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狗》 白兔|麻烦 万岁第一次见到陈黎的时候素面朝天,睡衣睡裤套了件驼色开衫,有一说一,她其实甚至只是刷了牙而已。 彼时她对这个以后会长久相处并摆脱不掉的男孩没有分多少注意力。 做饭做到一半发现主食不够吃了,万岁一心只想赶紧买了口粮回来继续摆烂,出门前顺手把分好类的垃圾挂在手腕上。她开门锁门一气呵成,往电梯口走的时候与他擦肩而过。 她的求偶雷达没有响,但出于对男性好奇的本能还是回头瞥了一眼:白色卫衣整洁无皱,瘦瘦高高的,就是头发有点长。万岁没等到个侧脸就拐弯按了电梯,有时候吧,遐想比真相美好。 逛超市的时候万岁才发现自己没带手机,衣兜里空荡荡的显然也没有写好的to buy list。 总是这样,来超市前百般拖延不情愿,进了超市就什么都想买点尝尝。她皱着眉回忆到底必须购买的有哪几位来着,到最后也没记全。 “有会员卡吗?”售货员边扫码边问。 “没有。” “不办一张吗小姐,我看你来了好多回,会员卡可以攒积分换礼品的。” 万岁想了想,“下次吧,今天有点急。” 急什么呢?她其实肄业在家根本不急,不过是觉得麻烦。 售货员倒也没戳破这个脆弱的谎言,扫完最后一件商品在键盘上敲了两下,“下周会员积分换好礼有锅具,挺好使的。” “害,”万岁挠挠头,“我现在办也来不及了。” 锅具肯定要很多积分,她没有那么多积分。 大包小包拎到楼下的时候万岁就已经气喘吁吁了,她第无数次恨自己眼比心大,买了太多超出自己能力所可以驾驭的物品。 应该跑两趟的,她想,或者下周再买。 或者有一个人能帮她分担这份重量就好了。 因为身体热度上升而出汗,万岁在电梯里把睡衣扣子解了好几颗,手里再多一件都拿不下,于是驼色开衫半脱不脱,非常不矜持的半挂在手肘处,电梯开门后她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拎起袋子就往公寓走。 咦?这人怎么还在这? 独居女性的警觉一下子拉满,万岁的步子因戒备而缓慢,五个撑满的购物袋忽然不再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她迟疑又无处可逃,关键时候靠着演技假装只是路过的居民停在少年面前。 他的脸被她看得又全又清,嫩又水灵的皮肤带着蓬勃的朝气,黑亮亮的眼睛有种湿润感,高挺的鼻梁与嘴唇比例完美,脸上是干干净净的无暇,似乎纯色小狗。 的确只能称呼为少年而已,她想不出来别的更合适的词形容他的年龄。 总之是小狗,且只能是小狗。 “你好,”少年的音色没有变声期的粗旷,听起来和煦又清冷,“我找……万岁?” 尾音疑惑,眉毛上挑,却并不显得无理。他仿佛看出了陌生女性的戒备,站直了身又补了一句,“请问她住在这里吗?” 少年本就不驼背,距离缩短后更显得挺拔如白杨。 万岁默默朝后退了两步,又把距离拉开,身子上蒸腾的热气还未散去,有汗水滑过脸颊,“你找她什么事?” “……” “…….” 万岁的右手食指敲击桌面的速度把烦躁外放到无限大,她沉默地看着对面的少年,而他低着头不说话。 坐姿乖巧,双手并在膝上,眉眼低顺,十分收敛,温温软软好似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叹了口气,硬着头皮破开这寂静,“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抬起头来,澄澈的双眸真挚无比,“万岁。” “不是说这个……”万岁撇过头去,受不了异性这么热枕的注视,“你爸和我妈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 “是吗?” “嗯。” 不然怎么说小狗呢,单纯好骗顺坡下驴。她叹了口气,“回去吧,我没钱养你。” 他的眼神明显低落下去,“我带了钱,不麻烦的。” 手机屏幕适时亮了起来: 妈:引用ws:“你怎么出轨啊 还有私生子” 【别瞎放屁】 万岁看见妈妈回的消息翻了个白眼,边飞速打字边没好气地说道:“你不麻烦我麻烦。” ws:【这么大个人哪蹦出来的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妈:【都说了朋友的儿子,你回国一天到晚没正事帮人管管怎么了?!】 ws:【你没事吧 养孩子不要钱啊】 妈:【你少找我要了吗?】 妈:【别跟我在这扯了,人家小孩优等生又听话 照顾你还差不多!】 “我操。”万岁忍了又忍才没摔手机,只是“啪”的一声倒扣在桌面上。 动作来得突然,把对面也吓到了,然而男生却只是身子抖了抖,一声没吭。 她看着地板上的购物袋,又看了眼滚落在外的土豆与胡萝卜,“你叫什么?” “陈黎,”他答得很快,“耳东陈,黎明的黎。” “多大了?” “15。” “…….”万岁往后瘫进椅子里,“多说点,就当自我介绍。” “我……不会太麻烦你的。” 她嗤笑一声,“小孩,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你未成年我现在就能合法结婚。我一个人在这住的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而且是异性住进来,怎么不麻烦?” 陈黎认真想了想,“我可以住校。” “你读哪所?” “四中。” “主走读,住校名额靠抢,你怎么住校?”万岁站起身开始把散落的蔬果捡回袋子里,“你心真大,他们叫你来你就来?” “我妈病了,”他声音变得有些轻,“如果可以,我不会来的。” “那你爸呢?” “死了。” 万岁手里的胡萝卜没抓稳,骨碌碌滚到少年脚边。他弯下腰,手掌张开覆上一片橙红,稍稍带力地转了个面递到她面前。 “……” “我休学了两个月,现在可以回去了,但是需要监护人,如果我说完全不麻烦你肯定是假话,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会努力不那么麻烦你,希望你……希望你……” 希望你能回心转意。 万岁明明听得认真,还顺带感叹了一下少年忽然的多话,末了却不知为何在脑中接了句莫名其妙的词。是哪句歌词吗?还是什么着名电影的台词?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听到答复的少年有一瞬间呆愣,很快又欣喜起来,他的情绪毫不遮掩,带着些手足无措的天真。 “你会理冰箱吗,”万岁依然没看他的眼,指了指购物袋,“帮我收拾一下吧,我给你理房间。” 白兔|约法三章的姐姐 万岁住的公寓两室一厅,是爸妈离婚前分给她的,新房。 原本是打算一家人搬到一线城市奔小康的,女儿打拼父母养老,中途应该是出了什么差错,夫妻俩一拍即散,余下的那个远在天边的人成了蓝图的唯一继承者。 办离婚那段时间蔡丽丽每天能给她打五通越洋电话,夸大其词、威逼利诱外加哄骗万岁回了国。 判离那天万岁和父亲并肩站在法院门口边的石狮子前,万民国连抽三根烟没叹一口气,她看着他浑圆的啤酒肚视线逐渐放空。 “走了。”万民国将烟蒂扔在地上。 万岁伸脚把火星给踩熄了,“嗯。” 父女俩常常这样沉默,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蔡丽丽挎着大红色coach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万岁一个人站在那,低着头。她把红发染回了黑色,因为说和老妈的挎包撞色太土。入夏初期穿着吊带棉裙,宽大的外套掩盖了身型,只剩两条腿光在外面,皮肤上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点缀着不同风格的纹身。 “快滚。”蔡丽丽看着就来气,恨不得踹上两脚。 “不是你让我滚回来的?”万岁没抬眼,跟在蔡丽丽身边,“要我滚先把护照还我吧?” “我先逮着你去洗纹身,二流子兮兮的。” “嗯,我也讨厌你。” 收拾出来的房间原本一直被万岁当游戏房,书桌、漫画、电脑,满墙海报与拍立得,床上东堆西迭了好几个jellycat玩偶。 幸好,床单是深蓝色的,万岁想,幸好她对芭比粉一直没什么兴趣,不然收拾不出来岂不是要把主卧让出去。 折腾一场又是一身汗,万岁回主卧拿上换洗衣服冲了个澡。再出来的时候发现餐厅的灯亮着,她走过去,看见陈黎坐在餐桌前低头写东西。 课本摞在他肘边整整齐齐,用力握笔的指节漂亮极了,长发盖住他的眼,只剩半个脸蛋和鼻梁。她咽了口口水,好看,好看死了。 陈黎注意到书本上的阴影,抬起头来,直直撞进她的眼里,又看见湿着的发与新换的居家服,心里明了对方并非避着自己此刻因为饥饿出来觅食,只是单纯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我收拾好了,”他顿了顿,“没做好的地方你纠正我。” 万岁笑了,“不着急,想不想看看你的房间?” 她不笑的时候非常让人有距离感,自带“离我远点”的气场,面无表情盯着人看的时候很像心怀抵触的审视。笑起来就不一样了,坚硬的盔甲瞬间土崩瓦解。 她身上没有一点成熟女人的气息,恰恰相反,说她高中刚毕业他都不觉得有问题。 而且她的名字好特别,这是他听过的最特别的名字。 “我的东西你不要碰,”万岁靠在门边,“我会尽力把这边腾出位置给你。” “没关系,”他将书包放到椅边,“我东西不多。” “换洗衣服呢?” “我明天带过来。” 她挑了挑眉,“所以今天你就是来踩点?” “嗯,来试试。” “要是没碰着我呢?”万岁歪了歪头,“要是我死活不认你呢?” “老实说,”陈黎望着她,“我也不知道。” 好大一桩迷茫小狗走失案,天上掉下个陈弟弟。 “我做饭勉强能吃,”她拍了拍门框,“你先学习吧,我一会儿叫你。” 他环视了一周,终于找到了可以挂外套的地方,可是走近了没两步就愣住了。 离挂钩不远处的墙面上贴着几张方形拍立得,昏黄色的背景,拍摄者对着镜子,宽大的宝丽来相机挡住了脸。 相纸的中心是半具美丽的女性身体,关键部位被几缕身前的长发与肢体的阴影完美挡住,小巧的胸型并不低垂,圆润的挺着,带着盈盈可握的软感。肋骨与蝴蝶骨在皮肤上顶出突兀的弧度,却是很妩媚。 在这片起伏里,有许多图案点缀其中。 好像画笔所留,又像是,他不曾接触过的那类“禁忌”行为。 陈黎第一次看见女性的裸体,噢不,甚至不能称之为完整的裸体,那只是一部分,是骨与肉,是被光影划分成好几块的皮肤,是线条与色块拼凑而成的雕塑。 他一点儿也不觉得低俗色情,只觉得美丽又迷人。 即便精神上是圣洁的,但身体却被欲念拉下沼泽,他无法抑制地硬了。 他回忆起中午的时候,她从电梯里出来。红扑扑的脸颊,脖颈到锁骨处因为湿润在特定角度下会泛着光,纽扣解到了胸口。出于礼仪,他并未往深处望去,却依然无法避免地注意到她肤白如凝脂,好似脆弱的薄纸,禁不太起搓揉,一皱便碎了。 他又想起山田里的野兔,一点风吹草动便能令其凝固,只剩湿润的鼻翼快速耸动着判断险情。 她那时也是如此不安的轻喘着,额发汗湿在脸上,弯弯绕绕的水光绵延而去。 糟糕,陈黎想,我该叫她姐姐的。 在厨房的万岁显然没想到这么多,她甚至根本不记得墙上贴着的那个无聊摆拍,更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臭美之举给一个年轻的男孩带去了怎样的悸动。 她切着洋葱,认真担忧起自己的未来。 陈黎的到来不完全是美丽的点缀,养人不比养宠物,更何况这只有一个卫生间。 男人因为习性不同,总是给女人带去无尽麻烦。 比如马桶坐垫掀起来不放下去,害人差点一屁股掉马桶水里;比如四溅的污渍;比如随地丢弃的袜子:比如过重的体味…… 万岁讨厌男人,即便她此生目前为止只和一个男人长期住在同一屋檐下,即便那个男人是她父亲。 她不敢想又不敢不想,陈黎,十五岁的男高中生,和那些惹人厌的男性有什么本质区别。 在油锅冒烟之前,她下定了决心:我得和他约法三章。 “你有听到吗?”万岁提高了音调,“小孩,我不是为难你,但是既然你来到这里,就要遵守规则。” 少年的耳尖从房间里出来就是红的,直到现在也没消,“嗯,知道了。” 她有些怀疑,“知道什么了?” “我会……”他抬起头,眼神第一次有些飘忽,“会坐着上厕所的。” “……”觉悟还挺高,“什么时候回学校?” “下周一。” “要我送你吗?” “不用。” “认识路?” “嗯。” “晚自习用不用接?” “不用的。” “那……等等,”万岁半咬着筷子,“你说你几岁?” “15。” “你现在高一?” 少年点点头,“年底就16了。” 亲娘嘞!万岁眼睛都瞪圆了,自己胸无大志家里蹲,连打工仔不算。这么盘条理顺好少年,祖国未来花骨朵,想不开跑来和自己生活,就不怕她把人给带歪了。 “罪过,”她摇摇头,“你好自为之吧。” “?” 白兔|剪毛 “我看你也没有不应期。”好友周雨帆点评道:“你就不坚持坚持自己的立场,忍气吞声收养别人家孩子?” “害,”万岁躺平在客厅沙发上,歪头看了眼侧卧门底缝的灯光,“他长得太好了,不太忍心。” “我报警了啊。”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好歹有个人赃俱获的把握吧。” 周雨帆冷笑两声,“我回去加班了,拜拜。” 挂了电话,万岁翘起脚准备看视频,刚准备点开播放键忽然意识到不对,有个小孩在认真学习,她公放娱乐节目岂不是很犯贱? 想到这她坐起身,回屋拿了耳机又躺会原处,自娱自乐起来。 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万岁听见外面的响动第一反应是进贼,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然而她很快意识到家里现在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位生物存在,嗓子眼吊着的心缓慢降回胸腔。 等她睡眼惺忪走出卧室,已经收拾的神清气爽的陈黎正在门口穿鞋,见她出来,他笑了笑,“我回去拿衣服。” “哦,”她摆摆手,“路上小心。” “可以用你的钥匙吗?”男孩小心翼翼地问,顺带看了几眼盘子里钥匙,叫钥匙有些勉强,因为这一串上面的钥匙链比钥匙还多。 “不行,”万岁回答得很坚决,“我给你备用的,等着。” 把小串钥匙抛过去的时候,她忽然很怕自己扔的角度过差砸人脸上,所幸他接得很稳,神情有些得意。 “要我帮你叫车吗?”她问。 “不用,我用公交卡,”他打开门转身朝她挥了挥手,“一会见。” 真是会撩人,还一会见。万岁走进浴室,感觉到被使用过的水汽还未散去,她不是很喜欢这种潮湿感,又发现原本一人用起来显空荡的地方此刻被多摆上一套用具,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丝烦躁。 她拧着眉犹豫要不要去拿牙刷,如果也摸到一手湿滑应该会生气,正犹豫着,大门门锁反扭一圈后被打开了,陈黎喘着气跑回来和一脸不悦的她对视上。 “……”兴奋的小狗忽然停下了摇动的尾巴。 “……” “……” “你忘东西了?”万岁只好先抛球。 “嗯……”小狗有些不知所措,“也不是,我想着忘记告诉你,我做了早餐在厨房,你等下可以尝尝,不喜欢的话告诉我,下次我就不做了。” “……” “你生气了吗?”小狗的眼神带着探究,“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不高兴了吗?” “……”她扭过头,又看见了歪在杯边的属于自己的牙刷,“你下次洗完澡记得开窗通风,我不喜欢这里湿漉漉的。” “好,”他答应得很快,“我记住了。” 态度这么好,显得她有些尖酸刻薄,但那有什么办法,她就是这么个巫婆!万岁干脆叉着腰,“你还不去拿去衣服?” “嗯,”陈黎的笑容明朗起来,“姐姐再见。” 是谁被小帅哥喊姐姐,又是谁被温柔男高做爱心早餐? 哈哈,万岁止不住嘴角上扬,居然是我。 陈黎回到以前的家,阳光照射不进来的地方。 他按亮了吊灯,家里的墙面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老旧小区的底色使得一切都很黯淡,没有那边敞亮,他想,亮到眼睛有些疼。 会习惯的,人总是会习惯的,不然人类怎么从猿类进化,海底生物如何爬上陆地演化为陆生生物? 他的衣物确实不多,除去校服,剩下的不超过五套,四季按春夏与秋冬两类分。 不像那边,书柜塞满,最小的缝隙仍有迷你玩偶的存在。 也不像她,浑身上下自带着股倦意,那份不争不抢的慵懒来自于不缺吃穿。 他心里明白,他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返程之前,陈黎去了趟医院,范芳柔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医疗设备的声音像有规律的报数,每隔三秒重复一遍:活着,活着,活着…… 他伸手理了理母亲的额发,看见她的肩膀被插管抵到发红,本想调一下放位,又怕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悬在半空的手停滞了数十秒,终归收回到身侧。 在清扫完掉落在桌台上的花瓣后,陈黎俯身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我找到住的地方了,妈妈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万岁四仰八叉躺在客厅地毯上打游戏的时候,某个小孩回来了。 她姿势一点没变,扬起下巴,颠倒着视线和他打了招呼,“我把衣柜给你腾出来了,剩下的实在放不下,你将就将就。” “好,”陈黎把备用钥匙放进盘子里,另外亮闪闪一大串的旁边,“谢谢。” 那边没了回声,他换完鞋看过去:女人四散的长发霸占了小半张地毯,宽松的家居服因为毫无顾忌的动作大量堆迭在某些部位,露出的光景很美,没露出的引人遐想也很美。她皱着眉,鼻尖不知为何泛着红,纤长的手指飞速在高举的手机屏幕上戳动。 “啊,妈的!”万岁骂了句脏话,翻了个身趴在地板上,抬眼望向陈黎,“你会不会打游戏?” 少年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我学东西很快。” 不会吧,现如今还有青少年没接触过手游?她压下心底的罪恶感,确认道:“你有手机吗?” 他点头,从兜里掏出一部旧型号iPhone,和今年最新的大概隔了5代。 “算了,”万岁丢开手机,双手撑地跪坐起来,“你把东西放好,我带你去剪头发。” 陈黎愣了愣,“啊?” “剪,头,”她伸出两根手指在发梢处比划了几下,“你头发太长,挡眼睛影响视力,要读书能不戴眼镜就别戴。” “……” “不然我给你剪?” “不……”他想说不是不行。 “知道啦,带你去剪,”万岁站起身,膝盖处有些嫣红,“想吃什么?” 没说出口的三个字不得不咽下去,“什么都行。” “好噢,”女人走向他,又在快要到达前转了方向朝屋内走去,她在二人距离最近的时候补了句,“你可真是个乖宝。” 男生望着她的背影,默默抓紧了背包带跟上,他走向她,同样在二人距离最近的时候转了方向。 他进了侧卧,而她进了她的房间。 白兔|ta一点儿也没挣扎 陈黎剪头发的地方是万岁染回黑发的理发店,在很繁华的购物天地,价格勉强亲民。 她带他来也并非对其技术的承认,不过是懒得做功课,既然上次没出什么差错就能接着消费,反正小孩那张脸太好,剪崩了也不会太糟。 因为等客区的沙发坐了不少老公和男友,万岁不想挤进去扎眼,和陈黎打了声招呼就出去逛街了。她看了周围的玩具店,Jellycat新玩偶没有到货,换了家连锁店,盲盒也还是之前的那几款。她意兴阑珊,又不知道还能干点什么,只好找了家奶茶店坐着。 她打开手机给新存的号码发去指示:【剪完了告诉我 我去接你】 陈黎:【好。】 万岁:【还没洗上?有空回消息?】 陈黎:【刚洗完回到座位上。】 万岁:【专心剪头!】 陈黎:【好。】 万岁不嗜甜,奶茶从来不会超过3分糖。但她不确定男生的口味,最后听取店员的意见点了半糖。 手机空空没有未读消息,游戏打过了没有新的兴头,百无聊赖的时候她就会发呆。 因为没有想做的事情,也没有特别要做的事情,万岁不觉得自己被需要,也不觉得需要什么。 消息提醒中心里除了短信与电话,其他所有都是关闭通知的,除非必要时刻才会打开,比如和蔡丽丽对话。 万岁视线范围内的一切事物都因为不重要而变得朦胧。 其实她真的什么都没想,只是发呆。 直到新短信弹出,男孩向她汇报:【我快好了。】 万岁:【好 马上来】 陈黎理了个中规中矩的学生头,脖子与耳周剪的干净整齐。没有韩流逗号刘海的招摇,也不是书呆子毫无造型的剃平。 主要还是人长得好,万岁想,让人挑不出刺。 付钱的时候她还在从钱包里摸钞票,耳边“滴”的一声响起扫码通过的提醒,万岁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男生已经伸高了手,给前台看付款成功的界面。 “你哪来的钱?”女人的问话带着些怒气。 “家里给的,”陈黎收回手机,“我有带钱。” “你能带几个钱啊?”生米煮成熟饭硬要人退款收现金指不定多难看,万岁拉着男生往外走,“我让你剪的头为什么你要付钱?” “……” “我问你话呢。”走出店门也没消气,她捏着手里的奶茶给自己降燥,站在路边决定把架吵清楚。 陈黎感觉到了她的不悦,眉眼不再被遮挡,视线炯炯有神,明显的不理解又尝试理解,“因为是我剪头。” “但是你原本并不需要也没打算花这笔钱,是我要你剪的。” “也确实该剪了,”他看出万岁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找补道:“回学校前总是要剪的。” 少年的眼无辜极了,陈述的语气过于单纯以至于不带一点儿辩解的意思。 万岁终于意识到自己这股无名火实在没有道理,有些懊恼。这份说教心态比不上亲妈,却能算得上大半个教导主任。明明他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两人认识不超过48小时,她这份老妈子的操心显得如此不近人情且恶劣且矫枉过正。 为人处世上说,她应该对他客气点的,年龄层面上来说,她更应该耐心些。但她又有一万个理由,或者说借口把他推远了去。 毕竟他忽然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连门都没有敲太久。 “给你的。”万岁把手中幸免于难的奶茶递过去,想不明白的事情干脆不想了。 陈黎跟在她的身后喝了口奶茶,铁观音味与奶精香混在一起。之所以认出品种因为以前范芳柔爱喝且只喝这一种茶,电视柜里的小铁罐常年装满绿色的干叶,泡了热水之后得等一会儿才会完全绽开。 他尝出饮料中的茶味与以往的区别,但除了稍微有点甜以外没什么意见。 连锁饮料店的用材考虑到成本必然很少追求品质,越大批量产的越受消费者欢迎,佼佼者往往不是靠真材实料取胜,人工合成才是要素。 “好喝吗?”万岁停在他身前,将脸凑近了些,似乎是为了看清他的表情。 陈黎咽下嘴里的液体,点点头,“嗯。” 她将信将疑,“真的?” 他于是犹豫了两秒,“糖有一点点多。” “噢——”女人了然道:“你也不爱喝甜的。” 他成功捕捉到语句里的重点,“也”这个字被记在了心里。 “我有一家韩餐想吃很久了,”万岁伸手指了指购物广场中心的电子屏幕,“那家。” 她拉着陈黎往人工自助广告牌走,长发随着风蹭过他的手腕,撩拨出些许痒意。他闻到与房间里相似的香水味,大概因为和人体相融后反应出略微不同。他还没做出任何决定之前,心跳就已经加快了不少。 “你不知道,我每次来的时候都要排队,打包回去又很麻烦,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坐里面吃,”女人自顾自展开心路历程,“今天撞撞运气,如果能吃上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他看着她在电子屏幕上找出目的地,原本攥着自己袖口的手已然松开,她的指甲上涂着同一色系五种不同颜色的指甲油,很跳跃,很灵敏,像翻飞的蝴蝶,最后落在白色的绒毛上。 “说实话,我对这里也没有很懂,回国到现在点外卖还要做长达半小时的心理建设。你如果熟悉,或者以后和朋友常来了解透了,可以给我介绍介绍。” 万岁的语气夹杂着多种情绪,他听着注视着,想起以前陪姥爷赶集时望见别家小贩竹笼里的一窝兔崽,那么多温热的生命体,一众宛宛类卿里,只有一只是红色眼睛。 “好。”他说。 她嘴角扬了起来,眼尾的弧度随着表情稍微弯了些,似乎很高兴。 说似乎是因为陈黎没有感受到由衷的喜悦,人的感情一旦外放其实是很有影响力的,正向的情绪感染力不容小觑,而她此时此刻仿佛充满期待,却依然透着股“不近人情”的疏远感。 于是他主动问:“你不常来吗?” “嗯,”万岁将双手揣进兜里,“我来这个城市的时间也才2个月,你知道的应该比我多。以后可就要拜托你啦,弟弟。” 最后那个称呼不是第四音重迭,而是第三音和第二音,开玩笑的亲昵,并非发自内心的亲近。 那只红色眼睛的兔子最后怎么样了呢?陈黎没有答案。时逢春节,姥爷带的菜很快就卖光了,他没有理由再逗留,只能跟着姥爷的三轮车回村。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只兔子被拎着耳朵从竹笼里抓起来。 它一点儿也没有挣扎。 白兔|男高の浴室幻想(微h) “太难吃了。”从餐厅出来后的万岁十分沮丧,抱着臂和陈黎散步回家。 男孩安慰道:“其实还可以。” “真不行,还不如我自己做的,”万岁使劲摇头,“韩式辣酱不要钱似的放,一点鲜味都没有,趁早倒闭!” 白期待了这么久,水平也就一般。万岁生平最恨的事情之一就是吃饭翻车,花钱买罪受。 感受到身边的笑意,她抬头确认了犯罪嫌疑人并不掩饰的表情。 “干嘛?很好笑哦?” “嗯,”少年的睫毛被街灯刷出阴影扑闪在干净的脸庞上,“很可爱。” “……”被青春无敌的脸蛋糊了一心奶油,万岁忍不住盯着看了好几眼,“我有一个朋友说过,最下等的夸奖就是‘可爱’,因为没什么可以礼貌说出口的评价,只好说‘可爱’。” “不是啊,”陈黎愣住,“我说的是真的。” “行,”她比了个“ok”的手势,“就当你说真的。” 他肯定道:“真的是真的。” “真的假不了。”她气定神闲。 陈黎加码,“骗人是小狗。” 万岁没忍住笑出声,“狗又犯了什么错要当骗子?” “……我说不过你。”他抿着嘴,眉毛懊恼地拧起来。 “没关系,”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意还未散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夜晚,万岁倒完水回房路过侧卧,停在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传出一阵声响后就是匆匆赶来的脚步声,拉开门的少年似乎刚刚正在苦恼什么,头发被抓出了一个有些滑稽的造型。 “在学习?” “嗯。” “跟得上吗?” “应该可以,”陈黎松开门把手时微微带力一推,整扇门就完整打开了,“同学之前都有送笔记给我补进度。” 万岁朝里望了一眼,书桌上的一切都像主人一样有条不紊,摆放整齐,“关系这么好。” 男生双手背在身后,“没有,就是同学互帮互助。” “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讲,”她扬起头冲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小孩笑弯了眼,“姐姐会把你好好养大。” “你身份也适应的太好了吧?”周雨帆不可置信道:“就没想方设法把他折腾出去?” 万岁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没办法,长得太好了。” “有多好啊,脸能当饭吃?” “嗯,看着那张脸我能多吃一碗饭,下两盘菜。” “……”周雨帆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以前就知道你色字当头,随着年数增长,我看是越来越夸张!!” 万岁眯起眼,双手拢在腹上,“闲着也是闲着,咱之前不是还讨论过吗,男高的屌是不是钻石。” “我靠,你他妈……” “你想过吗,”万岁屈起腿踩在被子上,“青春美少年在我们共用的浴室打飞机。” “我操你别说了,好恶心!” 始作俑者脸上逐渐显出可疑的红晕。 周雨帆刷完交通卡,跑着小碎步挤出地铁站,把手机换了个耳朵,猛咽了口口水,“但是我喜欢。” “是吧。” “有点厉害的……”办公室职业装的女人停在麻辣烫摊前,单手接过篮子开始抓菜,“说真的,有没有照片看看,你可别发来个曾志伟啊。” “日你妈,”万岁原本迷醉的笑容瞬间散去,“你不仅侮辱我的审美,还侮辱弟弟的颜值。” “哎哟,”周雨帆抬头扫了眼周围,确认大家不是带着耳机专心看短视频,就是在炒锅旁边大声交谈,没人注意自己这里,才压低了点声音继续说:“15岁毛都没长齐,那里更没长好吧?你养肥了点再宰,不然吃一口鸡毛,脏嘴。” “有道理,太小不行。” “等我付个钱,”周雨帆取下手机扫码,付完再贴回耳边,“你钱够用吗?青春期的身体发育需要营养均衡,人家要是跟着你一起浑浑噩噩,迟早养坏。” “胡说,”万岁坐起身,把手机抓到嘴边,“老子当年有人管,胡吃海塞胖成猪,现在不也挺好?” “好好好,”锅里蒸腾的热气麻辣十足,周雨帆怕身上的西装沾染上味,站远了些,“所以养得起?” “够的,他自己也有带钱。” “行,我一会先吃饭,回去了还得赶工,你有事留言,我空了回。” “好。” 挂了电话,万岁栽回床上,登录软件查了查银行卡余额,只减不增的危机感又重了几分。 这些积蓄是她之前在国外半工半读,外加奖学金攒下来的,逢年过节的红包剩款也全在里头了。回来之后不是没想过找份工作,毕竟学历拿出来也挺能唬人的。 可是每每想起那几回求职经历,万岁就得缓好一会才能喘气。 算了,她闭上眼,先这样吧。 当晚万岁做了个非常有辱人格的梦。 梦里自己被一具稚嫩的男性躯体压在床上,肌肤相触间是充满弹性的,没有成熟的健壮。 有一双并不灵巧的舌从她的耳尖往下,温热顺着脊椎一路舔到腰窝。 她的娇喘被修长的手指打断,搅乱了唾液又沾湿了唇角。下体有着强烈渴求的痒意,湿的一塌糊涂。 这份焦急是如此需要被刺破,填满,再被巴掌狠狠地扇醒。她的双腿并起又张开,胸乳摩挲过床单抬高了臀位。身体的迎合被误判成挣扎,另一双手按住了她的脖颈,像是雄性动物会做的那样,压制住她的肉体,控制住她的动作。 所有的主动被迫成为接受,她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干流眼泪为空虚而痛苦。 你干脆杀了我吧,万岁想,我受不起这个折磨。 她甚至不想看清身后的异性是谁,因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只要能进来,只求那根我最渴求的器官,拜托你,神啊,给我吧。 他在这一片混沌中俯身贴上了她的脊背,两具躯体终于合并了燃烧,跳动的器官不止下面一处,胸腔内部的轰鸣逐渐演变成合奏。 他附在她的耳边,轻轻喊了一声,“姐姐。” 救命!万岁从春梦中惊醒,身上的热度烫得吓人,睡衣几乎被汗湿透,黏腻在皮肤上重重坠着。 她掀开被子缩起腿,抱着膝盖试图掩盖住自己杂乱的心跳。 太辱了,真的。 至于辱的是谁的人格,见仁见智。 糖果|梦见和你做爱 万岁从来没意识到自己可以脸皮厚到这种程度,梦里那些十八禁的行为和眼前这位安静咀嚼的男孩简直可以说毫无关系。 幻想当然是自由的,这是一个不用承担后果的精神犯罪。 但是真正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无事发生,她也很佩服自己。 “我脸上有东西吗?” “啊?”万岁如梦初醒。 “你一直看着我,所以……”陈黎放下筷子,“有什么事吗?” “……”梦见和你做爱了,这是可以说的吗?成年女性的自觉占领理智高地,“没什么,我在发呆而已。” “噢,”男孩应下声,收拾好吃完的碗筷放进水池里,好似不在意地问,“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络方式吗?” “嗯……?”万岁咬了半口鸡蛋捂住嘴,“不是有我手机号?” “是学校的家长群,”陈黎低着头给笑脸海绵块挤上洗洁精,沾了些水搓揉出泡沫,“昨天班长在群里问。” “班长还管这个?”女人的进食姿势并不端庄,更与淑女无关,两只脚都踩在椅子上,膝盖已经被桌角抵出红印,“微信我不常用来着,一定要加吗?” 少年的手指微张,手掌大到握住整个碗底,瓷碗的触感光滑,似抚过娇嫩的部位。泡沫被水流冲净,他又稍稍甩动器具,沥了沥水才放到碗架上,“不想的话没关系,我回一声话就好。” 万岁的双腿向两边倒去,随后盘起,“加加加,但是先说好,我肯定会屏蔽通知的。” “嗯,好,”陈黎擦干了手上的水,冲她笑起来,“我去拿手机。” 哎,到底多狠心才能拒绝小狗?万岁做不到,如果一个小麻烦可以省去后续无尽的大麻烦,那还是早早认下比较不吃亏。 她解锁了手机,载入完毕后一如既往没有收到任何未读消息,特意往下滑了一轮找到周雨帆,对话也停留在上上周自己和她吐槽中午买的水果难吃,对方隔了一天才回复的两个【哈哈】。 带红点的朋友圈倒是热闹很多:心灵鸡汤,游戏战绩,自拍与他拍,甚至有一个本科的同学晒出了超声波孕照。 大概是超声波,或者CT?反正万岁不懂那些专业名词,黑白轮廓的照片看得她发寒,不带一丝犹豫的点进头像,右上三点,红字删除联络人,确认。 全黑的界面映出身后人的脸,万岁侧身抬起头,“怎么不吭声,吓我一跳。” 陈黎是准备出声的,可是从房间一出来就看见她面无表情看着手机,不能说很凶吧,但是让人不敢打扰。然后在一个他不明确缘由的瞬间,她下定了决心删人,一顿操作下来杀伐果断,斩的干干净净。 虽然如此,即便如此,他心中生出一丝侥幸。 她还不会与他分离,因为他将要和她建立链接。 万岁打开自己的二维码,又调整了屏幕亮度,“喏,你扫我。” 陈黎将手机贴近了些,很快又缩回,“发送申请了。” “嗯,通过啦!”万岁按完同意键之后就熄了屏幕,将手机放到桌上,重新拿起筷子吃饭。细嚼慢咽的样子像极了兔子吃草减速2.5倍,她边吃边说:“你有事还是短信找我,电话更快,我不用微信。” 陈黎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心跳依然很快,手里的手机好像随时会爆炸的地雷。他小心翼翼又如临大敌,关上门坐到书桌前才敢喘气。 他捏了捏自己发热的耳朵,做了好几个深呼吸,随后捧起手机点进了新添加用户的头像里。 她的头像是一张近景照片,有50%的可能是自拍,但是有且仅有一只并未露全的眼睛,裁选出来的区域包括了上睫毛、眉毛、额头。他看见了红色的头发、细碎的刘海、克莱因蓝的毛线帽、白色Logo标只露了一半、标上的红字与头发颜色相呼应。 光这样形容可能有点惊悚,像某个恐怖片的海报,但是不是那样的。 他贫瘠的词汇量卡了壳,无法还原图片本身的样子。于是他只能想到老dv机拍摄的风格,需要一只手穿过大半个摄像机,护带挂在手背上的那种。红蓝撞色一点也不突兀,眉毛的形状是如此恰到好处,眼睛也是温柔的。 他预感到她很酷,红头发的时候应该非常拽,假如露出了身上的纹身,称其嚣张也不为过。拽形容她是褒义词,陈黎想了又想,面对面相处时黑发的她似乎已经比之前平易近人很多了,而且入冬,长袖长裤遮了个严实。 万岁的微信ID非常朴素且无华且好辨认:【ws】,朋友圈封面是一张开夜车的照片,他辨别出的内容有树、稀疏的路灯、架在方向盘边正播放音乐的手机、车内后视镜与月亮,而拍摄的角度是副驾驶。 这大概是有纪念意义的一个时刻,他想。 头像下的个人简介是一句简短的英文:【Looking for Alaska】 她喜欢阿拉斯加吗?是从国外回来的话,她或许应该已经去过所以喜欢。可是looking, looking for,她在寻找阿拉斯加。 朋友圈仅一年可见,一片空白,排除分组的可能,她这一年没有发过一条动态。 即便这一切都是公开的,陈黎依然觉得自己好像偷窥狂,他明明什么都没看到,却因为脑中的疑问被猜想填满而似乎什么都看到了。 少年长叹一口气,把手机收进抽屉里,然后翻开了习题集。 糖果|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他没有立场 万岁洗完碗坐到了最喜欢的客厅茶几旁,她脱了鞋,套上毛茸茸的地板袜,准备在玩游戏前先把其他后台程序关了。 手指误触下她点开了微信,于是看到了因为添加好友而显示在第一位的陈黎,打招呼的信息非常直白:【我是陈黎。】 小孩的ID是两个数字:【25】,她大概猜到是九宫格输入法里按cl出来的结果。这倒还好,重点是他的头像,居然是系统预设的光头无脸灰影人,万岁看着嘴角直抽抽,什么土味老男人的形象,这么帅的弟弟,也太拿不出手了! 她决定美救英雄,打击直男品味,上百度搜图想了半天,输入了【白色小狗】。 搜索结果清一色的可爱,不是马尔济斯就是泰迪,万岁怎么看怎么别扭,在刷到冒着鼻涕泡的吉娃娃之后意识到违和感从何而来,于是她修改了一个字,搜索内容换成了【白色大狗】。 一通功课坐下来,万岁有些无语,怎么白色的狗都这么憨厚老实,看起来笨笨的,当然白色犬类也有大白熊牧羊犬那一类智商很高的……她也不是说陈黎这小孩看起来多机灵,但是就是不像。 万岁点开自己手机相册里的动物分类区,在一众狗图中终于发现了符合自己认知中小孩形象的犬类:杜宾。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反正就是像,气质像感觉像,长相花色和种族不像以外,全部都配对上了。她兴致颇高的在网上积极冲浪,精心筛选出了三张杜宾帅照发了过去。 ws:【图片】 ws:【图片】 ws:【图片】 ws:【快选一张换头像!】 发完后的心情有些雀跃,万岁想到他应该是在专心学习,于是从沙发上翻起身,小跑着到侧卧门口敲门,边敲边喊:“陈黎陈黎!” 里面又是一阵声响,然后是脚步声,少年打开门,没想到女人迎上去的速度更快,还没反应过来,两人的距离已经无比之近,几乎是要贴靠在一起。 “你快看微信,我给你挑了头像!” 陈黎的身子有些僵硬,动作也有些不顺畅,往书桌走的时候,万岁亦步亦趋,探头探脑的同时做着有声催促,“快点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我再找,总之选一个你喜欢的。” 他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看到了99+班级及不重要消息以外,4条来自【ws】的未读消息。 “这个……?” “初始头像太……”土字差点说出口,万岁即时刹车,“不适合你啦,我想给你选一个更好的。” “狗狗吗?”陈黎一张张点开,一张张下载了原图查看。 “对呀,多好呀,你看,”万岁又凑近了些,伸手配着不同照片比划着,“杜宾那么帅,聪明又忠心,是我最喜欢的狗!” “你喜欢狗吗?” “超喜欢!” 他感受到了,他说过的,当人由衷欢喜的时候,旁人是能察觉到的。 她离他如此之近,近到几乎没有距离,近到他们只是两个人类而已,没有男女之别。 “那这个吧,”他存下了第一张,紧接着把第二第三张也存进相册,“其他两张也很好看,留着以后换。” Awh~太乖了太乖了,小孩简直就是乙女游戏里百依百顺的好老婆,万岁的心都要融化,“好呀!” 她任务达成后的心理满足使得整个人状态都无比荡漾,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自己的额头几乎已经贴上了少年的下巴。发丝扫过的地方开始发痒,撩拨于无形间似手掌扼住喉咙,陈黎被女人和椅子夹在中间,鼻中全是她的味道。 没有甜腻,一点儿也不甜腻,但是他感觉自己像被融化的糖果黏住身体的蚂蚁,那糖汁水丰沛,滑软浓稠,在不知不觉中涌向他,拥抱他,裹挟他。 即使蚂蚁拼命挣脱,即使蚂蚁用上几乎扯断四肢的力气,即使侵袭而上的是温情蜜意,是牢笼,是陷阱。 即便如此,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他没有立场。 他意识到不妙,又无处可逃,她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呢,她主动来找自己,她那么高兴。 陈黎投降了,毫无斗志地坐下,又垂死挣扎般将双手拢迭于一起挡在裆前,心里近乎祷告般乞求:不要被发现,不要被发现。 万岁原本是毫无知觉的,可她那么聪明,小狗的异样被试图遮掩的青涩暴露无遗,她的注意力甚至不在器官,只是看着他颤抖的睫毛,又跟着肩膀的起伏判断出他急促的呼吸频率。 怎么有这么乖的小孩? 她心生怜爱,善心大发,决定放他一马。 “那弟弟继续乖乖学习哦,”一码归一码,她终究忍不住坏心眼,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顶,“姐姐不打扰你啦。” 随着指尖的触摸,她感受到了男性身体的颤栗,又刻意拉长了抚摸时间,眼见小孩的耳尖越来越红,几近滴血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虽然是要养肥了再吃,万岁心想,但是也不兴我一个人受折磨。 糖果|得含好一会儿才会变甜 周一对于万岁来说和周日没有区别, 她没有工作,每天基本睡醒吃,吃了玩,玩了睡,偶尔出门买些东西,大本营还是这栋不大不小的公寓,陈黎来了之后也并没有影响她太多。 而她之所以保持了一个还算健康的作息时间,是因为曾经吃过颠倒作息的苦。 万岁的身体从高二开始经历了无数重创,不是返厂抽脂、重塑五官形状的那种,而是多种激素失调、自虐减肥偏方与矫正箍牙。 她的青春期一点也不光鲜亮丽,朝气蓬勃。她没有围绕在身边的多个好伙伴,也没有倾心于她的男生,甚至父母都不在身旁,他人口中最美的年华对万岁而言充斥着生长纹,肥胖,痘痘与黑头。 她一个人在国外住寄宿家庭收不到任何发自内心的关怀,学校里的漂亮女生穿过走廊总会吸引无数目光,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空气中充满了维多利亚的秘密里最畅销的粉色香水味。甜腻的糖果味飘进她杂乱的储物柜里,那些揉烂的课本与深色污渍在见过粉色女孩之后加速腐烂,万岁恨不得把自己锁进柜子里,连带着她所有羞于启齿的不安。 好想穿上那条买了超过半年的牛仔裤,好想穿一天乐福鞋脚背不被挤出痕迹,好想内衣带勒不出第三层赘肉,好想有一个漂亮的骨感脚踝。 网页上论坛里无数种减肥偏方被万岁抄在本子里,可是没有用,她一条一条试,一次又一次更换计划,什么七天减肥,什么哥本哈根法,什么苹果山药,什么代餐,除了收获大量爆痘与脱发,她什么期许都没有被实现。 原本就已经够糟糕了,高二那年上体育课的时候,万岁被斜对面的男生打来的排球砸到下巴,当场脱臼。在那一瞬间,她听到了哄笑声,听到了嫌弃的咂嘴声,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决堤而下,在一片视线模糊里,没有人向她伸出手,就连赶来的老师都没有触碰她。 万岁记得那么清楚,因为太痛了,她承受了同龄人的羞辱与恶意,没有一个人轻拍她的肩膀,也没有一个成年人安慰她。 从校医转到急诊又转到家庭医生,她下巴是回去了,但是咬合出现了问题,不得不戴上钢丝牙套调整。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她每一晚都会被疼醒,口腔内部不习惯异物入侵,很快就被钢丝磨破,而后的每一次进食与喝水都是折磨。她开始排斥任何需要用到嘴的动作,包括说话和做表情。 她都不敢把自己当成受害者,满心埋怨里的署名甚至不敢自称少女。万岁心情郁结又没有足够的蔬果摄入,身体上火进而导致口腔溃疡,一切就像失控的列车驶出轨道,急速坠落进悬崖。身体上的痛苦令她失眠,白天困晚上清醒,一天不吃东西撑到凌晨,饿到不行了开始跌跌撞撞跑下楼发疯一样进食,她吃到满嘴血腥味,吃到坐在厨房的瓷砖地板上嚎啕大哭。 万岁十七岁时的精神世界逐渐崩塌,成了医院的常客,无论何时何地,她只要照一次镜子就恶心一次,憎恨自己厌恶到趴在马桶上干呕。 直到……直到某一天。 总而言之,万岁花了很多年才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即便如此有些器官的损毁程度与身体记忆还是无法挽回。现如今她每天最晚十一点半熄灯,睡眠质量时好时坏,但是固定凌晨三四点会醒一次,然后继续睡,在早上八点醒来。 安稳觉的概念对万岁来说可望而不可即,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的体验更是高二后就没有过。她眯着眼找到拖鞋后往外走,打开自己的房门发现侧卧房门大敞,书桌整洁,床铺也是理好的样子。再往餐厅走,桌上放着煎好的馒头片与太阳蛋,旁边小碗里洗了几粒圣女果。 她其实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一天只吃两餐且往往从中午十一点后开始,要么随便煮碗面烫个青菜,滴点酱油对付,要么煎个冷冻库现成的手抓饼夹青菜,实在想不出来或者懒得做就花大半天时间看外卖挑选。陈黎来了之后万岁的下厨率缩减了一大半,偶尔时间碰巧合适,陪他一起吃还会多吃一餐。 她说了嘛,弟弟的脸很下饭。 打开ipad找电子榨菜的时候,万岁瞥见日期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周一,陈黎要返校,难怪到现在都不见踪影。 她哼着歌将脚翘到对面椅子上,开始享用属于她的爱心早餐。 陈黎回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万岁坐在茶几前半撑着脑袋看漫画,剧情还不到精彩处可以暂停,她抬起头冲一天没见的小帅哥打了个招呼,“嗨。” 穿着校服的少年回报以灿烂的笑容,“我回来了。” “你早上什么时候走的?” “七点十五。” 她假装不悦,“你走的时候没有跟我说。” 陈黎当了真,连忙解释说:“你在休息,我不想吵到你。” “又不是让你推门亲口告诉我,”她假装拿着手机,真空演示出打字的动作,“发短信啦!不然我醒了出来看不见人还以为你失踪了。” “下次不会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紧紧捏在手里,“我保证。” 万岁夹好了书签把漫画合上,兴致勃勃地招了招手,“过来。” 他乖乖照做,脱了书包走到她身边坐下。 “怎么样,在学校感觉如何?适应吗?老师和同学对你好吗?”她很好奇,双手垫在膝盖处,下巴搭在手背上。 “挺好的,”男孩把手机轻轻放在茶几上,“你呢?” “我呆在家能有什么!”万岁一门心思都在对面身上,又是头一回见陈黎穿校服,四中的校徽在他胸膛上看起来熠熠生辉,“有没有交到朋友?” “嗯,”少年点点头,“有几个。” “这么厉害?!”长得好看的人果然有特权,休学两个月也能不被排挤。 “我们原本就是初中同学,一起升的四中,”小狗的手搭在腿上,认认真真注视着对面的人说:“对了,我今天和班长说了,你不用进家长群了。” “咦,”万岁对这题没有准备,“这样好吗?学校通知都收不到。” “说到这个,”陈黎伸手把不远处的书包拎过来,又拉开拉链伸手进去,不一会儿摸出来一个本子,“这是交流簿,每天的作业都需要学生和……监护人打钩确认,每一周会有对话反馈需要填写,每个月有一次进步总结。” 他一边解释,一边翻着页给她看,这些东西对她而言是从不曾接触过的生活方式,表情里七分新鲜,三分探究。 “太麻烦了吧,”万岁点评道:“跟狱警给囚犯打分有什么区别?是因为我没有加家长群所以要写这个吗?加了之后是不是就不用写了?” 陈黎摆手,“不是的,四中比较严,大家都要写的。” “亏我曾经想考四中来着,”她撇了撇嘴,“幸好没考上。” “你想读四中?” “是啊,我初中的班主任天天跟我们夸四中,小县城嘛,总是有点向往的,而且又是城里。不过我没考上,然后被我爸安排出国了,”万岁指了指少年的衣服,“天知道我以前多想穿上这套校服。” 上一次见到还是微机教室里模糊的网络图片,她现在终于看清,识别出四中的校服质量有多好,不愧是9所重高里排名第二的,边线有三条,款式看起来很撞adidas的风格。她还记得当年照片里三条杠的颜色是橘色,眼前的这一套是暗绿的,带着些蓝调,有种宁静致远的深沉感。 陈黎见她看得认真,清了清嗓子,“我可以找学校订一套。” “真的?”万岁的眼里闪现些欣喜,却又很快散去,“不合适吧,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没关系的,我本来就是在读学生,不会被发现。” 她轻笑道:“你确定要订我的码?” 他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建议有多行不通,男女款不是问题,尺寸大小是。 “我可以找班上的女同学……” “不用啦,”万岁拍拍他的头,“谢谢弟弟的好意,我就是说说而已,真那么想穿找你借不就行了。” 陈黎消化这句话花了点时间,又很怕自己会错意,借他的穿,穿他的校服吗?那未免也太大了,袖口一定会长过手指吧。她身材并不娇小,但自己的个子还在长,更何况,穿他的衣服…… “不愿意的话没关系,毕竟是你的东西嘛……” “愿意的!”他的回复迅速到想都没想,说完才发现有点过于本能答复了,于是又措辞了半天,“我可以的,只要你不介意……” “好噢,”万岁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温温柔柔地喊他,“乖宝。” 少年的脸迅速红了,既是因为这个过分亲昵的称呼,也是因为脑海中的一些幻想画面。他忽然起身往厨房走去,动作如风般接了杯水,喝了没几口像是被呛到,开始咳嗽起来。 她看着他被捉弄的样子,有些罪恶的快感,小狗慌了神的样子如此可爱,像涩口的酸糖,得含好一会儿才会变甜。 “弟弟。”她喊他。 “……嗯。”他跑过去的时候并未开灯,大半个身子都藏在黑暗里。 “家长群可以哦,但是我可不当你的家长,”她看不清他的眉眼,只想化开这层青涩的糖霜,“我是你的姐姐。” 糖果|MyAlaska 洗完澡后的陈黎习惯性地看了眼手机,微信未读消息里有五条来自杨昱奕。 Y-3:【你哪来的姐姐???】 Y-3:【陈黎你别装死啊】 Y-3:【我从你穿开裆裤就认识你,你什么时候有姐姐了?】 Y-3:【赶紧回我啊!我妈快把我爸的警服披上去人口普查了】 Y-3:【你姐也太高冷了吧!!】 他坐在床上,单手擦着头发打字回话。 25:【我妈朋友的女儿,没有血缘关系。】 Y-3:【牛】 Y-3:【你现在和你姐住吗?】 25:【嗯】 Y-3:【我妈问你为什么不住我们家?】 25:【我妈交代我的,当时她朋友也在。】 Y-3:【听我说谢谢你 毕竟我妈这么爱你,你要是真来了,哪还有我说话的份】 Y-3:【你姐好拽 进来先发了个中老年百合花底的大家好表情包 之后改个名称备注 然后就消失了】 25:【你怎么看到的?】 Y-3:【用我妈的手机啊 老师跟她打招呼 她都不回的】 25:【她不太用微信的。】 Y-3:【啊?那她用什么?QQ?】 Y-3:【她多大年纪啊 头像是本人吗?】 25:【你作业写完了吗?】 Y-3:【。。。】 Y-3:【你等着吧 过段时间家长会,用不着你介绍,本大爷亲自了解】 陈黎把手机丢回抽屉,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和她提过家长会的事情。 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他想,毕竟这件事挺麻烦的,她似乎既不爱出门也不爱和人打交道,每天不是打单机游戏就是看书看视频。 还说不是小孩子,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个大人才对。 陈黎站起身,回浴室准备吹头,在门口撞上了准备出门的她。 万岁换了身宽松套装,戴了顶鸭舌帽,正蹲在门口系鞋带。 “你要出门吗?”他忍不住问出声。 “倒垃圾,”她指了指鞋柜旁的塑料袋,“顺便买点日用品回来。” “需要帮忙吗?”他把自己的浴巾挂好,状似不经意提了句,“我作业写完了。” 万岁想了想,“下次吧。” 陈黎拿起吹风机开始解电线,垂着眼,“注意安全。” “知道啦,我走咯。” 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他按下了吹风机开关,嗡鸣声响起,掩盖住她离去时的脚步声,以及那串钥匙挂饰彼此之间的撞击声。 回到房间后,陈黎没有关上门,他打开了窗户通风,晚风偏凉,吹得人清醒。 她还没有回来,他无法安心关上门只专注于学习。 像倒放录像一样,融化的糖汁逐渐回流,凝固,破裂的碎片重聚回完整的形状,下坠的糖果悬在空中,蚂蚁抬起头,不确定什么时候会被砸个眼冒金星头破血流。 在这个空间里,属于他的物件并不多,他从未探索过,因为她说过,不要碰她的东西。 他没有碰,只是看着,然后他发现,墙上所有的照片里都只有她一人。 她好像没有往来的朋友,也没有回不完的对话消息,偶尔一通电话聊得并不久,往往是说不了几句就挂掉。 她是被挂断的那一方,这并非他刻意偷听得出的结论。 陈黎觉得她孤零零的像个迷,是一颗颜色黯淡的星球,在无垠的宇宙中漂浮着。 她说这个城市她只认识了两个月,那么两个月以前呢?从在小县城读书想要考四中到两个月前,她在哪里呢? 还在医院的时候,陈黎只见过蔡丽丽三次,前两次每回来都风风火火,做事也雷厉风行。她帮了他们很多忙,却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她有一个女儿。 范芳柔病情恶化的前一晚,他坐在病床边陪她,开口说话对她来说已经是很艰难的事情,范芳柔却依然坚持要告诉他一句话:去找万岁。 除了宫廷剧,他从未听过当代人用这个词,这句话斩头去尾在陈黎的逻辑里无法成立,他努力尝试理解却无法将点穿成线,直到蔡丽丽进了病房。 陈黎有时候觉得人类很神奇,特别是女性,她们似乎有一套自己的沟通方式,只有彼此能懂。 也就是在这第三回的碰面里,他得知蔡丽丽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的名字叫万岁。 母亲的朋友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没有什么好话,叮嘱他的话反而交代的比较多。 他一点儿也不了解万岁,对她知之甚少,却还是照着纸条上的地址去找了她。 陈黎在见到她之前整理好心情,也下定了决心,然后她来了,明明没做好准备,却全盘接受了他的说辞。 她是漂亮的,他见过她完全不化妆的样子,他可以肯定,旁人也绝对会认同她的美丽。 自从上次无意间瞥见之后,他就不再往房间里的那个方向看去。但是今晚,他第二次望向那张勾起他欲望的相片,伸出手与实物隔了几毫米轻轻抚摸着,仿佛能触到相纸里的肌肤。 有风刮起相纸一角,陈黎认出了马克笔的痕迹,他小心翼翼揭起,看到相纸的背面写着漂亮的英文花体。 【My Alaska.】 抽屉里的手机忽然响起,连带着整张桌子都有些轻微的震动。 他走到桌边向下看去,惊讶地发现来电人是万岁。 “喂。”他抓住椅子,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过度颤抖。 “陈黎!”她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就像那晚一样,她喊他的名字时尾调总是上扬的。 “嗯,怎么了?” “我知道刚刚拒绝了你,但是我现在后悔了,”她似乎捂住了听筒对别人说了句什么,随后朦胧的声音又变得清晰起来,“你可不可以现在下楼,到西门这边的全家便利店接一下我?” 怎么她连拜托人的语气都这么可爱? “我东西买的有点多,拎不太动,”听筒那边的声音压低后又带了些软,“你来的话,我请你吃冰淇淋好不好?” “啪”,硬糖直直掉进了他的手心。 “好。” 他接住了她。 积木|祸害使人荒淫无度的妖精 便利店的促销就像一场来者皆是客的派对,毫无准备的万岁再一次进行了过度消费。 她原本只是需要补添夜用卫生巾和护垫存货,但是意外发现常用的卸妆巾与洁颜布正在做买二送一的活动,不买不是中国人。便利店虽然和超市是两类购物空间,但江山易改,万岁的本性难移。 打折的商品旁总是有一个显眼的标志,酸奶有,面包有,牙线也有,或许因为到了晚上,熟食清仓,连便当都大减价。手里的篮子越来越重,万岁的手还是停不下来,以往犹豫还有制止自己的理由:一个人拿不回去,现在看来,这个黄色警戒条已经不攻自破,大不了就是她食言,喊帮手来呗。 结完账后的现实就是重量超标,体积加起来更加难以驾驭,自带的两个布袋快要撑破,万岁还自费又买了两个购物袋才勉强装下。 她举步维艰地把东西拎到门口后,不得不松手缓解手指的红紫。就在这时,一个金发灰眼的外国人走了上来,他的搭讪意图此时此刻还并不明显,似乎只是提供举手之劳。 “需要帮助吗?”发音称不上标准,带着些中文初学者的滑稽。 “!”万岁的眼睛因为意外而瞪大了一些,同时稍稍朝左拉开了些距离后说道:“不用,谢谢。” 这个男人的外貌算是欧美人里长得标志的类型,块头大,肌肉壮,看起来单手扛起一个成年女性完全不是问题,以多年留学经验判断,眼前这位下厨煎牛排、开吉普、冲浪、滑雪、修水管无所不能。但是她没有兴趣,也不想和陌生人有太多交流。 “别担心,我只是觉得你需要帮助,”白人男子笑了笑,热情又主动地说:“我叫Noah.” 她点点头,礼貌性笑着,一边在兜里摸手机,一边客气回应:“Hi Noah.” Noah不是一个使用率极其频繁的英文名,发音也并非Tom,Jack那般简易,对母语发音的熟悉使得他听出了她的英文水平,挑了挑眉问道:“You speak English?(你会说英文?)” “Everybody does.(人人都会说。)”万岁找到了手机后低下了头,快速从最近联系人里找出陈黎拨号过去。 原本少年是可以一起来的,当时她拒绝是潜意识答复。万岁太习惯对抛向自己的橄榄枝摇头,任何问句她第一反应就是排斥,等到意识过来又觉得已经错失约人良机,便顺着局势算了。 可现在情况不同,正好她一个人拿东西回去会很吃力。 幸好陈黎电话接的快,万岁这边使劲传递着“谢邀,恭请您离开”的信号,可惜直到挂了电话,Noah都没有离去。 他是如此没有眼力见的有耐心,笑眯眯等着她和自己的视线对上,坚持不懈地问道:“Your boyfriend? You guys got in a fight?(你男朋友吗?你们吵架了?)” 该死,他口语那么差,居然听得懂?她腹诽着,同时更加客气地答复,“No, but he is gonna pick me up soon.(没有,但是他马上会来接我。)” “Ok. Can I know your name at least?(好吧,我起码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吧?)”Noah忽然开窍一般朝后退了一步,把两人间的距离拉得更开,“Please?(拜托?)” “……”万岁移开了视线,“Karen.” “Nice to meet you, (很高兴认识你)”他衣着简单,却刻意做了个脱帽礼的动作,“……Karen.” 她看出了他要离去,心里长舒一口气,主动说:“Bye, Noah.” “Bye bye.” 陈黎赶到西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玻璃橱窗内的万岁,她的裤脚因为坐姿而升高了些,露出小半截腿上的肌肤,以及上面黑红交织的纹身图案。 距离有点远,他看不太清。 她没有玩手机,撑着下巴在发呆,像平时和他吃饭的时候一样。陈黎走到她面前,隔着一扇透明的屏障,抬起手轻轻敲了敲。 万岁认出他来,伸手招招让他进去。 “想吃什么冰淇淋?”女人转向他,双腿微微晃着,“我付钱哦,说好了请你的。” “太冷了,可以换关东煮吗?” “好哦,”万岁把信用卡递了过去,假装严肃道:“不准笑,我没拿现金就是给你面子了!” 陈黎接过来的时候笑意依然显眼,“我没有觉得丢人,刷卡很酷。” 大概和她有关的事情,即使其他人觉得土气,他依然会觉得可爱。对国内的事情不熟悉,在她身上是那么合理,做事说话有自己的风格,一种很好的特别。 “想吃什么就拿,不用客气,”她拍了拍他的手臂,“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点没关系。” “好。” 他原本是看她触碰到自己衣袖的手,但视线跟着自由意志继续往下,他看清了她腿上的纹身。 应该是某个漫画里面的场景,一把红色的长矛刺进了一个蓝短发女孩的胸口。大面积的红黑交错着,蓝色的发几乎淹没在其中,一幅痛感与美丽并存的作品。 端着一杯热汤和一串魔芋回来的时候陈黎主动开口解释,“我不饿,这些就是我想吃的了。” 万岁本来也没打算挑刺,伸手拿回自己的银行卡,朝身边努了努嘴,“坐吧,吃完回去。” 于是他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双手捧住还冒着热气的纸杯,小心翼翼吹了吹,然后用嘴唇沾了沾汤面,浅浅喝了一小口。 “问你个问题哦。” “嗯。” “一个老气或者难听的名字会降低男性对女性的欲望吗?” “……” 热气仍然在不断向上,万岁进而解释道:“比如我叫王红,会不会让人觉得无聊?” 陈黎情景模拟了一下,很快回答,“不会。” “啊?”她双手拍在一起,举到脸前闭上眼,“首先我对世界上所有叫王红的女性道歉。” 陈黎看着她,笑容不自觉爬上脸颊。 万岁睁开眼后叹了口气,“怎么会,如果你叫张强或者李龙,我一定会觉得逊毙了!”她把手揣回兜里继续说:“不道歉了,刚刚道过了!要是说话都得小心冒犯到别人,我以后说不完对不起。” 少年笑出了声,“陈黎呢?” 他的名字是一个非常平凡的两字词,你很难从中猜测出取名人的文化水平或者持名人的性别。如果只是拿着学生花名册,你也不会期待被叫到名字站起来的是一个干净帅气的男孩。万岁觉得他身上的气质有股日本男高的朝气和纯净,就是看少女杂志时会假想的校服男孩。头发蓬松有种绒绒的柔软感,眉峰凌厉,一双漂亮的眼睛,嘴唇红润却是薄情的那一款。 祸害,使人荒淫无度的妖精,走在校园里能让无数少女怦然心动,假如他被谁采撷,定会给余下的人带去一场盛大的心碎。 可是哦,可是,他性格那么好,又招人喜欢,心碎完再次看见他的脸,也绝对会原谅他的。 于是她随心道:“是你的话挺好,换做别人也就一般!” 意义总是被赋予的,在乎你的人与爱你的人会把一切普通美化成特别。 便利店的灯光打在她的头顶被鸭舌帽挡了一大半,他轻易找到了她的睫毛,鼻梁,鼻尖,还有嘴唇。她的目光不带任何打量的意味,只是温良地放在他身上,此时此刻的她一点攻击力都没有,就像,就像…… 就像他可以得到她一样。 不是拥有,而是得到。 “这样,”他望着她说:“我很高兴。” 积木|她想要强奸他她非常确定 这个月的姨妈来势汹汹,万岁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囤了货,前三天的涨腹感令她下不来床,只想躺着,也只能躺着。 她没告诉陈黎自己迎来了每月密友,只是把活动范围缩小到了房间内。他没有来打扰过她,但是每天的报点短信没有落下。 他是多么乖的小孩,她说过一次的要求第二天就照做。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放学、什么时候到家、什么时候饭做好了……他恪尽职守,彬彬有礼,距离感保持的恰到好处。哪怕没有收到回复也一条不落,自觉且有很强的自我管理能力,让人很有安全感。 万岁觉得陈黎如果做卷子,不论学科,凡是一句话概括全文的题他绝对可以拿满分。 熬到第五天,她的活力渐渐复苏,甚至比以往都更早醒,来得及和正在吃早饭的小孩见上面,而他的惊讶很明显,多日不见似乎长高了些,她梳着头发从卫生间探出半个身子看他,“干嘛?不认识姐姐了哦。” “不是……早上好!” 青春期的男生三日不见也当刮目相看,万岁觉得他又秀色可餐了不少,放下梳子时瞥见一旁带着水汽的剃胡刀,“确实比前几天好一些了,你想我了吗?” 他显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问你,”她转过身来向外走去的时候下腹忽然吐出口东西,这刚好提醒了她还没洗澡,身上或许还不够香,于是万岁在离他不近不远的地方停下盯着那双狗狗眼一样的目光问,“这几天没见到我,有没有想姐姐?” 的确,高中生早出晚归和她的经期作息时间表完全对不上,交流簿留在公共空间(餐厅桌上)靠新增的笔迹确认两个人都有完成自己的那部分责任,偶尔能在屋里听到彼此的声响但掐指一算,确实已是多天没打过照面了。 “我想你在忙……”少年坦诚了一下心中所想,随后才回答了被问的问题,“有的。” 内心小人雀跃地喊了声“yes!!”,万岁神色上还是波澜不惊,“嗯,忙着身体不舒服。” 陈黎的眉头瞬间皱在一起,眼里都是关心,“你生病了吗?” “没有,”她保持着面无表情,即使心里已经因为得逞而偷笑不已,“月经。” “啊……”男生的脸果然红了,“噢……那……” “别叫我多喝热水啊!”万岁揽住自己的胳膊肘,想起昨天给交流簿打钩时看见的红框日期,“你们家长会是明天?” “那个你可以不去的,”陈黎努力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喝了口水后才说:“不用麻烦你的。” “我不是你的监护人吗?我去家长会的话,让你觉得丢人吗?”她的表情比之前明显冷了很多,万岁走到他的面前,双手撑在桌子上,盯着他的眼睛继续问,“我们的关系见不得人吗?” “不是的!”陈黎确定她不高兴了,但是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还没法细捋是哪一个地方出了问题,急忙解释道:“你是我的监护人没错,学校里的大家都知道的,家长群也有你,我的,我的意思是……” 万岁看着他,语气里没有任何感情起伏地问,“是什么?” 他怕自己越说越错,但是不说又不行,陈黎努力想了,想了那么多话里该先说哪一句。他怕她嫌麻烦,怕她不愿意,怕她被赶上一个不情愿站的高度。自己的出现已经给她带来了困扰,他不想她勉为其难地做本可以不做的事情。他怕她不拒绝,就像接受自己的到来一样,他不想她烦恼。 他当然也有私心,但不是那种不想她被人看见的私心,他说不上来那份恐惧从何而来,他解释不清楚。 “意思是……”大脑明明应该飞速旋转,此刻却彻底停动,他挫败又懊恼,“……你不用对我负责的。” “我没打算对你负责,”她松开手,站直了身体,“陈黎,高中三年的家长会我一个不去,你的学习我不闻不问,如果三年后你功成名就真考上了还好,但假如没有呢?你妈病好了会怎么怪我?” “我……” “你既然已经麻烦了我,那么任何牵扯到我的事情都要告诉我,我本就该有知情权和决定权,但说到底的前提是你要跟我商量,我们得达成共识。” “我知道了,”少年耷拉着脑袋,神情十分沮丧,“对不起。” 如果是狗狗的话,此刻应该已经缩起尾巴,飞机耳趴在地上了。 万岁一面理解他是顾及到自己的心情,一般男性在陈黎这个年纪根本不可能考虑这么全面,大部分男人到死也只想着自己,可是另一面她又恨透了他这种自我牺牲自我感动的精神,和她妈、她过往人生中每一位伤害过她的人没有区别。 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为什么觉得这样对我最好?为什么擅自干涉了我的人生,还要我感谢你们? 而且他道歉了,他都道歉了不是应该原谅他吗?他会知错就改的,他不会再敢来招惹你了,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万岁久违的因为过度敏感而呼吸急促起来,她往后跌了两步贴靠在冰冷的墙面上,为什么要这样呢?他明明没有错,他也才16岁不到而已。 她今天是如此轻易的被冒犯到,又喋喋不休居高临下的教育了他,可以怪经期情绪不稳定吗?她发的什么疯?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万岁转过身,扶着墙往浴室走,“你去上学吧,别迟到了。” 然后她关上门,同时关掉了听见他回答的可能。 洗完澡出来后,万岁整个人感觉清爽了很多,她散着长发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果汁,看见餐桌上已经收拾干净,只剩下一片烤得金黄的全麦面包,上面还涂着牛油果。她尝了一口,有白糖的甜味,是她自己会给自己做的那种快手简餐。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她心里的内疚为此加深了一点点。 点亮手机屏幕后有两条未读短信,万岁叼着面包解锁查看。 陈黎:【姐姐对不起,是我太自作主张了,上次进家长群也是,我本应该吸取教训做得更好的。】 陈黎:【我去上学了,希望你不要生我气了。注意休息,少喝凉水。】 她的冷藏橙汁已经喝空半瓶,有些无奈,直男还是直男,小直男更不能奢求太多。 哎,她心中的怜爱缓缓升起,默默给小孩改了个备注,然后打字回复:【我不生气了 你专心上课 晚上回来帮我参谋衣服 看看明天家长会我穿什么去好】 等万岁慢吞吞吃完,洗完餐盘回来,新短信提醒刚好响起。 弟弟:【好。】 他似乎对她说得最多的字就是好,听之任之的好,她忽然好奇,他什么时候会对自己说不呢?如果她想要猥亵他,他也会说好吗? 万岁的经期充满了性欲,但是像上次那样的春梦却再没有发生过。她的性幻想对象从来不需要特定某一张脸,只要有剧情和姿势,她往往很快就能让自己收获高潮。 但是最近,她闭上眼的时候脑海中总能浮现那一双湿漉漉的眼,他的鼻梁那么挺,应该很适合给她舔。所以哪怕还没成熟也没关系,她可以选择邀请一根未成年的阴茎加入这场离谱的性事,也可以完全不用到那根鸡巴。 她想要强奸他,她很确定。 积木|他甘愿被她如此玩弄 “我操,陈黎,那是你姐姐???”杨昱奕一步三回头,什么体育课音乐课都不想上了,眼睛恨不得摘下来放回教室里。 “幼稚。”走在一旁的沉卓遥冷冷点评道。 “一股酸味,”杨昱奕早就看破沉卓遥对自己好友的那点小心思,“你就承认吧,你没他姐漂亮。” 女生白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和她比?” “切,你想得美!”杨昱奕用胳膊肘捅了陈黎好几下,催促他加入对话,“她穿的是不是那个什么牌子来着的,很火的那个裙子,niuniu?” “是miumiu!”沉卓遥受不了他这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杨昱奕,你恶不恶心?” “我靠,我怎么恶心了,我就夸她漂亮而已!而且那个裙子她穿起来真的好看,我妈朋友圈里的微商都只发模特秀场照,一般人根本不敢穿,陈黎姐姐行啊,穿起来一点也不色情。” “那裙子我也只见过Bella Hadid穿是好看的,”沉卓遥抬眼看了看一直沉默的陈黎,“你干嘛不说话,有漂亮姐姐都不告诉朋友的吗?” 陈黎终于开口,“我说了,我和姐姐住在一起。” “那你咋不说你姐长得像韩素希?” “什么希?”杨昱奕见缝插针,不放过一丝参与对话的机会。 “韩素希!”女生在手机浏览器上一番输入,把搜索到的女明星图摆到两个男生面前,“韩姐就是女王。” “哇……”杨昱奕滑动屏幕换了几张不同的照片看,“是有点儿……不过这个韩素希有些照片也没有特别漂亮……” 沉卓遥气极反笑,白眼快翻上天,“韩素希还不特别漂亮?杨狗你吃屎长大的吗?” “我没嘴臭好不好,我只是说她有些记者照没有自拍好看!” “苍天呐,你怎么不照镜子看看自己?”沉卓遥绝望感叹道:“我建议你这种男的立刻停止呼吸。” “我操,我怎么惹你了骂我去死啊?” 两个人由拌嘴进化成打闹,追逐中陈黎与他们的距离渐渐拉远。他慢慢地走,想起万岁进班时吸引的那么多侧目与注视,好的不好的他都不在意,只是单纯的因为她骄傲开心和苦恼。 昨天晚上挑衣服的时候她挑出来三套,用万岁原话来说分别是:知青文艺、贤淑人妻和去你们妈的。她一套套换上给他看,在她与他的卧室之间小跑着来回。 要怎么形容呢,每一套陈黎都很喜欢,她的身材驾驭什么风格都不突兀,在他的眼里,她怎么样都很漂亮。他虽然学过第二性征,但明显不会理解与懂得女性生长发育中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要有圆翘的屁股和饱满的胸部,身体就必须有丰腴的底子,如果想要骨感的细腰和并拢双腿时也能透风的腿缝,体型基本上只能扁平。老天赏饭吃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幸运,90%的女孩儿都不会有。而她之所以有胸有屁股也有腰线,有先前胖过所以发育很好的原因,也沾了些瘦身后该减的地方减,不该瘦的地方一点没变的福气。 “虽然可能不合时宜,但我想穿这一套。”万岁坦诚的向他宣布。 蓝色针织套头毛衣下是卡其色的超低腰短裙,她笔直的腿带着些肉感,腿上的纹身称不上密布,膝盖以上基本就没有什么图案了,女性皮肤的肌理看起来鲜嫩欲滴,他生出想要亲吻的欲望,又生生咽下去。 “好。”他说。 “你好像总是很惯着我,”她坐在他的床上,双手撑在背后,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有没有什么时候,你会想对我说不好?” 或许有吧,在将来的某一天。 陈黎还在恍神的时候忽然被拉了一把,杨昱奕和沉卓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他身边,他们依然叽叽喳喳的争吵着,势要把对方扳倒才罢休。在即将进入美术教室前,陈黎最后一次回头看向了自己班级的方向,然后出乎意料的看见了她。 也许家长会在中场休息,也许她听烦了出来放风,万岁倚靠在走廊扶手边,看着远方。她太好认了,她那么漂亮,他可以不厌其烦的在一分钟里夸上20遍,没有人会对那样的美丽厌倦。 她的黑长发即使漂染过也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看起来浓密又健康,大部分拢在背后,小部分被吹散在身前,飘扬出多变的弧度。 就在十分钟前,她穿过人群走到他面前,化了妆的五官无比勾人,整个人如同上了膛的手枪般危险。她凑近了他,手指好似不经意般揽过他的肩头,碰到脖颈时带着丝凉意,划开这无尽的混沌。 在所有人的视觉盲区里,万岁的身体贴上他,十分温顺的询问他, “姐姐漂不漂亮?” 就算她在戏弄他,哪怕她是在恶意勾引他,越搭越高的积木总是要坍塌。那些木块间的缝隙,相互契合的纹理,痕迹,所有紧密与不紧密的轨迹,他被她高高吊起。 即便如此,即便下坠之后是俄罗斯方块达成密合的消除,他甘愿被她如此玩弄。 “I knew you lied about your name.(我就知道当时你对名字撒了谎。)” 趴在走廊上的万岁一开始并没认出声音的主人,直到脚步停在她身旁,她侧过脸,看见了一双灰色的眼睛。 “No, I didn’t.(不,我没有。)” “I’m not asking for your number.(我没有要你的手机号,)”Noah从外套内侧掏出教职工挂牌,“I’m a certified high school teacher you can trust, who happens to have interests to know your name.(我是一个值得你信任的持证高中教师,同时也对知晓你的名字有些兴趣。)” “……”万岁直起身,为自己的草率与谎言买了单,“Lizzy.” “For real this time,(这次是认真的,)”外国男人笑容灿烂,“Nice to meet you Lizzy.(很高兴认识你。)” 啊,fuck。 就像层层迭的木块被指定抽出一根没有玩家想要触碰的雷点。 她的心情稍微有些糟糕起来。 积木|你真下贱 倾斜的积木塔是无法被拯救的,从失衡发生的那一刻起,它就注定倒塌。 回到教室的时候,陈黎看见的是被外教几乎圈起来的万岁。她的身材并不娇小,但是男人的体格太大了,大到将她整个人遮挡住,隐隐约约露出来的是黑色外套的一角。他不知道他们在交流什么,成年人们三五成群,依然有不少的目光时不时投射到她身上,鄙夷嫉妒和探究,轻浮垂涎与蔑视,恶意终究占了大多数。 是啊,那是他的姐姐,他漂亮的姐姐穿着世人认识下暴露不已的衣裙出席本该代表正式稳重的高中生阶段性师生家长会议,她的纹身在一众父母面前是如此扎眼,她一点儿都没有想要隐瞒。 而她交流的对象偏偏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白人男性,不论她的表情是好是坏,陈黎都可以想象她已经被贴上了怎样的标签。没有人在意真相,每个人都只会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可是他不行,他做不到,她是他的姐姐。 他走向她,自愿的,无人强迫的,充满牺牲精神的,他走向她,多么想要牵起她的手,拥抱她,和她接吻。他想要揉花她的妆容,黑色的睫毛膏与红色的唇蜜混在一起,全部转移到他的脸上,让那些咒骂都投掷在他的身上。 她会加入这场讨伐吗?她会盯着他的眼睛告诉他,陈黎你真下贱吗? 她可以不用蹲下身,她可以不用捧住他的脸颊,她什么都可以不用做,只要她也看着他就好。 “Aha, Lee.”Noah先打了招呼。 “Lee?”万岁眉头紧拧,“You gave him this name?(你给他取这个英文名字?)” “I did, don’t you find it lovely? A wonderful coincidence, both of your names’ pronunciation starts with /Li:/.(是我,难道你不觉得很可爱吗?多么棒的巧合,你们两个名字的发音都从/Li:/开始。)” “Fine,(好吧,)”她抬手给安静注视着她的男孩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短发,“刚刚上什么课?” “美术。”他答。 “啊,”万岁笑了起来,“我不知道你还会画画。” “Haha, he is good at a lot of things that you don’t know.(哈哈,他还擅长很多你不知道的事。)” “And you know?(但你知道?)”她的语气有些嘲讽,伸出的手并未收回,而是非常顺势顺路的弯起来,胳膊肘搭在了男生的肩头,“You sure paid a lot of attention on him.(看起来你非常注意他。)” “And may I ask, why are you still here with me? Don’t you think it’s time to turnaround and municate with other student’s parents?(而且我想请问,你为什么还和我站在这里,难道你不觉得该转身和其他学生的家长交流了吗?)”万岁抬高的右手中指上戴着一枚造型特别的金色戒指,此时此刻随着拇指的拨弄而转动着,“Or is it because you think, that I’m the only one who speaks English here.(还是你认为,我是在场唯一一个会说英文的人。)” “You are salty.(你真刻薄,)”Noah并没有恼怒的意味,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兴致盎然,他又转头朝陈黎看去,“but worthy, eh? See you, Lee.(但值得,对吧?一会儿见。)” “Fuck, I’m tired of this.(他妈的,我真为这一切感到疲惫。)”万岁低下头,在自己胳膊上抵了会,“Can we go?(我们可以走吗?)” “Unfortunately, not yet.(很遗憾,现在暂时还不可以。)”陈黎的呼吸很轻,垂着眼看向她合拢在一起的睫毛,“你不喜欢我的名字吗?” 她迅速地睁开了眼。 “我是说英文名。” “啊,那个,你听懂了?” “一部分,”他几乎感觉不到她的重量,被她触碰到的地方都陷入休眠,“你们语速比较快,我有点不习惯。” 她似乎歇够了,主动断开了与他身体的连接,“没有不喜欢,只是有点意外。” “你喜欢他吗?” “谁?Noah?” “嗯。” “看来你是真的只听懂了一部分,”万岁将长发别向耳后,“不喜欢,我刚刚基本上都在嘲讽他,他走前还说我脾气大呢。” 陈黎的心情并未因此而轻松起来,“……你说英文很好听。” “是吗?”她整个人朝向他,下巴微微扬起,“想不想我教你?” “好啊,”他的余光瞥见正朝这走来的杨昱奕和他妈妈,两人脸上的神色一个兴奋一个谨慎,虽然没有糟糕的恶意,但他还是为即将发生的事而感到抱歉,低声说:“对不起,把你卷进这些。” 这些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与她本无关的世界。 “没什么,”万岁耸了耸肩,“又不是没出席过爸妈的应酬,喝下老男人递的酒与回答毫无边界感的问题都没有人向我道歉,你不必在意。” “陈黎的姐姐?”直到万岁转过身去,珠光宝气的妇人才接着说道:“你好,我是杨昱奕的妈妈,黄娅莺,他们两从小玩到大的。” 有女明星说过,钻石是女人最好的朋友,万岁不这么认为,她一直觉得珍珠和上等玉才是女人最好的饰品。她自己戴不来,无论怎么搭配都显得违和,不出自一路,但是她欣赏和玉与珍珠适配的女人,那是一种风韵。 她又看了眼贵妇的儿子,确实有些公子哥的气质,和陈黎不经雕琢的乖巧走的是相反路线,却也并不惹人厌。 “您好,我是万岁。” “万岁?”黄娅莺笑容绽开,“这么特别的名字,你看起来好小,今年多大啦?” 万岁的视线在女人身上悄无声息游移了一圈,辨认出不少外形低调实则昂贵的饰品,最后回到她的眼睛里,“23.” 周围不少竖起的耳朵主人都倒吸了口凉气,23,大学生刚毕业的年龄,是另一种青春洋溢,也是在场大部分四五十岁成年人最怀念的自由年华。 “好年轻,做什么工作的?” “妈!你咋问这么多?”杨昱奕出声制止,虽然自己也很想了解更多,总觉得不是很礼貌,要是第一印象在美女姐姐心里毁了,他将来肯定会很后悔。 黄娅莺倒是不紧不慢,“陈黎住在那边,多关心关心有什么问题?” “刚回国,目前没有就职于任何地方,不过阿姨放心,我有些家底,”万岁也笑了起来,“他也有。” “在哪读的书啊?什么学校?” “妈……” “北美,读的文科。”万岁能感觉到黄娅莺对她并无恶意,只是单纯关心陈黎借住的姐姐家靠不靠谱,以及确认一下她这个外形算哪一种女孩。她的年龄对她来说当女儿也不过分,不羁叛逆也好,孤僻古怪也罢,一个对陌生,甚至算得上有些恶评的领域不带偏见且保持尊重的女性,同样值得她的礼貌对待。 黄娅莺看见了她的纹身,就像她看见她腕上挎着的爱马仕铂金包一样,只是欣赏,没有审判。 “要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们,毕竟小孩关系这么好,我和陈黎妈妈关系也不错的。” “谢谢阿姨。” 积木|他高潮时候的眼睛会不会哭 路过宣传栏的时候,万岁掏出手机给月考榜一的自家小孩拍了张照,随后传给了周雨帆。她还没忘朋友的叮嘱,要她发张照片过去看看。先前一直没什么契机拍,要不是开家长会来学校这一系列恰好,她还真完成不了这个分享的任务。 陈黎挺上镜的,证件照拍的像模特经纪公司宣传照,与其他同学堪比入狱照的呆滞表情不同,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是有笑意的。这图传到网上应该会被万转,然后在各个素人帅哥分享bot的评论区被盘出包浆,水印层层迭加到辨识不清,不变的是男孩赏心悦目的五官。 微信的手机界面还没有关上,周雨帆的电话就已经打了过来。 “我操你妈,这是你那个弟弟?” 万岁连按了好几下降低音量的键,“你没在上班?” 周雨帆自从入职国企后就没有秒回过信息,往往在万岁的分享欲散光之后才姗姗来迟地回几个字。好像惜字如金,又好像是真的忙,形容起来饱含加班加到昏天地暗的痛苦,与职场内卷恶循环的筋疲力尽。万岁识趣,放手放得很快,实在忍不了交流的欲望才会发短信过去约个时间打电话,然后等待,等待对面终于有时间拨号过来。 “我操,在啊,但是我看到消息立刻跑到消防通道这边,真的假的,这么帅?!?!” 万岁看见公告栏玻璃上自己的脸,不动声色地开口:“原来你第一时间看得到消息。” “废话,电脑版登录着呢,当然看得到,”周雨帆站在楼梯间里来回踱步,“这么张脸你忍得住吗?你们搞了没啊?” “……”万岁移开了视线,转过身朝校外走,“还没。” “我还以为世纪末的美少年在柏原崇之后就灭绝了,妈的,你要是看见了他的那个能不能给我分享一下尺寸大小,分享心得体会?没吃过猪肉我想看猪跑。” “你不报警了?” “哇靠,你们郎才女貌,哪轮得到我这个妖怪来反对!”周雨帆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的开门声,赶紧压低声音告别,“我回去上班了,被抓到擅离职守我这个月工资就惨了,拜拜拜拜哈。” “嗯,”万岁的步子缓慢,声音一样轻,“拜拜。” 她并非第一次发现自己不了解周雨帆在想什么,也许好友眼里的世界和自己有很大的区别。 万岁本人不追星,周雨帆追过且正在追的韩团大大小小加起来能有20多个,以前暑假回国她还帮周雨帆拆过专辑,拆着拆着就被勒令禁止靠近,说万岁的手气是她活这辈子见过最烂的。 “才没有,明明是你买,然后厂家发货的,又不是我在店里挑的。”万岁不服气。 “不管,反正你手臭,我的专你以后千万别碰。” “哪有那么夸张,不过不是你担而已,长得也不丑吧,你不喜欢又不代表小卡不值钱。” 周雨帆气不打一处来,“你可闭嘴吧,不仅不是我担,还是我最讨厌的那位。” “一个团你还搞分裂啊?” “总之你和我不是好搭配,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你颜值就不会成全你其他地方。” 万岁不是很理解周雨帆的审美标准在哪,好友的性癖涉猎之广令人叹为观止,年龄差不是问题,阴柔与阳刚也不冲突。万岁的喜好就比较难形容了,她没有理想型,有过前男友,官宣的时候周雨帆连发十几条40秒的语音尖叫感叹:“原来你喜欢这一款!” 【哪一款?】她打字问。 “玩摇滚的酷男孩,回家后洗尽铅华给你当狗,台上台下反差贼大的那种。” 万岁的脸又青又红,羞愤回复道:【你瞎说什么呀!】 不过自从她分手后,周雨帆对这个前男友就没什么好话讲了。她是那种很仗义的朋友,该站队的时候不分对错坚决挺伙伴。她不需要了解前因后果,也压根不会刨根问底,无条件支持万岁的所有决定,叮嘱她“不要埋怨自己,请大力指责他人!” 这样好也不好,万岁的表达欲常常在周雨帆那里碰壁,但是走到现在,她也只有她了。 刚刚周雨帆热切地夸陈黎好看并非捧场,她太了解自己的朋友,雀跃的语气真情实感到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万岁举到面前来看。 小雨:【他好瘦哦,那里会不会很小很细啊 千万不要啊gt;_lt;!!】 小雨:【我一直很想知道帅哥的脸帅,屌会不会也好看些】 小雨:【这个谜团就靠你来给出答案了,切拜。】 这种事她也好奇很久了,看A片的时候总有些男性的器官与脸像是独立的个体,分开发育的。她已经过了单纯好骗的年纪,也知道大和长不等于好,硬度持久度和技术才更重要。可是吧可是,她毕竟不是茶壶嘴与Mac子弹头的扶贫办成员,也没有入团的打算。假如弟弟的性器官真的差强人意,她应该很难不去骂造物主的恶趣味。 暴殄天物的坏心眼不可饶恕,弟弟的脸值得一根可口的阴茎。 倒也不是没想过,万岁当然好奇,从开始到现在,他有没有在家里手淫过。 陈黎太爱干净,整洁程度甚至可能比她还优秀一些。他洗完澡后记住了通风散水汽,早上上学会顺手把前一天的垃圾丢掉,喝过的杯子不用了会洗好放回橱柜,脏衣篓里的衣服没有揉成一团,永远是迭好的,平整的,并且很快就会被清洗好,晾晒起来。他颠覆了她对男性的恶评,这些天相处下来,万岁没有一次闻到过令人不悦的味道,更别提可疑的腥膻。 要不是他曾经对她勃起过,她绝对会少一些把他拉下神坛的底气。 万岁想知道,他勃起过之后是怎么解决的,住在这里之后他遗过精吗?她没有注意过他洗床单的频率,但是青春期的男生,总该遗了吧,不遗那就是身体有问题,她得尽早带他看医生。 但是如果有,他是在幻想着谁呢?如果没有,他会不会是性冷淡?要是可以的话,她想听听看他喘的声音,也想看看他高潮时候的眼睛会不会哭。 会的吧,他的眼本来就很湿漉漉了,睫毛又长又密像小刷子一样,被泪水打湿后应该会并成好几簇。 万岁想和他做,又不想和他做,这并非道德与羞耻的胜利,而是她虽然对他有好感,但目前为止也仅仅只是欣赏好看的人的心态而已,她没打算对他负责。 手机缓了没多久又震动起来。 小雨:【不过他看起来好干净】 小雨:【就是那种你说什么都会听你信你的小朋友】 小雨:【你不要太伤到他】 万岁:【拜托 我还什么都没做好不好】 小雨:【就是怕你做了之后就听不了劝了啦】 万岁:【……】 …… 万岁按灭了屏幕,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才不是她的小孩,也肯定有他自己的判断力。 应该吧。 大概。 柑橘|CanIgetakiss? 晚自习前的进餐与休息时间,校园广播站总是最热闹的,小小的广播室门口永远排满了点歌的学生。陈黎的晚间活动基本和杨昱奕一致,天气好就先去打篮球再吃饭,天气不好就直接吃饭。他没有一心二用的习惯,很少听广播,而杨昱奕像是自带天线一样,无论干什么耳朵都能分工,大大小小播报听的一清二楚。 入冬后的天气阴雨不断,杨昱奕闷了一周多的打球精力没处使,吃饭的时候抖腿频率越来越快,陈黎早已习惯默不作声,但拼桌的其他班男生可就没这么好忍力了。 “兄弟,你能不能别抖了?” “受不了你换一桌吃吧,”杨昱奕用筷子指了指不远处刚吃完起身的两个女生,“那边。” “不是我说,陈黎,你脾气也太好了吧?” 杨昱奕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他叫陈黎,我叫什么你知道吗?” “你又不是榜一,鬼才知道你。”隔壁桌的沉卓遥插嘴。 “拜托啊同学,我是榜一最铁的哥们,不认识说得过去吗?”杨昱奕正准备强调自己的重要性,忽然摆出了交警手势,“等等,陈黎,有人给你表白呢。” “?” “?” 陈黎刚咽下一口青菜豆腐汤,神色还很云淡风轻,“什么?” “听广播啦我靠。” 于是这一桌外带沉卓遥那一桌的注意力都瞬间集中到了校园广播上,食堂本就嘈杂,其实并不听的太清。 “……高一……陈黎同学……这首歌是为了……” “为了啥啊?”拼桌的男同学出声。 “认识你?”沉卓遥的语气存疑。 “感谢你?”另一个男同学也不确定。 杨昱奕专心听着前奏,拧着眉说:“我也不知道啊,这什么歌?” “……” 最先听出来的是沉卓遥,她急切宣布道:“我听出来了!!Tyler, The Creator的《See You Again》!!” “啥?”杨昱奕挑着眉,“我只知道速度与激情的《See you Again》.” “老土。”沉卓遥白了他一眼。 “我先回去了,”陈黎收好筷子站起身,“王老师让我去抱卷子。” “等等我,”杨昱奕还没吃完,扒拉了几口想跟着走,“你不听听少女的心声啊?” 沉卓遥坚持男女平等,LGBTQ,“也可能是少男。” “额……” “去的路上也听得到,你确定要跟我去见班主任?”陈黎笑着提醒。 杨昱奕的吃饭动作瞬间慢了下来,“那我还是和沉小妹一起回去吧。” 沉卓遥才不给脸,“滚蛋。” 走在校园里,广播的声音变得悠扬,歌词也清晰了不少。陈黎最近有更努力学习英语,大概他潜意识里觉得,如果自己能够说出一口流利的英语,听得懂纯正外语交流,就会离她更近一些。 万岁说的教他就是拉他一起看美国动画片不带字幕版,美其名曰“锻炼听力和口语”,效果显不显着陈黎还不敢妄下结论,但是多多少少知道了些英文俚语。有时候某些情节出现后,她会特意暂停,转头问他听懂了吗。他一向诚实,没懂就摇头,于是她就会给他翻译,但是翻译过来又很生硬,于是不得不多花些时间举例子假设一个语境的前提。 她在这方面很有耐心,并且总会以道歉开始,“不好意思,我思维逻辑转不太过来,你等我缓缓。”然后她的视线会放空一会,然后清明,然后和他说很久的话。 陈黎喜欢听她说话,喜欢她跟自己颠来倒去解释一个词的时候有些内疚和苦恼的表情,她总说她表达能力不好,堆砌了一堆没用的废话,可是他不这么觉得,他喜欢和她共度的时间,他愿意这段时间很长很长。 万岁喜欢看《马男波杰克》,《探险时光》,和《瑞克与莫蒂》,偶尔换口味看真人就是《摩登家庭》。这些对陈黎来说都是新的,他好像更了解她了一些,又好像没有。他现在知道她不看学校里大家常聊的《生活大爆炸》,《破产姐妹》,《老友记》,知道她看剧的时候从来不吃零食只会喝水,知道她被逗笑了是什么样。 但是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看到某些情节的时候哭,那些时间点无关生离死别,只是主人公一句平淡的独白,或者路人对主人公的评价。 陈黎想开口安慰她,但是又怕越界,所以只能默默陪伴着她,而很好的事情是,一起看剧已经成为了他们两人固定的周六活动,他因此而更加期盼着周五的结束。 此时此刻他在校园里走着,想着她,耳朵里辨识出了每一句歌词。 “ I’m sick, sick of, sick of, sick of chasing You’re the one that’s always Running through my daydream, I I can only see your face when I close my eyes” “ (So) Can I get a kiss? (Can I) And can you make it last forever? (Oh, forever) I said I’m ’bout to go to war (Go to war) I don’t know if I’ma see you again. (See you Again)” 周雨帆团购了一箱砂糖橘,并且分了大半箱同城快递给万岁,打开盒子的时候里头还放了张手写卡片: 【祝万姐姐与弟弟早日甜甜蜜蜜 :p】 万岁拍了照,配字两个:【无聊】发了过去,然后认认真真开始分装起来。 陈黎长身体可以适当多吃一点,但是不能太多,不然会上火。她蹲在地上分拣,没忍住尝了一颗,确实好吃。 柑橘类总是有些酸涩的,万岁除了买柠檬没翻过车,其他所有水果都上过颜值的当,所以她很少买水果。 陈黎来了之后情况改善了一些,挑的应季水果基本都不难吃,与此同时她也发现小孩口味清淡,喜欢喝粥,实在过于纯良。万岁有些怀疑他的靠谱到底出自什么,又不想过问他的家世,压下好奇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她最近没有什么烦心事,唯一有一点苦恼的就是周雨帆邀请她一起参加这周六的公司新人欢迎会。是的,她的朋友,熬过了三个月试用期,正式入职了,并且非常热情的打算把万岁作为“家属”带去自己公司的庆祝会。 万岁某种程度上能懂朋友的良苦用心,上了弟弟这个话题90%还是玩笑话,她想让她出门和人打打交道,别总闷在家里,所以她同意了,但也为此而后悔。 她该怎么打扮自己呢?是朋友的公司,那就不能太随心所欲。要恰到好处,要端庄。 这份苦恼终于将在明天结束,万岁长叹了一口气,又有些隐隐感觉忘记了什么。 柑橘|啊糟糕他又勃起了 直到万岁化完妆,挽上长发,换好了礼裙走出卧室和正好也出来的陈黎撞上,她才意识到一直没想起来的事情是什么。 她忘记了告诉他,这周六的英语“补习”得取消。 男孩当然看出了她不同以往的打扮,询问道:“你要出门吗?” “是……”万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忘记跟你讲,抱歉。” 陈黎看着她,语气依然平静,“你去哪?” “朋友的入职欢迎会,挺大的公司,所以稍微打扮了一下,”她转了一个圈,“好看吗?” 黑色的礼裙裁剪贴身,饱满的胸型与臀部被衬得很完美,万岁手上还拿着一件短的丝质外套,见男生的目光停留,解释道:“这个入场前穿上就不会被看见纹身啦,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 他说不出违心的话,即便心情十分失落,“嗯,很漂亮。” 万岁拎高了裙尾向门口小跑过去,又踮着脚从鞋柜上方拿下了一双红底高跟鞋,光洁的裸足滑进鞋内,整个人的身材比例直接飙出了满分值顶。她的纹身在这之中是有些突兀的,那些赛璐璐风格的少女半身像与蜡笔纹理般的植物跟新美式彩图混在一起,很冲击。 相比于穿上外套掩盖住这一切,她更适合被撕烂裙摆,裙身上烫出烟灰的圆洞,踢掉那双碍眼的高跟鞋,换上一双匡威或者Vans从派对逃跑。 陈黎咽了口唾液,站在原地没有动。 “你今天不用管我晚饭了哦,吃完的话早点休息……” “可以明天吗?” “什么?” 少年重复道:“可以明天吗?补习英语。” 万岁想了想,“恐怕不行耶,我可能会很累。” “……”男孩的脸在走道里显得晦暗不明,“你会回来吗?今晚。” “当然会啦,”女人照着门口的落地镜,开始涂口红,“我也很久没参加过这种活动,第一次参加国内的不是很懂流程,但应该不会太晚,我会打车回来的。” “你的朋友不送你回来吗?” “她没考到驾照,也没车……”她侧过脸来,唇色鲜艳,“说到这个!其实我可以开车去诶。” 然后她脱下了高跟鞋,跑回到少年的面前,前进的路线稍微被挡住,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胸膛,内心小小感叹了下还挺硬,“让一让啦,我驾照在你这边。” 她的妆容相比上次家长会多了几分成熟和妩媚,身上的香水味倒是一如既往的淡。 陈黎往屋内退了几步,万岁跟着进来,拉开书柜旁边最底层的抽屉,翻找一阵后摸出了机动车驾驶证。 “不过我还没怎么在国内开过车,这边司机都很急爱按喇叭,路又窄,我有点怕。”她捏着黑色皮面的小本犹豫着下不了决心。 “我陪你。” “啊?” 男孩的声音很坚定,“我陪你去。” “那怎么行?” “为什么不行?”陈黎没忍住向她迈进了一步,“我的作业已经写完了,你一个人开车害怕的话,我可以坐在旁边陪你去。如果你一个人打车回来,我会很担心。” 前面还算合情合理,感人肺腑,但万岁对最后一句话没太转过弯来,“担心什么?” “很晚的话,网约车可能不是很安全,而且……”少年的喉结动了动,“你穿得很漂亮。” “……”她还真没想到这一点,“……可是这个饭也不知道吃多久,你还这么小,这个不是那种可以带小孩子参加的家庭友好宴席啦。” “我可以在外面等你,等结束了你给我打电话。” “这也……” “我可以去周围逛逛!刚好我朋友要过生日了,我挑一下礼物……”陈黎第一次如此主动的渴望着收到肯定的答复,“只要你给我打电话,我就回来找你。” “好吧……”万岁没再坚持,“走,我先带你去买几件衣服。” “为……” “没有为什么,我同意你陪我去,你同意我带你买新衣服,礼尚往来。” 万岁重新穿上了那双高跟鞋,发现自己这样的高度竟然才刚过陈黎的肩头,她皱了皱鼻子,“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嗯。”少年准备正拿上瓷盘里的钥匙,忽然被止住。 “拿我的吧,我们两用一把就行,”女人俯身给他拉上外套的拉链,动作极其自然,“还有车钥匙,黑色的那个。” 她离他如此之近,神情又是如此专注,脸颊与碎发仿佛贴上了他的胸口。 陈黎忽然感觉到喉咙发紧,心脏似乎被两只手反方向拧紧,呼吸都好像停滞,连带着大脑供血不足,整个人进入缺氧状态。 啊,糟糕,他又勃起了。 可是幸好,幸好宽松的外套可以遮挡住这份不堪。 他跟在她身后走着,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冷静,陈黎,冷静。 你还不可以,她还不知道。 “快点啦!你干嘛落那么远?”万岁转过身来,边朝他招手边催促道:“要跟姐姐并排走啊!” 他于是又再一次升到了空中,快乐与希望的光如此真实的照在他身上,他加快了脚步,向她走去。 他比刚才敢想了那么一点。 我或许可以,就算她不知道。 柑橘|就是想她了 万岁的车技有些生疏,启动引擎前她主动解释道:“我回国后第一时间去考了驾照,但是考完立刻换成了我爸载我回家,这边的开车环境和国外不一样,我怕撞车。” “差别很大吗?”陈黎系上安全带问。 “嗯,这边司机连彼此都不让,别说让人了,停车位也特别窄,我之前有一次差点把车刮了,”她俯下身,伸手从副驾驶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副金边眼镜戴上,“我以前很喜欢一个人开夜车,那边马路真的很宽敞,车窗外要么是森林,要么是海或者田野,然后也没有别的车,就感觉可以一直开下去,没有尽头。” “听起来很棒,”少年注视着她,想起了她朋友圈的封面照,“没有朋友陪你一起吗?” “嗯……有的,”万岁松开刹车,车子开始平稳地驶出停车位,“我的教练是我的前男友,是他教会我开车的。” 陈黎正处于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她从未提起过她的情史,这是一个有些敏感的话题。可是她刚刚又说,她喜欢一个人开夜车,也就是说,她喜欢上开夜车的时候可能已经分手了……他一面很想知道更多,一面出于礼仪想要克制住自己的私念,如此思索措辞下,反而让场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帮我看一下右边哦,离柱子近不近?” 他清醒过来,连忙转过头去,“不近,可以的。” 万岁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驾驶这一件事情上面,一面担心安全距离,一面又怕哪个拐角毫无预兆的冲出辆车,好不容易开到小区门口,在等前面的私家车跟保安交流时得闲推了推眼镜,“你一定要帮我看着路,有什么记得提醒我,我怕我没注意到,被人滴喇叭事小,一车两命事大,还有这车也不便宜。” 他被她紧张的样子逗笑,不忘安慰道:“没事的,我会帮你看,刚刚到现在你开的都很好。” “勉勉强强吧,我紧张到手都是湿的,”她腾出支手翻给他看,“腋下也一直出汗。” 陈黎听着她小声的絮叨,忽然觉得两人的关系或许已经不再有长幼之分,她可能已经把他视为了朋友。他感到愉快与欣喜,心里生出更多温温热热的东西,“你很厉害,我们会顺利到达的,我相信你。” 他的安抚是如此和煦,不带一丝惹人厌的“有我在呢”男子气概,也没有虚情假意的奉承,他还是那样认真,那样坦诚的肯定她,鼓励她。 “……你觉不觉得我戴眼镜很丑?”万岁换了话题。 “怎么会?”男生的表情非常惊讶,“很漂亮,戴不戴都很漂亮。” 没有女人拒绝的了他人对自己容貌的赞美,她当然知道自己漂亮,但是还是很开心,开心死了。 “乖宝,你嘴真的很甜。” 等待万岁电话的时候,陈黎选择坐在了商场三楼的儿童游戏区外,他没有生日礼物需要挑选,他撒了谎。 她刚刚带他逛了好几家店,衣服试穿了很多套,他告诉她不需要这么多,但是她说:“你今天不收下,我也一定会改天买下送你。” 他明白她的意思,又不明白理由,于是问了她为什么。 然后她说:“因为你值得,我愿意。” 陈黎愣了很久,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值得,如果说“她愿意”是一个答案的话,可不可以当成另一个问题的回答?他想要拒绝却无法拒绝,他在心里想着,我会还你的,我会对你好的,现在我还做不到的事情,等我可以做的时候一定会翻倍返还给你。 他现在就想要考驾照,他现在就想要陪她出席宴会,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跟着她把购物袋放进车的后备箱,他只能看着她而已。 他坐在这里,想象她在餐桌上细嚼慢咽的样子。她吃饭总是很慢,曾经有一次吃了两个小时,他当时作业快写完出来接水喝,发现她还坐在餐桌椅子上看视频捧着碗,他走到她身边,说:“我帮你把菜再热一下吧。” 她扬起头,笑着说:“好啊。” 如果她是一种动物,一定是非常让主人省心的宠物。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在家呆着不用太遛,换食物品牌她不挑,无聊了一把拎起来逗弄她也只会陪着你闹,如果你抱回家一只不同品种的新宠物…… 还是不要那样了,陈黎想,他有她一个就够了。 坐了一段时间后,陈黎决定回车上,倒不是嫌身后游乐区的孩童吵闹,就是想她了,他想要待在一个有她的感觉的地方,比如她的家里,也比如她的车上。 万岁的车是一辆黑色的路虎,车钥匙上同样挂了不少吊饰,不过不是那种少女感十足的亮晶晶,而是亚克力挂牌,图案有小动物,也有一些彩色动漫人物。车里的香薰和她常喷的香水不同调,但是一样讨人喜欢。 陈黎其实是会开车的,他和杨昱奕从初二开始每年暑假都会被杨启明带去偏僻的地方练车。杨启明虽身为人民警察,不少事情有着自己的观点,底线肯定有,但某些条例就没有严格遵守了。 即使十八岁以前不能考驾照,开车也是一项男孩子会觉得很酷的事情,在杨昱奕心里,自己的警察老爸就是风向标,指哪打哪,义不容辞。而陈黎呢,从小到大成长里缺失的父亲角色要说有谁填补上了,大概只有杨启明。 陈黎的车开得很好,哪怕第一次摸上方向盘也几乎是听了一遍就会。即使杨昱奕不服也多次低头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有些人就是受老天眷顾拥有无师自通的能力,即使陈黎家里没有车,毫无加练的可能,但是每一次踩下油门之后,都能被杨启明夸赞进步。 他不知道万岁今天晚上会不会喝酒,如果她喝了,他可以开车带她回家,可是如果路上被交警拦下来,两个人的夜晚就要在看守所里过了。但是如果他不开,万岁酒后驾驶的后果并不会比未成年无证驾驶少严重几分。假如事情真的到了那个地步,他或许可以找杨昱奕,然后麻烦杨叔叔,但这种事总是不光彩的。 他希望她没有喝酒,只喝果汁就好了,不过就算喝了其实也没什么关系,这样他就有理由告诉她,自己也会开车,并且被认证过技术不错。她应该会同意的吧,她会不会怪他早些时候不告诉她?她有些时候很敏感,也许会生气怀疑他先前的安慰都是虚伪的客套。 好吧好吧,陈黎坐在驾驶座上有些苦恼,无意一瞥看见了扶手盒里的机动车驾驶证。脑中响起的是她在第一天见到自己时说的“不要碰我的东西”,但是手却已经不受控制的伸了过去。这个不算擅自碰他人东西吧…… 就看一下,他只想看一眼,看完就立刻物归原位。 柑橘|像我刚才亲你一样(微h) 这是陈黎第一次看见万岁的证件照,不同于沉卓遥每次拿到学生证时怨恨无比的态度,万岁大概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她看起来非常酷,头发那时候还是红色的,眉上刘海略微有些中分,脸上有些客气的笑意。他没忍住,用自己的手机相机对着手里拍了一张照片。他还看见了她的生日,是在夏末入秋的日子,算一算应该是她回国之后没多久。 不知道她是怎么过生日的,她喜欢过生日吗?陈黎把驾驶证合上放回扶手盒里,手肘搭在车窗边撑住下巴,他今年已经错过她的生日了,也许明年,那个时候他们还像现在这样在一起的话,他该送她什么好呢? 正这么胡思乱想着,引擎盖忽然被敲了一下,陈黎抬起头来,看见万岁裹着外套出现在车前,他一瞬间有些慌张起来,好像犯了错事被活捉的现场,正不知道该如何行事之时,她做了个手势,径直绕到了副驾驶那边。 直到万岁拉开车门坐了上来,陈黎才看出她的脸很红,不止是脸,连带着脖子,胸前,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泛着红色。 她一边拉上车门,一边开始脱外套,捧了捧脸之后又踢掉了高跟鞋,她的声音有些疲倦却带着解脱,“……果然还是不行,我逃出来了。” 他想过的,他在跟她出门前就想过的,她适合出逃。 她有些气喘,露出的手臂也被红色的块状布满,有些巧合之处,少女图案的纹身像被打上了腮红。她像是真的从一场令人压抑的聚会中逃跑,来到了他的身边。 “你不舒服吗?”陈黎看着她把脱下的衣服往后座扔,“我可以带你回家。” 万岁正解着耳环,侧脸看着他,“你会开车?” “……会……” “啊,不早说,”她把耳环也抛到后面,又伸手把安全带扣上,“来的时候就也叫你开了,走吧。” 男生的动作稍微有些迟缓,确认道:“你不怕吗?” 女人整个人已经软在了副驾驶里,同时伸手抓挠着自己的颈部,“你说可以的事肯定是可以,总之我现在开不了车了,我浑身上下都很痒,而且非常非常困。” 她的眉头拧在一起,自知再怎么补救也是徒劳,又烦又丧地说:“我就喝了两杯,没想到会酒精过敏。” 陈黎发动了车子,“要不要先去药房?酒精过敏有没有药吃?” “不用,我也不懂药,吃坏了更倒霉,赶紧休息就好了,”万岁解开挽着的发,又打开了车窗,“带我回家吧陈黎。” 在酒精的作用下万岁早就昏昏欲睡,小孩的车技出乎意料的好,她在中途就彻底进入了睡眠状态。 只不过万岁所有2小时以下的睡眠都充斥着不好的梦境,噩梦种类繁多,不是被人追杀,而是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比如高二的体育馆和排球网,比如牙科诊所的墨镜与头顶的强光,比如打开冰箱时的冷白光,比如蔡丽丽步步紧逼的追问。 万岁忽然惊醒,睁开眼却看见一张离自己非常近的脸,她下意识地缩紧身体,又迟钝的无法尖叫出声。 她花了好一会才清明过来,识别出这张脸的主人。 “陈黎?” 少年的脸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只剩呼吸喷洒在鼻尖,他的半个身子几乎都探了过来,动作像是被突兀的按了暂停。 万岁努力坐高了些,猜测道:“你想亲我吗?” 她的心脏正扑通扑通狂跳,她怀疑大部分是出于刚刚迷糊不清时以为被人挟持了的惊恐,余下的可能大概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是个有些帅气的男性。 他默不作声,地下停车库的灯光又是如此昏暗,万岁本来就只是酒精过敏,不存在醒不醒酒。她已经确定了少年的这个姿势肯定不是给她解安全带,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偷亲她,然后在实施犯罪前,被她发现了。 怎么说呢,这应该是他的初吻。 万岁回想起自己离开宴会前专门先去了趟洗手间用漱口水清洁过口腔,心中少了几分推却,她将双手抬起,捧住了他的脸颊。 本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很近了,她几乎不用再怎么动作,微微扬起下巴就贴上了他的嘴唇。 大概酒精还是有麻痹的效果,万岁感觉不到男生身体的颤栗,也没有电流劈开自己脑中的混沌。太不可思议了,她想,我真的在和他接吻吗? 于是为了确认,于是出于确认,她支起身与他更加靠近,终于在贴拢后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她松开他柔软的唇瓣,将他推回到驾驶座上,再伸出腿横跨过车内的中线,整个人坐在了他的腿上,俯下身,揽住他后颈的同时,再次吻住了他。 她探开他的双唇,寻到他的舌,轻轻勾住又松开,又刻意发出阵阵吸吮声,然后她退出他的领地,小力啃咬着他。 太青涩了,太乖了,他任她胡作非为,双眼紧紧闭上,只剩睫毛不断颤动。 万岁忽然失了兴致,她与他分开,连带着粘黏在他嘴角边的长发也由此脱离开来。她后腰抵在方向盘上,因为被硌到只好再往前坐了些,他闷哼了一声,而她直接用自己的柔软部位感受到了他的勃起。 由于姿势的原因,万岁的裙子早已被堆迭在臀部,她的两条腿暴露在外,岔开在他的腰边。像是寂静中一声清脆的铃响,万岁的下腹一阵酸软,有什么濡湿了腿间的布料。 “姐姐,”陈黎的声音嘶哑,气息杂乱,“我喜欢你。” “虽然明天你可能不会记得这件事,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 哦,感情这小子当她酒后乱性呢,万岁无心打破这一份幻想,决定顺着他给她的人设演下去,“是吗?你喜欢谁?” “喜欢你。” “我是谁?” 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直到一辆晚归的私家车开过,少年的眼被一闪而过的车灯照亮了些。 那是一双非常湿润的眼睛,多么多么的易碎与美丽,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他那样认真地看着她,语气又轻又温柔,“万岁。” 他说:“我喜欢万岁。” 像是被击中了要害一般,她的瞳孔微微放大,从胸腔迸发的暖流直冲头顶,随后像烟花一样炸出无数神经细胞样的触角,它们像病毒一样扩散开来,包裹住她的四肢,直抵她的下腹。爱如潮水,谁唱过的吧,万岁被扑面而来的潮水淹没,她感到惶恐,感到无处可逃,感到痛苦,感到绝望。 为什么?她在罪恶中沉浮,品尝到喜悦,欲火猖狂而上,有什么来把这一场荒唐浇灭? 万岁的内里已经翻天,表面上却还是镇静自若,她笑了起来,“可我感觉不到你的喜欢。” 她在撒谎,她也在说实话,如果性欲代表了某种程度的喜爱,那么还有什么呢?剩下的该用什么来表达呢?语言吗?仅仅只是说出口而已,也太简单了吧。 “你都不敢碰我,”她的指尖抚过他的眉眼和鼻尖,滑落到他的下巴,停在他的喉结上,“怎么叫喜欢?” 她真的坏死了,她就是在勾引他,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 他的手终于握住了她的腰,温度烫的吓人,激得她一颤。 “别这么说,”陈黎感觉浑身上下都在被烈火烧着,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我是真的喜欢你。” 少年的掌几乎拢住了她大半个腰身,他一点力也没用,像是怕把她弄坏了似的。 “那你亲亲我,”万岁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像我刚才亲你一样。” 柑橘|你需要我帮你勃起吗(微h) 少年的亲吻带着懵懂的鲁莽,他根本还不懂接吻,也没有任何技巧。他含着她的双唇,用舌尖描绘着形状,直到她主动伸过来,他就像潜伏已久的狩猎夹,狠狠抓住了他的猎物。 他们交换着唾液,在一个并不温馨也不舒适的场景下,他们的呼吸交迭,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心脏在两个胸腔里合奏出一股视死如归的情绪,他们好像一起堕落到了一个只有彼此的地方。 他的下体硬得发痛,在某一个松懈的瞬间被她的手抚上。 万岁与他分开,银丝断裂在两人的嘴角,然后她又凑近他,吻住了他的喉结,在这一声声响亮的亲吻里,她继续引诱着他,“你勃起了对不对?那硬了的时候应该做什么呢?” “姐姐,”他喊她,依然带着克制,“不行……” “什么不行?”她揉动着他的那处,“你这里不行?” “不是……”陈黎喘息着,“放过我吧,姐姐。” “为什么?”万岁歪着头,“你不是喜欢我吗?” 她解开他裤子的钮扣与拉链,感受到他在自己腰上的手指间力度迅速收紧,自顾自伸出两指探了进去,终究还是在触碰到实物前被他抓住。 “好吧,”她把手从他的裤子里抽出,抬到嘴边翻过来,连着他的手背一起啄了两下,“你自慰给我看,我就放过你。” 曾几何时,万岁和周雨帆评选过最不想要做爱的地点,野外第一,车震第二。原因很简单,前者不干净,后者空间太小不舒服。 现在她经历过车里的亲热更加确定自己的选择是明智的,太别扭了,她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差点腿抽筋,要不是陈黎扶着,她一时半会还真走不到电梯里。 在灯光下,她终于看清了少年的脸,连带着他的表情,头发被揉的凌乱,哪哪儿都红,嘴唇微肿,周围蹭着晕花口红的媚色,一副被人欺负惨了的样子。等到电梯门合上,万岁在镜子里发现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唇色鲜艳到比他还离谱的程度,裙子虽然没破,但显然已经变形,没有下次可以穿的可能了。 狼狈为奸的一对狗男女,她忍不住笑出声,而陈黎即使害羞的要死了,却还是因为担心忍不住看向她,于是她把手从他的胳膊上往下滑,直到牵住了他的手,十指交扣的那种牵法。 太爽了,怎么会这么爽,她太喜欢逗弄他了,喜欢他无奈脸红的样子,喜欢他紧抿的唇。 在他开门的时候,她也止不住骚扰他,脸蹭在男生的肩边催促着,“快点呀,慢死了,不准反悔。” 他刚拉开门,就被她整个人推到墙上。万岁速度极快地锁上门,然后朝他扑过来,跳进他的怀里,他怕她摔着或者磕到,双手不得不托住她的臀部,紧实的触感跟女性柔软的身体与他如此紧密。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她,频繁的亲吻着他的脸颊和脖颈。 他是自愿的,他说过了,他无人强迫的走向她,选择她,跳进她的陷阱。 “快点,”她咬住他的耳尖说:“我要看你自慰。” 哦对,他答应她了,刚刚在车上的时候。 “去我房间,”她指使着他,又像施舍恩慈一般,“只要你射出来,我就给你奖励。” 陈黎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的,他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而她在床前的坐凳上卸妆。 黑色的眼线与睫毛膏在她脸上晕开,像他幻想过的那样混上红色的口红,她的脸在这一片浑浊中却依然有着惊人的美感,他不是乱说的,只要你看过哭泣的圣母像,就能体会他的意思。 “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要把裤子已经脱了,”万岁身上因为酒精过敏而生出的红并未散去,她站起身往外走,“不准逃跑。” 他不会逃跑的,从很早之前开始他就认栽了。不是没做过,他自渎过很多次,在浴室里的时候,他每一次都很有罪恶感,因为她总是在他清洗完过后进去使用。 他不能拦住她,他没有理由阻止她,于是他能做的就是更加认真的清理现场,让她永远一无所知下去。 可是,可是……陈黎站起身,浴室被占用只好去了厨房,他洗了把脸,又漱了漱口,把自己清理了一番才回到卧室,他盯着她的床,想着这是她日日夜夜沉睡的地方,她也在这上面自慰过吗?他以前从来没敢想过。 可是,可是…… “你在等什么?”万岁回来了,她换上了吊带睡裙,长发散在身后,脸上还有些未干的水珠。 “我……”时间怎么会过的这么快,好像只是一瞬,他明明…… “好吧,”她走向他,“外衣外裤是脏的不可以上床,但你可以。” 他顺从地脱下身上的衣物,然后被她牵着坐到床上,万岁像先前在车里一样坐到了他的身上,“现在,你需要我帮你勃起吗?” 柑橘|可以接吻吗?(微h)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朦胧的黄光给一切蒙上了层纱,陈黎低着头,伸手将自己的性器从内裤里掏出,它明显没有先前那么精神,却依然壮观。 万岁喜欢这根阴茎,就算以成年人的标准来判断也绰绰有余了。它不过分的长,没有丑陋的粗肥感。尺寸恰到好处,两颗囊袋浑圆可爱,茎身白净没有亚洲A片里常见的黄黑底色,龟头粉红。 他才十五岁,虚岁十六,这样的发育程度足以让大部分男人相形见绌。 这根勃起在她的注视下逐渐变得更加硬挺,顶端的小孔微微渗出些淫液。 赚到了,她想,老天有眼,弟弟的性器官很讨人喜欢。 “你想接吻吗?”她问。 他抬起头,眼睛又湿润了。 万岁想起来了,刚刚在车里,他也是这样看着她,不过当时亲的太投入,她没注意到他有没有哭。 “或者你想摸我的胸吗?”她将他的手带到自己的颈部缓缓滑下,停在高耸的曲线之前,“别这么安静,搞得我好像强……迫你一样。” 她想说强奸的,差点就说出口了,但是她没打算今天就和他做爱,家里一个避孕套都没有,她还没那么疯。 “想,”陈黎开口,嗓音低沉,“我想亲你可以吗?” 万岁欣然同意,“好呀。” 他和她都清洗过,两人中只有她淡淡的洗面乳味道萦绕在鼻尖。少年的吻依然热烈,他无比亲密的咬住她,吮吸她,和她交缠着,吞咽着。仿佛饥渴至极之人的索求,他紧紧抱住她,手指穿过她的长发,按住她,不想她有任何挣脱的可能。 好喜欢,陈黎想,喜欢到心脏像要炸开,他捧住她,无比虔诚与珍惜。 女人的手环住他,胸乳轻蹭着他的,她想要推倒他,却忍住了。 “陈黎,”她在亲吻的间隙中唤他,“你那里一直顶着我。” 他与她分开,眼神还黏在她被吻到湿润红肿的嘴上,“……抱歉。” 少年松开环抱住她的手,握住自己那根热度吓人的勃起,前精聚在小孔处被他用拇指抹匀在龟头上,虎口圈着柱身上下移动着。 万岁注视着他的动作,咽了口口水,太情色了,同时又非常圣洁,她在见证一个男高纾解欲望,她从未如此近距离观察过这样一根漂亮的性器。 他的动作不是很温柔,甚至有些粗暴,柱身随着撸动微颤,越来越多的清液被吐出,刮掉,涂抹在中部润滑着动作。 她喜欢眼前的场景,抬起头却发现少年的眉头紧皱,于是伸出手想要抚平。 “乖宝,”她喊他,“怎么看起来这么难过?” 他被触摸到后稍稍往后躲了些,眼睛依然不看她,有些自暴自弃道:“你根本没醉对不对?” 万岁稳了稳呼吸,“我只是过敏,没有说喝醉了。” 陈黎闭上眼,咬着牙,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到最后将刺激只停留在顶端的粉红上,直到一股股白浊从马眼射出,落在他的腹部,溅到她的腿上和裙上。 她看见了,他的眼泪滚落下来,从下巴滴进她的手心里,带着凉意与潮湿。她叹了口气,凑上前吻了吻他的眼睛,随后起身环抱住他,贴在他的耳边说:“别哭呀,宝贝。” 他的脸埋在她的肩窝处,湿润的睫毛撩拨出些痒意,原来眼泪还在眼睛里的时候是温热的,一旦掉出眼眶就变冷了。万岁一手顺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顶,“别伤心,你哭起来好漂亮,我都舍不得再欺负你了。” 她没有骗他,是他自己以为的。陈黎说不出责怪的话,他根本不怪她,他只是因为自己把最丑陋的一面暴露给她而感到难过,他想这样的,他什么都愿意给她,只要她要。可是真这样做了他却感到痛苦,他后悔又不后悔,快乐又不快乐。他亲到了她,他得到了他渴望已久的施舍,可是然后呢?天亮之后,他们会怎么样? “……那奖励呢?”他的声音闷闷的,“你说好会给我奖励的。” “啊那个……”万岁叹了口气,“你想听实话吗?” “嗯,”陈黎离开她的肩颈,用手掌擦了擦眼睛后抬起头看她,“你不要骗我好不好?” 少年的眼睛通红,看得万岁心尖都在颤,“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伸手将被子拉起裹住他的身体,“当时想你给我舔的,但是我现在不想做了。” 刚经历完射精,他很快就明白了她说的舔的含义,耳尖原本散去的红复而加重,“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万岁望着眼前的少年,觉得短时间内还是别让他再哭了比较好,“你如果觉得我叫那个为奖励过分……我也知道我是有一点过分,那种事毕竟不是每个男的都愿意做……” “为什么现在不想做了?”陈黎第一次打断了她说话,又稍稍抬腿,使得她整个人顺势滑下离他更近了些,然后他把她也拢进被子里,额头抵着她的,“是因为我吗?” “嗯,”她垂下眼,“趁我还有良知,你清洗一下回房休息吧。” “我愿意的,”他主动亲了亲她的鼻尖,“如果你想要的话。” “我不想要了,”万岁从他的怀抱里钻出来,又爬下了床,“我去洗一下,你穿上衣服别着凉了。” 今天晚上肯定他妈个逼的失眠,万岁打开花洒清洗着自己大腿上干掉的精液,她大概比陈黎先进入了贤者时间,此时此刻懊悔至极。她到底为什么一时色欲熏心拉他下水?这下好了,她有一种走在夜晚的马路上被汽车远光灯照瞎了眼的局促感。 无所适从,坐立难安,她该怎么面对他?她以后要怎么和他相处? 在心烦意乱中,她重新清理好自己,打开门看见陈黎倚着墙等在门口。 他听到声响直起身,手里拿着换洗衣物,眼神回到澄澈又晴明的状态,“今晚可以一起睡吗?” “……”这是什么问题,万岁没好气的回复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说呢?”她刚想瞪他,又想到最无辜的人是他才对,语气软了下来,“男女有别,刚刚发生的事情就留在过去吧。” 男生的喉结滚动,“可是我刚刚自慰给你看了,因为你说有奖励。” “你是因为我说有奖励才打飞机给我看的?” “是,”陈黎看起来在刚刚想通了很多事情,回答得很果断,“不可以吗?” “……”万岁一时语塞,“……只是今晚?” “嗯。” 他想明白了,他确定了自己不后悔比后悔多,快乐比不快乐多,与其这样被动,还是勇敢一些比较好。如果两个人都退缩,那他们就真的完蛋了。 他心中有95%的把握她不会拒绝,他比自己想象中更了解她一些。 然后他听到她说:“……好。” 距离万岁上一次和另一个生物睡同一张床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她并没有多怀念,只是有些不适应。 她还没太理清逻辑,也不会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纠结和一个多小时前坐在同样位置的少年如出一辙。 直到沐浴完的少年真的走到了她的床边,万岁才后知后觉撑起身问道:“你关门了没?” 陈黎像是没听清,“什么?” “关门啦,不关门我睡不着。” “可是没有别人了。” “不是这个问题,”万岁尽量保持住耐心,“我害怕,总之一定要关门睡。” 他轻笑了两声,“好,我去关。” 黑暗中,万岁睁着眼,她无法忽略身边另一个人类的存在,尤其是他炽热的视线。 “你可以专心睡觉吗,不要再看着我了。” “好,”他顺从地转过身去,不到一会儿又转过来,“可以接吻吗?” 好烦,就像养的狗每天凌晨开始舔自己爪子的动静,或者跑到地毯上快要呕吐前的两声干呕;也像养的猫深夜开始在家里跑酷,或者开始进食时拱动猫粮与铁碗碰撞的声音,咔嚓咔嚓的咀嚼声;还像仓鼠忽然开始跑转轮,鹦鹉开始学舌。 不是说你讨厌发出声音的生物,而是这件事就是让你心烦意乱,无法充满慈爱。 万岁感觉自己被报复了,但是小狗又能有什么坏心眼?他也许真的是因为被自己强迫着手淫,由此对第一个见证自己高潮的女性产生了依恋,再加上他确实表白说了喜欢自己。 她于是转过头,在对方显然没准备好的时候凑向前蜻蜓点水般碰了碰他的唇。 “好了,今天到此为止,晚安。” 露水|谢天谢地你来了 万岁是被周雨帆的电话打醒的,她拿起手机惊讶地发现居然九点了。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她伸手过去,床单上还留有余温。 “你昨天怎么跑了啊?!”周雨帆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清醒,这在一个周日的早上显得很不同寻常。 “你磕嗨了?”万岁确认道:“你在哪?” “我吓醒了,因为我们主管来找我,说昨天晚会上母公司的人想要认识你!” “……你们主管还做皮肉生意呢?” “呸呸呸!!”周雨帆连啐了好几下,“不是啊,我们母公司是那种以签约艺人为主的经纪公司,我合理猜测他们想找你当明星!” “谢邀,我不跳这个大染缸,”万岁翻了个身,“而且他们知道我有纹身吗?还不是文艺小清新那种。” “那个……哎哟!不是啊宝,那家公司有谁你知道吗?” “谁?” “……” 周雨帆说了一大串名字,万岁一个都不认识。 “不去,我不会再参加你的任何活动了,我还有事,拜拜。” 大概这是近几个月来第一次,万岁主动结束和周雨帆的对话。她想起昨天聚餐上的经历就头疼,一种生理上的厌恶,因此有些迁怒于人。但是她也并不觉得自己的朋友完全无辜,周雨帆很明显对自己的提早离场一无所知,打来电话不是确认安危,而是出于牵线搭桥的试探。 万岁不是第一次这样被周雨帆冷落了,她讨厌这样。 昨天她作为外人根本搭不上话,周雨帆和同事交谈熟络四处周转,虽说有简单介绍,但万岁还是很尴尬。她硬着头皮和陌生人寒暄,话不投机半句多,闷头吃饭也不得安生,一桌的人总是举杯祝酒。 她的穿着打扮在昨天的场合里有些特别,其他人和她是两种风格,这样既好也坏,就看当事人怎么想。万岁还不至于觉得另类出丑,但总归是有些不适。胡思乱想的时候顺着气氛喝下了几杯饮料,后来说是饮料没了,服务员去拿,先用酒垫着。她在觥筹交错间使劲寻找着周雨帆的影子,然后发现好友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与其他人热络地说笑着。 那能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万岁陪着笑喝了两杯,她喝酒很上脸,并且很快意识到刚喝下肚的酒度数应该很高。因为身体的热度开始急速攀升,不同部位开始毫无规律的发痒,她低着头,看见自己的手腕白一块红一块。 在喘不上气之前她逃了,她受不了这份盛大,也受不了这份压抑。万岁脑中翻飞着各种自我质问,每一句都在迅速盖章授予她:场内最大的小丑奖项。她往出口走的姿势并未跌跌撞撞,但显然引起了一些注意和不怀好意的搭讪。 万岁从女士洗手间出来到地下停车库的路上数不清拒绝了多少男人的示好,在电梯里的时候她刻意散开了外套,露出臂上的纹身,这个方法稍微有些奏效,不少视线在接触到那些图案后都转开了,空气中弥漫着大男子主义特色浓郁的意犹未尽和惋惜。 如果说之前的目光就够让她难受了,在露出纹身后随之而生出的轻蔑与审视更令她恶心。她往背熟了的停车位走,万岁的步子越迈越快,在快要抵达目的地之前想起来还没有给陈黎打电话。 急切的心情瞬间冷却,她像被浇了个透心凉的落水狗。怎么会这样?她为什么当时把车钥匙留给了他? 因为怕他无处可去,因为怕路边小狗在等主人的时候被其他“好心人”抱走。 两轮自问自答下来,万岁已经走到了车前,她准备好拿出手机联系他了,但是没有准备好在他回来之前自己该躲到哪里去。她不抱希望的抬起头,却看见了驾驶座上的他。 商场作为服务客人消费的地方总是得舍得花钱,因此灯源比居民小区足,地下车库也不例外。 陈黎就坐在那里,穿着出门时她挑的黑色外套,由于拉链解开的缘故,少年修长的颈部线条露了出来,他的上半张脸隐在黑暗里,下颚线条凌厉。 他撑着侧脸似乎在思考什么,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但是因为看不到他的眼睛,所以他也有可能已经看到她了,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 可是万岁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起,浑身就涌现出被拯救了之后的失力感,也许出自解脱的幸福,出自“谢天谢地你来了”的欣慰。无论陈黎是出于什么原因先回到这里,她都由衷地感谢他。 去卫生间的时候,万岁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男孩,他似乎早就注意到动静,从一开始就关注着她来的方向,以至于她几乎是落入陷阱般的撞进他的视线里。 陈黎的头发蓬松,周身盈着一股神清气爽的朝气感,他目光炯炯,假如人有尾巴,此时此刻一定在热切至极的摇动着,但是他又很听话,在主人准允之前,趴伏在原地强力抑制着自己扑过去的本能。 万岁起了些鸡皮疙瘩,有种要被吃干抹净的感觉,但对小孩又过分的信任,于是点头问了声“早”,随后也没等答复一阵风似的径直溜进了卫生间洗漱。 要说昨夜睡得好不好,她一两个字还真答不上来。反正比起一个人睡的时候,被窝热起来的速度快多了。 但是少了些自由,四肢都不敢太伸展,虽然她本来睡觉都是缩成一团,但心理上的拘束一定程度上加重了这份束手束脚感。 哎,万岁叹气,如果是谈恋爱的话可能好点,但那样也许对方会毫无顾忌的贴上来,然后擦枪走火做一场大汗淋漓的性爱,又或许,她会毫不客气地踹他滚去一个人睡。 说到做爱她就又精神了,昨天亲眼鉴别过,成色与形状与自己的口味契合度达到了100%,这尼玛谁忍得住,她万岁,二十三岁正值青年,精力假若比不上高中十七八岁充沛,也总有大量的荷尔蒙在每天求偶吧。 想做,她恨不得一天做上个十几八十回,她没有人性,她自甘堕落。 但是万岁同样的不想伤他的心,她不想将来被陈黎恨,或者被他未来的女朋友恨,她不想背负那么重的道德枷锁,也不想给人留下的印象是个夺走未成年人初夜的坏女人。 她浑浑噩噩的人生毫无方向,没有动力与盼头,能带给他什么呢?万岁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的替另一个人判断利弊了,自大三后,她已逐渐养成随心所欲的人生态度,对别人毫不在意,对自己遵从本心。 她好像养了一只小狗,她苦恼,她担忧,她莫名其妙的想要负起责任来,即使短暂,也足以说明了些什么。 万岁拉开门,没在沙发上找到男孩的身影,再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发现他正在厨房煎鸡蛋。 陈黎的个子太高了,又不驼背,额头早就高过了抽油烟机的按钮,所幸胳膊长腿长,站远了些下厨依然赏心悦目。他围着淡蓝色的围裙,专心致志着洒上黑胡椒与盐,然后用锅铲非常熟练地把鸡蛋翻了个面。 她还没走太近,他就侧过脸来,“马上就好了,你想吃烤面包吗?” 他是狗吗?油烟机和油煎的声音绝对盖得住她的脚步声,嗅觉判断更解释不通,如此警觉到几乎第一时间发现她,万岁只在动物身上见过这么厉害的探知能力。 “或者麦片?我切了水果。” “……”她拉开椅子却没有坐下,靠在桌边说道:“陈黎,我们得谈谈。” 露水|我给你舔好不好? 男生关了火,盖上锅盖,把抽油烟机调到了低风挡,解开围裙挂好,乖乖走到她的面前,把椅子又推回了原位。 好家伙,平起平坐是吧,万岁抬高了些头,“我觉得,你现在处于青春期,有的时候的冲动会被误会成一些不成熟的感情,这样会给你一种错觉,比如似乎喜欢上了某个人……” “不是似乎,也不是某个人,”陈黎出声说:“我很确定我喜欢你。” “……不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你第一次和异性这样相处很容易觉得这样就是对的,但其实你还小,有很多事情都还没来得及接触。” “我接触过很多事了,”少年回望着她,语气十分坚定,“我没有非要你给我答复,你说过,你不会对我负责的。” “那个……”那个好像是另一码事,她当时的意思不是现在这个意思。 “你昨天说的事,我想过了,我很愿意做,因为是你,我什么都心甘情愿。” 啊?昨天的什么事,不会是舔吧?万岁有点汗颜,“不是啊,你看我就是说你现在还小,你不明白那种事的意义,你觉得新鲜,现在可以试试,但是你的心智还未发育成熟,以后很大可能会后悔,然后觉得恶心什么的。” “我不小了,我有自己的判断能力,愿意做的事情就不会后悔。” “……”说不通,这孩子一根筋。 “你不用对我负责的,”陈黎一腔心思堵在喉咙口想要宣泄而出,“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也考虑了很久,我确定我对你的感情,我想要和你……我对我自己的人生负责,我只希望你可以……不要推开我。” 你都这样说了,又有着这么优秀的条件,谁会推开你啊?!万岁败下阵来,去他妈的,她也没比他大太多岁吧,有好感就试一试呗,又不会少块肉! “好吧。” “我……你?”男生显然没有做好被接受的准备,还准备再继续尝试表达一下心里所想,神色惊讶极了,“什么?” “我说行,但是你记住了,在外面我们还是姐弟,不然群众一举报,我明天就上报坐牢。” 陈黎整个人好像石化一般,逐字逐句的消化着听到的内容。 万岁理解这份震惊,给了他充足的反应时间,她从他身边绕过,把锅里的煎蛋倒在了盘子里,“我们现在叫date,就是约会状态,试着相处,还没有确定关系。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去date别人,我没有那么闲。” 她把煎锅放进水池里,低头嗅了嗅鸡蛋的香气,“你如果……啊!” 下一秒,万岁被腾空抱起,失重感来得突然,她惊呼出声,而他甚至将她转了个圈,面对面的把她拎坐到料理台上,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这场袭击突然到她两眼泛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按进了少年的怀里,力度之大说嵌也不为过,万岁几乎无法呼吸,抬手捶了捶他的背,“喂!你是要杀了我吗?” “啊!抱歉!”陈黎松了松力,但是并未放开,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我太高兴了,抱歉。” 万岁当然感受得到他的激动,不知为何连带着自己的心情也有些飘飘然,她将拳头展开,双手抚在他的背上,摸到了少年精瘦的肌肉与肩胛骨,妈的,质感是真的好。 “可以接吻吗?” “……”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见了如鼓点般有力的心跳声,“可以哦。” 然后他们交换了一个绵长且湿润的吻,尖子生大概就是学什么都一教就会吧,昨天还生涩的吻技,今天已经进步了很多。万岁闭着眼睛投入到这一场交锋里,被他带着呼吸的起伏与唇舌的节奏,他咬她,又轻舔,趁她张嘴时钻入吸吮,像是怎么都不够,他按住她的后颈,不留一丝退去的可能。 要命了,还是要正常呼吸的,怎么亲的没完没了。她推他推不动,发现四肢都被亲软了使不出多少力,只剩嘴巴还能派上用场,万岁狠下心咬了他一口,没掌握好力度,血腥味一下子蔓延在口腔里。 陈黎皱了皱眉,终于停下了这个有些疯狂的吻,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再度湿润起来,望着她配上嘴角的血,显得楚楚可怜。 干!万岁垂下眼,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到要死了,喘息了好一会才稳住呼吸,双手揪着他的衣角小声抱怨道:“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你自己?” 太激烈了,激烈到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光是接吻而已,还有那个地方。男高的欲望确实很强,她提前认证,那里就算隔了层布料也阻断不了硬度和热度的传递。 “姐姐,”他弯下腰与她对视,又凑前亲了亲她的脸,“我给你舔好不好?” 露水|你现在想操我吗?(h) 万岁正卡在欲望不上不下的地方,说煎熬有点,说暂停也行。她脑海中无数个小人开始斗殴,是不是发展太快了?但是她又不想拒绝。 而陈黎的吻从脸颊转到耳边,再朝下舔舐着她的脖颈。舌的热度也不容小觑,万岁只觉得浑身酥麻,这是从大动脉展开的酷刑。到底谁能对狐媚子坐怀不乱?她敬那些大家是英雄。 “陈黎,”她揉皱了男生的衣服,抓紧又松开,最后紧紧揽住他的肩头,“我不想在这做……” 少年轻笑出声,“好。” 他将她抱起,光荣成为考拉熊的树桩,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口,耳尖是动情的红。 陈黎以前不知道女生是这样柔软的生物,像云朵像棉花,软白香甜。他可以沉醉在她的温柔乡里,在那里幸福是永恒的,不用思考也没有痛苦。 他温柔地把她放在床上,亲吻在这期间没有停下,万岁接受着他的爱意,时不时回应几下。在两具青春的肉体终于分离开时,她半撑着身子,朝他张开了腿。 “你生物学的好吗?”长发散乱在她身上,嘴唇红肿带着微笑,她看着她,像是摄人心魄的女妖。 万岁把裙尾逐渐拉高,停在大腿根部,隐隐露出内裤的边角,然后伸出一只脚点在他鼓起的裆部,“有没有看过A片?” 陈黎没有回答这两个问题,哑着声音说:“我学很快,你教我好不好?” 她笑到仰过头去,脖颈曲线漂亮极了,随后她又收回下巴,挤着眉假装苦恼道:“怎么办,我也是第一次。” 她说的是真的,即便前男友也没有给她口交过,这方面她仅仅只是幻想过,但是吧,但是,人有本能,就像动物一样。就像她的脚趾此刻贴着那根勃起缓慢动作着,也并非多熟练,而他看起来很明显快要爽晕了。 “你脱还是我自己脱?”万岁加重力度压了压脚下的硬挺,“我说内裤,我的。” “……”男生终于有了动作,他伸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推高的同时贴在了自己的腰边,另一只手从裙下钻入,搭在了她的盆骨上。太瘦了,他想,手心被微微硌着,但是又很喜欢,好像完全被他掌握住弱点一般。 陈黎的手游移到她的两腿中心,那里的布料已经完全湿透,他的指尖轻轻刮过,一旁腿根处的嫩肉随之颤动起来。 “不脱了吧。”他说。 她说什么来着,人是有兽性本能的。完全的裸露和半遮半掩是两种情趣,性交这件事并非一个人主宰的舞台,而是两个人的合作,他们配合着彼此的动作,迎合着彼此的需要,从而达成一个共同的目的。 万岁顺势躺下,双手举过头顶,指尖交迭,她的腰微微抬起,仰高了脖颈,“你有没有提前做功课?” “嗯,”男生的手轻轻勾起内裤边,“我想让你舒服。” 女人侧过头往下看去,视线从腿间穿过碰上他的,“什么时候,昨天晚上睡在这里的时候还是早上我洗漱的时候?” “早上。” 花心前的遮挡被并到了一侧,有些湿漉漉的晶亮随着布料的移开被拉断。 少年的手小心翼翼抚上她的阴部,神情专注且认真,“我知道这个是大阴唇,”两瓣被稍稍拨开,“这个是小阴唇,可以刺激性唤起。” 随后他的食指与无名指搭在两边,纤长中指微微弓起抵上了凸起,“这个是阴蒂,女性主要靠阴蒂获得快感。” 他俯下身,亲吻了一下她的腿根,“很漂亮。” 万岁倒吸一口冷气,错觉自己的生命被拿捏在了他人手上,热流在言语和触觉的刺激下越渗越多,她看见陈黎通红的耳尖,随后闭上了眼,恍惚间,她想起了张爱玲的那句话“通往女人心的路是阴道”。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少年落在自己腿间与阴部的吻,那不仅仅是电流而已,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里,无数道闪电劈下,点亮一片混沌的瞬间整个人都想惊呼出声,但是她发不出一个音节。 她感觉自己化成了一滩水,被推上陆地然后又被席卷而上的后浪拖走。敏感的茱萸被叼住,拢起到包皮上,复而被舔卷在温热的舌尖,水声在吸吮间啧啧作响,少年的喉结滚动,所有的情动被悉数咽下。 “别……!”万岁发出一声娇喘,泪水从眼角滑下,她睁开了眼,拼命想要撑起身,却没有一丝力气,“不要……” 陈黎抬起眼把她的脆弱深深记下,手掌将她的双腿掰得更开,汁水丰沛的花朵被探开,他将脸埋得更深了些,鼻尖顶在根部跟随舌头的动作滑动着。 要命了,万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敏感,爽的整个人几乎要晕死过去。这场口交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急速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驶去,终于在万岁察觉到一丝尿意之后,急的双脚乱蹬想要踩下刹车。 她哭叫出声,下体痉挛起来,“陈黎!陈黎!”她喊他,“不要了,停下!不要……!” 然后男生的动作并未停止,相反的,他加快了吞吸的动作,双手更加用力禁锢着她的挣扎,一种无声的渴望在沉默中爆发,他想要再听听她叫他的名字,他想要她的全部,想要她属于自己,想要她的爱。 高潮到来的如此绵长,潮吹的液体无法被控制的喷出,万岁呜咽着,双腿挂在少年的肩头,脚背绷得笔直。她用手臂挡住了眼睛,在丢死人了的自暴自弃中被无来由的羞耻感包裹住。 陈黎原本没有发现她的异常,直到女人小声的啜泣渐渐无法被遮掩,他慌了神,松开握住她腿根的手,白皙的皮肤已经印出红色的掌痕。他将双手穿过她的背后,把万岁整个抱起坐在自己怀里,急切地问道:“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以为……” “我都说了不要了,”万岁抬起手臂搂住他的脖子,“你为什么不听话?” “我以为……”男生本想解释,但忽然噤了声,他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对不起,你不要哭了,是我不好。” “……”她忽然就没脾气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在他的投降下烟消云散。 万岁推了推他,很快就被松出了怀抱,她看见他眼里的关心与懊悔,看见他鼻梁与唇上的湿润,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用拇指抹了抹。 “疼吗?”陈黎问。 “……”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啊?她用另一只拇指继续着擦拭的动作,“你又没插进来,有什么好疼的。” “可是你……” “是爽哭的行了吧,”万岁捏了捏男生的下巴,“还有你都不知羞的吗?我刚刚都那个了,你居然……” 她的视线往后面的床单扫了扫,很快收了回来盯着他,皱起眉严肃地说:“你变不变态啊,全都喝了吗?” “嗯……”陈黎回答的很快,“你因为我高潮了,我很开心。” 少年的眸子有些微红,搂紧了她的腰,“我喜欢你,那些也喜欢。” “……”万岁哑口无言。 “真的不疼吗?”他凑近了她的脸确认道:“我最后有点用力,有没有弄疼你?” 她忽的笑了,抬手弹了弹少年的额头,“适当的痛感可以提升性爱的爽感,笨蛋。” “……”这下轮到陈黎陷入了沉思。 “你呢?”万岁贴向前亲了亲男生刚刚被弹过发红的部位,“要不要我帮你解决?你……” 注意到女人的视线,他迅速解释道:“刚刚看到你哭了,我就……就……” “你就软了?”她叹了口气,“这怎么行啊宝贝,我一哭你就不做了吗?” “不是的,因为我以为你是真的不舒服……” “乖宝,”万岁咬住他的嘴唇,又伸舌舔了舔,“那我把内裤脱给你,还能不能硬起来?” 很快的,她就看见少年的裤裆又被顶了起来,万岁从他身上爬下,然后站在了床上。她的下体正好在他面前,于是她再一次撩起裙摆,微微弯腰,脱下了自己的内裤。她把动作刻意放缓,抬腿勾脚一气呵成,最后把湿透的内裤卷成一团,跪下身拉开他的裤腰塞了进去。 她的手并未在里面停留,抽出来后贴在勃起处,万岁歪头吻住他的喉结,又舔着向上停在陈黎的耳边,“插进来的时候可不能因为我哭就停下啊,要操到底才行。” 几乎是下一秒,万岁就被他推倒在了床上,陈黎撑在她的身上,呼吸急促。 “干嘛?”她不怕死的继续撩拨他,“你现在想操我吗?” “……”少年吞咽的声响很大,他望进她的眼里,捕捉到的全是狡黠。 “家里没有避孕套诶,你想要无套性交吗?”万岁再一次朝他张开腿,“你在射之前拔得出去吗?前精里面也有精子,你可以保证你的鸡巴在射精前都不流口水吗?” 陈黎感觉自己太阳穴旁的血管跳动了几下,后槽牙咬得更紧了。 “我不想怀孕,还是你想要内射我,再让我吃紧急避孕药?” 她的嘴怎么这么坏?他想不明白,全身上下最硬的地方就是她这张嘴了,明明刚才还可怜兮兮的求饶,软声软气的叫床,现在一副得逞的坏笑,就是吃准了他不会真的舍得让她吃那些伤身体的药。 “乖宝,”她又唤他,将手指伸进他的嘴里翻搅,引得唾液顺着指缝滑下,滴落在她的嘴边,“我也想和你做爱,可惜有点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她就是故意吊着他,勾引他,她可恶死了。 “今天允许你射在我的内裤上怎么样?”万岁抽回手放进自己的嘴里舔着,双指岔开,红色的舌尖从中间进出着仿佛性交的动作,“或者穿内裤的地方也可以。” “啊,”她眯起了眼,“但是是外面,内裤怎么也不会穿到里面去,对吧?” 露水|永远爱你 万岁还是低估了男高的本事,进浴室的时候她软着腿,要不是有扶手能抓住,她绝对无法一个人站着清洗完。 陈黎射的又多又白,像酸奶一般源源不断地倒在她的胸乳上,股缝间,大腿根,腰窝里。腥膻气将她裹满,全是他精液的味道。 她确实不应该激他的,不该说那些下流话,但是她也为之付出了代价,被折腾的够呛。翻来覆去的边缘性行为挺要人命的,毕竟女性不靠插入式也能获得高潮,不知道陈黎爽不爽,反正她是很爽,并且最后一丝说话的气力就是使唤他清洗与更换床单。 湿乎乎的床上用品简直一塌糊涂,汗水与体液混在一起令人不忍直视。万岁搓洗着身体,感叹着看得见的地方都如此,更何况看不见的地方。 吻痕与捏痕逃不掉刻意为之的心眼,但万岁一点也不怪他。想起少年高潮时的眉眼和神情,他的眷念与沉迷那么明显,即便快要失控也依然忍住了没有真的插入,她潜意识里感到欢喜与满足。 而且爱的痕迹不就是红吗?是血液,是青紫,是巴掌,是落下的细雨般的吻,是齿印。就像他说的,是一切心甘情愿,在外人看起来或许无法理解的行为与言语,在有情人之间显得浪漫无比。 万岁出来的时候看见陈黎蹲在洗衣机前按键,他的睫毛那么长,遮不住专注和那一双温和的眼。她走过去,蹲在了他的身边。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这是一个不需要表达的时刻,水闸开启,滚筒内壁开始淋雨,渐渐濡湿了布料。 同流合污,你和我,狗男女。 陈黎被女人突然的笑声吸引,视线从洗衣机门盖上的倒影移到了她的脸上。湿漉漉的黑发滴着水珠,淌进她的胸口,他知道那儿的深处还有纹身,他观摩过了,也亲吻过。每一处,他都记在了心里。 感受到少年的注视,万岁侧过脸,朝他笑着,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头顶,然后她撑着一旁的墙壁站起身,走回了客厅,一头栽到了沙发上。 事后的犯困大抵是常态,万岁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中途被异动惊醒,发现是洗完澡的陈黎坐在了自己面前的地毯上,男生已经刻意放轻了动作,没想到还是失败了。他侧过身,有些歉意地说:“睡吧,我把洗衣机的响铃关掉了。” 见她眨着眼又加了句,“湿着头发会不会头痛?我把吹风机拿来给你……” 万岁用手捂住了他的嘴,抬起食指点了点,“不准吵了。” 陈黎点了点头,在她闭上眼之后把下巴搭在了沙发边上。 他离她如此之近,近到看清了她微拧着的眉心。她的惊醒总是恐惧的,他想知道为什么。她的第一反应永远是瑟缩,可是即便害怕,她也是沉默着,不准备反抗的。他想知道她在想什么,想知道她的过去,想知道她无意识下的不安是由什么促成的。 她被伤害过吗?这个念头仅仅只是一瞬也已经令陈黎难受了起来,他平缓了呼吸,凑上前亲了亲她的额头。 我会永远爱你,他想,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杨昱奕感觉自己好友的心情异常之好。 陈黎作为一个谦逊平和的男生,一向好脾气,不耐烦或者愤怒的情绪少见,但是这种周围都开着花的幸福感属实更加罕见。杨昱奕坐在陈黎的左边,中间隔了条走道,帅哥的笑容自带灿烂的光,他快要被照瞎了。 “你今天不太正常,”杨昱奕忍了大半天终于决定停止自己的揣测行为,“什么好事说出来分享分享?” “没有。” “?”杨昱奕嗤了一声,“……你压根没有撒谎这项技能。” “是吗?”陈黎侧头看着他,“我不能告诉你。” “……” 朋友有秘密可以,但是被察觉后还隐瞒就比较惹人厌了。杨昱奕和他对视着,逐渐挑高了单边的眉。 “真的不能。”陈黎扛住了来自好友的压力。 “我回家就彻查你。”杨昱奕恨恨地说。 “……”陈黎收回视线之后摇了摇头,“你还是别当警察了,滥用职权侵犯他人隐私的事不经罚。” “靠,你还开始怼人了!” “……”还是保持沉默吧。 杨昱奕把身体转了个方向,不忘最后留一个受伤的眼神,“阴阳怪气。” 陈黎转着手里的笔,思绪却已经飞远,他想到那些让人脸红的事,想到万岁的脸,她的肉体。他们没有天天做,她也不总是允许他睡自己旁边,但他还是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 现在说爱还为时过早,没有人会信,这份感情还没有任何佐证或者有力依据,但是陈黎想,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就算昏了头,那也是醉于喜爱。为爱情晕头转向有什么可耻的呢?这该成为一件人人艳羡的稀有珍宝才是。 他现在可以亲吻她了,并非牧师在庄严教堂里郑重宣布“You may kiss the bride”,而是他有这份自由表达爱意的权利了,这条特权由她亲自并主动的赋予他,万岁在今早告诉他,“你不用总是问可不可以的。” 他系鞋带的手指动作顿了顿,那应该什么时候?如果万一,在她并不想被亲吻的时候,不询问的话,她该怎么拒绝? “有些时候问出来就没意思了,当然我不是说你没意思,你很可爱,”万岁抿了口橙汁,玻璃杯在她的手间旋转着,“也不是说随时随地就可以亲了,比如说在外面,我们还是不要太亲密。” “那如果,你不想接吻呢?”他询问道:“如果你没有那份心情呢?” “什么心情,”她表情疑惑,“你到现在都还在怀疑我不喜欢你?” 万岁放下杯子,有些无奈地说:“Date也是要出于喜欢啊,我在你心里,是那种玩弄少男的女人?” “没有!不是的!”陈黎直起腰,背部贴上了墙壁,“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想亲你的时候,你并不想被亲,就是说你可能心情很不好,很烦躁……” “你担心好多事情哦,”她走向他,蹲在了他的面前,“你知道吗,有时候接吻能解决很多问题,但我不知道怎么教你这个。” 她微微仰脸,亲了亲他的嘴角,“快点长大吧,乖宝。” 无关调侃,万岁一颗真心,希望陪着她的小狗渐渐成长。 在他变成夸夸其谈的中年男人之前,在他满嘴谎话与无聊低俗话题之前,在生活打倒他之前。 陈黎是她的少年,她愿意牺牲自己的一点点,无论什么都可以,希望他快乐顺利地长大。 露水|我不能告诉你 “什么叫‘我不能告诉你’?你给我解释解释,逐字逐句翻译一下,用白话,通俗易懂的普通话。”杨昱奕抱着篮球从体育器材室出来,他的鼻尖正中心有一颗小黑痣,刚好落在脸颊中线上,陈黎偶尔会被它转移注意力。 “别装傻啊,做朋友不能这么没义气。‘我不能告诉你’,我什么时候瞒过你事情?我写过几封情书你都知道。”杨昱奕连球都不拍了,揽在腰边。 万岁会喜欢上他吗?陈黎忍不住想,就像喜欢我一样,也喜欢上其他年轻的男孩子。杨昱奕没少炫耀过自己收到的告白,用沉卓遥的话说,他的发色浅,小时候因为大仙算命打的耳洞到现在反而成了同龄人里的特立独权,长相又本来就带着些坏,瞎了眼的女生看上他是无可避免的事。当然她的原话用词并不是“坏”,沉卓遥对杨昱奕一向不客气。 “那不是你让我帮你看语句通不通顺吗?” “那你也知道啊,我割包皮的事全世界除了我爸妈就你和范阿姨知道!” “……”陈黎深吸一口气,“我真的……” “肯定是你和美女姐姐的事情,是不是她洗澡忘记拿换洗衣服,你去递的时候看光了?” “???”陈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不可置信地看向身边人。 “我靠,真是啊?” “不是!你脑子里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杨昱奕斜睨着陈黎,“你能有什么秘密,你身边的人里会让你这么开心的,除了你的海归拽姐,我想不到别人了。” “……我开心的很明显吗?” “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杨昱奕伸出根食指往天上指,“到底什么事啊,我自己猜的话,你们两的形象只会越来越18+。” 陈黎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好友如此难对付,打不了哈哈。他当然想要昭告天下,如果人生是场游戏,他一定会把“和万岁约会中”的称号24/7显示在头顶的ID上,他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有可能成为她的男朋友,他们离谈恋爱就差一丁点距离。 但是他不可以,他查过了,和未成年人发生关系是要坐牢的,即使是擦边性行为也同样。他并非不信任杨昱奕,而是这件事情的风险太大了,他作为年少的一方,性别上占了更大的优势,法律和社会都是偏袒他的。 他生来享有的特权就是比女性多,因此,公布这件事情的选择权不在他。 “我可以在姐姐那住到高中毕业,这期间都不需要再和陈家桓有什么联系。” 杨昱奕的脸色变了变,又很快恢复了正常,“那的确是好事。” “嗯。”陈黎应声,伸手拉开了体育馆的门。 杨昱奕微微侧身和迎面而出的学生擦肩而过,他将手中的篮球往地板上拍去,眼神落在自己脚上穿的红黑AJ上,他挺喜欢这双鞋的,说爱不释手也不为过。但是此时此刻,这个颜色忽然勾起了一些回忆,他想起了多年前在雨夜敲响自己家门的陈黎。 浑身上下都被淋透的男孩像落水狗一般,黑发贴在颊边,脸色被冲刷成惨白。他的衣服上有晕开的红色,纹路的源头来自上方,陈黎抬手擦了一下鼻血,黑色的表带几乎完全断开,连带着嘴角的痕迹也被短暂抹去,但是很快,又有新的红色流下。 杨昱奕的震惊令他陷入凝滞,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狼狈无比的好友,他说不出一个字,两人间唯有沉默。 直到在厨房久久没听到声响的黄娅莺往围裙上擦着手上的水探出头来,这场令人窒息的死寂才被打破。 “发生了什么事?”在被带回房间时,杨昱奕忍不住问。他回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表情严肃的杨启明,以及一旁依旧沉默不语的陈黎。 红黑色很亮眼,又很暗沉,像愤怒的坏血,也像无望的死亡。你会想到坟墓上的泥土,暴雨流淌在大地上,你不会想到清晨,不会想到翠绿叶片上的露水。这不是美好的颜色,是浓墨重彩,是要么生要么死。 快乐是什么?悲伤是什么?你有没有被折磨?你有没有被解脱?你在想什么?我可以分担吗? 我不能告诉你。 雨|今天去接你放学好不好? 万岁在打扫房间的时候意外发现陈黎的生日是12月25日,这个在国外被虔诚的基督徒视为耶稣诞生的日子于她而言和一年中剩余的364天没有区别。生日撞上圣诞节,可以非常省钱,也可以完全被节日气氛掩盖下去以至忽略。 她把小孩的学生证放回原位,忍不住掰着手指算了算两人相差的岁数。算上虚岁有8年,不算的话能是个7,但无论如何都大于五了,这在四舍五入中是要被加一的。万岁当然不觉得自己老,她在20岁之后的每一年都没什么对年岁增长的感悟,毕竟镜子里的脸没有显眼的皱纹。可还是会吓一跳,她小升初的时候,陈黎没准还在学前班呢。 不过幸好她认识他的时候已经是现在这个模样了,她的青春期最好被掩埋起来,要是两人真的年龄相近,在学校走廊里碰见的话,哪怕他并未看她一眼,她也绝对会想当场钻了地缝去死。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万岁有些奇怪,没记错的话蔡丽丽去了坎昆玩,周雨帆从来不主动找话说,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她一直没什么聊天的欲望,几乎可以说是断了联系,也就是说…… “喂,爸。” 听筒那头的万民国不知什么原因轻咳了两声,“崽崽,最近怎么样?” 说起万岁的小名,背后没有任何动人可爱的故事,从小到大会这么叫她的就万民国一个,亲妈也只喊她大名。 “还可以,你呢?身体还好吗?” “爸爸这边都挺顺利的,最近有点感冒。” “顺利就好,但是感冒的话要多休息,多补充vc,多喝水。” “知道啦!都是前几天的雨,淋了点着凉……崽崽,爸爸听说你帮你妈在带儿子?” “老妈的朋友,借住在这边,读高中,不太需要我管,”万岁蹬了拖鞋往地毯上坐,“你怎么知道的?” “妈妈上次提了一嘴,我就想着找时间问问你,”万民国应该是在点烟,打火机响了几声,“别把人家孩子带坏了。” “……” “你把烟都藏好咯,不要给人家看见,能不抽就戒了吧!还有工作的事,之前说是毕业季竞争太激烈,现在年底了又不太好找,你这一天没有着落,爸爸就一天不是很安心。” 万岁听见打火机清脆的盒盖声时就猜到了接下来的说教,她并不生气,将后脑勺靠在沙发边上说:“嗯,我只有跟赵夏泽呆一块儿的时候有烟瘾,或者陪你的时候抽几根,最近都没动过了。” 她揉完自己的眉心后将手垫在了脑后,“你不用惦记我,也不用担心我把人家儿子荼毒成第二个我,他学习上进,头脑很好,不会学坏的。” “爸爸没觉得你坏,国内外环境不一样,我怕你失了分寸。” “比如?” 万岁记得自己那天在车上和陈黎亲热前把行车记录仪关了,就算被看到记录也应该只有开车那一段。她在国外的时候15岁就能开始考笔试,过了之后就可以练车考驾照了,难道国内18岁才准碰车?天地良心,她是真的不知道,不知者无罪。 “……”万民国没有接话,转了话题,“工作方面呢?” “你有什么事业单位可以安排我吗?体检有大面积纹身也能过的那种?” 男人笑了两声,“嘴这么利索,谁敢用你。” “好嘛,那就是没戏咯。” “如果找到了满意的工作,记得告诉爸爸。” “嗯。” 万民国应该有问题要问她的,但是在中途改变了主意,万岁不想追问,这通临时的来电很有默契的终止在了几句寒暄后。她闭上眼,伸手拉开茶几底下的抽屉,不费多少气力地摸出一包烟,一个小的烟灰缸和一支打火机。 打火机是银色金属外壳的,牌子她不认识,份量掂在手里有些昂贵感,是赵夏泽前年送给万民国的生日礼物之一。自从分手后很多原本父亲收下的礼都被转回到万岁手里,她不会跟钱过不去,看得过眼的基本没丢。 她爬起身,随手从小竹篮里拿了个鲨鱼夹把长发挽起,走到阳台后把窗户打开,半个身子搭在窗框上朝远处看。万岁的拇指刮蹭着打火钮,思考良久后掀开了烟盒,垂眼张嘴从盒内咬出根细烟。 白色的烟衣被蓝火扫过后迅速变黑,然后软卷成灰白色,她浅浅吸了一口后用食指与无名指夹住,悬在窗外,背景是雨后的蓝天白云。万岁把打火机放到了一边,盯着手中燃烧的香烟恍神,上一次抽是什么时候?好像陈黎来了之后,她就再没碰过了。 这并非她善良,顾及自己与他人的健康,完全就是没有这个需求,她的注意力因为他的到来而被分散开来,不再经常性的需要给自己找点事做打发时间。万岁并不怀念什么,烟草的味道残留在口腔里只会令她厌食或者排斥接吻,那样还怎么和小狗亲近? 她转过身,把烟叼回嘴里,那她在想念什么呢?为什么和赵夏泽在一起的时候,就能够一包接着一包的抽呢?陈黎呢?如果他知道自己抽烟,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呢?她要不要洗手呢?可是就算洗十遍,指关节也还是会有烟味残留,触碰与抚摸还能和之前一样吗?这会令人感到不悦吧,连自己光是想象都皱紧眉头了,万岁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1/3都没燃到的烟蒂被按灭在黑色的烟灰缸里,她疾步迈进厨房从柜子里抽出一个新的小号垃圾袋,把所有藏匿在客厅的烟翻找出来后开始往袋内扔,纸盒碰撞的声音有些沉闷,于是她又想,我到底是想要摆脱什么呢?能够丢掉的,不是都已经丢了吗。 万岁忽然非常想念陈黎,他在的时候,她很少想不开心的事情。他亲吻她的时候,她会进入停止思考的状态,遵循本能去与他贴得更近。她想起他在自己身侧时的睡眠,有时候她在夜里三、四点醒来后会看着他,陈黎太安静了,熟睡的样子乖到像是假的,直到万岁捕捉到男生胸膛随着呼吸起伏的幅度,然后偶尔,偶尔她会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被上,确认他真的只是睡着了。 然后万岁感到了安心,一种自得的满意,说是骄傲也可以。不打呼不磨牙不口呼吸,早晚洗两次澡干干净净,她的少年这么好,又一心一意的归顺她,差7岁又怎么样呢? 丢完垃圾后,万岁掏出手机给陈黎发了个短信:【今天去接你放学好不好?】 雨|怎么个喜欢法 陈黎的心情有些忐忑,打完球回来看到未读短信确认了好几遍。界面光是开关就耗了18%的电量,可是没办法,他对万岁的邀请第一反应是惶恐,然后才是喜悦。 我有做错什么事情吗?陈黎想,早上起床声音很轻,回头看她的时候确认是熟睡中没有被惊扰到,洗完澡有通风,垃圾有倒,早餐和前天做的一样…… 我做了什么令她开心的事情吗?陈黎又想,交流簿上班主任的评语很好,昨天晚上学着视频上的手法给她按摩了腰背,最近时不时会被要求用英文沟通,他基本上对答如流…… 她想见到我吗?她想要多花些时间和我相处吗?如果是在校门口,就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接吻了。那样很讨厌,因为他每一次放学回家最期待的就是与她接吻,她的味道与体温能安抚他并提供极多的快乐。 “想什么呢?”杨昱奕伸脚踢了踢陈黎的桌脚,“今天化学作业这么难?” “不是,”陈黎抬起半边本子,“数学。” “我操,你做不出来我更做不出来了,你赶紧问问班长,然后给我抄抄?” “嗯,”男生握紧水性笔,缓慢有力地写上“解”字说:“我今天晚上不和你回家了。” “?为……”杨昱奕恍然大悟道:“你小子,乐的就是这个事吧?!美女接你放学。” “……嗯。” “靠,这有什么好不能告诉我的!你早说啊!我现在叫我妈别来了,我跟你们一块回去。” 陈黎稍稍一愣,赶紧制止,“不行。” “为什么?你想吃独食啊?” “不是,就是,姐姐她,认生……” “一回生二回熟啊,我跟你关系这么好,别太见外了哈!” “你先等等,我问问她。” 陈黎摸出抽屉里的手机,感到非常为难。他说不出具体的某一个理由,因为脑海中纠结的事情太多了。他吞吞吐吐,犹犹豫豫,手指在屏幕上敲着做假动作,实际上写了一堆意味不明的话,然后删掉,然后再打出另一通胡言乱语。 杨昱奕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根本不可能等陈黎点头,早已连发数条微信通知黄娅莺不用来接他了,陈家好姐姐会送他。他专心致志又激情不已,可惜还没等到回复就被巡逻的班主任抓了个正着。 “杨昱奕!晚自习不写作业玩手机是吧?!” 被叫到名字的男生身子一抖,同时用0.01秒扫了眼走道那边的陈黎,确认他的手机也正在使用状态,大义灭亲道:“老师,我是在问陈黎解题思路。” “讨论题目不会出教室在走廊问?谁准你们用手机了?!” “老师……”杨昱奕疾速头脑风暴着,“站起来走到教室外面多浪费时间啊,我们坐在这就能解决也不影响其他人。” “哪这么多歪理?手机没收,拿来。” “……” “……” 陈黎显然没料到会被拉下水,看着杨昱奕自觉上交了手机后回来,脸上的意思基本是放学后赖定他了,心情有些荒凉。 然后在班主任逐渐逼近的身影下,他的拇指从屏幕右下角往上移,眼疾手快地长按键关了机。 万岁收到了一串乱码,来自陈黎。 里面的字句她绞尽脑汁重新排列组合也没破解出所以然来,发过去的问号一直是未读状态,她不禁疑惑,耗时37分钟的谜语,小狗这是什么意思? 想归想,万岁按着原定计划下到地下车库发动了车,在驾驶座上开始搜索目的地进行导航,这份无名的兴头是如此勇敢,主动热情到不像她这个懒鬼会做出的事。 一路开来出乎意料的顺利,进入校区范围后大家车速一样慢,都是接小孩,卡准时机抢停车位才见真功夫,万岁磨磨蹭蹭的性格哪里抢得到,愣是开远了两条街才找到停车位。看来四中不仅优秀在人才资源,就读学生的家世也不容小觑,万岁看见不少豪车与一看就不是父母身份的司机。可怜她的陈黎,自己回家应该有被冷落的感觉吧,不过她今天来了,如果以后时间和心情都合适,她就一直来好了。 当然前提是他也乐意,她觉得他应该是没有怨言的,狗狗会委屈,会失落,但是只要主人看看摸摸,过往的不悦就一笔勾销了。 万岁下了车,走到后座拿了件外套裹上,锁好车门之后往回走。她算准了时间按履行短信上说的八点零五分校门口见。幸好她有提前出门,找车位耽误的时间被抵平,她会准时到,按照约定好的那样,等他来,或者直接接上他走。 校门口的家长比想象的多,万岁不想挤在前面,临时找了个空位站着。她拿出手机,描述了一下周围环境,这条信息很快被已读,然后正在输入的【…】出现,万岁勾了勾嘴角,原来小狗先前在专心学习呢。 弟弟:【抱歉!今天有朋友一起】 弟弟:【可以吗?是顺路的。】 弟弟:【来不及和你说,手机就被没收了。】 噢——万岁大概猜出了一个经过,虽然确实有些突然,但她并没有被赶鸭子上架的不悦,或许是小孩认错的态度真诚到每一个字都在哭丧脸,她于心不忍,又或许,万岁想,认识一下他的朋友也挺好的。 万岁:【嗯 来吧】 万岁:【不过要快点找到我 有点冷 想回车上了】 消息发出后没过太久,两个高个儿少年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姐姐好!” 与之相对应的是陈黎的沉默,大概因为疾走,他微微喘着气,眼神里有些可怜,还带着些讨好。 “杨……” “昱奕,杨昱奕,日立昱,陈奕迅的奕。” 万岁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弯腰,将脸凑近了些,“小杨,我记得你。” 上次家长会没机会看清,此时此刻她发现这个鼻尖带痣的男孩打了不少耳洞,大概为了避免招摇过市,只穿着细细的银钉。浓眉大眼,头发有些自然卷,热情的样子是另一种犬类,万岁欣赏酷狗,更因为酷狗和自己的家犬关系不错而连加好几分。 “姐姐叫什么名字?”杨昱奕本就自来熟,被美女说认识后的快乐不要太明显。 “上次没记住哦,”万岁歪着头,“你猜?” “哎呀!”杨昱奕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记得的,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的万岁。” 万岁笑弯了眼,伸手拍了拍一言不发的陈黎。她的手滑过他的脊梁,隔着几层布料也摸到了凸起的骨骼,单薄的身子却有着紧实的肌肉似乎是少年特有的体感,她最后用手轻轻拽了拽他的后衣角,“走吧。” 宝。她想这么叫他,但是此时此刻显然无法叫出口,于是她向他靠近了些,用手指悄悄勾了勾少年的掌心。 陈黎一怔,像是平静的湖面上飞鸟滑过,用羽毛尖撩拨出一条荡漾的水温,痕迹由此扩散,无边无际的蔓延开来。他来不及回应,他还笨拙的不知道该如何回防,他的呼吸已经平稳,心跳却乱了点数。 和漂亮姐姐并肩走,杨昱奕的注意力二十分集中,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莫名察觉到气氛的违和,却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万岁姐姐,你是开车来的吗?” “是。” “如果你平时很忙的话,陈黎可以来我们家吃饭的,我妈很喜欢他。” 万岁步调不变,双手揣在兜里,半张脸都缩在立起来的衣领里,“怎么个喜欢法?” “比亲儿子还亲!我吃不上饭没关系,他饿着肚子不行。我睡地板可以,他睡沙发都不行……”杨昱奕每每提及都真情实感,“所以说,他偶尔来住一住可以,别经常来,我吃不消。当然主要是因为现在有你,如果他真的没处可去,我们家肯定会收留他的。” 弃犬?她可做不出这么残忍的事,起码现在,还有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万岁都不会考虑这件事,不过她明白他的意思。正要回答,一阵冷风吹过,万岁瑟缩了一下身子,打了个冷颤,黑色的长发被扬起又落下。她退到一直跟在后面的陈黎身边,靠了靠又懒得抽出手,用露在外的胳膊肘拱了拱他,“快点,好冷。” 陈黎正想解开拉链把外套脱给她,却被抵了胳膊挡住动作。 “你脱给我自己感冒怎么办?我是在说走快一点,回到车上开暖气就热起来啦!” 于是男孩加快了脚步,因为担心万岁着凉而把先前积压的情绪暂时抛在了脑后。 “……”杨昱奕终于摸索出了些门道,砸吧砸吧嘴也跟了上去。 雨|不留任何情面的交媾(微h) “陈黎!” “?”正准备弯腰上后座的少年被叫住,抽回半个身子看向斜对面的女人。 万岁的视线穿过车顶,不满的表情完整传达,“坐前面来啊,帮我看导航。” “啊……”陈黎的反应慢了好几拍,他本想避嫌,显然弄巧成拙,忽略了她的习惯。怎么又搞砸了,他摘下书包放在后座上,忽略掉杨昱奕探究且八卦的注视,关上了车门,走到副驾驶。 “我不知道小杨的地址啊,你在旁边不是就方便很多。”万岁觉得陈黎有些古怪,像丢了魂似的,耐心等他系好安全带才发动车子。 “姐姐,我也认识路的,”杨昱奕探出半个脑袋说:“他今天被班主任批评了,伤心过度,不太正常,我可以给你指挥。” “哟,好学生为什么被批评?” “上晚自习玩手机,”男孩脸不红心不跳继续自由发挥,“也不知道给谁发短信,打字打没完。” “杨昱奕,”陈黎忍不住扭过头去,“你不要乱说话。” “哇,我哪有,姐姐,我说的千真万确。” 明白了乱码的出处,万岁单手撑在方向盘上微笑起来,狗狗之间的打闹也挺有意思的,她在国外路过狗公园的时候一向爱看小狗互扑,她大概察觉到了陈黎的别扭,但是还不确定源头,管他呢,她想,小狗的心思你别猜。 猜了也没用,因为人心比狗心复杂太多了,而且小狗是藏不住秘密的。 “说吧,怎么回事。”把车停稳之后,万岁熄了火,好整以暇地看着刚解开安全带的陈黎。 少年似乎没料到会被问,愣神的样子有些可爱。 “慢吞吞走路,话也不说,还不坐副驾驶,你真是因为班主任骂你这么失魂落魄?” 陈黎眼神躲闪无处安放,手也不自觉地攥紧成拳,“不是……” “那是什么?”她压根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我送你朋友回家,你不高兴?” 男生的眼睛睁大,活脱脱被猜中心思的样子。 万岁叹了口气,假装委屈道:“不是你的朋友吗?也是你带他来的呀,还是说你是来试探我,没想到我没拒绝?哎,你怎么这样小气,他不是你朋友吗?” “不是的,我没有试探……!”陈黎连忙解释,“他是我的朋友,但不是我邀请的,是他自己要来的,我没有同意,我还没来得及拒绝,班主任就进来了,我想先告诉你的,但是……” “但是什么呀,小气鬼。” “我不喜欢他叫你姐姐。”陈黎的声音很轻,但在车内依然被听了个一清二楚。 “为什么不喜欢他叫我姐姐?”万岁谆谆善诱,“我本来就比他大呀,不叫我姐姐,那要叫什么?” “……不知道……” “他刚刚下车前还说希望能经常坐我的车诶,”万岁靠在椅背上,“怎么办?以后来接你,也都要载他一起,如果不叫姐姐,那喊我小名?你知道我小名叫什么嘛。” 少年不知何时坐直了,大半个身子都朝向她。 “你应该不知道,我的小名只有几个人知道,也只有我爸会叫,”女人侧过脸看向身边的男孩,“是崽崽,幼崽的崽。” 车内忽然变得极其安静,只剩两人的呼吸,万岁眨了眨眼,决定推波助澜下去,“你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就告诉他不要叫姐姐,叫崽崽就……”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少年伸手握住她的脖颈往自己揽,并重重地吻住了她。这是一个侵略性极强的动作以及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吻,他舔咬着她的唇,又勾住她的舌吸吮,水声啧啧中还有不加掩饰的吞咽。陈黎松开她的唇,动作向下,亲了她的下巴,又亲到侧颈,最后落在锁骨处以不太温柔的力道咬住,引得她惊呼一声。 “你属狗的吗,怎么咬人啊!” 万岁的双眼蓄了些湿润,眼角发红,他抬起头,忍不住又吻了下去。 “唔唔!”她锤打着他的肩背,又被完全压制住无法抽身,被迫承受着他如兽般席卷而来的攻击,咽下他的情动,与气盛至极的情欲共舞沉沦。 是了,她馋的就是这个,她渴望的也就是这个,她想要被他压在身下,想要被他狠狠贯穿。不留任何情面的交媾,犬类的那种,拔不出来的那种,膨胀与灌满,齿痕与标记。 她是故意的,她在中途就猜到了他别扭的原因。 “刚刚看见你就想接吻了,”陈黎垂眸亲了亲万岁的脸颊,又多此一举解释道:“我没有生气。” 才怪,明明不高兴得很。但是这般拙劣的解释对她来说很受用,也可能是被亲舒服了,万岁就像是跌进了一朵柔软无比的云,不愿再动弹。 …… 车内空间还是太小了,不适合发挥,也不适合做爱。 到最后他埋在她的颈窝,低声喃喃着,“不要让他叫,不要让他知道。” 万岁的表情显然并非餍足,但毕竟激情热吻过,红的情动,“宝,那怎么办?” 陈黎睁开眼,亲了亲嘴边白皙的肌肤,“我就是……想你是我一个人的姐姐。” “现在不就是嘛。” “……”他微微仰头,蹭了蹭她的脸颊,“崽崽。” 被这么一唤,万岁的下腹忽然一阵酸软,只觉一股湿润从腿间润开,操,之前怎么没发现被叫小名这么容易催情? 少年感知到女人乱了节奏的呼吸,得寸进尺的舔了舔她的耳垂,“崽崽姐姐。” 日你妈,这是万岁一团浆糊般的大脑里最清晰能被表达的话。 雨|好想和你做爱(h) 接下来进入到陈黎的场合。 他带着几乎软成一滩泥的万岁上了电梯,回到家里。锁上门之后两个人进入到完全解放的状态,而万岁却支棱不起来了,她的脸通红,一点儿都没有以前的强势和主动,被托着臀部抱起毫不挣扎,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 陈黎咽了口口水,把她放倒在沙发上,脱下外衣去浴室认真消毒、清洁了手指才回到客厅,万岁的身子缩成一团,肩颈半露,他半撑着身子望进她迷蒙的眼里,“姐姐今天怎么这么敏感。” 他将手探进她的裤内,摸到洇湿的布料,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原来只是叫小名,就可以让姐姐这样。” 万岁眼睁睁看着他被开启了不得了的开关,却无力制止,没办法,这不怪她,被勾得太想做,想做到快要失去理智了。 “崽崽……”他迷恋地望着她,两指探入泥泞之地,立刻被紧紧裹住。 “呜……别这样……”她仰起脖颈,难耐地并起双腿又被拉开。 “哪样?”陈黎缓缓抽动着,勾起指节在花心内寻找着那一个令她脆弱的点,“这样?” “不是——!”万岁呜咽道,双手乱抓找不到立足点,最后只得回圈住他的背脊,“别那样叫我……” “可是不是姐姐告诉我的吗,你的小名,”少年加到了三指,逐渐抓住了令她失神的范围点,“姐姐好坏,故意把弱点展示给我,又不准我提……” 下体因侵入而产生的不适感已经逐渐被欲望磨平,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又渴望着更疼痛的撞击,却羞于启齿,只能尝试收紧了些手力,软声软气道:“亲亲我……” “想要亲亲吗?” “嗯……” “那姐姐要叫我什么呢?” “……”万岁半眯着眼,挺了挺腰朝他贴,“宝……” “那不是我的小名呀……”他俯下身,吻了吻她的脸颊,“怎么办,我没有小名可以被姐姐叫。” “呜……宝……陈黎……” 她软了声的呼唤像极了绒绒物的撩拨,他被她叫的下体发硬,几乎如铁。 “怎么办,崽崽,”他的汗滴到她的胸口,手指感受着小穴紧致的吞吐,“好想和你做爱。” 万岁眼前一阵泛白,几乎被高潮抑住呼吸,“啊——” 陈黎抽出手指,举到眼前一根根舔舐,随后又捧住女人的脸,湿润被抹开在她的唇瓣上,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因为现在她上下两张嘴都尝到了发情的滋味。他本想再多搓揉出些痕迹,却忍不住吻上她,嘴内的情液被刻意推到她的舌尖交汇,这下他们不分你我。 “可以做吗?”他问。 万岁在吻的间隙中回过神来,那根滚烫的勃起紧贴着自己湿漉漉的穴口蹭动着,她推了推身上的少年,成功博得一些距离,在这仅有的狭小空间内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压低了腰,姿势诱人,“可以腿交……不可以进来。” 他俯身,双手揉捏住她的乳,“好,不进去。” 太乖了……怎么连这个时候都这么听话。万岁迷迷糊糊地想,忽的被拢住腿,臀部顺势抬高了更多,阴部被彻底看了个清楚,小口张合间做着无声的渴求。 “崽崽乖,要夹紧点才行噢……”他将阴茎抵在腿缝间,缓缓顶入,“没夹住万一滑进去了,姐姐那么紧,到时候拔不出来就会射在里面了。” 马眼吐出的浊液渐渐把腿根弄得污浊,阴部流出的情液与之混合,随着抽插的动作变白,黏黏糊糊的声响随之渐响。散乱的发,十指相扣的手,两具看上去就是在交合的肉体,女人的娇喘带上哭音,脚趾绷紧,想要挣扎的动作被狠狠压制住。他咬住她的肩膀,腰间的力加重,阴茎好几次几乎要破开那血与蜜之地,被两瓣花唇裹挟着,再依依不舍地放开。 “陈黎……”万岁被折腾到极限,理智早已飞远,“你进来好不好?” “……”少年的动作停住。 她转过脸,毫无章法的小口小口啄吻他。 女人腰软臀翘,腿间滑腻不堪,但是性爱正该如此,浓情蜜意应当如此。 “进来好不好……我想要你……” 他望着她,看进她毫不清明的眼里,紧咬的牙关发痛。 陈黎直起身,将阴茎从她两腿之间抽出,白沫被牵出丝,又因过长与黏重从中间断开,坠落回原本相触的两个性器官上。他将软若无骨的万岁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伸手抚住她的脸颊,她无意识地蹭动他的掌心,寻求着安慰。 “万岁。”他喊她。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面对面唤她名字,如以前那些时刻一般,并非庄严肃穆,但是十分真心。 “看着我,万岁。”他与她的距离如此近,近到随时可以继续暂停了的事情,却又没有那么密切,密切到足以荒唐下去。 “你真的愿意我进去吗?”陈黎的喉咙哑到声音都变得干涩,像是心中积压着无数苦闷,“我可以和你做爱吗?” 他没法下定决心,而原因成百上千,即使身体投入了这场无尽难耐的燃烧,他的大脑却无比清醒。她的情到深处不是爱情,他当然可以做情欲的奴隶,这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他都不需要她负责,她也说过她不会负责的,但是他的真心不愿妥协。他知道他曾经许诺过,无论她要什么他都可以给,但是此时此刻,这一分这一秒,他食言了。 他还是问了她可不可以,在这样一个本能会兴奋与快乐的时刻,陈黎的心却酸涩无比,他一遍遍向她确认,他知道自己得不到想要的回答。 万岁尝到了一滴眼泪,她睁开眼,好像丧失了味觉。 她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发出了一个不得了的邀请,她咬住下唇,抬手抱住少年的脖颈。 那一次他也是这么难过,不合时宜的伤心如此汹涌,她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这份沉重的脆弱与退缩不是出自礼仪教养,他大概真的有什么藏在心底的事情,使得他喜欢她,靠近她,亲吻她,又不得不控制好距离。 拉开的弓崩到满弧,他却死死握住弦,即便被勒到青筋暴起,指尖发白,那支箭始终待发,直到指腹磨破滴血也不曾松开。 我想要了解他吗?万岁想,她是如此的没有道德感,负罪心更是鲜少出现,她要伤害他吗? 她知道自己的点头会得到他的心甘情愿,她可以随意潇洒,他允许了,但是她真的要拉他下坠吗? 也许吧,也许未来某一天,也许永远不会,但是不是现在。 万岁抱紧了陈黎,她使出了自己全部可以给的力,然后亲吻着他的侧脸,一下一下。她腾出手握住那根抵在小腹的勃起,沾染上湿滑开始撸动,指心将包皮推到顶端又向下推挤,露出粉红欲滴的龟头,她听着他的喘息,手上的动作依旧缓慢。 “宝,”她常常羞于启齿他的名字,昵称却叫的得心应手,“我的宝贝。” 是真的,没有许诺的爱也算爱,她大概喜欢他又比上一秒多一点。 我摈弃掉自己的私心,愿意服务你,让你快乐,这是我现在可以给你的极限。 他的鼻尖贴在她的耳边,那里湿润又温暖。 “别哭了宝,”万岁手上的动作渐渐加快,另一手顺着男孩的后脑,与短发相融,“射精吧。” 雨|永远这么喜欢我 陈黎在沉思的时候忽然从背后被抱住,他一愣,然后确认了是她。 女人的赤裸与他的赤裸紧贴,每一寸肌肤,每一缕毛发,柔软与坚硬的曲线并合。他看着她揽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心想怎么这么白,白到如雪,白到连发红都显得如此楚楚可怜。她的发被水流打湿,又在他的背上铺展开来,像是另一种拥抱。 我们如此亲密,他想,你爱我吗?你会不会爱我? 她的睫毛刺得他生出了些痒意,但是他的脊背却敏锐地察觉出与花洒水流不同温度的液体。 “姐姐?”他想确认,却被她执拗地定住姿势。 “嗯。”闷闷的声音通过震动传达到胸腔里。 万岁将脸移开了些,只剩额头与他相靠。她想到了很多事情,她忽然很难过。 “你喜欢我吗?”她问。 “喜欢。” “你爱我吗?” “爱。” “撒谎。” “我没有!”陈黎没有抑住力,坚定地转过身,看见湿漉漉的她垂着眼。花洒下的雨和天空下的雨一样可以把人淋透,温度的差异带不来太多不同。 于是他捧起她的脸,用拇指刮蹭掉万岁脸颊上的湿润,埋下头吻了吻滑落水珠的睫毛,“要怎么做你才可以相信我?“ “不知道啊,”她叹气,随后拢住他,手掌紧贴在少年瘦削的蝴蝶骨上,“你会永远这么喜欢我吗?” “老实说,我不知道。但是从小我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变,所以一定会很久。” “……你才活了几年。” “那也是我目前为止全部的人生了,”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算数的。” 人类的肌肉纹理原来可以如此美丽,仅仅只是摸着都能产生深深的迷恋。万岁微微仰起头,亲了亲陈黎的喉结,这是她踮脚能够到的最高点。水汽中弥漫着沐浴露和香波的味道,她将鼻尖抵在他的颈侧,失落的发现一无所获。 万岁想要熟悉他的味道,那是一种识别家犬的能力与特权。陈黎臣服于她,归顺于她,也就赋予了她使用他的权利,她要更好的履行自己的责任才行。 “姐姐,”他用指腹轻轻碾过她的发间,“你会喜欢我吗?” 万岁失眠了,她对此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窗外的瓢泼大雨自零点后一直在下,仿佛白天的晴朗是一个幌子,高楼的风声低沉如雷,撞击着玻璃给人以要被掀翻之感。 在风暴的中心里,她与陈黎同躺在侧卧的床上。 主卧的狼狈不堪可以留到明天再说,客厅也是,那块地毯可能要丢掉。 她让少年先去清洗的时候望着周边的狼藉发笑,万岁并不怀疑他充沛的精力可以做一场扫除,但是她忽然不想迅速抹去这场情事的痕迹,留着吧,留着脏污与不堪,任凭其发酵生菌,像她一样腐烂。 潮湿可以给微生物提供足够的养分,这场雨下得很合时宜。 侧卧的床比主卧尺寸小很多,一个人睡可以,两个人就稍微显得拥挤了些。主要是他们两的个子都在同性别人群中算高,体型和娇小背道而驰。这段时间虽然同床共枕了很多次,距离这么近还是头一回。 男性的体温总是高些,骨架又因为大的缘故,屈起腿的时候膝盖轻轻抵在女人的臀下。 陈黎的呼吸声很轻,睡着的时候更轻。万岁被他从身后抱着,心中有些别扭,却也懒得推开。 你要养狗,就得接受小狗的所有,缺点和优点要一视同仁。值得高兴的是,她终于捕捉到了他的味道。 看小说的时候常常会读到青春男孩身上的洗衣液香,木调香,或者清爽的皂味,女性通过脑补和幻想总能补足自己对没闻过但一定好闻的少年味的认知,而实感往往会打破这份美好。比如夏天公共交通上的汗臭脚臭与狐臭,比如喋喋不休里唾沫横飞中带出的口腔内的异味,比如冬季关窗闭门睡了一夜后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人肉味,又比如运动场这一类重灾区。 万岁一向厌恶和男性靠的太近,因为他们很臭,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对气味非常敏感,由此早早得出结论:人类就是非常容易臭的生物。 排去基因这等天生霉运,后天良好的卫生习惯总是能补救一些。万岁想起赵夏泽,在现任约会对象怀里思考前男友是一个道德上很令人不齿,但人人有罪的不受控行为。她其实早就忘记赵夏泽身上的味道了,她仅有的印象就是他常喷的一款爱马仕男款香水,她并没有很喜欢,万岁曾经去商场的香水柜台一个个试,挑出自己觉得最不错的当做礼物送他,但是赵夏泽一次都没用过。 万岁不常和赵夏泽共眠,因为他说不习惯和其他生物共享一张床,除了那只自出生他就养起来的异瞳布偶猫。万岁不喜欢猫,这并非她和那只布偶相处的不好,而是以个人精神和情感上的需求来说,她就是更喜欢狗一些。 交往的那些年,两人只有接吻,没有做爱。情到深处的时刻不是没有,但是赵夏泽从来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她不想问,当然更多的是不敢。 她永远记得赵夏泽看见自己大腿与腰间上的生长纹时的表情,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所以能得到一个吻对她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但是陈黎不一样,他们的关系达到了万岁二十三年以来最亲密的水平。她睡在男孩的胸前,睡在他的枕上,睡在他的被褥里,她被他的一切围绕住,赤身浸入了他的水池。她没有词语可以形容这种感觉,非要说的话,你有没有去看过冰川?或者积满了皑皑白雪的高山? 万岁在国外的时候,经常陪赵夏泽滑雪,入冬后每个周末都会开两小时的车上山。她运动细胞为零,心里不情愿但说不出拒绝,单板双板对她来说一样摔,学不会刹车就只能直直往树上撞。那大概是棵松树,万岁被震的头晕眼花又被树枝上的雪砸了个满脸,第一时间想的是确认赵夏泽没看见这一场狼狈,然后才是有没有受伤骨折。得到两个否定答案后她憋着的一股气彻底消失,肉体酸痛,精神上疲惫不堪,一时半会起不来被迫躺在原地缓缓。挫败与难堪再次袭来,她有点想哭,却因为太干而淌不出一滴眼泪。 十九岁的万岁摘下护目镜,视线穿过绿色的针叶与绒白的雪,望着蔚蓝天空里一朵朵绵厚的云。 那时候鼻腔里的味道和此刻相吻合,即便一个是荒凉无情的凛冬,一个是温暖的被窝。 二十三岁的万岁说不上来为什么,在今夜一片喧腾的雨声里,她哭的出来了。 雨|TheGreatPerhaps 年底温度本就低,今年更有寒潮来袭,暴雨与狂风混合双打,把人的心情搅得乱七八糟。万岁把家里的地暖开到最足,网上购物的时候给陈黎订了好几副手套和相配对的围巾,连防雨冲锋衣都加了购物车。她给自己花钱会纠结好几天,给他花的时候眼神就没落在价格栏上,满心满脑都是如何把自己的小狗装扮得更帅。 陈黎收礼的时候总是别扭的,因为他们俩的关系看起来很像包养。他想回赠她,但是又清楚自己给不了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喜欢一个人就是总想要送他东西的,”万岁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半撑着脑袋看着面前在进门打了招呼之后就一言不发的男孩,“你看啊,你是不是帮了我很多忙?最近超市是不是你去的?垃圾是不是你分类丢掉的?还有番茄牛腩,是不是你拯救回来的?” 怎么这么倔?万岁伸出脚刚碰上他的膝盖就被躲开,心里止不住叹气,小孩也有如此难哄的时候。今天下的雨不大,但也足以打湿男孩的发梢和衣角。 “那这样好不好,你把你的钱转给我?” 陈黎终于抬起眼看她,“你不会用的。” “……”她忽然灵机一动,“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工作,完全没有收入,这样花钱很浪费?” “?” “你不齿我这种坐吃山空的行为,所以一点儿也不想收下我的礼物。” “不是……”少年面色古怪,“你怎么这样说?” “那还能怎么想?你讨厌我这样做还可以因为什么?” “我……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 万岁干脆掀开毯子,两只脚一起踩上了他的膝盖,室外带来的寒意还未散去,冰得她一颤却坚定的没有移开,“那你明知道我是喜欢你,关心你,怕你着凉买的这些,为什么不收?” 陈黎别过脸,早在当下就捕捉到她因为被冻到而微皱的眉头,隔着几层布料也感受到她双脚的冰凉,终是忍不住蹲下身,帮着捂住。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收。” 哈,会谈条件了。 万岁点头,朝前坐了些,脸与他靠得极近,本意是捕捉他每一个神态变化,外加欣赏小帅哥,没想到一会儿就后悔了,这个姿势与距离,反倒是她自己被抓了个牢实。 少年的手心温热,眼神专注,黑软的短发搭在额前,发尖快要与眉毛相汇,他仰着脸看她问道:“你那天晚上哭了,为什么?” “……”万岁下意识的想要装傻,却意识到无处可逃,她轻轻别过脸,断开与他的视线连接,“想到了不开心的事情。” “什么事情……?”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陈黎点点头,“好,那我只收下一个。” “!”她不可置信,看着茶几上满满一大盒的抗寒装备,“你怎么这样赖皮?” “……” 弟弟学坏了,她这个姐姐应该有很大的责任,但是天地良心,万岁不记得自己这么机灵过。 就在她以为场面要一度僵持下去时,男孩开了口。 “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但是你送我礼物的时候,我也是这样,”陈黎的指腹轻轻搓揉着她的脚踝,“不是生气,也不是被冒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想要收下又觉得不能收下。” “当然这并不能为我的提问开脱,刚刚是个很好的契机,所以我问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那么难过。” 万岁深吸一口气,“我也没有很难过……” “但是你哭了很久。” “你怎么知道?”她惊讶道:“你没有睡着?” 陈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依然望着她,终于等到她也看向自己。只是一瞬,她就又转开了视线。于是他垂下眼,身子前倾,将脸贴靠在她的小腿上。 “告诉我好不好?为什么哭?” 男孩的短发蹭过裸露在外的肌肤勾起阵阵痒意,大抵是被雨水打湿的缘故,水迹加重了这份撩拨。万岁想要缩回又因为被暖了个舒服,动弹不得。她抬起手揉入黑色的海洋,躺进波浪里决定顺从。 可是口能张开,每一个字都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她要从何说起呢?她该从哪个时间点开始呢?他也许不能理解,也可能在听后觉得她无病呻吟过于矫情。万岁当然不想恶意揣测小狗,但是向人,无论亲与不亲,展示自己的丑陋与不堪,怎么都会难以启齿的吧。 “我说不出口。”她的下唇印在膝盖处,鼻尖闻到男孩发间清冷的香波味,明明和她用是同一瓶,却因使用者不同而产生了各异的化学反应。 “但是现在不难过了,如果你允许我好好照顾你,我会更开心。” “你还会因为同样的事哭吗?” “可能。” 陈黎闭上眼,“我知道了,礼物会收的。” 他稍稍仰了下头,像是讨摸的犬类,随后睁开眼,从下往上注视着她说:“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Looking for Alaska是什么意思?” “啊,这个……”万岁歪了歪脑袋,“你是问字面意思还是?” “你的微信签名。” “噢……”她眨着眼,“你想知道?” “嗯,我很好奇。” 如果把蔡丽丽的咄咄逼问排除在外,从来没有人追究过万岁行为的含义,动机,和目的。她像是一片掉落在地的面包片,会被好奇的人看几眼,然后很快忘记。她几乎笃定自己不会被捡起,也没对真心关怀抱有希望。可是陈黎问了,他以了解她作为置换条件,她不知道该怎么想比较好。 落在地面的白面包片沾染上了尘土,对于一部分人来说已不能被食用,但是有人蹲下身,看着它,不是衡量它的可重复利用价值,不是犹豫要不要丢进垃圾桶,他在思考它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在思考它当初由鸡蛋面粉酵母牛奶揉合诞生之时将要往哪里去,他在思考要如何不粗鲁地捡起它,他在思考它的意愿。 所幸这个短语并非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万岁感动之余毫无隐瞒。 “是美国作家John Green写的小说,他很常写平平无奇的男孩与酷女孩的故事,结尾通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happy ending。有的人读起来会觉得冗长,心理描写太多,无意义废话连篇。我其实不太啃得下来,多数是看影版,《Paper Town》和《Looking For Alaska》都还可以,比《The fault in our stars》好一点。” 少年捕捉到了几个作品的名字,眼神有些探究,显然是没有涉足过的领域。 “你如果搜索的话,要搜《纸镇》,《寻找阿拉斯加》和《星运里的错》,不过我的建议是没有《南方公园》好看,这周六你可以选一个我们看。” 万岁伸出手,从茶几上够来了便签纸与圆珠笔,架在膝盖上开始书写,“我印象比较深的描写是这个,太喜欢所以到现在也背得出来,因为这一段才记着《寻找阿拉斯加》的。” “The great perhaps,”女人边写边翻译道:“伟大的可能。” 她的碎发落下,蓬着一个月牙般的弧度在脸侧,“As well as, how do we get out of the Maze,我们如何能从迷宫逃脱。” 陌生,但是于他而言猜到其中深意并非难事,只不过需要多花些时间。 她将写好的纸条撕下,转了个方便阅读的方向递给陈黎,“Try it.(试试看)” 男孩看着手中的纸片,英文字母和宝丽来背面的花体不同,万岁的字母更浑圆些,不是同一个人,他想。 纸片上写: 【I wanted so badly to lie down next to her on the couch, to wrap my arms around her and sleep. Not fuck, like in those movies. Not even have sex. Just sleep together in the most innocent sense of the phrase. But I lacked the courage and she had a boyfriend and I was gawky and she was gorgeous and I was hopelessly boring and she was endlessly fascinating. So I walked back to my room and collapsed on the bottom bunk, thinking that if people were rain, I was drizzle and she was hurricane.】 作者的话: 最后一段没有翻译,因为自认能力有限,不足以翻译出原文的感觉,网上找的中文版本也不太合我心意,所以没有给大家做中文译文,请见谅。 摘写内部分单词注释如下: Couch:长沙发 Innocent:纯洁、无辜、天真 Phrase:短语、词组 Courage:勇气 Gawky:笨拙、鲁钝 Gorgeous:绚丽的、美丽动人的 Fascinating:迷人的、极有吸引力的、深深吸引的 Collapse:倒塌、崩溃、瓦解、突然倒下 Bunk:床铺、铺位 Rain:雨 Drizzle:毛毛细雨 Hurricane:飓风 请个假gt;_lt; 生活和工作最近忙翻天 会尽快复更的 祝好 蛋糕|如果你想要,就说想要 年底的时候蔡丽丽从坎昆回来了,通报消息之后没再做别的寒暄,友好到让万岁以为或许今年可以平静度过了。她甚至在考虑给陈黎买个4寸生日蛋糕,两个人可以一起庆祝,但转念一想,小孩有自己的朋友群,杨昱奕看起来那么会张罗,放手任狗奔不失为更明智的选择。 万岁对所有节日一视同仁的厌恶,同时无法理解人类创造这些日子的理由,纪念和庆祝有何意义?她从不为之感到喜悦。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过过节,也没有人邀请你去纪念与庆祝。”当初赵夏泽是这么总结的,她不可置否。 蔡丽丽从来不准万岁去参加同学的生日派对,也没给万岁前二十三年的人生安排过呼朋唤友的庆祝聚会,她说儿童的友谊不外乎过家家,没必要浪费时间和金钱。照万岁现在的人生状态来说,蔡丽丽说的确实没错,但你也很难不去怀疑此时的结果是否因为先前的疏离导致。 万岁至今没和蔡丽丽聊过陈黎的事,对面更不曾提,她有时好奇陈黎的母亲生了什么病,他去医院的时候是独自一人吗?他说的爸爸去世了是真的吗?他的钱从何而来呢? 陈黎每周日早上会出门,发短信报告去医院,万岁总是回“好”,到这种时候就换她乖了。以两人现在的关系来说,了解一下家庭背景已不至于越界,但还是难以找到话头开始。 买个蛋糕吧,她想,毕竟蔡丽丽在自己出国前的每一年生日都会从冰箱里拿出最小尺寸的奶油蛋糕,给晚自习下课回家后的她一个小小的庆祝时间。她那时候是满足的,好歹有什么令这一天特别一点,就算学校里没有人听出她话里的暗示送上“原来今天是你生日呀!生日快乐!”的祝福,但有一个人记得,她甚至可以在这一天真的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蛋糕,还有什么比这更快乐的事情吗? 川市的蛋糕店一经搜索多到让人目不暇接,万岁看评分翻评论总结出来个排名,最后选择了一个可以自己上手,均分4.2/5的店铺。这类DIY有情人节做巧克力送对象的甜蜜感,但她就是有这份闲心想要去试试,她当然做不出精致的那种,也没打算做。她想做欧美那种复古感很重,看起来像胡乱抹出来的蛋糕,像《哈利波特》电影里,海格送给哈利的粉底绿字且被屁股不小心压扁的那款,不过那个粉色会令她联想起小猪佩奇,万岁大概率选蓝色或者紫色。 订了位之后她的心情很好,有种轻飘飘的雀跃感,兴奋之余又思索着如何不动声色地问出陈黎喜欢的口味,水果蛋糕和甜上加甜类各有所长,万岁想吃芒果的,但是黄色似乎和理想的蛋糕底色不太搭。 不过说不定会混搭出个人特色,先画个图好了,她从沙发上挣扎着起身,够到茶几上的ipad,开始构思起来。 姐姐:【你想吃芒果吗】 陈黎看见短信的时候距离收到已经过了一整个下午,他平时没什么人联系,用不上手机,更不会频繁查看,今天要不是杨昱奕朋友圈集赞领优惠券喊他帮忙,真等他自主查看可能要放学。 最近连绵的阴雨终于有停歇的迹象,但露天球场的积水还是成功浇灭了杨昱奕的热情,他有轻微洁癖,讨厌衣服上溅泥点子,也绝不想拍篮球的手沾上脏水。体育馆最近总是被占领,他们高一的明明学业相对而言轻松些,却抢不过高二高三,更别提校篮球队。 “妈的烦死了。”杨昱奕忿忿不平,餐盘里的饭粒快被打成大米年糕。 陈黎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一心二用地附和道:“嗯,过几天可能就有位置了。” “有个毛,我完全看不到希望,除非喊小周,但他也不一定抢得到。” “小周?” “六班的体委,周焕,咱们这半个学期都和他打球,刺头那个。” 陈黎边打字边点头,“脸和名字对上号了。” “你点个赞需要动这么多手指吗?”杨昱奕仰高了下巴,“回消息啊,你那个姓万的好姐姐?” “嗯,她问我要不要吃芒果。” “芒果?现在还买得到芒果?当季吗?” “不当吧。” “也说不准!人工大棚一年四季都能吃上,就是可能没当季好吃。” “嗯,”陈黎回复完也不急着按灭屏幕,“你上周去南井玩的怎么样?” “那边不就是购物嘛,我陪我妈去爱马仕配货,买了一堆土了吧唧的破烂,我真不懂一个包至于这么炒吗?” “你的球鞋不是半斤八两?” “两码事好吧,爱马仕贵到离谱诶!”杨昱奕摇头,“你姐爱这种东西吗?” “她不太买……”要说买反倒是陈黎自己最近收礼比较频繁,所幸不是那种能被杨昱奕一眼看出的奢侈大牌。 “我后来想去吃烤鱼,我妈非要带我给朋友新开的西餐厅捧场,好吃是好吃,但我本来是想吃烤鱼的你懂吧。” “嗯,那边什么比较好吃?” “你做功课啊?”杨昱奕眯起眼,“请客吃饭?跟我多去尝尝不就知道了,还用从今天开始?之前叫你都叫不动。” 陈黎咬了口排骨,“也不是没去过,后来不是没时间了……” “……哎。” 眼见气氛将要进入尴尬的沉默,男生灵机一动转了话题。 “我看你最近衣物添置的不少,还需要去逛街?” “没有问购物,是问好吃的餐厅。” 杨昱奕刻意放大动作幅度,夸张地扫视了陈黎一遍,“先不说那个,是不是万岁姐姐给你挑的?” “嗯。” “眼光真挺好的,和你气质也搭,你知道最近又有多少女生爱上你吗,微博超话里关于你的顶帖不要太多。” “……你怎么老看这些东西?” “拜托!是你自己活成山顶洞人,校园第一手资讯和八卦等老师宣布不如微博快,而且你知道我多有道德吗!” 陈黎夹起一块土豆,“说说看?” “妈的,有人高价要你联系方式我一个都没给!” “我本来设置的就是禁止别人加我好友啊。”班级群里其余的几十个人可不管他本人的意愿,靠给出去的ID不知道捞了多少钱,陈黎不堪其扰,早早关闭了搜索添加好友的功能,自从开启这个功能后,唯一一次关闭是要加万岁微信好友的时候。 “我说的是手机号!”杨昱奕抱起胳膊义正严辞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好咯,”陈黎笑着把自己的餐盘推过去,“排骨都给你行不行?” “……”面对诱惑一般人的反应都是先犹豫几秒,用这短暂的时间进行一番思考与利弊衡量,“你细胳膊细腿,本来就这一份肉,我吃了的话,你靠那几片叶子能活吗?” “可以,这不是感谢你的忍耐与忠诚,一盘排骨算什么,我刚刚也吃了一块。” “你少来这套啊,把我说的像狗似的。” “狗有什么不好吗?” 杨昱奕伸到半路的筷子停顿了一下,“这就是你把头像换成狗的理由?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陈黎慢悠悠地喝了口水,“不全是。” “看不出来,你喜欢给人当狗,”杨昱奕自认冰雪聪明,好友日常生活里隐藏的暗线不说全部拿下吧,八九不离十是肯定的,“不过我要是有这么个美女姐姐……考虑一下可能也投降了。” 陈黎噎了一下,喉咙被梗出了一阵刺刺的痛感,这份钝力一路往下,直抵胃部,然后消亡。 “你不想聊这个话题啊,为什么?”杨昱奕看起来依然大大咧咧的,“我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聊天嘛,兄弟之间不是天南地北都能说吗?而且你喜欢她又不犯罪,我就见了她两回也喜欢。” “你……” “漂亮有品位有钱,不喜欢才是眼瞎吧,还是你占有欲那么强啊?” “没有……”陈黎抬手握住自己的脖颈,“她很好。” 好到我愿意承认这一切,好到我想要宣告这一切。 “她喜欢你吗?”杨昱奕察觉到好友的异常,“你看,我的意思是,你在学校这么受欢迎,她总该也觉得你不错吧。” 她表达过吗?她说过喜欢自己吗?陈黎回忆着,说过的,她说过不喜欢的话怎么会愿意和他这么亲密。但是他们的关系并未再前进了,严格意义上来说还停留在万岁提过的Dating阶段,他们做的爱也不是完整的爱,当然性爱有很多种定义方式,不过对他来说,他还不确定,也不够相信她对自己的感觉。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没有男朋友的话,到我们升入大学之后也没有,你会追她吗?” 握着喉咙的手忽然收紧,勒出淡淡的窒息感,连带着青色的血管也凸了出来,陈黎抬起眼,眼神扫过杨昱奕鼻尖的痣,投射进他的眼里,十分认真地说:“会。” “你先别当真,”杨昱奕莫名感到一股寒意,硬着头皮继续试探道:“假设我也想追她呢?” 陈黎松开指尖的力,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异常扎眼,“可以。” “骗人,你明明不乐意。” “她是自由的,我没有权利那样对她。” “我觉得你顾虑太多,你总是想很多不需要你担心的事情。人都是自私的,你也是,但你能神奇地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谦让,比如说这种违心的话。” 杨昱奕一筷子扎进从骨架上散落的排骨肉里,“如果你想要,就说想要,不想要做的事情就不做,我爸每次出差回来喝闷酒的时候我都这么想。” “那是有选择的人可以有的特权。”陈黎早已停止进食,眼神有些恍惚。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因为我爸也这么说。我知道我生活上的烦恼与困难比你少很多,但是陈黎,你仔细想想,别的我都不提,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不能自私?为什么要礼让?你考虑对方的意愿是很体贴,但是态度坚定有时候就是要强硬的,如果你对这份感情非常认真。” “可是对方不一定会这么想。” “那又怎么样?你表达自己有什么错吗?你长这么大骂过几次脏话,你什么脾气我不知道?你忧虑的事情根本已经超出基础礼仪的范围,我要是女的能被你气死。” 陈黎忽然有了一种脆弱的感觉,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杨昱奕叹了口气,“别想太多,就当提前演习了,起码以后你真碰到这样的问题能够第一时间想起我今天和你说的这些话。” 男孩把自己的筷子收好,抬手揉了揉耳垂,指腹与银针相抵戳出浅浅的痕迹,“我不希望你觉得我在奚落或者教育你,咱俩年龄不分上下,我是真心想你能明白,表达自己的立场与尊重他人的边界感同样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