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爱》 (一)初恋 (一)初恋 我有一个从小就认识的朋友。 自我有意识开始,他就总是在我身边,小时候的记忆几乎都是跟他有关的。 据我妈的描述,我们在两三岁的时候就已经认识。 那时她债务缠身,带着年幼的我从远处搬到这个镇上。 虽然成功摆脱债务的缠绕,但她当舞女的微薄收入还是不足以维持生计,想在白天多做一份兼职,又没法把我独留家中,弃之不顾。 若不是有邻居主动帮忙,我们要不就因无法支付房租而流浪街头,要不就在家里饿死了。 而当时的善心人就是他们一家——育有两名孩子的一对年轻夫妻。 他们不但没有嫌弃我妈的舞女身分,也从没在意过我妈是怎样怀上我的,一直只把我们当作普通母子看待。 见我妈晚上经常不在家,特意前来了解我们的处境后,他们就说照顾两个小孩和三个小孩都没差,让我在我妈外出工作期间过去他们家里玩。 自此以后,我就成了他们家的常客,也多了个年纪相约的玩伴。 他叫作柴己,比我少一岁,有一个比我们大五六岁的哥哥。 因为他哥跟我们的年纪差距比较大,又有自己的朋友,所以很少和我们一起玩,我对他哥小时候的印象就只有很高大和很聪明。 不过柴己就正好相反,我记忆中的每一个他都是那么娇小笨拙的,即使到了现在,他的身高还是只到我的肩膀,而且智商跟身高相符。 偏偏这么一个他从小就爱打架,完全不是会被人欺负的那类型,像隻凶猛的吉娃娃犬般好勇斗狠但又令人担心…唉不,令人担心的主要原因应该是他比吉娃娃笨太多。 单凭他在初中为止都一直以为我的名字是「鱼」这一点,就知道他有多笨了… 我的本名是郭俊宇,小时候我妈喜欢叫我「小宇」,其他人也就跟着用这个称呼,他亦同样。 起初双方家长都以为他还小,所以才发音不正把我叫作「鱼」,没特意纠正,然后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听见他喊「鱼」也没觉得不妥,包括我在内。 岂料在我留级一年并成为他的同班同学时,他看到座位表竟嚷着说老师把我的名字写错了,才解开了这个长达十多年的误会… 到了现在,他依旧把我叫作「鱼」的,说什么一时三刻不好改、喊别称比较有亲切感之类,后来还跟新认识的朋友给我起了「鯊鱼」这个外号,说这样听起来比较有霸气… 这样又笨又任性的人,我竟跟他当了十多年朋友,还喜欢上他…真是连我也觉得自己十分可悲… 可是儿时玩伴没法挑,喜欢上也就喜欢上了,而且他的任性有一部分是我过度纵容所致的,事到如今已经没法再作抱怨。 今后只好多守在他身边看好他,别让他搞出什么乱子就好。 ℅ 喜欢上的对象是个迟钝的大蠢蛋,我本来就对这份感情没有任何期待,何况对方是个男的? 当了十多年的朋友,这段关係不是说捨弃就能捨弃,既然不会发展成恋爱关係,就没必要做出扰乱目前状态的行为。 由发现这份不知从什么时候萌芽的感情开始,我就做好了隐瞒所有人一辈子的觉悟。 因为就算我能耍手段把那个蠢材弄到手,也难以给我们父母一个合理的交代。 我妈都算了,她也许不太在意这种事,但柴己的父母有恩于我们两母子,我实在不能做出背叛他们的行径。 故此在别人的眼中,我就只能是柴己的好麻吉,或者是跟他年纪相约的监护人,没有更多。 事情本应如此,但在我们认识一个名叫巫舜翟的新朋友之后,我的恋情就不再是我一个人的秘密了。 不知是我跟他混得太熟而露出马脚,还是他跟我是同一类人才能识破的,总之就是失策。 幸好他没打算干涉我们的事,也愿意无条件帮我保守这个秘密,算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不然事情被揭发后会发展到哪个地步,真是难以想像… 自此以后,我就更小心了,儘可能避免跟他人深交,儘量对柴己冷淡一点,不再偏袒他,以减少引起别人怀疑的机会。 再者,我俩多了舜这个死党,就是多了个最佳的掩护,这样三个男生比两个男生经常待在一起自然得多吧。 我原以为这种安然无恙的生活会一直维持到我们高中毕业才结束的,然而事情却在第五个学年產生了变化,主要原因是出自于舜的一个新「玩具」。 那天,柴己整个人都怪怪的,午休找不着人,电话不接,下午的课又全部翘掉,我差点以为他在哪里被人寻仇拐掉了。 临近放学,他才给我发了条短讯,说有点不舒服,自己先行回家了,叫我不用担心。 但据我对他的了解,这种连他都发现有问题的情况,往往都是极为严重的事态,我在收到讯息的下一秒就马上早退赶回家找他。 那个时候他的父母和哥哥都不在家,我就用他们家的备用钥匙进去找他,却被挡在他房门外面,没法第一时间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我没事,你回去啦!」柴己得知我来了,劈头就要赶我走,情况极度不寻常。 「没事就开门让我看看你啊!你是不是打架弄伤哪里了?」我拍门喊道,担忧得眉头紧锁,脸容绷紧。 「不是…我没有打架,也没有受伤,你回去啦!」他否定后有半刻的犹疑,一定是有事隐瞒我。 「我当然会回去,你开门让我看看你,我就回去!」我继续拍门,扭动门把催促。 「回去啦!我不是说我没事吗?!」他少有地坚持,我从没试过像这样被他拒诸门外的,难道是我做了什么让他发现我喜欢他的事,所以才…? 「开门!再不开门,我就要问阿姨后备门匙放哪里了!」想到我最不待见的情况,我一时情急使出最后的杀手鐧作出威胁。 「……」之后门后就陷入一片沉默,没再发出任何声响。 「…柴己?」我试探地呼唤,跟着「卡嚓」一声,门就开了条小小的隙缝。 轻轻推开门,就见柴己已经回到床上,抱着一个枕头用不甘心又有点生气的神情死盯着我。 「…所以你是哪里不舒服了?」我带着战战兢兢的心情步进房间慰问,反手掩上门。 「没有啦!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罢了,混帐!」他微噘着嘴向我大声抱怨的表情还是我平时认识的他,被他这样一骂反而让我心里松了口气,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 「哼,有什么特别事能让世纪大蠢材想一个人冷静思考的?」我走到他的面前俯视他,高居临下地嘲讽着问。 「才不告诉你!」他吐出舌头,对我装了个鬼脸,我就保持笑容看着他。 「啊…不!我不是蠢材!不准叫我蠢材!」他这才发现自己忘记反驳这一点,甩开枕头站起来更正。 看准他站起来的那刻,我转过身一屁股坐到他原本坐着的位置,他就愣住了。 待他回头看我时,那张脸已换成无奈中计又深深不忿的神情。 「这里不欢迎你。」嘴上这样说,但人却坐到我的旁边来,也少了想赶人的气势。 「说吧,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俯身向前将手肘放到大腿上,侧首询问。 「…我…我视你为最好最好的朋友才跟你说的啊!」他皱起那短短的粗眉,瞪大眼睛慎重其事地表明。 「嗯。」我托着下巴等待,垂耳倾听。 「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谁都不可以!」他竖起食指,凑近叮嘱。 「嗯。」我轻轻点头答应。 「我…好像有了喜欢的人。」然后他就有点忸怩地说出来了,我闻言完全呆住,脑内空白一片。 「什么嘛!这是什么表情?!虽然我是…有点笨,但我还是会喜欢上别人的!」他见我怔住呆盯着他,就羞红了脸,瞇起双眼推了我一下。 被他这样一推,我才稍为缓过神来,嚥了口唾液,告诉自己振作一点。 「…是谁…?」脑内第一句闪现的问题,就只有这两个字。 「是…洛老师…」他迟疑半晌后低下头抿起嘴,乖乖交出答案。 「啥?!」听到这个惊人的事实,我立即整个人弹起来惊呼一声。 「别这么大反应啦!」他有点被我吓到了,转过来的眼珠儿又惊又窘。 「他…他是男人!而且还是舜的…你搞什么鬼?!」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得知他有了喜欢的人的绝望感和获悉他对男的也有意思而生起的点点希望混杂在一起,让我的脑子非常混乱。 「我…我哪知道!我也是非常惊讶的!!」他随着我的情绪激动起来,大声回应。 看他这么容易就被我过激的反应牵着鼻子走,我顿时记起了一件最重要的事:这傢伙是笨蛋,他有时午休连自己想先吃饭还是上厕所都决定不了… 「…慢…慢着,你是怎样发现的?」我别过头深呼吸一口气,再转回去提问。 「发现…啥?」他脑子跟不上我的节奏,歪歪头问。 「发现你喜欢上他啊!」我皱眉提醒,突然觉得自己有及早冷静下来是很明智的。 「…我…能不说吗?」提到这个关键的话题,他才来退缩! 「说,快说!」我眉间皱得更紧了,适时必须对他强硬一点才行。 被厉声命令,他就轻皱双眉,抿起嘴表示不满。 「我…我看见他们做那种事了…」他到最后还是选择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说前已经羞得憋红了耳朵。 「…哪里?」我大概能猜到他所指的是什么。 「学生训导室…我原本打算去找洛老师…向他请教功课的,但当时那里还没有人,我就打算躲进柜子里吓吓他们…谁知…!」他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在努力辩驳般陈述当时的情形。 谁知在他寻得最佳的吓人时机前,舜和老师就在房内亲热起来,让他错失现身的机会,还被困在柜内目睹全程…这些不用说都能想像出来,这个吓人不成却害了自己的大笨蛋! 不过舜和老师有肉体上的关係是他本来就知道的事吧…不亲眼目睹就无法让他理解到自己喜欢对方吗? 「…那么看到又怎样?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喜欢上老师了?」我沉思了一下,做足可能会受到莫大打击的心理准备继续问。 「我…那里起反应了…」他迟疑地低下头,别开视线,双手不自然地抓着衣服下摆向下拉,并以极小的声量作答。 「啥?只是这样?」他的答案令我瞠目。 「什么…就是这样啊!难不成我要在那个时候衝出去阻止他们吗?!就算我有多笨也不至于做出那种令人尷尬的事啊!!」这傢伙一慌乱起来就完全离题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仅凭这一点就认为自己喜欢上他了?看到别人做爱而起反应是很平常的事吧?还有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喜欢的是洛老师而不是舜?」我耐心地向他解释,诱导他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我…从来都不曾有过那样的感觉!看着谁觉得浑身发热,像是快要窒息般的揪心感…那时的老师真的…十分性感…」他弄懂我的意思后,就瞪着眼睛抓住胸口对我倾诉他的心情。 说有快要窒息的揪心感…我现在也有,非常难过的那种。 「……」我把视线移开,不知能怎样回应他。 终有一天他会喜欢上哪个人,接着跟对方恋爱,然后慢慢疏远我,是我早就预料得到的事。 可是当我真正面临这样的情形,果然没法很豁达地接受…何况那对象是个男人…? 「不过我真的很害怕啊…第一次喜欢上的竟然是朋友的恋人…若被舜知道,一定会被他杀死的…」这时他缩起肩,瞇起眼说出自己的忧虑,我就想到他的这份「感情」也是没结果的。 「…冷静一点,你确定自己真的喜欢他吗?」我再次向他确认,叫他冷静的同时也是在提醒自己。 「欸…什么意思?我刚才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他皱起眉毛,不满我的质疑。 「但在我耳中听起来…就像你碰巧遇上别人做爱的场面,才產生感觉的样子…?你之前一直都…没对老师怎样的吧?」我尝试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分析。 「…嗯…我一直都很喜欢他啊…他这么温柔…又对我这么好…」他有点犹疑地噘着嘴咕噥。 「…我和舜也对你很好吧。」平时听他夸洛老师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对方变成情敌就整个不一样了,心里酸溜溜的。 「你们才不好!经常把朋友当作傻子看待的人哪里好了?!」他鼓起腮帮抗议,声音响亮得令人耳朵疼痛。 「……」我没能反驳。 当初我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感情才刻意这样对待他的,如今习惯后就成为了一种乐趣,逗他、看他耍笨已经变成我每日必做的事,还越来越分不清轻重… 「…好啦好啦,我也喜欢你们这些混蛋,这样可以了吧!」他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很受打击就连忙改口。 这傢伙从小就是个笨得来却十分体贴的人,所以我才一直没法离开他,对他死心… 小时候的我曾发誓要守护他一辈子,在他遇上他爱的人时祝福他,但若然那只是个误会的话,就不同说法了。 「嗯…」我盯着他,快速思考了下该怎样确认他是否真的喜欢上洛老师。 要让一个笨蛋分清恋爱和普通的喜欢有什么分别实在太难,但如果从误会的根源着手就简单得多了。 「…之前有看过片子吗?」虽然不用问就知道答案,但有些事还是要先问清楚的。 「什么片子?」他眨眨大眼睛,一脸单纯地问。 「色情影片。」跟他相处这么多年,依然经常忘记把话说得浅白直接一点。 「怎可能会看?!」他闻言立刻扯着嗓子否认,不但脸红,连脖子都红得一塌糊涂了。 「……」我露出无奈的微笑,拍拍他的肩。 这非一般的纯情…也是他可爱的地方。 ℅ 为了帮柴己确认他的心意,我决定推掉傍晚的兼职,陪他一起做个实验。 实验很简单,就是让他试看一次片子,看看他会否產生跟当时类似的感觉,顺便给他上一堂性教育。 虑及阿姨和叔叔快下班回来,我就把柴己带到我的家,叫他在我常逛的免费色情网站上,挑一部他喜欢的来看。 结果只是挑一部影片都足足折腾了半小时,光是说服他直视网站页面就够花力气了,在他正式开始看图挑片子时还又挡又叫的,吵个不停。 几经辛苦终于陪他挑完影片了,打算让他独自留在房间慢慢品味,却被他紧紧抓住不放。 「鱼!你要去哪?」他捉住我的衣服,神色慌张地问。 「客厅啊,你看完出来找我就行。」我轻拍他的手,要他放开我。 「留下来啊!我不敢自己一个人看!」他拼命抓住我,紧张兮兮地叫嚷,活像独自留下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一样。 「唉…又不是要你看恐怖片,什么敢不敢的…」我叹了口气,有种自己可能干了坏事的错觉。 「来嘛,留下来陪我…求求你…!」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睁大圆圆的眼睛,装出一副可怜样苦苦哀求。 「嘖,又来这招,还小吗?!」我摆出烦厌的表情大力甩开他,有点气地坐回原位。 「嘻嘻,就说鱼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见我回心转意就马上变脸笑着抱过来,明知我对他这招毫无抵抗力,却经常为了些小事随便滥用,真可恶! 「闭嘴,阿諛奉承!」我扳起脸推开他,刚才是谁说我对他不好的?! 「别说难懂的话啦,嘻嘻嘻。」他嘻皮笑脸地死往我身上黏,我一气之下赏了他一记手刀,才逼使他收敛坐好。 之后我没理会他的连番制止,想也不想就点开他选的视频播放,他就在我旁边不时掩脸惊呼,还越坐越近,热呼呼的鼻息打到我的耳旁让我头皮发麻,心里骚动得很。 我努力装作专注看着萤幕上的那对男女,但其实思绪早就飘到他的身上去。 他现在就拉住我的衣服躲到我背后看片子,整颗头红得像个大蕃茄般可爱,我甚至能嗅出他的气息变化,感受到他逐渐升温的情慾。 「哗…」萤幕上又是一个男女交合处的大特写,想必比他当时在现场看的还要清楚、刺激吧。 我转头窥看他的情况,只见他伏在我的身后捂住胯下,眼睛水汪汪的有点不知所措。 「…有感觉了?」我沉着气探问。 「……」他咬着红得滴血的唇瓣点点头。 「别憋住。」我按捺住触摸他的衝动,告诉他。 「…那我去一下洗手间…」他思考了下我的意思,然后难为情地拋下一句,就笨手笨脚地跑去洗手间了。 「嗯。」我目送他离开后,就走去把房门锁上,再回到座位。 跟喜欢的人一起看片子真是种折磨,要是我刚才没有屈服就好了… 不过现在怎样后悔都没用,还是趁他在洗手间解决时,赶快处理掉自己的吧。 (二)忍耐与理智边缘 (二)忍耐与理智边缘 随便解决掉自己的性慾后,我以间逛宠物网的形式分散注意力,好让自己不要回想刚才柴己在我身后勃起的事,更不要想像他在洗手间内自行处理的样子。 期间发现几隻很像他的小狗,还看了些搞笑的宠物短片,不知不觉就半小时了。 其实一般够专注的话,几分鐘就能弄出来吧…他是想在别人家里玩多久啊? 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最终还是决定前往一探究竟。 到了浴室门前,我怕打扰到他所以犹疑了下。 隔着门完全听不到里面的状况,本想将耳朵贴上去听清楚再行动,但这种瓜田李下的偷听行为还是少做为妙。 而且若然真的听到什么,我该听下去还是离开静候…? 我甩甩头,拋掉各种不好的想法后,敲了两下门。 「喂,还好吗?这么久都不出来?」我清清喉咙问。 「啥…欸?不,没事,我很快…哗」门后马上就有回应了,可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下摔倒和多件物品相继掉落的声音… 「喂!你要把我家浴室拆掉吗?!开门!快点开门!我要拿钥…」话没说完,门就开了,心想这次还满听话的,但人在哪? 「对…对不起,我把地方弄脏了…在清洁…」熟悉的声音从下传来,低头一看就是柴己半蹲在地的狼狈样。 满肚子问号的我这才留意到地上除了散落四周的清洁用品和脸盆,还有多处水跡,缠着他小腿的莲蓬头软管大概就是场面变得一片混乱的主要原因。 「你在搞什…有厕纸不会用吗?好好悟着怎会弄脏…」一时没法理清思绪,我还差点想问他怎样把地方弄脏…看到他变红的耳根才懂得及时转移话题。 「啊…对呢,没想到,哈哈。」他恍然大悟地瞪圆眼睛,搔着头吃吃傻笑。 「没想到?你平时都不会用吗?」我震惊得没法合上自己的嘴巴。 「这种事…我只会在必要的时候才做啦,怕弄脏地方一般都会在浴缸里…你这里又没有浴缸…」他有点难为情地一边咕噥,一边解开绕在脚上的管子。 「……」我闻言不禁大力抹了一把脸,很是无奈。 不行了,除了「蠢」,我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但会对这种蠢事產生遐想的我也一样无药可救… 「好啦,我知道这是我的错,我会把浴室恢復原状的,你就别生气了。」见我一言不发的,他就微噘着嘴偷瞄了我一眼,然后拿着莲蓬头爬起来,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看着他背向我收拾的身影,衣服又皱又湿的,手上还多了些摔倒造成的瘀伤,好像很凄凉的样子,就算想假装生气责备一下他,都硬不起心肠来了。 「唉算了,你收拾好后,乾脆在这里冲个澡才回去吧。虽然我这里没有浴缸,但站着冲澡应该懂吧?」我抬手打开电热水炉的开关,再跟他确认。 「当然!我又不是白痴!」他转过头,鼓起腮大声回道。 「那就好,我给你拿毛巾和替换用的衣服,你小心点,别再跌倒了。」收到符合预期的答覆,我就返回房间拿东西。 先给身材娇小的他挑了套睡觉时穿的汗衫和短裤,接着把早些天才买的新内裤找出来,毛巾就让他用刚洗好的。 将衣物和毛巾递给他后,我就关掉电脑在客厅里等,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鱼…鱼…?」睡梦中,有人拿着一条鱼不断往我嘴边塞。 「…不…吃。」我紧闭着嘴别开头。 「哈哈,不吃什么?快醒醒。」清脆的笑声在耳边响起,鱼就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阵扰人的剧烈摇晃。 「你…洗完啦?」我皱着眉张开疲惫的眼睛,就见到一个柴己形状的人影。 「嗯,浴室也清洁乾净了。」他咧嘴笑着报告,活像一隻等待讚赏的小狗。 睡到有点迷糊,我下意识伸手摸摸他的头作嘉许,才记起自己早已决定不能太宠他。 「…把头发擦乾一点啊,笨蛋也是会感冒的。」摸到一头湿发,我就借故掩饰那个摸头动作的原意,将他掛在脖子的毛巾盖住他的头。 「我才不是笨蛋。」他噘着嘴拉下毛巾,胡乱擦了几下头。 「笨蛋才会这样擦头。」看不下他乱来的擦头方式,我还是没忍住抢过毛巾帮他擦,在家里就稍为破戒对他好一点吧。 「嘻嘻,鱼很久没帮我擦头了。」他露出得意的笑容,毫不抵抗地垂下手,低下头让我擦。 突然有种被他得逞的感觉,若他不是姓笨名蛋,我想我大概会怀疑他是存心诱使我帮他的。 不过想深一层,这种帮他擦头的机会还剩多少次呢? 待他身边出现另一个愿意照顾他的人,他有多笨也不再需要我操心了…洛老师看上去就像很会照顾人… 当然,只要舜一天不放手,洛老师都还是他的所有物,柴己即使有横刀夺爱的胆子,也不会做出背叛朋友的事情来,更何况这可能只是误会? 「…那你…现在搞清了没有?」我抱着一丝希望,鼓起勇气向柴己确认他的心意。 「嗯?」他保持笑容抬起头,眼里非常清澈。 「你搞清了吧?对洛老师的是哪种喜欢?」我深呼吸一口气,把问题问得直白一点。 「欸…嗯…不、不知道…」他有点愕然地眨眨眼睛,脸颊慢慢染红了。 「……」我没好气地送他一记白眼,拋下他乱糟糟的头上厕所去。 今天为他所花的心力和时间全都付诸流水了,果然不能对他抱有太大期望。 ℅ 教一次不懂,就教第二次好了,还不懂,就教第三四五六七八次…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从小就担当柴己的功课指导员,我很早就有这种觉悟。 单论对柴己的耐性,我敢说自己比他的父母和哥哥都还要优秀,因为这是我从三岁开始,稳稳扎扎地锻炼出来的。 惟独是感情这个课题,我不想再碰了。 不是没自信教懂他,只怕心脏负荷不来,未教懂就先自取灭亡… 「鱼…?」盯着电视发呆时,视野多出一颗圆滚滚的头。 「干嘛?」在烦恼的时候看见导致烦恼的罪魁祸首,我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你在生气吗?」柴己有点不好意思地咧开嘴巴,露出一个尷尬的笑容探问。 「…没有。」最近柴已总是以为我在生气,难道我想事情的表情真的有这么糟糕吗… 「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认真地凑前问。 「问吧。」他这不是已经在问问题了吗?这蠢蛋。 「鱼你有喜欢的人吗?」明明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却特意压低声线问。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其实原因不难猜,我只是在回避问题。 「因为我想知道啊。」他的答案还真是一点营养都没有,答和不答都没差别。 「为什么突然想知道?」我推开挡住电视的他,继续看电视。 「…啥…就是突然想知道…告诉我啦。」他没法好好说出理由,算是意料之内的常态表现。 反正只是因为今天谈过这个话题,他才会想知道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吧。 我太了解他了,过度揣测只会令自己更失望,他做事的动机往往都是十分单纯的。 既然这仅仅是他一时好奇的疑问,老实回答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只会给我徒增烦恼而已。 「不告诉你。」我不是每次都有求必应的,该坚持的时候就要坚持。 「欸——不公平!我什么都告诉你,你却不告诉我!」来了,柴己式的撒娇,无视无视。 「告诉我!」无视。 「告诉我啊!」继续无视。 「告诉我啊混帐!」声音太大了,耳朵有点痛。 「可恶!我以后什么都不告诉你了!以后都不准问我问题!」左臂被赏了一拳,拳头小小的,揍人却这么痛… 「不、准再问我问题!知不知道?」我依然不为所动,他就大声强调最后一句,扯住我摇了摇。 「…吃不吃布丁?」今天已经很累了,不知他还要吵多久,惟有拿东西堵住他的嘴。 「……」他犹疑了,挣扎着要不要回答我。 「也有冰淇淋,草莓味的。」布丁不够吸引,我还有他最爱吃的冰淇淋。 「冰淇淋。」上鉤了,家中常备他喜欢吃的食物是对的。 我从冰箱拿出冰淇淋后,他安静了好一阵子。 当我以为已经成功收卖他的胃时,他竟然又开始对我穷追猛打,可怕的执着。 虽然我知道缠人是他的特性,但冰淇淋送出去了,耳朵仍要受罪,这究竟是哪来的道理… 「冰淇淋都吃完了,你该回去了吧?」我放下塞住双耳的手指,决定实行赶人政策。 「吃完又怎样?!你不告诉我,我是不会回去的!」他双手抱胸,坐稳沙发威胁道。 「快到晚饭时间了,你不走,等下阿姨也会过来要人的。」我看看时鐘,将不容置疑的事实告诉他。 「那么她也会叫你过去的。」他蹙眉说道。 「对,但我不会过去,我在这里吃。」我耸耸肩,一脸从容地表示。 「那我也要在这里吃。」他向后靠着沙发背,倔强地说。 「阿姨铁定已经煮了你的份,你以为她会批准吗?」我今天本来是要打工的,早就告诉阿姨不用煮我的,所以必须过去吃饭的只有他。 「…哎啊!!你告诉我啦!!我们是朋友吧!!」他说不过我,就瞇起眼扯着嗓子叫嚷。 「是朋友就别问。」就因为只是朋友,我才不想告诉他,可惜他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哼!!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他生气地大力推了我一下,猛地站起来给我装了个鬼脸,然后衝出客厅。 「喂,记得把衣服洗好还我。」我朝着他的背影提醒道。 「才不还!!」他歇斯底里的叫喊加上一声关门的巨响,几乎要把我的耳膜震穿。 「……」不还是无所谓,但用得着这么生气吗… 我不解地揉揉耳朵,到厨房煮麵去。 (三)难以拒绝 (三)难以拒绝 那晚几经辛苦把柴己赶回去后,就没再受到他的滋扰。 睡前想起他曾在家里的浴室打手抢,稍为幻想一下给自己擼一发,感觉果然只是更寂寞。 可是跟他保持距离是唯一一个留在他身边的办法,这份感情只要放着不管就好了。 关于他对洛老师產生感觉的事还是顺其自然吧,无法处理的,无论怎担心都于事无补。 况且舜这次应该是认真的,万一柴己是真的喜欢洛老师,也只能失恋… 为了让身心都好过一点,我翌日放学没有排班,就找了个女人陪。 好好把多馀的精力发洩掉后,头脑冷静多了,整个人也回归原本的步调。 本来这种状态理应能维持好一段日子的,但缺根筋的柴己就是不肯轻易饶过我,在几天后给我送来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东西,让我不知该如何处理。 那就是他当晚借我的衣服——当中的内裤。 「给你,洗过了。」放学鐘声响起后,还在闹彆扭的柴己有点不情愿地递了我一个纸袋。 「不是说不还的吗?」手把纸袋接下来了,嘴巴还是要惯性欺负他一下。 「有借有还!」柴己瞪了我一眼后说,看他的态度应该是阿姨叮嘱他还回来的。 我笑着耸耸肩,拿着纸袋站起来准备离开,却瞄到袋内有些「不寻常的花纹」,呆了半秒。 「…这个不用还回来,全新的给你拿去用。」稳住心神后,我把那件条纹四角裤捏在手心里,递给他。 「不要,我穿不惯这种。」他竟把双手收在背后,摇头拒收。 穿不惯…意思是他还在穿三角内裤吗?小时候穿的白色那种… 不,重点不是这个! 「…但你还给我也没用啊。」我把内裤塞到他肚子前,他就退后几步。 「你不用就自己扔掉好了,总之我不要。」拋下这句,他就如释重负般离开了课室,第二天见到他,已经像从没气过我一样邀我翘课玩扑克。 我就惨了,当时带着他穿过的内裤步出学校,几番挣扎都没能把它扔掉,带回家后还忍不住用它擼了几发,与一个偶获心仪对象内裤的变态跟踪狂无异… 即使事后把它洗净并藏到书柜的最深处,也无法消除做出这种变态行为的罪咎感,使我在接下来整整一週都没法坦然正视他一眼。 幸好他是笨蛋,没察觉什么不妥,否则我也不晓得怎样给他解释。 而成功让我在一週后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再拘泥于那次失控,亦是因为他的缘故。 笨拙的他生怕自己对洛老师的「心意」会被舜发现,採取了远离他们的办法。 理所当然的,这种一反常态的做法很快就引起舜的怀疑。 当舜皱眉问及这事的时候,我还差点不懂得反应,随便掰个理由后,只能以生硬的方式把话题转移开去。 虑及纸包不住火,我待舜离去就马上将柴己抓到天台,慎重地提醒他别再躲舜和老师了,跟着花了一堂课的时间给他解释这样做会适得其反。 若然真的被舜发现了,无论那「心意」是真是假都铁定不会有好结果的,我怎可能放任事情发酵下去? 在那之后,我就警醒自己必须多盯紧柴己一点,已经顾不上什么内裤不内裤了。 〥 舜向来都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当他说他想认真学习,并希望得到我的协助时,我对他会否付诸实行这一点是没有怀疑的。 只是没想到一直对唸书兴致缺缺的他,用功起来是那么得心应手,仅凭两週的重点温习,就成功取下试前小测的良好成绩,使我没法子不感到惊讶。 也许是我多年待在笨蛋身边的缘故,令我忘掉这世上还有「聪明人」这物种存在吧… 既然好成续出来了,他突然发愤图强的事就再不是秘密,洛老师知道后高兴极了,决定要继续午休补课的安排,并邀请我和柴己加入。 我们为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当然有应邀出席,但是第一天补课就出问题了。 因为我总是留意着柴己那笨蛋的一举一动,所以看得很清楚。 无论老师在指导我们当中的谁,或是低头批改自己带来的作业,那笨蛋都不时有意无意地往他的方向看过去,实在太明显了! 午休结束的铃声一响,我就赶紧把柴己拉离现场。 「蠢材!你刚才干嘛不停看老师?!」把他带到人烟罕至的北面楼梯后,我一下手刀劈在他的头上,给他训话。 「哎,没法子…只要老师在旁边,我就会很在意…」他抱着头噘起嘴,露出一副委屈样望住我。 「……」我紧皱眉头盯着他,他就眨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好像事情完全错不在他似的。 但我怎会不明白在意自己喜欢的人是种不可抗力?喜欢他快十年的我最清楚了。 问题是就算我能理解,也无法遏止心中的嫉妒作祟,对他的放肆妥协,更何况这关乎会否被舜视为情敌攻击? 再者,只要想到他不像以前般整天围着我转,还把目光放到别的男人上,我就又气又难过,只能转过身,瞪着下层的楼梯生闷气。 心情沿着楼梯一级级掉落,瞬间掉到最底层,理智就被一时的绝望鑽了空子。 「之前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吗?」我把心一横,决定稍稍松开多年紧缠自己的束缚。 「…嗯…嗯。」他有点不懂得反应,大概是没想过我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我有的。」我深呼吸口气,垂下眼老实承认。 「欸?」他表现得相当惊讶,虽然是我意料中事,我却依然为他的迟钝感到十分不满。 「…你一直在我身边也看不出来吗?」明知他只是个蠢材,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多关注我一点。 「呃…我…我看你总是跟舜去找女人…所以觉得你应该没有啦…」他怯怯地解释,话里带点疑惑,不明白我为什么生气。 「但你就能看出舜喜欢老师?!你怎能断定舜不是把他当成其他女人玩?」我深知自己只是在闹脾气,质问他时也没敢看他一眼。 「…不能…不过既然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到处找女人玩呢?现在舜…也只会跟老师…」他有点不服气地反驳,竟在此事反过来对质问我。 「你不要以为我喜欢对方,对方就一定会喜欢我啊!!」我的怒气被他这句话彻底激发出来了,说话的语气比刚才任何一句都还要重。 我狠瞪着脸露惊恐的他,开始为自己的衝动感到后悔。 他明明是这世上最蠢最笨的小子,我根本就不该奢望他能多少察觉到我的心意,而且这不是我多年极力隐瞒的东西吗…? 可能我只是…只是想让他知道,我一直以来有多努力在维系我们的关係…有多想他能无忧无虑地活在我的护荫下而已… 「…对不起。」他呆看着我,呢喃般道歉。 「……」我祈求的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一句道歉… 随着心情的堕下,我在最后也选择让自己整个人沉没于下层楼梯的掩护中,带着一点自我厌恶离开了柴己。 我需要时间冷静下来,不能任由自己的情感暴走下去,所以急需找一个没有人的空间待上一两节课,至少是个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 这时候路程最短而柴己又绝不会去的,就只有二楼的图书馆了。 一般只要保持安静,没打扰到馆内的年迈管理员打盹,那里也是个翘课的好地点。 坐到后排书柜的地上,好好反省过刚刚迁怒柴己的行为,我在放学后多待了一小时,才姍然回到课室里收拾我的东西。 那时课室已经空无一人,柴己没等我,但我的桌上却多了个布丁。 …要道歉就送我喜欢的东西啊,送自己喜欢的是想干什么呢… 我欣然失笑。 〥 翌日早上,我若无其事地到隔壁吃早餐。 柴己见我气消了,整个早上都高兴得像隻兴奋的小狗,笑容满脸地胡言乱语,想尽办法逗我说话,结果被阿姨赏了一拳才肯乖乖闭嘴吃早餐,不至于耽误出门的时间。 而那天以后的午休补课,能看出他有努力不往洛老师那边看过去,可他的专注力也没能集中到课本或作业上,试后出来的成绩果然退步了。 唯一庆幸的是叔叔认为他这次已经尽力,没怎么责备他,也没下令实行禁足的惩罚。 不过这在我眼中,毫无疑问是认定愚笨的儿子没法考上大学,才不得不採取半放弃政策… 试后的第一个週末,大家久违地约在柴己家里玩电视游戏,洛老师也陪同舜出席,但没有加入玩游戏的行列,只坐到沙发后面独自看书。 舜跟我们玩了一会就退到后面去,若不是注意到与我对战的柴己开始心不在焉,我还没发觉身后的两人正在热吻。 仔细点观察,甚至能看到舜的手已经摸上老师的大腿内侧… 「舜,要做就进房间。」我在心里暗骂了舜一句,皱起眉叫停他。 舜闻言随便回了声,就带着老师走进柴己的房间,足足待了整个下午才出来。 期间柴己一直不能专注游戏,每局都输得一败涂地,我想当时是我这辈子最讨厌舜的时候了… 其后我们一起到街角的餐厅吃晚饭,舜忽然心血来潮,提议大家趁高中最后一个长假期去外地旅游,柴己听到后竟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饭后解散,我就在回家的路上审问柴己为什么要轻易答应,他果然回答说「因为一直很想去,所以没多想就答应了」…这个无可救药的超级大笨蛋! 刚刚看到舜和老师的亲热场面就有那么大的反应,试问他怎能受得了旅行经常和他们待在一起的刺激?! 细心跟他分析过四人一同旅行的利弊后,他才懂得后悔,颤着声线向我求救。 我建议他掰个藉口说不能去好了,例如没钱或父母不允许什么的。 他就迟疑地点头表示明白,但仍在喃喃嚷着「未去过」、「很想去」等字句,神情失落又委屈。 我实在不忍心,惟有告诉他要是真的想去,我也可以帮他想想办法,总之先徵求叔叔和阿姨的同意再决定。 接着他就笑着向我致谢,急不及待地往家的方向跑回去了,连半句道别都没有。 慢步回到家,手机就收到「得到批准了!」的短讯,使我没法不为大家都同样纵容柴己而叹息… 原以为那一夜就此告终,为柴已费心了一整天,终于能好好休息睡个饱,岂料他总能想出新的办法折腾我。 凌晨时分睡到中途被几下门铃吵醒,我已经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走去开门,又见他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像是有事相求。 「…怎么了?」我用力抹了把脸,沉着气问。 「鱼,我睡不着…」听到一半,我的耐性就被睡魔带走了,手反射性地关上门。 「鱼!鱼!开门!」被挡在门后的他一边拍门一边叫唤,儘管有刻意降低声浪,但还是很吵。 可恶…睡不着就过来找我是什么意思?!三岁小宝宝?还有我是他妈吗?! 「唉…你想怎样?」我无可奈何地再度打开门,直截了当地问。 「鱼,拜託让我借宿一宵!」他紧闭双目,双手合十地提出请求。 「……」我瞇起疲惫的眼睛注视着他,以仅馀的精力快速判断了下目前的状况。 「拜託!求求你!」他偷瞄我一眼后将手举到头上,态度算是罕见的诚恳。 虑及面前这小子一遇到不称心的事,就会大吵大闹,要拒绝都要拒绝得有技巧,其实目前的选择就只有一个。 「…进来再说…」没想到更好的办法,总不能一直站在门前说话。 幸好平日晚上我妈都要工作不在家,不然被他这样拍门吵一吵,谁能睡得下去? 吵醒叔叔和阿姨也不好,他们明早还要上班,我又不好意思叫柴己他哥过来把他抓回去,只好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了。 话说这小子的任性有尽头吗? 让人为他担心了一整天,最后决定要跳火坑,还要人帮他想办法保命! 睡不着就连电话都没一个,直接跑来拍门,我一定会让他进来的吗? 步进客厅的时候,我满腔怨言,但就是一如既往地没有责备他半句。 不想被他讨厌,也不想令他不高兴,所以委屈了自己,成就了他的任性和依赖。 很多时候,如果我能对他硬起心肠来,事情就简单多了… …到底我什么时候才能逃出这个死胡同呢? 「说吧,为什么突然睡不着?」问出这条问题时,我的睡意已经消退了不少。 「舜他们今早不是在我的房间做…那种事吗?我怎可能睡得着!」他露出非常困扰的神情说。 「那就去睡沙发好了。」我冷淡地回应。 「不行啦,我爸他们一定会觉得很奇怪!而…而且睡沙发也会想起他们接…吻的情景…」说到后半,他就红起脸来,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我不想答应他,这事在各个层面都让我很不悦。 「一晚!一晚就好了!让我待在这边…?」从小就玩在一起,他多少能嗅出我的心情,猜到我的不愿意。 「你半夜跑过来这边睡,叔叔他们就不会觉得奇怪吗?」我别开视线,反问他。 「这个…我会跟他们解释啦!」他双手握拳,着急地跳了几下。 「怎样解释?」我将视线放回他身上,冷冷地问。 「嗯…解释不了…但只有你能帮我了…」他皱起眉用力思考了会,想不出答案就弯下眉毛这样说,表情很是无助。 与他相处多年,是不是刻意装可怜,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既然他这次真是需要帮忙才来求助于我,我又怎能就这样把他赶回去… 「…我这里没地方给你睡,我也不会让你睡在我妈的床。」我想了想,尝试向他说明情况。 「我睡这里也可以!」他见事情有起色,就立刻指着沙发提议。 「不行,天气还冷,等下你着凉就麻烦!」而且麻烦的往往都是我! 「欸…那就跟你一起睡好了。」他歪歪头说。 「不行!」我马上否决。 「为什么?以前都是这样的啊!」被我一口拒绝令他有点震惊又不满。 「…你以为我们还小吗?那只是单人床!」这的确是原因之一,我没有说谎。 「只是挤一点,我不介意啦。」他笑着耸耸肩,轻松地表示。 「我介意!」一时情急,嘴巴就动得比脑子快了。 「……」他抿起嘴,好像有点受伤的样子。 「呃…要不这样,我睡沙发,你睡我的床吧。」这应该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了,他的目的只是待在这边睡吧… 「会着凉啊…你就这么不想和我一起睡吗?」他鼓起腮,盯着地面问。 (四)第一次 (四)第一次 今夜多云,房间失去月光的照明,在关灯以后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模糊的视野只会令视觉以外的感官变得更敏锐,熟悉的空间依然瀰漫着属于自己的气息,不会引起我的不安。 现时唯一令我感到困扰的,还是房内多了个人的事实。 虽同为自己熟识的事物,但当他在不适当的时候出现在不恰当的地方,任谁都会觉得不自在,更何况那正是自己多年来最在意的一位? 他现在就近在咫尺,在我伸手能及…不,是稍动能及的位置… 落在颈后的温热鼻息每分每秒都在提醒我这个事实,令我头皮发麻,无法安然入睡。 胸腔中的骚动很大,四肢却因理智的规范而变得僵硬,不能动弹。 除了那沉稳实在的鼻息,两人的体温在被窝里逐渐凝聚,渲染着我的神智。 稍一不慎,似乎就会让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夺去仅馀的冷静,导致无人乐见的结果。 我必须努力加油,只要忍过这晚就可以了——我不断鼓励自己。 但即使我能管住自己的脑子,也没法遏止身体的本能反应… 不行了,很热! 我终究还是从被窝逃了出来。 一月的天气仍然清凉,可是跟喜欢的人躺在同一个被窝里,身体就会受亢奋的情绪牵动而不断升温,无法自控。 既然都逃出来了,我就决定到洗手间洗个脸,冷却一下过热的情绪。 真不想回去那个被窝,不能触碰他的话,跟他待在这么近的距离就只是折磨。 我在洗手间挣扎了会,没法下定决心拋下他,到客厅的沙发上睡。 因为若然被他发现,他可能又会鑽牛角尖,认为我是嫌弃他才不想跟他一起睡… 唉,真叫人左右为难…我看我还是放弃,别睡好了。 反正现在已经是深夜三时多,多捱几小时就天亮,明天又不用上学,把那个麻烦小子送走后推掉兼职,爱睡多久也行。 我做好觉悟后回到房间,发现月前的乌云已经散去,那小子在柔和的月光下睡得正熟,一点都不像曾为感情事而苦恼至失眠。 这样说起来,今夜失眠的是我才对吧。 我才是为某傢伙失眠得最多次的人,而且那时候根本没有谁能分担我的烦恼,最亲的人都是我必须隐瞒的对象。 反之,这个导致我多夜无眠的人就绝少遇上无法入睡的情况,就算遇到也有很多人可以帮忙,真令人羡慕。 问我后悔吗?竟然喜欢上一个男的,还要喜欢上这样的一个他? 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我一直都找不到答案。 先别说我从来都没有能选择不喜欢他的权利,如果我没遇到他和他的家人,我和我妈就未必能存活至今,更莫论能过上像这样安稳的生活。 没有他,我就不是现在的我;而没有我,他也不会是现在的他。 不是没有谁不行,而是没有对方,我俩的人生就可能完全不一样了。 儘管我无法确定我们的相遇是好是坏,但就现况而言,我觉得不算太差。 感情这种事向来都是你情我愿,只要他能活得幸福快乐,我吃亏一点当然无妨。 若果他真的做得太过,我还可以用朋友的名义,适量地给他一点教训,这就已经足够。 我爬上床前,轻轻掐了他的鼻子一下,他就皱起眉头发出「嗯嗯」的可爱声音。 明明只是个笨蛋,脸蛋也没长得很出眾,怎会这么惹人怜爱呢… 也许问题是出自我身上…我这样想着躺回床上,暗地自嘲了会,回想起往日的种种。 过了不知多久,我的身心已恢復平时的状态,睡意也回来了。 没跟他一起盖被子果然是个好决定,想些以前的蠢事也有助分散我的注意力。 但是两人睡在一起没法躺平,背对他侧躺太久让左肩肌肉开始发酸,使我没法不换个方向。 一转方向就觉得太近了,脸凑得很近! 心猛然跳漏一拍,呼吸有点不顺,我缓过神后马上往后挪,直至碰到床的边缘,差点没掉下。 吓了我一跳…我俩从没凑得那么近的,那是接吻才会到达的距离! …亦是我可能再也没法到达的距离… 想到以后或许不会再获得如此靠近他的机会…我就打消了立刻下床逃离现场的想法。 我嚥了口唾液,慢慢地,重新回到那个位置,我俩之间就只剩下四五厘米的距离。 我们呼吸着彼此的鼻息,让我產生了种前所未有的亲暱感。 这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一个属于恋人才能享有的特权。 能够这么近地观赏他低垂的睫毛,感受他独特的气息,是我从来都不敢奢望得到的体验。 机会难得,我就像着了魔般朝着他的方向靠过去,心里暗忖只有一下的话,也许能触碰得到…只是一下的话,他不可能会察觉的… 当鼻子贴上鼻子的时候,梦醒了,我及时制止了这个不理智的想法。 即使给我吻到了,又如何? 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夺去他的初吻,一点意义都没有,只会令我的恋情变得更可悲而已。 他明天醒来想起的还是洛老师,而我能记起的就只有这个未经允许的吻,多么讽刺… 我退开来,多看他一眼就远离了床铺。 〥 那晚,我没再回去那个本来属于我的房间。 就像这么多年以来,我任由柴己独佔我的心房,却不敢靠近或将其驱逐一样。 在感情面前,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我不像舜那么大胆,能不顾一切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像他那么瀟洒,能毫不犹疑地拋弃自己拥有的事物。 我害怕失去,比起关顾成功获得对方的机会,我更看重失败的机率和后果。 我不想冒险,因为万一搞垮的话,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自己珍而重之的宝物,还是默默地守在一旁,小心呵护,仔细照料,更符合我的个性… 翌日清晨,天还没完全亮起来,我就睡醒了。 我们家里的沙发是二手傢俬中的特卖品,虽说不上破烂,但躺上去硬梆梆,一点都不好睡。 不过这样也好,早点起来就不会被柴己发现我睡沙发,免除不少麻烦… 接着,没事可做的我就到厨房煎了些蛋和香肠,将柴己唤醒后餵饱他,就把他赶回去了。 那次他罕见地没赖床,但吃早餐时还是一脸没睡够的,可能是睡不惯我的床吧。 而在那之后,他再也没要求来我家里睡,我就把那晚的经歷当作一场梦,慢慢地淡忘了。 毕竟前面还有更多挑战等着我,哪来的馀暇回忆当晚的事? 自从柴己决定跟舜和老师一起去旅行,并奇蹟地获得父母的批准,就代表我得捨钱陪笨蛋,还要出谋献计,保他不受闪光弹的危害…想起就觉得头痛。 为了找人分担这个重责,我提议邀请其他人加入这个旅程,但大伙儿不是没钱,就是成绩不好、家人不准之类的,没有半个能参一脚。 最终四人的旅行依然是四人的旅行,我俩的战斗仍然是我的战斗… 说实的,如果我妈不赞同,我就有藉口婉拒这趟苦行了。 怎料她得知后还坚持付我一半旅费,说以前家贫没法给我买玩具,这次就有机会让我出国旅游,好好玩一下… 天知道我当下听见这句话,心里有多崩溃? 我妈总爱挑这种时候笑着推我跳崖,真是欲哭无泪… 我和柴己的这段孽缘,有一半都是她造成的! 〥 「吶,别扳着脸啦,今天第一次坐飞机,你不感到兴奋吗?」在前往机场的车程中,柴己雀跃地对我说。 「…我只是昨晚收拾行李,晚了睡。」我瞄瞄坐在身旁的他,拒绝承认自己的心情不太好。 「骗人,我才不信。」他噘起嘴表示。 「……」他什么都不会,就只懂看我的情绪,我寧可他把技能点分到智慧上,让我省点心… 「放心吧,我会听你说的『儘量与他们保持距离,他们玩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他自信满满地将我早前叮嚀他的话重覆一遍——话是记进去了,至于能不能做到就是别话。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次我们去的是日本,语言不通,又不得不跟着旅行团移动,我可没本事带你避开他们。」我忍不住将这个事实告诉他,想让他明白我不是在穷担心。 「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他蹙眉细想了下后,乐天地笑着说。 「最好是…」我反了下白眼,别过头看窗外的街景。 「别这样啦…要不回来后,我请你吃饭作补偿?」他歪起头窥探我的脸,放轻声线哄着说。 哼,原来他还是知道自己在替我添麻烦的,总算没枉费我为他操心这么久… 「…我不想吃麵包。」我回头看看他,接着表明。 「学校店里的麵包很好吃的!」他握着拳,瞪大眼睛喊道。 「但我们已经不用上学了。」他说的我不否认,只是结业礼后谁要跟他一起回学校… 「呃…好像是这样…」他用食指搔搔脸,小狗耳朵都垂下来了。 「…算了,难得去一次旅行,就高高兴兴地玩个够吧!」我看他这样就有点不忍,拍拍大腿振作起来。 「嘻嘻,对吧?」他见状就笑了,两颗酒窝看着仍跟儿时一样可爱。 「事先声明,我要吃的是饭,米饭,不是麵包!」我是退让了,但这个补偿不要白不要。 「好的,没问题!什么都请你!」他咧嘴笑着,大力拍了下胸口承诺。 「哼,别反悔啊。」我弯起嘴角回应。 虽然这趟旅行铁定会出现什么麻烦,但其实我也是抱有些少期待的。 始终是旅行嘛,第一次出国旅行!而且是跟喜欢的人一起去! 不知会否有第二次机会,钱也付了,还是别担忧太多,好好地尽情享乐比较伐算。 可惜事与愿违,我们在乘坐飞机时就碰到点事,舜醋意大发地把老师带到洗手间后,待了半小时都还没出来。 想上厕所的人无法上厕所,事情就开始闹大了,服务员和好些乘客都在窃窃私语,任谁都能猜到那两人在里面干什么。 那时我仔细观察一直在旁专注玩游戏的柴己,才发现他两腿间的那个位置隆起来了,游戏也打得很不顺,心里就没法不咒骂舜一番。 …这下可好,我也该带柴己去洗手间吗? (五)无法镇定 (五)无法镇定 想也知道不可能! 在大庭广眾勃起来,不用想也知道柴己有多尷尬。 连刚留意到这个状况的我亦为他感到坐立不安,不好意思让他知道我发现了,又怎可能做出带他到洗手间解决的行为? 再说,洗手间岂能是两人一起去的地方?我也是被舜弄得脑子秀逗了! 那混帐能多压抑一下自己的佔有慾,就当给世人做了件善事,怎么一天到晚都只懂用性爱解决问题,那人是精虫上脑了不成?! 为什么我身边尽是这种蠢货和混蛋?老天爷就不能待我好一点吗?! 也许是我心中的怒火太旺盛,身旁的柴己察觉到就说了句「没关係」,然后邀我一起玩游戏。 既然当事人都没在生气,谁有权利生气下去…? 我惟有看开一点,拿出自己的游戏机陪柴己玩玩,帮他分散一下注意力。 而且我最近的情绪也太波动了,必须学会放松一点,不然四天的旅程怎样捱得过去… 结果舜和老师过了差不多一小时才回到座位。 同舱的乘客——包括同行的旅行团团员——都经常往我们这边偷瞄,让老师脸上羞耻的红晕一直没法消退下来,坐在他俩旁边的我和柴己当然也深受其害。 反倒是身为罪魁祸首的舜却一脸得意洋洋的,非常满意获得这样的效果,真是个丧心病狂的大白痴! 若不是柴己很快就冷静下来,没为勃起的事太伤脑筋,我给舜的就不只是几个鄙视的瞪眼了! 〥 下机后转乘旅游巴士,到达温泉旅馆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等待导游分配房间的时候,柴己对「两人一房」的安排感到很诧异,显然是没有仔细看过旅行团的资料。 洛老师就趁前往房间的途中,不厌其烦地向他说明旅行团的各个安排,不用我费心解释。 待老师和舜进了他们的房间后,我才提醒他说现在不是学校旅行,能自己选房间,老师肯定是和舜住同一间的,要他别担心太多。 可是他在这之后还是有点心不在焉,问他怎么了又不肯说,不知那笨蛋脑袋空空的在想什么。 在旅馆用膳后,我们一起随团到县内的景点观光。 漫山的雪景耀眼夺目,很快就让我们忘掉机上的糗事和各自的烦恼,忙于体验陌生国度的文化和特色。 吃过晚饭后回到旅馆,就是团员的自由活动时间。 因为晚上的气温实在太低,很多人都恨不得马上跳进热腾腾的温泉里泡,我们也如是。 回去房间放下随行物,我和柴己就带着替换用的浴衣和浴巾,在房门外等待舜他们。 等了几分鐘就收到舜的短讯,说他们会在房内的浴室冲澡作准备。 我跟柴己商量了下,觉得难得来到日本泡温泉,当然要入乡随俗,就决定先行前往约定的室内男汤,在那里的淋浴区冲洗身体。 从七岁开始就没再跟柴己一起洗澡,现在要裸着身子和他泡在同一个池里,难免会有点紧张。 在置物柜前脱衣服的时候,我按捺住想偷瞄他的心情专注脱衣,全程没敢看他一眼,怕万一看到些什么起反应了,就会刷新是日最糗的纪录。 岂料当我们围好浴巾步向淋浴区时,糗事还是发生了… 可能是浴巾绑得不够紧的缘故,我正要坐在浴场的小胶椅,浴巾就松脱开来,掉到地上。 「噗…」柴己目击这一幕忍俊不住,连忙掩住嘴巴。 「…有什么好笑…」我只能压抑着心中的尷尬,把浴巾捡回来遮住重要部位。 坐到椅上再转头看他,他已经若无其事地别过头拿起洗发乳,开始洗头了。 「……」身体被喜欢的人看光了,对方的反应竟然这么平淡,真令人感到不是滋味。 不过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吧,男人看到男人的裸体能有什么感想…? 洗澡时乐观地想了想,掉毛巾的不是他其实已很幸运,我还在奢望什么? 洗净身子后不久,舜和老师就来到了。 我们急不及待地下池泡汤,起初还觉得泉水太热,泡了会就慢慢适应,感觉疲劳尽消,身心舒畅。 我放松心情地和舜他们聊天,太专注对话就忘记关顾身旁异常沉静的柴己。 待我们发觉好像有点太安静时,回头一看,他已经满脸通红,昏昏欲倒的样子。 我心头一惊,立即把他抱离池子盖上浴巾,仔细检查他的情况。 他一向比我健康很多,才不是泡一下温泉就会昏倒的人吧? 难道是受不了跟老师泡在一起的刺激,激动到晕过去吗?我已经特地拉开他们的距离了… 多想无用,我和舜听从在场团员的提议,合力帮他穿上浴衣后将他扶回房间,就跑去找导游。 向导游请教过处理方法,我们返回房间就给他敷上湿毛巾降温。 等了差不多十七分鐘,总算见他有点动静了,我才松一口气。 「让我来吧。」我对忧心忡忡地守在他旁边的老师说道,再指指在门边等候的舜。 「但是…」老师拿着重新沾过冷水的毛巾,很是迟疑地看看我和舜。 「他没事的,给我就可以了。」我微笑着安慰,向老师摊开手掌。 「…好的,那就拜託你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就给我们打个电话。」老师把毛巾放在我手上,带着担忧的眼神叮嘱。 「嗯。」我点头答应,老师就和舜一起离开了。 望望依然躺着一动不动的柴己,我将毛巾放到一旁后轻捏了下他的脸。 「还想装到什么时候?」我无可奈何地笑着问。 「…为什么会发现的…」他皱着眉头爬起来,微噘着嘴咕噥。 「你以为我认识你多少年了?」因为我一直以来都很认真地看着他啊,怎可能错过他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谢谢。」他没能否认我对他的了解,接过我递上的水就乖巧地喝了一半。 「现在没事了吧?」我看他脸还是红红的,眼神也有点飘忽,就用手背贴上他的额量温。 敷了十多分鐘湿毛巾,他的额头表面略为冰凉,用手碰着一会才变回正常的温度。 「以后别再跟老师一起泡温泉了,只是泡在一起就晕倒,多没用!」确认他没有大碍,我就忍不住揶揄他一句。 「……」他罕有地沉默,没有试图反驳也没有任何反应,不知是否仍未完全清醒过来。 「…多喝些水,然后早点休息吧。」我随便摸了下他的头,就站起来,去了洗手间。 〥 回去时,柴己已经躺下了。 把他放在床铺旁的空杯拿到桌子上,我就打开电视,将声量调到几乎听不见,才走到自己的床铺坐下来。 这间旅馆是典型的和室装潢,床铺都是放在地上的。 虽然是每人一个床铺,但两个床铺并排放置,没有距离很远,感觉就像睡在一起似的。 想太多又忆起那晚我们挤在一张床的情景,既难忘又有点可笑… 看了几个台,全都是说日文的,没中文字幕,看不懂。 我百无聊赖地滑滑手机,才记起还没通知舜和老师柴己已经苏醒,就赶紧补发一个讯息。 发出讯息后放下手机,我爬进被子里盯着萤幕上的人影发呆,不知不觉间,睡意就悄悄找上门,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 晚上九时多睡着,早上六时多我就睁开了眼睛。 今天的行程是柴己最期待的,上飞机前他千叮万嘱要我早点唤醒他,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吃早餐,吃饱才有力气大玩特玩。 难得睡到自然醒却没错过时间,精神也不错,当然如他所愿地把他叫醒。 但当事人明明比我早睡却嚷着要多睡一会,花了我不少功夫将他拉离被窝。 两人一同吃过早餐后,他总算恢復状态,见舜和老师久久没来餐厅,就衝上去找人。 发现柴己能丝毫无损地把他们带下来,我就知道舜今天的心情也是相当不错。 在餐厅待到旅行团的集合时间,我们拿稳装备跟着导游登上旅游巴士,几小时后到达这次旅程的重头戏之一——东京迪雅斯乐园。 一进场,我们就依照导游的建议,先去领取快速通行证,顺着计划前往各个游玩设备,到了适当的时候再去拿第二个快速通行证,接着玩。 痛痛快快地游玩一番后,我们肚子饿了才记起午餐还没吃,随意进了间邻近的餐厅点餐。 食物来到,大家都像饿了几天般狼吞虎嚥,急着前往下一个地点玩机动游戏。 期间柴己吃得太慌忙,有点呛到了就一把抓起我的饮料往嘴里灌,我想制止也来不及开口。 「笨蛋,那是我的。」为免饮料被他全部喝光,我皱起眉头,拉下他的手表示。 「欸?对对…对不起!!」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道歉的声音差点没把我的耳膜震穿。 「干嘛了你?!」同桌的舜反射性骂了他一句,再捶了下他的头。 「别打头啊,把他打得更笨了怎么办?」我不满地拍开舜的手。 「呃…也对,不好意思。」舜摸摸自己的头,笑着吐了下舌。 「刚才柴己呛到了吧?还好吗?」老师的反应依旧正常又标准,让大家把焦点放回柴己身上。 「没事…这个还你。」看过去就见柴己一脸緋红地摇摇头,有点难为情地将饮料放回我面前。 「嗯。」我若无其事地把他喝剩的喝完,在继续旅途前都没再说出半句话,心里闷闷的。 我和柴己自小就玩在一起,男孩子间间接接吻的情况经常发生,刚开始意识到自己喜欢他时还会很在意,但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 所以比起他错手拿了我的饮料喝,我更在意他竟然会为老师的一句温柔慰问脸红起来… 这不就像他真的喜欢老师的証据吗?那种表情可是我从没见过的… 昨晚和老师泡在同一个池里,就能產生这么大的化学作用?…他早就看过老师的身体了吧? 我不想相信也没法相信,他的心现正远离我伸手能及的位置,飘向别人那里去了。 …怎样做才可以将他带回我的身边? 为了设法阻止自己的情绪变得更加低落,我以半开玩笑半报復的心态,趁舜决定陪老师玩鬼屋的时候推了一把,让怕鬼的柴己不得不跟着我们一起进去。 临进场时我和舜闹着玩,合力把他硬生生地拖进准备区后,就深感不妙了。 原来这里规定了每次只能两人一队进去探险,舜和老师铁定是一组的,这就代表接下来我必须独力应付那个麻烦至极的胆小鬼… 没时间思考对策,我和柴己就被安排到鬼屋门前,舜和老师则等待下一轮进场。 推门而进,我们随即置身于一条幽暗得看不见尽头的长走廊;门一关上,阵阵凉风扑脸而来,走廊两侧的电子蜡烛灯时亮时暗,让柴己发出了微弱的惊呼。 「可恶…饶不过你,饶不过你,饶不过你…」左臂传来疼痛的感觉,柴己充满怨气的呢喃比屋内旋律诡异的音乐更令人不寒而慄。 「就说了你可以在外面等啊,谁叫你跟我们一起排队的?」我走前两步,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更痛了。 「别开玩笑了!这里是日本,我又不懂说日文,才不要一个人被拋在外面等!你明知我害怕这种东西,还逼我进来!!」他牢牢地抓住我的左臂,压着声线怪责我。 「好啦好啦,是我的错,你别抓得这么用力。」我痛得皱紧了眉,尝试挣开他的钳制,但还是不成功。 「不行!」他坚决拒绝,多用了一隻手来抓住我。 此时门外就响起工作人员的声音,虽然听不明白,但大概是在催促我们向前走。 「唉,那么赶快走吧,你还想待在这里多久?」没法让他放手,我只好忍着痛,半拉着他往前走。 「…饶不过你!」他嘴上这样说,但终究还是放轻了手上的力度,有点迟疑地跟上我的步伐。 我们在昏暗的电子烛光下走了十馀步,就看到走廊尽头的一道半掩的木门,门后透出幽蓝色的亮光,给靠近门的人像掛画增添了几分恐怖。 在我正要伸手推开木门的时候,柴己拉住了我。 「怎么了?」我转头看看身旁的他,他的脸在阴森的蓝光下显得十分苍白。 「等一下…我未做好心理准备…」他异常严肃地告诉我,直勾勾地瞪着前方的眼里渗透着恐惧的神色。 「…你一辈子都不会做好心理准备的。」我回以一记白眼后,强行推门内进。 「喂…!」他这次拉不住我又不敢放手,惟有跟着我一起进入房间。 房内的装潢是与走廊相衬的欧陆式风格,这是个摆放着古典家具的客厅,左侧有一个壁炉,中间有一张沙发,右边的角落则放着一张上面躺着人偶的安乐椅。 还没看清房间的细节,头上的光源就突然消失,我俩背后的木门自动关上,发出震耳的巨响。 「哗靠!」柴己在黑暗中吓了一大跳,抱紧了我的手臂。 「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没被关门声吓到,反被他过大的反应弄得心跳加速,我不禁小声抱怨。 「什么一惊一乍?!这里很可怕啊!这里…呃…那…那是什么?」眼睛开始适应壁灯的微弱光线,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能见到前方有团黑影在动。 「呜哗哗哗哗哗!!」这时眼角的壁炉忽然发亮并喷出胶製火舌,安乐椅上的人偶一边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一边疯狂地向我们张牙舞爪,柴己吓得大叫一声,差点没把我扑倒地上。 「喂喂喂!冷静点!那只是个人偶!」我努力地与柴己的蛮力抗衡,要他好好站稳。 「人偶!人偶不会动的吧!!救命!我不玩了,我要走!我要走!!」他大声反驳,对前方缓缓打开的那扇门视若无睹,慌得一片混乱地拉着我往后走。 「慢…慢着!要走都是走那边吧!」事情随着背景音乐的节奏变得越来越「危急」,我不得不放弃解释那只是个电动娃娃,尽我所能阻止他给这里的工作人员添麻烦。 「不要!谁还要进去?!你疯的吗?!」他断然拒绝,露出一副不可理喻的神情反问我。 「我疯还是你疯啊?!都进来了,快点吧!别往回头走!」我哭笑不得地拉住他,他却依然坚持从入口那边离开,伸手去扭后面的门把。 「…可恶!混帐!门打不开!打不开!!」他大力扭动门把,放开我用双手拉门推门撞门都开不了,就急得用脚踢。 「喂,就说别往回头走!来,跟我来!」看他一副打不开门就要把门弄坏的气势,我就笑不下去,赶紧抓住他的胳膊把人往另一扇门拉。 「什…?不要!放开我!!」他一不留神被我拉动了两步,眼角瞄到那个人偶又露出惊恐的表情,大力甩开我。 「快点!再不走,我就把你留在这里了!」一种莫名的愤怒直涌心头,我板起脸来对他说。 「……」他噘起嘴瞪着我,不愿妥协,却流露出很怕我会就此离开的眼神。 「怎样?!」我蹙起眉头厉声催促。 「我跟你走…」他一万个不情愿掛在脸上,但始终还是敌不过与鬼娃娃独处的恐惧,屈服了。 既然他肯退让,我当然不会给他反悔的机会,二话不说就抓起他的手继续往前跑。 第三个场景是条迂回曲折的通道,沿途上有很多奇怪的声效自各处冒出,还有各式各样的小机关配合着我们的前进速度适时显现,製造出多个意外又颇具惊吓性的灵异现象。 屋内的佈置和道具是多么精巧细緻的,我都无暇细看了,只管以最快的速度拖着身后的大麻烦摸黑前进。 然而在旁人眼中,柴己想必是个最捧场的鬼屋探险者吧。 从踏入大门的那刻开始,任何一个动静都能让他大吃一惊,死命地抓住我的手臂和羽绒外套作掩护;一些较大规模的惊吓场面甚至把他吓得什么脏话都说出来了,使劲地往我的背里鑽。 我不得不怀疑即使我能力保屋内的设施毫无损伤,也难保自己的羽绒衣能全身而退,目前它还没被惊惶失措的柴己撕成碎片已是万幸。 好不容易,我们跌跌碰碰地走完满佈吓人机关的阴暗通道,来到一条残旧的西式楼梯前。 「怎么…还没到出口啊…」柴己带着哭腔的虚弱声线低声抱怨,紧贴着我背部的身体仍在微微发抖。 走了这么久还没看见出口,我都有点后悔把自幼就对鬼怪没辙的柴己逼进来了。 一时贪玩就做出这么不理智的行为,不但苦了自己和羽绒衣,还把他吓得死去活来的,一点好处都没有…我究竟做了什么啊? 「…应该快了吧…」身为导致我俩进退两难的罪魁祸首,我只能这样安慰着说。 「呜…我不行了,撑不下去了…」他哽咽着把脸往我的背上抹,天知道他是在擦泪还是擦汗,总之我是无处可避了。 不过羽绒衣作废事小,害他吓出个阴影的话,我可难辞其咎,回去后该怎样跟阿姨他们交代? 「…来吧,我会把你带出去的。」这下我也豁出去了,深呼吸口气后拉下羽绒外套的拉链,一手把身材细小的柴己拉进怀里,用外套裹住他的头踏上楼梯。 不知这个方法是否能让柴己安心一点,之前不是大呼小叫就是胡乱抱怨叫骂的他静了下来,默默地配合着我的动作走上楼梯。 我们很顺利地走完整条楼梯,就来到第四个场景的入口。 打开门后在黑暗中踏前几步,门在一阵阴风吹过后应声关上,墙壁上的电子烛光逐一亮起,在路的尽头等待我们的是个淋浴过鲜血的无头女鬼。 因为事出突然,我也被驀然出现在眼前的女鬼吓了一跳,柴己就好奇地从我的外套探头张望,几乎在同一时间,那女鬼发出刺耳的尖叫,全力向我们这边衝过来。 「哗哗哗哗哗哗哗!!!」一道比女鬼还要吓人的惨叫自我怀里响起,柴己一股蛮力把我直推往后,让我的背和头砰地撞到门上。 「唔!」我痛得瞇起眼睛闷哼一声,失去平衡跌坐地上。 缓过神睁开双眼时,我俩已重新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女鬼带同尖叫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旁的几扇门慢慢开啟,恍如月光的淡蓝色光线从门缝流出,让我看清紧抱着我的是柴己,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没事了,没事了…」我忍着痛楚摸摸柴己的头,安抚着耳语。 「呜…没事才怪!才怪!!我都要死掉了…呜…你要负责!竟然逼人进来…你要好好保护我才行啊…!要好好保护我!!」柴己伏在我的怀里颤个不停,抽着鼻子命令道。 「……」一向倔强又爱逞强的笨小子在向我示弱并寻求保护,使我封闭的心瞬间融化掉了,浓郁的怜爱将扰人的疼痛覆盖住,溢满了我的躯体。 心里一时感慨,我拋开了多年的束缚,温柔地把他抱在两臂之间,闭上双目。 「我是真的很想负起责任,守护你一辈子的…你会给我这个机会吗?」话就在唇边。 (六)只有你和我的时间 (六)只有你和我的时间 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叫划破我俩之间静止的空气,把我们吓得不约而同地跳了下。 被惊动的心还在卜卜地跳个不停,脑袋却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跑起来!」我一把抓起依然捲缩在自己怀里的柴己,拉着他的手往最近的一扇门跑。 即使要表白也不能选这个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寻找出路,儘快将他带离鬼屋! 他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我了,我怎可以…在这个时候「背叛」他的信任?! 我拋开一切杂念带着他在屋内狂奔,跑过好几个佈置怪异的房间,全速逃离多个恐怖的机关和演员,总算与他重新沐浴于阳光之下。 踏出鬼屋后门的那一剎那,我们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在守门的工作人员看到我们上气不接下气的,就友善地笑着说了句话,我们都没有馀力和心情回他半个笑容了。 不知柴己是怎样看待我刚才回抱他的举动…我自逃出鬼屋后,就一直为自己差点没弃守原则,向他表露心意而懊悔不已。 如果当时真的把话说出口了,那么我多年来的努力和忍耐都会白白浪费掉——我明明很清楚这个道理的,但为什么那时会这样不理智…! 远离鬼屋后,我们一同前往最近的洗手间整顿情绪。 看柴己脸色苍白,神情还带点呆滞的,我就增添了几分懊悔感,心想自己实在不该把他带进鬼屋的。 舜要带老师去鬼屋,就让他们两个去好了,我应该像平时一样留下来陪柴己,而不是像个小孩般不分轻重,拿别人的弱点来开玩笑…更何况那是我誓要好好保护的人? 多重悔疚感及鬱闷的心情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原本晴朗的天空看上去也变得灰灰沉沉的。 为了儘快摆脱这些负面情绪,我只能暂时离开柴己身边,跑到不远处的吸烟区里,冷静一下自己过热的头脑。 被留下来的他就听从我的吩咐,坐在洗手间旁的长椅上等待,那是我俩能够清楚看见彼此的位置。 一个人待在陌生的环境显然让他有点不安,四处游走的视线不时回到我的身上,就是要确认我还在吸烟区里抽烟,不会拋下他不顾。 看着这样的他,我就没法不重新认知到,自己喜欢的对象就是个这么需要被照顾的孩子,我必须要振作一点…更成熟一点…才能好好地守护他… 这不是说出来,就能做到的事,也不是他给予机会,就能做好的事。 我必须多加把劲去寻找…寻找我以后该在他的人生里,担当怎么样的角色… 在我专注思考如何调整与柴己的相处模式时,舜就找过来了。 「没怎么样吧?」被忽然响起的声音吓到,我差点没让嘴里的香烟掉到地上去。 「…能怎样?」我拿下烟回应,无意透露刚才的事。 「你把那种状态的柴己扔在那里,不怕他被人拐走吗?」他坐到我身边,从裤袋掏出一盒烟。 「在这里能盯着他。」我指向坐在对面的柴己,就发现老师正在抱着他的肩,安抚他。 …一种难以抑压的情绪在体内蔓延,本来待在他身边安慰他的人是我才对! 瞄了下沉默地坐在旁边的舜,他竟还能视若无睹地冷静抽烟?! 他怎可以放任自己的人抱着另一个男人?!明明之前在飞机上的醋意就那么大! 我死盯着对柴己呵护备至的洛老师,按捺着不满和嫉妒把烟抽完,就马上赶回柴己身边。 回去后见柴己的脸色红润了不少,也有力气抱怨我们把他拉进鬼屋了,我放心之馀,还是无法接受让他恢復过来的人不是自己… 〥 我们整顿了下后,就依照原定计划前往下一个园区,继续到处游玩。 过程中,我仔细观察老师对待舜的态度和看他时的眼神,只是再一次确认到老师对他的心意,以及他们两人之间的关係有多密不可分。 老师是不可能对柴己產生半点爱恋情愫的,舜大概是清楚这一点,才会允许老师那样触碰柴己吧… 不能以正常心态面对他们的肢体接触,就只有我而已… …不对,柴己应该也不能吧? 怎么他刚才好像一点动摇都没有?他有那么会隐藏自己的感受吗? 是在鬼屋里吓傻了,还是在游乐园太兴奋,才没有意识到…? 「啊,那里有夹娃娃机。」舜冷不防的一句,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 那是我很熟悉的玩意,小时候经常看到柴己盯着夹娃娃机看,就知道他很喜欢娃娃。 不过我们都是男生,父母一般不会给我们买娃娃,柴己又不懂储钱,一直没有足够的零用钱买,只能在路过夹娃娃机时多看几眼。 我在认清自己对柴己的心意后,曾为了逗他高兴,花了一段颇长的时间练习夹娃娃。 上学午休不吃饭,将为数不多的饭钱全部用来练习,我总算赶在他生日前,把他最想要的那个夹出来了。 当他第一次收到作为生日礼物的娃娃时,简直高兴得要死,当下激动得抱着我和娃娃跳个不停,还足足笑了一整天,就像个傻子似的。 自此以后,我就开始沉迷于夹娃娃送他的这个行为,慢慢掌握了各种夹娃娃的技巧。 可是他升上初中后表示自己不再喜欢娃娃,叫我不用再给他夹,我就失去夹娃娃的理由了。 「鯊鱼,帮我夹一个吧?我出钱。」舜指指那几台夹娃娃机,走近我说。 之前他就有拜托过我给老师夹娃娃,这正好是个机会。 「嗯,但不保证能一次夹到啊。」太久没夹过了,我也不确定自己的技术有没有生疏。 「朗,过来看看,你想要哪个?」舜向老师挥挥手,要他跟我们一起过去,柴己见状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欸,真的要夹吗?」老师一脸雀跃地走过来。 「夹吧,夹一个当纪念品也好。」舜手插裤袋回应。 「说得真轻松,负责夹的可是我。」我无奈地笑着说。 「夹的人是你,我当然轻松啊。」舜咧嘴说道,坏心的笑容意有所指。 「喂喂,别给我压力。」我不禁苦笑。 「没压力,我有的是钱。」舜拍拍我的肩。 「呃,其实不夹也可以…」这回倒是老师有压力了。 「…他能夹出来的,我看过。」舜没想过老师会有这样的反应,惟有认真起来对他解释。 「没关係,老师想要哪个?我试试看。」我微笑着问。 虽然很久没夹过,但只要老师想要的娃娃没在特别刁鑽的位置,我还是有自信在两三次内夹出来的。 结果老师选了个连外行人也觉得易夹的娃娃,我很顺利就用一枚日币把它夹出来了。 「哗,很厉害!!谢谢你!」老师很是震惊地拍掌讚叹,接过我递给他的小老鼠娃娃。 「钱是我出的。」被冷落了的舜凑过来表示。 「也谢谢你,嘻嘻!」老师回头向他道谢,笑容带点羞涩。 「鱼…」全程保持沉默的柴己这下才开口说话。 「嗯?」我转头望向他。 「…也给我夹一个好不好?」柴己微噘着嘴,表情有点彆扭地问。 「为什么?你不是不喜欢娃娃了吗?」我拋下身旁两人,步向柴己。 「那…那也能给我夹吧!给我夹一个啦!我也想要老鼠娃娃!」柴己皱起眉跳着嚷。 「我看鯊鱼你是搞错了吧。他一整个衣柜都放娃娃,怎可能不喜欢?」这时舜插了句话。 「你你你…偷看我的东西?!可恶!!太过分了!」柴己红起脸来,恼羞成怒地指着舜骂道。 「你衣柜里的娃娃多到撑开了柜门,我用得着偷看吗?」舜拋了他一记白眼。 我以为柴己早就把娃娃全部扔掉,也很久没进过他的房间了,所以不知道… 「我…我只是不想扔掉而已!大家送我的…我都不会扔掉啦!」他说的理由很合乎他珍视友情的个性,但说话的语气却没能令人信服。 「那你就别叫鯊鱼给你夹啊!不喜欢还夹什么?」舜皱眉喊道,老师就表情为难地拉拉他。 「…那老师也不是喜欢娃娃吧!就是难得来到,才想夹个老鼠娃娃留念啊!」柴己一时语塞,接着竟然把老师也扯上了。 「朗只是想看人夹…」扯到老师,舜就开始较真地叉起腰走过来,一副准备打架的样子。 「算了算了,就夹个娃娃而已,我夹就行了。」事到如今,我没法不出面制止他们。 虽然我是对真相蛮感兴趣的,但若然他们真的在这里打起来,事情一定会变得很麻烦。 「哼!」柴己听见我的话,就一脸得意地朝舜装鬼脸。 我二话不说就捂住柴己的脸,把人往别处拖,要赶在舜反应过来前,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选吧,要哪个?」将他拉到另一端的夹娃娃机前,我冷淡地问。 「…怎么你对老师就那么温柔,对我就是这种态度啊?」柴己不满地甩开我抓住他的手,鼓起腮来抗议。 「因为老师是老师,你是你,快挑!」我叹了口气后,轻推他的头催促。 「我要跟老师一样的那个…你把人拉过来干嘛…」他把头转回来,蹙着眉表示。 「…凑一对吗…好吧,回去回去。」我试着无视心里的鬱闷,放轻松地将柴己像赶小羊般赶回去。 「…我本来就想要那一个…」他边走边小声呢喃,一点都不坦率。 回到那台夹娃娃机前,我伸手向柴己要了个硬币,打算速战速决却失败了。 多试几次,还是夹不出来,那个同款的娃娃就像屁股塞了磁石般,每一次都跌回原处… 「…你这是故意的吗?」柴己很是怀疑地掏出另一个日币,放到我手中。 「……」我也无法断定,只是心里实在不想帮他夹一个跟老师同款的娃娃,不知是否有影响… 「呃…要不我把我这个给你吧?」老师苦笑着拿起手中的小老鼠娃娃,想把它让给柴己。 「不要,这是我出钱的,你想干嘛?」待在老师旁边的舜马上伸手按住他。 「别担心,我能夹出来的。」我不好意思地对老师说,然后再一次往机器投入硬币。 「加油加油!」柴己一脸凝重地将额贴在夹娃娃机上给我打气,跟小时候一样全神贯注地看着我夹娃娃。 岂料这次还是失败了,娃娃掉到一个更难夹的位置… 「唉…明明刚才一夹就夹到了…」柴己沮丧地掩脸喊道,比我还更受打击。 「…接下来我出钱吧,一定给你夹出来。」我要认真起来了,不信不能把它夹出来! 「哎那你们继续努力吧,我和朗去那里买可丽饼。」舜指向门外不远处的一个流动摊档说。 「嗯。」我点点头,接着沉住气死盯着那个娃娃,把裤袋里的十馀个硬币全部掏出来。 舜和老师离开后不久,我努力不懈地再三挑战,终于把娃娃夹出来了! 见证着我成功把娃娃送到出口处的一幕,柴己随即激动得抱着我欢呼,让我不由得也跟着高兴起来。 「再夹再夹!夹那边那个大的!」柴己瞪大那双闪闪发亮的圆眼睛,兴奋地拉着我说。 「啥?…不是说只夹这个吗?」我没法不跟着瞪大眼睛,很是错愕地问。 「再夹一个吧!花这么多钱才夹到一个,太不伐算了!」来到一台较大型的夹娃娃机前,他双手握着拳鼓励。 「呃…但…」我十分迟疑地皱起眉,往门外看了看,却没见到舜他们。 「夹吧!我想要那个!!」他像个孩子般一手拉着我,一手指着机内的松鼠娃娃请求。 「……」心想反正很久没帮他夹过,我就多夹一个好了。 可是当我夹出第二个后,他又说想要第三个,夹出第三个,他又…幸好往后都能在一两次内把娃娃夹出来,没花很多钱。 最后足足被他缠着夹了五个,他才肯心满意足地笑着向我道谢。 由此可见,我以前的猜测是正确的,他那时是被阿火嘲笑娘娘腔才假装不喜欢娃娃。 「快把娃娃收好,我们去找舜他们了。」为免娃娃阻碍行动,我让他把它们全都放进背包里,最大的那个挤不进去,就在背包顶部露出半颗头来,背在他身上怪可爱的。 我俩走到贩售可丽饼的摊档旁四处张望,却没有找到舜和老师。 看看手錶,我们只多花了十几分鐘夹娃娃,他们应该还在这附近的,怎么到处都找不着他们? 之前我们商议过,没打算分头行动就没必要买当地的电话卡,所以现在根本没有方法联络他们…我们该在这里等,还是去远一点的地方找他们比较快? 「都怪你硬拉着我夹娃娃,我们这下怎么办?」我转头问柴己。 「没找到他们…我们两个自己去玩?」柴己抓住背包带子,想了想后歪头提议。 「嗯…好吧,现在都快到集合时间了,你想去哪里?」我抬头看看有点昏黄的天色,决定将选择权交给他。 「水族馆!」柴己面露喜悦的神色跳了下,我就看到娃娃的头从他背包里蹦出来了。 「噗,你来带路?」我忍俊不住,在单肩包里拿出备用的乐园地图问。 「好!包在我身上!」他可靠地拍拍胸口说。 (七)机会难得 (七)机会难得 柴己唯一比较擅长的就是认路,给自幼就没什么方向感的我帮了很多忙。 即使是现在,我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是必定会迷路的体质;但柴己有地图在手的话,一般都能顺利找到路的。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没法很快走出鬼屋的原因,那里的最后一个场景实在佈置得太复杂了! 我带着柴己在里面到处乱跑,就完全失去了方向,没法轻易找到正确的出路。 明明去年生日的时候,我就决定成年以后要儘快摆脱路痴的身分,结果至今仍然是在原地踏步…想起就觉得有点丢脸。 说白了,这就是种依赖。 我平时一天到晚都跟在柴己身边,不会跟他分开行动,就很自然地认为没必要急着改善这个问题,久而久之当然会形成恶性循环,变得更无法自立… 若能一直维持着共同行动的习惯,确实不会对生活造成很大的影响,但有谁能确保我们不会再遇上像身处鬼屋的情况,或突然出现柴己不想再跟我待在一起的情形…? 不过要进行特训也不该选现在,当下距离集合时间就只剩一个半小时,让柴己来带路绝对是不二之选。 一如既往,我在柴己的带领下,很快就到达目的地了。 随着人龙进入水族馆后,我们不但观赏了多种特别的水生动物,还赶上了别馆的海豚表演。 柴己因此高兴得很,还说幸好我们跟舜他们分开了,不然就会错过这么精彩的表演。 他会这样想也是无可厚非,向来都很喜欢小动物的他之前就不断嚷着要来水族馆,只是舜不感兴趣,就果断否决了他的意愿。 如果我们没有与舜他们失散,大概还在继续挑战其他机动游戏吧? 我笑着提醒他别让舜听见这话,他就装作紧张地要我帮他保守秘密,那表情鬼灵精得很。 若他不是个单纯的笨蛋,我还会怀疑他是否特意使我们不得不分头行动呢,哈哈。 〥 两个人独处的时间依旧转瞬即逝的短暂,但与柴己一起逛水族馆和看表演,可算是我整个旅途中最愉快无忧的时光了。 毕竟同行的旅伴真的太会替人添乱,除了刚开始的机上吃醋事件和早前的泡温泉昏倒事故,接着还多增了舜他们没遵照集合时间回到旅行巴士上,害整团人不得不留在原地等的苦况。 然而这还不是一连串麻烦的终结,翌日的「一日巫女体验」才是某人的真正目标。 「大家不会很好奇巫女的日常工作是什么吗?」柴己模仿着导游的口吻,雀跃地问。 「这种事情在互联网就能查到了吧?」舜兴致缺缺地道出这个事实。 「你这人真无趣!要查当然能查到,但能亲身体验可是难得一见的机会啊!」柴己认真地蹙眉说教。 「嗯…我也是对巫女这个职业挺感兴趣的,不过这个体验活动只有女性能参加啦…」洛老师苦笑着提醒。 「没问题的,我们装成女生混进去就行!」柴己打了下响指,自信满满地回应道。 「…啥?」看老师就像那种循规蹈矩的人,又怎会想到能从这个最根本的规定着手? 我闻言皱起了眉没说话,舜则露出一脸看好戏的神情没制止。 没过几分鐘,还没搞清状况的老师就被柴己拉着跑去登记,结果令人大跌眼镜。 他们果真成功混进去了,甚至还穿上红白朴素的巫女服装在拍照! 可是神社职员的眼睛始终是雪亮的,除去身上厚重的保暖衣物,他们马上就被识破了性别,被轰出活动范围之外。 他们引起一阵骚动后,被真正的巫女抓住训了一大顿,最后惊动导游解救才能安然脱身。 期间有几个好奇的女团员向我和舜问及这事,我们就跟她们聊了会,学到些不曾接触过的日本文化,感觉很新鲜。 当天晚饭,她们刚好坐在相邻的桌子,舜又跟她们挺谈得来的,就去了那边与她们聊天。 被冷落的老师没受到邀请,只好留下来默默地吃饭。 吃到中途,见老师不时偷瞄舜那边,好像很在意的样子,我就有点看不过眼了。 「不把他叫回来吗?」我开门见山地问。 「欸,不行吧?哎…」老师略感惊讶地反问,跟着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就涨红了脸。 老师这种容易害羞的性格,在我眼中也是蛮可爱的…我下意识瞄瞄身旁的柴己,但他只是在专心挑鱼骨,没留意我和老师的对话。 「怎会不行?他这么喜欢你,一定会听你的。」我故意这样强调,试图加深柴己对他们关係亲暱的认知。 「啥?怎可能…别说笑了。」岂料老师竟在此时露出诧异又惶恐的表情来否认,我就呆掉了。 怎么会是这种反应,不是吧…舜和老师不是两情相悦的吗? 我缓过神后立刻看了下柴己,碰巧刚刚加点的清酒送到,令他移开了视线。 「怎会不可能,他这么宠你还特地拜託我给你夹娃娃!」我情急地说出自己的观察作理据,不想让柴己產生无谓的希望。 「咦…欸…?」老师对我的说法表现得有点惊讶,却无从反驳,垂眼细思了下,脸又红起来了,眼里增添了几丝喜悦的神色。 …不是吧,原来我身边的人全都是笨蛋?! 「呃…不好意思,我想确认一下…舜知道你是喜欢他的吧?」我有种不详的预感…为消除疑虑,没法不选择直接向当事人求证。 「…我想应该不知道,我有在努力隐瞒的。」老师露出有点不安的神情,回望了下邻桌的舜,才凑前来压低声线回应。 「为什么要隐瞒…?!!」我内心崩溃地抱头吶喊,声量当然是压得儘可能的低,但已顾不上柴己听见会有什么反应了。 「欸…因…因为阿火说…喜欢上舜的女生都会被他立即甩掉啊…」老师被我吓了一跳,陷入有点混乱的状态。 「是没错…不,是大错特错啊!」获悉这么惊人的真相,我的脑子也跟着一起混乱起来了。 舜的确是会将喜欢上自己的女生甩掉,但这是因为他与她们不来电,仅把她们视作为解决性慾的对象! 而老师…跟那些和舜有过一夜情的女生根本无法相提并论,阿火那傢伙在胡说什么啊?! 他不是还把老师「嫂子、嫂子」这么叫的吗?怎会製造出这种误会来…? 舜和老师明明是喜欢对方的,却一直没有心意相通,多么讽刺…多么令人担心? 我一把抓起面前那瓶清酒往嘴里灌,让浓烈的酒精清醒一下自己的头脑。 冷静过后,我忍着喉咙的灼热感,尝试向老师解释清楚阿火的意思。 「我说如果你…」正要开口时,舜就回来了。 「哈,原来她们是大学生,怪不得看着比我们年长还说这是毕业旅行。」舜坐下来笑着表示。 「…哦,看身材是比较丰满。」一看到他靠近,我就把要说的话硬生生地吞回肚子里了。 「嘻嘻,你都看哪里了?这些好吃吗?」他回我一记坏笑,就将注意力放到桌上的料理去。 「这个很好吃,尝尝?」老师愉快地向他推荐,识相地没有追问我刚才想说什么,而我也没再把那个话题搬上餐桌了。 舜一向都讨厌别人干涉自己的事,尤其是关于老师的,他都会比较着紧。 而且他们还不确定彼此的心意,我这个局外人怎样也不好把事情拆穿,更何况他们的关係本来就有点特别…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介入太多。 即使他们的关係会间接影响到我和柴己,他们的事终究是他们的事,要不要表白和选择什么时候表白都是他们的决定,我只要管好自己的事就行… 我望向一直没参与对话的柴己,这次两人的眼睛终于对上了,但我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大概是喝了几瓶清酒,已经有点醉了吧。 饭后回到旅馆已经十时多,紧密行程累积下来的疲劳以及过浓的醉意让我感到很睏,走路时脚步不太踏实,视线亦变得更模糊。 柴己怕我会走错方向,在返回房间的路上都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给我作嚮导。 直至踏入房门,他冷不防地松开手,我没走前几步就脚下一跘,差点没摔倒在地。 「没事吧?还好吗?」他把我拉起来,让我靠着他的身体站好。 「……」我很久没在柴己面前喝得这么醉了,一方面怕自己会酒后失言,另一方面就是怕会出现这种情况… 酒醉令我有点迷迷糊糊的,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不过伏在他身上凉凉的,他颈窝上的气息也使我相当安心,我怎可能不想向他多撒一会娇? 他见我没反应,只能使尽全身的力气,把我拖到最近的床铺上。 抱着我坐下来后,他都筋皮力尽了,撑着身子半躺着休息,没急着爬起来。 我就假装醉昏,摊软在他身上,想趁机享受一下与他的亲密接触。 因为这可是与体验巫女工作一样难得的机会嘛——就算是一起睡觉,也不可能像这样紧贴在他身上。 这小子虽然看起来个子矮小得像个女生,但压上去的感觉果然不像女人般柔软,平日跑跑跳跳的,加上打架练回来的肌肉扎实,胸腹和双腿都有一定的硬度。 若真要说他哪里是软软的,应该就只有他总是胀鼓鼓的脸蛋,经常噘起来的小嘴,还有…仍未勃起的分身吧… 想到这里,我喉间的燥热就瞬间蔓延开来,让下体起了不该有的生理反应。 恰巧这时柴己休息够了,打算将我从自己身上推开,四腿位置稍移,就使我胯间的硬物正正压在他的大腿上。 感受到我的东西,他随即倒抽了口凉气,耳根红得滴血,躯体也在急速升温。 就在此刻,过多溢出的爱慾向我喃喃低语,给我献上一个极为疯狂的提议:藉着两人酒意正浓,上了他吧。 (八)动摇 (八)动摇 以我对柴己的了解,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 「酒后乱性」这种事,是肥皂剧中常见的套路,简单易懂又顺理成章。 若然我在酒醉期间与他发生关係,酒后也一定会得到他的体谅和理解的,更何况他的身体也好像有同样的意思? 地心吸力让我俩的躯体前所未有地亲近,不但是他逐渐加速的呼吸在我耳边变得深刻,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也在我胸前变得不容忽视。 稍为凑近他的颈际试探,用鼻尖和嘴唇轻蹭他的耳背和颈侧,他就打了个激灵缩起了肩,轻轻地夹住我的头,没有抗拒。 更进一步地略移腿部推开他的双腿,以胯间的硬物摩擦他的大腿内侧,就能得到他的回应,感受到一根热热的缓慢地贴上了我的下腹… 是现在了。 只有现在,就算上了他,也不会被任何人责骂。 只有现在,即使上了他,也不会被他讨厌… 此时此刻脑内推算出来的所有结果都指向有利于我的局面,事情的走向都会在我的掌握之中。 最美满的结局甚至是他会主动要求我负上责任,或很神使鬼差地跟我发展成情侣关係…天知道他那纯真的小笨脑袋会有什么想法? …要尝试一下吗? 推进我们的未来,寻求只属于我自己的幸福…? 充满诱惑的选项就摆在眼前,只要我伸手去抓,就能获得梦寐以求的甜美果子。 然后从今夜开始,我和柴己的关係就会彻底改变,不再停留于虚假的纯洁友谊当中,也不必再活在矛盾的情感里面痛苦纠结… 不过如果…如果真的会彻底改变的话,我们…我们又会变成怎么样呢? 丝丝的恐惧驀然自我心底冒起,半刻的犹疑就让最佳的时机从我指缝间溜出去了。 「别这样…!」身下人凭藉最后一股勇气将我推倒在旁,逃到自己的床铺用棉被包住自己。 躺在略厌冰冷的另一侧看过去,他仍在我伸手能及的位置,只要打开被子吻住他,就能将他据为己有…可是我已经清醒过来了。 只要有千分之一…不,只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招来他的厌弃,我也不能轻举妄动。 我承受不了这样的风险——我重新告诫自己。 刚才我是秀逗了,才会有那么疯颠的想法,现在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就能明白… 被慾望衝昏了头就是那么一回事吧,千万不能再乱碰酒了。 〥 积累过多的情慾受酒精催化,差点没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但无论这个果实是多么香甜解渴,也不可能是我理想中的结果。 这道理我明明很清楚才对的…是因为太久没碰女人才会这样? 好好地排解体内的性慾,就能恢復正常的状态吧?就像以往一样。 可是要找女人也得多撑两天,待旅行结束,回去以后再找。 不然仅靠身体语言或什么方式去钓日本妹子,事后处理得不好可能会很麻烦… 当晚我躺着思考了会,就带着醉意和回復平静的下半身昏睡过去。 翌日清晨,我装作不知那晚发生的肢体接触,跟平时一样与柴己相处,他除了刚起床时看见我而刷红了脸之外,就没什么异常的反应。 到了早餐时间,他就变回平日那个精力十足的笨小子,喋喋不休地讲述是日的行程,还不时嚷着怎么舜和老师不来吃早餐,是不是又睡过头了。 就在我们决定动身找人的时候,手机藉着旅馆的无线网络收到了一则讯息,是舜传来的。 内容是说老师宿醉头痛,要待在旅馆休息,託我们转告导游一声… 是藉口吗?老师昨晚吃饭好像没有喝酒…还有他不是讨厌酒的吗? 怎样也好,事情是真是假,也不会改变他们选择留在旅馆的决定,我们惟有依照舜的意思转述他们的情况,接着随同其他团员出发前往当天的第一个景点。 本以为昨晚发生了那种事,只有两个人一起行动多少会有点尷尬,但事实却不然。 正好相反,他这天表现得格外活泼和亢奋,观光期间看到什么都大惊小怪一番,还拉着我到处乱跑乱跳,几乎要把我累坏。 这一天下来,我就充份体验到带着熊孩子的父母有多辛苦,发自内心地尊敬那些父母了… 幸好他的体力也有用尽的时候,到了傍晚时分,他已经收敛了不少,让我可以暂时休息一下。 等到晚餐时舜和老师归队,另有几位认识的女团员加入同桌吃饭,我才总算不再是孤身作战… 只是人多聊得高兴,就少不了酒。 为免重蹈覆辙,我已率先提议点啤酒,那么即使喝多了也不会像之前一样醉。 然而那三个女大学生还真不是省油的灯,点啤酒一下子就点了一打,聊了没多久还邀请我们等会去她们的房间玩扑克。 「好啊!去吧去吧!」柴己闻言第一个兴高采烈地说好,应该是真的以为那是玩扑克的邀请。 「别…不,我们不是说好今晚…有事做的吗?」看这势头,我当然必须马上开口制止。 这小子真是少盯着半秒,都会被女豺狼吃得一乾二净…吓得我平白无故出了身冷汗。 而且我不是说谎,他今早是有跟我说过想试煮温泉蛋的。 「啊,好像…对呢。」这小子笨归笨,若能长点记性,我也可以省点心嘛! 「嘻嘻,你们今晚是打算到哪里玩吗?」名叫凯欣的那个女生笑着问。 聊到这里,舜就说老师好像有点不舒服,带他离开了包厢,只剩我一人独力应付面前几隻发情的雌性动物… 「我想吃温泉蛋,但旅馆卖得超贵的,所以我们打算买些蛋来自己试试煮!」柴己表情认真地老实回答,惹来了几位女生的笑声。 这口不择言的率直个性就是他从小没有女人缘的原因之一,但我知道像他这种笨拙的男生也会让某些「大姐姐」觉得很可爱,玩弄起来很有趣… 对此我也不知该喜或悲,只能陪着苦笑,他倒是不知她们在笑什么。 「哈哈,那么如果成功了,可以送我一颗吗?我很爱吃温泉蛋的。」身材颇有肉感的女生这样说,其馀两人也跟着说想要一颗,柴己就拍拍胸口答应了她们。 送几颗蛋无伤大雅,要是真的要送,我自己一个送去她们的房间就能了事。 因此我没有再出言阻止柴己许下承诺,只是盘算着早点吃完去买蛋,便能早点将他带离这群豺狼的爪牙之下。 〥 可惜事情当然没有如我们所想般顺利。 柴己他人是安全了,但我们买的蛋却出了重大的意外。 事源是我帮他在房内独立的温泉池放好泉水后,就躺到床上看电视,没跟他一起煮温泉蛋。 当我看到面前有白色的球状物弹过,就深感不妙,急忙跑到浴室查看情况,可是那时已经太迟,所有鸡蛋都无一倖免… 我原以为他是分开几颗几颗煮,才一直没有煮完出来,岂料他是在煮蛋途中睡着了,全部廿四颗蛋被遗忘在滚烫的泉水泡了接近半小时。 待他醒来捞起剥壳一尝,就是煮得又乾又硬的难吃,手一滑,蛋就逃到我面前去。 「怎么办…?」柴己抿着嘴问,表情跟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无异。 「…能怎么办?扔掉吧。」我把滚到房间角落的无壳鸡蛋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欸…太浪费了!」柴己失落地望向桌上那盆蛋说。 「不然你全部吃掉好了。」我拍拍手上的灰尘。 「怎可能?就算能吃得下去,也会撑死吧!」他皱着眉头表示。 「不就是,全部扔掉吧。」事到如今,只能这样做吧,浪费也没法子。 「…你不吃吗?」他噘起嘴来看看那些蛋又看看我,小声探问。 「我不吃。」我坐到他对面回答。 「可能…加点盐或豉油就会变得好吃了。」他露出有点僵硬的微笑,乐观地提议。 「我不吃。」我木无表情地重覆我的立场,绝不让步。 毕竟这是鸡蛋,每人硬着头皮吃三四颗可能还行,但十颗以上一定会搞出人命。 「……」他默默地注视着我,眼神就像隻被主人遗弃路旁的可怜小狗… 「…唉,我们先把一半分给舜和老师,剩下的…再想想办法吧。」受不了他给予的精神压力,我叹了口气就大力搔搔头说。 反正这就是本来预定要做的事,只是我没想过他会一次把两打蛋煮熟… 「嗯,好…」他乖巧地点点头,接受了我第二个方案。 跟着我们把熟透的温泉蛋分成两份,就用浴盆盛着送到舜他们的门前。 见舜顶着一张好事被打断的臭脸来应门,我简洁地交代一句就让柴己把蛋递给他,拉着柴己溜回我俩的房间。 「我去便利店买些调味料吧…」看到我很是犹疑地瞪着一颗剥了壳的鸡蛋看,柴己就这样说。 「我先尝一口。」语毕,我就沉着气咬了一口鸡蛋,咀嚼几下后嚥下去。 没有我想像中难吃,但口感非常差,努力把手中那颗咬碎吞掉后,我就投降了。 「…同团的那几个女生不是说想吃吗?我拿些过去吧。」我托着头,深思一会后提出。 「但是这些都煮失败了…」柴己底气不足地提醒道。 「嗯,我只是拿去问问,她们不要就算了。」我没打算骗她们,我想骗的就只有柴己而已。「哦…那我也一起去吧。」柴己捧着蛋站起来。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你留下来收拾一下地方,先洗澡,我很快就回来。」我拿过他手上的那盆蛋,摸摸他的头吩咐道。 「…好,麻烦你了。」他迟疑地点点头,我就带着蛋和门匙离开了房间。 说是想骗他,其实也只是个后备方案。 若能成功游说那些女生接收这盆蛋,我就不用亲手把蛋扔掉,也不用骗他了。 看这些蛋的弹力挺好的,或许提议她们拿来当乒乓球打都可以… 「哈哈哈,你真风趣,先进来吧。」来应门的是三人中最健谈的凯欣,晚上十时多换上蕾丝睡袍却没卸妆,没脑子都知道她在等什么。 既然对方都主动邀请了,就当是满足大家的需要,陪她们玩玩吧。 一对三可能会有点吃力,但总不能放下蛋就转身离开,这么不解风情。 抱着这样的想法跟她走进房间,她没等我把蛋放下就贴过来,用丰满的胸部夹住我的手臂。「你的朋友呢?他们不来吗?」她一边拉着我往床铺的方向走过去,一边询问道。 「刚才先回来的两个是一对,你们就别打他们的主意了。」我笑着回话,心想这些女人还真想开个七人派对这么刺激? 「那柴己呢?那个可爱的男生?」脱掉外套显得有点胖的女生从床铺站起来,接下我的蛋后歪头问道。 「他很累了,说要睡觉。」我淡然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耸耸肩。 「哦…你们不也是情侣吗?拋下他一个好像不太好吧?」略胖的女生吃吃地笑了下。 「…我们不是…」我顿时觉得有点奇怪。 她们认为我们是两对男同志的话,怎么还会邀请我们…? 难道「来她们房间玩扑克」真是字面上的意思,是我想多了? 「嘻嘻,其实是这样的…」这时凯欣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放开了我的手。 「…?」我侧首向她投以疑惑的眼神。 「我们的小珍也是个可爱的男孩子…所以我们儘可能都想找些不抗拒的人来玩,这样就不会冷落了他吧?」凯欣甜笑着把比较怕生的另一个「女生」拉过来,缓缓地掀起他的袍子解释。 「呃…」真相往往令人瞠目结舌,我一时不懂得反应,只能发出一个单音。 我是不抗拒,但从没想过要跟柴己以外的男生做… 正想随便找个藉口婉拒她们,门就被敲响了。 「不好意思,我刚才以为你们不来,就邀请了另外两位男团员,你不介意吧?」较胖的女生跑去开门时,凯欣向我吐了吐舌头这样说。 「不介意…」这下可好,被捲进陌生人的乱交派对了… 人多了,我就更不好拒绝了,只好见机行事。 姍姍来迟的两位也是同团团员,听他们的对话,昨晚也有来「玩扑克」。 其中一位外表轻浮的男团员说自己是男女通吃的,在我们混战期间不时夸讚小珍的身体有多棒,也给我和他的朋友示范了各种能令男生更舒服的方法。 大家就环绕着自己的经验和技巧讨论了会,中间夹杂了些黄色笑话,气氛挺欢乐的。 我则抱持着听听就算的态度专注干活,没有参与太多。 临近尾声,眾人都显得有点疲态了,那个轻浮的男团员却突然向我搭话。 「喂,小哥,要换一下吗?看你还没跟小珍玩过的样子?」他转头询问。 「呃,不…不用也可以,你们玩得高兴就好。」我有点愕然地回答。 「哈哈,不用这么礼让啦!我也独佔小珍很久了,我们就换换吧!小珍他是真的棒,尝一下!」他笑着拍拍我的肩,向我眨了下单眼,表示极力推荐。 其馀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望过来,他也退开来了,不徐不疾地扶起我身下的凯欣。 「……」到了这个地步还拒绝的话,场面一定会变得十分尷尬… 这样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真糟糕… 那一刻的我很是为难,几乎是束手无策地被逼来到小珍面前。 不过当我抬眼看清小珍那中性的脸容时,就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为什么我要这么抗拒?跟男做和跟女做有什么不同吗? 我很早就放弃了「把第一次留给喜欢的人」这种天真浪漫的想法,也从来没有因此后悔过。 反而,在懂得找女人处理自己的性慾后,我更能避免被爱慾衝昏头脑的情况,保持心境平和地待在柴己身边。 能够一直稳守柴己身边的位置,没有搞垮我们的关係,真的有很大部分要归功于这个做法。 所以…所以如果我能再放开一点,跟其他男生试试…会不会对事情有帮助…甚至… …甚至能结束这段没有结果的苦恋? (九)吵架 (九)吵架 将多馀的精力发洩过后,到温泉区冲个澡,泡泡温泉是舒服的。 但肉体上的舒畅,只会令人更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里的缺失,而那种掏空感——简单来说——就是空虚。 上一次体验到这种失落的时候,是在初尝利用女人渲洩慾望之后。 下半身的满足就是如此突显心灵上的贫乏,代替品永远都无法与真正渴望的事物相提并论。 这种由身心实际体会过的道理,我至今都不曾忘记。 只是没想到放弃了第二个尝试的我,也会重新淋浴在同样的空虚感当中… 我逃跑了,有负眾望地。 不过,这只是我和小珍两人之间的秘密。 当时为免尷尬,我带着他换了个位置,在作状与他亲热期间,低头向他耳语了句。 「不好意思,他…不让我玩别的男人。」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合理而又不伤人的说法。 小珍闻言后,先是有点愕然,接着默然地点点头,回了个体谅的微笑。 当下得到对方的谅解,我的反应是松了口气的,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就越难无视「这只是个谎言」的事实,胸腔里的空气一点一点地流失… 我用手让他释放过后,就选择到洗手间自行解决,完事后再以明天要早起为由,先行告辞了。 本来打算脱身后就直接返回房间,现在也改变主意,跑来温泉区休息。 澡后一静下来,很多原以为早已接受的事情就像回放录像般一一浮现脑海,需要重新整理及再度说服自己妥协。 坚持保护没有结果的恋情,又得维持自己的心理状态安好,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自我催眠而已。 可是这次要假装自己和柴己是情侣关係,对我的精神伤害实在有点太大了。 明明是绝不可能实现的关係…那种荒唐至极的理由…亏我当时能说出口… 我发自心底里厌恶自己…若然我没有答应陪他来旅行,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吧… 各种懊悔、矛盾和烦扰笼罩着我,我独个儿待在温泉区旁的喫烟所,试图用香烟麻醉自己的脑袋,却无法驱散胸腔里的鬱闷和空洞。 苦不堪言,又没有可倾诉的对象…但这些年来,我都是这样撑过来的,所以也一定能继续撑下去。 只要不再出什么乱子,只要我保持冷静,就一定可以… ℅ 时间永远不等人,心情还没回復状态,又得回去烦恼根源的身边。 虽然今天已经是旅途的最后一天,但在彻夜无眠和坏情绪的夹击下,仍要若无其事地守着他大半天,真的会令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只是人在外地,我还能跑上哪呢? 在家里,我还能躲;在这里,就是困兽斗了。 站在旅馆房门前,我稍微缓了缓情绪,才有气力打开冷硬的门扉。 手一推,眼一抬,就对上了某人的视线,吓得我心头一颤,呆在原地。 「…不是说会马上回来吗?」沙哑的声音伴随着倦意,但话里的内容竟显得如此冰冷。 面前倚桌而坐的是我最熟悉的挚友,也是我从不认识的陌路人。 「我…」我一时不懂得回应,只能发出一个单音。 因为谁能意料得到他会等我回来?他向来都是我们几个当中最会睡的… 「我都睡着好几次了,但每次醒来都见不到你…」柴己皱着眉头爬起来,很是不满地表示。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等我…」我反手关上门,心想这的确是我失策,总之先道歉好了。 「这里可是日本!你不回来,我怎可能睡得安心?我打电话给你又没法接通!」他用罕有的严厉语气斥责,话里的温度提升了不少,还带点火药味。 这样一说,我才记起自己忘了打开手机的无线网络接收功能…大概是昨天被他拉着四处跑太累了。 「嗯…对不起…我没考虑到这份上…我应该给你打个电话的。」整晚没睡让我头重重的,有点隐隐作痛,我已没法想到更好的回应方式。 若果是平时,我也许还会猜想一下他究竟是在担心不知所踪的我,抑或是对独自待在异国的旅馆房间感到不安,才选择等我回来的。 可是如今身心俱疲的我真的没有馀力思考任何事了,我只想儘快让他安静下来,给脑袋争取多些可以休息的空间。 「…难道你没打算交代一下,你整晚跑上哪里去吗?」显然,柴己不打算就此罢休。 我明白他会对我昨晚去了哪里感到好奇,但用上「交代」这词也太重了吧? 「没跑上哪里,我一直都待在凯欣她们的房间。」我用鼻子呼了口气,抑压住悄然冒起的怒气走进房间。 「待在那里…做什么?」他的视线随着我移动,声线严肃却缺了点底气。 「…玩扑克啊。」我走去靠墙的小木柜前倒了杯水,喝了口后随便给他掰个理由。 「…一个人?待在那里…和她们玩扑克?」他用质疑的语气追问我,令我感到更烦躁了。 「是的,有什么问题?」我闭上疲乏的眼睛,蹙眉反问。 「你骗我。」他斩钉截铁地表示,一口咬定我在说谎。 「……」我忘了他是笨,也很好哄,但绝不是个容易被唬弄过去的人。 除了认路,他就是很会察言观色,即使很少猜中别人心里所想,也能看出对方的情绪,以及话里是否有所隐瞒… 但是他以往都不会对我的行踪过问太多,懂得适可而止的,现在是怎么了? 又要我「交代」,又不接受我的答案…在审犯吗?我妈都不会这样管我! 「对…我是骗你的,那又怎样?忘了叫你别等我,是我的错。可是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样?」状态不佳的我早已对他失去所有耐性,无法控制语气之馀,说话也越来越大声。 为什么他总是要挑这种时间来惹我?在我最心烦意乱…最不高兴的时候! 「我不是…!我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有了喜欢的人,还要去…去找女人?!」面对怒气衝衝的我,他着急地握起双拳解释,略鼓的腮帮憋红了一大片。 他竟然猜出来了…这就是他一夜不眠的思考成果? 冷不防被一语道破令我有点错愕,但我会找女人玩的事从来都不是一个秘密。 我会骗他,其实也只是不想「交代」太多罢了。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他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上我!难道这样…我也必须为他守身如玉吗?」我紧皱起眉瞪着他,没好气地回应。 「我不是圣人!我不可能符合你那种少女情怀级别的标准!而且我的事才不用你管…你算什么?你只是我的朋友而已!!」我别开视线捶桌大喊,不顾一切地把积累的不满和压力发洩出来。 为什么他就不能多给我一点体谅?为什么要把我逼到这样的死胡同,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认清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无话可说了吗?无法反驳了吧?! 我转过身,扶住木柜站着,头痛欲裂,胸口也是撕裂般疼痛。 难过和愤恨在胃里翻腾,空腹一夜使痛苦加剧,让我晕眩又作呕。 「…那么…我只想多问一句…你有试过吗?你有试过将你的心意告诉他吗?」此时他还不懂收敛,深呼吸口气后大声提问。 「我怎可能…!我怎可能说?!明知道…会被拒绝…你也不会吧!难道你敢说你会吗?!」生气以及苦不堪言令我思绪混乱,无法用言语好好表达,勉强只能用短句凑合出大概意思。 「…我会,我一定会的!就算他…」过于理想、正派的答案实在太噁心了,让人听不下去又极为反感。 「好!!说得这么轻松,你现在就马上去跟洛老师表白!你这么厉害就马上去!去啊!!!」我一怒之下把柜顶的东西全都撗扫落地,打断他的话后直指向门,大吼着说。 他被我的盛怒吓得瞪大了眼,呆住半晌后沉着气,抿了抿唇就站了起来。 「…鱼你这个大蠢材!」他低着头握紧双拳,倒吸一口气后咬着牙骂了句,就急步夺门而出。 哼…即管去啊!然后被狠狠拒绝一次…哭死你! (十)永远的好战友 (十)永远的好战友 不出十分鐘,那小子应该就会回来向我哭诉和认错了。 明明什么都不懂,竟把话说得这么轻松!看他被回绝后,还能摆出个什么得意样! …他是绝对不会成功的,而且只会搞垮整件事!看他以后还能怎样面对洛老师! 先把手机网络打开吧,这样就算他不敢回来,也能联系上我。 把网络打开后,我就将手机拋到桌子上,盯着它等了若干分鐘。 期间我不禁多次想像柴己的告白情形:各种资讯在疲乏的脑内混乱地揉合在一起,高速运转,构成一个个模糊的影像… 现在时间尚早,洛老师应该还在房间里的,如无意外,舜也会在一起。 据我对柴己的了解,头脑简单的他通常都不会多想,要找人就只懂一股脑地跑到隔壁拍门——在意气用事的情况下更甚。 看舜昨晚一脸被打扰的样子出来应门,大概有事在忙;不管他当时在忙的是什么,也不像会早早跑去睡觉,所以现在应该还没起床的。 舜未睡,老师会先睡的可能性十分低,因此今天会早起的机率也不高。 这样子柴己贸然去拍门的话,谁会出来应门真不好说… 老师起来应门当然没事,舜被吵醒来开门铁定劈头大骂,骂完还不一定让柴己见老师。 见到面的话,若然柴己能顺利告白…应该会被拒绝的,不可能成功,至少不是现在… 洛老师喜欢的是舜,这是已经証实过的事,本人也亲口承认过了,不可能有错。 被拒绝后,柴己就会回来吧。 即使他有多会认路,也不敢在陌生的地方独自乱跑。 这几天就算有多兴奋,他也绝对不会跑到我的视线范围外,就是最好的証明。 本应如此,房门和电话还是迟迟没有动静,几个十分鐘就这样过去了。 等待的时间越久,我就越感焦躁不安,更多的想法和可能性不断涌至脑袋,令人心神恍惚,举棋不定。 我该去找他吗?还是先给他打个电话? 找到他后要跟他说什么?奚落他、挖苦他还是安慰他? 我俩很少会发生这么大的争执,争吵的内容也不曾像这样敏感,我一时三刻真的不知该怎样处理。 万一…万一…真的有哪个万一…洛老师接受了他的告白…或者他被拒绝后太难过…会怎样? 事情有太多变数,让我的脑袋不胜负荷,头痛加剧。 矛盾、担忧和各种负面情绪在我内心互相周旋,苦不堪言。 在浓白的烟雾中抖着腿等待,桌上烟灰缸里的灰烬和烟头以不寻常的速度堆叠增多,直至静默不动的手机快要变得无法看清的时候,几下震动声惊动了我凝固的视线。 连忙伸手滑动接听,我急不及待地把手机提到耳边。 「喂,还在睡吗?怎么不下来吃早餐?」等待已久的来电里是把熟悉的男声,却不是我期待听到的声音。 挪开电话确认一下,这是舜没错,声音语调听着很普通,没有什么异样。 「…我现在下来。」我沉着气捏灭手上的香烟,给舜回了一句。 「嗯,下来再谈吧。」语毕,舜就语带轻松地掛断了电话。 「……」谈?有什么要谈? 是柴己向老师告白后被他教训了一顿,现在要我下去接人吗…? 他刚才说话的语气倒不像…究竟要谈什么…? 我眉头一皱,有点迟疑地收起手机,站起来。 稍微做了点心理准备,我就拿着羽绒衣和一些随身物品下去餐厅。 踏入餐厅后到处寻找舜和柴己的身影,不消一下子就看到老师在靠边的位置向我挥手。 从远处望过去,三人都在场,气氛还挺融洽的,看样子那小子应该还没说… 我一边盯着柴己的侧脸,一边缓步走过去,他就只是低着头默默地吃东西,连一眼都没看过我,显然是没有要向我认输或认错的意思。 「昨晚的雪下得太凶,导游说要取消等下的行程,你知道吗?」我才刚拉开椅子,舜就指指落地玻璃外的雪景对我说。 「…不知道。」我抬眼望向窗外,一片白茫茫的雪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好不漂亮。 但望过一眼,我就不禁移开了视线。 因为对睡眠不足的人来说,这片白雪的杀伤力实在有点太大了… 坐在柴己和洛老师之间的空椅子吃早餐,我从他们的对话中得悉原定的行程将会由游览动物园,改为前往其他旅游景点观光,而那些景点都是邻近的购物区,不太吸引。 经过简单的讨论后,他们一致决定待在旅馆玩玩雪算了,不随队观光,精神欠佳的我当然马上和议。 除此之外,我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一方面是为了积存体力,另一方面就是在审视目前的状况。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不希望柴己向老师告白的。 始终这样鲁莽的行为可能会对我们四人的关係有很深远的影响,轻则就以老师独自婉拒柴己告终,重则…被舜发现,真的会不堪设想… 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这场告白会怎样影响我和柴己的关係…虽说我俩现在的气氛已经够糟了… 瞄瞄身旁彻底无视我却对玩雪雀跃不已的柴己,似乎完全不把刚刚吵架的事放在心上,就足以让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有时真想把这个可恶的烦恼源头捏碎吞掉,这样我就不用再顾虑他的事情,也不用再担忧他会被谁抢走了… ℅ 因为我没错,所以这次绝不道歉——我是这样告诫自己的,也是这样回应舜的关心。 导游宣告回程的集合时间后,带同随行的团员离开餐厅,柴己就一支箭般衝往旅馆外的雪地。 老师和我随后跟上,舜则姍姍来迟,玩了会就走到一旁抽烟。 我见状也放下了手上的迷你雪人,过去他那边,打算向他借根烟稍作休息。 岂料他二话不说就往我手里塞了一整包,让我有点无奈之馀,过了阵子还问起我和柴己的事。 「怎么了?又做错什么惹笨蛋生气了吗?」他笑着这样问,一下子就触动了我的神经。 「为什么会觉得是我的错?我哪有错?」精神不好令我的自制力差了很多,我表现得有点激动的同时,还喷了舜一脸烟。 「因为无论谁对谁错,第一个认错的都是你啊,不是吗?」舜从容地拨开眼前的烟,苦笑着表示。 无可否认,舜说的是事实,我往往没法忍受我和柴己的关係闹得太僵,怕稍一不慎,就连「他最好的朋友」这身分也失去了… 可是这次不一样,我是在努力维持我俩之间的关係,他什么都不知却对我的做法指指点点,既不尊重我,也太多管间事! 「我没有错,这次我是不会道歉的。」我别开脸,坚决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好吧,我就先听着。不过你是喜欢他的就快点告白吧,不然等他喜欢上谁就后悔莫及了。」被舜开玩笑般的挖苦正中要害,我的心抖了抖,所剩无几的底气都快要消散掉了。 「哼…你顾好自己那个再说吧。」我内心苦闷地望向打起雪战来的柴己和老师,他们玩得正乐而此起彼落的笑声听着非常刺耳。 舜没再回应,我俩就沉静地看着柴己和老师在雪地上互相追逐。 「舜、鯊鱼,一起来玩吧!」此时笑容满脸的老师向我们挥手邀请,舜就想也不想地拋下我,加入他们的雪战游戏。 老师获得舜这个强大的助力,固然马上逆转了刚才的弱势,让战况一面倒地变成柴己在单方面挨打。 倘若我和柴己今早没闹翻,即使他不向我寻求支援,我也会义不容辞地下场助战,与他一同抗敌的;但是现在,还对柴己的无理取闹耿耿于怀的我,除了「活该」,就没有别的想法了。 看到他被弄得满头全身都是雪,可能还有助化解我心里的鬱闷呢。 原以为能继续袖手旁观,直至战事结束,谁料舜就像饶不过我独自清间般不时偷袭我,害我吃了几个雪球,沾了一身白,我就再也不能沉得往气,置身事外了。 接着四人在雪地上跑跑闹闹,互相报復,我又不知不觉地返回了柴己的身边。 没法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说法一向管用。 况且对我们这群经常打架生事的毛头来说,联群结队的处事方式就像种本能,不刻意拉拢同伙,也会很自然地跟同阵线的人走在一起。 「你喜欢的老师一直追住你来打,很开心吧?」只是暂息干戈不代表冰释前嫌,我见柴己玩得这么高兴,就忍不住低声奚落一句。 「…去死。」蹲在前方的柴己闻言回头把手上的大雪球掷向我的脸,靠他太近的我躲避不及,就稳稳扎扎地吃了个正。 「哗,内鬨了内鬨了!」舜有见及此,立即抱住一堆雪弹衝过来,对我们展开猛烈的攻势,而从旁协助的洛老师也突然显得极具威胁性,来势汹汹。 在这么严峻的情况下,我顾此失彼,一时没法反应过来,柴己就当机立断地拉起满脸碎雪的我往后跑。 经歷过这轮毫不留情的突袭,我和柴己才明白到若不真真正正地化敌为友,同心协力,根本就不足以应付面前的强敌,惟有协商放下今早的恩怨,暂时重拾友好,共同抗敌。 我俩重整旗鼓后勇猛进攻,多年来建立的默契让我们如虎添翼,在短短数分鐘内扳回一城。 跟着我们两队阵营势均力敌,一认真较劲起来就没完没了。 激烈的雪战一直持续到时近中午,大家都战到体力透支,又湿又冷,才总算达成停战休息的共识,一起前往温泉区放松放松。 泡完温泉后吃过午饭,我们就回去各自的房间收拾行李,准备回程。 「不打算告白了吗?」见柴己到了最后都没对老师有任何表示,我就趁旅途结束前的这个独处机会,以儘量温和的声线轻声探问。 「…还不是时候。」正在点算手信的柴己顿了顿,一反常态地交出看似成熟的回答。 不知这是懦弱的藉口,还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反正事情如我所愿,我就乖乖闭嘴好了。 要吵的,还是跟他吵别的小事比较好… (十一)只想回去 (十一)只想回去 收拾好行李后,我们还是在旅馆的小卖部买了几颗温泉蛋,一偿口欲才了无牵掛地跟团出发到机场。 由旅馆前往机场的车程中,我从未开车睡到已停车,醒着的时候,柴己都是清醒的,所以我不晓得他有没有睡过。 上了飞机后安顿好随身行李,他倒是马上挨着我呼呼大睡——除了呼嚕声有点烦扰和掛在嘴边的唾液有点难看以外,他安然熟睡的样子还是挺可爱的——反而我就睡不了了。 这次的问题当然不是出自柴己,如果我连肩靠肩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都受不了的话,我早就把他扑倒千百万次了。 问题是坐在我另一边的舜和老师:舜不知是太空间还是怎样,不时提起手机试图打开一段自行录製的影片,而老师一发现就会即时伸手制止。 看老师一脸神色慌张又被舜逗到脸红耳热的模样,就能猜到那段不是普通的影片,也难怪老师的反应会这么大。 因此罪魁祸首依然是做任何事都不顾场合、旁若无人的舜,往程返程都总要闹出点事端才高兴,影响他人又丢尽我们的脸…都算了,动静小一点,让我休息一下好不好? 我两度忍不住开口让他安份点,他都是听听就算,究竟是哪来的小学生恶作剧心态,百玩不厌? 如果我是洛老师的话,早就发飆抢掉他的手机摔下地了,还耐得住性子陪他玩几小时吗? 就算对方是柴己,我都没这样的耐性,真佩服老师的忍耐力…还是说这就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情趣?无法理解。 看舜没打扰到熟睡的柴己,我就不管了,带上耳机闭目养神,回家才睡吧。 ℅ 回家后把行李搁在一旁大睡特睡,一睡就睡到翌日傍晚。 若不是柴己致电问我要不要过去隔壁吃饭,我大概还会一直昏迷下去吧。 毕竟这趟旅行实在太累了,最后一天没怎么睡,还要被同行的笨蛋蠢材各样折腾…我没把手机关掉也是怕自己睡过头,误了打工的时间。 虽然最终我还是忘了打开手机的闹鐘,没能避免翘掉中午的班,但至少不用饿着肚皮醒来还要找饭吃。 可是当我在隔壁吃饱充足,打算回家继续补眠时,柴己却硬要把我留住,说答应过阿姨他们去完旅行就得乖乖温书,想我留下来陪他。 「温书…自己一个温比较能集中吧。」叔叔和阿姨都在场,我没法不把话说得委婉一点,实际上内心是一万个不情愿。 「这小子不是唸书的材料,自己一个铁定温不出什么成果来,小宇你也是要准备高考,有空就过来一起温习吧?」阿姨在旁收拾碗碟,听见我们的对话时不忘补话一句。 「呃…我…」我还想说我明天有早班,想早点回去休息,却被柴己拉住了衣袖,一回头就是他水盈盈的大眼睛。 「我一个人温不懂…」他微噘起嘴来楚楚可怜地表示,看得我一整个无言,完全交不出反应。 亏他旅行结束前一天才给我无理取闹、耍任性,和我大吵一顿的第二天,竟然还能厚着脸皮拜托我陪他温习,向我撒娇?! 而且看这势头还不是一次陪读就能了事,若然轻率答应就是两个月的长跑了,我怎能妥协… 「你这小子就不要麻烦人了,之前不是说给你请个补习老师吗?这么笨不要连累宇才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叔叔皱起眉头,总算说了句公道话。 「不要不要,我只要鱼!」柴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般抱着我的手臂大声嚷,以十八岁的年纪来说实在惹人白眼,但被他如此依赖还是让我有点飘飘然的,真是犯贱… 如是这般,我又再一次心软屈服在他的可怜攻势下,答应今后每天都过来和他温习,前提是我要先在兼职的地方申请调班和减班。 叔叔有见及此,就在我多番推却的情况下坚持说要给我两个月的零用钱,作为答谢我愿意花时间和减少收入来帮助柴己的财政援助。 同时他亦表示这笔钱本来就是留来聘请家教的,给我也是应份,让我更难拒收。 这下可好,「得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两个月的零用钱还不是个小数目… 我日后还能以我调不了班作藉口,说我没空过来吗…? 乐观一点想,就是不用打工,只专注温习就能确保收入,确实是件一箭多雕的优差;而最大的忧虑,就只是与柴己独处的时间增多,不知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麻烦事… 当晚我仍能说旅行后很累,早早脱身回家休息,但多出来的时间,我都用来思考这段日子的时间安排了。 叔叔和阿姨平日白天都要上班,柴己他哥的店晚上才营业,一般白天都会在家睡觉的,这样我和柴己在客厅温习也没问题。 晚上的话,换柴己哥哥出门工作,叔叔和阿姨下班回来就会比较热闹,然而要让出客厅,温书就只能转移到柴己的房间… 两者择其一,显然是选白天过去较为理想,只有两人待在房间感觉好像不太好… 为了确保晚上有合理的理由离开,即使零用钱足以应付日常的开支,也不能辞掉所有兼职。 能排晚班的全部排晚班好了,不能就辞掉,找份只需夜晚上班的。 这样的安排很完美也实行得很顺利,柴己有在温习的时候乖乖温习,没有製造任何麻烦亦没再过问我的私事——喜欢谁和为什么要找女人之类的都没再提及。 每天上午九时正,准时到隔壁敲门开始温习,中午叫外送解决午餐后继续唸书,入夜吃过阿姨做的晚饭才去打工,工作结束就直接回家洗澡睡觉。 这段日子的生活比想像中更有规律,更符合应届考生该有的自习期。 少了舜和老师这两个外在因素,我俩就自然恢復以往的相处模式,好像柴己从没发现自己喜欢上老师,以及我们从没为告白不告白的事而争执过一样。 这种枯燥无忧的时间大概维持了一週,本应继续持续下去的,却被柴己某天的一句话中断了。 「啊,差点忘了说,洛老师今天下班会过来的。」柴己突然从课本抬头说。 「…啥?」我愣了愣,有点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洛老师…为什么要来这里? 「几天后就是舜的生日吧?老师想给他一个惊喜,所以会过来练习!」柴己露出开心的笑容解释道,似乎很期待与老师见面… 还有拜托别把话说到一半就停下啊!要给什么惊喜,过来找谁练习什么?! 「练习…?练习什么?」我努力遏止心中的骚动,沉着气提问。 「做蛋糕啊!手作蛋糕!!」柴己雀跃得高举双手大声欢呼。 「…又不是做给你,高兴个鬼…」我闻言翻了个白眼,松一口气之馀,还为自己反应有点过大而担忧了下。 虽说舜的性慾很旺盛,但老师想送他哪种特别服务也不可能找柴己练习啦…我也是安稳太久,失去正常的判断能力不成? 「我们能试吃啊!老师说做出来的成品,我们都能吃!」贪吃的柴己舔了舔嘴唇,笑着说。 看他这么兴奋,我就不禁暗忖他的笑容有多少是纯粹为了吃,有多少是因为可以见到心上人… 心里酸酸的,还浮现了很久不见的忧虑。 「…怎么老师会决定过来练习?是你主动邀请他的?」我放下铅笔,表情淡然地旁敲侧击。「嗯…该怎么说呢,就是老师跟我聊天时,提起说想练习做蛋糕,但学校的家政室不是有人在上课,就是社团的人在使用…」柴己托起下巴来回想。 「…他要给舜惊喜也不能在家里试做,所以我就提议让他过来借用这里的厨房…算是我主动邀请他的?」柴己把话说完后,作出一个不肯定的结论。 而当我耐心听完他的叙述,得悉了答案还从其中察觉到一件事… 「旅行回来后…你仍有跟老师见面吗?」这是我绝对不想証实的猜想,可我没法不问。 「见面?…没有啊,只是通过几次电话。」听到我这样问,柴己的第一个反应是有点愕然,接着就是移开了视线才回答,散发着一股可疑的味道。 「喂,你们叫了外送没有?」此时碰巧他哥从房间步出,打断了我的思绪。 「…还没。」柴己转头回答。 「我有点饿,睡不下去,要叫哪间?」阿柴哥一边搔着肚子,一边走去拿外送菜单。 柴己见状就站起来,走过去和他一起挑选餐厅,拋下我一个瞪着书本独自发呆。 (十二)有你就好 (十二)有你就好 有时阿柴哥早上关店回来没吃饭,就会像现在这样跟我们一起叫外送。 不过十一时多有点太早了,我没什么食慾,就只点了个沙嗲牛肉麵作午餐。 在等外送期间,阿柴哥和我们聊了几句,才得悉等下洛老师会过来借用厨房。 看他的反应没有很好奇是怎样的老师会到学生家里借厨房,只随口问了句为什么,就知道他是认识老师的,而且应该有见过面。 这让我没法不开始胡思乱想,怀疑老师之前也来过柴己的家,见过叔叔和阿姨了…突然觉得老师和柴己的关係,好像比自己所想的亲密得多… 怀着鬱闷不欢的心情吃沙嗲牛肉麵,牛肉似乎变得特别腥,麵的份量也是不寻常的多。 实在吃不下去了,我就推搪说早餐吃得太饱,放弃了剩下的大半碗麵。 柴己见状大概是察觉到些什么,不时往我的方向望过来,我都装作没看见,托着头滑滑手机回避他的眼神。 直至阿柴哥吃饱回房睡回笼觉了,他才怯怯探问我是否不想老师来,我就表示这里是他的家,他喜欢让谁来就让谁来,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他闻言后露出有点困惑的神情,不晓得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为免他继续问下去,我就率先拿出刚才做到一半的练习题,强行中止了这场不该有的对话。 下午三时多,老师提着两大袋做蛋糕的工具和材料匆忙赶至,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温习了」就马上在厨房里埋头苦干,看上去很为筹备庆生的事而操心。 这又再一次証实老师目前仍然是喜欢着舜的,可是如此明确的事实摆在眼前,也无法令我安心下来。 看到柴己在老师来到以后的高兴样,嫉妒就一直盘踞在心中挥之不去,让厨房传来的任何声音听起来都格外刺耳,使我感到十分烦扰。 「厨房有点吵,我们进房间里温习吧。」我把心一横,板着脸提议。 柴己抬眼望见我的脸,嘴角的笑容都立即消失了,连忙点头和议。 我俩在收拾散落四周的书本和文具时全程一声不吭的,他显然是看出我的不悦才不敢说话吧。 但以他空荡荡的头脑,应该会以为我是真的觉得老师打扰了我温习——他一辈子都不会明白我在气什么的… 原本极力避免踏进他的房间,就是怕自己会对两人长时间待在睡房的情况想入非非,不过如今我反而庆幸自己还能保有这个独佔他的空间。 毕竟能够以毫不唐突的方式进入对方的私人领域,可是青梅竹马的特权,我就不相信洛老师已经拥有随意出入他房间的批准。 至少在我实际踏入他房间后所发现的景况,就能让我确信这一点。 「哗!不不不不不,这些只是没地方放才摆在床上的!!」柴己打开房门才惊觉自己没有事先藏起床上的娃娃,脸上顿时红得一塌胡涂之馀,只能慌忙地挥动双手大声解释。 「行了行了,你喜欢娃娃的事就不用对我隐瞒啦。」他反应过大的模样实在太滑稽,令我一时忍俊不住,把刚才的不满和烦躁感全都忘得一乾二净。 「…我…不是…」他红着脸抿起嘴来否认,表情变得怪怪的。 「怎么了?你们没事吧?」此时老师从厨房门边探头询问,看来是被柴己的惊呼声引出来的。 「没…」我正想回应,身旁不远处的那扇门也探出了一个头来。 「你们在吵什么?想死吗?!」阿柴哥紧皱着眉恐吓道,未睡醒的嗓音低沉得非常可怕。 「啊,柴己哥哥,我有事找你。」老师察觉到阿柴哥的存在就立刻跑过来,手上的打蛋器还沾着一大团摇摇欲坠的蛋白霜。 「…洛老师,你等我一下。」阿柴哥瞇了瞇眼,看清来者何人就缩回房间,关上了门。 「哎…」老师吃了闭门羹才懂得停下脚步,看了看我和柴己拿着的课本和参考书。 「你们…我吵到你们了吧?不好意思!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会再小声一点的!」留意到我们是要转移阵地,老师很是疚歉地鞠了几个躬,就跑回厨房里继续做蛋糕了。 「…我们先进去吧。」我缓过神后这样表示,逕自走进柴己的房间,把书本放在他的书桌上。 他随后跟进来,才醒觉房内只有一张椅子不够坐,又走出客厅搬椅子。 我趁机仔细看了下这个很久没进过的房间,房内的装潢和佈置都跟以前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床上的娃娃数量变少了,却多了个放满娃娃的大衣柜。 走近床边,就发现床上放着的几个娃娃都是我在日本帮他夹的,最大的那个头上还沾了些乾涸的口水,真想不到他至今仍有抱着娃娃睡的习惯… 「你在做什么?别乱碰别人的娃娃啦!」柴己回来后见到我拿起了那个娃娃,就拋下椅子衝上前抢走它。 「这些都是我夹的,看看不行吗?」我蹙眉反问,但心里是在为他如此重视这些娃娃而感得相当高兴的。 「哼…看…看过就回去唸书!」他词穷了,却不敢说不行,惟有挥挥手打发我离开他的床边。 我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回到书桌那边坐下来,才看到被书本挡在后面的小老鼠娃娃。 「…这个也是没位置放吗?」想起这个细小的娃娃是跟老师的那个成对的,我心中的喜悦就马上被嫉妒取替掉了… 「这个太小了,我怕会弄不见,所以特地放在桌上的。」他拉过另一张椅子,坐到我旁边说。 我有点惊讶地转头望向他,他已经在翻课本了,态度冷静得与刚进来时判若两人… 到底是他决定不再隐藏自己的喜好才表现得这么泰然自若,还是床上放的娃娃和桌上的这个有什么根本上的差异? 是因为大小不一样吗?…体积小的也是个娃娃吧? 说起来,他自小就偏爱大型娃娃,从没试过让我夹比手掌还要小的…果然是因为他想跟老师的那个凑一对吗? 但看他只顾着寻找适用的参考书而把书本堆到小老鼠的身上去,可不像有多重视它… ℅ 当天的温习时间,最后是以我满肚子疑惑告终的。 那是个即使我能问出口,他也不会老实回答的问题,所以我离开后就不再想那个娃娃的事了。 翌日是星期日,叔叔和阿姨都不用上班,我们要温书就得待在柴己的房间。 因此我本来是打算找个藉口不过去的,但获悉老师这几天都会来借厨房,我就改变了主意。 同样是早上九时过去敲门,这天有阿姨做的早餐迎接我,吃完后才跟柴己进房间里温习。 「对了,鱼你吃蛋糕吗?昨晚老师做的草莓蛋糕还有一件在冰箱,我拿给你?」柴己刚坐下就侧首问我。 「一大清早,我可吃不下蛋糕…你想吃就把它吃了吧?」我苦笑了下,摇摇头说。 昨晚老师在短短两小时内做了三个蛋糕,就赶着回家做晚饭了。 被留下来的蛋糕虽然每个都只有半磅,但我和阿柴哥都不是很喜欢吃甜食的人,每人吃了两三件就吃不下去了,剩下的由柴己负责处理,吃不完也很正常。 「你昨天没尝过草莓的吧?那个超好吃,我特地留给你的!再不吃就会被我爸吃掉了!」柴己瞪大眼睛握着拳说,表情认真得很。 「那…就尝一下吧?」我迟疑地放下手上的笔,在柴己盛意拳拳的眼神下选择了妥协。 既然是特意留给我的,不尝一下,他好像会不高兴… 「好的,我现在马上拿过来!」柴己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后,大力拍了下我的肩。 接着他就走出房间,给我带回一件比我想像中大很多的草莓蛋糕,上面还不只有一颗草莓。 「这是四分之一个蛋糕吧?」我哭笑不得地掩着半边脸说,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这个蛋糕只切了两刀,那么一件蛋糕当然是原本的四分之一啊…?」他歪首想了下,理所当然地给我解释道。 「…是的是的,你对。」我用力抹了一把脸,认命地接过他递过来的叉子。 实际尝了口,这蛋糕的确是蛮好吃的,草莓的香味适中,蛋糕的质感也比昨晚吃的两件松软。 重点是忌廉薄薄的一层,不像那两件甜腻,即使是没法吃太甜的我,也能轻松地把它吃完…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但当我快把蛋糕吃完的时候,却留意到柴己充满羡慕的目光。 「你想吃吗?给你吃?」我将剩下的半件推到他面前问。 「…啥?不不不不不,我昨晚已经吃了很多,这件你吃吧!」他闻言怔了怔,一脸不好意思地摇摇手,拒绝了我的好意,然后把蛋糕推回我这边。 「真的不吃?」我学着他瞪大眼睛,举起叉子晃了晃。 「…真的。」他看了下蛋糕才给我确认。 「真的?」我再次向他确认。 「真的啦!…你吃吧!」他抿抿嘴后皱起眉来,推了我一把。 他口不对心的样子怪可爱的,让我不禁弯起了嘴角。 「好吧,我吃囉。」我故意露出得意的笑容宣布。 「嗯!」他移开视线,猛力地点点头。 「嗯嗯…真的很好吃呢。」吃了一口后,我望向他嘖嘖称奇道。 「呜…」他别过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书本上,却呜咽着发出难受的声音。 我咧嘴偷笑了下,侧目看着表情彆扭的他,缓慢地叉起另一口蛋糕放进嘴里。 「好吃好吃…」他强忍着什么的脸真的有趣极了,令我没法止住自己嘴上的恶意。 太久没逗过他,我都快要忘记逗他是多么好玩的事了。 「可恶!吃东西就别说话啦!影响消化!」他紧瞇着眼,缩起肩大喊道。 「噗…因为实在太好吃了,谢谢你…」我嘴角失守,噗一声笑出来了,惟有补上一句作掩饰。 「行了行了,快吃完温习!」他还是瞇着眼睛,似乎打算等我吃完才睁开眼。 「嘻嘻…我吃完了,这个给你吧。」我笑着把剩下的吃完,就叉起特地为他留下的那颗草莓,低头将它贴在眼前红润又带点倔强的小嘴上。 「……」他这才睁开双眼,看了看唇上的东西。 「你最爱吃的草莓啊。」我托着头,贴心地告诉他那是什么。 「……」他用眼角瞄瞄我后,有点犹疑地把又红又大的草莓吃进嘴里。 不知是否我看久了红色的草莓和粉色的蛋糕,他在咀嚼草莓的时候,耳根好像微微泛红的… 「…你不吃吗?」他把草莓连皮嚥下后,盯着书上的文字问。 「噗…草莓不是有两颗吗?我已经吃了一颗,剩下的就给你好了。」他吃完还问这种问题,让我觉得有点好笑。 「嗯,谢谢…我给你倒杯水。」他老实道谢过就逕自站起来,把用完的叉子和碟子拿出房间。 ℅ 今天老师在下午两时就过来了,那时我们刚好吃完阿姨做的午餐,正在帮忙收拾碗碟。 「啊啊,真帅的老师呢!」这是阿姨与他碰面时衝口而出的一句话,马上惹来了叔叔的注意。 由此可见,他跟阿姨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的,我在当刻就立即放下了心头其中一块大石。 「老师,你好。」原本待在卧室找东西的叔叔不消几秒鐘就回到阿姨的身边。 「你们好…不好意思,打扰了,谢谢你们愿意借我厨房。」老师先是打了个招呼,接着又是一轮诚恳的道谢。 「呵呵,老师你太客气了,厨房而已,你每天来用都可以啦。」阿姨半掩着嘴巴回应,笑容罕见地甜美;反之,旁边的叔叔瞟了她一眼后,嘴角的笑容都僵掉了。 「呃,谢谢你的好意…」老师发现到气氛有点不对劲,表情也变得尷尬起来。 「如果你在做蛋糕时需要什么建议或帮忙的话,儘管告诉我啊,我对做蛋糕也有点认识的。」阿姨踊跃地毛遂自荐。 「…我们现在不是要去看电影吗?」叔叔都装不下去了,脸容绷紧地转过头提醒。 「哎,对呢…没法子,我们迟点再交流一下心得吧?」阿姨这才记起要出门,就一脸惋惜地对老师说。 「嗯…好的,谢谢你。」老师苦笑着点点头,然后就拿着自己带来的东西进了厨房。 其实类似的情景在校内也颇常见的——洛老师外貌俊俏,温文儒雅,一向都很受女生欢迎——只是没想到连阿姨都沦陷了,真是个防不胜防的家庭危机… 没多久,阿姨就被叔叔拉了出门,我和柴己也像昨天一样返回房间温习,让老师独自守在厨房里做蛋糕。 一般我们会在上午稍稍复习下高考范围内的某些课题,下午的时间就会用来做练习,这天亦没有例外。 回到房间,我们相当有默契地把桌面整理好,就拿出自己的练习题本,开始用功。 两人凑在同一张书桌前努力温习,有不懂的部分就说出来和对方一起讨论,不会受外界的声音滋扰到…这本来应该是个挺美好的学习环境,但实际上给我的感觉还是有点太挤了。 首先,这书桌至少用了十年以上,可谓陪伴我们成长的其中一件歷史悠久的傢俱,其设计和大小都是儿童适用的款式。 其次,我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就算柴己的体型偏小,也不再是小时候那种娇小纤瘦的身材。 再加上我是长得比较高大的类型,正好抵消了他体格小的优势,与他共用同一张书桌,实在不如用客厅的餐桌般宽敞舒适。 靠得太近让我们写字有点辛苦之馀,还不时撞到彼此的肩臂,令我没法好好集中,专注解答面前的题目。 斜睨身旁的柴己,倒是看到他难得高度集中的认真神情。 黝黑细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如同宝石般晶莹纯净的瞳目泛着点点亮光。 有别于平日总是精力旺盛地吵个不停,目不转睁地注视着笔下难题,正在奋力思考的他相当好看,让人无法轻易移开眼睛。 「鱼,这题我不懂。」然而这种可贵的时刻往往都是极其短暂的,他终究不是个有耐性,并且能够独自寻找答案的人。 我垂眼看看他指着的那条题目,确实有点难,但应该能在课本找到答案的,我对问题上的用词有些印象… 接下来的三十分鐘,我们一起翻了会课本再读了下参考书,总算找到些头绪。 跟着我和他多花了十几分鐘一边讨论一边解题,才写出一段大家都觉得完善的答案。 可是当我们信心十足地拿着这个答案和练习题的正确答案对比过后,却发现八个重点当中,我们只答对了六个,难免不约而同地感到有点气馁。 「…其实我一直都很想问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寧愿找我一起唸书,也不让叔叔帮你请个补习老师?我的成绩又不是特别好,根本没法教到你…」我托起头,皱着眉头问。 「啥?我…我怎可能…我才不要那种老师来教我!」他闻言睁大眼睛,一脸惊讶地大喊道。 「什么那种这种的…跟学校的老师不会有很大差别吧?」我有点被他的反应吓到了,只好咕噥着问。 「怎…怎会不大…你明知我最怕那种的…!」他紧皱着眉,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说。 「…那种是哪种啊?」总觉得他的表现有点不对劲,我就尝试问清楚一点。 「就是…就是那种啊!那种…之前有在色…色情网站看到的那种!」他一下子憋红了脸,支支吾吾地给我解释。 「什…噗,你想想就好,叔叔怎样…也不会给你找那种啦!哈哈哈哈哈…」我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但弄懂他的意思后就忍俊不住,笑个不停了。 因为他大概是将所有补习老师,都当成那种不正经的性感女老师吧? 究竟是发生过什么事,才能导致这么荒谬的误会啊? 「…欸?我以为…哥哥以前的那个就很…」他见我笑得这样夸张,才意会到自己误会了。 「哈哈…你确定那是他的补习老师吗?」我捧腹大笑,笑得泪水都挤出来了。 「不是吗?他是这样说的!」他双眼瞪得圆圆的,有点不忿地鼓起腮表示。 「噗…哈哈,那是…那应该是他的女友之类吧…?」笑得实在有点难受,我就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别再取笑他。 「…真的吗?」他转了转眼珠瞇起眼,不太相信我的说法。 「不然你去问你哥。」我抿起嘴来,忍住笑说。 「…不问。」他犹豫了下,拒绝了我的建议。 「那就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囉。」我弯着嘴角耸耸肩。 「没关係,现在有你就好,不需要补习老师。」他盘起手来别过头说,似乎看得出我在逗他。 「…但有老师总比没老师好吧?你不懂的东西,我也不一定懂…」听到他把话说得这么坚决,我就不再逗他玩了,决定把话题带回最初的问题上。 「你懂的一定比我多啦,平时我功课不懂做,都是问你的。」他把视线放回我身上,说出像在安慰我的回答。 「可是刚才…其实我们也可以问洛老师的,他就在厨房罢了…」我垂下眼,没法坦然接受他的信任,更何况一个比我更适合他的人选…就近在咫尺? 「我说我只要你,就只要你啦!」他非常认真地大声强调,顿时驱走了所有盘踞在我心头的消极想法。 (十三)执着 (十三)执着 昨天听见柴己那句少根筋的话,我温书的心情差点回不来了… 什么「只要我」…他是说真的才好! 新一轮蛋糕做好后,洛老师稍稍一喊,他就拋下我和书本衝出去了! 洛老师加上蛋糕简直是无敌…还说什么「只要我」呢! 虽说如此,但老师的烹飪天份真是相当高。 仅仅是第二天的练习,他所做的蛋糕质素就媲美街角的那间小饼店——如果他拿出去卖,铁定是不愁滞销。 结果这一天下来,又有七个小蛋糕诞生了。 七个啊…不是开玩笑… 杂果蛋糕、巧克力蛋糕、草莓蛋糕、芝士蛋糕,栗子蛋糕等等…几乎所有常见的口味,他都至少做过一次,还好像没有很满意。 若不是过两天就是情人节,他翌日放学过来,一定不会放下蛋糕模具,换成做巧克力的。 儘管换成量產巧克力,也不是我十分乐见的情形,但起码他会打包带走再分发吧… 然后到了后天,我们就在预早为舜办的生日派对上,各收到一份自己帮忙包装的情义巧克力。 柴己收到巧克力时依旧笑得灿烂,我也像以往一样在派对结束后,把自己的那份转送给他。 「还有呢?」柴己接过老师送我的那份,就马上抬起头问。 「…还有什么?」我有点愕然地反问。 「其他巧克力啊。」他理所当然地挥动手上的巧克力说。 「没有了。」我如实回答,把手插回裤袋里继续走路。 「怎会没有!年年都有的!」他追上前皱着眉嚷。 「现在都不用上学了,哪有?」以前是每年都在学校收到一大堆才给他的。 「…打工会有吧!」他鼓起腮沉默了会,就这样质疑道。 「今年没有。」今天就是情人节,没上班怎可能会有… 「骗人…你是想留给自己吃就直说啊,我不拿就好…」他闻言噘起嘴,一脸不高兴地表示。 「哈,我真的没有!倒是你蛋糕还吃不够吗?老师那两份巧克力够你吃了吧!」我摊出手来,哭笑不得地自辩。 他究竟有多想吃巧克力,才会认为我在说谎?! 「蛋糕和巧克力完全不一样啊!」他瞪圆眼睛望住我,露出一副不可理喻的神情大喊道。 好吧…蛋糕和巧克力的确有点不一样,论存放时间,后者是可以留着一段日子的… 「…好啦好啦,我明天上班有收到的话,就拿给你…」我叹了口气,决定放弃与他争辩下去了,只是我手上没有巧克力,真的没法凭空变出来… 「耶!谢谢!」获得合意的答覆,他就心花怒放地笑了,还预缴了一声道谢。 「……」我本想让他收回那句谢谢的,但话卡在喉咙说不出口。 看来就算明天没收到巧克力,也得给他买一盒才行… ℅ 柴己对甜点的执着可不简单。 这是我自小就清楚了解的事实,亦是我在必要时用来哄他的一个手段。 不过当甜品泛滥,多到怎吃都吃不完的时候,就会造成一些难以处理的麻烦事… 原以为派对结束后只剩一天就到舜的生日,洛老师在那天下班过来,应该只会多做一个正式用的生日蛋糕。 可是不知他是太重视舜的生日,还是对自己的要求很高,选定做哪款蛋糕后还试做了三个,才做一个正式的带走。 之前那七个吃不完还在冰箱,现在又增添三个,多大的冰箱也放不下了,就惟有暂时放在我家里的小冰箱。 会说「暂时」,当然是因为我已经没法再吃下去了,再硬着头皮吃,恐怕就会吐吧… 幸好徐家嗜甜的人不只有柴己一个,叔叔也帮忙吃了不少。 两天后,我把家里放着的那三个拿回去,就总算没我的事了。 「真的吃不下就扔掉算了,蛋糕不能放太久。」我看他们冰箱还有两个未吃完,就这样叮嘱。 「五个不完整的蛋糕能吃多久啊?你就给我放心好了。」柴己豪迈地笑着拍拍自己的胸口。 「…问题是老师做了十三个,你已经吃掉八个了。」我放好带来的蛋糕后,皱着眉提醒。 「又不只有我在吃,你们也有吃啊。」他泰然自若地坐下来,翻开茶几上的课本。 「唉…总之过两天还吃不完就扔掉吧,还有小心蛀牙。」我走过去胡乱摸摸他的头说。 「知道——」他张大嘴巴回应,故意给我展示他洁白齐整的牙齿。 其实相比起他的牙齿,我更担心叔叔的血糖,希望阿姨有盯紧叔叔吧… 说起来,老师好像说过会在今天过来吃蛋糕的,怎么大半天过去了,都还没见人? 我在温习期间,不时望向电视上的时鐘,一直等到下午五时多才忍不住问柴己。 「老师今天不舒服,不来了。」柴己很是苦恼地盯着练习题说。 昨天是舜的生日,老师大概是陪他玩太兇了,才下不了床吧… 这样就好,他们越恩爱,就代表我越不用担心… 我盯着柴己看了一段时间,心想他今天不能见到老师,却没有显得很失落,应该是和老师改约了别的时间… 「干嘛?」他注意到我在看他,就抬起头问。 「没有…我在想你会不会很失望而已。」我反射性地移开了视线,但又突然想跟他讨论那个搁置了很久的话题,就坦白地告诉他。 「为什么?」他不明白我所指的是什么。 「没法见你喜欢的洛老师啊。」我特意摆出玩味的神情,半揶揄地说。 「…哼,你少管我。」他皱了皱眉后抿抿嘴,才给我拋下一句,然后低下头继续做练习。 「为什么不?你之前说要告白,我就看你什么时候告白嘛。」他不想理我,我就儘量以轻松的语气说些话来刺激他。 「……」他难得地不为所动,完全没有反应。 「现在不正是个好时机吗?即使告白失败也不用上学面对他,只要儘量避免再见,就不用尷尬了。」我自顾自地把话说下去,给他简单地分析现时告白的好处。 他这才抬起头来看我,张开嘴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后还是一声不吭地合上嘴,继续低着头做练习。 看他对这话题兴趣缺缺的,难道他已经放弃告白,只是在逞强才不肯直说? …不过他从小就是个有勇无谋的行动派,和凡事思前想后又容易踌躇的我不一样,决定要做的总会实行… 为免日后出什么乱子,我得确保他被老师拒绝一次才行,而现在就是个最好的时机——洛老师和舜的热恋期。 只有现在,洛老师接受柴己心意的可能性近乎零! 「怎样?如果你找不到机会的话,我来帮你?」我俯身向前,探头追问。 「…为什么…你这么想我向老师告白?」他死盯着练习题,沉默半晌后小声问道。 「因为…你之前不是说你一定会告白吗?即使会被拒绝都一样,所以我才好心提醒你…」突然被他这样一问,我差点没能想到正当的理由,说话时有点没底气。 「行了,这事我自有分寸。」他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就把我的脸推开,态度少有的强硬。 既然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再说下去,他就会生气吧… 「…好吧,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就告诉我好了。」我无可奈何地结束这个话题,把注意力放回自己的练习题本上。 (十四)心情起伏不定 (十四)心情起伏不定 在做题的时候还好,温习结束后脑子空下来了,我就没法不去猜度柴己的反应有什么含义。 究竟他说的自有分寸是纯粹为了让我闭嘴而说的气话,还是心中真的已经有个打算,准备在时机成熟后告白? 可是以我的认知,他绝对不是个能够独自分析形势及思考周详计划的料子。 即使以往老师曾有几度因为舜的事向我们寻求意见,柴己都只能给予一些毫无帮助或非常笼统的提议,最终的解决方法往往都是拋给我来想的。 习惯性的依赖没可能在一时三刻中改变过来,如果他是真的想要告白,应该会询问我的意见才对。 而且除了我以外,他也没有其他知情又理解我们四人关係的倾诉对象了。 除非他为了跟我赌气,随便找了别的諮询对象,而我不知道…这倒是挺像他会做的事… 想到这里,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了。 向来他凡有不确定或没法自己下决定的事情,都会第一时间跑来问我的。 这就正如我若有必须前往但不懂去的地方,都一定会找他帮忙一样。 如果说他是我专用的带路人,那我就是他的专属军师了。 现在他有疑难却不接受军师的意见,反而去找外援,难道不是很不尊重自己的军师吗? …算了,这只是我的猜测,他亦从来没有答应过只听我的… 万一迟点真的有什么风吹草动,而他又不愿向我透露半句的话,我再另觅途径去打听吧。 毕竟,他不可能一直像以往一样向我倾诉所有事——就像他刚开始发现自己喜欢上洛老师,也是想隐瞒我的,只是在我一番逼问下才肯招供。 我明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临,却迟迟不肯面对现实,是我自己的问题,不能埋怨任何人。 那天我吃过阿姨做的晚饭后,就动身前往打工的地点,没有久留。 当晚除了有点生气外,还有些不该有的嫉妒和难过,纠结的心情由离开他家开始,就一直没有好转过。 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晚上,永远都是如此寂静冷清,想暂别忧愁,最快捷的方法就是找人陪伴。 受不了与他之间的心理距离不如一墙之隔那么亲近,就惟有拉开物理距离以取得心理平衡。 这些年来,有多少晚是在酒吧或宾馆度过的?我已经数不清了。 随着年岁增长,这些日子有增无减,次数多得令我没法不感到烦厌,却别无他法。 爱上一个人究竟是个多大的困局? 即使愿意不断付出,也不一定获得最低限度的回报,甚至连仅仅维持原有的关係亦无法确保。 痛苦挣扎,独自在内心与自己的感情苦苦纠缠。 渴望获得拯救,却得不到对方的关顾和回应。 本应及早自救,却离不开对方不经意的示好与温柔。 总归一句,就是种百害而无一利的眷恋,让我无法摆脱,又不愿远离… 那一晚的工作让我很疲倦,我下班后在外散步了会,就早早回家了。 相比起冰冷的酒精和不熟悉的体温,工作的劳累更有助我入眠。 在难熬的日子里,若有消耗体力但能累积财富的劳动,我都儘可能避免选用轻松简单却挥霍金钱的解忧方式。 始终身为贫穷家庭的孩子,可不能太任性。 以前泡酒吧还有舜在身边争着砸钱,但如今已经没有这回事了,以后也大概不会有太多机会。 如此一来,无法寻找更好的方法紓解心中的烦愁,就必须早点习惯这段恋情的心理差距。 不然我若能考上大学,那笔学费该由谁来支付? 儘管妈妈说过不用我赚钱养家,如能继续升学也不必担忧学费的问题,但我清楚了解家里的状况,实在不想再增添她的负担了。 以我目前的储蓄和收入,只要能控制好支出,或许还能勉强应付将来的学费;真的不够的话,就多做几份兼职凑合看看吧。 人长大后,要兼顾的事情就会变多,我也总不能一直只顾心情行事… ℅ 白天温习,晚上打工,累积的疲劳让我躺上床后不久就坠进梦乡。 可惜意识飘离不代表暂别现实,清醒时的负面情绪有时还是会跟到梦境里去的。 昨晚就像过去的好些晚上,虽然睡是睡着了,但睡眠质素很差。 我醒来了几次,也做了不少零零碎碎的梦,内容没有记得很清晰,只是有种不愉快的印象残留,早上起床的感觉跟整晚失眠没有很大差别。 如果不是答应过叔叔每天陪柴己温习,我想我大概会睡到下午才起床吧,反正现在是不用上学了,白天也没有排班。 正当我做好晚上可能要请假休息的觉悟,按响隔壁门铃时,门后却没像以往一样马上传来柴己的脚步声,心里就随即冒起了一点点疑惑。 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上午九时零三分,柴己应该吃过早餐,在客厅等我才对。 难道是进了洗手间,没有听见铃声? 我多等了一分鐘才再次按铃,可是门后仍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想不通…这是特意不给我开门,还是临时有事出门了?我没收到通知啊… 拿起手机给柴己打电话又没人接听,该回家拿备用钥匙吗? 但这个时间就算柴己不在,阿柴哥应该还在家里的。 冒着吵醒阿柴哥会被狠骂一顿的风险,我一连按了几下门铃再拍拍门呼唤。 接着应声三下猛力捶墙的巨响把我吓了一跳,紧随在后的是一声竭尽全力的怒吼:「柴己——!!!!」 之后门后「嘭」的一声重物落地,有些什么东西接二连三地掉下来了,发出「哗啦砰隆」的声音,不用看也能想像得到房内的场面有多混乱。 「来…来了!」熟悉的嗓音听起来很是慌乱无措,我有点忧心地静候对方跌跌碰碰地跑来开门,门后出现在我眼前的正正就是顶着一头乱发的柴己本人。 「…我还以为你不在家…」一时鲁莽惹怒了阿柴哥,又把柴己害得这么狼狈,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搔搔脸说。 「对不起,我睡过头…呵欠…先进来吧。」看到我的脸后,他原本受惊而睁大的眼睛就垂了下去,一副还没睡够的样子表露无遗。 「怎么了?昨天很晚才睡吗?」我随着他步入客厅,顺便把几个掉在地上的摆设放回原处。 「嗯…昨晚睡不着…」他跌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回答,然后再次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那么你要不要多睡一会,我下午才过来找你?」碰巧大家都睡眠不足,一起睡个回笼觉有多好? 「不,我去洗个脸就好…」他没有给我想要的答案,努力撑起身子来,走向浴室。 「……」见他难得表现出勤奋的一面,我只好捨命陪君子,硬着头皮把放在茶几柜子里的书本和文具拿出来。 几分鐘后,他坐到我面前拿起了自己的练习题本,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噗一声地笑了出来。 「你究竟有没有洗脸啊?」我笑着抹去他嘴角的牙膏泡沫,举起沾了一团白泡的拇指问。 「啊…忘掉了。」他有点呆滞地喃喃回道,跟着爬起身返回浴室去洗脸。 我会心微笑地拿过纸巾抹抹手,低下头继续做练习题。 对,我喜欢的人就是如此笨拙可爱,单纯直率,为什么我要花这么多心思去猜度他的心意呢? 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往往都是轻松愉快,又使人窝心。 只要待在他身边,就能忘记一切琐碎的烦事,令人压力全消。 爱一个人本应这么简单直接,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表里如一,从不矫揉造作。 我昨天告诉过他有需要的时候就找我帮忙,而他也老实地点头答应了。 那么当他需要我时就会主动来找我,我又何必拘泥于他会寻求谁的协助? 一个人的能力始终有限,每个人都有各自擅长的事情,若然他凡事只懂求助于我,对我们两个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样一想,就会发现昨晚的苦恼和不甘都是庸人自扰的想法,我得儘快适应他的成长,不能固步自封才行。 因为今后无论他会不会与某人相恋,甚至组织家庭…他的生活圈子都会变得越来越广阔。 到时我只要确保自己能在他有需要的时候伸出缓手就可以,这也是我在多年前下定决心要担当的角色… 我最近大概是因为得知他喜欢上老师而着急了,才会乱了分寸,且经常胡思乱想吧? 稍微冷静下来,调整一下心态,不要想太多,应该就能像以往一样好好地待在他身边的。 我必须更理智一点,千万、绝对不可再乱发脾气,搞垮我俩之间的「友谊」。 ℅ 柴己洗过脸后乖乖地撑着眼皮做题,可惜还是不敌睡意,一直在打瞌睡。 见他努力不懈地坚持了几小时,仅仅完成了四条题目,而且全部答案都是错的,我就再也看不下去,半哄半逼地让他躺在沙发上小睡片刻。 他躺下去后不消几秒就呼呼大睡,睡得很香很沉,我则背对着他,听着他的呼嚕声独自温习了一段时间。 直至我也不胜倦意,开始打盹,却被走出房间上厕所的阿柴哥抓个正着,才决定唤醒柴己,向他提议各自回去睡饱充足再一起温习。 岂料一碰他,我就深知不妙了——他不只是睡眠不足,而是在发烧! 难怪整个早上,他都一反常态地浑浑噩噩,完全提不起精神来。 去年有阵子和他晚晚熬夜玩游戏,白天上学时,他都比我来得精神有活力的,这次只是失眠一晚,怎样都不可能睏成这样嘛… 把他赶回床上休息,再将他今早弄乱的房间收拾好后,已经快下午两时了。 虑及外送食物可能不太健康,我特地去厨房给他煮了锅白粥。 「谢谢…」刚被我唤起来的他半瞇着眼接过白粥,多睡了会让他的气色好了些,但看上去还是有点迷糊。 「粥已经放凉了点,吃完后把药吃下去吧。」我拿出从家里带过来的感冒药,放在床头那个最大的娃娃怀里。 「嗯。」他顺服地点点头,我就凑前用手背贴上他的额,帮他量了下体温。 「好像退烧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别再勉强做题了,知道吗?」我摸摸他的头叮嘱道。 「…嗯。」他闻言瞄瞄我才迟疑地应了声,似乎有点不想遵从的样子。 我皱起眉头盯着他吃了几口粥,浓厚的疑惑又悄悄地爬上心头。 之前还不察觉他这么着紧高考的,究竟是受过什么刺激才会令他突然变得勤奋起来? 想着想着还是感到不放心,我就决定打消回家睡觉的念头,留下来把他安顿好才离开。 走到书桌旁,我随便拿了本参考书,再把椅子拉到他的床边坐下来,给兼职那边的前辈发了个短讯,说自己身体不适,想请假一天。 「你不吃吗?」刚按下「发送」,就听见柴己这样问。 「我叫了外送,等会吃。」我把手机塞进裤袋,徐徐回道。 「欸…叫了什么?」他有点惊讶地瞪圆眼睛,好奇地问。 「炒麵。」我翻开书本,如实回答。 「我也要吃!分我一点!」他毫不客气地嚷着说。 「什么?不,你给我吃粥。」我原以为他病了会懂得收敛一下,结果还是一样任性。 「我会把粥吃完的,分我一点炒麵吧?我也想吃…」他噘起嘴来向我撒娇,彷彿听不明白我的说话。 「你感冒了,吃什么炒麵?不行。」我蹙起眉,把话挑明着说。 「没关係啦…只吃一点而已。」他鍥而不捨地举起右手,给我比了个「少许」的手势。 「不行,谁叫你感冒?明明是个笨蛋还感冒,不准吃。」我抿起嘴,坚决拒绝。 「因为我不是…给我分一点啦,要不然给我多叫一个好了,吃了感冒才会好。」他轻轻带过了笨蛋的话题,一本正经地说出不合理的学说。 「少废话,快给我把粥吃完,然后吃药。」我不耐烦地弹了下他的额,把视线放回书本上。 「…小气!吝嗇鬼!」再三请求都得不到允许,他就不满地乱骂。 「你即管骂,不会对我起作用的。」我翘起二郎腿盯着书,漫不经心地表示。 「哼,讨厌!」他不忿地咕噥了句,见我还是不为所动,就惟有鼓起腮来继续吃粥。 在那之后,他还小声抱怨了一会,我都不曾看他一眼也没说话,免得让他以为只要胡闹下去就能得逞。 没多久,他总算闭嘴了,但还是不停向我这边看过来。 「…你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询问。 「没有。」我看着书中的图表,一口否定。 「那…为什么你不说话了?」他侧首窥探我的表情,似乎不相信我。 「…我在看书,当然不说话。」我不禁给他拋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答。 「……」他露出困惑的神情注视着我,碗里的粥还是没吃了多少。 「你是不想我生气的,就快点把粥吃完。」我皱眉指指那碗粥,胃袋空空的,已经把我剩馀的耐性消化掉。 「没胃口…」他微噘起嘴来表示,听上去就像在说赌气话。 这下我真的有点气了,怎么他长这么大都不懂分轻重? 难道他不知道感冒时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吗?任性到这个地步是在挑战我的底线? 「…我已经想放弃了…」在我快要忍不住训他一顿之际,他却忽然这样呢喃。 「怎么这样说…?」我沉着气问,总觉得他今天有点不对劲。 「之前我以为只要我够努力,也许能够和你一起考上大学…但其实这是没可能的事吧…」他垂下眼,很是鬱鬱不欢地说。 「…没有不可能的,我见你最近的确有进步了,再努力一点,说不定真的能考上?」我从没见过他这么沮丧的,也不知道他有这么想考上大学… 「怎可能?别开玩笑了,我今早做的那些练习题不是全错了吗?」他抬起眼着急地反驳。 「那是因为你今天生病又睡得不够,只要好起来就不会这样。」我合上书本,认真地说明。 「别安慰我了…就算没生病,我做十题都总会有九题错,剩下的那题也不会全对…你明明是知道的。」他抿抿嘴后向我投以不满的眼神,认为我是在哄他才那样说。 「这我当然知道,但如果是以前的你,十题里面不会有几题能看得懂吧?」这段日子都是我在教他的,他有没有进步,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他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虽然任谁都知道,这样的进步还不足以在高考取得好成绩,但我是不会容许他抹杀掉自己的努力的。 天知道我为了教会他,花了多大的心思?! 「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想唸大学了?是叔叔和你说过什么吗?」不想看到他一直垂头丧气,我尝试用轻松一点的方式改变话题。 「…没有…只是我在想…毕业以后若然不用上学,我们就不能像以往一样总是在一起玩了…」他低下头,小声解释。 「说什么呢!我就住你隔壁,用不用上学,你都可以随时过来找我啦。」我笑了,还以为他是在苦恼什么事。 「嗯…可是…可是万一…我惹你生气…或是惹你讨厌了…你不想见我怎么办…?」他把头压得很低很低,往嘴里送了一口粥,吞吞吐吐地说。 「哈哈,生气是可能会有,但我不可能讨厌你啦!」心想他可能是做了些会令我生气的事,我就乾笑了声。 「不讨厌…就是喜欢吗?」他用自言自语般的声量提问。 (十五)被拋弃的心意 (十五)被拋弃的心意 我愣住了,他在说什么? 「不讨厌就是喜欢」?为什么要这样问?这是在问我吗? 问我是不是喜欢他?为什么要这样问?被发现了吗?发现我对他…? 心脏跳得很快,快得即将衝出胸腔;嘴角的笑容都要掛不住了,好像忘记了呼吸。 他…明明是个笨蛋…为什么…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对,他是个笨蛋…不可能… …不会是那个意思…不可能… 「说什么呢!…讨厌的话,才不会和你当这么多年朋友吧!」我按捺住嘴唇的颤抖打哈哈,就连「喜欢」二字也说不出口。 他沉默两秒后,转头瞥了我一眼,害我急速跳动的心脏差点没从口里蹦出来。 「…是朋友就给我一些炒麵啦,这碗粥一点味道都没有!」他盯着粥,皱起眉低声抱怨。 听到这句话,让我的心情瞬间冷却下来了,气。 「这个不想吃就算了。」我板起脸来抢走他手中的粥。 「欸!我吃我吃,谁说我不吃了?!」他瞪大眼睛拉住我,马上把粥拿回去,然后用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看着我摇摇头。 「要吃就快点吃下去,我等下回来收碗。」我面无表情地拋下一句,就离开房间了。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松一口气。 果然…不是那种意思… 果然还没发现… 虽然危机是解除了,但我的心里却随即浮现了一种久违的落寞感。 也许在我心底里的最深处,是期盼着哪天他会发现我的感情的。 刚察觉到这份感情时,我还想像过各种被他揭穿的情况,以及可能导致的结果。 当中的预想十之八九都是不欢而散,悲剧收场的,但也留下了些幸福的妄想。 那段日子的每一个晚上,我都会在床上回想当天所发生的一切,好好审视自己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跡,还有推测一下他明天是否仍会对我展现毫无防范的笑容。 每晚每晚都非常担忧,又十分害怕;有时却会闪现一些不切实际的盼望… 可是理所当然的,他从没留意到我有任何转变,也不曾怀疑过我们之间的友谊是否依旧单纯。 久而久之,我就意识到一件事:只要我有心隐瞒,他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 这消除了我很大部分的忧虑,同时也令人感到相当失落。 因为作为一天到晚都待在一起的玩伴,本应最能察觉到对方的细微变化的。 既然他这么会察言观色,也很能嗅出别人的情绪变化,怎么就无法感受到我对他的心意呢? 他…有哪刻仔细看过我吗? 还是一直都只把我当作一个唾手可得,并可以呼来唤去的存在? 我花了一段颇长的时间说服自己,柴己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对这方面的事情特别迟钝。 有谁能怪责一个「小孩」不懂情爱,还要求他学会区分友情、亲情和爱情呢? 不过近年我是真的有点累了…所以有时会在想…如果被他发现了,可能会更好也说不定。 就算他会从此讨厌我…不敢再接触我…想要避开我… 至少…至少我不再需要压抑自己的感情,能够好好地、坦率地对他展现我对他的心意… 刚开始他可能还会觉得不习惯,但我了解他…我知道善良又重感情的他终有一天会接纳这样的一个我…一定不会狠心地离我而去的… 只可惜我是个懦夫…若然真的被他发现,我大概会千方百计拒绝承认这份感情,并且抹杀掉后续的任何一个可能性吧… 说到底,我还是冒不起失去他的风险。 相比起堂堂正正地面对自己的感情,我更倾向于以朋友的身分陪伴他一辈子。 …无论到时,能够时刻守候在他身边的人是不是我也一样… ℅ 在客厅吃光冷掉的炒麵后返回房间,柴己那个乱我心神的小子已经吃过粥和药,睡得很沉了。 留下字条并调好闹鐘,好确保他能够准时起床吃下一次药,我就安然回家补眠去。 睡到晚上八时多饿着肚子醒来,我就给他打了个电话,确认他有依时吃药才下楼买饭吃。 回到家后习惯性地打开电视,给家里增添一点生气,草草地填饱了肚子,闲着没事做就多看了会电视。 只是平时我在这个时间都还在做兼职,对黄金时段的电视剧毫不认识,看了大半个小时都不知在演什么,就乾脆关掉电视了。 滑滑手机看了几则新闻,再逛了几个宠物网站,保存了些看着很笨的柴犬照片,接着还挑了张特别像柴己的来做屏幕背景,这又消磨了我一个多小时。 之后洗澡的时候,不禁忆起今早与柴己的那番对话,想到原来他也是很在乎能否跟我一直在一起的,心里就顿时好像绽放了朵渗蜜的鲜花那般甜蜜又高兴。 如果可以的话,我又何尝不想永远待在他身边呢… 想当年我刚升读初中一年级的时候,从他口中得知他会被安排就读同一所中学,就开始精心策划,假装不适应中学的授课模式,故意考垮各个小测大考,才得以留级与他常伴左右。 那是我自出娘胎最任性的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事后了解到妈妈要为我多付一年学费,而且那金额一点都不便宜,就足足让我疚歉了一年多,也不敢再拿她给的零用钱了。 我就是从那时开始打工赚饭钱的,不然身无分文,真的吃草也不成。 虽然半工读的生活是很消耗体力和精神,但我却从没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过。 随着年月过去,我就更能确定当初的决定是明智的。 若非与他待在同一个班级,我们就会少很多共同的话题、朋友和时间,更别说我会早他一年毕业,无法待在他身边照顾他了。 所以起初我还打算毕业以后,和他一起去找工作的,这样就能够继续与他在同一个场所里工作,不用分道扬鑣。 可是人越大,就越觉得不能再放肆下去;长大了,就觉得不能再以同样的方式处事。 更何况在无法结果的恋情当中,爱得越深就只会越痛苦罢了,保持适当的距离方能让我们之间的关係变得更长久和稳定。 除非…除非他主动要求我停下脚步,否则只要前面还有路可走,我就不会… 不能再为他停留下来了。 ℅ 今天是星期日。 现在习惯了每天早起,无论是週末还是平日,睡得好或是不好,我都会在早上八时多醒过来。 昨天的作息有点乱,晚上辗转了好几个小时才睡着,今天醒来还是睡眼惺忪的,呵欠连连。 撑着眼皮走进浴室梳洗过,总算精神一点,就披件外套准备过去隔壁了。 岂料刚拿起手机就发现有个未读讯息,打开一看,那是柴己说自己今天还是有点不舒服,想要多休息一天,叫我不用过去找他。 这下可好,昨天觉得自己考不上大学了,今天就马上要偷懒,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要说他是真的还没痊癒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我太了解他了,藉故请假这种技俩是骗不了我的。 …算了,他不想唸书,我是不会强迫他的。 今天叔叔和阿姨都不用上班,他还敢借病偷懒,我也是服了他。 给他回了句「好好休息」,我就到厨房煮了几条香肠。 食物的香味把妈妈从睡房里引出来了,我们两母子就久违地一起吃了顿早餐。 期间她又再度提起大学学费的事不用我操心,要我专注读书就行,我都嗯嗯哦哦地敷衍过去了,反正真的能考上的话,我是不会要她付一分钱的。 待她回房睡觉去,我把餐具收拾好后也独自回房温习了。 一个人温习的效率真的挺不错的,距离高考还有大概两个月的时间,我想我还是有机会考上大学吧? 至于柴己…就看他有多努力了。 翌日早上刚起床,我拿起手机检查了下通知栏,确认没有收到任何新短讯,才正式准备出门。 这天的柴己还算满乖顺,上午九时就准时开门迎接我,整个上午都有很专心地温习,完全看不出昨天才刚装病偷懒,连我都开始怀疑那是我判断失误了。 只是当我问起他把蛋糕全部吃完了没,又给我发现了些不老实的端倪。 「没…吃完了。」他从练习题本抬起头,露出一个很是乖巧的微笑,眼睛圆圆的望住我。 「…是真的吗?」我先是皱皱眉头,然后问。 「当然,你叫我不要留太久嘛。」他给出了理所当然的态度,边说边看题目。 「……」这时候,我虽有怀疑但没有当场揭穿他。 因为是不是真的吃完了,迟点我在他离开上厕所的时候,就能证实得到。 果不其然,趁他不在时打开他家的冰箱下层,就看到里面还有些不同款式的蛋糕切件,以及一个完好无缺的小蛋糕。 早就猜到他不会乖乖听话,可我倒没料到他会吃剩这么多。 不过怎样也好,蛋糕已经放了很多天,再放下去吃了一定会生病吧。 在冰箱最里头的那个完整的看上去还有点塌,很可能是老师在更早之前试做出来的,要赶快扔掉才行。 赶在柴己回来前,我把蛋糕全都扔进厨房的垃圾桶里,就立即返回原位。 如果幸运的话,柴己会在晚饭后才发现蛋糕被处理掉了,到时我赶紧离开打工去,就能避免耳朵受折磨,他也不敢在阿姨面前吵闹太久。 本来事情应该会如我想像中顺利,但是他在两时过后就不停打瞌睡,实在撑不下去就逕自跑去拿能量饮料,我想拦也拦不住。 我沉默地看着厨房那个方向,听到冰箱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被关上。 没过几秒,柴己就慢慢地从厨房走出来,站在那门前一动不动的。 「鱼,我的蛋糕呢?」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冷静,脸有些背光,看不清表情。 「…什么蛋糕?」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我下意识给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装傻。 「冰箱里的…蛋糕。」他回话的声音好像有点没底气。 「没…你不是说蛋糕已经吃光了吗?哪来的蛋糕?」差点没被怪异的气氛牵着鼻子走,道理站在我这里,为什么是我被逼问还要找藉口推搪? 「…是我说谎了,冰箱里放着的蛋糕…你拿到哪里去了?」看他深呼吸了下,沉着气承认了自己刚才是对我说谎后,继续追问。 「我扔掉了…都放几天啦?这些奶製品是很易变坏的,我早就说过…」我老实回答,他却没像平时一样大吵大闹,我恐防他是真的在闹脾气,就站起来走过去给他解释。 「在哪里?扔到哪里了?」他打断我的话,急着询问蛋糕的下落。 「在垃圾桶…喂,你不是要把它翻出来吧?!」没等我把话说完,他就转身跑回厨房。 我赶紧追上去,他已经跪在垃圾桶旁,满手奶油的,表情有点怔住地盯着里面看。 「柴己…」这场面看得我心里很不踏实,光是叫唤他的名字就花了我不少力气。 我当然明白他对甜品是很执着的,却从没想过他会这么着紧那些蛋糕… 难道是因为那是洛老师亲手做出来的蛋糕,才显得格外珍贵?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扔掉?!」他紧握着垃圾桶边低下头,很是悔恨地问。 「…什么『为什么』?我早就说过蛋糕不能放太久…」我有点迟疑地回答。 「那也要先问下我啊!!你怎可以不问一句就全部扔掉呢?!」他闻言猛地抬头瞪着我大吼。 「我问你,你会肯扔吗?!」被他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我反射性地立即为自己辩护。 「我当然不会!我怎可能会扔?!那是老师…的心意啊!!」他瞪大眼睛,理直气壮地说。 此时隔壁传来三下似曾相识的震耳捶墙声。 「要吵架就给我滚出去!!!」随之而来是阿柴哥的怒吼,转移了下我们的注意力。 「…对,那是老师的心意,但那不是给你的,是给舜的,你在紧张什么?」我深呼吸口气,稍为调整下自己的情绪后,耐着性子对他说。 「总之你现在是扔了我的东西!!未问过我就扔了我的东西!!!」但他却像个蛮不讲理的野孩子在乱发脾气,向我狂吼大骂又大力捶地。 「是啊!!我是为你好才扔掉的!!没想过你竟然为了那些腐坏了的垃圾对我发脾气!!」仅馀的理智抑制不住怒气,我大声还击,已无暇理会阿柴哥接二连三的抗议声。 「才没有腐坏!才没有!!你什么都不懂就扔掉我的东西,还一句道歉都没有!!」他横蛮无理地扭曲事实,还要我给他道歉?!我呸!! 「是啊是啊是啊!!我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老师做的蛋糕你就当是宝,我做的粥你就当是草!!你又把我的心意当成什么了啊?!!!」竭尽全力的质问几乎撕裂我的喉咙。 怒,也不及我对自己的怒;痛,也不及我胸腔之内的痛;苦,也不及我长年尝尽的苦… 本该临到最高峰的盛怒却在下一秒消失净尽。 那是我从没见过的影像,由眼里溢出凝聚的一颗泪,自他的右眼掉落。 「…我…我有全部吃掉的…你怎可以…这样说…我…」从不以泪容示人的倔强男孩喃喃解释,每眨一下眼,就抖落一颗泪。 那是种心碎的眼神,既委屈又复杂,看得我心如刀割,愧疚万分。 「我…不是…」想不出该说什么,却必须说些什么,我只能说出一些零碎的单词。 结果他比我更快振作起来,用双臂拭掉自己的泪后抬起愤怒的眼睛。 「太过分了…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你给我…给我出去!我不想见到你…!!」这是他对我发出的最后一句怒吼。 (十六)不合适的温柔 (十六)不合适的温柔 今天我在家附近随便吃了些东西,就去打工了。 因为晚餐吃得不多的关係,工作时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个不停。 我本人是不怎么在意,但前辈听到就硬塞了个麵包给我,要我到休息室吃掉它才继续工作。 虽然我没什么食慾,可是为免辜负前辈的好意,我还是听话地把麵包吞进肚子里了。 之后一直工作到晚上十一时多,我见店里还有些杂务未做,就主动留下来加班。 结果同事全都离开后不久,擅自加班的事被店长发现了,就是被训了一顿,然后被赶走。 我知道店长是怕我会累坏才这样做的,不过我是真的不想这么早回家。 这么早就回去,我只会多了时间胡思乱想,也不见得能好好休息。 既然如此,让自己工作劳累到一个地步,能够一躺下来就昏睡过去,才是最好的。 我已经不想思考那种扔掉蛋糕的手法是对或错,也不想再猜测柴己会不会原谅我了… 仅仅是回想起他那充满委屈和失望的泪容,我的胸口就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没法好好呼吸… 其实我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他而已,怎么这样也会弄巧反拙? 是我的妒忌心太重?还是我过度着紧他了? 就像前辈和店长那种…不必要的温柔,太过多管间事… 再想深一层…就会觉得也许我是不该待在他身边的…我的存在只会妨碍到他… 有点精神恍惚地走到邻近的公园,我甚至有种很想埋进泥土,化作大自然一部分的可笑想法。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我能做到的,就只有找一张未被流浪汉佔据的长椅坐下来,置身在静默的幽暗当中,感受一下似乎能把自己抹杀掉的错觉… 在我沉溺于这片静謐以获得短暂的平静之际,两下手机震动声却毫不客气地把我扯回现实。 我伸手把裤袋里的手机掏出来,解开锁屏后弹出的是阿柴哥发来的短讯,说我要的已经到货了,明天拿给我。 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才凌晨十二时多,我就决定亲身去一趟阿柴哥的店再回家。 阿柴哥的店是专门售卖成人用品的,位于我们家附近的一条小巷。 若不是从小就认识他和柴己,我想没有谁会相信他们是对名副其实的亲兄弟。 毕竟两人的相貌、性格、品味、想法和智商等所有内外特质都差太多了,更别说柴己是怎样在大胆开放的哥哥身边,保留着纯情少女般的爱情观… 由于太久没去过阿柴哥的店,我花了点时间才找对位置。 有别于普遍的情趣用品店,阿柴哥的店面设计比较风雅内敛,从外看上去更像一间装潢有特色的小餐馆,主要做的都是熟人的生意,靠不知名的人际网络宣传开去。 确认过店名后打开门,耳边就响起了清脆的铃声,让人在灯光昏暗的环境下,也能得知到访者的来临。 步进店内,一股沉实的淡淡幽香笼罩着我,不知为何能够营造出一种独特的曖昧气氛。 这天的店里比我想像中还要安静得多,估计是某位固定的常客没空过来,不然这里有时还会播放一些节奏轻快的流行曲。 「欸,怎么来了?我不是说明天拿给你吗?」阿柴哥从柜台抬起头来,发现来访的人是我时有点愕然地问。 「嗯…我明天可能不去你们家了…就打算先来取货。」我走到柜台前拿出钱包。 「…因为和那个笨蛋吵架了?那也用不着马上来取货啦,我一定会给你留下来的,哈哈。」阿柴哥笑着把我预留的盒装保险套放到柜台上。 「谢谢。」我将说好的金额递给阿柴哥,再把保险套整盒塞进外套的内袋里。 「我谢谢你的预订才对,不过最近你也买太多了吧?做这么凶是要自杀吗?」阿柴哥一边点算纸币,一边淡然地慰问道。 旅行回来后,我的确有找过几次女人,但也没阿柴哥说得那么夸张吧… 「…帮人买的。」懒得交代太多,我就直接编了个谎。 「哼哼,是真的才好。」阿柴哥瞄瞄我说。 取货后付清了款项,我装作还想买些什么般询问他有哪些新產品,他就配合我,给我介绍了些新玩具和润滑油。 长这么大了,还要他这样体贴我的心情,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那个…柴己刚才没怎样吧?」为了消除心里的罪恶感,我还是直接把话问出来了。 「…能怎样?就是老样子。」他抬眼看了看我,把刚拿出来展示的肛塞放回盒子里说。 「还是很难过吗…?」我低声探问道。 「难过?我看他是很生气的样子。起床后骂他骚扰我睡觉,他还敢给我顶嘴呢!真欠揍!」他挑眉冷笑了下,边说边把样品拋到一旁的纸箱里。 「对不起…」不管谁对谁错,我都是这场吵架的参与者之一,先向他道歉就对了… 「哼,小事。倒是你们这次是在吵什么?我好像从没见过你们吵得这么厉害的。」他没像以往一样向我秋后算帐,而是对我们的争吵内容產生了兴趣,看来这次是真的惹他担心了。 不过我们以前是的确不会吵到那种程度的,可能是我最近实在太焦躁吧… 「…我只是把冰箱里的蛋糕扔掉罢了…」我别开视线,很是无奈地如实回答。 「蛋糕…全部吗?」他追问。 「当然是全部,最新做出来的都放了四天吧,可能都变坏了。」我把视线放回他身上,想让他知道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是出于好意,只是对方不谅解。 「不是啊,有个是昨天才做的。」他眨眨眼睛,一口否定我的说法。 「什么?」没可能的,昨天…洛老师有来吗? 「昨天洛老师来了,和柴己在厨房折腾了大半天,又端出一个新的草莓蛋糕…我想是特地做给你的?难怪他会这么气…」他就像猜到我肚子里的疑问般回答,还提起一件我完全忘掉的事… 那就是——明天是我的生日。 在全无预警下同时获悉几个事实,让我的脑子完全转不过来。 该高兴,还是愤怒?该自责,还是感到失望? 柴己装病、瞒着我邀请老师过来做蛋糕、那是给我的蛋糕、但那个蛋糕被我扔掉了… 表面上是为了给我惊喜,才瞒着我找老师帮忙做蛋糕的,可是实际上…真的是这样吗? 我看不透,也不敢再多想下去…原本愚笨单纯的柴己应该不是这么难懂才对。 「……」我垂下眼,脑内一片空白。 「没事的,好好道个歉,那小子应该很快就消气了,而且他做的蛋糕…还是不吃为妙,不用感到可惜。」可能是察觉到我的脸色有点不对劲,阿柴哥特地站起来,拍拍我的肩安慰道。 「…嗯。」我抬眼望向他,微微地点了下头。 是的,我误会了柴己,还把他特意做给我的蛋糕扔掉了,就是我的错… 无论他的心意是否纯粹,那都是为我做的蛋糕,我必须道歉才行… 现在吗?不…现在太晚了,明早我必须过去找他,当面给他… 「我来了!有想念我吗?」还没想好这次该怎样道歉,店门就被霎时推开,衝进了一个人。 面前的阿柴哥露出一脸厌恶的表情作回应,不用看也知道来者何人。 下一秒,一头红毛就从眼角冒出,那是我校昔日的话题人物——红毛头。 「欸…嗨,很久没见了,近来好吗?」原本扑在柜台上的红毛头看见我时,表现得有点错愕,然后就不好意思地笑着站直身子,向我打了个招呼。 这个人在初中二年级就輟学了,我们偶尔会在店里碰面,但双方都对彼此很陌生,因为我是刻意与这个人保持距离的。 会这样做的原因无他,就是这个人与我们这群随便玩玩的坏学生完全不同,是出身于真正的黑道世家的。 虽然以前就听闻这个人非常喜欢阿柴哥,也亲身感受到,但为免惹麻烦,还是儘量避免不必要的接触方为上策。 而且这个人真的很高大…比我还要高出一个头,应该有一米八以上吧… 「嗨…」我礼貌地回了声,还没想到怎样回答对方的慰问。 「别给我在店里闲聊。已经很晚了,小鬼头给我回家睡觉去!」阿柴哥毫不客气地打断我们的对话,并且大力地推了下红毛头,挥挥手要我们走。 「才不!我赶快把事情搞定,就是为了来见你的!怎么我刚来就赶人走?!」红毛头很是不满地皱眉抗议。 「现在不是见过了吗?我要关店了。」阿柴哥语气冷淡地回答。 「啥?不是还有三小时才关店吗?」红毛头似乎没法接受这个理由。 「我现在就要关。」阿柴哥叉起腰来微微仰首说道,气势完全没受身高所限。 「…那我帮你吧…有什么要收拾吗?」红毛头先是无言,然后屈服了,毕竟店主就是有随时关店的权利。 「喂,小子,回去睡觉吧,别想太多了。」阿柴哥再度拍拍我的肩,才转身指挥红毛头收拾。 「嗯…再见。」想到阿柴哥提早关店可能是在帮我脱身,好让我不用应付红毛头的问好,我就感到胃里一片翻腾… 姓徐一家就是这么温柔,就算是外表一点都不好招惹的阿柴哥,骨子里都是由温柔组成的。 看他被红毛头纠缠了这么多年,都还没狠下心来赶走红毛头,就知道他是个口硬心软的人了。 这也是他和柴己为数不多的共通点之一… 而从小就欠着徐家人情长大的我非常清楚,这份日积月累的恩情是我一辈子都没法还清的。 我究竟有什么资格去质疑柴己的真心? 即使柴己的确是利用了我的生日去约洛老师,我也不该有任何怨言,更何况我本来就说过可以帮他向老师告白? …退一万步来说,这也说不上是「背叛」,只是我心里的那些丑陋的嫉妒在作怪而已… 要学会真正的放下,实在太难… ℅ 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家里,刚进门就发现客厅茶几上放着一份体积颇大的礼物,旁边放着一张写有我名字的小卡。 把小卡打开,里面就写着「抱歉,店里最近很忙,妈妈没法推掉明天的工作陪你,改天一定会和你补祝生日的!生日快乐!希望这份礼物能合用,高考加油啊!」。 这种情况还挺常见的,所以我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拆开礼物包装纸一看,我就不禁皱起了眉。 那是一部手提电脑,大概是买给我升读大学后用的。 之前她曾问过我需不需要,我都婉拒了,怎么还是要给我破费… 明明家里就有桌上电脑可用,真的需要手提电脑,我自己也会买的。 大家都对我太好了,不论是妈妈,还是徐家的任何一个…我得好好向柴己道歉才行,不能逃避。 本来打算现在马上睡觉,明天早点起床,过去向柴己道歉的,但我在床上辗转了两个小时都毫无睡意,各种请求原谅的方式挤满了我的脑袋,挥之不去。 为求安心,我还是决定先用手机给他发了个短讯,告诉他我知道我扔错蛋糕了,对不起,还有谢谢。 这样他一醒来就能见到,或许就不会那么气了;明天我过去找他,也会比较好说话吧…? 发完后,我抱着事情总会顺利解决的盼望闭上眼睛,终于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翌日早上醒来,我第一时间拿起手机滑了滑,却没有如愿见到柴己的回覆,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以往无论他接受我的道歉与否,都一定会给我答覆的。 骂我也好,发个生气表符也好,说不会原谅我都好…随便一种回应都能令我安心点,可是什么都没有… 我马上爬起床,连牙都不刷就带上钥匙走去隔壁,忐忑不安地按响门铃。 一次,两次,门后还是静默一片。 举起手机看看,现在是八时十九分,叔叔和阿姨应该都出门上班了,阿柴哥是在睡觉吧。 儘管我不是没有这个家的钥匙,但这样擅闯进去找人,只会让对方更生气罢了,多着急也不能用这个方法。 我站在门前细思了下,鼓气勇气给柴己打了个电话,却没人接听。 怕他像上次一样睡过头或回了房间睡回笼觉,我就多打了几次,但每一次听见的,都只有自己不安抖动的心跳,以及单调冰冷的机械嘟嘟声。 可能是睡得太沉才没听见电话铃声… 我垂下握着手机的手,深呼吸几下后再次按下门铃,门总算打开了。 「他死活都不肯从房间出来。」出现在眼前的是表情有点严肃的阿柴哥。 我怔住两秒,才理解到他在说什么。 「你先进来吧。」阿柴哥抿了抿嘴后,搔搔头说。 「…不…我…我迟点再来…迟点…」面对这样的邀请,我只能瞪圆眼睛往后退,逃也似的返回自己的家门前。 「喂…」阿柴哥伸出手来,想要叫住我,我就立刻进去把门关上。 背靠着冷硬的门扉时,心还在激动地颤抖。 等到隔壁传来轻轻的关门声后,在我体内急速流动的血才慢慢地冷却下来。 「他不想见我」,这个毋庸置疑的事实让我犹如置身于冰水般寒冷,且难以呼吸。 「只要能够诚恳地给他一个正式的道歉,他一定会像以往一样原谅我」的这个想法,已经不可能再实现。 (十七)怒气冲冲的礼物 (十七)怒气冲冲的礼物 小时候如果我和柴己吵架了,往往都是我受不了一个人玩耍的寂寞感,率先向他低头认错的。 当然,不是我做错的部分,我也不会盲目地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去。 只是两个人吵架,总要有人先认错;进入了冷战,亦需要有人主动破冰。 我只是不介意充当那个有点尬尷的角色——为了好好维系我们之间的关係,那值不了几个钱的面子才算不上什么。 然而,这次…跟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我是被彻底讨厌了…道歉过后还被拒诸门外,是我们认识十多年来的第一次。 即使能够进到他的家里,闯入他的房间,也不见得能获得他的宽恕。 就连阿柴哥都表示束手无策的顽固,绝不是我三言两语便能化解得到的。 更何况,听到他说不想见我时的心碎难过还在我的体内盘旋,缠扰着我的思绪。 那种令人绝望的窒息感,我实在不想再经歷一次了… 好像没听见他说出「永远都不想再见」前,事情都还有能挽回的馀地… 我的懦弱让我逃离了目前仅有的机会,错过了现时唯一能证明自己诚恳的关键时刻。 若要弥补,我必须马上行动才对,但是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寸步难移。 我的脑袋空白一片,没法想到合适的说辞去寻求原谅… 如果说那个蛋糕盛载着柴己的心意,在那里面还混着什么其他特别的含义,我就是把一切都糟蹋了,还说了些伤害他的说话。 这样的我还能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才足以把事情挽回来,让他不再生气? 什么都不说不做,能让时间冲淡他的愤怒吗?沉着气等待,问题有没有可能会迎刃而解? 除了保持乐观地面对这件事,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可是儘管如此…在不知会否来临的第二次机会出现前,我一定要儘快振作起来,想出一个可行的赎罪方法。 不然就算他愿意在表面上与我和好,这件事都只会成为我俩心中的一根刺。 我已经不能再在我们之间增添更多隔阂了。 要在不能像过往一样总是待在一起的未来中,保护这段友谊,就必须更小心翼翼… 即使要把一直珍而重之的感情永久封印,也不能失去对方。 ℅ 与其忍耐住不安待在家里,倒不如出去走走。 美其名是散心,实情是逃避现实,我外出一逛就逛了几个小时。 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每一步由脚底传来的反作用力都牵动着我的心脏,给人一种似有还无的刺痛感。 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呼吸着清凉乾爽的空气,似乎也无助摆脱自身体内的负面情绪。 全身浸淫在不安之中让我感觉有点虚无縹緲,脚步浮浮的,还差点没绊倒几次。 我脑内的徬徨甚至发酵到一个地步,告诉我只要往交通繁忙的马路踏出一步,无论柴己有多气都必定既往不咎,愿意与我和好如初… 因为除了这类不理智的旁门左道,我已经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过往他生气或闹彆扭都是很好哄的,道歉不行就利诱,利诱不行就多哄哄,双管齐下或多献供品,总是很快能让他软化下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怎样赌气都会多少表现出一点动摇,就像他并非真的在生气,而是想获得更多关注似的。 他的这种行为在我眼里,顶多只是小孩般的另类撒娇方式,从不令我担心很久。 但当用作诱饵的甜食是吵架的导火线,首次道歉后亲身拜访也被拒门外,貌似可行的求和手段就变得少之又少。 …苦无办法,脑子空空之馀,肚子也是空空的。 早上醒来没吃早餐,一直逛到下午一时多,经过一轮中午猛烈太阳的暴晒,我眼前有点昏花还有点缺水。 心里明白就算没有吃东西的心情,也得随便塞点什么进肚子,我就在附近找了间快餐店,吞了个包。 本来店里有空调,能坐多久也可以,是个混时间的好地方,但在这种时候,总觉得待在同一个地方太久,就会有不好的东西在体内沉淀积聚。 为免自己变得太过消沉,我在店里稍为休息一下,就抓起未喝完的饮料继续走路。 没有目的地的旅途,总会把自己带到一些熟悉的地方。 吃饱后有点睡意,我就忘记绕过某些常去的老地方,缓过神来,眼前已经是游戏机中心的大门。 刚意识到这里充满了我和柴己的童年回忆,胃就立刻翻起阵阵绞痛,令人感觉有点不适想吐。 花了点劲止住欲吐的衝动,我正想抬步远离这个地方时,迎面就有个抱着兔娃娃的女生自大门步出。 看到那个女生脸上的满足笑容,就难免忆起柴己每次获得新娃娃时露出的灿烂笑脸,心痛之馀渗着点点甜蜜的爱惜,使人不禁扬起略带苦涩的微笑。 此时,脑内突然闪现一个被忽略了很久的事实,就是他其实仍然很喜欢娃娃的。 因为之前他说自己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喜欢娃娃了,要我别再送他娃娃,我这几年都把娃娃这个项目排除在哄他的手段以外。 事实上,由他在旅行时拉着我夹娃娃的举动,以及早前在他房间里看见的情况,就能确定娃娃依旧是他的心头好。 那么只要用娃娃来展示我的诚意,应该多少能博得他的注目吧… 我抱着这个犹如天赐的希望踏入了游戏机中心,在夹娃娃机群寻找足以化解目前危机的猎物。 可是绕场两周,仔细打量过各个娃娃后,还是没有找到很称心的目标,我就急忙多跑了几个地方,包括我所知的娃娃店、其他可能有夹娃娃机的游戏机中心和玩具精品店等等。 结果奔波了几小时都一无所获,看到哪个符合柴己喜好的娃娃都觉得略有不足。 身心俱疲的我仰首望向早已变得昏暗的天空,不得不开始怀疑送娃娃这个方法是否本来就行不通…就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所谓「诚意」,又怎能打动到对方呢? 时值黄昏,必须准备前往打工的地方了,我就进了眼前能及的一间便利店。 在店里随便拿起一个便当,到收银处付款加热再买了支水,我捧着这顿晚餐走到靠边的立食区,试图快速地填满自己的胃袋,好让等下有足够的力气工作。 期间,店外的某处亮起了灯,我抬头一看,就留意到对面的店铺站着一个巨大的机械人摆设,心想如果柴己喜欢的是机械人的话,我送这个就行了吧。 可惜他自小就对机械人这玩意不屑一顾,记得我还小的时候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他会喜欢可爱的娃娃,而不是帅气的机械人? 他马上就笑我笨了,说布娃娃软乎乎的很好抱;机械人冷冰冰的又奇形怪状,一点都不讨喜。 再加上他自己已经够强了,打架若要找帮手也有我和阿柴哥坐镇,才不需要那些只是看着很厉害的机械人。 当时我听过答案没多想什么,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那真是个不像出自他之口的睿智解释,再三回忆他的说法,我就好像想通了些什么… 过往他看得上的娃娃,除了外貌温驯可爱之外,都有着比篮球还要大的体型,原因就是那必须符合「能抱」这项条件吧。 既然如此,一个能抱而且抱着很舒适的特大娃娃…就是我的救星!他梦寐以求之物! 我赶紧从裤袋掏出手机,用激动得微微发颤的手在网络搜寻各大娃娃品牌的网店,总算在廿多分鐘后,找到个尺寸比人身还要大两三倍的巨大熊娃娃。 第一眼看到这娃娃的照片就觉得柴己铁定会喜欢,儘管价钱连运费是我几个月的薪水,我还是毫不犹疑地点了购买。 不过完成付款程序就注意到这是订购货品,下单后送到这边至少需要两星期时间,我随即心里一沉,连饭也吃不下去了。 两星期…天知道那时我还能不能把娃娃送出去啊… 一时被过大的希望冲昏了头,就是落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困境,我也是服了自己… 时候不早了,再不离开就会迟到,下班后再研究能否取消订单吧… 收拾好心情和吃剩的东西后走到附近的车站等巴士,在几乎迟到的整点时间衝入工作地点打卡,好不容易才保住今天的薪金。 用极快的速度换好工作制服,我就把手机连同换下来的衣服放进储物柜里锁好,以免自己在工作期间,忍不住偷空尝试取消刚才的交易。 ℅ 专注工作的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就能下班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我虽然很累,但却不忘查找误购娃娃的解决办法,踏进家门已经是晚上十一时二十五分。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小字坐到沙发上,确认无法取消订单后,打算开灯详阅一下退货细则。 还没走到开关那边,我就听见一阵微弱的走调铃声,接着「嘭嘭嘭嘭嘭」没有间断的大力拍门声直击我的耳朵,把我吓了一跳。 幸好妈妈还没回来,不然一定会把她吓醒的——这是我回过神后的第一个想法。 只是深夜时分被拍门的这个情况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最后遇上这种事的时候,正是妈妈忙着收拾行装,准备带我搬家避债的危急关头。 …不是以前的债主终于找上门了吧…? 「开门!!」门后响起有点焦急又散发着怒气的吼叫声,那是我最熟悉不过的声音。 按捺着内心的抖动,我鼓起勇气走上前把大门打开,站在门后的,果真是我现时想见又不想见的对象… 「终于回来了吗?!我找了你一整晚啦!!」柴己一见到我就破口大骂,十足相似一头小型的狂犬。 「对不起…」我反射性地回了句道歉,脸上的肌肉无法自控地抽动了几下。 「给我进去!」柴己说出这句话时已经一手把我推开,自顾自地闯进我的家里。 我有点不懂得反应,只能呆在原地看着他跑到客厅,在茶几旁蹲下来不知在做什么。 怔了几秒后打算帮他开灯,我锁好门走去开灯,却又被骂了…就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关上灯,走回他的身边。 待眼睛重新适应幽暗的环境再定睛察看,就发现茶几上多了个铺满草莓的蛋糕,柴己正在草莓与草莓之间插上蜡烛。 「快坐好!」插了三支蜡烛后,他转头看看我又瞥瞥时鐘,把桌上其馀十多支蜡烛拨到一旁,急忙掏出衣袋里的打火机。 「……」我听从他的指令坐到沙发上,默默地注视着他动作生涩地点亮一根又一根的蜡烛,心情很是复杂,鼻子就有点酸了。 本来以为今年生日会是自己独个儿过的,以后的生日可能也不会再有他陪在自己的身边… 今天从早上开始一整天,我的心都慌得很,没有一刻能安定下来,只是我刻意把它忽略掉,告诉自己要好好支持住… 没想到他依然记得…儿时的承诺…并且至今仍在努力坚守着… 「干嘛露出这么难看的表情?!今天是你的生日吧!我不是说过无论怎样都好,每年生日我都会陪你一起过吗?!快许愿吹蜡烛!!」他把三根蜡烛全都点燃起来后,不耐烦地喊着说。 事隔这么多年,拥有真正强大的内心,以及时常照顾着我的人永远都是他… 「…嗯,我要把我的愿望说出来了。」我整顿了下心情,举起十指相扣的手,决定要以「与他和好」作为我今年的生日愿望。 「不准说出来!说出来就不会灵验了!」他紧皱起眉,非常认真地捶桌阻止我把愿望说出来。 「…好吧…」以为能用这种方法求得他的原谅的我,实在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我闭上双目,暗自在心里说出今年的愿望后,百感交集地弯下腰来吹蜡烛。 抱着「这个愿望能够马上实现就好」的期盼将蜡烛全部吹灭,我就惯性地伸出右手,想将熄灭的蜡烛拔起来。 岂料还没等我碰到蜡烛,柴己就忽然抓起一把铁叉插到蛋糕上,其力道大得令几颗草莓跳了出来,差点没滚到地上… 「这就是我给你的礼物,我做的,给我全部吃掉!」他严正声明,露出一副若不好好遵从他的命令,就后果自负的表情狠瞪着我。 手都险些多出几个洞来了,我岂敢不从,当然是二话不说地拔出叉子,勺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去。 尝到味道时,我才真正意会到这个蛋糕确实是柴己亲手做出来的… 嘴里那种又乾又硬的质感,有点烤焦味,还混了些蛋壳在里面…而且…很咸… 此时此刻,我真的无法判定这个已经称不上蛋糕的东西究竟是礼物,还是什么新颖的惩罚了… 我只有一个疑问,就是这东西是否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没开灯,我没法看得清… 因为我刚才还以为这是在附近饼店买的,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还有机会尝到柴己的手艺… …不过如果吃下这个蛋糕,柴己就会消气的话…即使吃完会死,我都会吃的! 每勺一两块蛋糕,咬碎,吞下,再配以一颗甜美的草莓,似乎也没有想像中难受。 虽然四周黑漆漆的,看不出草莓的色泽,但只要把一颗放进嘴里品尝,就能在脑海构成那鲜艳可口的大红色。 撇除蛋糕的品质不说,放在蛋糕上的草莓可是颗颗都香甜饱满,诚意十足的。 想到这些草莓也是柴己心意的一部分,我就好像能从嘴里的咸味蛋糕尝出一点点甜蜜来… 「哼…很难吃吧?活该!」当我快把蛋糕吃掉一半时,坐在地上的柴己终于说话了。 听到他还会像以往闹彆扭般奚落我,就知道他已经没那么生气了。 我松了口气,嘴角就不禁微微弯了起来。 「不,很好吃。谢谢。」我笑着回答,并且补上一句道谢。 「…你骗人!」他先是有点愕然,然后立即否定了我的回应。 「真的。」我收起笑容,举起叉子对他说。 「你骗人!这东西怎可能会好吃?!好吃的那个已经被你扔掉了!洛老师今天没空过来教我,这是我…胡乱做出来的…才不会好吃!!」他撑起身子凑上前,有点激动地拍了下桌子说。 他特地为了我…做了两次蛋糕… 即使我误会了他,辜负了他的心意,还向他发了脾气…他也在没有老师的帮助下,给我做了第二个蛋糕… 这究竟是哪来的天使…给我安排这份…既温柔…又纯粹的礼物? 「…谢谢你…竟然给我多做了一个蛋糕…还有真的很对不起…我…我昨天不知道…所以…」我感慨万分地再一次向他道谢,跟着尝试郑重地给他一个正式的道歉。 「哼!现在道歉有什么用?!这…本来应该很完美才对!!都被你搞垮了!!」他却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我的道歉,没让我把话说完就争着回应。 「…没关係,这个蛋糕很好,我会吃掉的,谢谢你。」若然他所指的是这场庆生不够完美的话,我可是没有什么不满,反而觉得非常感动的。 「不是!不对!我要的不是这…可恶,没时间了!我…」他一口拒绝我的谢意,很是手足无措地站起来看看时鐘,十分焦急地嚷着说。 「没时间?」我深感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身后的时鐘,现在是十一时五十六分。 「我…今天一定要说出来!」回头面向他,就见他握着双拳盯着我。 「生日快乐…?」光线不足,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胡乱猜测他想说的东西。 「笨蛋!!不是…!我…我喜欢你!!」他费尽力气骂过我后,给出一句没人意料得到的说话。 (十八)想要接吻的那种喜欢 (十八)想要接吻的那种喜欢 我们在黑暗中默默无言地对视了好几秒,房内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先等一下,我去开灯。」眼睛看不见的话,耳朵可能会判断错误… 「不!不可以!不…行!不要!喂!」柴己闻言立刻扑向我,企图阻止我去开灯。 我当然是死活不让步,利用自己的手长和身高,成功克服了他整个人的重量与蛮力,摸到了灯的开关掣。 「不…!」柴己最后一声情急的叫喊,伴随开关打开的声音消失在我的胸膛上。 眼睛在光线的突袭下,花了点时间才能看清他耳根上的緋红。 仅是看到这一幕,就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为免被埋首胸前的他察觉到自己心中的激动,我只能花上全身的力气,遏止心跳持续加速,并再三提醒自己:伏在怀里的那个人只是个笨蛋,他不一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我抬起微颤的手轻碰他的头发探问,不敢直接摸上他的头是害怕让他感受到我的动摇。 「不说!」岂料他一口就拒绝了我的请求,手还牢牢地抓住我的胳膊和衣服,不愿作出让步。 「…再说一遍吧…我刚才听不清楚。」我抿了抿嘴,嚥下因紧张而过度分泌的唾液,再次鼓起勇气,凑近他的耳边轻声游说。 可能是不习惯耳语的关係,他闻言马上收回抓住我上衣的手,捂着自己的耳朵。 「我…不说!」他深呼吸口气后,还是拒绝了我。 「……」我心里一沉,缓缓放下碰着他头发的左手,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本来打算再听一次,就能好好确认他的意思,但他连再说一次都不肯…是发觉自己说错话了? 我该打个哈哈,把事情混过去,好让大家不用太尷尬吗?还是半开玩笑地取笑一下他… 「…你先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刚打消追问下去的念头,对方就开始反问。 「……」他说话的声音比较小,我有点恍神地望向他的头顶,试图回想他刚才在问什么。 「是不是我?」他冷不防地抬起头质问,我一时慌张就再度按下了灯掣,将一切送返黑暗当中。 我俩默然站立在原地,一声不响的。 若不是他逐渐收紧臂弯,把我仍摸着灯掣的手拉下来的话,我还有种能偷偷地摸黑逃走的痴心想法。 待眼睛重新适应过黑暗的环境,我又对上了他明亮无惧的双目。 那种直率无比的气焰,令人无法招架,且无处可逃。 这次大概不能像以往一样随便唬弄过去…可是贸然轻举妄动,就有可能会毁掉一切… 他瞪大眼睛,静候着我的回应,压力急速飆升的我只好别开脸,盯着无人的角落,让自己的头脑儘量冷静下来,思考下一步对策。 「…不,我要先确认一下…我们现在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良久,我选定策略就再次面向他,有点底气不足地向他拋了个问题。 「就是想…接吻的『喜欢』!」不知是紧张,害羞还是生气的缘故,他激动得颤着声线朝着我的耳朵大喊,害我脑子嗡嗡作响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着。 我尝试稍稍推开他,好让他的身体不再紧贴着我,他却反而把我的手臂抱得更紧了。 即使藏身于黑暗,也无法忽视那双紧盯着我的眼瞳。 在月光下炯炯有神的目光有种令人喘不过气的压逼感,似乎在期盼着什么一样。 「…那怎么…你会觉得我…喜欢…你…?」我调整好呼吸后,花尽力气将脑内的疑题问出口。 「因为你…不是想亲我吗?」他有点迟疑地反问。 「我哪有?!」我心里一惊,就反射性地否认。 「有!!你当时想偷亲我!我是知道的!!」他突然愤怒地跳着叫喊,把我吓到了之馀,还踩了我两脚。 「……」我的确曾经想偷亲他,但现在说的是哪次?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怎样?没话说了吗?!」他皱着眉头踮起脚,挺起胸膛逼问我,胸口就直撞我的胸骨,活像在挑衅我似的。 以往我看到他作出这种意图惹事生非的举动,总是会第一时间把他拉回自己身边的,没想到我竟有一天能亲身体会到他的威吓,真不知该感到难得还是难过… 不过现在,我只是觉得正在装腔作势的他十分可爱而已… 「…哪个时候?」我把他拉开一点后细思了下,觉得不会露馅才试着「质问」。 「最近我来借宿的那晚!」他大声回答我的问题,理直气壮,却好像有一点不安。 …是最近那次…但那已经是旅行之前的事吧…他这么早就知道…? 「快承认啊!!」在我忙着分析形势,脑内依然混乱之际,他就情急地打断了我的思绪,还打开了灯。 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淋浴在强光之中,同时被人近距离逼供,稍为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颤慄地乱跳起来。 在眼睛认清面前的对象就是自己最在乎的「朋友」时,脑袋就更确信要坚守这个隐藏了多年的秘密,依循本能地作出最大的反抗。 「…我那次…只是想捉弄你而已…想到那可能是你的初吻…不想玩得太过分,才改变了主意…」我移开视线,将脑内自然生成的藉口缓缓道出,努力扭曲当时想偷吻他的真正意图。 当我逐渐认为这个理由应该说得过去,有点自信地把视线放回他的身上了,却看到他像是受到莫大打击般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心里就顿时酸得发痛。 我这才醒觉到一件事:他已经为懦弱的我踏出了第一步,我怎能继续畏缩下去,背叛他的主动呢? 无论他现在是否真的喜欢上我,我也不能再畏惧失去,否认这份感情了! 我一时激动,就情不自禁地把他搂在怀里。 「不,我说谎的,我说谎的…对不起,那不是为了捉弄你…对不起…!」惟有一再向他道歉,才能平息我心中的疚歉。 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他掉眼泪,也不能再让他因为我不智的言行而受到伤害了! 只要能够好好地守护他的笑容,我就什么都不怕,什么都可以拋弃,什么都能够做得到! 「…真的?」他从我的怀里抬起脸来小声问道,泪目中多了一分希望。 「真的,我刚才…只是在说谎…对不起。」我低头看着他,整顿好自己的情绪后,再一次诚恳地向他道歉。 「那你…是喜欢我吗?」他皱起短小的眉毛,不安地直接提问。 「…我…我…是的,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你!…由刚开始认识你时就喜欢上了!!」面对如此直截了当的提问,我按捺着怯懦,首次放弃了理性的思考,作出最直率的回答。 他随即用力回抱我,埋首在我胸前的力度大得像是要挤进我体内一样强劲。 「太好了…那么我们就是两情相悦了…」没多久,从他口中蹦出的一句单纯的陈述,总算确确实实地稳住了我的心神,给了我最有力的答覆。 这是一份明确的肯定,让我无法再质疑他早前的告白是否属实。 激动,震惊,感触… 本来就不曾抱有任何希望的情感… 我今早还打算试着拋诸脑后的心情… 谁会想到竟然会有和他心意相通的一天… 十多年累积下来的千言万语,仅能化作一个深情的拥抱。 以后都不放手了,这是只有我才能捉紧的幸福——属于我和他两个人的幸福。 ℅ 「呵欠…那么我回去睡了。」霎时听到这么一句,让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现在可是我毕生中最感动且最快乐的一个时刻,这个笨蛋真的这么不会看气氛吗?! 明明他平时总是很留意我的心情的,怎么在这个关键时刻却…?! 「…鱼?」见我没反应,他还拍拍我的背,想让我放开他… 「…什么?你不是把自己当成生日礼物送给我了吗?」我沉着气,反问他。 「欸,我…我哪有?!我累了,我要回去睡觉!」他突然变得慌张起来,拍了几下我的手臂,要我儘快松开手。 「但…我们不是两情相悦吗?…而且今天是我的生日,留下来啊!」我皱着眉收紧双臂,表示我的坚持。 「留下来干嘛?!你的生日已经过去了…放开我啦!」他的脸在灯光下红得一塌糊涂,人在我怀里挣扎反抗,却不像以往那么难以应付,可能是太害羞所以使不上力气。 「吓?我的生日过去了,你就不喜欢我了吗?」看到他的这个反应,我就有点得意起来,假装错愕地乘胜追击。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放开我啦!我想睡觉!」他误以为真,连忙否认并停止了挣扎。 「留在这里睡不行吗?」我故作可怜地弯下眉角,扁起嘴问。 「在…在这里…?不行!」他瞪大眼睛,好像对我的建议感到很惊讶似的。 「为什么不行?我们以前也经常一起睡的。」明知道答案,但他越表现得仓皇失措,我就越想逗玩他,停不了下来。 「因…因为…」他眼里一片混乱地四处张望,完全答不上话来。 「难道你怕我会偷亲你吗?」我这时终于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就决定直接揭穿他了。 「我才不是!」他立即盯着我大声否定,却无法掩饰一瞬染红的耳根。 「啊对,你当然不怕,我们之间的喜欢是想亲吻的那种嘛。」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恶趣味地笑着和应。 「……」他羞得无地自容,却无法还击,只能咬着下唇深呼吸了一大口气。 盯着此刻无比可爱又令人怜爱的他,我心里真的有股很强烈的衝动,想把他压在身下,彻彻底底地把他据为己有,可是我的脑袋还是让我悬崖勒马了。 虽然率性而行不一定会导致不好的后果,但谨慎行事给我迎来了本是无望的甘甜,我岂能松懈下来,放任自己鲁莽行动? 如果他心中的这份感情才刚萌芽,我就更需要付出时间和耐性,将它好好培养长大才行… 今晚我就不把他逼得这么紧了。 「好吧,不为难你了,只要你现在答应我一个请求,我就让你回去睡觉好不好?」我收起坏笑,试图改变说话的语气,向他释出善意。 「…是什么?」他蹙起眉头,有点怀疑地瞇了瞇眼问。 「很简单,给我一个晚安吻就好了。」我交出最友善的笑容,语带轻松地回答。 「…!换一个啊!」他震惊得浑身一颤,然后偷偷地把身子往后倾,儘量拉远我俩的距离。 「不要,睡前给喜欢的人晚安吻是常识吧。」我一口拒绝,理所当然地表示。 「啥…少…少骗人了!」他把手挡在胸前才张口大喊,生怕我会随时偷袭他似的。 「没骗你。」我一本正经地回道。 「通常你这样说都是在骗我!」竟然被他识破了,看来下次要想过别的方法来回应他的质疑… 「给我一个吻吧,我一定会让你回去的。」我把话题带回最初的请求,主动噘起嘴凑过去。 「你…放开我啦…!」他手忙脚乱地躲避我,仍是寧死不屈的顽固。 「…唉,只是一个吻而已,你不是说想亲我吗?」我见状止住了胡闹的举动,心情开始变得有点鬱闷了。 「我没有!!」他又像刚才那样神经质地高声反驳,竟还把自己曾经说过的含义推翻掉… 说真的,事到如今他还是一个吻都不肯妥协,实在很难不令人怀疑他说的「喜欢」是不是有什么搞错了…? 如果这真的只是个误会,倒不如现在就清晰明确地告诉我好了。 「…所以你是不喜欢我囉?」我几乎是抱着豁出去的心情向他确认。 「我…可恶!」他闻言一时语塞,暗骂了句就捂着我的嘴,跳起来撞了我一下。 我心头一惊,手一松,他就从我的怀里溜了出去,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当我缓过神来,才意识到其实我除了他手心的温度和略湿的触感,就什么都感受不到… 但他的这下奋身一撞却如大斧般强而有力,毫不留情地直砍我的灵魂深处,让我的心情久久未能平復下来。 这么大的衝击可能是任何一个真正的吻都无法做到的。 我最喜欢的这个又笨又可爱的小傢伙,在这个晚上相当难得地运用了一时的小聪明完胜了我。 他很成功地克服了我一直无法跨越的心理障碍…给我展示了世俗以外的示爱方式,又为我送上了这个世上最独特且难忘的生日礼物… 这份感情,我必须更珍而重之,竭尽所能地守护到底才行… 已经不能再退缩了。 (十九)攻防线与制胜点 (十九)攻防线与制胜点 这个晚上,柴己给我的震撼一直盘绕着我的身心,久久没有消散。 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由他拍门硬闯到夺门而出的整个过程,只是十多分鐘内的事。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两三个不曾意料得到的事实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也推翻了我向来做事的依归,让人无所适从。 心情起伏不定,再加上对方话中所引发起的各种联想,使我多次陷入空白与混乱之间的游离状态,让整件事感觉更虚无飘渺及难以控制。 多重质疑、困惑、希望与喜悦油然而生,在那段期间互相影响并纠缠在一起;千丝万缕的思绪和情感溢满了我的身心,以致在事情结束后的几小时,都无法得以消化及梳理清晰。 虑及翌日还要继续应考生的生活,到隔壁和柴己一起温习,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到自己躺上床睡觉,却不敢闭上眼睛,怕一觉醒来发现只是南柯一梦。 可是这一天累积下来的疲惫让眼皮变得越来越重,稍一松懈合上双目,身体就忆起刚才的那一个「吻」。 从嘴上感受到的力度到心里体验到的触动,每一秒都在提醒我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和每一条神经,他向我展现的那份感情是何等真实,且不容置疑。 暖意自我心中涌现,就给我带来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原本是导致我无法安然入眠的衝击,却在此刻成为了最强效的安眠药,伴我熟睡。 纵然这一晚只是睡了几个小时,早上醒来却比任何一天都来得精神抖擞。 十九岁生日后的第一个清晨,鼻子所呼吸到的空气都是清香甜美的。 过往缠绕了我多年的忧虑与束缚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我除了「想见他」这个想法之外,脑子就好像什么都容不下了。 胸腔中满载着急于证明什么的思念,伴随着不知哪来的自信,再一次将我带到他的家门前。 按铃后抱着一点雀跃和紧张稍等片刻,就能如愿见到自己钟情已久的童年玩伴。 「守得云开见月明」,不就是指他再度为我打开门的这一刻吗? 两心碰撞过后的第一次见面,我俩刚对上眼,他就立刻把视线移开了。 目击着他双颊逐渐染红的整个过程,我就没法忍住嘴角的那点笑意。 是得意、愉悦,以及取笑的意味,但更多的是释然。 「进来吧。」他像是想逃离现时的处境般没多看我一眼,就转身走回客厅里等我。 逕自走到茶几旁坐好,他就马上立起课本来开始温习,见我久久未过去又往后偷瞄了几下。 他的这种表现得有些不自在,却好不在意我的模样很是似曾相识。 只是之前获得他如此注目的人,从来都不是我;最近得到他主动关注的人,更是我无法使之远离的对象。 让我思考了大半晚也无从剖释的关键,正正就是这一点——他喜欢上的应该是洛老师才对,怎么突然会变成喜欢我呢? 我抱着满肚子疑问坐到他的身边,默默地等候发问的时机,可是他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课本,害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他,让他回答与学习无关的问题… 自问有耐性可算是我最大的优点之一,我也只能沉着气等了。 这样一等又等了两个多小时,一边等一边专注地做练习题,让多个英文生字和文法规则佔据着思绪,有助缓和心中的鬱闷感,却差点没令我忘掉自己在等什么。 不过抱有疑问的看来不是只有我一个,柴己这小子耐不住性子,比我先提起了昨天的事。 「昨晚…为什么打不通你的电话?」我抬起头来,只闻其声,不见其貌,不坐直身子都无法看到躲在课本后面的他,但以我坐着的高度也只能看到他的眼睛。 「晚上我要打工,所以把电话放到储物柜里了。可能是柜子隔绝了讯号吧。」我耐心地解答他的问题,怕他不明白还不忘多加一句解释。 「…我以为你关了电话。」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单凭声音就能想象出他噘着嘴说话的模样。 「我怎会…」我闻言打算给他一个明确的否定,却被面前突然倒下来的书本吓到了。 「你会!上次在日本时也是这样!」他不满地指责我,反应比我预想中还要激动。 「…我那次没关电话,只是忘了打开无线网络…我们在出发前就一起关了流动数据嘛,你是知道的吧?」上一次是不欢而散的,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好好解释。 「我当然知道!」他皱起眉来狠瞪着我,就像我说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东西似的。 见他又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我先是有点莫名其妙,无言而对,接着稍为思考了一下,就似乎想通了什么。 「…哈哈,你真可爱。」这样的说话,没想过有一天能毫无顾虑地说出口。 「什…什么,别把我当成蠢材!」他有点错愕地瞪了瞪眼,然后就显得更气了。 「你这是在吃醋吧?你以为我昨晚去找女人了?」我泰然自若地弯起嘴角,以试探的形式说出我的推测。 「我没有!我…只是…你喜欢的人是我吧,而且我也…我们也在交往了,那么你就不能再找别人…做那种事囉!」他支吾了一番,憋红了脸,才能把自己心中所想的说出口。 「啥?我们在交往了吗?」我故作惊讶地反问,心里却高兴得想大声咆哮,马上向全世界公布我们的新关係。 「难道不是吗?!」他蹙着眉,一脸不甘地大声质问,我怕吵醒阿柴哥,就举起食指做了个小声点的手势提醒他。 「我们连接吻都没有过,你昨晚只是撞了我一下都算交往吗?」我凑前一点,坏心地问。 「什…那…那是因为…要跟次序啊!我们连手都没牵过!」他有点慌地把身子往后靠,试图拉开我俩之间的距离。 「但我们昨天已经抱在一起了,还不能接吻吗?」我单手托着头,学他平时那样微鼓着腮问。 他随即再度瞪了瞪眼,找不到话来反驳,就只能咬着下唇默不作声。 「哈哈…好吧,不闹了,我们现在就牵牵手算了。」我吃吃地笑了下,然后向他摊出右手。 「……」他瞇了瞇眼,就像小动物在提高警戒般紧盯着我看。 「怎样?我们不是开始交往了吗?」我对他展现最和善的笑容,动动手指催促他。 从眼神就得知他没有对我放下戒心,可是他看不出我的意图又想不到怎样拒绝,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惟有百般不情愿地伸出了手。 我保持着脸上的友好微笑,耐心地等候他缓缓伸出来的手,碰到了就立即抓稳捉紧,不容他临时反悔缩开。 被抓住的那刻固然会吓到他,但却是防止他擅自逃跑的最好方法。 他一度想甩开我的手却未能成功,有点慌乱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手。 把手握好握满,也待他略为放松下来了,我才温柔地将他的手提到唇边,轻吻了下。 「我现在就答应你,从今以后,只要是你不喜欢的,我都不会再做了。」为了让他彻底安心下来,我就此送上最真挚的承诺。 〥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呆,跟着漂亮的緋红就染上了他的双颊,快速蔓延到四周,以至整个头颅和脖子都变得像熟透的虾子。 缩不开手也逃不了的他,羞得只能用另一隻手举起书本掩住脸,连双手的手背都是红红的。 这种反应是我预期之内的效果,没有比满脑子少女情怀的纯情小子更好哄了——当然,我以前也是下过很多功夫学习和鑽研的。 不过有时逗他也会逗得太过,正如这次成功也是弄巧反拙了。 我才刚放开他,让他恢復自由,他就说接下来要自己一个温习,不断赶我走。 我誓死不从,表示我是受叔叔所托来指导他,不能随便离开,他就改口说要回去自己的房间,有不懂才出来客厅找我。 不用想也知道我不能因此就范。 唇舌之争,他赢不过我;努力了大概半个小时,他就决定直接採取行动,直奔卧室。 早就猜到他有此一着的我一个箭步,以腿长步远的优势率先堵住房门。 继而我俩就似球场上的攻守双方纠缠了好一会儿,他努力不懈地又拉又扯又咬又踢,几经辛苦终于衝破防线,却被我搂住一同失去平衡,跌坐地上。 「没关係,你想进来温习,我就陪你一起进来好了。」惯性地耍了下嘴皮子,我就给他献上是日最灿烂的无耻笑容。 「…混蛋!!你不要欺人太甚了!!」被抱紧的他动弹不得,既气又羞地大声喝骂。 「嗯,你学到新成语了,加分。」我点点头,笑着嘉许。 「吼吼吼吼吼吼吼!!!」战了这么久都未能得逞,他惟有气急败坏地发出不忿的怒吼,以表不满。 然而吼叫声响起的下一秒,果然引出一股耐人寻味的低气压,让我俩不约而同地毛管直竖。 「虽然知道你们和好了,我也很高兴,但可以闭上你们的嘴巴,滚回客厅玩吗。」连开门声都没有,一句沙哑的偽询问真警告自门边传至,我们都只能急忙点头,赶紧爬起身。 不用一分鐘,两人已返回原位埋头苦干,直到声音的主人上过厕所回去睡觉,才松了口气。 暴风雨前夕往往都是最平静的,根据小时候的某次惨痛经歷,这道理完全能够套用在阿柴哥身上,所以大家对此警号的应对都相当有默契。 接下来在客厅里的所有活动,都是在一片静默中进行的,包括午饭时候。 吃饭后,我终于忍不住开声提议。 「要不要来我家温习?」我压低声线,一如既往地作出避难邀请。 「不。」言简意賅的决断令人哭笑不得,明明这种邀请在以往总是能获得正面答覆的,怎么「正式交往」后的待遇反而变差了这么多啊…哈哈… 〥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这是我校前辈口耳相传的干架要诀,可应用的范畴之广,又一次在二月的第三个星期証实到了。 几天,我花了几天时间威迫利诱,好不容易才从转攻为守的柴己口中,问出他的真正想法。 在洛老师的事情上,他承认自己最初是搞错了,才会特别在意老师,并非特意装出来的。 他会开始察觉到我的感情,就如之前所说的,是在那个偷吻未遂的晚上。 那一晚,他和我一样几乎整夜无眠,自此以后就越来越留意我的一举一动,且为我是否喜欢他而感到非常困惑。 但当我问及他什么时候发觉自己没有喜欢上老师时,他却说他不知道。 然后我换个方式问他,在机上勃起和泡温泉时昏倒是怎么回事,他就坚决否认前者,又不肯回应为什么会泡昏。 见他回话时眼神游离又有点敷衍,我就再三旁敲侧击,尝试诱导他多说一些对舜和老师在旅途上所做的事的看法。 没多久,思想单纯的他稍一不慎就掉进了我的圈套,强调自己在旅行全程想的都是和我有关的事,根本没有馀力管舜他们,才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接着我多问一句,他是从哪时开始关注我的。 他就不耐烦地表示早已告诉我了,出发去机场前都在思考该怎样和我相处。 「哼哼…那就是说你在飞机上意淫的对象是我囉?还有在浴池…哎哎哎,太色!太糟糕了!」我故意说出我的分析试探他的反应,他的脸就瞬间染红了。 本以为他会恼羞成怒,或马上否定我的推测,岂料他只是瞪了我一眼就不再说话,还若无其事地继续做练习题,害我逗他不成,反而觉得挺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他绝少做到像这样冷静地无视嘲讽或挑衅,若然我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强调自己被想入非非的事,只会让我的言行显得特别幼稚。 而且他选择保持沉默,就是默认了吧? 但以他一贯的作风,无论我这个推测是真是假,他都一定会大声否定我的…怎么这次竟能一反常态地作出如此成熟的应对? 我百思不得其解,同时也陷入了两难的局面。 一方面为对方比我想像中还要更在意自己而感到非常高兴,很想乘胜追击;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在这话题上过于穷追猛打,会惹来很大的反感。 毕竟这小子思想单纯又纯情得很,想当然会对柏拉图式的浪漫爱情抱有很大的憧憬,过于急进肯定会带来反效果的… 我不敢轻举妄动,结果就沉默了大半个小时,这个话题亦因此不了了之。 可是「这一役」给我带来了很宝贵的经验,也让我察觉到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我太依赖过往的经验,自以为很了解他,才会误判形势。 现在回想起来,他在旅行期间的举动总是怪怪的,还对我乱搞男女关係大发脾气,但我竟然一次又一次错过各种蛛丝马跡和暗示,不到他开口告白都还没清醒过来,真是愚蠢至极… 有关性衝动的话题暂且放到一旁,我最想搞清的还是他在哪个时候,以及用了什么方法确认到自己的感情。 为了问出这个答案,我忍住不再胡乱追问,暗自苦思了两个晚上,才想到一个合适的对策。 「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样喜欢上你的?」温习时冷不防地听见这样的提问,他反射性地抬起头来看我,之后又红着脸低下头,装作兴趣缺缺的。 「…要是你想说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听下的…」他「勉为其难」地表示,噘着嘴说话的声音依旧可爱得很。 「嗯…我告诉你后,你也会告诉我吗?」我假装沉思了下后问。 「…告诉你什么?」他有点迟疑地向我确认。 「怎样发现自己喜欢上我的。」我托起头,望住他说。 他盯着我考虑了一会,然后就像之前那样把书本立起来,挡住自己的脸。 「你说了再算。」虽然他嘴上这样说,但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已经上鉤,就不禁笑了笑,开始娓娓道来。 不出我所料,当我藉故说出了多年来的踌躇和辛酸后,他果然不忍再对我含混其词,决定主动告诉我真相了。 〥 他说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时,是在游乐园里的鬼屋。 他罕有地老实承认当下他是非常害怕的,生怕会有真正的鬼怪把他捉走或杀死,所以被我抱在羽绒衣下护着前进的时候,简直觉得我帅呆了。 尤其是从衣领间抬眼看到我的侧脸时,心里就会有种难以言喻的撼动。 接着在最后被我拉着一起逃出鬼屋,他才发现导致自己心跳加速的原因,不只是因为屋内的恐怖经歷和女鬼的追赶,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那种心悸的馀韵,并不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的。 儘管他已经不太记得在哪时有过类似的经验,但却十分确定那是和我在一起才会產生的独特感觉。 能这样断言,正正就是因为我跑去抽烟时,洛老师找到他了。 一见到洛老师,他顿时就理解到即使自己对老师抱有多大的好感,也不会感受到相同的悸动。 为了再进一步确认「喜欢」是怎么样的情感,他还鼓起勇气问了洛老师。 那时老师对他唐突的请教感到有点错愕,但还是耐着性子,给他讲述了自己的个人经验。 至于具体的谈话内容,他就怎样都不愿意透露。 我听故事听得有点飘飘然,就恶趣味地逼问了几句,他倒是给我来个绝地反击,转过头来问我怎么不说说自己曾经在那些女团员的房间里做过什么。 牵涉到这个敏感话题,我当然是果断闭嘴投降吧。 都已经达成目的了,谁还在乎这局的胜负?接下来要放眼未来啦! (二十)情敌现身 (二十)情敌现身 「正式交往」后的日子,心里每一天都盛载着无比的快乐与喜悦。 正所谓连做梦都会忍不住笑醒,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不过幸福感一下子从内到外充满了整个人,难免令人感觉有点不踏实。 为了更确实地抓紧「交往中」的感觉,我可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才让柴己认清恋人之间的距离,逐渐适应较为亲暱的身体接触。 这一个多星期最大的成就,就是能把他抱在怀里温习,也不会再被拳打脚踢了。 可是好景不常,有次被突然从房间里步出的阿柴哥吓到,忙乱中把柴己推开时不慎踢了他一脚,自此他就常骂我「又要抱,又要怕」,不再让我抱着他温习… 除此之外,我们的关係算是稳步发展,只是步伐有点慢得磨人罢了,这对忍耐了十多年的我来说,简直小事一桩。 从「正式交往」那天起,一天到晚都沉醉在若即若离的青涩恋爱当中,我脑子里除了这场初恋游戏的各个细节,以及有关柴己的一切,就只容得下不能不谨记的高考内容。 某个晚上收到来自舜的生日祝贺短讯,我才记起还有这么一个人是知道我的生日日期。 「生日快乐…啊,好像迟了点,不过没关係吧,高考后和你补祝」一个超过廿个字的祝贺讯息,看上去非常有诚意,但实际的祝福就只有开首四个字。 虽说我一向都不在乎别人的祝贺,也倾向与自己重视的人低调过生日,但过了差不多一星期才收到这样的一句…而且两个月后才补祝嘛…这还真是朋友呢。 不过看在洛老师当了我们半个媒人的份上,就原谅他吧。 〥 快乐的时光过得特别快。 迈入三月后,温习的进度没推进多少,一份巨形快递件就送到我的家门了。 起初收到快递员的电话时,我还坚持说我没安排什么送递服务;亲眼目击到货物的体积,我才记起自己在生日当天一时衝动,买下了一隻巨大的熊娃娃。 但因为娃娃实在太大,我刚看到就想拒收退货了,可是快递员说我必须先收下来,再亲自与寄件方协商,娃娃就被他硬塞进我的家里去… 为免妈妈下班回来追问娃娃的事,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它抬到自己的房间,总算深刻体会到怎么快递员半哄半逼的,都要我答应把它收下来。 幸好我的房间除了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壁柜,就什么都没有,多放一隻熊也不至于太过拥挤。 我坐到床上盯着它思考了会,就好奇地拆开包装,仔细地端详了下,再摸摸捏捏这娃娃。 从没感受过的柔软度和舒适感…别说柴己会否如我所料般喜欢它,连我也变得想把它留下来了。 区区一个月的薪水算得上什么呢!既然我把它买下来了,就负起责任吧! 翌日早上,我亲身到隔壁邀柴己过来,说有份礼物想送他。 他不肯相信我,以为我又在逗他玩,就要我把东西直接拿过去给他。 我多番游说后不果,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好掏出手机随便找了张娃娃照片引诱他,说那礼物比照片里头的好千百万倍,他不要,我就退货了。 看我把话说到这份上,他皱着眉瞪了我好几秒,才肯答应跟我过来,然后他在打开我房门的前一秒还嚷着说:要是我敢骗他,他一定会给我好看的。 结果嘛,他一见到那头熊就乐疯了,马上转身抱住我,大大力地亲了我的脸一下,再扑向巨熊不断往它软绵绵的身体蹭——这反应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差点没让我的心脏蹦出来。 自此他就常往我家里跑,温习地点由即日起改为我的房间不在话下,到了晚饭时间还越来越难把人赶回去,现在他就只差没敢赖在我家过夜。 纵然这算是我想达至的效果,但成功把人骗进房间,却只能看着他和巨熊腻在一起,感觉反而被冷落了,寂寞得很。 几天后,我就忍不住建议他把巨熊搬回自己的房间玩,免得看着妒忌又佔位置。 「放这里就好,反正我每天都能过来。」躺在巨熊怀中的柴己放下书本,顶着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耸耸肩。 「…但东西已经送你了,一直把它留在这里好像有点…不太好?」没料到他会一口拒绝,我闻言有点为难地搔搔脸说。 「不会不好啊。特地搬过去才麻烦吧。」他不解地歪歪头,瞪圆眼睛表示。 「…是有点麻烦,但我可以帮你搬过去啦。那么你在家也能见到它了。」我想了想,决定毛遂自荐,这样他应该会接受了吧? 「…我在这里也能见到它啊…你就这么不想让它留在这里吗?」他盯着我沉默了半晌,接着皱起眉,抱住巨熊的其中一隻手问。 「也不是…只是我在想…你这么喜欢它,把它拿过去就能整天和它待在一起了…」我试着露出一个比较自然的笑容给他解释。 「…我现在也能这样啊。究竟你想说什么?我不明白。」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就有点不满地质问。 眼见事情败露了,我惟有收起略嫌僵硬的微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有点羡慕那隻熊…」我向后靠回床边的那幅墙,一边落寞地咕噥,一边偷瞄他的反应。 「…羡慕?」他先是呆呆地小声覆述我的话,然后垂下眼,托着头思考了下。 当他重新抬起头来,他的双颊已经染上一阵漂亮的红霞。 「其实…你也可以过来啊…」他有点忸怩地望向我,像个讨抱的孩子般向我伸出双手。 获得这样的邀请,我当然义不容辞地拋下课本,爬过去抱起他,把他搂好抱满才坐到熊的大肚皮前。 「你…这样怎温习?」突然被我抱在怀里的他显得有点张惶失措,却没有要逃开的意思,只是红着耳根问。 见他没反抗,我就趁机埋首在他的颈窝里,深吸了口气,才把他刚刚放到一旁的书本拿回他手中。 「看你这本就可以啦。」我笑着耳语,就惹来怀中人的一颤;看着他白里透红的后颈,真想咬一口尝尝… 「…我不是叫你过来抱着我啊…」他噘着嘴抱怨了一句,但还是放软身子靠着我,顺从地翻开了书让我一起看。 久违的触感和体温令人感觉很幸福,可惜三月的天气已经很和暖了,靠着毛茸茸的巨熊又抱着一个人,难免开始冒汗。 没忍到十分鐘,他就说很热,要我放开他,我也只能照办。 妥协的结果就是两人并排坐在熊的前面,和他半躺在它身上温习的感觉,就与之前跟他同坐于一张沙发上唸书无异。 「我不在的时候,你有试过坐在这里吗?」到了午饭时间,柴己咬着一块炸鸡问。 「没有。」我把嘴里的鸡块吞下去,才不徐不疾地回答。 「欸…这里软绵绵的很好坐啊。如果是我的话,肯定睡觉也会抱着它的,嘻嘻。」他一脸天真无邪地笑着说,话里的内容却挑起了我的神经。 「…刚才是骗你的,我每晚都会在这里嗅着你的味道打手枪。」我不爽地嚼着鸡块告诉他。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掉了。 「还会射在它的脸上。」我咧起嘴,满怀恶意地继续说。 他蹙起眉,有点迟疑地往身后的巨熊嗅了嗅。 「…我不信…熊熊没有那种味道。」他回过头,神色凝重地否定我的说话。 「因为我有好好清洁啊。」我顺口拈来一个解释反击他。 「……」他抿起嘴,瞇着眼睛盯了我一会,然后慢慢爬起身。 「噗…哈哈,骗你的,坐下来吧。」看到他连脸色都变了,我不禁欣然失笑。 「…还以为你真的这么变态…!」他满脸不悦地坐回来,拋了我一记白眼。 「哈哈,别傻了,我怎可能会那样做…」我笑着摸摸他的头。 「哼。」他别过脸不理我,抗议我又把他耍着玩,我就不甘寂寞地把他拉进怀,偷亲了下他的脸。 「我想顏射的是你啦。」我压低声线在他耳边说了句,眼前的他就一下子刷红了脸。 「你…!你这是性骚扰啊!混帐变态!…死变态!」他恼羞成怒,大力推开我后不断挥拳打我。 「哈哈…哈哈哈哈!哎…好了好了,哈哈…很痛啦,别打了…哈哈…」我忍俊不住,笑个不停,挡住几拳后开始频频失手,就挨揍了。 我们就此打打闹闹的扰攘了好一会儿,比平时多花了一倍时间才吃完午饭,饭后就回到巨熊的怀抱里做题。 没多久,躺在我旁边的柴己就在打呼了,这也是最近很常见的一个现象——躺在娃娃身上温习太舒服,再加上饭气攻心,就被睡魔乘虚而入了。 我一般都不会立即把他唤醒的,因为可爱的东西凑在一起,就会变得更可爱嘛,尤其是当他安然睡在娃娃身上的时候,只是看着,就能给人一种很窝心又治癒的感觉。 而这个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亦是我能忍到今天才叫他把熊拿走的原因。 今天能够和他一同躺在娃娃上,近距离欣赏他毫无防范的睡脸,又让我再一次体会到这娃娃真的很物超所值,也令我不期然地回想起偷吻未遂的那一晚… 当时这个小可爱还「离我很远」,但如今他已经属于我了,就在我伸手能及的位置。 我不用再惧怕随便触碰他会招致什么后果,或惹来什么怀疑。 现在帮他轻轻拨开垂在眼前的发丝,也只会获得微弱的咕嚕声作回应,让我像个小粉丝般在心里吶喊着「很可爱、很可爱」,且欢喜得心花怒放。 每一次凝视着熟睡的他,想到这份得来不易的恋情仍在我手中,我就觉得自己要更懂得珍惜,并好好呵护它,守候它慢慢成长… 我要把他宠到天上去,宠到他再也离不开我为止,并且让他成为这世上最幸福、最无忧无虑的小笨蛋。 我暗下决心,在脑内盘算着这一切的时候,就渐渐失去了意识,做了一个很愉快的梦,但梦醒后就忘掉了内容。 不过我并不为此感到可惜,因为相比起梦的内容,我更在意目前在我面前不断晃动的影子是什么。 (二十一)在幸福和忧虑之间周旋 (二十一)在幸福和忧虑之间周旋 我没急着睁开眼睛,只是偷偷地从眼缝窥探了下外面的情况,就见柴己在我前面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干啥,举止相当可疑。 隔着眼瞼多「观察」了会,就察觉到他凑近了几次;有一两次凑得特别近时,我连他有点不稳的鼻息都能清晰感受得到。 等了几分鐘都没等到什么进展,我好奇地张开眼瞼一看,就「噗」一声地笑出来了。 他闻声立刻扑到熊的另一边装睡,可是他刚才那副噘起嘴来的趣怪脸已经被我看得一清二楚,我也总算弄清他想对我做什么了。 「不吻了吗?」我侧躺起来,弯着嘴角望住把头埋到熊身上的他问。 他一动不动地趴着,沉不作声的还在装睡。 「我看到了囉。」我抬起手来拈着他后脑翘起的发丝搓了搓,游刃有馀地笑着说。 「…你刚刚是醒着的?」他这才缓缓地转过头来,双颊和额头都憋得红红的。 「是啊,有人在我面前搞小动作,所以醒来了。」我笑着捏捏他的脸蛋,他就把头别向另一边,不让我碰。 「怎么不吻下来呢?我又不会咬人的。」我爬起身,凑过去追问他,他的耳根就变得越来越红了。 「…谁说要…吻你…」他自言自语般咕噥着说,依然不肯承认自己刚才想偷袭我。 「欸…你不是说你的喜欢是想接吻的那种吗?」我不厌其烦地搬出他告白时说的话来反问。 「…那是比喻…」哎…他竟然懂得怎样应对了,看来也是时候拿出我准备已久的杀手鐧… 「哦这样…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泰然自若地躺回原处,轻拍他的肩想让他看过来,但他不为所动地趴着,似乎没对我所说的话很感兴趣。 「…其实我的初吻还在这里,特地为你留下来的。所以如果想要的话就快了,不然过几天我发觉自己不怎么喜欢你了,可能…」没得到应有的重视,我只好逕自把话说下去。 「你骗人!」他上鉤了,虽然嘴上说我骗他,但还是爬了起来瞪着我。 「……」我笑而不语,没打算否认也不打算更正,因为那句话的确不完全是真的。 初吻仍在,只是我吻不了其他人而已,不是特地为谁留下的,就正如我没为他守节一样。 毕竟在两星期前,我都不曾奢望我们会有成为情侣的一天,为他留下什么都只是徒然… 「…回答我!」他紧皱着眉,有点着急地推推我,逼我回应他。 「你想我答什么啊?」我回过神后有点哭笑不得地问。 「……」他抿起嘴,不答我。 「不吻就算了。」我故作可惜地摊摊手,正想坐起来却被推回去了。 「…不准吻其他人!」他按住我的肩,情急地大喊着说。 「噗,那你要吻我吗?初吻还在这里呢。」他把话说得好像是我现在要去吻其他人似的,让我觉得有趣极了,就指着自己的嘴唇再逗逗他。 「闭上眼睛!」他一脸认真地大声命令,害我也紧张起来了。 抱着有点期待又带点忐忑不安的心情,我听话地合上眼睛,屏息等待。 接着,我就感受到一下下温热的鼻息打在脸上,心脏随即越跳越快,在胸腔里怦怦乱撞的。 当他的鼻尖碰到我的鼻子时,我甚至激动得在脑内不停吶喊,像个疯子般乱蹦乱跳。 「不行,我吻不下去…」他突如其来的一句,却让我的心情从最高处直堕谷底。 在负面思想淹盖自己的前一刻,我徐徐睁开了眼,才发现事情并非如我所想的悲惨。 看他整个头变得像个蕃茄般红润,就知道他是真的…「吻不下来」而已。 「让我来。」我把心一横就勾起他的下巴凑过去。 碰…碰到了,儘管有点乾,但还是…很柔软! 「你…你你…这…这可是我的初…我们的初吻啊!怎可以…怎可以…这么草率!」被我亲了一下的他用手挡住嘴巴,顶着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捶了我几下,眼里尽是失望与震惊。 「呃…对…对不起…刚才的不算,我…我们再来一次?」我还没来得及为突袭成功而感到高兴,就被快哭出来的他吓坏了,心里慌得很。 「……」他盯住我不说话,半晌后才缓缓地放下手,扁着嘴点点头。 我见他答应了,就稍为松一口气,收拾好心情后再慎重地望向他。 「好…那么…先闭上眼睛?」我儘量放轻自己因紧张而变得沉重的呼吸,同时以不会惊动他的速度抬手扶住他的双臂两侧。 他再度点点头,难得克服了窘意,没有半点迟疑就垂下了眼瞼,但细长的睫毛一抖一抖的,还是透露了丝丝不安。 「我来囉。」为了让他这次能够做好心理准备,我特意柔声提醒。 岂料他闻声竟然噘起嘴来迎接我,再加上难掩紧张的绷紧表情,真的滑稽得让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心里明白如果我现在笑出来,一定会惹他生气的,我就惟有硬着头皮,按捺着笑意亲上去。 这次我在他的唇上逗留了两秒才退开,不敢吻得太久,也不敢吻得太深,只为迎合他的少女情怀,让他高兴就好。 「这样可以?」放开他后,我轻声探问。 「…再一次…」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抿抿嘴巴这样要求。 既然他还不满意,我当然乐意奉陪的。 「好吧,不过这次可以放松一点。」不知是否被他待吻的表情逗欢了,我现在已经没之前那么战战兢兢了,感觉这次能够做得更好。 他沉默地点点头,但好像还没理解我的意思,再一次皱起了眉,并把双唇噘得高高的。 「放松一点…」我忍住嘴角的笑意,抬手捏捏他噘起来的嘴,示意让他放松唇边的肌肉。 他会意后放松了嘴巴,却羞红了耳根。 我就微笑着凑上前,用额头抵住他的额,用双手半托住他的腮骨,轻揉着他的耳珠亲了他一下,再把唇完全覆盖上去。 温温热热软软的…纵使没有接吻的实战经验,尝试模仿一下肥皂剧中的吻戏,应该也错不了多少。 一个若即若离的吻,时轻,时重,全神贯注地将自己的感情传送出去,渴望得到回应。 当对方接收到了,并加以回应,就难免会想获得更多,情不自禁去追求更多。 略乾的唇瓣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湿润,随着唇上的触感变得更柔软,两人呼出的鼻息也变得更炽热。 一股暖流在体内凝聚,我的手早已滑至他幼嫩的颈侧,贪婪地揉抚未曾触及的肌肤,企图探索更多未知的领域… 「太…太色了!不行!不可以!」他察觉到我想解开他的衣领,就连忙把我推开,大声抗议。 「…要不你吻我一次看看。」我摊开手,故作无奈地耸耸肩。 「不要!休想骗我吻你!我才不…」他顶着一张红红的脸捶打我的胸口,我伸手一拉,又有机可乘地亲到他了。 「这样满意了吗?柴己大人。」我搂住他比同龄男性还要细的腰,笑着询问。 「……」他板起脸,瞇着双眼盯住我,我就再吻了他一下。 一下不行就两下,两下不行就三下,吻到他满意为止,吻到他习惯为止。 然后终有一天,他就会完完全全属于我…直到永永远远… 〥 顺着他的意思陪他试过几种点到即止的吻,他就不再闹脾气了,现正伏在我的怀里休息。 时近黄昏,室内的气温骤降,两人抱在一起的感觉,少了份燥热,多了份温馨。 这种舒适的温度与环境,还有熟悉的安心感,很容易令人萌生睡意。 只是刚才睡过了,我们即使有点累,也不至于再度被睡魔带走。 「不继续温习了吗?」我摸摸他的头,往枕在我胸前的头顶亲了下问。 「…多等一下。」他有点孩子气的声音透过胸腔传来,跟平时隔着一段距离听到的更惹人怜爱,我就不忍再催促他了。 不得不承认自从我们开始交往,温书的进度就落后了不少。 儘管每天都过得很高兴,但还是有点隐忧的,就是高考成绩对我俩日后的影响。 因为无法升读同一所大学,就注定了我们的「分离」——只要想到这一点,我就会產生一种幽幽的落寞感。 毕竟我们自幼就认识,小学、中学都唸同一间学校,又经常腻在一起玩,实在无法想像有别于以往的生活是怎样的。 心的距离才刚缩窄了一点,物理上的距离就要拉远…吗? 正打算要狠下心来好好鞭策怀里的小懒猪,他就突然抱着我蹭了蹭。 「很想…永远跟你在一起…」他埋首在我的胸前说话,声音就渗透进来,直砍我的心脏。 这一刻间,百感交集,我只懂回应他的拥抱,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绞尽脑汁,也只能覆述他的话作回应,因为此时此刻,我俩的想法是完全一致的。 抓紧这份不能言喻的感动相拥了会,怀里的人儿就带着一副决意满满的表情抬起头来。 「我们结婚吧!」他认真严肃地宣告。 「??!!!吓?!」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十分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问题了。 「嫁给我吧!」他无视我的震惊,换了个更匪夷所思的说法…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么快?他能接受跳过这么多步骤吗? …啊不…我们已经抱过了,也牵过手,然后接吻了…下一个…应该是结婚后才可以有性行为,的确是很传统的交往步骤… 但是…真的太快了吧?!!而且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还有我们都是男的啊?! …就算要结婚,我们能到哪里结?…加拿大…吗?还是…哪里? 啊…不过这其实也是后话,大前提是要得到双方家长的同意… 想到这一点,我原本既雀跃又混乱得很的心情就瞬间冷却下来了。 当下我没答应他。 望住他胀鼓鼓的腮帮,我只能告诉他结婚前要做很多准备,不是这么简单的。 接着他闷闷不乐地去了趟厕所,回来后趴在我的床上做练习题,就不再理我了。 晚上,我如常跟他过去隔壁吃饭,然后前往打工的地点,下班后直接回家准备睡觉。 洗澡时,我在浴室里沉思了好一段时间,才下定决心,出门去找一个人。 〥 时近凌晨,大部分店铺都已经打烊,我独个儿走过寂静的街道,来到一条阴暗的小巷。 由于最近才来过一次,这次我很快就找到阿柴哥的店了。 推开木门时,一阵淡淡的香气迎面而至,跟上次嗅到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欸?不是吧?已经用完了?」柜台后的阿柴哥从手机荧幕抬起眼,一看到我就表现得十分震惊地问。 「吓…什…不,我没…我是来找红毛头的…」刚来到就被拋了个问题,让我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理解到对方在问的是保险套后,我还差点坦白告诉他我买了没机会用,简直窘死了… 「哦…那你真倒霉,那傢伙被拉去家族旅行了。」阿柴哥闻言看回手机,语气随便地回了句,态度一下子冷却了不少。 听见他说的前半句,我还以为他是为我没能用上保险套而感到可惜…我的脑袋今晚是出什么问题啦…? 「…他什么时候回来?」我甩甩头,重整一下思绪后问。 「忘了。过几天吧?」阿柴哥盯着手机歪歪头,一如既往地对红毛头的话题表现得很漠不关心。 「嗯…」几天时间…我等得下去吗…? 「有急事?」阿柴哥似乎察觉到我的着急,就瞄了瞄我问。 「不,我迟点再找他…」被看穿的感觉让我有点不自在,我下意识地搔搔脸作掩饰,然后转身走向货品陈列柜的方向,望住色彩鲜艳的电动棒思考了会。 「阿柴哥最近…和红毛头发展得怎样了?」实在想不到如何开展那个话题,我惟有冒昧地直接探问道。 「啥…?什么发展?」阿柴哥瞇着眼望向我,语带威胁意味地挑眉反问。 「…呃…就是那个…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眼前人忽然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令我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哪有?!我怎可能和那个男人婆在一起?!你哪隻眼看到的?哪一隻?我帮你挖出来验验!」他猛力拍了下桌,扯着嗓子瞪着我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