 「会啊！」 「假如你们真的每天玩在一起以后，你们都发现其实自己不是那么喜欢对方，或是你们真的有些事情完全没有办法做到两个人都能接受，你觉得你们还有办法一直玩在一起吗？」 51.你开心吗？ 眨着水灵大眼，晴晴微晃着小脑袋，彷彿在深思熟虑一样。冯楷翔没有催促她回答，只是再拿起花草茶啜一口。 「可能，还是可以一起玩，但是不会每天一直在一起了。」良久，晴晴樱红的小嘴吐出一句。她垂下眸子，碗里的冰淇淋融化了一半。 「爸爸跟妈妈就像这样。本来我们感情很好，想要每天一直在一起！然后我们也有了晴晴，就像你跟朋友共同买一个玩具一样。可是后来，我们两个发现每天一直在一起变得不开心，玩具也不想要一直一起玩了，所以，我们才分开。」 停顿片刻，冯楷翔细细观察女儿的神情。他知道她听得懂，因为她的心情是明显受到影响。她低着头，没有再继续吃东西，小手紧紧握着汤匙，表现出很难过的样子。 他的心揪着疼！他不是想要让女儿难过的，可是，他不得不啊！ 「所以，爸爸跟妈妈不会和好了吗？晴晴一辈子都没办法同时有爸爸也有妈妈了吗？」稚嫩的声音哽咽着，红红地眼眶扑簌簌地流着泪，晴晴委屈的小脸，让冯楷翔差一点心软得答应她要跟她妈妈和好，幸好！理智还在！ 抱紧女儿，冯楷翔知道这伤痛是他造成的，但他更加真的的是，他不能一昧的哄骗她，过度的保护，其实对孩子来说比面对现实还要残忍！ 「晴晴，虽然爸爸妈妈分开，但是我永远是你冯予晴的爸爸、姜文婉永远是你冯予晴的妈妈！就算爸爸身边有别的女人、妈妈身边有别的男人，你的爸爸永远都是冯楷翔、你的妈妈永远都是姜文婉！你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这是永远不会变的事实！」 他知道短时间内要她接受很难，也明白或许她小小的脑袋和心灵还无法负荷这些东西，可是他只能不断向她强调，她不是没有爸爸或没有妈妈，只是她的爸爸妈妈没有在一起了。 「我永远都有爸爸跟妈妈？晴晴不会变成没有爸爸或没有妈妈的孩子？」抬起小脸望向父亲，掛着两行清泪的嫩脸上写着懵懂。 「爸爸妈妈只是没有住在一起，但是一样都是你的爸爸妈妈！你想要跟爸爸住或跟妈妈住都可以，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偶尔跟爸爸住、偶尔跟妈妈住的！」伸出拇指抹去女儿的泪痕，冯楷翔尽可能让自己弯起温柔慈爱的微笑。 「可是晴晴想要爸爸妈妈和好、想要跟爸爸妈妈三个人在一起...」再度低下头啜泣，晴晴小小的心愿很简单，就是像别人一样，跟爸爸妈妈住在一起。她不用爸爸妈妈买很多玩具或是漂亮衣服给她，她只想要可以跟爸爸妈妈在一起啊！ 「可是住在一起，爸爸妈妈都不开心，怎么办呢？你希望爸爸妈妈每天都不开心、每天吵架吗？这样怎么陪晴晴玩呢？可能都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对你笑了...这是你想要的吗？」 他不敢说他了解姜文婉的想法，或许姜文婉认为应该要为了孩子妥协，可是他不愿意！父母的情绪会非常直接反映给孩子，他们感受得到的！与其大家一起不快乐、给不了孩子开心快乐的成长环境，不如折衷选择彼此分开，偶尔相见才有办法维持好脸色。 咬咬下唇，晴晴闭眼深吸一口气，自己用手背抹去泪水，重新抬起头看向冯楷翔：「好吧！那爸爸妈妈还是不要住在一起了！既然晴晴不会变成没有爸爸或没有妈妈的小孩，那晴晴还是想要爸爸妈妈能开心！」 「这就对了。不要管别人怎么乱讲话，他们不懂！爸爸妈妈不在一起，不代表我们不爱晴晴了！」大掌抚摸女儿的头顶，冯楷翔的眼神流露出欣慰。还好，他的女儿聪明、懂事！ 现在他只希望，姜文婉不要再在孩子面前讲一些有的没有的，无意中害孩子失去安全感了... 重新再帮晴晴叫一份冰淇淋，他等晴晴吃完了，才牵着她的手，继续手逛尚未逛完的地方，并带着她到贩卖部里面去挑选出来游玩的纪念品。 她给自己和妈妈买了乾燥花、沐浴乳，他除了另外送给女儿一个透明半圆形外壳、里面罩着小小乾燥花的戒指以外，也替郑咏悦挑选一条类似的项鍊、一对球形耳环，并顺便买了手工香皂和护手霜。 结帐的时候，晴晴看一眼爸爸手里拿着的东西，眼珠子转呀转，却忍着话，直到两人离开园区，坐上他的车，才问出口： 「爸爸，你和悦悦阿姨在一起，你开心吗？」 52.很不一样 面对齐妡昀的猛烈攻势，唐訾樊似乎有些招架不住！本来一次、两次，他还可以四两拨千斤的把话题带开不去面对，但是偏偏齐妡昀不死心，逮到机会就再问他一遍！甚至也不顾两人姊妹之约，软磨硬泡的拖着唐訾樊一起！ 本来郑咏悦是不想让唐訾樊跟着的，毕竟他那点心思她还是感觉得到，但是看齐妡昀的攻势一波比一波更加猛烈，她忽然觉得自己不介意了！看着挺有趣的，她还等着看看最后会是谁先缴械投降呢！ 他们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齐妡昀坐在中间，一方面她想和唐訾樊坐在一起，一方面，郑咏悦想要和唐訾樊保持一点距离，座位这样分配正好！她还从帮忙敲边鼓，让唐訾樊和齐妡昀共吃一杯爆米花！ 他们挑了一部浪漫爱情片，虐心的情节不少，郑咏悦揪心揪得红了眼眶，唐訾樊忍不住落泪，倒是齐妡昀一样像是带了面具般面无表情，只是在电影散场，走出门口，齐妡昀安慰的替唐訾樊抹去泪痕，还抬高手抚摸他的头，逗趣的画面逗笑了郑咏悦。 他们走在徒步区里，从电影院慢慢走走看看，最后选定三人都想要吃的日式烧肉、火烤两吃，以及吃饱以后，三人继续逛街散步，郑咏悦领着齐妡昀买买买，唐訾樊像个行动式置物架各种拎、各种提，她突然觉得，原来带上唐訾樊也不坏！ 「累了吗？」当唐訾樊把二位大小姐的战利品全塞进车厢里的时候，齐妡昀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手上还拿着为他准备好的柠檬水。 不知道该感激她还是责怪她，唐訾樊顺势接过以后，大口大口喝下。很酸，但是他也真的口渴了！ 「我开车，你休息一下。」夺过唐訾樊手上的车钥匙，齐妡昀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入后座，再开啟副驾驶座的门让郑咏悦坐进去，最后自己再鑽入驾驶座。本来是唐訾樊开车，齐妡昀座副驾驶座的，但是既然换她开车，她也不想让郑咏悦和他坐到一起。 汽车发动，看着齐妡昀熟练又俐落的动作和自带霸气的架势，郑咏悦的笑意再次扩大。透过后视镜偷瞄已经累得不想说话，索性闭目养神的唐訾樊几眼，她觉得这个组合实在是太有趣了！ 「欸，齐姐，问你个问题好不好？」睨一眼笑得贼兮兮还故意换了称呼的好姐妹，齐妡昀没有扫她的兴，淡淡地回一句：「问。」 「你看上烦烦哪里了？啊，抱歉，我不是想要表现我跟他很亲密，实在是他的名字太难记了，你别介意哈！」把小脸再往齐妡昀的方向凑近，她隐约透过馀光看见唐訾樊的眉毛动了一下。在偷听！ 「帅。」打着方向盘，她准备转弯。齐妡昀的车速控制得很好，驾驶技术也很不赖，车子让她开得很稳，一点也没有颠簸的感觉。 「还有呢？」郑咏悦汗顏。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齐妡昀是外贸协会来着？ 「比我高。」 「还有呢？」 「不胖不瘦。」 「还有呢？齐姐，你就是喜欢他的外表吗？」郑咏悦有点没輒... 只是在她快要放弃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到她家附近，而齐妡昀似乎才终于打算好好回答她的问题。 「我看得出来他是富二代，他身上有那种贵圈的气质，可是他不懂炫富。愿意靠自己努力，不张扬自己的身份，而且待人处事温和有礼又幽默。少见。」说完，齐妡昀抬眼看了下后视镜，发现唐訾樊最后也放弃偷听，竟透过后视镜看着她的眼睛。 「还有，他对你的好感到达一定程度了，却愿意把你让给别人，说明他懂得为人着想。人品好！」说着，又打了几下方向盘，郑咏悦在车子停止行进以后，才发现原来已经到家了。 顾着下车，郑咏悦没有回应齐妡昀的话，齐妡昀也没有想要延续话题的意思，走到后车厢的位置，和唐訾樊一起把他们的战利品全卸下来，再一起提到郑咏悦的房间里放。 来不及整理东西，郑咏悦又因为听见郎雪燕的叫喊声，风风火火地衝去厨房帮忙，没顾上他们二人，便留着他们在她房间里。 齐妡昀不急不徐地检视每一个纸袋里的东西，把自己的和郑咏悦的分开摆放，唐訾樊就静静地看着她。 本来他以为这个女人只是外表很酷，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他对这个漂亮的女人顿失信心，他还以为她跟其他那些名媛一样肤浅！想不到，她真的不是只喜欢他的外貌！她看出她是富二代，可是很明显她不在乎他是不是富二代，在乎的是他是否靠自己去努力。 她很不一样！ 53.竟然是他 回家的路上，因为山路颠簸，加上玩累了，晴晴躺在后座睡着，恬静的小脸因为夕阳被染红。 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确认女儿的状态，冯楷翔心里面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车内流淌着音响播出来的中国风古典音乐，加上走山路的关係四周都是花草树木，他本该感觉平静的，却无论如何无法完全平静下来—— 「和悦悦阿姨在一起，你开心吗？」女儿清灵纯真的眼眸，还有真心的关怀，都让冯楷翔感觉到女儿真的是最温暖的小棉袄，可是这个世界太复杂、社会太紊乱，他真的不禁担忧，如此单纯的晴晴会不会因为他的关係，要承受更多伤害？ 「爸爸和悦悦阿姨在一起当然开心啊！」 「那爸爸和悦悦阿姨会一直开心、一直在一起吗？」 「以后的事情，爸爸不知道。可是如果爸爸和悦悦阿姨一直开心、一直在一起，晴晴还讨厌悦悦阿姨吗？」 人是自私的，即使他再怎么希望自己能以孩子的感觉为主，但他不得不承认，如果晴晴可以接受郑咏悦，即使不叫郑咏悦一声妈妈也无妨，只要能够好好相处在一起，那是他最希望的！ 「可是爸爸跟悦悦阿姨在一起，妈妈不开心..」 「可是爸爸跟妈妈在一起，妈妈还是不开心啊。」孩子很单纯，他知道的。她只看见姜文婉因为分开而伤心、因为他身边出现别的女人嫉妒的样子，进而忽略了姜文婉她根本没有真正开心过的这件事！ 在他追求姜文婉、和她交往甚至结婚生子的过程里，姜文婉一直是一个思考模式负面、善妒、善猜忌的女人，虽然她总是优雅气质，可是她不着痕跡找碴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那怎么办？晴晴想要妈妈开心！」眉头紧蹙，小小的脸蛋上写满烦恼。冯楷翔宠爱的牵起她的小手，突然有种为人父的感叹。有小孩最幸福的是什么？就是这颗小小的脑里、小小的心里，满满的只有对爸爸妈妈的爱啊！ 「晴晴放心，只要晴晴多陪陪妈妈，妈妈也会像爸爸遇到悦悦阿姨一样，遇到一个能让她觉得开心的人的。」虽然他不知道那个人会是谁、什么时候才出现，但是在冯楷翔的心里，仍然是真心希望姜文婉能幸福的。 他是那么认真的、那么用力的爱过她，即使现在已经努力到无能为力了，他仍然希望另一个人也能接替他，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呵护着。 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晴晴的心思很简单，只要爸爸妈妈开心，她就开心！ ——— 好不容易下了山，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眼看时间晚了，即使家里有食材也来不及准备晚餐，冯楷翔索性将车子驶向过去曾经带着晴晴和姜文婉母女俩一起去吃过的寿喜烧店。他还记得，他们两个人吃得很开心，不断嚷着好吃好吃！ 叫醒晴晴，牵住她的小手走进去找位置坐好，竟发现仅隔着一块板子的隔壁桌，便是姜文婉！她一个人坐在双人的位置上，慢悠悠的吃着晚餐。 他还来不及主动向姜文婉打招呼，晴晴已经一个劲地衝过去扑进母亲怀里，最后他只好请服务员帮他们除去隔板，三个人一起用餐。 他们没有刻意提起彼此的关係、没有问起对方的感情生活，只是有一搭没一搭随意聊着工作上的事情，还有听晴晴分享一天的游玩心得，看她手舞足蹈的小模样，嘴边勾着浅浅的微笑。 只是，冯楷翔才突然想起，姜文婉明明说过这两天她有事，怎么会一个人出来吃寿喜烧呢？ 「对了，那个...」才准备想要开口问，正犹豫着要怎么问比较不显唐突的时候，一个不太高也不太瘦的男人身影闯入他的视线，解开他的疑问。原来她是约了别的男人了。 本来想要就此打住的冯楷翔抬眼看向准备坐在姜文婉对面的那个男人，不看还好，一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竟然是他！？. 「姜小姐，我不记得有听你提起过，今天的晚餐还会有其他人在的。」苏煜丞轻蔑地瞥一眼冯楷翔和晴晴，一脸不以为然。 「哦，碰巧遇到的。不好意思，因为实在太饿了，所以就没等你。」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姜文婉捧起茶杯喝茶解腻，同时对苏煜丞点个头表示歉意 「没关係，是我来得比较晚。不过，原来你也认识这个单亲爸爸啊。」弯起单边嘴角，苏煜丞表现出对冯楷翔嗤之以鼻的模样。 怎么世界这么小啊！难不成待会还可以碰上郑咏悦吗？ 「你们认识吗？」换姜文婉愣住了，她只是不甘心冯楷翔这么快就交到女朋友，所以透过关係想要认识一些条件比较好的单身男子，于是最后选定苏副总，想要出来吃饭交流培养感情，怎么居然他认识冯楷翔吗！ 「算不上认识，见过而已。」 54.前任V.S.前任 没有出口破坏苏煜丞的形象，冯楷翔不认为有那个必要，虽然苏煜丞过去一直纠缠郑咏悦，但是倘若他真的会是下一个对姜文婉好的男人，他没有意见。毕竟他知道苏煜丞如果真的一直那么差劲，当初也不可能和郑咏悦交往那么久。 苏煜丞很显然地对冯楷翔父女也没什么兴趣，叫来服务生多点几个菜，与其花时间去追究冯楷翔和姜文婉的关係，不如把心思全放在姜文婉一个人身上。 他偷偷调查过，姜文婉出身书香世家，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全是老师、教授，所以姜文婉耳濡目染之下也考到教师执照，不过她比较特别的是，她是家教老师，不必到学校去面对很多学童和家长。 他知道姜文婉曾经有过一段婚姻，但是已经离婚了，而且孩子据说是跟着父亲，所以姜文婉基本上算是单身。她样貌清秀可人，动作优雅、气质出眾，身材也保养得很好，完全不像是生过小孩的女人，却比其他女人多一种韵味！ 「妈妈，这个叔叔是妈妈的男朋友吗？妈妈已经不想跟爸爸和好了吗？」在苏煜丞点完菜，思考着要找什么话题和姜文婉聊的时候，晴晴一屁股坐到她的身边，挽住她的手臂，苏煜丞顿时僵在原地。 妈妈？他的女儿喊她妈妈？所以她是他前女友的现任男友的前妻？wtf？ 姜文婉轻轻拂掉女儿的手，尷尬地笑了笑，用眼神示意要冯楷翔赶紧阻止女儿的行为，可是冯楷翔偏偏装作没有接收到她的意思，起身去给女儿倒饮料！ 「妈妈，这个叔叔好兇！晴晴看过他欺负悦悦阿姨！」有句话说童言无忌，但是也有小孩子不会说谎这么一个说法，姜文婉与苏煜丞对视一眼，觉得心惊肉颤！ 好不容易找到看对眼、条件都可接受的对象，他/她可不希望自己苦心建立起来的形象全部毁在一个孩子嘴里啊！ 一脸憋笑到快要内伤的表情，冯楷翔终于把倒好的饮料放在桌上，一把捞起晴晴放回座位，设法救场，也准备让两人欠他一个大大的人情—— 「叔叔不是欺负悦悦阿姨，是因为他想要吸引悦悦阿姨注意啊！你爸爸眼光这么好，所以你爸爸喜欢的悦悦阿姨也会很多人喜欢的。不过，现在叔叔看到妈妈了嘛！妈妈比悦悦阿姨成熟漂亮、有气质又优雅，叔叔一定更喜欢你妈妈的！」 「那叔叔是不是会对妈妈好？是不是妈妈跟叔叔在一起，就会像爸爸和悦悦阿姨在一起一样，以后都很开心？」嘴巴上虽然是在问冯楷翔，但是晴晴的双眼直盯着隔壁桌的姜文婉和苏煜丞，灵动的双眸里满是令人不忍摧毁的期待，于是两人配合着点头。 「叔叔会对你妈妈好的。就像你爸爸对悦悦阿姨一样。」说着彆扭，其实苏煜丞的心里还没有准备好要跳过当朋友的阶段，只是面对单纯希望妈妈快乐的孩子，他实在无法反驳。 「不行！悦悦阿姨还有晴晴一起对她好，可是妈妈以后只有叔叔，所以叔叔要对妈妈加倍好！不要再让妈妈一个人晚上偷偷躲到厕所里哭...」晴晴的话打动了苏煜丞心底最柔软的部份，他想起自己也是如此捍卫他母亲的！ 当他发现夜半时分母亲都会一个人暗自垂泪的时候，他的心就像撕裂般的疼啊！ 姜文婉更是因为晴晴不经意的话震惊得红了眼眶，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切女儿都看在眼里！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她是个倔强的女人，她曾经期待冯楷翔读懂她的忧伤和脆弱，可是他始终不懂！他给得起她很多，唯一给不起「懂」！ 「好，叔叔答应你。叔叔会对你妈妈加倍好，让你妈妈开心！」试探性伸手握住姜文婉的手，苏煜丞此时此刻的眼里满溢的是诚恳。他在她身上看见自己最爱的母亲的影子，如今，他的母亲因为父亲的背叛离开了，他能做的就是照顾好眼前这个他心仪的女人。 看着被握住的手，姜文婉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文婉，我给不起你的，让另一个男人来给吧！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的！」冯楷翔诚挚的眸光、女儿晴晴期待的神情，加上苏煜丞诚恳的态度，姜文婉沉吟了一阵，最后，她选择再给自己一次幸福的机会。 她选择和苏煜丞出来吃饭的原因，一开始她也以为是一种无聊的不甘心和报復心态，可是他的大手好温暖、他的眼神好热切！在他的注视下，她突然又找回以为早已遗失的、想要被捧在手心呵护、想要被紧紧拥入怀中的少女心... 「我以为你会介意我结过婚、生过孩子。」吃饱离开餐厅以后，姜文婉和苏煜丞选择先到附近的公园走走，她挑在四周都没有人的时候，停下来问出她心里最介意的问题。 「其实我说完全不介意是骗人的。但因为我刚好认识你前夫，我知道你们不会藕断丝连。更重要的是，我心疼你。打从心底心疼你。」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他感受到她微微地颤抖，还有怀里呜咽的哭声...他会珍惜她的！一定会！ 55.最强大的后盾 星期日的晚上，郑咏悦吃过晚餐以后，陪着郎雪燕在厨房里洗碗、收拾，现在的他们两个人已经可以很自然的聊天，不再有任何芥蒂。郑国昌很放心的把厨房交给他们二人，自己在客厅沙发翘脚看电视。 她已经给冯楷翔打过电话，他会开车来接她，大约再半个小时左右，他就会到郑家门口。时间还很充裕，所以她相当悠哉地和郎雪燕随便聊着。 「悦悦，你会不会怪我？」将洗好的碗一个一个放上烘碗机，郎雪燕终于鼓起勇气将心里最想要问的事情问出口。 「怪你什么？」脱下围裙，郑咏悦一面将围裙掛好，一面回头望向郎雪燕。 「你妈妈的事。」放完最后一片盘子，郎雪燕转身面向郑咏悦，抿着嘴唇，满脸歉疚。虽然这一切都是王美月和郑国昌自己的选择，他们的人生不用她来负责，她很清楚，可是午夜梦回时，她还是总忍不住想，是不是她害的？ 如果不是她，他们不会认识、如果不是她，他们不会在一起、如果不是他，或许他们不会结婚也不会有郑咏悦，他们其中很多很多的伤害都能避免！或至少在王美月不愿意联系她的时候，如果她再提高警觉，王美月或许还会活着！ 「嗯，我的确怪过你。而且，我还很讨厌你一开始就一副郑家女主人的样子。」正眼凝视郎雪燕的脸，郑咏悦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心情。只是因为她的话，郎雪燕的眼眸里碾压过一抹受伤。 「可是，爸爸喜欢你。而且我相信，我妈妈也很喜欢你。如果他们都喜欢你，那我就没有理由讨厌你。况且，是我硬带着我爸去参加联谊，目的就是希望他交个老伴，如果你们稳定的话，你一样会是郑家女主人。」 弯起嘴角，郑咏悦上前握住郎雪燕的手，企图藉由自己的动作和体温，让郎雪燕可以冷静一点。 「最重要的是，我感觉到你是真心对我好的。虽然我没有跟妈妈相处过的印象，可是最近，我在你身上找到一种妈妈的感觉，就好像是妈妈回来了...」回握住郑咏悦的手，郎雪燕瞬间热泪盈眶。 她没有想过要取代她的妈妈，真的从来都没有过！她跟了那个男人以后过得不幸福，后来离婚以后，她便自己带着儿子，和儿子相依为命，只是现在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需要她操心，她才终于可以好好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现在只是很单纯的想要跟郑国昌在一起，无论是过去或是现在的郑国昌，对她而言都有一种无法抗拒的甚至是致命的吸引力！她想要为他付出、为他奉献，所以她为他做家务、为他准备三餐！ 至于郑咏悦，她是她最好的闺蜜和最爱的男人的孩子！她不但不恨，从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她就决定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了！那么既然是自己的女儿，她当然希望女儿可以获得幸福快乐啊。 「我没有想要取代你妈妈，但是如果你愿意，我就是你第二个妈妈！」情不自禁将眼前的女孩抱紧，郎雪燕再也忍不住泪水溃堤。 她也是个单亲妈妈，所以她体会过那种被歧视跟霸凌的情况，她也亲眼见过自己的儿子是怎么遭人欺负的，可是男孩和女孩毕竟不同，加上之前苏煜丞辱骂郑咏悦的事情，她明白她以前一定经歷过更多！这个女孩的成长过程一定非常辛苦。 「谢谢你，阿姨...」伸手回抱郎雪燕，郑咏悦的心窜过一股暖流，很温暖、很温馨的感觉填满她的心，有一瞬间，她甚至感觉自己的亲生母亲正在附近对着他们微笑... 「悦悦，你是个坚强勇敢、善良又乐观的女孩，我相信，你妈妈一定很为你骄傲的！」 正巧拿着水杯准备去倒水的郑国昌无意间撞见二人相拥的画面，驻足在厨房门外，凝视这一幅画般的景象，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 当冯楷翔的汽车停在了郑家大门口，郑咏悦还和郎雪燕在饭厅里聊天，郑国昌破天荒的自己走出去迎接他，还面带笑容的邀请他进家门，害冯楷翔一时半刻之间反应不过来，以为是自己做梦了！ 「之前，是叔叔的错。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等冯楷翔进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郑国昌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说。 「不会的，我知道您只是希望悦悦可以幸福顺遂。」这句话没有任何虚假，郑国昌也从他的眸光中看出了他的诚恳。 点点头，他没有再多说什麻，只是让冯楷翔进客厅等着自己女儿。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那天，郎雪燕带着他第一次去到王美月的墓前，他呆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佇立了好久好久，最后，他一个腿软跪在墓前崩溃大哭。他哭得很惨很惨，像是要把两辈子份量的眼泪都哭完一样。 他对不起王美月！一辈子也无法弥补、无法偿还！ 他不晓得自己实际上跪着哭了多久，只记得他跪到双腿麻木、膝盖破皮，他哭到声嘶力竭、柔肠寸断，是郎雪燕抹去他快要流乾的泪，扶着他走回车上，还倒水给他喝。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之后郎雪燕对他说的话—— 「这辈子你无法再给美月幸福，但是可以让悦悦幸福！你永远是她最强大的后盾！」 56.美不过你 时光飞逝，在郑咏悦认为所有的事情都将要尘埃落定、大家都可以和平共处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年的时间，她和冯楷翔的感情变得稳定，苏煜丞也没有再来骚扰过她。这天，她收到一张喜帖。 打开信封，翻开查看新郎新娘的名字，惊愕得两眼发直！手一软，喜帖飞落在地上，红色的喜帖在洁白的磁砖上相当突兀，但是她却无心去管东西是不是掉了，转身跑向一边正坐在办公桌前吃着午餐的男人。 「楷翔，我收到红色炸弹！」揪住他的袖口，她激动不已的模样引起他的笑意。不过就是张喜宴请柬，有需要这么激动吗？ 「怎么了？没钱包红包？」放下筷子，用面纸擦擦嘴，他全力忍住笑，可可是嘴角还是有点失守。 「不是那个问题啦！是...咦？」看着男人努力憋笑的表情，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放开还揪着他袖口的手，她半瞇起美眸瞪住他。 「你早就知道了？」垮下脸，她一方面生气她自己收到喜帖才知道自己的好朋友要结婚了，一方面更生气他早就知道了却没有主动告诉她！ 点点头，他主动拉过她的小手，再一把抱住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冯楷翔从抽屉里拿出一模一样的喜帖：「我有去帮訾樊搞求婚惊喜，还有帮忙他们的婚礼出主意跟找婚礼顾问，所以很早就知道了。这个喜帖刚印製好的时候，也是訾樊亲自拿给我的。」 原来他之前有几次没有把行踪交代清楚就出去，原来是去给唐訾樊做军师了？然后她因为信任没有多问，反而被蒙在鼓里？ 还有，喜帖印好就直接交给冯楷翔，为什么不能一併给她呢？根本差别待遇啊！如果说唐訾樊跟冯楷翔是多年的兄弟，所以唐訾樊没有必要亲自拿给她，她能接受，但是新娘齐妡昀可是她多年的好姐妹耶！她居然完全没有要告诉她的意思！ 「这个齐妡昀，居然瞒我！她胆子肥了！下回我一定要整整她！」小手握拳，她气得两颊通红，气嘟嘟的腮帮子像极了可爱的河豚，让他情不自禁伸手去捏。 「干什么？你也是！胆子够肥！居然不告诉我！」先拍掉他的手，再用力的捏回去，这种被当成外人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她要捏他发洩！ 「冤枉啊！我怎么会料到你的好闺蜜什么都没告诉你呢？」举起双手摆出投降姿态，她要捏他，他可以惯着她，可是她的好朋友兼当事人没有告诉她的这件事，不在他的控制范围里啊！ 唐訾樊都亲自送上喜帖给他了，他自然而然认为齐妡昀也会亲自交到她手上，哪里知道她用寄的、寄到公司办公室，而且在那之前完全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见自己腿上坐着的女人露出失望的神情，他感到不忍心，重新握住她的小手，拿到唇边亲了一口：「今天早点下班，我带你去买参加婚礼穿的衣服，再去预约造型师，那天，让你美到气死新娘，报一箭之仇！」 他的话成功逗笑她，她从他的腿上下来，走到自己原本站的位置捡起掉在地上的喜帖，再重新拿起来仔细端详上头的婚纱照。 「可是齐妡昀虽然打扮总是中性帅气，却完全是个美人胚子！你看！她穿上白纱面带微笑的样子多美？我岂能跟她相比？」 对于齐妡昀这个好朋友，郑咏悦还是打从心底觉得骄傲的。她虽然个性酷酷的，但是她有什么说什么，不会阿諛奉承也不懂得讨好、拍马屁，而且善良又正直。她的短发经常染，却护发护得光泽柔亮！皮肤跟身材更是保养得没话说，还长得漂亮！ 许多女孩不喜欢自己的好朋友条件比自己更好，私底下总是偷偷比较、偷偷嫉妒，有的还会玩起心机来，但是她没有。她受过她的帮助，她是真心喜欢齐妡昀、真心对她的好朋友引以为傲的！根本完全不觉得自己在齐妡昀旁边会相形见絀。 「悦悦，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收好桌上的饭盒，冯楷翔缓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搂紧。 「你有很好的底子，而我有本事请到很好的造型师！更重要的是，在我冯楷翔的眼里，什么倾国倾城、沉鱼落雁、国色天香，都美不过你郑咏悦一根手指！」 被他哄得羞红双颊，郑咏悦害羞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嘴边却不禁扬起一抹幸福的笑意。 「说，你这些台词哪里学来的？」她记得她的冯楷翔讲话不是这个样子的！ 「真要说？」 「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唐訾樊教我的。」 不计形象的捧腹大笑，郑咏悦笑得就差眼泪没有滴出来。虽然答案并不意外，但是她还是觉得被戳到笑点。 伸手扶好笑得东倒西歪的女人，冯楷翔受到她的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门外的其他员工们傻愣愣地看向总经理办公室，脸上都写着茫然。 57.忙着幸福 婚礼当天，郑咏悦穿着一袭淡紫色的无袖连身裙小礼服，胸前抓皱开深v，鱼尾裙襬衬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后面是美背设计，头发用水鑽发饰盘起，成套的项鍊、耳坠和腰鍊也都是亮亮的白色水鑽，脚踩一双银色的细跟高跟鞋，美得闪闪动人。 挽着冯楷翔的手走进满是薰衣草佈置的会场，一片浪漫的紫色让她差点融入背景里。 「好特别，居然不是玫瑰或百合之类的，用薰衣草佈置感觉就很不容易。」从进入会场开始，郑咏悦就不停的东张西望，好不容易找到座位坐下，她看见不远处穿着酒红色平口晚礼服的姜文婉，走在她身边的除了苏煜丞也没有其他人了。 「訾樊说，薰衣草是齐妡昀最喜欢的花，而且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她说过，她一直在等一个人。」体贴地为郑咏悦倒茶水，冯楷翔趁着婚礼尚未开始的空档陪她聊聊。 「等一个人？」齐妡昀曾经喜欢过什么人吗？该不会一直到现在都还放不下吧？ 「嗯，等一个可以让她安心依靠的人。訾樊就是想要告诉她，她等到了。」说完，他看见她眼里一阵波光闪耀。有点崇拜、有点羡慕。 貌似早已注意到他们两人，苏煜丞揽着姜文婉的肩膀来到他们身边坐下。面对苏煜丞，其实郑咏悦的心里或多或少还是会有点不自在，但是毕竟他们早已成过去，现在她跟冯楷翔在一起，苏煜丞也有了姜文婉，于是她便礼貌性地对他们点头笑一笑。 「真想不到原来訾樊是个这么浪漫的人啊。」姜文婉毫不避讳地表示自己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而且一屁股就坐在冯楷翔的身边，苏煜丞不着痕跡的蹙一下眉头，才若无其事坐到姜文婉身边的位置。 「你现在的意思是要问她有没有后悔选择冯楷翔而不是唐訾樊吗？」一边替她倒茶水，苏煜丞一脸泰然自若。 「嘛，如果后悔也不意外啊。」勾起漂亮的红唇，姜文婉气质优雅，但可惜的是，她说出口的话总是会令人感觉不是那么动听。郑咏悦和冯楷翔便明显地深吸了一口气。 「婉婉，我想提醒你一句。你贬低冯楷翔等于贬低你自己的眼光，会进而贬低到我，对在场的我们几个完全没有好处。」 在一起一年的时间里，苏煜丞对姜文婉也是有些瞭解的。她虽然很有气质、举止优雅，但是容易嫉妒，而且会不经大脑讲出贬低别人的话想要突显自己，也是因此，周遭的人总是对她敬而远之。他大概可以料想得到，冯楷翔当初八成是因为这样离开的。 被说得脸颊一热，姜文婉即刻闭上嘴巴。冯楷翔有些愕然。他过去可是被这样的姜文婉剋得死死的，经常为她的话感到伤脑筋，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忍无可忍的结果便是离开。然而，苏煜丞却能秒让她闭嘴！ 「这就是一物剋一物吧。」看穿他的心思，郑咏悦凑到他耳边悄声说出他心里的os，令他忍不住笑意。一年的时间，他们磨合得很好，没什么争执，而且，他们彼此了解，更没有什么猜忌误会，相处起来很舒服、很自在。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宾客陆陆续续就坐，接着会场的灯被关掉，开啟了灯光秀的同时，她隐隐约约从有人出入的门缝看见了在门外准备进场的齐妡昀。一袭优雅又不失个性剪裁的前短后长白纱完美衬托出她的性格，想必也是唐訾樊刻意订製的。 气势磅礡的灯光秀结束以后，两位新人在唐訾樊特意精选过的西洋爱情歌曲中入场，他们走到哪里，灯光就打到哪里，跟着上台的婚礼主持也明显是高水准，整场婚礼进行得很顺利、很流畅，郑咏悦是第一次，看到齐妡昀漾着甜蜜幸福又满足的笑容。 大墙上播放了唐訾樊和齐妡昀的点点滴滴，在敬酒以前，身穿第三套粉红色澎澎裙礼服的齐妡昀第一次出现小女孩般可人的样貌。她握着麦克风，对唐訾樊深情告白。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想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多自己不认识的、不曾见过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爱，我大概一辈子不会懂得有人可以安心依靠的滋味。原来爱对了人，女人真的可以一辈子不用勇敢不用坚强起来...」 不仅是台上的齐妡昀一度哭到说不出话来，就连台下的宾客们也是个个感动落泪。郑咏悦也是其中一个。哭得超惨的其中一个。她知道齐妡昀的过去不容易，但是从来不知道原来齐妡昀不比自己好过，现在她找到依靠了，她打从心底为她高兴！ 「谢谢你，唐訾樊！我爱你，只要你不离，我便不弃！」看着齐妡昀哭着扑进唐訾樊的怀里，郑咏悦欣慰的笑了。 本来还想要整整这个女人的，但是如果她忙着幸福，那就算了吧！ 58.暗中行动 由于齐妡昀的个性比较不张扬，唐訾樊考量到她的感受，他们的婚礼虽然盛大隆重，实际上请来的人数并不多，除了他家公司往来频繁不得不邀请的贵宾以外，没有其他因为企业需求邀请来交际凑数的客人。 在婚礼主持人宣佈新娘要抽捧花的时候，齐妡昀接过麦克风，一个一个点名在场她认识的未婚单身女性到台前，一个人拉着一条缎带，缎带的末端连接着她手上的捧花。只有一条缎带是紧紧系在捧花上的，一拉便可知晓。 令郑咏悦纳闷的是，她自认和齐妡昀感情很好，可是唐訾樊与齐妡昀的婚礼，她从头到尾不知情，直到收到喜帖才知道，现在就连抽捧花的名单里都没有她的名字！ 虽然她是真心为齐妡昀找到归宿感到高兴，也是真心祝福他们，希望唐訾樊与齐妡昀两人可以白头偕老的，可是她的心里却也渐渐窜出一缕缕不容忽视的不满。这种不满不是生气愤怒的不满，而是伤心、失望的那种不满。 她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太看得起自己了？她把齐妡昀当成好姐妹、好闺蜜，但对方是不是根本没有这么想，只是她自己在一厢情愿呢？ 一旁的冯楷翔明显察觉她的失落，轻轻握住她放在腿上的小手，视线仍盯着台前的活动，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的，在眾人倒数3秒后，捧花得主出现，跌破大家眼镜的是，得主居然是姜文婉！她抱着捧花和新人们合照，脸上的笑容有点害羞，却也有点尷尬。她已经是结过婚的女人，虽然离婚了，但抽到捧花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台下的郑咏悦看着苏煜丞走上前去迎接姜文婉的身影，咬紧下唇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是来祝福别人的！今天的主角本就不是她！焦点本就不该在她身上，她的难受都是自己太矫情了！ 通常最后的活动结束，新郎新娘敬酒之后，婚礼喜宴也就差不多结束了。当唐訾樊和齐妡昀来到他们桌前敬酒的时候，郑咏悦看向齐妡昀的眼光里涵盖了各种复杂，却不得不扬起笑容说祝福的话。齐妡昀不是没有发现她的异状，只是故意装作没发现一样。 他们两人敬过酒以后，郑咏悦想要向冯楷翔表示自己身体不舒服，希望能先离场，却被冯楷翔抢先说了一句肚子痛，匆匆跑去洗手间，一离开就是很长的时间。她只能独自隐忍着内心的难受，等待他从洗手间回来。 出乎意料的是，新郎新娘敬酒敬到最后一桌的时候，说要去洗手间的他竟换了一套西装出现在台上！ 「嘛，我不是来抢婚的，还请大家莫急莫慌莫害怕！」面对台下眾宾客诧异的眼光，冯楷翔乾咳了几声，赶紧开口先做解释。 「我是新郎的好朋友，这段时间是他特地留给我的。」指向刚敬完最后一桌酒的唐訾樊，冯楷翔顺利将大家的目光往他身上带，只见唐訾樊高举双手，比出两个大讚的手势。 坐在台下的郑咏悦完全傻眼，她不知道冯楷翔在干嘛，更不知道他们串通了什么，只觉得坐立难安。 「我叫冯楷翔，就像我刚才说的，我是新郎唐訾樊的好朋友，今天特地前来祝福两位！希望他们能够克服万难，拥抱幸福！白头偕老，琴瑟和鸣！」话说至此，冯楷翔刻意停顿了一下，等待大家股掌，他又再度拿起麦克风。 「除此之外，我站在这个台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一个弹指，室内再次暗了下来，唯独剩下一道亮光打在台上他身上，以及，台下的郑咏悦身上。 因为灯光切换再加上目标太过明显，所有的人目光几乎都锁定在郑咏悦的身上。她本来就有些不安，如此一来是更加如坐针毡了。 「悦悦，我知道你很介意之前好几次我没有交代清楚行踪，结果是为了来帮訾樊求婚和筹备婚礼，我也知道，你很介意齐妡昀什么都没有对你说，我更加知道！抽捧花的名单里没有你，让你以为自己被忽视了很伤心！」 真是的！提这个做什么？今天是齐妡昀的婚礼，主角又不是她啊！？ 不着痕跡地皱一下眉头，郑咏悦的诱惑还是比不悦更多。她还是没有猜到，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对不起，悦悦！那都是我一手策划的！是我让你的好闺蜜不要通知你，更不要让你抽捧花的！」他的话，让她更加不淡定了。 什么叫作是他一手策划的？为什么他还不让齐妡昀通知她？还不给她抽捧花？ 「悦悦，看看你的身边。我刚才坐的那个位置！」冯楷翔没有伸手去指，但是一张俊脸堆满笑意。包含郑咏悦在内，所有的人的目光全转移到他的座位上。 原来早在灯光暗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和郑咏悦身上的时候，有人偷偷运送一隻等身大的泰迪熊坐到他的位置上，泰迪熊的手上还捧着一大束娇嫩欲滴的红玫瑰花！ 59.凭什么娶我女儿？ 灰褐色的等身泰迪熊，手上捧着999多红玫瑰花束，郑咏悦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刚才她还觉得自己是不是一厢情愿、自己是不是不重要，现在情境转变得太快，她也还有点调适不过来。 到底什么情形？这熊？这花？难道是道歉用的？ 「悦悦，泰迪熊的领结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好吗？」经冯楷翔的指引，她果真发现泰迪熊的红色领结有些不对称，其中一边特别鼓。想也没想，她就将手伸进泰迪熊的领结里，摸出一个白色的绒布方盒。 「打开检查一下吧？如果是炸弹怎么办？」看也知道不是炸弹的精緻盒子，却因为冯楷翔刻意的幽默让她更加放松了戒心，不过就是开个盒子，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将白色盒子的盒盖掀开，不知道什么时后会场的音乐完全静止，剩下从盒子里传来的音乐和眾人的呼吸声。音乐的旋律她很熟悉，是她很喜欢的loveispower。盒子里有一盏小小的灯光，照耀着盒内的粉鑽戒指，使它看上去更加闪亮却柔美。 单手捧着戒盒，单手掩唇惊呼。她从来没有看过如此漂亮的鑽戒！ 在郑咏悦仍然沉浸在受宠若惊的情绪时，冯楷翔已经下台走到她的身边。他捧起原本由泰迪熊抱着的红玫瑰，对着她单膝下跪。 「郑咏悦，999多红玫瑰的意思是『天长地久，爱无止休』，这代表我对你的承诺！鑽戒上镶的粉鑽，比其他鑽石都更加稀有，代表在我心里，你是如此珍贵稀有！特别订製的戒台上刻着你的名字，意味着你独一无二、无可取代！」 「谢谢你不介意我是一个带着女儿的单亲爸爸，更谢谢你的善良和温暖救赎了我！虽然我是二婚，但是你肯定比任何人更清楚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一段失败的婚姻让我成长，上苍又安排我遇见了美好的你！我相信你是我的命中註定！从你出现的那天起，便是唯一！」 全场的眾人目光都锁定在他们二人的身上，就连今天的两个主角也像是忘了这是谁的主场一样，牵着彼此的手，微笑着注视成功成为焦点的两人。 郑咏悦感动得说不出话，她甚至忘了在心里吐槽这些台词他肯定背了很久，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掩唇落泪。 她没有想过，自己最后没有嫁给苏煜丞、她也没有想过，自己后来竟然会爱上一个带着女儿的单亲爸爸，她更加没有想过，会有人为她安排这样的惊喜求婚、让她感动到不要不要的！ 「郑咏悦，我们都不是一百分的完人，但是四十分的我，加上六十分的你，那就满足了一百分！在这世上，除了你，我冯楷翔谁也不要！为了你，我也愿意与全世界为敌！如果你相信我、相信我们在一起能够一直幸福下去，就答应我，嫁给我，好吗？」 拉住她捧着戒盒的手，他依然半跪在她的面前。脚有点麻，但是没关係，为了她，他愿意！ 她还没反应过来，唐訾樊已经先一步带着大家不断喊着：「嫁给他！嫁给他！」彷彿这不是他的的婚礼，而是为冯楷翔精心安排的求婚场景！ 她花了几秒鐘的时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眼前的冯楷翔，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额缘隐隐约约冒出一些汗珠，看得出来他其实是很紧张的，可是他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犹豫退缩，有的只是满满的坚定。 「悦悦，你...愿意嫁给我吗？」 本来是自信满满的，可是她没有马上答覆，让他有些不安。他明白她是爱他的，可是，对自己二婚的状况，他仍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因为承受不了外界的目光而退缩？ 在她准备要开口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郑国昌突然牵着郎雪燕大步走到她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想娶我女儿？先过我这关！」 郑国昌的话令眾人譁然，站在远处的唐訾樊紧张得手心出汗，郎雪燕更是慌张地拉了拉郑国昌的衣摆。他明明已经接受冯楷翔了不是吗？现在打算挑在这种时机反悔吗？ 「冯楷翔，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说，用你全身的力气回答我！你凭什么让悦悦嫁给你？」 听完郑国昌的话，冯楷翔先是一愣，又立即释怀般弯起嘴角。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郑咏悦的方向大喊：「凭我是她爸爸以外，最爱她最珍惜她的男人！」 他的回答再度惊愕到所有人，但是下一秒，全场欢声雷动...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