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依稀梦回》 第三十六章 尤多逊见机撒鹰 在明亮的月光照拂之下,小翠提着那盏宫灯在前面引导,咸宁公主则在其后款款而行。而后面相距十步左右,紧紧地跟着缩头缩脑的莫栗儿……就这样一行三个人,没一会儿就到达了目的地:咸宁行宫。 自从老皇帝金口一开,特别恩赐倪家孤女册封公主之后,尤多逊就不得不硬着头皮接过了这一颗烫手的山芋。那一夜回府后,尤多逊赶紧让人腾出了位于后花园东南隅的那座别院,清扫并稍事妆扮之后,再恭请咸宁公主“赐住”。 倪璎观察了一下这座别院,在南向有单独可以进出的院门,而在靠近尤府外墙的北侧,还开有一个可以进入后花园的角门。这样的所在,既独立清雅不受干扰,又紧靠尤府便于监视——当真是无懈可击! 次日一早,总管太监蒋弼带领着一大班大小太监、宫女及侍卫人等,还搬来了不少宫中御用之物品,对倪璎下榻的这座别院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来了一通彻底的检查和安排。一番折腾之后,蒋弼临走给倪璎留下了十二个宫女和十二名小太监,外围再加上十六名侍卫负责安全事宜。 一番观察之后,倪璎觉得宫女当中的小翠模样周正、相貌忠厚且手脚麻利,就让她做了自己的贴身待女。受到主子的青眼,小翠自然感恩戴德、尽心尽力地做好服侍的事情。 这会儿,主仆两人刚刚从后花园逛了一大圈回来,一时也不免稍为感到疲倦。于是,倪璎吩咐下去,让莫栗儿先在耳房中歇息一下,等候召见。 这莫栗儿虽说只是尤多逊手里捏着的一只“金丝雀”,但其实他也有着自己的城府。在父亲的那些老部下当中,他通过收买拉拢,至今也颇网罗到了一批人甘愿效忠于自己——比如胡三刀。 就在昨天傍晚,胡三刀还给他送来了一封飞鸽传书,告诉了他那边现在的处境。莫栗儿倒是觉得:那个不明身份的年轻人也就罢了,然而对于杨驿丞——他这个人背后的水应该不会很浅! 于是,莫栗儿马上回复胡三刀,让他一定要顺藤摸瓜,把杨二木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给揭露出来。这会儿,一个人呆在耳房里没事可做,他就在想:昨晚放飞的那只鸽子,应该安然到达胡三刀那儿了吧? 与此同时,莫栗儿又不自觉地想起了——半个月前发生在嘉兴城里的那一桩秘事。他清楚地记得,那天半夜三更之时,胡三刀派出信鸽,十万火急地向他请示一件事情。 当时,胡三刀的信函中是这么写的:有人愿意出一千两黄金的高价,跟鬼脸司临时雇佣二十个杀手,而且只需要调用一天。一千两黄金?这样超高的价钱对于莫栗儿来说——实在是太诱惑了! 为了积蓄起能够最终摆脱尤多逊控制的力量,莫栗儿曾经指示那些听命于自己的鬼脸司人马:表面上听命于北冥阁,暗地里多多干些捞外快的活儿。很明显,鬼脸司的人想要大赚横财,也只能干回自己的老本行——杀人越货的那些勾当罢了! 现如今,就有人主动地将那一大块肥肉送上门来,急于发发横财的莫栗儿焉有不接的道理呢?于是,他赶紧用飞鸽传书指示胡三刀:赶快接下这个单子,千万莫让那块肥肉给飞走了! 那么,莫栗儿暗地里背着尤多逊“捞金”的那些事儿,真的一直做到天衣无缝了吗?这个掌控北冥阁多年的尤多逊,会是一个只吃干饭的人么? 然而,至少到目前为止,近在咫尺的尤多逊表现得犹如一只睡着的大老虎——让莫栗儿总是有足够的信心觉得:自己暗中所干的那些“好事情”,老尤真的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而老尤故意装作浑然不知的真正用意,却在于——放长线钓大鱼! 问题是,他尤多逊想要钓起的那条大鱼到底是什么呢?是莫栗儿?还是胡三刀?都不是。他真正的目标在于——那些悍然前来跟鬼脸司做买卖的身份不明之人,还有那些人背后隐藏着的各种势力…… 就像这一次嘉兴倪家灭门惨案,自打从那个神秘雇主跟胡三刀“洽谈生意”之时起,尤多逊就已经察觉到了风吹草动的异常气息,并且及时派遣出了他手上的王牌特工——秃鹰,前去跟踪调查。 作为一向办事唯功唯利的“冷血特工王”,尤多逊的着眼点丝毫没有放在那些苍生百姓身上,对这些人的死活他毫不关心——他所紧紧揪住不放的,乃是那些事关江山社稷安危的“天下大事”! 凭着敏锐的嗅觉,笃定嘉兴近期必有异事发生的尤多逊,毫不犹豫地“撒”出了秃鹰,然后又给嘉兴分阁的秋狄传去了快讯:近期多关注倪家的动静,出现状况及时汇报。这个秋狄乃是尤掌阁尤其看好的一个后起之秀,人虽年轻却办事沉稳,有他在那边负责监控尤多逊完全可以放一百个心。 由于尤掌阁传来的绝密情报,按规定只允许分阁司阁一个人知情,所以秋狄当然不可能把内容跟副手野芒直说。然而当天深夜,得到一些线报的野芒,却反而急匆匆地来跟他汇报这个情况。 看来那件突发的事件已经箭在弦上了,如何应对显然迫在眉睫!秋狄脑筋一个急转,顺口用上了尤掌阁之前的那一句教诲“先盯着,慢动手”,据此跟野芒商定了应对的策略。 至于后来因机缘巧合而救下了倪璎,那其实是一个纯属偶然的事件,不过也确实体现了秋狄临机应变的本事。就这样,完全由于偶然的巧合,原本不想趟浑水的北冥阁意外地救下了倪璎——而这个人,在事后恰恰成为了套在尤多逊头上的一道紧箍咒!世间有些事情,偏生往往就是这么巧。 然而,如今势单力薄的孤女倪璎,即使有着“咸宁公主”、“蟠龙使者”的身份及“如朕亲临”金牌的加持,她又能够真正地做些什么呢? wap. /133/133613/31295146.html 第三十五章 蟠龙使者耍手腕 在温柔清澈的月光下,倪璎在丫鬟小翠手中那盏宫灯的导引下,款款地登上了临风亭。此时亭子前面的小平台上,早已跪伏着尤多逊和莫栗儿。 “微臣尤多逊、莫栗儿,叩迎公主殿下。”尤莫两人毕恭毕敬地对着咸宁公主行叩头大礼。 “尤大人快快平身,这一位是……”由于尤多逊刻意的隔离安排,导致倪璎至今还不认识莫栗儿。 “禀报公主殿下,他便是阴曹司司正莫栗儿。”尤多逊赶紧替小莫回答了公主的问话。 “哦?原来是莫司正呀!”倪璎闻言,不由得对着莫栗儿的脸上多照了几眼。在她眼里,这个姓莫的小子长得还算周正,只是略略显得消瘦了一些。 而莫栗儿却不敢正眼看清楚公主的长相,只是大概地觉得:这个咸宁公主真的好俊俏呀! 在旁边的尤多逊见小莫似是稍稍走了神了,急忙用手肘碰了他一下。莫栗儿立即回过神来,用清脆的嗓音回了话:“公主殿下,小子惭愧……实在不敢妄称司正。” “哦?这却是为何呀?”倪璎敏锐地注意到:眉宇中透着一股清傲之气的莫栗儿,这会儿却表现得十分拘谨,而且还不停地观察身旁尤多逊的神色。看到这样的情景,倪璎心中已然有数了…… “小子……才疏……学浅,实难……当此重任。”见公主突兀地询问到这个痛点上,莫栗儿顿时有些尴尬,回话之时畏缩得简直近于木讷。 而一旁的尤多逊虽表面上维持着对公主的恭顺,然则通过暗示,还是隐隐约约地——在给他不断地施加压力! 倪璎是何等的冰雪聪明,她瞬间就把眼前的这一切情形——看了个明明白白!突然一个灵光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对了,我就是应该这么办! 在今夜里跟莫栗儿的偶然相遇,虽然看到他表现得越来越畏缩,但是倪璎却反倒越是觉得:在这个人的身上,必定有一篇锦绣文章可以做——当然,并不是现在就做! 侍立在身边的丫鬟小翠是一个观颜察色、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她已然微微觉察出了主子的意思,便趁机插嘴道:“禀公主殿下,夜里风露侵体,此处似是不宜久留。” 由于主婢二人到现在已经是相当的默契,小翠的话音刚落,倪璎就赶紧顺着杆子往下爬,说:“嗯,正是这个道理。”说完又转脸望向别处,凭着眼角的余光却发现:莫栗儿的眼神里,似是含有一些不舍之意…… “微臣斗胆,请问公主殿下——此时可是要办点什么事情?”尤多逊老奸巨滑,心里一直在盘算着如何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因为他隐隐觉得:倪璎欲去还留,应该是想要玩一点什么花招。 “大胆!公主殿下要做什么事,难道还得向你禀告不成?”丫鬟小翠大声喝斥了一下。 “无妨,不知尤大人还想要问些什么?不妨一起说出来好了!”倪璎的这句话一箭双雕,既显示了自己的雅量,又反将了对方一军。 “不敢!臣下不敢打听,公主殿下尽管随意就好了。”尤多逊明白自己并没有多长一个头颅,赶紧见风使舵地为自己打圆场。 “嗯,那就……让这个栗什么儿——且随我来吧!”倪璎满心想从莫栗儿那儿打开一个突破口,乘机窥探一下北冥阁与鬼脸司到底在搞些什么玩意儿。 “禀告公主殿下,这个栗儿在府中整日游手好闲的,谅他这个人——又能知道些什么?”尤多逊见公主竟然要动真格的了,赶忙编些借口阻拦——此刻他真的好担心,万一莫栗儿这只“金丝雀”插翅飞走了,那以后想要再控制他可就难比登天了! “尤掌阁,你今天这是怎么啦?听你话里话外的,可是要跟本宫叫板——是吧?”倪璎觉得现在若是不摆一下公主的架子,估计这尤多逊还会继教纠缠不休,于是出口呵斥了他一下。 旁边的小翠见状,也立马“狐假虎威”起来,拿腔拿调地教训起了老尤:“哎,我说尤大人哟,难道你竟忘了我家主子的另一层身份了么?” “不!微臣不敢。”尤多逊现在很恘眼前的这两个小姑娘了,赶紧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再也不敢吭声了。 倪璎也不再说什么,只给小翠丢了一个眼色,转身就走了。小翠会意,就催促莫栗儿:“莫司正,公主召见你,且随我来吧!” “金丝雀”莫栗儿还算机灵,这会儿他也无需再看尤多逊的意思了,马上站起身,战战兢兢地跟在了公主身后——那个距离不敢靠得太近,同时也不敢落得太远…… 临风亭里,一转眼只剩下了尤多逊一个人,他怅然若失地目送远去的那三个人,不由得轻轻叹了叹气。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倪璎这个小女子竟然有那样的心机和手腕,看来这个“蟠龙使者”以后够他喝好几壶的了! 只不过,叹气归叹气、担忧归担忧,以他自己现在的份量,想要跟握有御赐金牌的倪璎对抗,怕也是无能为力——相反,只会招致自讨没趣罢了……思量再三之后,尤多逊只落得个黯然神伤,心想:这几年的北冥阁的能力也真是太逊色了,远的且不说,就拿最近发生的嘉兴灭门案来说,到目前为止,竟还是一点进展也没有呢! 想到这一点,尤多逊在心里突然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不妙哇!想当年,功勋彪炳的辛追虎只是因为追寻虎牙未果,就被不讲情面的王湛直接一脚踹开,北冥阁这才换成了他尤多逊来掌管。眼下若是嘉兴灭门案迟迟未破,还真的保不准——他老王湛会不会一怒之下,也给他老尤飞来一脚? “这件事情想想真的好可怕呀!但是,为今之计,我又能怎么做呢?”尤多逊越来越觉得老是这样子下去,绝对不是办法,绝对是坐以待毙——那么,还有没有其他可以扳回一局的奇招呢?精于筹数的尤多逊顿时眼珠子急转,想出了一条妙策…… wap. /133/133613/31288798.html 第三十四章 阴曹司弱干强枝 漱石镇那边的多桩疑案业已全部告破,钧州那些父母官也算是给当地百姓们作出了一个还算圆满的交代。与此同时,在皇都永威城这边,却是暗流涌动——就连空气中都散布着一丝丝的诡异气息…… 这一夜皓月当空,在城里尤府的后花园——那一个精致秀美的庭院里,到处洒满了银子般的月光。 在庭院西侧的一座假山上面,两个人正在临风亭里品茗谈天。面南端坐的那个锦衣中年男子,正是北冥阁掌阁尤多逊。在他对面战战兢兢、侧身而坐的那个年轻男子,却是名满天下的阴曹司大司正——莫栗儿。 就这两个人现在的坐姿及所处的方位而言,尤多逊明显压过了莫栗儿大大的一头!造成目前这种态势的很大一个原因,乃是早在三年前,莫栗儿之父莫离哀的不幸逝去。 原来掌控阴曹司如臂使指的莫离哀一旦故去,这个庞大的暗杀组织很快便变成了一盘散沙。就算是尤多逊力排众议,起用了莫离哀的正宗承嗣之人——他的嫡子莫栗儿,也是无济于事。 少不更事、毫无统领能力的莫栗儿,凭着自身血统的“纯正”上位之后,阴曹司中的那些元老“重臣”并不甘心服从他的调遣——甚至有时根本就指挥不动他们!故此莫栗儿虽然顶着“阴曹司大司正”的头衔,充其量却只不过就是一个挂着虚名的“名誉董事长”而已。 初一执掌鬼脸司,莫栗儿便发现情势竟是如此不妙,怎奈他也是一个骨子里要强的人,所以总想着:我必需要干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来,也让那些老家伙好好地瞧一瞧!那么,他到底准备从何下手呢? 莫栗儿跟嘉兴胡氏一向相熟,于是首先就想起了要重用他们那一个分支——如此,方才有了后来那一场轰轰烈烈的“造星计划”。然而,也正是由于莫栗儿的那一个不伦不类、欲盖弥彰的“造星计划”,导致鬼脸司外强中干的本质暴露无遗,也招致尤多逊痛定思痛、下定决心从鬼脸司的总裁位置上“拿下”了莫栗儿…… 失去了总裁位置的莫栗儿,同时也失去了自己的人身自由。以铁腕治理鬼脸司的尤多逊,“客气”地将莫栗儿圈养在自家的后院里,对他实施了事实上的软禁。 那么,精明强干的尤多逊干嘛还要不惜血本,长期养着莫栗儿这只“金丝雀”呢?他当然是有自己的考量。其实,现今的莫栗儿,更多更主要的作用是——被尤多逊当作遥控和震慑整个鬼脸司的一个高级人质! 那不,就在今夜这个月色皎洁静好的时节,尤多逊因为鬼脸司在漱石镇的大大失利,就又要拿“金丝雀”莫栗儿来敲打一通了。 在临风亭里面,尤多逊极尽含沙射影、挖苦讽刺之能事,对莫栗儿好一顿的训斥加贬损!莫栗儿这边呢?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求:好一个铁帽君,请务必好好地加持在我的头顶上哦! 就在尤多逊越训斥越流畅、越挖苦越有好词的时候,忽然在登上假山的台阶上面,出现了一盏小小的宫灯!这一个极细微的新情况,顿时让眼明心亮的尤多逊极不情愿地收住了口,同时心底里还不自觉地生出了——一阵子凉飕飕的感觉! 一时间,就连差点被批评得变成一块朽木头的莫栗儿,也不由自主地偷偷伸出头,往宫灯慢慢移来的方向张望了一下。 “小翠,你说——尤大人还在亭子里头么?”这是一个清脆甜美的少女说话的声音。 “禀公主殿下,适才尤大人还在那儿呢。” “哦?他这是在赏月吗?” 原来,那盏宫灯所导引的那个曼妙身姿——竟是属于新册封的咸宁公主殿下!说来也怪,皇帝既然册封了倪家孤女倪璎为咸宁公主,却为何始终只让她居住在尤多逊的府邸上? 诸位读者可别忘了,倪璎现在是咸宁公主的身份不假,但是同时她也有着另一层身份——蟠龙使者,说到底也就是皇帝专门给那尤多逊的头上加上的一道紧箍咒。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所以老尤现在碰见咸宁公主,简直就像老鼠碰见猫一样——怕得要死! 只不过,对于咸宁公主倪璎——尤多逊怕当然是怕,但是以他多年掌控北冥阁的机变多端,要想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闺中少女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么?其实,让尤多逊真正忌惮的是:那位阴晴不定的老皇帝,会不会在后面还藏有什么后手? 想当初,老皇帝王湛在“北虎”辛追虎的大力辅助下,顺利地攘外安内、一举夺得南威国的龙座。而后来,由于辛追虎居功自傲、桀骜不驯,王湛便果断地使出了他的“后手”——尤多逊进行制衡! 由于往事仍然历历在目,所以在尤多逊的眼里,老皇帝王湛绝对是一个善于留有后手、使用后手的人——这一点还真是不得不有所提防!在进宫面圣的那一夜,当尤多逊看到王湛当面赐下了咸宁公主这一道紧箍咒的时候,他所担忧的——却并非这位蟠龙使者本人,而是……安插在她身旁的某一个人! 让尤多逊觉得必需重点提防的那个“后手”,究竟会是安插在倪璎身旁的哪一个人呢?这个人或许是小翠,也或许是其他的任何一个宫女、太监、侍卫等等,反正尤多逊现在还是不能够确认——到底是其中的哪一个人…… 以或者强悍、或者隐秘的“后手”预防可能发生的危机,防范可能有不臣之心的臣子,的确是老皇帝王湛的一个过人之处。想当年,在南威国血风腥雨的夺位之争中,身为三皇子的王湛最终得以剪除异己、脱颖而出,所凭借的——主要就是他的心机深沉及诡计多端! 在那一场战果斐然的夺位大战中,虽说三皇子王湛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是也着实给南威国留下了久久难以弥合的创伤,并且留下了至今仍然堪称致命的一个极大的隐患!而处在这个极其可怕的隐患的“风暴眼”上面的人,正是一直躲在幕后操纵的旧二皇子——王澄。 wap. /133/133613/31288796.html 第三十三章 漱石镇案情大白 跟程昶与宋澈截然不同,沈一溪突然伤感的原因,全然不是由于听闻到发生于漱石镇上的那些凄惨之事。因为实际上,他对于漱石镇上那数桩惨案的发生,一早就洞悉无遗了。 一个多月前,在接到“限期上任令”之后,沈一溪马上辞别了表弟倪亮,刻不容缓地从嘉兴城一路南下。然而,饶是在时间异常紧迫的情况下,他还特意挤出了一个半时辰,登上香炉峰拜访了木屐道人。 由于木屐道人一见到沈一溪,立马神情严肃地将他请进了密室里。故而他俩在密室中长达半个时辰的交谈,其内容就连道长的贴身道童小瞳也不得而知…… 不过,在聪明伶俐的小瞳眼里,他总觉得师父跟这位来访的客人关系很不一般,而且他们所商讨的事情——绝对不是小事!若是将小瞳换成了后来的宋澈,那么以他多年断案所炼就的火眼金睛来观察,应该不难觉察出:在密室里暗自嘀嘀咕咕的那一官一道,他们有极大的嫌疑——或许就是嘉兴城里乃至莽苍山中那些血案的始作俑者! 然而,当其时嘉兴城里、莽苍山中的那些血案却并未发生,这世间又有谁能——未卜先知呢?沈一溪与木屐道人若果真是那些凶案的幕后主使,想必其作案的动机一定跟那一日沈一溪送别义子之时,嘴里念叨的“那张度牒”有关;又或许,跟之前倪亮所说的“那件宝物”有关——甚至,跟辛追虎一直苦苦追寻的那对虎獠牙也有关…… 这一些秘密的许多线头,现在仍旧藏在沈一溪与木屐道人两个人的肚子里面,他俩若不吱声,其他人任凭是谁——那也无论如何是无从得知的。 当然了,在没有拿到确凿的真凭实据之前,推测便仍然只能是推测。若是想要让这样的推测转换成事实上的指控,那其中应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在沈一溪独自伤感,甚至挤出了一两滴鳄鱼的眼泪的同时,在漱石镇的卫所里面,宋推官仍然在有条不紊地向上司陈述着案情的勘查结果…… “宋推官,你刚才说到——杀人凶手是猛隼与毒枭?”程昶将信将疑地将审案结果又重复了一遍。 “正是,大人。”宋澈口气肯定地说。 “嗯……那么,你所说的猛隼与毒枭——又是何许人也?” “大人请放宽心,容下官一一跟你解释清楚。”说起几桩疑案的来龙去脉,宋澈现在简直如数家珍,于是,他又开始细细地跟程昶述说了起来…… 据传闻,猛隼和毒枭其实就是不折不扣的一对“丛林雇佣军”,或者叫做“赏金猎人”,他们可以受雇于任何人——只要那高额佣金他出得起。在实施袭杀的时候,这对“猛禽煞星”往往先以毒枭持弩弓进行近距离袭扰,等到目标对象完全暴露无遗之时,则由猛隼以重型长箭一击毙命! 猛隼所惯用的那种重型长箭,箭头饰有狼牙图腾,故而又名“狼牙箭”。这种凶悍无比、杀伤力极强的狼牙巨箭,实际上就相当于一支锐利无匹的短矛,目标人物若被射中——大概率会呈现被长箭贯穿的状态,其死状简直惨不忍睹! 据宋澈的分析,这一次猛隼和毒枭这一对煞星,肯定是受雇于某一方,来这里专门跟鬼脸司作梗。在第一个夜里,他们射杀了背负婴孩的丘老六,应该是探知到鬼脸司对他这个人的志在必得,因此干脆下狠手干掉了这个老人。 第二天午后,他们又在后山之中,寻机一举灭掉了传说中十分厉害的鬼脸司两大王牌杀手——赤虬和白螭。“何以这么轻松?看起来——鬼脸司也无非徒有虚名而已!”看到这里,程昶忍不住把话说出了口。 “事实正是如此。”宋澈一本正经地回应了上司的推断。 “这么说来,被山中那两个猎户所发现的两具空中悬尸——就是鬼脸司的赤虬和白螭啰?” “正是,大人。” “那么,卫所的哨长种辑呢?他又是怎么死的?” “种哨长平时喜欢独自一人,安静地钓鱼。”宋澈在回答种辑之死的细节上面,显然尚且不能说得十分透彻。面对上司的询问,他低头想了又想,最后只得勉勉强强地说道:“据下官推测,他应该是在钓鱼之时,自己失足落水溺亡……又或者是,被什么人所惊吓,而后惊慌失措、导致落水溺亡。” 像这样推测性的结论,恰恰正是程昶最不喜欢听到的,当下他一时无语,只是埋首继续阅看着那些卷宗…… 过了好长的时间,程昶终于看完了全部的案情结果汇报,他抬起头发现宋澈依旧站在那儿,不由得有点负疚地说:“宋推官,你快快请坐呀!” 宋澈仍然挺身端正地站着,正色地说:“程大人,卑职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但讲无妨。” “程大人,漱石镇虽然案情已然大白,但是仍然留有欠缺之处,这些都是这些日子里,卑职自己觉察出来的。”说完,宋澈双手奉上了一张字条。 程昶面露狐疑地接过那张字条,只见那上面写着——曾四海勾结歪头鲤,常为不法之事;种辑横死,其背后恐另有隐情。 “那么,若依你之见,这些事应当如何处置?” “大人,现今这漱石镇简单点来说,其实就是——乱象丛生,危机四伏!”说出了这句话,宋澈不禁面呈悲怆之色。 “以你我二人的职权,似乎也管不了太多……”程昶不由得犯起难来,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卑职也考虑到这一层,故而恳请大人——同意留下萧山与何胖子这两名捕快,暗中在镇上布控。” “这样安排是可以的,你就这么交代给他们吧。”程昶嘴上应和着,心里头却在嘀咕:小宋,你干嘛硬要把绳套套在我的脖子上? 实际上,宋澈的算盘是这么打的——让提刑官亲自批准之后,奉命展开调查的萧何两人手中的权力便大了许多,甚至并不比他宋澈亲自在差多少。 于是数桩漱石镇疑案,终于都圆满地画上了句号。次日一早,程提刑、宋推官各自打道回府,萧何两名捕快则悄悄地潜伏了下来,就等那些偷腥的猫儿来踩坑! 经历过了血腥惨痛的漱石镇,表面上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wap. /133/133613/31288795.html 第三十二章 曾四海暗下绊子 实际上,胡一刀与胡二刀其实仍然还是原来的那两个人,长相很普通、本事也很一般。他俩之所以能“神话”般地横空出世,其实完全靠的是“包装”和“广告”这两大神功。 鬼脸司的新总裁莫栗儿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要一举改变他们的团队中一直缺乏高手的现状,方才不惜重金地“造星”跟“捧星”。莫栗儿坚信,一旦鬼脸司中出现了足够耀眼的大明星,他们团队的江湖地位一定也会水涨船高、行情看涨——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公司的“控股方”北冥阁那也会高看他们一眼的! 就这样,鬼脸司在菜鸟新总裁莫栗儿的英明决策下,以火箭上天的速度迅速炮制了两个菜鸟大明星——赤虬和白螭。然而,让莫栗儿万万料想不到的是:赤虬和白螭这两个“高价值人才”走红才没多久,竟会因为一支万恶的狼牙箭——被无情地串成了一个冰糖葫芦串! 这个乍一听特别离奇的坏消息,就像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江湖……在许多人都在笑话鬼脸司的画虎类犬、虚张声势的同时,有一个人却倍感恼怒——他就是现今北冥阁的当家人尤多逊。 尤多逊觉得当初莫栗儿主张“造星”的那个馊主意,着实太过狗血,被曝光之后让北冥阁大大地丢了脸面。刚好他一直以来都在盘算着怎么将鬼脸司紧紧地捏在手心里,这不——一个极好的机会自动地送上门来了! 尤多逊邀请莫栗儿到府上作客,顺势将他控制起来,软禁在了后院。莫栗儿自知自己能力不济,被老尤强行留下、做了“常客”也是罪有应得的惩罚,无奈之下只得暂时隐忍了下来。 在尤府当“金丝雀”的期间,莫栗儿只做了两件事。其一、出钱买了一大群名贵的鸟儿,每日就在后院里喂鸟、遛鸟;其二、秘密地联络了一个心腹之人,把“家中之事”都托付给了他。 莫栗儿所托付大权之人,据说隐居于莽苍山中,是一个精通诡秘法术的巫师。而在明面上,负责打理鬼脸司日常事务及掌财管账的,乃是人们眼里游手好闲、与世无争的胡三刀。 实际上,意外捡到“大漏”的胡三刀脑筋活络、门路极广,掌握鬼脸司财务大权之后,他四处出动招揽“生意”,把公司的业务范围在短时间内迅速拓展了许多…… 由胡三刀荣任总经理的鬼脸司,呈现出了一种新的面貌,也焕发出了新的活力——这一点,倒是尤多逊所始料未及的。据外界一些观察人士的看法,尤掌阁之所以对胡氏新公司的做法很包容,其实应该跟胡总经理“很会做人”有着直接的关系…… …… 胡三刀在石牌村所听到的噩耗,其最官方的详情,早在近十天前就已经由钧州推官宋澈,具文呈报给了提刑官程昶。 毕竟,虽说同样都是属于莽苍山之境,处在最北端的石牌村跟位于东南麓的漱石镇,还是整整相隔了近三十里地。故此,当身在石牌村的胡三刀获知了具体消息的时候,漱石镇那边的事情已然发生了近半个月之久。 之前在短短的数天之内,在小小的漱石镇上竟然接连发生数桩骇人听闻的血案。遂后,虽说有钧州推官宋澈前来坐镇,负责勘查探访等等事宜。无奈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多天之后,官方仍然没能找出一丝一毫的破案线索。 这样的情况不仅让漱石镇上的那几个苦主很不满意,就连“不夜天”的老板曾四海也在人前人后颇有微词。这位在江湖上号称“百事通”、“捞干海”的老牌翻江龙,在远近各地的人脉都极其广泛,他的不满意——其后果当然就很严重了! 不日,刚好负责左近数州案讼巡视的提刑官程昶,巡查到了钧州。闻知这一消息的曾四海当机立断,马上通过在州城的熟人,向程提刑递交上了一纸诉状。 这位提刑官程昶素来铁面无私、丝毫不讲私情,因其秉公办案、有法无情的形象,老早就被百姓们称呼为“程铁面”。 这边“程铁面”刚在钧州下马,就接到了状告推官宋澈无能渎职的状纸,立时怒不可遏——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上,就下令以原班人马直奔漱石镇! 大名鼎鼎的“程铁面”一来,那位面临案件累积难断、正在焦头烂额的宋推官,还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么?消息一传来,率直的卫所头目孔荣反替他捏了一把汗,而“不夜天”的老板曾四海则躲在家里偷着乐呢! 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宋澈和孔荣慌忙整装率领镇上的大小官史,恭恭敬敬地迎接程提刑一行。这一天,注定是宋澈极其难熬的一天,他不得不当面接受程昶的问责和训斥。然而,让程昶甚是感到奇怪的是——这一位年轻且略显稚嫩的宋推官,自始至终却能保持着平静如水的心态! “莫非其中另有隐情?”经验阅历十分丰富的程提刑见状,不由得暗自揣测。 当天夜里,宋澈的房间灯火彻夜通明。 次日一早,他就直奔程提刑下榻的“不夜天”豪华套间,递交上了一叠厚厚的案情结果汇报。至此,程提刑方才知道自己早前过于轻率,以致于误解了眼前这位才能出众且又尽忠职守的下属。 依据宋推官最终对案情审结的结论内容,我们也终于能够对之前发生在漱石镇的桩桩疑案,完完全全地了解清楚了。宋澈用不容驳辩的铁一般的证据,证明了制造那几宗血案的元凶巨恶,均是在江湖上以行事阴诡、手段毒辣闻名的两大煞星——猛隼和毒枭! “猛隼……毒枭……”此时此刻,在往南相距上百里的福州城里,有一位头发有些灰白的五十多岁老者,也正倚着窗台喃喃自语。这位老者身后的梦川茶馆,今夜来客络绎不绝——显然这里的生意十分红火。 这位倚窗自语的老者,正是数个月前来到福州城赴任的通判沈一溪。今天夜里,他正好闲着无事,吃完了饭便随便散步到了梦川茶馆。 在人来人往的茶馆中,今夜里沈一溪往日的热情突然消失殆尽,却反而感到了一种突如其来的伤感,于是独自倚窗出神…… wap. /133/133613/31288794.html 第三十一章 造星计划终泡汤 由于贺拔孤木事实上就是从北雄国来到南威潜伏的一名密探,他当然对北冥阁、鬼脸司这一些侦查机构十分疑忌,所以胡三刀那一班人的到来,的确让他感到坐立不安、头疼不已…… 对于沈巩这样行为总透着古怪的人,贺拔孤木自然也不敢太过掉以轻心。在他们这三方势力相互博弈的这段日子里,贺拔孤木时时都要面对着一座大山和一座小山的叠加压力,搞得终日里疑神疑鬼,既吃不香也睡不甜——当真是苦不堪言!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现今来自家兄那边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简直让惯于忍辱负重的贺拔孤木,这会儿也濒临了快要崩溃的边缘……这天深夜里,心底下开始痛苦彷徨的贺拔孤木,不觉想到了——那个无辜死于他的毒手的正版杨驿丞,他甚至联想到了因果报应的说法! 在小小的石牌村驿站里,现今呈现出来的一道“迷人”景观显然是——东边日出西边雨!正当冒牌杨驿丞深陷于各种苦恼之中难以自拔的时候,沈巩的调查计划却进行得顺风顺水,而胡三刀那边则更是快活赛神仙…… 在最近的这几天,胡三刀真是过得好不逍遥!平日里相互暗中角力的两个对头之中——沈巩选择了韬晦之计,而杨大憨那边自顾不暇,故此胡三刀难得逍遥自在,仿佛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胡三刀嘴里哼着小曲,提着一只鸟笼正在村边林子里到处溜达……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急急忙忙地向他奔来! “完了,又有事了!”胡三刀不愧是干这一行的老手,立马猜到——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果不其然,只见一个暗鬼气喘吁吁地跟他汇报:“胡老大,事……事情不好了!” “别慌张,发生了啥事情呢?” “漱石镇……漱石镇那边,歪……歪头鲤那儿……” 饶是只听到了那名暗鬼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出来的片言只语,胡三刀的脑袋瓜里还是很明显地感到——“嗡”地一声炸开了! “漱石镇……”他不觉喃喃自语起来,忽然又转念一想,马上问道:“赤虬和白螭呢?” “都死了,死得好惨呀!”来报信的暗鬼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语调回答。 “哦?究竟是何人所为?” “狼牙箭,一支超大的狼牙箭——将他俩串在一起了!” “哦?!”胡三刀乍一听闻,顿时浑身如筛糠般颤抖起来,然后神经质地对天狂嚎:“怎么回事?老天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这样突如其来的响声,惊吓到了在林子里栖息的一大群乌鸦,它们马上扑楞着翅膀,像一片黑云一样冲上了高空中,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闻到漱石镇歪头鲤那边人仰马翻的噩耗,胡三刀悲痛欲绝,当天晚上连一口晚饭也咽不下去。到了半夜三更之时,胡三刀由于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干脆披衣起来,信步走到庭院里。 庭院里月光皎洁,温柔地抚摸着胡三刀那颗严重受伤的心……胡三刀一个人呆呆地静立了许久,突然返身回到房间里,然后又急匆匆地走出了驿站,来到一片空无一人的旷野。 他在附近捡起一片残旧的木片,在那上面歪歪斜斜地写上了几个字,又寻得一个小土丘,然后就把那块写了字的木片插入土里——看那样子像是一个墓碑。 胡三刀在那块“墓碑”前面燃起了三炷香,然后纳头便拜,继而便恸哭不已…… 在这个十分宁静的荒僻小山村,夜里更是寂静得可怕——胡三刀的放声痛哭,自然很快就引来了不少人。在前来围观的那些人之中,有鬼脸司的那班小鬼、也有一些村中的闲杂人等,夹杂在人群里探头探脑的——还有沈巩。 眼尖的沈巩透过萦绕的香烟,猝然发现:在胡三刀所哭拜的那块旧木片上面,竟赫然写着“大哥、二哥之灵位”!那么,胡三刀的那两位哥哥——究竟何许人也?沈巩不觉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其实不单只有沈巩对胡三刀兄长是谁感到困惑,饶是鬼脸司那一班人,也对老大此时的行为颇感费解。郁闷了好一会儿之后,其中一个胆子大一点的暗鬼凑近了胡三刀,低声问道:“老大,莫非尊兄弟遭遇不测了么?” 胡三刀见问,睁开了血红的双眼,嘴里含混不清地吱吾着:“赤虬……白……螭!” 此言一出,那名手下顿时恍然大悟:“属下明白了,请老大节哀。” 世间之事,有时候偏生就是这么奇怪!原来胡三刀在家中排行老三,他那个当铁匠、打造兵器的老爹就简单粗暴地给他取名“胡三刀”。依此类推,毫无疑问他的大哥排行老大,因而取名“胡一刀”;二哥排行老二,故而取名“胡二刀”。 本来胡氏兄弟仨在鬼脸司中独霸一个山头,势力范围没有超出嘉兴地界。后来鬼脸司换了总老大,新“老总”莫栗儿跟胡三刀有过命的交情,胡氏兄弟的地位便急剧地得到上升。 胡三刀贪图安逸,不想远离故土,所以被安排为鬼脸司嘉兴分舵的“大领班”。而他的大哥和二哥经过一番包装,却成了鬼脸司中冉冉升起的两颗新星——赤虬和白螭。 自那之后,整个鬼脸司、乃至整个江湖都不断地有这样的传言:鬼脸司中有两个特别厉害的超级煞星,一个身着赤色虬龙衣,善使一根喷火棒;另一个则是身着素色螭龙服,善使一把冰凌长刀。这个传言越传越邪乎,以至于到了后来,那一红一白两个煞神——竟好像真的成了鬼脸司在江湖上的牌面! 那么,胡三刀的那两个哥哥几时变得那么厉害了?是鬼魅附体了呢?还是修练了什么顶级厉害的神功秘笈了呢?这两个答案都不是。 wap. /133/133613/31288793.html 楔 子 地处江南,某个山林莽苍的所在。 在那条僻静阴暗的山林间狭窄夹道,一个背影佝偻的老者步履蹒跚、踉踉跄跄地艰难前行…… 独行老者背后负着一只竹篓,那上面盖着盖子,旁人难以一眼看清里面装的是什么。 江南山区地域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不一会儿天色骤变,然后就开始淅淅沥沥地落起了如丝的细雨…… 老者皱起眉头望了望天穹,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小块油布,放下背上的竹篓,细心地将它遮盖了起来。刚刚遮盖好,他又好像有点不放心,急急地又扯去了油布,打开盖子往里边惶急地瞧了瞧。 原来,老者背的那只竹篓里面,装的并不是什么珍奇的宝贝,而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眼看着那婴儿正在安详地酣睡,老者不禁长吁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少主人,你可真是福星高照呀!”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半块烧饼,很节省地掰下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咀嚼了起来。过了半晌,饼也吃完了,且也着实歇息了好一会儿了,老者抬头看看天色,觉得禁不起再耽搁了,于是重新整理好了竹篓,抬起脚继续前行。 山间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之间,雨势已然暂歇,山林间只剩下了一些朦朦胧胧的薄薄雾气。老者忧心天色近晚,情急之下不由得脚下加紧,深一脚、浅一脚地奋力向前挪动着身躯。 那片茂密的山间林地,高高耸入天际的林梢处,有几只秃鹫别样不祥地往复盘旋着——它们似乎早有预感,而在耐心地等待着什么…… 《醉里依稀梦回》楔子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wap. /133/133613/31288762.html 第一章 虎陷山林急变生 正在急急赶路之时,老者的右耳朵根突然下意识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捕捉到了一个极其轻微的异常声响!多年来混迹江湖的经验马上提醒他——危险正在逼近! 老者疾忙凝聚心神、听声辨位,又极其迅捷地将头往侧后方向一偏——恰好避过了那一支疾射过来的袖箭。情知不妙的他顺势将身躯往侧后一倾,在触地那一瞬间迅即弹起,飞一般地钻入道路旁边的树丛之中。 真是好险!在老者刚刚离开的那个位置,劈啪劈啪又有多件暗器掉落在了那里。很显然,杀手肯定不止一个人。 老者快速卸下竹篓,将它斜倚在一棵树的脚边,伸手随即抽出了腰间的软剑,一纵身跃上了树顶。 “辛追虎,你也有今天!”一个粗豪的嗓音在林间响起。 “尊驾何人,辛某又何曾开罪于汝辈?”老者的这一声回答,已经等于承认了自己就是“辛追虎”了。 “怎么,你老犯糊涂了么?老子看你,如今就是一头掉光了牙的老病虎了,哈、哈、哈!”“粗嗓门”顿时得意洋洋地嚎叫着,听他意思似乎已经把辛追虎拿下缚住了。 “癞头龙,多日不见,你小子如今长本事了?”辛追虎眼珠急转,在急速地盘算着对策。 “不对!你这条烂龙若是真有本事,今天又何必躲在暗处偷袭呢?”这一句,老者用的可是“激将法”。 “也罢,也罢,老子今天就不妨让你死个明白。”癞头龙不耐烦了,心想反正胜券在握,那就不如干脆一点吧。他心意下定,拎着一把鬼头刀就大大咧咧地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看到领头大哥都不躲藏了,其他几个杀手也就跟着立起了身,走了出来。 就在此刻!辛追虎瞅准时机,纵身从树上一跃而下,他手腕急转之间,一柄长剑急风骤雨般地挽起了一个个剑花!待到他双足飘然落地之际,那数名杀手全都呆立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 “倒!”随着辛追虎一声断喝,杀手们顿时齐刷刷地“听话”倒地,一齐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眼见那些坏人全部伏诛,辛追虎不慌不忙地拭去了剑刃上的血迹,轻轻走到癞头龙跟前。他伸手在那人身上搜索了一下,发现了两样东西:一块腰牌和一张字条。 那块腰牌表面黑漆漆的,辛追虎估计在其上面本来应该有三个字,现在却只剩下了最下边的那个“司”字。其他两个字或是让人有意地刮去、或是由于某种原因被磨损掉了,反正现在就是不能看得清楚。 辛追虎把腰牌翻转了过来,看到背后的图饰顿时心中赫然一惊:他奶奶的,这个不成器的癞头龙——居然还跟“鬼脸司”有勾结? 那么,这个能让辛追虎这个江湖老手见到都发怵的鬼脸司,又是一个什么样的道上门派呢?这个鬼脸司,其真正的名称是“阴曹司”,它原本乃是以凶残毒辣著称、拿钱替人杀人的嗜杀帮会“杀无赦”,后来它投靠官府的情报机构北冥阁,从此有了一个正式的官方称谓“阴曹司”。 阴曹司有了官方权势之后,他们其实所干的“买卖”还是跟以前差不多,真正的差别只不过“雇主”变成了唯一的那一个——北冥阁。化身为官方杀人机构的阴曹司,其行事的作风更加凌厉:阴杀令一出,众生归阴曹! 久久地端详着手上的这块腰牌,辛追虎的手不禁微微地颤抖起来。以他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来判断,他深深地明白一个道理:此行必然十分凶险,前路很可能就是绝路。 然而,此时此刻的他却毫无退路,于情于理——他也绝不可能选择后退哪怕是一小步!那么,在眼前的情势之下,饶是曾经以“北虎”之赫赫威名、纵横了江湖几十年的辛追虎,在这荒山野岭之地——他又能有什么施为呢? 发了一会儿怔之后,辛追虎把那块腰牌塞进腰间,又展开了那张皱皱巴巴的字条。只见那上面歪歪斜斜地画着一个“x”,然后下面还有看起来像“十八”的字样……尤其奇怪的是,字条的最下面还画有一只似猫类狗的动物。 这是什么奇葩东东?辛追虎皱起眉头,费神地猜测了起来…… 一阵山风拂过,伴随着空中秃鹫发现食物发出的欢叫声,骤然又出现了——一个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wap. /133/133613/31288763.html 第二章 倪家无故遭灭门 竹篓中那名婴儿的一声啼哭,当即令老者无暇顾及其他。他急步朝那只竹篓奔去,一边走路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小块奶酪。 饿急而啼哭的婴儿,十分乖觉地张开樱桃般的小嘴巴,用力地吮吸着那块奶酪。此情此景,顿时令辛追虎悲上心来,他眼前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了数日前惊心动魄的那一幕…… 事情发生在三天前,江南嘉兴某一座府邸之内。 这天一大早,府里总教习辛追虎跟往常一样,带领一众护院在后院操练拳脚。突然,耳力甚佳的他,听到从前面府第大门那里——传来了数声惨叫! 江湖经验老到的辛追虎立时觉得情况不妙,他喝令两名护院火速前去察看,又随即调遣手下的一众护院赶去支援。他心中还放心不下尚在内宅的主人们,于是自己疾忙前去问候。 轻步踏入内宅,辛追虎立即觉察到了一种异乎寻常的寂静。这绝对不对劲!辛追虎为人何其机警,他马上从宅中那种异常的悄无声息——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果不其然!他遍观其时内宅之中,几无活口——数位主人及几名贴身侍女都血淋淋地蜷卧在了地上,全部气绝身亡了!情急之下,辛追虎无暇他顾,他几步便闪身窜入主人倪亮的卧室,异常紧张地到处寻觅…… 少顷,辛追虎猛然发现在一个不甚显眼之处,掉落有一只婴儿的襁褓!他急忙疾步上前,伸手将裹着少主人的那只襁褓从地上捡拾起来,心想:幸好在纷乱之中,贼人并未发觉少主人已然失落了! 就在此时,外面厅堂、院落等处,已然响起了一片纷繁杂乱的兵刃撞击之声,同时无数的厮杀声也响了起来。紧接着,他便听到许多狂乱的惨叫声和陷入绝望、苦苦求饶的声音…… 当此事起仓猝、敌人众多的情势之下,辛追虎情知以他一己之力,极难挽回倪家哪怕一线的生机。正在心急如焚之时,他猝然发现:主人倪亮的手指似乎隐隐约约地指向了一个地方! 他顺着主人苍白的手指头望了过去,顿时心如明镜一般——墙角那个暗格!这是一个早前主人曾经跟他交代过的秘密:府中若是骤然遭遇不测,你便可以便宜行事。 辛追虎觉得,现在应该就是那个已经无力回天的时候了,于是他不再犹豫,立即打开那个暗格,将一只锦锻包裹取了出来。然后,他又迅速从箱笼中翻寻出来一块布匹,将少主人裹起背负起来,马上纵身从屋顶遁逃了出去…… 从屋顶闪身而过的那一刻,辛追虎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地发觉——在屋檐拐角的隐蔽处,似乎蜷伏有另外的两条人影!然而,在万分危急之下,他实在是无暇顾及其他,只得任由种种古怪迹象一晃而过。 次日,辛追虎将婴儿暂时寄养在城外一户农家之后,又只身化装潜入城里,寻机打探消息。午后时分,他从一个江湖朋友那里得知:他的主人倪亮之前曾经开罪了嘉兴城里的一个财主,而那人却是北冥阁掌阁尤多逊的一门远房亲戚,至于此次灭门事件是否真的与之有关,目前仍然无从知晓。 辛追虎有感于主人家的知遇之恩,慨然决定——独力护送少主人南下福州府投亲。那福州府的新任通判沈一溪,乃是主人倪亮的姑舅表弟。早前在走马赴任的途中,沈通判曾经登门拜访过他表兄,所以辛追虎知道他这个人。 …… 看到竹篓中的少主人又昏昏睡着了,辛追虎急忙整理好了行装,拄着一根粗树枝继续向前赶路。山里的夜色来得早,没过多久黑沉沉的夜幕就降临了,那条山林间的夹道越来越难以看清路面了。 辛追虎耳力甚佳,而眼力却属于一般,当然这跟他之前曾经生过一场大病有关。路面难以看清,他只得不断用树枝探路,勉勉强强地尽量争取时间赶路。 之所以如此惶急,是因为多年行走江湖的他深知——敌人是绝对不会轻易地善罢干休的,在癞头龙之后,说不定就有癞蛤蟆、或者癞皮狗正在前面等着他们呢! 由于下午刚刚下过一场雨,如今的山林之中的沉沉暮色,竟犹如一块巨大的黑铁般沉重万钧、漆黑一团…… 饶是眼力不济,辛追虎凭着超越常人的绝佳耳力,却也不难发觉——路旁林间时不时出现的一些细微的异常声响!他心里十分明白:那林间依旧存在着欲行不轨的宵小之辈,这些人或者是意图劫道的小毛贼、又或者是鬼脸司的巡夜小鬼。 在辛追虎的前方二十多里处,有一座山边小卫城“漱石镇”。这个时候,大多数镇上居民都早早地关起门开始歇息了,整个小镇只剩下了扼守山口的哨楼和位于小镇东南角的“不夜天”酒馆依然灯火通明。 那个“不夜天”酒馆虽说僻处山边小镇之上,其生意却是一直红红火火的。这主要得益于相距半里之外的一条官道常年车水马龙、人来客往。在那条官道之上,时不时有往来经商的商贾、代跑货运的脚夫、赴任的官员路过此地,他们无一不需要就近寻找一个暂时歇息的落脚点,故而“不夜天”酒馆常常成为这些人最好的选择。 看起来,这个酒馆的确是一个舒适方便的悦人之地,然而就在今夜,“不夜天”里却隐隐地透出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靠近酒馆后门的那个上等包厢,时不时有一些身着夜行衣、身手矫健的“练家子”神色匆忙地进进出出…… 在酒馆大堂的一个偏僻角落,一位老者就着一碟花生米,正在独自享用着半壶浊酒。他用一圈布片缠住了双眼,身旁斜倚着一把极为破旧的二胡,显然是一个靠卖艺为生的流浪老盲汉。 侧耳聆听到上等包厢那边传来的一阵阵纷乱杂碎的脚步声,老盲汉不易察觉地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浅浅地浮现起了一丝轻蔑的冷笑…… wap. /133/133613/31288764.html 第三章 黄雀躲在螳螂后 虽然心中清楚地知道——敌人就近在咫尺、遭遇危险往往只在须臾之间,此时此刻的辛追虎却也真的是别无选择了。背篓中的婴儿不能够憋闷得那么久,而他自己也已经是岁月不饶人了——这一遭还能够坚持多久,可还真是不好说呢! 辛追虎一边在山路上竭力摸着黑,一脚深、一脚浅地艰难迈步前进,一边迷迷糊糊地想这想那……渐渐地,他也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犯困了…… 就这样,在山道上艰苦挪行了半宿,估摸大约到了三更时分,辛追虎终于望见了不远处一座塔楼上面灯笼发出的光亮——那其实就是漱石镇边上扼住山口的那个哨楼。此时他虽然感到很困乏,心里却也十分地清醒:真是奇哉怪也,怎么这一路上并没有“小鬼”再跳出来挡道呢? 实际上,辛追虎有所不知的是,为了对他表示“最亲切的关怀”,老早就有一大帮鬼脸司的人马开到了前方的漱石镇上,并且已经十分卖力地忙活了大半宿了…… 今夜在“不夜天”酒馆里,根本没有哪一个人此时还会有多余的心思,去留意一下那个独自呆在角落里的盲老汉。然而,今夜这个毫不起眼的盲老汉,他其实却一点儿也不显得“多余”,而且此时他也绝非只是独自一个人! 在每一次,当有人从那个上等包厢走了出来,盲老汉侧耳细听之后,就会用拔动二胡弦的方式,将人数如数报给墙外接应之人。而在墙外接应的那个人,就会按照所听到的数量,用一根细绳把吊在树上的小灯笼拉升再放它降下——有多少人,就是操控灯笼升降多少次。 远处的哨楼上也一直有一个人,时刻在留意着酒馆这边那只树上小灯笼的状况。每次得到了确切的讯息之后,他就会低声交代同伴们在哨楼下必经之路设伏撒网。对方过来一个人,他们这里就下手抓住一个;来两个,他们就抓住一双——基本上无一漏网! 这些人行事如此周密,而且明显就是针对今夜专门在这个小镇守株待兔的那伙人,那么,他们又是一些什么人呢? 毫无疑问,今天下午癞头龙一伙刺杀失败,这个消息肯定很快就传到了鬼脸司。这当然让向来喜欢把事做绝的鬼脸司,咽不下这口气,故而他们赶紧加派人手前来“补刀”——这显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在今天夜里,坐镇“不夜天”上等包厢,指挥手下一众“夜叉”前去截杀的,应该就是鬼脸司里面的一个“判官”了。这名鬼脸司“判官”的脑袋总是耷拉在一边,似乎从来就没有摆正过,故而江湖上送给他一个外号——歪头鲤。 这个平日里喜欢邀功请赏的歪头鲤,一打听到前方癞头龙已经失手,马上跟上司争取来了这个差事。他信心满满地认为,以自己盘踞莽苍山多年的根基,下手收拾掉一个落单的外来老者——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么?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歪头鲤却开始变得越来越不自信了!让这个小头目感到十分疑惑不解的是:一拔接着一拔——连续三四拔的手下派了出去之后,其结果竟然却全是如同石沉大海! 一时间,想到自己之前曾经夸下的海口,这个判官顿时如坐针毡!他明白:待会捱到了四更之时,司中的两位大人物就会赶到——到时候,怎么来跟他们交代?小判官担心惧怕的那两位“大人物”,便是鬼脸司中威名远播的两大煞星:赤虬和白螭。 …… 两天前,在迷雾峡中的一个山洞里。 “可恶!可恨!这帮狗崽子!”一只硕大的拳头一下下大力地砸在石壁之上,大拳头的主人同时发出了粗暴的叫骂声。 “锤子哥,你可休要气坏了身体哟!”旁边一个面如大饼的年轻人赶紧出言宽慰。 攀在一根山藤上面荡来荡去的一个小个子,闻言幽幽地说道:“哎呀,我说大饼,出了这种事情,你让锤子哥如何能不生气、不恼怒?” “哎,大饼师兄,自咱们三兄弟结义以来,可曾干过一两件声张正义的事情?”小个子故意若有所指地说道。 “嗯……似乎也……未曾干过哩。”“大饼”这会儿说话的样子,倒像是“馄饨”。 “说什么未曾?”砸石壁的大个子是个爆脾气,一听到这句话就不乐意了,直唬唬地说:“干脆直白地说——根本就是没有!” “对,锤子哥真是好记性。”山藤上的小个子赶紧接过话茬,顺着那根竹竿往下说:“要我说呀,咱们三匹夫就该干出一两件义薄云天的响事出来!眼下不正是有这个机会嘛。” “机会?什么机会?”“大饼”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那个用力在砸石壁的大个子,人虽粗卤,心思却也灵光,他闻言马上反应了过来,同时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去年冬天在雪地里的那一幕…… 去年冬天,天气特别冷。 那一天,刚刚给城里的大户人家送过了一车柴草就往回赶,又冻又累的大个子未曾想——竟饿晕在了嘉兴城南门外的雪地里!那时节天寒地冻的,眼看着他几乎就要冻毙在了那个地方。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一会儿碰巧有一辆马车经过那里。车上的好心女子看见了晕倒在雪地里的大汉,立刻命仆人停车给他灌了几口温酒,又送给他一些吃食。 缓过劲儿的大个子终于逃过了这一劫,他向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事后便四处打听那位救过他一命的恩人到底是谁。无奈人海茫茫,他一个乡下人确实很难打听到城里那些富贵人家的消息。 然而,就在昨天晚上,他却意外地得到了一个不啻于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原来,嘉兴城南倪府的大小姐倪璎,就是他一直苦苦寻找的救命恩人——而倪府又恰好在当天,就遭到了一场灭门的惨祸! wap. /133/133613/31288765.html 第四章 三个匹夫真义勇 听闻到这个消息的大个子,一时间可真是既喜且悲而又十分地恼怒,反正就是百感交集。无数次在他脑海中重现的那个娇好的面庞、温婉可人的模样,如今却化为了一道催促他去缉凶惩恶的法旨、一面呼唤他赶快去伸张正义的旗帜! 在整一个夜晚,大个子的脑子都感到特别乱——到后来甚至胀痛欲裂!他实在按捺不住了,在门板上留下了一个记号之后,便一甩手出了门、直奔迷雾峡而去…… 这个大个子却也并非一个普通的农户,两年前他师从隐匿在民间的“青盲侠”古青盲,练成了一身好功夫。古青盲对这个徒弟很是喜爱,特意给他起了一个亦俗亦雅的名字:刘兴锤。 后来,又先后有两个人师从古青盲学艺,他俩就是骆乙炳和陆习。大个子刘兴锤和师弟“大饼”骆乙炳、“六猴儿”陆习意气相投,便结成义社“三匹夫”,相约干些锄强扶弱、匡扶正义的事情。 由于朝廷明令禁止民间聚众结社,“三匹夫”义社自从创立之初,其集合和活动就一直进行得十分隐秘。当然,之所以需要这样小心,在某种程度上与北冥阁探子密布、无孔不入有很大的关系。据师父古青盲的现身说法,早年间他自己就是因为不小心而遭到北冥阁密探的毒手,方才导致双眼失明的。 由于嘉兴城距离莽苍山那一片茫茫大山并不太远,师兄弟几人为了保守“三匹夫”义社的秘密,自然而然就把目光投向了那里。在三个兄弟之中,“六猴儿”陆习为人机灵而善于攀援,最适合充当寻找合适集会地点的人选。明白了目前的处境之后,陆习义无反顾地把完成这个任务应允了下来。 俗话说,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一次,善于攀援登高的陆习在进山采药之时,居然十分幸运地发现了——在迷雾峡高高的峭壁之上,有一个罕为人知的天然山洞!喜出望外的陆猴儿归来之后,赶紧将那个重大的发现告知了两位师兄。自那之后,“三匹夫”义社便一直把那个山洞当成他们集合议事的所在。 “三匹夫”义社除了惯常的集会之外,在发生紧急事态之时,一般就使用他们所约定好的那种暗语符号来召集其他人。今天,刘兴锤出门前匆忙画在门板上的那幅“一片乌云加闪电”的简笔画,就是最高级别的紧急召集信号。 急性子的大刘摔门而出,沿着奔往迷雾峡的捷径很快地寻到了峡底的那块大石头。他伸手探向石头背后,抓出了一根粗大的山藤,然后手脚并用奋力往上攀援,不需半盏茶的功夫就爬上了那个秘密山洞的洞口。 刘兴锤前脚刚到山洞口,还兀自喘息不定之时,侧耳听见峡底那里已经出现了叫唤的声音!他立即往下望去——果不其然,他的两个师弟后脚也已经都跟来了。 为了节省时间,刘兴锤在上面帮忙拉扯那根山藤,这样子另外两个人攀上来的速度就快了许多。待到人都聚齐了,刘兴锤马上迫不及待地把那回事——咬牙切齿地告知了两位师弟,然后就闷声不语,站在那里拼命地擂石壁,出现了刚才在山洞里的那一幕…… “哎,我说六猴儿,咱们大老爷们说话,可不兴吞吞吐吐的。”刘兴锤终于醒过神来,想听听陆习的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啥药。 “对啊,六猴儿。”骆乙炳也品出一点味来了,立即顺着大师兄的话“挤兑”陆习,“快点来个痛快话嘛,那究竟是个啥机会?” 陆习在山藤上不停地荡悠,觉得现在时机已经差不多了,就一板一眼地说:“我听说了,遭灭门的倪家人,并没有全部完蛋。” “啥?你说的是啥?”刘兴锤闻言,又惊又喜。 “倪家的小公子,好像叫做倪珞,他被人救了出来。” “哦?那么倪家小公子人呢?现在何处?”刘兴锤顿时心急火燎起来。 “听说,倪公子还在逃亡的路上。” “那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刘兴锤和骆乙炳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表兄种辑就是漱石镇上的一名哨长,他那里今早接到上头的指令:拦截一个从山道下来的老者,或捕或杀皆可。”陆习人虽油滑,但一向对结义兄弟倒是很真诚,所以他所说的话应该真实可信。 “捕杀一位老者?竟然要干这种事,也亏官府想得出来、下得了这黑手!”“大饼”愤愤不平地说。 “那为啥要对付一个老者?这跟倪公子有关系?”刘兴锤颇感不解。 “背篓,那个老者背负一只竹篓,而那倪公子——应该就藏在那只竹篓里。” “哦!原来如此。” “我还知晓,不日漱石镇上,必定会有大批小鬼要赶了过来……”陆习的语调越来越低沉,看来那些讯息确是非同小可。 “你这又是咋知道的呢?” “嘿嘿,那自然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的呀!”“六猴儿”又准备闭口不言,卖起了关子。 “小野猴子,你还真的以为师兄们是蠢货不成?”“大饼”扬起手,作出要打他的架式。 “阿弥陀佛,当然是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到了呀!”大个子忍不住“泄漏”了“天机”。 这三哥们的师父古青盲号称“青盲侠”,虽说眼力十分不济,但耳力却是极佳,所以他到处打探各种消息——倒是常常相当的便利!倪家惨案发生的那一日,古青盲刚好云游到了嘉兴城,在茶楼里他听到了倪小公子得以逃生的消息。 当天傍晚,古青盲顺道搭乘“不夜天”酒馆老板的马车,一起来到漱石镇上。在酒馆里,他窃听到“驻军受命拦截背竹篓老者”及鬼脸司人马将至的消息。之后,古老头就用信鸽把消息传给他的乖徒弟陆习。 古青盲人虽残疾,却有着一副侠义心肠,否则也混不出“青盲侠”的雅号来。他为人做事的第一原则就是:既然路见不平,定当拔刀相助!自从那一天听闻到倪家遭祸的惨事,古青盲便已暗下决心:定当扶持倪家孤儿,为他一家讨回公道! wap. /133/133613/31288766.html 第五章 北虎意外遭黑箭 今天晚上,古青盲掐指一算脚程,心中估摸倪小公子也差不多就要抵达漱石镇了,而且徒弟们也应该开始在哨楼那边“布网待渔”了。于是,他老人家舒服地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方才整理好了衣冠,拎起那把心爱的二胡缓步下来了楼下的大堂里。 大堂里酒客们吆七喝六的喧闹,跟古老头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径直走到平时习惯坐的那个偏僻角落坐了下来。店小二对他的点餐习惯已然了如指掌,立即手脚麻利地用一只木托盘,送来了一小壶浊酒、一小碟花生米和两只大馒头。 “古老伯,你老请慢用。”店小二对这位有点孤傲的老头子,还是蛮有礼貌的。 古青盲“嗯”了一声,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便慢条斯理地开始吃他的晚饭了。他人虽眼瞎,做起事情来却还是蛮精准的:左手两只手指往碟中一拈,一准就是一粒花生米;同时右手一抬腕,一准就是半杯酒,而且每一次都能保证滴酒不洒——确实有他独到的门道在里面! 今夜大堂里的酒客们正在恣意狂欢,借以发泄前些天的一路劳顿,还有人生中的一些不如意……在这些人当中,几乎没有哪一个会分神去留意一下,那个坐在偏僻角落里的瞎老头子——就算是偶尔视线扫过了,那也必然是一旦触及即刻挪了开去! 这个在旁人眼里糟朽无用的盲老汉,他就真的只是一具一无是处的行尸走肉吗?显然不是。在喧闹个不停的大堂里,他喝酒吃饭、安之若素,凭着自身那超越常人的听力,转瞬间就对大堂里正在发生的一切事情了然于胸。今夜,他所关心的重点是:靠近后门那个上等包厢里所发生的那些事情…… 看来,今夜在漱石镇上唱响的这一大台戏之中,重头戏的那部分——很明显正是这个不起眼的盲老汉在独力承担着呢!随着盲老汉一次次毫无失误的精确报数,再经过传达和伏击,鬼脸司派出去的一拔又一拔意图前去截杀的“夜叉”,都无一例外地遭到了生擒活捉…… 以至于到了后来,也就是将近三更半的时候,在上等包厢里坐镇指挥的“判官”歪头鲤——手下只剩下了几个负责打探的“暗鬼”,而负责刺杀的“夜叉”却已经一个也没有了。在黑道上混了也有些日子的歪头鲤见情况不对劲,暗中猜测:今夜应该是碰上了硬茬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暗鬼匆匆进来,迅速地凑近歪头鲤,低声耳语了一番……他急急前来禀报的这个消息,足以让歪头鲤再也淡定不了! 这一下子,歪头鲤终于彻底坐不住了,他马上让人唤来了“不夜天”的老板。这家“不夜天”酒馆的老板,大名叫做曾四海,由于他为人向来唯利是图、不问其他,所以江湖人送外号“捞干海”。 那“捞干海”听到官家召唤,立马呼哧呼哧地一溜小跑赶了过来。歪头鲤了解他的底细,当下也不二话,掏出一只小金元宝就扔了过去。 曾四海顿时双眼放光,异常谦恭地行了个礼,嘴上忙不迭地说:“官爷,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歪头鲤要的就是他的这份殷勤,于是就把晚上所发生的那些怪现象说给他听,然后问问他可有什么应对的办法?歪头鲤急中生智,咬咬牙走了这一步棋,倒也算是找对了人、蒙对了路子了。 对于唯利是图的“捞干海”来说,既然“客户”付足了钱,那么他当然是要竭尽所能给对方排难解忧的啦。当下他眼珠子一转,凑近了歪头鲤的耳边,嘀咕了一阵子…… 一阵寒冷的山风刮过,辛追虎不禁缩了一下脖子,此刻他心里唯一担心的,就是背篓中的少主人是否安康?眼看着前边那个还亮着灯火的小镇已经越来越近了,辛追虎很想加快步伐,也好让少主人尽早得到安歇和照顾。 就在辛追虎心里充满着憧憬,感觉到安全触手可及的时候,突然间“嗖”地一声,一支狼牙箭夹着强烈的呼啸声急飞而至——直接从他的头顶贯穿而下!可怜辛追虎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纵横驰骋江湖数十年的“北虎”,在自以为快要到达安全地带的那一瞬间,竟当场遭到了截杀! 这样惨烈的场面,这样悲壮的死法,足以让“北虎”之名继续远播,也足以让普天下的英雄豪杰齿冷与心寒! 就算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息,辛追虎仍然牢牢地挂念着背篓里的少主人,他颤抖着手、用尽了剩下的那一点点气力,勉力往后面搂抱那只即将触地的背篓——他心里应该还在担心着:可千万别摔坏了里边的孩子呀! 如此残忍凄惨的一幕,就发生在距离“三匹夫”数十尺远的地方。在哨楼上那只大灯笼的光芒照耀之下,他们仨都看得十分清楚明白。 是谁?冷不防地射出了那支夺命的毒箭?这个疑问迅即同时涌上了三位义士的心头。 一直在哨楼上负责传讯的陆习最是方便察看,当下他急速地朝楼上其他地方扫视了过去——猝然发觉有一个黑影正要往下蹲!那个身形虽然刻意地隐伏在“灯下黑”之处,但却明显属于陆习所熟悉的一个人:种辑。 那个突然施放暗箭的人,确定无疑就是那个一直闷声不响的种辑!然而,却有一个令人十分费解的问题跟着也来了:原本在暗中全力协助“三匹夫”采取行动的种辑,为什么却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突施杀手? 虽然明明知道凶手是谁,无奈陆习一时间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自控的晕眩,接着他便软绵绵地倾倒在了楼板之上…… 种辑稍稍回头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跨越栏杆纵身跃下、转眼间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在哨楼下听信号“网”人的刘兴锤和骆乙炳顿时也傻了眼,急性子的刘兴锤急不可耐地直窜了出去,想靠近看清楚具体的状况。与此同时,眼尖的“大饼”却骤然发现:凭空竟有一红一白两个人影,同时出现在了哨楼的楼顶之上! wap. /133/133613/31288767.html 第六章 盖天饼大展神威 在漱石镇扼住山口的那个哨楼之下,背负孤儿、长途跋涉而来的一代大侠辛追虎,竟然在极为困顿之下,被一支狠毒的黑箭夺走了生命!此时此刻,山风为之悲鸣,暗夜为之惊悚…… 在极度的悲愤之下,“三匹夫”的老大刘兴锤按捺不住,率先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然而,就在此时,在哨楼顶上却赫然出现了两个诡异的人影,分别身着红白两种颜色的衣服——这两个人又会是何方神圣呢? 在昏暗的光线之中,首先发现那两个古怪来客的骆乙炳努力睁大了眼睛,却仍然看不清楚来者究竟是什么人!突然他心头一阵颤抖,想起来了师父之前说过的鬼脸司两大煞星的事情——莫非……这两个猝然出现的怪客,竟然就是江湖上令人闻风色变的“赤虬”和“白螭”么? “青盲侠”古青盲悉心培养出来的这三个徒弟,其实各有所长。老大刘兴锤膂力过人、勇猛无匹,素来擅使一件独门兵器:独足铜人。若是需要冲锋陷阵、攻城拔寨,刘老大绝对是最佳的人选。 老三陆习人虽瘦小,但却身手矫健,且反应极其敏捷。他所擅长的是“攀援功”,无论是万仞绝壁、还是无底深渊,陆猴儿都能如履平地、来去自如。所以,放哨望风、涉危探险,这些事一直是陆老三的拿手好戏。 那么,脸庞有如一张大饼的老二骆乙炳呢?他的专长该不会是人如其名——就是专门负责烙大饼吧?当然不是。老二骆乙炳面如大饼不假,但是他“大饼”的外号却是另有所指:独门功夫“盖天饼”。 古青盲见二徒弟骆乙炳为人沉稳、心细如发,便有意培养他在防御方面见长的功夫“盖天饼”。为了精益求精,古青盲托好友“鬼斧神工”吴刚给设计并打造出一件独门的防御兵器:遮天伞。这一柄用精钢薄片拼接起来的特制雨伞,让骆乙炳如虎添翼,在防御方面几乎可以做到无人可比。 当下,骆乙炳在楼下的阴暗处,一眼瞥见哨楼顶上忽然出现了两个甚为奇特的人影,心中不禁打了一个激灵。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骆老二根本无暇细想,刚刚发生在眼前的暗箭杀人那一幕——让他立即担忧起大师兄的安危,于是他迅速撑开遮天伞,一纵身急速向刘兴锤靠拢了上去,同时嘴上高喊:“大师兄,风紧!” 果不其然,骆乙炳马上感受到了铁伞上面的动静——数枚大小不一的暗器又狠又准地激射了下来!仅仅从这一点判断,便不难知晓:哨楼上那两个人是敌非友,而且手段十分狠辣。 刘兴锤凑近细看,发现那位中箭的老者已然气息全无,而他临死还作势意欲维护的那只背篓,里面原来安睡着一个婴儿。刘兴锤充满悲悯地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幼,缓缓弯下腰去,小心翼翼地把那只背篓从老者身上卸了下来。 刘兴锤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看了一下靠拢过来的二师弟,双手将背篓套牢在了他的后背上,低声说:“二弟,交给你了。”然后他反手从背上取下了兵器,悻悻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天杀的,老刘跟你们拼啦!” 话音未落,刘兴锤已然挥舞起了那一柄刚硬沉重的独足铜人,用尽力气往哨楼的木支脚上砸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很显然,刘大个子也已经发现了骤然出现在上边的那两个敌人,故此方才把满腔怒火发泄在了哨楼夯实的木支脚上面。 他的这一番大力猛捶,顿时令整座哨楼为之剧烈地震颤!这让哨楼顶上之人一时间颇感危机四伏。只不过说来也怪,那一红一白两个不速之客丝毫不顾那哨楼之将倾,依旧只是不停地往下面施放暗器,而没有露出更加厉害的招数…… 莫非他俩只会这一种功夫?或者是由于行事谨慎,在目前不甚明了的情况下,他们只得选择远远地“投石问路”? 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红白两人的裹足不前,恰好“帮到”了楼下的师兄弟俩。在骆乙炳反复的劝说之下,已经发泄了一通的刘兴锤这会儿也能听进去了,于是刘骆两人在遮天伞的掩护下,火速从原定的撤离路线撤走。 红白两个怪客见状,也不追赶上去,甚至也没有理会晕倒在楼板上的陆习,只顾着转身跃下哨楼,随即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过了一会儿,陆习自己慢慢地醒转了过来,残留在他脑海里的记忆碎片,只剩下了种辑快要离去之时,那个在黑暗中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背影。 陆习轻拍有些发胀的脑袋,渐渐回过神儿来——可是,这会儿大师兄和二师兄呢?他起身四顾无人,于是弓起腰、凭着连续的几个“狐纵”,一眨眼的功夫,也消失在了茫茫夜幕之中。 哨楼这边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一点不漏地全部被另外的两个人收入眼中。到底是谁呢?歪头鲤和“捞干海”。 原来,今夜带队到漱石镇执行刺杀任务的鬼脸司判官歪头鲤,在感觉事情不太妙之时,不惜花重金雇佣了见钱眼开的“捞干海”曾四海。而这个“不夜天”老板曾四海,他素来奉行的人生信条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当下,怀中揣着那只新得来的小金元宝,曾四海马上毕恭毕敬地把歪头鲤请到了酒馆的最顶层。在那里视野极好,足以将四周半径数里之内的范围尽收眼底。 由于时间是在夜里,曾老板为了让那只小金元宝的效力立竿见影,还特意安排上了一件“秘密武器”:一架千里眼(类似于现在的“望远镜”)。据说,那可是曾四海花了大价钱,从一个常年跑海路的商人那里买来的。 借助那架“千里眼”,歪头鲤把今夜哨楼那边所发生的事情,全部都看在了眼里。其他暂且勿论,当他看到一红一白两个人影的时候,心头却不觉一惊——难道说,赤虬和白螭已经来了么? 一想到赤虬和白螭两位使者的到来,急于“甩锅”的歪头鲤急忙命令手下:立即将整个酒馆团团围住,不许放走任何一个人!因为出于某种嗅觉,他觉得在今夜的酒馆里边,应该就藏着某个给外边通风报信的暗桩。 wap. /133/133613/31288768.html 第七章 无名道观有客来 随着歪头鲤的一声令下,阴曹司之人迅速行动,片刻之间便将整个酒馆团团围住,这时候就是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了。一时间,正在酒馆里恣意狂欢的酒客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莫名的恐惧…… 饶是到了这个人人颇感尴尬的时刻,那里边仍然没有一个人会惊诧地留意到:刚刚还默默地安坐在那个偏僻角落里的盲老汉,此时已然人去座空——悄无声息地不知了去向! 其实早在大约半刻钟之前,趁着歪头鲤还没下达封锁“不夜天”酒馆的命令,早有预判的古老头已经佯装颇有醉意,步履蹒跚地悄然离开了。出了酒馆之门又转过了那个熟悉的街角,这个平日里视力不济的盲老汉,竟然动作相当敏捷地快速钻入一条僻静的小巷,一瞬间便不见了踪迹…… 四更半过后,一抹天光已然初现。傲然屹立的香炉峰在凌晨寒风不停的吹拂之下,俨然就是一个倔犟老头的形象。 几棵针叶松的掩蔽之下,在一个不起眼的山凹处,毫不张扬地修建有一座半新不旧的小小道观。这座道观常年大门紧闭,平时香客极少,在附近山民眼里显得别样的神秘莫测。 不一会儿,一条黑影借着微微的晨曦,悄然来到道观朝向山崖一边的那道侧门之外。他抬手轻轻叩门,喘息之间那厚实的木门被人开启了一道小缝——里边一个十来岁的道童急急前来应门,一打照面马上推开门将他迎入:“南老先生,你来啦?” “嗯,你是小瞳呀!你师父在吧?”被称作“南老先生”那位来客虽然行色匆匆,但还是故作轻松地跟小道童客套了一下。 “是的,师父此时正在坐修呢。”小瞳用略带疑惑的眼神回看了一下来客,接着便在前面默默地带着路。 那个来客虽略显老态,但步履矫健有力,显然是一个身负武功的人。绕过几段道观侧边的回廊,来客在道童的引领下,又沿着一条碎石小径穿过一片假山,最后来到一处房舍的外面。 小道童示意来客暂且等待,自己就在门外轻唤一声:“敢问师父,这会儿歇息了没有?” “刚刚准备养神呢,怎么——是有客人来了么?”屋内一个底气十足的嗓音响了起来。 “禀报师父,是南鹤子老人家登门拜访。” “哦?来得这么早?”屋内问话的嗓音马上缓和了许多,停顿了一下又说:“那么,快快有请——” 小道童轻轻推开房门,立在旁边,伸手作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南老先生,请进吧。” 南鹤子微微颔首表示谢意,就缓缓地踱着方步走了进去。 “呵呵,叨扰了,木道兄。”来客拱起双手,客客气气地施了一礼。 “鹤兄深夜前来,想必有未解之事?”木屐道长端坐不动,只是将手中的拂尘搭起,还了一揖。 “一言难尽……倒是,那北虎到了么?”来客说话迟疑,似有隐衷。 “北虎?你是在说辛老二是吧?”木屐道长显然不屑提及辛追虎在江湖上的外号。 “没错,就是他。”来客干脆地回答。 “嗯,昨夜……小瞳,那时候大约是什么时辰?”木屐道长的回答显得漫不经心。 一直静立在门外的小瞳见师父动问,赶忙用清脆的嗓音回道:“禀报师父,那是约摸三更半的子夜时分。” “那就是了,辛老二是子夜时分到来的,现在应该还在客房睡大觉呢。”木屐道长捧起杯子呷了一口茶,缓缓地说:“怎么,你想见他?” “算了,还是等到天亮再说吧。”来客自己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同时随口说了声“谢座”。 木屐道长也不介意,只顾着对小瞳说:“你到后院客房看看辛老二醒了没有,回来时记得给客人沏一杯茶来。” 小瞳答应一声,立即手脚利索地去了。 眼看着暂时没事可做,木屐道长就与来客高谈阔论起来,其中还间或谈及了《奇门遁甲》、《麻衣神相》之类的玄学。 …… 随着雄鸡群啼三遍,漱石镇的上空天色渐渐明朗了起来。一大群兵丁奉命设岗布哨,将昨夜出现命案的地点隔离了起来。远处街头站着不少闻讯前来围观的镇上居民,山坡那边也星星点点地出现一些张大眼睛的好奇山民。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卫所头目孔荣陪伴着一早从州衙赶来的推官宋澈,带着仵作前来勘验尸体。仅仅从现场遗留的那具死尸,便不难看出:那位老者的死状极惨——而这也说明凶手极其残忍! 宋澈见状眉头紧皱,半晌说不出话来。来到现场之后,有一个疑问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究竟是什么原因,竟使得有人下手这么狠毒地残杀生命呢? 因为现场除去那具死尸之外,其他并无什么值得勘验的地方,于是宋澈让孔荣吩咐手下赶紧安排收尸。当下,就有人取来一大张白布,包裹了那名暴亡者的尸身,然后抬到一间闲置的空屋子里暂放。 就在仵作按例正在填写尸格(死亡结果报告)的时候,突然间,卫所门外有人呼天抢地地哭闹了起来。办案经验丰富的宋澈,马上预感到事有蹊跷,急忙下令把哭闹之人带上来。 跑到卫所又哭又闹的那个人,自称是附近的山民,名字唤作丘老四。就在刚才,混杂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的丘老四,十分惊讶地发现:昨夜无端惨死在哨楼下的那个人,竟然却是他的胞弟丘老六!惊觉到这个情况之后,丘老四顿时感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一下子整个人几乎就要昏厥了过去…… 消息一传开,其他跟他相识的人也都觉得莫名其妙,他们难以相信——平日里老实巴交的丘老六,怎么会突然惨遭如此横祸?一时间,在漱石镇上以及周边的那些山村里,到处都有人在谈论着这样一件甚是奇怪的事情,同时各种添油加醋的说法、甚至谣言也纷纷传播了开来…… 而在办案经验丰富的推官宋澈看来,发生在漱石镇的这个离奇疑案,的确是越来越变得扑朔迷离、怪象丛生了——该当如何妥善地查清案情、安抚民心,还真是有许多不可知的变数在里边呢! wap. /133/133613/31288769.html 第八章 神龙见首不见尾 昨夜发生在漱石镇上的那一桩惨案,案情离奇诡异,而结局又令人匪夷所思。让许多镇上居民及周边山民意想不到的是——被害惨死的那个人,竟然是平日里与人为善、安分守己的丘老六! 这桩疑案这样的古怪案情,不但让百姓议论纷纷,就连前来办案的钧州推官宋澈也颇感头疼。当了推官这么多年来,宋澈倒真的还从来没有摊上这样难查的案子…… 那么,身为钧州推官的宋澈,又怎么会突然跑到这莽苍山边上的漱石镇查案呢?这里面还是颇有可以说道的东西。 这个漱石镇虽然傍近位于嘉兴府境内的莽苍山,在行政管理上却是隶属于钧州境内的永安县,故而一旦获悉这里有重大命案发生,钧州州衙就必须出动官员前来勘验和审理。 这位刚从外地调来钧州上任不久的推官宋澈,之前在其任上曾经破获过许多大案、奇案,查案办案的名声比起他的先辈宋慈丝毫也不逊色。然而今天,他对于山民丘老六离奇惨死一案,一时间却也颇感束手无策。 然而,宋澈就是宋澈,面对这样的离奇疑案,他还是很快就理清了勘查取证的思路,并迅速地采取了有效的行动。那边刚刚吩咐安置完那具死尸,宋澈这边立即带上数名捕快,在案发地点的周边走访了一大圈…… 通过询问丘老四和一些周边百姓,宋澈得知:死者丘老六性格孤僻、喜欢独居,平常与同村那些人没有什么交集。在最近这一个半月里,丘老六负责看护距离山道不远的一片桃林,并且一直孤身栖居在一个看林的小木屋里头。 “一个孤身的看林人”——在宋澈看来,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在深夜的荒山野外之地,想要对一个孤单的看林老人下手,一般的强壮之人就已经足够了。那么,到底是什么人——何以要对这样孤苦伶仃的人痛下毒手呢? …… 在清晨鸡啼头遍之时,迷雾峡峭壁上的那个小山洞里,有人燃起了一个小小的火堆。三条人影围着火堆,一边吃着干粮一边谈着话。 “大饼,你当时确是真真切切地看到——曾经纵横江湖的好手北虎,就那么轻易地被人一箭射杀了?”陆习迫不及待地问道。 “嗯,千真万确。”骆乙炳连连点头,用十分肯定的口气说道——这一想起当时的那个情景,他还真的是心有余悸呢。 “锤子哥,你可是也看得十分清楚了?”陆习还是不太愿意相信那个结果就是真的。 “没……错,噢!”正在埋头大口吞咽烧饼的刘兴锤为了答话,冷不防差点儿被噎到了。 此时此刻,萦绕在陆习心头上,一直挥之不去的一个阴影是:昨夜表哥种辑那个诡异的背影。“为什么?表哥到底是为了什么——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来呢?”就连一向心思敏捷的陆习,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对于结成“三匹夫”义社的这三位义士来说,昨夜到底没救成那位老者,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是莫大的耻辱了。一时间,山洞中静默了下来,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大力咀嚼烧饼的“唧唧”之声。 一片绚丽的朝霞穿透了晨雾,在山洞外面映出了五彩缤纷的景象。经历了整一晚上的折腾,这时候已经吃饱喝足的三兄弟,方才开始东倒西歪地席地而睡。没一会儿,洞中已然鼾声一片…… 自这个山洞往上五六十丈,再拐过两个弯之后,便是木屐道长那个小小的道院。在昨夜四更三刻的时候,小道童小瞳奉命前往后院探看,他从客房的窗外望进去,却见床上被窝高耸——显然客人尚在熟睡之中。 半个时辰之后,五更一刻的时候,小瞳再次前往后院探看——却见客房里面依然故我。不过,细心的小瞳却奇怪地发现:床上的那个被窝似乎还是原先那个样子,几乎就没有改变过! “这没道理呀,人不可能睡得那么死嘛——在半个时辰之内,怎么可能一动也没动过?”小瞳顿时满腹狐疑,只得疾步赶去告知师父。 谁料到,在接待室里,木屐道长端坐榻上,状似入定。而南鹤子呢?正在凝神研读随身带来的一本书卷。见到如此情境,小瞳觉得不便打扰,只好噤声静立于门外。 直到鸡鸣三遍之后,木屐道长方才神采奕奕地从“坐眠”中恍然醒来,而与他同处一室的南鹤子则依然是一副神游于忘我境界的模样,看样子这两位高人应该是在比拼定力的高低。 “鹤兄,这一次算是你赢了!”木屐道长觉得身为主人,理应先退让一步,于是就爽快地开口认输。 “木道兄何以至此?这可不是你素来的风格呀!”南鹤子非但得好不卖乖,反倒想口头上再占一点便宜。 “禀报师父——”乖觉的小瞳在门外品出南鹤子的话意,急忙出言帮忙打圆场。 “徒儿,何事?”木屐道长马上顺势岔开话题,提高了声调发问。 “后院那位客人……似乎是早已不知去向了。” “哦?”木屐道长与南鹤子几乎异口同声地发出了惊叹,木屐道长略一沉吟,急忙又问:“说清楚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小瞳就把昨夜到后院探看到的情形,还有自己的疑虑都说了出来。 “好你个辛老二,竟然不辞而别。”木屐道长听了之后,颇为不满地说道。 倒是南鹤子显得淡定了许多,他清清爽爽地说道:“北虎者,必北归也。” 看来,事情出现这样的结果,似乎尽在他南鹤子的意料之中。那么,昨夜里南鹤子的突然造访——也是早有预谋的吗? 等待了小半夜,终于得到了确切的结果,南鹤子自己也感到心满意足了。当下他起了身,婉拒木屐道长一起用早膳的邀请,头也不回地阔步离开了道院。 南鹤子离开之后不久,晨光很快就洒满了整个道院,这时有一个人也悠闲地从后院走了出来。此人是谁?他正是南鹤子苦苦“蹲守”了小半夜的辛追虎! 辛追虎走出来的时机把握得刚刚好,正好赶上跟木屐道长一起惬意地用些早膳。饭桌上,两位老友不觉相视而笑,就连在一旁侍候的小瞳也不觉悄悄地莞尔一笑…… wap. /133/133613/31288770.html 第九章 背篓空空婴难寻 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在迷雾峡峭壁上的小山洞内酣睡的那三个人,刘兴锤第一个醒了过来。舒服地展开了双臂、同时有点费劲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这个平日里行事粗放的刘兴锤,今天却突然变得心思细腻了许多…… 望着从洞口投射进来的那束刺眼的阳光,他猛然忆起:昨夜里背回来的那只背篓呢?还有更要命的是,在背篓里的那个婴儿呢?现在怎么没有听到一点声息? 刘兴锤几乎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急忙用那只粗糙的大手拭擦了一下眼睛,张开眼向周围四处紧张地搜索着……不对头,真是有些不对头哇——那只背篓到底哪去了呢? 哦,找到了!刘兴锤立马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地窜到斜倚在石壁根儿的那只背篓跟前。然而,就在他伸手掀开那上面的竹盖子的时候,一双粗大的手却猝然僵化了! 呈现在刘兴锤又大又圆的眼睛前面的是:一只空空如也的背篓,那里边其实啥也没有。这真是活见鬼了!那只背篓既然就在这里,里边的婴儿又怎么会不翼而飞呢? 情知其中必有古怪的刘大个子,马上憋得脸色红紫红紫的,像个昨夜里挂了霜的茄子。忙活了一宿,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刘兴锤气得急吼一声,立马把其他两个人也吵醒了。 “怎么啦?锤子哥。”陆习反应最快,他立即察觉到事情必有大大的不妥。 “什么人……你是……什么人?”朦朦胧胧半醒过来的“大饼”,居然把刚才梦境中想说的话也捎带了出来。 “大饼,你还在说什么梦话呢?”陆习伸手拧了一下骆乙炳的耳朵,顺带“批评”了一句。 “老三,你干嘛搞我?”“大饼”顿时有点懊恼,还没起身的他,顺势抬脚踢向了陆习的“猴子屁股”。 陆习立即灵活地闪避开了,身子旋转了半圈,一把抓住了老二的脚踝,趋势下猛力往外拖拉。就这样一来二去,两个人一时间纠缠在了一起…… “好啦!快别闹了!”刘兴锤本来就急火攻心,看到两个师弟还在兀自嘻闹——那股子怒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陆习平日里最怕他大师兄,闻言立即乖乖地住了手,快步走了过去——也瞧一下,那只背篓里面到底有什么古怪? 看到眼前里边空无一物的背篓,陆习顿时也是一筹莫展。他沉思了良久,突然觉得眼前一亮——对了,莫非刚才老二的梦话里面有些名堂? 原来,在昨天夜里,大概就在他们三人在山洞里吃完了饭、刚刚睡下不久的时候……当时,骆老二其实还没睡着,而他身旁的老大和老三却都已然鼾声大作了。 在半睡半醒的那个当儿,骆老二感觉到黑暗中有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山洞里,没过一会儿又很快地溜走了。至于那个人到底进来之后干了些啥事情,他却实在是一无所知……他只依稀记得在梦中有这么一个情景——见到那个黑影就要溜走时,他自己心里一急,就冲着那人大吼了一句话:“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今天早上大伙儿都起来之后,看到这只空空如也的竹篓,沉稳的骆老二马上又联系起昨夜残存的那些印象,于是大胆地作出了推断:昨夜确是有人进洞盗走了婴儿! 这样残酷无情的结果,当场让“三匹夫”觉得手足无措,接下来他们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找师父去!”还是小师弟陆习反应快,一下子想到了中肯的主意。 “也好,这样吧,二师弟、三师弟你们两人先悄悄地返回镇上那间……”说到这里,刘兴锤用眼神代替了有声的语言——反正师兄弟三人你知我知、心知肚明就足够了。 “好,那么,大师兄你呢?”老二、老三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这两天在嘉兴那边还有点事要去办一下,就一个人先过去了。这样吧,三五天之后,我们还在这里聚集。” “一定,我们一定来。”说完,三兄弟就分成两路,各自办事去了。 …… 香炉峰上,木屐道长兴之所至,在道院前面的那片松林里舞起了“松风剑法”。木屐道长这套业已达到了七八层功力的剑法,施展开来犹如行云流水一般,当场让在旁边观看的剑术大家辛追虎,也不禁喝彩叫好。 帮师父拿着外袍的小瞳歪起小脑袋,用明澈的眼光望向辛追虎,突然问道:“辛大侠,你跟我师父两个人,究竟谁更厉害一些?” 辛追虎一听,微笑不语。 这一老一少的身后,立着一棵百年老松。一只贪吃的小松鼠眨巴着滴溜溜的眼珠子,正蹲在树上起劲地剥开一只松果的外壳。此时恰好一阵微风拂过,那种温柔的抚摸更让那只小松鼠感到透体的惬意…… 就在那阵微风刚刚拂过去的那一个瞬间,一带软刃被悄然抽出,几乎同时辛追虎足尖稍稍用力点地——整个人倏地凌空飞起! 还没等到小瞳反应过来,刹那间他耳朵里只听得“嗽”、“嗽”、“嗽”数声——待到那声音平息,辛追虎已经笑吟吟地跳落到原地,只是手里多了一件活物。 那是啥?小瞳定睛一看——哇塞,那可不得了!原来辛追虎手中提的,竟是一只浑身上下光光溜溜的小松鼠!想来刚才辛追虎的那几剑,竟全然是给小松鼠“剃度”之用。 这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又不如见一下真章。对于辛追虎快剑之名,小瞳之前也不是没有听说过,然而真正见识到其出神入化的境界——却实实在在是今天才算是见识到了。 那么,这位使剑快得出奇的辛大侠,跟眼前剑法如风的师父——到底哪一个更胜一筹呢?一时间,小瞳又开始犯迷糊了。 过了一会儿,木屐道长终于收剑静立,面色略微有些红润。 披上了外袍之后,木屐道长关切地问辛追虎:“辛老二,你昨晚半夜里——到底忙什么去了?” “不忙、不忙,只是去抱回了旧主的小儿。”辛追虎觉得对他,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wap. /133/133613/31288771.html 第十章 狼牙箭再犯血案 对侦破疑难奇案十分着迷的推官宋澈,面对越来越扑朔迷离的丘老六惨死案,兴致却反而越发高涨起来了。感到这个怪案相当符合自己的胃口之后,宋澈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调查到一切水落石出! 午后时分,宋推官独自一个人在房间里陷入了沉思,他认为若是按照以往一贯的查案思路,应该先找到开展侦查的切入点。然而,此案的切入点又在哪里呢?想到这里,宋澈信步走到了证物房,想在那些证物上面得到一点启发。 由于这个案件的案情很是特别,发生凶杀行为的时间很短、很突兀——故而现场遗留下来的证物也就少得可怜。就在宋澈颇感无法着力之时,不经意间,他的眼光落在了那件极为独特的杀人凶器——狼牙箭的上面! 就在这个极短的时刻,宋推官突然觉得眼前一亮——对了,切入点就应该着落在这支杀人的狼牙箭上面!一时间,宋澈顿感神清气爽,整个人也精神抖擞了起来!他立马快步走出房间,劈头就碰上了一个他想要去找的人——卫所头目孔荣。 据孔荣介绍,这样制式的狼牙箭并非卫所军士按规定所用的箭矢。当然,卫所下面是配属有一个强弩小队,但是那些人所使用的弩箭乃是一种短一点的无尾箭——以利于近距离快速发射。 从那支狼牙箭的特殊性来看,昨夜里凶手所用的弓箭,已经可以判定——肯定不会是军营里面的军械,那么,它究竟属于谁呢?此时偌大的漱石镇上,应该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宋澈心中暗想。 宋澈心中看好的那个人选,远在天边近在咫尺,正是在漱石镇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小名人”曾四海。 别看“不夜天”的老板曾四海平日里人称“捞干海”,这个外号好象特别难听,其实他还有另外一个雅一点的外号:百事通。把他的那两个外号放在了一起,你应该马上就能理解他真正的能耐了——唯有百事通,方能捞干海! 此时此刻,推官宋澈心中暗许的能给出答案的不二人选,就是这位貌似啥都知晓、号称“百事通”的曾四海。于是,他立即让人把这位颇有知名度的“百事通”请了过来。 自从昨夜里在“不夜天”的楼顶上看到那一幕之后,曾四海总是不自觉地感到有一种莫名的后怕!一方面,他担心大力襄助那个死鬼老头的那些人,觉察出他与鬼脸司有勾搭而要来报复;另一方面,他又担心鬼脸司歪头鲤那班狠人翻脸不认人,为避免日后出现麻烦而灭了他的口。 就在曾四海又惶恐又纠结,甚至还有些后悔莫及的时候,宋推官的邀请函送达了!在差官的催促下,曾四海就算是心里有十万个不愿意——那也是由不得他,只能乖乖地立即动身前往卫所。 在前往卫所的一路之上,曾四海肚皮里面一直在犯嘀咕:这位相貌显嫩的宋大人,到底想从我老曾这里打听些什么呢?不会是事关“鬼脸司”吧?虽说鬼脸司往上直通北冥阁,是特权机构对下面谁也不用怕——但是他们却从来不喜欢泄露自己的行事!既然如此,他们的那些事情还能跟宋澈去说么? 曾四海正在满脑子胡思乱想,突然眼前有一只鸟扑楞着翅膀飞走了,他顿时灵光一闪:对了,到时候见机而说吧,再说了,那些事情什么跟什么——又关我啥鸟事呢? 一会儿到了卫所,拜见宋澈之后,曾四海的一颗心方才落地为安:不就是问及小小的一支狼牙箭么?他的脑子顿时飞快地在转动,心里又在权衡到底该说实话、还是顺势跟眼前这个“嫩官”先扯个谎? …… 午后,在大山的深处到处都是静悄悄的。 这个时候,有两个常年在莽苍山里打猎的老猎户,正警觉地在一片茂密的榆树林子里搜索着猎物的踪迹。 “老解,你暂且在这个树下吃上半锅烟,我去方便一下就来。”其中一个脸上有道疤的猎人对另一个交代了一下,就自己走开了。 “嗯,你去吧。”“老解”答应了一声,找一块树根一屁股坐了下来,随手抽出旱烟袋就开始往烟锅里塞烟丝。 这个时候,一阵怪风没由头地刮了起来,立即引起了老解的警觉——莫不是,有一头猛兽就要猛然窜了过来? 他急忙扭转着脑袋,往四周察看,然而在视野中除了不停摇动的树木枝条——却并没发现其他任何能吓到人的东西!于是,他不觉收敛了惊疑之心,开始放心地安享起自己的“吞云吐雾”起来…… 过了大约半锅烟的功夫,随着一阵子悉悉束束的脚步声响起——老解不用抬起头也能知道:这是刀疤李回来了。不料,那个熟悉的脚步声却猝然停顿——紧接着,凭空响起了一声恐怖的惊叫声:“天啊!” 老解知道刀疤李并非胆小之人,骤然发出惊叫,肯定是看到了什么骇人的情境!于是,他立即循声望去,却奇怪地发现:满脸扭曲的刀疤李竟然双眼直直地望向自己的头顶——似乎在他的头顶之上,有什么特别怪异的现象! 满腹狐疑的老解见状,疾忙抬起头往上看去——谁知不看则罢,这一看却顿时令他脖子僵化,紧接着整个人直直地栽倒在了地上…… 待到老解缓缓地苏醒过来,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家的床榻之上,他的老伴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地给他灌热姜汤呢。此时,在隔壁有一个熟悉的嗓音,正在咋咋呼呼、断断续续地跟别人述说着——那一场发生在山林深处的遭遇。 醒来之后,老解依稀记起:那时候就在他的头顶上空,悬挂着两个被一支长箭串在一起的尸体,就在那里随着风晃来荡去,的确怪吓人的! 这个万分骇人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莽苍山里所有的山村,山民们奔走相告、在夜间甚至紧闭家门不敢外出。自那之后,人们明里暗里议论纷纷:最近应该是传说中的“狼魔”出来害人了! wap. /133/133613/31288772.html 第十一章 孤冢一丘故人悲 最近这几个月,正是莽苍山一年之中最恼人的雨季,而且今年的雨季似乎雨水更多、持续的时间更加长久…… 不过,就算是天上的雨总是纷纷扬扬地下个不停,在蒙蒙细丝般的雨帘之中,这几天当地的居民们却时常能看到一个撑起雨伞、冒雨而行的身影——他,正是肩负破案重责的推官宋澈。 由于昨天午后两名猎户在后山的惊人发现,让原本迷雾重重的案情,又蒙上了一层墨色的烟雾……无形中,给主办此案的宋澈,添加了更大的压力。 莽苍山里关于“狼魔”的离奇传闻,一传十、十传百,仅仅过了两三天的功夫就传播出了漱石镇,现在已然传遍了整个永安县。于是,在永安县里的各个城镇,街头巷尾那些平时好搬弄是非的人,不惜在这件怪事上再加些“猛料”,让“狼魔”的传闻变得越来越邪乎…… 次日一早,接到了线报的推官宋澈,心里顿感万分焦灼——因为万一这么离奇的谣言传到了州官的耳朵里,自己肯定会遭到上司的严厉斥责的!那么为今之计,应该怎么办呢?宋澈暗暗地在心里感到懊恼:此次前来漱石镇公干,其历程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 感到头有点大的宋澈,倒背着双手,在卫所旁边的一条巷子里走过来又走过去……正在他思绪十分纷乱的时候,突然猛一抬头——竟差点撞到了一个人!对方是谁呢?卫所头目孔荣。 此时的孔荣满脸青筋暴跳、一副气哼哼的样子,好象有谁欠了他半吊钱。 “孔统领?是在为何事气恼呢?”宋澈直白地问道。 “哼,好一个不识好歹的种辑!他竟敢有一天多的时间,没来卫所当差了。”孔荣一拳头砸在了旁边的墙上。 “这平时看着老成的种哨长,现在又怎么会这样?这符合他平时的做派吗?”对于种辑这个人,宋澈还是挺熟悉的,当下他出于职业的敏感性,不自觉地追问了一句。 “哼,若是放在了以前——我看他敢吗?”孔荣这个纠纠武夫,说话从来就是粗鄙直率。 “在以前?他就不敢了?这里边的道理,孔统领——又是怎么说呢?”宋澈觉察出孔荣话外有话,似乎言而未尽。 “以前嘛……以前他老种也就是一个大头兵,你就是借给他十个胆,他也是断断不敢的。”孔荣突然觉察自己嘴巴太顺滑了,居然说漏了“锅底料”,故而急忙自己一把搪塞了过去。 “种辑……”宋澈凭着多年办案的直觉,隐隐约约地感到——在这个种辑的身上,应该能发现一些破案的线头。 …… 由于一时半会难以抓到凶手,经过丘老四的苦苦哀求,衙门同意他先行领回丘老六的遗骸去安排落葬。就这样,在那一片荒僻的村外竹林里面,又多添了一个孤寂的坟头。 这一天近晚时分,山民们都早早地返回村里,四周的山林一片寂静——除了间或的几声鸟鸣,还有就是树叶飘落、掉在地上发出的轻微声响。 就在此时,在丘老六静静安息的那个小土包前面,出现了一个身材瘦高的老汉。那老汉恭敬地焚上三炷香,跪地叩拜了死者的亡灵。然后,他又默默地蹲下,焚化了一叠纸钱…… “丘老弟啊,愚兄对不住你呀!”瘦老汉老泪纵横,更咽着说道,“前天晚上,应该丧命的本来是我呀。”这个悄悄前来祭奠丘老六的人,正是“北虎”辛追虎。 辛追虎一时间陷入了伤心欲绝的境地,此刻所思所想的全都是前天半夜里的那一幕…… 二十多年前,辛追虎愣是在一头棕熊的巨掌之下,拼死救出了已经被吓得半傻的丘老六。自那之后,他们两个人遂成为莫逆之交,有着过命的交情。 前天夜里三更时分,疲惫不堪、又累又饿的辛追虎背负着竹篓,十分艰难地行进在那条危机四伏的山道之上。突然,一个他非常熟悉的声音在旁边的树丛中响起:“辛二哥,何以至此?” 辛追虎当即分辨出对方非敌是友,于是悄声回道:“劳驾借一下光,如何?”待到靠前细看,他方才知道是遇上了老友丘老六了,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 于是,辛追虎去到丘老六看林子的小木屋里暂且歇息了片刻,还喝了点水、吃了一点干粮。待到问清情由之后,古道热肠的丘老六执意要替代老友,在明处背着竹篓继续赶路。而与此同时,辛追虎则藏身于暗处,一路上负责护送。 就这样,两位老友一明一暗、相互配合,如此也使得辛追虎施展得开功夫,接下来他便连续出手——击毙了数名事先潜伏下来、意图暗下毒手的“夜叉”。 在那个无比漫长的黑夜里,两位老汉互相扶持着勉力前行,不知不觉地,他们已经能够望得见漱石镇哨楼上的灯光了。 就在接近那片灯光照射的范围边缘的那一刻,辛追虎眼角敏锐地捕捉到附近某处正闪烁着一点危险的寒光——于是他赶紧凝神循迹去严加防范。然而,那一点寒光却总是一闪而灭、其踪迹一直飘忽不定…… 凭着多年腥风血雨的江湖阅历,辛追虎心中明白:这应该是有使用弩箭的高手暗中潜伏在不远之处,而且对方企图通过不断地变换位置来迷惑对手——看样子必是个经验老辣的人!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辛追虎更加不敢懈怠,开始加倍小心地努力去搜索对手的踪迹。 正当辛追虎这边出现了异常的状况,与此同时,丘老六已经走进了哨楼灯光所笼罩的那片空地…… 隐伏在林中的那名射手的位置越移越远,似乎是有意在引开辛追虎。一时间,光靠辛追虎一个人实在难以顾得上那么多,而且他心里也觉得哨楼那边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才对。 不料事出意外,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瞬间撕裂了夜空,击碎了那一大片沉甸甸的墨色烟雾,而冰凉的丝丝细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 wap. /133/133613/31288773.html 第十二章 猛隼毒枭狠煞星 在这个沉寂的黄昏,越来越大的山风一阵接着一阵,让这一片遍布坟茔的竹林枝叶摇曳,营造出了一派迷影幢幢的异样感觉……只不过,此情此景却反而十分贴合辛追虎此时追悼丘老六的心境。 在不知不觉中,大半个时辰已经“滑”过去了,然而独自呆在丘老六的墓前,似乎真的让辛追虎暂时忘记了时光的流逝。在重情重义的“北虎”看来,唯有像这样沉浸式的默默悼念,方能稍稍寄托了一点自己的哀思…… 着实伤感了好一阵子之后,仍然身处巨大悲痛之中的辛追虎,一时间顿感天地间他一个人实属十分渺小的存在,同时也对种种世间俗事顿感万念俱灰,在这种状态下——他的警觉性似乎也骤然降低了许多…… 辛追虎有所不知的是,此时他极度的悲天悯人,对某些人来说——却无疑正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就在这一个时刻,早已悄悄潜伏在竹林深处的一个蒙面人,心中不觉感到一阵窃喜:真乃天助我也!遇此良机,这一次就不怕不能得手了!他迅速从腰间摘下一只精制的弩机,用力拉紧了弦线,再装填上一支弩箭。 这个准备实施偷袭的蒙面人,用十分熟练的动作平平地举起弩机,沉稳地向他的“猎物”进行瞄准……然而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又让他暂且停止了完成下一步的动作。 也许觉得两位老友应该对饮一下了,辛追虎从刚才提过来的竹篮中捧出一罐陈年花雕,拔掉了盖子,往丘老六墓前的地上洒下了一大片。接着,他抓起酒罐子,仰起脖子灌下了满满的一大嘴…… 就在这一个瞬间,竹林里的弩弦骤然响起——一支闪着寒光的弩箭飞一般向辛追虎射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也不知是由于辛追虎自己无意间做了一个歪打正着的动作,还是他毕竟觉察出了异动而作出反应——反正就是那只酒罐子稍稍一偏,就恰好把那支暗箭给挡掉了! “可恶!”蒙面杀手有些懊恼,急忙又拉满了弦,装填上了另一支弩箭。然而,待到他准备重新瞄准目标之时,却猛然发现——那个该死的人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蒙面杀手只顾着往四面八方搜索他要找的目标,却浑然不觉——在自己的头顶上,已然笼罩着一个无比犀利的杀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狼牙箭夹着凄厉的呼啸声,从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上疾射了过来!这支响箭同时给两个人报了警——想要实施逆袭的辛追虎只好暂且罢手,而险些就要报销的那个蒙面杀手则闻风而仓惶逃命…… 当下,辛追虎心中十分明白:江湖上极其善于以暗箭杀人的两大煞星——“猛隼”和“毒枭”都已经到齐了,无奈单凭自己一人之力,却是断断赢不了他们的。于是,他只好长啸一声,施展起了轻功,于十数个纵身腾跃之间——早已逃离了对手足以杀人的那个范围。 …… 清风习习的泷江之畔,有一个向江中突出的小山崖,在那上面依地势之便,巧妙地筑有一处临江小榭。单单从其主人选址的眼光独到,便不难推测出其不一般的修为与身份。 在那宁静清爽的江边,此时突然凭空响起了一阵悠扬动听的琴音,若是细细品来,那些乐音于平缓和乐之中,似是隐伏着雄兵百万!显然,奏琴之人不但精通乐理,而且胸藏过人的韬略。 这个时候,江面上随着波浪漂来了一叶扁舟,船头上静静地站着一个头戴方巾、年纪约五十开外的儒者。他应该也是听到了那一阵琴声,于是循声寻去——举头望向了那一处临江小榭…… 那位儒者的眼力所及,乃是距离临江小榭的栏杆不远处,有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独自一人正在抚琴抒怀。一会儿,随着一支曲子正演绎得渐入佳境,弹琴之人面有欣色、似是颇有一种酣畅淋漓之感觉…… 无奈,走廊上骤然响起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十分不解风情地粗暴打断了这个美好的时刻。紧接着,一名僮仆轻轻掀帘而入。 弹琴男子面露愠色,展指摁住琴弦,没好气地开口问道:“何事?” “禀主子,是南先生来了。”僮仆低声禀报。 “哦?就因为他,你就这么心急火燎地搅乱了我的雅兴?” “主子,您忘了?之前是你特意交代小的——但凡南先生一来,无论何时即刻禀报给您?”僮仆战战兢兢地小心回着话。 中年男子斜眼看了他一下,懒懒地说:“那么,就叫他进来吧!” 僮仆答应了一声,如获大赦地退了出来,跟那一位刚刚乘船顺流而来、此刻正候在走廊的来客传达了主人的意思。 那么,这位如此不识时务地硬闯进来的“南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也?他正是在前几天的半夜里,突然造访香炉峰无名道院的南鹤子。 南鹤子这么急急火火地赶到泷江之滨,无非就是要把辛追虎目前下落不明的消息,告知他的“知遇明主”——毕云开。 十几年前,朝廷在着手筹建“北冥阁”监查机构的同时,其实也在暗中留了一手:直接授命毕云开秘密组建“凌云台”。这“凌云台”的实际权限比“北冥阁”还要高,只不过它自建成之日起,便一直只能在暗中进行活动,然后直接向“蔚王爷”请示与汇报。 由于是全保密的暗黑机构,凌云台自最高主官毕云开以下,所有人员平时只用代号称呼。主官毕云开在内部被人尊称为“台尊”、“主子”,在外面其实也有一个罕为人知的代号。江湖上对此隐隐有所传闻,更有些人大胆猜测:毕云开或许就叫做“辣雕”。 当下,南鹤子把辛追虎在山道半路上金蝉脱壳,躲到木屐道人那里,而后又不知所踪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详细作了汇报。 毕云开听闻,气急败坏地嗷嗷大叫:“好你个狡猾如狐狸的北虎!现如今,又一次次地让他给逃脱掉了,你倒是说说——该如何是好?” 南鹤子沉吟了片刻,轻轻捋着那一小撮山羊胡子,缓缓地说道:“主子,不急,不急……”他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旁顾无人,方才凑了过去,压低了嗓音继续说:“……” wap. /133/133613/31288774.html 第十三章 独钓之人久未归 为了避开那两个恐怖射手的袭杀,辛追虎情急之下,几乎把自己的轻功施展到了极致。眨眼间,他径直奔出了丘家村外的那片竹林,又沿着一条山涧往大山的深处遁去…… 辛追虎并非本地人氏,他有所不知的是:自己所选择的这条逃跑通道,恰恰被本地山民称作“鸟鸣涧”——这个名字当然是取自于山涧两边栖居的鸟群甚多。然而,像这样的一个地方,却绝对不是什么隐身遁逃的好地方! 时已近晚,鸟鸣涧两边茂密的树林中,都聚集了许多归巢的倦鸟,它们顿时被急奔而来的辛追虎给惊扰到了,不约而同地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这样子的“丛林大合奏”,无疑等于是给追逐者随时提供逃跑者踪迹的信号,这可怎么了得? 曾经久历江湖的辛追虎毕竟机敏过人,在走过了一小段路、同时数次引起归鸟乱啼之后,他立马发觉情况有些不妙。于是,他临时决定不如就地藏起身来,以免继续惊扰到那些归巢的倦鸟,从而引来对手的追踪。 这个主意一拿定,辛追虎立马拐了一个急弯,改变方向往密林里猛钻进去。无奈这片地区的树林实在是太过茂密了,他虽然全力以赴、左冲右突,耗了不少时间之后却发现——不过仍是在原地打转! 在如此急难的情势之下,辛追虎冷静地张眼四顾,发现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之下,有一个伐木人遗弃下的破旧窝棚。他连忙快步流星、一溜急奔进了那个棚子里,觉得这个地方倒还是可以将就的。于是,他就地捡拾了一些树枝杂物,三下两下就马上将那旧窝棚更好地掩盖了起来。 看看一切都已经妥当了,辛追虎方才在一个木墩上面坐了下来,暂时算是缓了一口气。人一缓下来之后,他这时开始觉得肚子饿了,就掏出了带在身上的干粮,边吃边留神注意周围的动静。 看看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在这个时候四周却仍然是一丝动静也没有听到。辛追虎不由得微微感到诧异:莫非,那两只暴戾的猛禽不想赶尽杀绝了么? 躲在这破旧的窝棚里,确实比外面暖和了许多,这让已经填饱了肚子的辛追虎,不知不觉地感到了些许的疲倦…… …… 自从早上不经意间听到孔荣的那几句抱怨的话,宋澈就已经在心里悄悄地把侦查案件的重点——锁定了哨长种辑。现在他所关心的一个问题是:作为哨长的种辑,为什么会连续两天不来卫所当差?而且又是在刚刚发生了重大案件之后? 思来想去之后,宋澈越来越觉得在种辑的身上疑点颇多,于是急令手下捕快迅速赶到种宅四周布控。然而,在整一天的时间之内,除了早上有一个厨妇出来买菜以外,种宅一直大门紧闭、不见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挨到了傍晚时分,宋澈觉得再等下去估计也会是一个样,于是当即带着一班手下直接冲进种宅。谁知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景象有些奇怪——在偌大的一座宅院里面,只剩下了几名看家的奴仆。原来,女主人前些日子回了娘家、至今未归,然而男主人种辑呢? 一听到官家问起男主人的行踪,一名老仆眼神显得有些惊慌,他吞吞吐吐地回答:“我家相公……呃,应该好象有两天没见了吧?”说完,他用征询的目光望向了其他几个奴仆。 宋澈觉得那个老仆应该不像在撒谎,但是他所说出来的话又确实让人难以置信。富有查案经验的宋推官,马上反应了过来:看来,这种辑平日里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或者说,他有一种可以自我陶醉的消遣方式——只是或许不太方便向外人说起。 为了避免情报扩散出去,他决定把那名纯朴的老仆单独留下来,以便进行仔细的询问。果不其然,一介武夫种辑平日里确有一种比较独特的癖好:他就喜欢独自一人去垂钓,而且往往一钓就是半天。 那么,他一般会到哪里去钓鱼呢?老仆指着在种宅屋后的一条临溪走廊说:“就是在那里,大人。” 宋澈在老仆的指引下,来到了种辑家的后边,发现那个地方刚好背靠着一条小溪。这条小溪中的水很清澈,应该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汇聚而来的。 素来有独自垂钓之癖好的种辑,专门请工匠在临近溪边的屋后,修建了一条可以遮风避雨的檐廊。而在平时得空的时候,种辑就会一个人拿起鱼竿,呆在那里默默地垂钓。 “不错嘛,种哨长这也不失为一种雅兴哟!”宋澈假装夸耀种辑的那个“怪癖”,借以掩盖自己打听的真实目的。 “大……大人,你认为这种行为并无不妥吧?”那老仆见到宋澈喜上眉梢,也就大着胆询问了一下。 “我认为有这样的爱好很好、很好嘛!”宋澈为了套出更多有用的讯息,继续假意夸奖:“我说,种哨长最喜欢的钓鱼位置,具体是在哪儿呢?”那名见主人得到褒奖的老仆,乐呵呵地给宋澈带路,指出了平时种辑钓鱼呆得最久的那个地方。 现场所呈现的,一切确实如老仆所说的——看来,这里的确就是种辑经常来钓鱼的那个地方。然而,人呢?那个钓鱼的人到底哪里去了呢? 饶是在昏暗的灯光之下,心细如发的宋澈还是发现了——在走廊栏杆上,留有几滴旧血迹!这个不太好的迹象,顿时让宋澈心头一紧。 经过了连续两天,种辑整个人竟是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这样的情况绝对很不正常!莫不成,种辑是负罪逃走了?还是人已经遇害了? 一时间,宋澈发现自己就如一个溺水的人,刚刚摸到了岸边,却又被急湍的水流卷了下去……不,我宋澈坚决不向任何困难妥协、服软! 重新振作起来的宋推官,当下急唬唬地发下缉捕令牌,并临时借调了一些卫所的人马,让几个小队沿着溪流同时展开搜索——一张大网就这样撒开了……只要种辑这时并没有离开漱石镇,那他就再也藏不住了! “这十几天连续下着雨,导致溪流里水位暴涨,不少鱼儿应该洄游到山里的泉涧中去了。”街上几名捕鱼经验丰富的百姓,吃饱了之后正在扯着“闲篇”呢。 水位暴涨?鱼类洄游?——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刚刚的那句闲话无意间飘入了正好路过的宋澈的耳里,令他不禁心头一紧、继而眼前一亮! wap. /133/133613/31288775.html 第十四章 陈年旧事又重提 二更时分,藏身在窝棚中的辛追虎,终于还是抵不过那一股浓烈的倦意,渐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一下子,若是这会儿那两只猛禽突然杀到,他们应该也似乎——真的就能得逞了? 然而,辛追虎毕竟还是辛追虎,他“北虎”的外号那可还真不是浪得虚名的!多年行走江湖的丰富阅历,让老辛早就练就了一项不同凡响的本领——夜里即使是人睡着了,耳朵却仍然还是有在断断续续地“值班”的。 就在这会儿,他一边轻轻打着鼾,一边两只耳朵却像兔子一样竖了起来。大约到了二更半过后、三更不到的时候,在辛追虎的耳畔依稀响起了似乎有人在说话的声音,顿时强烈的戒备心立即驱使他强行打起了精神! 辛追虎轻轻起了身,提起一口清气让脑门清爽之后,开始凝神侧耳谛听……他的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伏耳倾听”。这下子可就真的听了一个清楚明白了:果然真是有人在说话。 当此半夜三更之时,在这样的深山密林里,到底会有什么人来呢?辛追虎不觉好奇之心大起。 透过遮盖窝棚的那些破烂往外面瞧去,辛追虎马上发现不远处有人提着一对灯笼,沿着鸟鸣涧边缓步而来。那两个人边走路边交谈,黑暗中一时看不清他们究竟是何等模样。 像这样大摇大摆、不慌不忙的样子,十之八九乃是衙门里的公差在例行公事地巡查。辛追虎估摸:这一准是跟前两次在这一带发生的那两桩血案有关——而连夜展开搜查行动,说明破案已经有了关键性的进展。 “老七,你嗅觉灵,赶紧用力嗅一嗅——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血腥气味?”一个公鸡般尖细的嗓音在说话。 “有!我还告诉你: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死人!”一个低沉的粗嗓子不乐意地吼了一嗓子,故意想要吓唬他的搭档。 “嘿嘿,蠢胖子,你竟想咋呼老哥我?”“公鸡”一激动起来,那嗓音更是又尖又细了,而且调门还一下子窜得老高。 “什么叫咋……呼你?”胖子故意拿捏起了说话的腔调,装腔作势地说:“那好,我来问你——你小子真见过死人么?” “开什么玩笑?我可告诉你,早在你老哥我——的爷爷在世的时候,就曾亲眼见到一个人当场死在了他的面前呢!” “你说的是——你爷爷?你小子干嘛不直接说——那就是你爷爷的爷爷见到的事情呢?”自以为抓住了对方的漏洞,胖子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所以我说,你就是一个蠢胖子嘛。”“公鸡”现在反而不恼也不急了,他慢慢悠悠地接着说:“我说的那件事情可是千真万确的,那还是十几年前,我跟着爷爷在青城山脚下卖豆腐的那个时节……” 什么?十几年前?青城山脚下?——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躲在窝棚中的辛追虎一听到这件往日旧事,不由得顿感心惊胆战!此时此刻,像一团黑烟久久盘旋在辛追虎脑海中的,只有一个专治蜀中小儿夜啼的可怖名字——蓑衣客! 那么,外面那个扯着公鸡一样的嗓子在说话的人,难道竟是——当年在青城山脚下开豆腐店的“公鸡萧”的孙子么?辛追虎悄悄地借着灯笼的暗淡光亮看去——咦,我的乖乖,这不就是另一个活脱脱的“公鸡萧”吗? 辛追虎的眼光是准确的,今夜从他近旁经过的那个人,正是之前东胡国紫霞卫的一名得力干将——萧午未的嫡亲孙子萧山。那个之前坏事做尽的萧午未,后来在贺兰山东麓兴庆城郊外,被一代大侠慕容修礼“贬谪”到了青城山脚下开豆腐店。 然而,劣性不改的萧午未后来又勾搭起了在青城山勃然兴起的“青蓑门”,颇干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今夜萧山拿来夸口的“死人事件”,便是当时萧午未故意挑拨辽东匪首贺拔圆木,猝然出手——杀掉了一名前来打探的“青蓑门”弟子! 至于事后,萧午未如何在蓑衣客面前自圆其说,那个直到如今还是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这些事情,都是九年前辛追虎远赴辽东追杀贺拔圆木的时候,在他的屋顶上偷听到的。 今夜让辛追虎感到不解的是:为何萧午未的孙子会来到莽苍山中?而且从其言谈举止来看,这个萧山似乎还是一个衙门中的公人。 的确,那个操着公鸡嗓门的萧山,在今夜就是奉了宋推官之命,跟他的搭档何胖子一道、到处寻找种辑的下落。不管他们的路过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辛追虎都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于是瞅着他俩走远之后,他急忙遁离了那个旧窝棚、就近借宿到一户山民的家里。 到了四更过后,辛追虎悄悄从后窗翻了出去,辨准方向,抄近路又上了香炉峰。他也不去打扰任何人,自顾自熟门熟路地摸到了自己住下的那间客房,钻进被窝蒙头大睡。 也是合该萧山出风头,深夜里他和何胖子沿着鸟鸣涧,一直寻找到了一处叫做“恶鱼潭”的所在,就真的发现到了失踪哨长种辑的踪迹!只不过,他们找到的是一具死尸——准确地说,一具“应该是”种辑的死尸。 那具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它所漂浮的水域,正是那个叫“恶鱼潭”的地方。在恶鱼潭里面,常年都有成千上万条异常凶猛的食人鱼,人或牲畜一旦掉落下去,那是绝对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正是因为这样,萧山他们所寻找到的那具浮尸,其实也只能作大概的身份辨认——因其五官完全是一片血肉模糊、实在惨不忍睹!就连闻讯赶了过来的宋澈,和那些经验丰富的仵作,都没有办法确认那到底是不是种辑的尸体。 一大群人忙活了一整夜,最后总算有了一点收获:寻获到一具面目全非的死尸。宋澈决定使人传唤来种辑的夫人,让她对那具尸体来一番仔细的辨认。 “也许,那真的就是种哨长的尸身呢?然而……他又怎么会跟那件疑案扯上了关系呢?”宋澈还是半信半疑。 wap. /133/133613/31288776.html 第十五章 冷寂街头斗笠客 不管怎么说,那具面目全非的浮尸作为当晚唯一的“收获”,还是被衙役七手八脚地运回了镇上的卫所。不一会儿,曾经喧嚣一时的恶鱼潭,就又重新静寂了下来。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窥探到那些公人都已离去,方才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独自站在水潭边凝望着水面出神。 突然,一阵阵阴诡的寒风接连刮过恶鱼潭的水面,不可思议地掀起了一缕缕黑色的烟雾。此情此境,使得站在潭边的那个汉子不禁感到了一股透心的寒意——跟着浑身竟起了鸡皮疙瘩……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中年汉子仰面朝天,喃喃自语道。 …… 次日一早,天还蒙蒙亮,卫所门外就跌跌撞撞地赶来了一个老人,他一边走路一边泣不成声地哭嚎:“相公……我的相公呀!”守门的两个兵丁横挺着长枪拦住了他,却听到身后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呵斥道:“不得无礼,快快让他老人家进来!” 原来,是刚刚起床的宋推官披着一袭斗篷,站在了大门台阶上面。那个急急赶来的老人一见到宋澈,赶紧下跪磕头,口中称道:“宋大人啊,老朽恳请您给我家相公申冤唷!” 宋澈急步下了台阶,双手将那老人扶起,说:“老院公,快快请起,有话进去慢慢说。”他同时认出来了,这位早早急赶而来的老人家,就是种辑家里的那个忠实老仆人。 宋澈携着种家老仆的手,一边走进卫所,一边轻声问道:“敢问老人家,你老贵姓?” “大人,你可折杀老奴了。不敢劳大人动问,小的贱姓朴,名唤朴根,平日里大伙都叫我老朴头。” “哦,原来是根叔。” 那老仆人一听之下,慌得差点就要重新跪倒……他颤抖着说:“大人怎能如此抬爱小的?小老儿实在受不起唷!您还是叫老奴——老朴头吧。” “无妨,无妨,不就是一个称呼而已嘛。若是按年齿而论,本官该称呼你老一声叔——这总没错吧?”说话间,他俩已经来到了停放尸体的那个房间。 掀开那具浮尸上边的白布,老朴头不由得再度泣不成声、哀痛欲绝!见此情景,陪同进来的宋澈也是眉头紧锁。 经过老朴头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的辨认,他终于确定——这一具浮尸应该就是种辑本人无疑!然而,与种辑相关的那些案情细节,暂时却还是不得而知…… 为了进一步深挖隐藏在种辑背后的种种秘密,宋澈厚赏了老朴头之后,让他即刻赶往种夫人的娘家,把种夫人请来协助调查。忠实的老朴头为了早日给自家主人洗刷冤情、报仇雪恨,自然十分愿意为这件事情效力——故而一接到授命,他立马就动身启程了。 …… 嘉兴城南门外,在一个简陋的路边茶棚下面,有数个戴着斗笠的乡下人,正围坐着一张桌子喝茶。 他们一边低声谈着话,一边有意无意地往大路上的那些行人,时不时瞥上了几眼——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阅人无数的茶棚主人韦伯,凭着直觉嗅出了这几个茶客的“不俗”,故而也时不时见缝插针地打量了他们一下。 一会儿,茶棚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子“蹭、蹭、蹭”的脚步声,接着,一个身躯硕大的大汉就出现在了韦伯的面前。韦伯抬头一看,原来是老相识——大个子刘(刘兴锤)来了! 这下子,平日里最爱嚼舌根的韦伯兴致马上就来了,他用极低的声音悄悄地对刘兴锤说:“大个子刘,你知道那几个是什么来头么?” “是啥呢?”刘兴锤素来习惯了粗声大气,刚刚喊了一声,又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这可是所谓的“打草惊蛇”,那几个斗笠客立马察觉到了异常,齐刷刷地往这边投来了恶毒的目光。 刘兴锤心中暗暗懊恼今天出门太急了些,忘了带上独足铜人——否则的话,对那几个人他还真没放在眼里。不过这个大刘却也并非单纯只讲莽撞的一个卤夫,当下他眼珠子急转、瞬间计上心来…… 大刘向韦伯抛过去两枚铜钱、又使了一个眼色,同时脚下却迈开大步,往郊外的方向急奔而去。 那几个斗笠客觉得那个大个子的举止有些古怪,想追踪过去吧——担心误了自己的“正事”;不去追吧——心里又怪痒痒的! 这时候,卖茶水的韦伯开始呼天抢地地“做戏”了:“老天爷,快把那天杀的吃骨头刘给收了吧!难道还留着他——继续祸害百姓吗?” 老头子一边哭着闹着,一边却不停地挪动身躯,越来越靠近那些斗笠客…… 眼见一个糟老头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闹着,像是在跟他们四人哀告求助一样,一时间斗笠客们也有点被搞迷糊了。而就在他们稍稍分了神的那个空档,有一个精瘦的身影已然矫健地一闪而过,才一眨眼的功夫——已然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了南城门的门洞里…… 韦老头子唱的这一出戏,不但用他的身体帮忙遮挡掉了斗笠客们的视线,同时也趁靠近那些人的机会,有意无意地触碰到了他们身上一些暗藏的东西!老头子自己心里有数之后,便也渐渐地收敛了哭闹,嘴里骂骂咧咧地回到了茶炉那里。 …… 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正在动手收摊的韦伯突然听到了几声布谷鸟的叫声!他立即抬眼望去,发现刘兴锤正蹲在对面的草丛中——两眼直直地看着自己。 韦伯斜眼瞅见那些人并没有往这边看,于是马上对着刘兴锤做了一个特别夸张的鬼脸。刘兴锤即时会意,带着所得到的讯息,眨眼间迅速消失在了远处的黑暗之中…… 那几个斗笠客眼见路过的行人已经十分稀少了,遂付了茶钱起身离去。他们快步流星地赶到南城门,刚好在城门快要关闭的时候进了城。 此时城里冷清的街道上,开始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夜色已经悄然降临了。斗笠客们一边走一边向路人打听:新近遭到灭门的倪家怎么走? 一连有好几个被问到的路人,不约而同的反应是:先是惶恐,继而又显得颇感惊讶。有一个外貌粗糙的中年妇人,更是一脸鄙夷地盯着他们看,同时嘴里吐出一句“神经病!” 在前面只顾着问路的斗笠客们,却浑然没有注意到:在背后相距数丈远的距离,总是有一个人在若紧若慢地跟着他们。那个人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在此时若是被人望见,那也几乎只剩下了——好一双皓若星辰的亮眸! 此时此刻,嘉兴城南街头上的夜色,的确是有些落寞…… wap. /133/133613/31288777.html 第十六章 嘉兴城南现诡象 在嘉兴城南寂寥冷清的街道上,那一群浑如无头苍蝇一般的斗笠客们,逢人便问——想要打听遭到灭门、已成鬼宅的倪家究竟在哪里?而在他们背后数丈远开外,却有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一直在悄悄地跟着他们…… 看看前面似乎是一座围墙高大坚实的大宅院,斗笠客们相互对看了一眼,彼此都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看样子倪宅应该就是这里无疑了!就在他们满心欢喜、以为找对了地方的时候,那名“黑色斗篷人”在拐角处停下了脚步,转眼之间消失得踪影全无。 斗笠客们寻到那座宅院的大门口,一番“推让”之后,便由其中一人上前叩门——一下、两下、三下……无奈全然无人回应!斗笠客们不由得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恍然大悟说:“这就是了!想这倪宅之中——如今怎么还会有人呢?”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冷冰冰的嗓音骤然在黑暗中响起:“谁——说的?” 众人猝不及防之下,纷纷打了一个寒战,回头一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背后竟然悄无声息地来了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衣秀士!那白衣秀士面如皓月、目若朗星,手中轻摇一把折扇,宛若天使下凡。 白衣秀士见那几个人想要叩开那座宅院的大门,当下也不再多问一句话,只是微微一笑、提醒他们说:“诸位朋友,我想你们肯定是搞错了!倪宅可是在那边呢。”说完,他将那把合起的扇子往西边一指。 斗笠客们懵懂地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却只见到有一条深邃的巷道,在幽暗中往前蜿蜒伸去…… 几个人立时竟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又回头想再问问那个秀才。谁知只是在转瞬之间,那白衣秀士却犹如魅影一般消失无踪了! 就在此时,巷道深处响起了一个悲恸呼号的声音:“倪大善人,一路走好!” 啥情况?什么是“一路走好”?莫非——适才帮忙指路的那个秀才竟是……么?那个答案实在是太过于惊悚了,以至于斗笠客们宁可选择“脑短路”,也不敢自动去绕那个“脑回路”! 正当斗笠客们颤抖不止、惊疑不已的时候,又有一个哀哀怨怨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似是从幽冥之界飘了过来:“倪氏一门六十八口,含冤而赴九泉——教我等如何能够瞑目?” 那个啼冤的声音刚过,忽然从街边一个高高翘起的檐角上——倏地垂下了一条长长的白绫!在凄凄晚风的吹拂之下,那条飘来荡去的白绫上面,赫然出现了一行血色的字迹! “不对,这绝对是撞见鬼了!”刚才消失在街头拐角处的那个“黑色斗篷人”突然去而复返,见到如此情景还扯起嗓门吼了一嗓子。他的“添油加醋”,登时犹如往一锅热油里——猛地扔进了一只炮仗! “天啊!”有一个斗笠客顿时崩溃了,发疯一般猛力地撞向墙壁——顷刻间他头破血流,当场横死于街头。 另外还有两个人由于高度紧张,立即伸手拔出佩刀,然后开始神经质地向四周乱砍乱劈。黑暗中,这两名刀客的出招根本不分不辨,最后竟至于互相残杀而亡! 最后剩下的那一个小头目,虽说定力和胆量稍为好点,但是同伴们的狂乱行为——让他终于也没能忍受得住。到了最后,那个人对天大吼了数声,继而又猛烈地喷出了几口鲜血,接着便轰然倒地而毙…… 前后才不到半刻钟的功夫,数名斗笠客全都横死于街头,那场面实在相当惨烈。附近的街坊百姓显然听到了那些异常的声音,他们却由于怕事惧祸,自始至终并没有一个人敢于抛头露面、出来看个究竟。 此情此景,就连街头上的晚风,也开始变得更加地阴恻恻、惨凄凄起来……夜幕下的嘉兴城南,又一次陷入于阴诡凄凉的境地。 巷道中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惨剧的那个大汉,当下也不忍卒看,他倒提了一件奇形怪状的兵器,迅速回头大步踏入了小巷深处。挂在街边高檐上的那条白绫,依然在阵阵阴风中飘荡不止,似乎还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次日一早,在倪宅所在的街道,有数名出来洒扫街面的街坊,十分骇异地发现——在倪宅的大门口,被人重新张贴上了一副对联!其上面写着“鬼脸司以死谢罪,北冥阁不日遭殃!”。 这副矛头直指北冥阁及鬼脸司的对联,连同昨晚街上发生的斗笠客横死事件,像插上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遍了整个嘉兴城。如此看来,在这一次官府再想要对倪家灭门惨案不闻不问,却也是绝不可能的事了。 …… 次日一早,在嘉兴城南门外的官道上,一匹十分神骏的花斑马驮着一个白衣骑士,在朝阳的辉映之下迎着晨风惬意地前行。此刻骑在马上的那名白衣骑士,虽然头上裹着一顶英雄巾,却也难以掩饰自己相当俊俏的长相——面如皓月、目若朗星! 没错,此人正是昨晚在街头上假扮白衣秀士的那个人,名唤沈巩。这个沈巩早年丧父,遂投奔远房叔父沈一溪,后来还被沈一溪认作义子。沈巩为人机警干练,办事十分得力,渐渐在义父身边被倚为左膀右臂。 近几年来,沈一溪官运亨通,去年获授福州府通判。在南下福州府赴任的半路上,沈通判还特意绕道嘉兴城,登门拜访了表兄倪亮。 后来倪家遭难,辛追虎在保护幼主出走之时,首先便想起了福州府沈通判这个靠山。那一夜在莽苍山的山林里,辛追虎在山路上沉着灵活地应变,最后追踪“三匹夫”到了迷雾峡小山洞中,顺手“盗走”了少主倪珞。 老江湖辛追虎得手之后,直接上香炉峰找到了木屐道人,由他安排人连夜送走倪家最后的那点血脉。而其实,做事向来滴水不漏的木屐道人并没有安排他自己的人去送那婴孩,而是通过一些暗中的渠道,把任务交给了侠义道的地下快递服务——“星快递”去做。 “星快递”做事稳妥快捷,当夜就派人急奔上百里水路,再赶了几十里陆路,将小婴孩倪珞毫发无损地送达沈通判府。惊闻倪家噩耗的沈一溪,急忙让下人照顾好倪家孤儿,同时迅速指派沈巩——火速赶往嘉兴,相机处置此事。 在老谋深算的沈通判看来,素来有“灵狐”之称的义子沈巩——他的出马,是肯定能够确保马到功成的!而沈一溪自己对此次的倪家灭门惨案,却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另一层考量…… wap. /133/133613/31288778.html 第十七章 怪客突现凌云台 沈一溪到福州府赴任之后,很快就在福州城东盘下了一家茶馆,取名“梦川茶馆”,让家里的老仆人沈安负责茶馆里日常的管理。这家梦川茶馆从里到外,装饰打扮得十分雅致,故而开始经营以后,每日往来的茶客倒也络绎不绝。 在接收到了“星快递”星夜急送而来的孤婴倪珞的次日,天快要亮的时候,沈通判这边诸事交代完毕,就把义子沈巩叫过来面授机宜。爷儿俩在梦川茶馆的一个雅间里密谈了许久,沈一溪方才催促其义子即刻动身北上。 在东门外的五里长亭上,目送着沈巩渐行渐远的背影,沈一溪不由得喃喃自语道:“但愿吧……那份度牒还安在呀!” 在这一刻,沈一溪不觉又回想起了昨天深夜里惊心动魄的那一幕……昨夜里他沈通判除了接收到一名孤婴,同时也收到了一张如同穿心利刃一般的纸笺——虽然那上面只写着简简单单的数行小字:“某物暂在我手中,你当看护好婴儿,五年后有缘再会”。 对于沈一溪来说,对方给出的这一张字条,明明白白就是一个“雷”——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爆炸开来的“惊天巨雷”!当然,那只是一个专门针对他沈一溪的诡雷,一件足以让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极其可怕的物证。 …… 沈巩得了其父的耳提面命之后,用了两三天就火速地赶到了嘉兴府的地面。到达了目的地以后,沈巩便迫不及待地联系上了一些人,动用了各种各样的手段,迅速从许多方面对倪家灭门案展开了暗中的调查。 从倪家废宅所遗留下的一些痕迹,不难看出那些凶手作案手法的特点,再结合周边街坊邻居们对那天案发时种种情形的描述,最后沈巩确认了一个板上钉钉的结论:残害倪家满门的,应该就是北冥阁和鬼脸司无疑了。然而,鉴于北冥阁掌阁尤多逊如今正是炙手可热的当权人物,沈巩代义父沈一溪权衡利弊,觉得还不宜直接公开把矛头指向北冥阁。 然而,对于甘心为虎作伥的鬼脸司,沈巩认为倒是可以设计打击那些龟孙子们一下。经过这些天的多方查访,精明机灵的沈巩很快就有了一个发现:以大个子刘兴锤为首的“三匹夫”,对倪家遭害一事很是愤慨,且到处奔走意欲为其打抱不平。 于是,沈巩渐渐暗中跟“三匹夫”联起手来,终于在昨夜狠狠地教训了那几个鬼脸司的“夜叉”,大大地出了一口恶气!次日一早,满怀着初战告捷喜悦之情的沈巩,为了避免遭到鬼脸司的纠缠而匆忙出城离去。 …… 今晨的泷江之畔,依旧吹拂着习习的清风。在那一个向江中突出的小山崖上,那一处临江小榭依旧往外面飘出了悠扬的琴音。 凌云台主官毕云开今早的心情很好,这一点从他抚琴的惬意、琴音的和缓圆润能够品得出来。那么,让这位暗黑机构的主脑——心情犹如飞上云端的原因是什么呢?那是因为:一早便有客前来拜访。 那么,那个一大早就来拜访毕云开的,究竟又是什么人呢? 不一会儿,管家毕鹫匆匆地带了那个客人上来,然后急忙悄悄地退了出去。 毕云开也不急于搭理对方,而是继续很惬意地挥洒完了剩下的半首曲子,方才意犹未尽地展开双眼看了过去—— 只见来客身上披着一副用竹片编制的马甲,下边围着半截子草裙——这种奇形怪状的打扮,普天之下除了青蓑门,江湖上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咦,此人竟然却是青城山上的青蓑门弟子?”毕云开感到有些意外,脑海里马上开始搜索有关青蓑门近况的各种消息。 来客见毕主官望而不语,顿觉有些莫名其妙,好在他毕竟见过一些世面,当下还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毕云开一时由于心里也没底,只得敷衍了事地稍稍回应了一下,不过转瞬间他又骤然生起了一丝好奇心——青蓑门现今的掌门人,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的独孤楚吗? 正在主人狐疑不定之时,那位来客已经恭敬地双手捧上了一张拜帖。毕云开伸手接了过来,缓缓地展开一看,只见那上面竟尽是些潦草难看的文字! 毕云开平生最不耐烦费劲去读懂一些难辨的文字,于是他假装咳嗽了一下,挥手让探头进来的僮仆——马上请卜师爷前来。这一下子,现场弄得那位来客好生尴尬,他杵在那里简直就是手足无措。 毕云开当然注意到了来客的反应,然而他却故意假装不知——因为他就是要用“拿大”来先压对方一头。 没过多久,一个瘦小的老叟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一望而知应是一位饱学鸿儒——他就是凌云台的师爷卜沉。毕云开当即离座相迎,十分恭敬地搀扶着卜师爷,然后让他安稳地坐下。 卜师爷眼花牙脱,看得出来年事确实已高。坐下之后,他慢腾腾地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双眼镜,架在了鼻梁之上。 毕云开轻轻咳嗽了一声,摆手让进来伺候的小书僮,将那张拜贴递给卜师爷。看到眼前那张拜贴上面的怪异文字,饶是学富五车的卜沉——一时竟也是觉得别样的晦涩难懂…… 不过,以老卜沉这许多年来给那些高官显宦做“西宾”的丰富经验而论,他的这个“师爷”的尊号可还真的不是白给的。当下他眼珠子一个急转,立马计上心来——既然大家都看它不懂,那我就是胡说一通又有何妨呢? 于是,老卜沉开始眯缝着眼睛,装腔作势地用拖得很长的嗓音念道:“……” 这一下子,现场上的各个人物,他们的反应可都是截然不同——毕云开越听越迷糊,而那个来客则是越听越害怕!那么,老毕感到迷糊这好理解,问题是:那个来客又为什么会越听越害怕呢? 那来客突然感到莫名其妙的害怕,这个其实也不难解释。本来他敢于踏入凌云台这种地方,就已经需要很好的胆色了,再加上到来之后,看到毕主官的种种刁难怠慢——就更让他暗暗心惊胆战了! 要知道,在毕云开只手遮天的凌云台,他随随便便的一个不快、一句重话,甚至一个凌厉的眼神——那都是足以令人致命的! 故此,现场上卜师爷对那张拜贴的胡乱解读,对于那位来客来说,简直可以算是一柄高悬在头顶之上的利剑——它极不稳定,随时都有直插下来的可能! wap. /133/133613/31288779.html 第十八章 倪小姐逢凶化吉 清风习习的泷江之畔,在这样一个十分美好的早晨,江边小山崖上面的临江小榭里,凌云台的当家人毕云开正在接待一位远道而来的青蓑门弟子。 由于毕云开故意想要显示其“威仪”,来客顿时陷于不尴不尬的境地;而由于那张拜贴上的文字极其晦涩难懂,在老师爷卜沉不知所云的胡乱解读中,主客双方一时都莫名其妙地茫然相对…… 就这样苦捱了好一会儿,瞅着老卜沉的解读终于告一段落了,毕云开赶紧趁机让他下去休息,自己则又端详起了那张古里古怪的拜贴……他用眼角的余光发现那名青蓑门弟子也快要熬不住了,嘴角嗫嚅着似乎欲有所语,于是就趁热打铁地开了“金口”问道:“青蓑门现在的掌门人,是否还是独孤楚前辈?” “应该……可能……是吧!”那个来客对自己门派的基本信息,竟然还能茫然不知,他勉力敷衍的态度顿时彻底激怒了毕云开! “来人!”毕老大一声暴喝,立时招来了数名手下,他们气势汹汹地蜂拥而上——就等着老大的指令下达! “啊?这……”那个来客一惊之下,面露恐惧之色,用不解又可怜巴巴的眼神望向了毕云开…… …… 数日前,嘉兴城里的倪家不幸遭难的时候,护院教习辛追虎在情急之下,实是难以顾及到许多……当时辛追虎所遗漏的重点之一,就是倪家小姐——那具尚未完全僵硬的“尸体”! 倪家小姐倪璎素来体质纤弱,平日里常常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又如何经得起那一天的凶险场面?就在那些杀手疯狂作恶的时候,倪璎见血即晕,立时便自行倒地昏迷了…… 这样子“自动化”的操作,由于“无缝式”地“配合”了歹徒们的“工作”,实际上反而却为她自己赢得了苟且偷生的机会。所以说,那一天凶徒们的灭门任务,完成得并不是十分完美——倪家小姐只是暂时性的昏迷不醒,而倪家幼子也获得了解救。 然而不管如何,作为嘉兴城数一数二的大富户的倪家,在公众的视野中确实是已经被灭门了——换句话说,他们倪家已然被嘉兴的富人圈子除名了!就这一点而言,那些始作俑者的目的算是基本达到了。 那么,在此时此刻,已经被大多数人所公认的“倪家灭门案”的幕后黑手——北冥阁掌阁尤多逊应该感到很得意了吧?没有,事实上他现在一点也没有感到志得意满。 这又是为什么呢?答案是:尤多逊压根就不知道有这回事。所谓的“他为远房亲戚强出头”云云,那其实就只是江湖市井中——一些毫无根据的流言蜚语而已! 那么,身为掌控北冥阁特种机构的尤多逊,他听闻到那些不利于自己的传言之后,所作出的反应又是怎样的呢?装病。 在这些年,尤多逊独掌拥有特权的监查机构北冥阁,兢兢业业地为朝廷党同伐异、扫清一切障碍,同时也因此得罪了许许多多有势力的人。那些人对尤多逊既惧且恨,必然要经常弄出一些想反制他的花样…… 远的暂且不再提及,单单就这一次倪家的灭门惨案来说,那些隐藏得极深的幕后操控者——眼看着那不就是快要得逞了吗?要印证这一点,一个很简单的证明就是:半夜里皇帝突然降下旨意,让老尤赶紧去宫里面圣! 面圣急如救火。尤多逊接到旨意不敢怠慢,急忙带上几个贴身随从,一乘马车赶到了宫门外。 刚一掀起车窗的帘子,尤多逊一眼就看到了正垂手候在那里的小太监何况——他可是大内总管蒋公公的亲随。于是,老尤在小何的导引下,急匆匆地踏入深宫。 拐过了好几个弯,在甬道尽头的垂花门外,他们碰上了静候在那儿的大内总管蒋弼。双方简单寒暄了一下之后,尤多逊就跟着蒋弼一路小步紧趋,一直到了御书房门外。 蒋弼示意尤多逊稍候,他自己则径直小心翼翼地先进去通报。 趁着候见的片刻时间,尤多逊心里快速地再审视一遍——等一下要应对的那个方案。而且,涉及到这个方案的一个关键证人,也已然安排在了宫门外那数个随从之中…… …… 在灯火通明的宫门之外,跟随尤多逊来到这里的数名随从,正规规矩矩、毕恭毕敬地等候在寒风之中。在夜风的吹拂下,一名身躯纤细的小厮显然有些抵御不住寒气的侵袭,“他”瑟瑟发抖的样子很快引起了值门太监的注意。 恰好,今夜这位值门太监是宫里出了名的老好人张侗。当下,张太监见到这般情形,就命人搬来一只大火盆,还让人给那个小厮端来一碗热姜汤。 既然人家素不相识的,还这么关怀备至,那名受到照顾的小厮依照情理,只得僵硬地上前向张侗表达谢意。待到“他”靠前一站,老成的张侗马上发觉到了一丝异常的状况——这个小厮的脸蛋怎会长得如此俊俏?而且说话也是细声柔气的? 就在张侗心中起疑的时候,从宫里头突然传来了旨意:让倪璎即刻进去面圣!原来,面前这个柔弱的俊俏后生,却是倪家下落不明的小姐倪璎——这样的真相当场让张侗有些摸不着北。 实际上,这位之前一直让人们以为踪迹难寻的倪家小姐倪璎,在倪家惨案发生的当天,就已经被北冥阁很好地保护起来了。北冥阁在各地的眼线都是无一例外的明察秋毫,那一日在倪家惨案发生的前一刻,负责嘉兴分阁的秋狄其实已经提前觉察到了。 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即直接插手干预,一方面苦于人手不足、并无必胜的把握,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尤多逊早前的告诫:先盯着,慢动手。于是,秋狄只带上野芒,两个人悄悄“猫”上了屋顶,紧紧地观察当时倪宅里面的一切状况。 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其实也可以算是冥冥之中早有定数。就这样,被人借着倪家灭门案扣上屎盆子的北冥阁——却竟然阴差阳错地救下了倪家小姐倪璎,而这一番“善举”也给他们自己留下了翻本的机会。 wap. /133/133613/31288780.html 第十九章 北冥阁绝处逢生 在北冥阁嘉兴分阁,听闻到城内有大批蒙面杀手意欲有所行动的消息,分阁正副司阁秋狄和野芒都是悚然一惊!他俩首先同时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近来嘉兴城里,并没有大量武勇之人涌入进来——那么,这么一大批杀手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事发仓促,作为嘉兴分阁的正副司阁,他俩职责所在,当然不能对这件事情不闻不问。一时间,秋狄想起了上次辞别尤掌阁之时,他反复强调的告诫:但凡出现异常的变故,汝等务必——先盯着,慢动手! 当下,秋狄把尤掌阁的那一番诫勉之语说给了野芒听,然后两个人就立即拍板:由于情况未明,只好遵照上司的指示“先盯着”了。两人立马着上了短打劲装,携带上各自惯常使用的兵器,就一起出了门、直奔城南方向而去…… 通过他们十分熟悉的那些便捷小路,秋狄和野芒很快就尾随上了那些黑衣蒙面人。 在人群蜂拥而动的纷乱场面上,眼尖的秋狄猝然觉得——其中有一个人的身形,自己倒似乎还有点儿熟悉?然而,当时那也只是一晃而过的印象,到底是自己看花了眼,还是那真的确是一个熟人——实在是无暇仔细去分辨清楚…… 尾随到了倪宅附近的时候,秋狄和野芒即刻分散开来,各自隐伏在了屋顶上一个比较隐蔽的拐角处。当时倪宅之内场面十分混乱,秋狄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只能将目光漫无目的地到处搜索,看看有没有一些值得关注的“高价值”目标…… 说来也是巧合,没一会儿,藏身在另一个隐蔽处的野芒投过来一粒小石子,提示秋狄注意一下:院子里那个大莲花水缸的旁边!秋狄立马放眼望去,发现在那只大水缸一旁的地上,正倒着一位黄衫少女——由于离得有点远,暂时难以判断她这时候是死还是活? 从那位黄衫少女身上的衣着打扮,秋狄估量:她应该是这家大户里的小姐。再一细看,居然看不到她身上有明显的伤痕和血迹,这样的异常状况——立即引起了秋狄的特别关注! 在北冥阁中,秋狄乃是一位深得老掌阁亲传的干练后生,故此方才年纪轻轻的,便被委以掌管嘉兴分阁的重任。当时眼见这样的情形,他脑海中迅即灵光一现:必须要保护好这名少女——搞不好,在以后做坏事的那些人想要甩锅北冥阁的时候,她可就是一个很重要的人证! 主意一打定,秋狄手中紧扣独门暗器“索命银丝”,在一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及时出手——拽住了快要劈到倪璎头上的一把钢刀。就在那个拿刀的家伙傻愣愣不知所以然的那个当儿,野芒立马配合默契地“送出”一枚金钱镖,让他当场晕菜。 晕倒的那名凶徒刚好用他的身躯盖住了倪璎,这其实也算是一种“贴身的保护”。当然了,倪家小姐承压甚重,这也让她多少受到了一点轻微的伤害。 后来,那伙歹人“完了事”了,在清理“战场”的时候,也顺带把那个倒霉家伙拉走了。到了那个时刻,倪家小姐其实也就只剩下了半口气了,不过好在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戮终于结束了,现场只剩下了一片弥漫着血腥味的死寂…… 机不可失!旁顾无人的秋狄和野芒急忙纵身跳下,抱起软绵绵的倪璎快速地离开。由于这件事情他们做得相当隐秘,所以后来倪家小姐踪迹难觅——便一直成为让外界猜测不休的一个谜团…… 秋狄和野芒成功地救出倪璎之后,为避人耳目让她女扮男装,混杂在一队人马中一起来到京城。不久之后,外界便纷纷扬扬地出现了这样的传闻:北冥阁挟私报复、屠灭了嘉兴倪家满门。 获知这一消息的尤多逊,一开始颇感惊疑,甚而便盘算出了一个万全的应对之策。执掌北冥阁多年的尤多逊自知树敌无数,根本无法条分缕析地去推测逞凶的对手到底是谁,于是他决定用上一招“静待时机,后发制人”。 在这个皇帝召见的午夜时分,尤多逊认为时机已然相当成熟了,在君前澄清事实之后,接着又把“护身符”倪璎推到了幕前。 在位居九五之尊的君王驾前,这位颇有表演天赋的倪家大小姐痛诉自家奇冤,其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娇弱之态委实让人“我见犹怜”——就连见惯了六宫三千佳丽的老皇帝也不例外! 一种保护柔弱孤女的强者心态腾地生出,须发倒立的老皇帝声嘶力竭地降下旨意:着北冥阁迅速全力破案!然而,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孤女倪璎在叩头谢恩的同时,竟然还跟皇帝提出了一个恳求——请求让她跟北冥阁一道,参与此案的勘查任务。 望着眼前这个虽柔弱孤单,然却意志坚定的自强女子,老皇帝不由得感到由衷的赞许,于是金口即开——加封倪璎为咸宁公主,赐给“如朕亲临”特制金牌,以蟠龙使者的身份参与破案。 这边恩旨刚下,陪同在旁边的尤多逊心里却在暗暗叫苦。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最后竟然自己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太上女王”,时时刻刻压在了他的头上! 不过,纵然在心里叫苦连天,这位素来习惯深藏不露的尤掌阁还是热情洋溢地对新晋公主表示祝贺,并山呼“圣上英明!”数声。 在毕恭毕敬地“捧”着咸宁公主往回走的路上,一阵清凉的微风突然吹醒了尤多逊——他老皇帝那看似无意中的顺水推舟,其实竟是蕴含有一种让人细思甚恐的深意!那会是什么样的深意呢?答案简直就如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这样的恍然大悟,一下子让尤多逊清醒了许多,也让他马上在新公主面前殷勤了许多…… …… 在嘉兴城东有一座大院,叫胡家大院。这座大院的主人是胡三刀,他乃是鬼脸司在嘉兴这一带最大的头目,在内部被人尊称“胡判官”。 这一日天刚破晓,还窝在被窝里做着春秋大梦的胡三刀,极不情愿地被人唤醒。而接下来所听到的那条消息,瞬间如同一大瓢冷水——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浇了一个透心凉! 胡三刀怎么也闹不明白:几乎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居然有人像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于在太岁头上动土。毫无疑问,在今早能让胡三刀“凉快”和“上火”的消息只有一条:昨晚上沈巩他们联手唱出的那一出好戏。 “就在嘉兴城里,一名暗鬼和三名夜叉同时毙命!”——这条让鬼脸司极为丧气的糟糕消息,像长了飞毛腿一般,很快便“飞”遍了烟雨迷蒙的江南水乡…… wap. /133/133613/31288781.html 第二十章 顿忘药汤玩煞人 在清晨的泷江之畔,那一处位于小山崖上的临江小榭之中,老师爷卜沉由于读不懂那一张文字古怪的拜贴,便使出了他向来纵横幕僚生涯的“无敌神技”——故弄玄虚、拿腔捏调来应付当前的难堪局面。 事实证明,老卜沉的这一招果然非常好使,不仅在他的主子毕云开面前维护了自己的面子,而且还让那个突然来访的青蓑门弟子陷于云里雾里、还难以自制地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惊惧…… 不管老卜沉解读拜贴的真实效果如何,他足以让那名来客不得不诚惶诚恐——光是这一点,就让他的主子毕云开十分满意,同时也十分地得意!因为说到底,他毕云开所想要的,也无非就是这样的效果嘛。 所以说,堪称幕宾中的耆宿、宦门里的千年老油条的老卜沉,他本来为了遮掩自己无能的那一招“故弄玄虚、拿腔捏调”,竟然却是歪打正着,甚是迎合了自己的主子爷! 在余音尚在绕柱的临江小榭之中,悠闲自得的凌云台“遮天巨手”毕云开也并非对老卜沉的招数不甚了了,然而因为在心里确实感到很受用,故而他其实是在有意地纵容师爷——将那套骗人的把戏,继续酣畅淋漓地演绎下去…… 那样子过了好一会儿,就像老猫半天玩耍一只小老鼠已经玩够了一样,毕云开斜眼看着那名战栗难堪的青蓑门弟子的窘态,颇感快意已极之余,方才挥手让老卜沉退了下去。至此,毕云开不觉挺惬意地伸了一下懒腰、并长吁出了一口浊气…… 静立在旁边伺候的小僮仆心领神会,清楚这就是台尊表示“要办正事了”的意思,于是赶紧喏喏地退下了。他出门紧走几步,赶到了老卜沉的身边,嘴上还不忘讨乖卖好地说:“卜师爷,小的来搀扶您老人家了!”离开了毕主子,他俩顿时如蒙大赦,小的搀扶着老的马上一起走远了。 一时间,在小榭里面就只剩下了杀伐决断的毕云开,跟那个像打了霜的茄子一般的青蓑门弟子。在极度郁闷的情形之下,有那么一个时刻,那个来客甚至产生了一个幻觉——毕老大在高声喝问他“青蓑门……独孤楚前辈?”的问题,而他因为答非所问,惹恼了毕老大、甚至当场招来了一帮气势汹汹的打手! 待到那一片幻觉的疑云飘散开去之后,来客由于刚刚受到惊吓,而不由自主地变得战战兢兢、股栗欲坠……那个高高坐在正位上的毕主官,此刻在他看来,简直犹如雷音殿中的那尊如来大佛——相当神圣,并且不好接近…… “毕……”那名青蓑门弟子刚刚极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就立刻被毕云开的一个手势打断了。奇怪的是,毕云开立马换了一副尊容,竟是笑吟吟地一直盯着那个来客看个没完。 当下,那名青蓑门弟子的脑袋里“嗡”地一声响起,一股子潜意识马上涌了起来:完了,毕阎王要开荤了!他顿时浑身又一次颤抖不止,看样子几乎就要站立不稳而倒于地上了…… 只是在转瞬之间,毕云开的神色开始现出微微的诧异:“奇了,老药仙的顿忘药莫非变成失忆药了?”他手指一弹,一枚细小如牛毛的银针倏地射出,钉中了来客的右手中指尖。 “哇!”来客顿时感到一阵奇痛,当场失控地一跳三尺高!然而,就在他双脚重新落地的时候,一个奇迹却也同时出现了——只见那来客重新整顿好了衣冠,双膝跪下、用清脆的嗓音说道:“主子,请恕属下失礼了!” 原来,这个假装青蓑门弟子的年轻人,竟是刚从嘉兴秘密潜来的沈巩。没错,他也正是——福州府通判沈一溪的义子沈巩。 那么,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得从两年前说起。 两年前,沈一溪虽然在京城为官,但却只是一个职衔低微的闲杂小官。在那个期间,他忙于应酬攀附,对义子沈巩一直疏于管教。 在百无聊赖之时,沈巩常常混迹于花街柳巷,且迷恋上了醉红楼的头牌花魁莫莺莺。时间一长,沈巩欠下了醉红楼巨额的银子,而自己却还浑然不知。 终于有一天,醉红楼的老鸨见他还不起那笔巨债,便笑里藏刀地将他带到了幕后老板那里。那个幕后老板是谁呢?毕云开的师爷,也就是江湖人称“白头仙翁”的卜沉。 老卜沉揪住巨额欠债连哄带吓,最后恩威兼施地将沈巩网罗到了凌云台的麾下,让他成了毕云开的一个暗桩——平时监视沈一溪,同时随时留意北冥阁的异动。 由于身负秘密使命,所以这一次沈巩在办完义父交付的任务之后,便按照约定赶到凌云台汇报那些事情。为了掩人耳目,在半路上他按照凌云台的指令,乔装打扮成一名青蓑门弟子。 在被送来江边小榭之前,沈巩还需要喝下一碗味道怪异的药汤。自从那药力发挥出来之后,在沈巩的自我意识中,他就已经不是他自己了——而只记得他乃是一名地道的青蓑门弟子! 正是因为如此,到达江边小榭之后,沈巩一直以青蓑门弟子自居——直到毕云开的“醒魄银针”刺醒了他!由此可见,之前他喝下的那碗“顿忘药汤”药效的确厉害,而这一些非常手段,据传全都是出自——凌云台那位极神秘的“老药仙”之手。 知晓了坐在面前的竟是——让江湖上许多人闻风丧胆的毕阎王,沈巩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急忙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情报像竹筒子倒豆子,尽数作了汇报。 望着眼前这位精练能干的年轻人,毕云开不由得油然生出了一丝赏识之心。他想到自己已然年近半百,膝下唯有一女,若能找到值得托付之人——却也是一件快慰平生的事情。 由此时起,这位凌云台的头号枭雄,便有了一个想要栽培沈巩的心思。然而,在沈一溪那边,又应该怎么办呢?毕云开一时半会,也是没能想出更好的主意。 机灵的沈巩也渐渐地察觉出:这位传闻中凶神恶煞一般的狠人,怎么竟会有些许的慈祥与温和?饶是有了这样的感觉,在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之前,毕云开表现得越温和——沈巩却越觉得他笑意里藏着一把无形利刀,实在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主儿! 到了日近晌午之时,沈巩总算是完全地交了差,他如释重负地遵命离开江边小榭…… 当然,按照惯例他还是要再喝下一碗顿忘药汤。在自以为就是一名青蓑门弟子的自我感觉中,沈巩乘船沿江而下,他这一次前行的目的地是:莽苍山。 wap. /133/133613/31288782.html 第二十一章 甘为挚爱闯鬼域 喝下了那一碗顿忘药汤之后,沈巩在自己的意识里,又一次变成了一名青蓑门弟子。他身着竹片马甲、半截草裙,雄纠纠气昂昂地乘船沿泷江顺流而下…… 在快要越过凌云台严密的监控区之时,伴同他到了半路上的那几个人撤回去了,船上现在只剩下沈巩孤身一人继续前行。小船在泷江中流快速地行驶着,坐在船舷边的沈巩一时由于无所事事,便只顾盯着船旁湍急的水流出神。 突然间,他发现水面上,有一只空刀鞘随波逐流地漂流了过来……再定睛仔细一看,沈巩还发现:在那刀鞘上面所镌刻的——却是一些古里古怪、难以辨识的字符!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沈巩不由得伸长出了手臂,一把就将那只空刀鞘抓了个正着。 正在撑船的那个艄公见状,不觉也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一看那个新鲜玩意儿。谁知一望之下,他立马“咦”了一声,就知趣地闭口不言了。 沈巩情知那个艄公必然是看出了一些古怪,但既然他都马上装聋作哑了,就再也不宜去勉强他说些什么。因为行走在江湖上的各个行业之人,其实都有他们各自所必需忌讳的东西——不能对那些东西寻根问底,这也是江湖规矩的一部分。 实际上,沈巩有所不知的是——在船上看似朴实的那个艄公,竟有一层暗藏的身份:鬼脸司的巡河小鬼。刚才看似顺流漂来的那只空刀鞘,是鬼脸司一种投石问路的手段,叫做“漂鞘问路”。 凡是鬼脸司的人,都会一眼而识得这样的空刀鞘,根本不会好奇——更不会去费神搭理它。反之,像沈巩这样表现的人,便明显不是“自己人”了。 这鬼脸司乃是由原来江湖上第一大杀手帮“杀无赦”,所演变而来的一个暗黑机构,其行动做事的方方面面——事实上都浸透了许多江湖黑道的诡秘伎俩。就在刚刚进入鬼脸司管辖范围的这一河段,他们略施小技就已经轻轻松松地获知了沈巩的大概身份! 一名青蓑门年轻弟子,竟然远离青城山,只身来到江南“最有故事”的山区——莽苍山中。这样异乎寻常的事情,当然首先引起了鬼脸司那些巡哨暗鬼的注意。 很快的,这条消息便最近传递到了莽苍山北麓的石牌村驿站。就在昨天,这个小小的驿站刚刚住进了过路的小官员——鬼脸司的“胡判官”胡三刀。 由于鬼脸司投靠了北冥阁,所以那一班大小喽啰全都摇身一变,变成了有点头脸的“朝廷官员”。故此,途经此处的“胡判官”胡三刀,也享有住进官府驿站的权利。 这胡三刀本来就是一个混成了精的老江湖,极善于驾驭和笼络人心,所以他在荒僻的石牌村驿站一落脚,立马就有左近闻知消息的鬼脸司小鬼前来投效。就连急报有不速之客闯入莽苍山的消息,也是在第一时间送来给了胡三刀。 数天前沈巩在嘉兴城里的那么一闹,不但惊动了胡三刀,也让北冥阁秋狄等人狐疑不定起来。善于联想的秋狄马上产生了一个念头:莫非,这伙搞事情的人跟之前的倪家灭门案有关? 于是,秋狄当即严令胡三刀,迅速采取最有力的措施,查清楚那些闹出城里“鬼故事”的——究竟是一些什么样的人?没想到鬼脸司平日里装神扮鬼的,到头来却又奈何不了那些缠身的讨厌鬼——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既然上峰下了严令,无奈之下的胡三刀只得硬着头皮,率领一班手下装模作样地“开拔”到了石牌村驿站。那么,这个已然混成了精的胡三刀,他会倾尽全力去查案吗?关于这个,应该只有鬼才会知道。 …… 那么,孤身一人的沈巩,却为何要独闯近来怪事频频出现的莽苍山呢?当然是为了他的心上人——倪璎。 一个多月前,沈一溪在南下赴任的途中,还专门绕道嘉兴城拜访表兄倪亮。作为义父的贴身心腹,沈巩也就一起来到了嘉兴倪家。 沈巩长得一表人才、且又谈吐儒雅,让情窦初开的倪家小姐颇有好感。倪家小姐倪璎属于那种人见人爱的甜美少女,性情温柔且冰雪聪明,跟英俊潇洒的沈巩简直就是一对天设地造的璧人。 就这样,在双方才貌登对、又都是处在花季妙龄的情况下,沈巩与倪璎彼此情投意合、一见钟情。眼见一对好儿女将要成就一段好姻缘,双方的长辈们也乐见其成,十分愿意促成他俩的好事。 然而,事有不巧,次日一早急送而来的一纸限期到任书,让沈一溪只得仓促启程南下,而原来议定的择日定婚也只好延后再办。由此而论,沈巩与倪璎虽说情意绵绵,但却还不能算是有婚约之实。 这一次,惊闻倪家出现重大变故,沈巩顿觉心急如焚。在奉父命赶赴嘉兴的途中,沈巩早就做了决定:此行一定要寻找到倪璎的下落,无论她究竟是生还是死。 在跟毕云开告辞之后,沈巩花了一锭金子,从老卜沉的嘴里掏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倪璎还活着!这个好消息,顿时让沈巩笑得合不拢嘴,问题是:她现在到底人在哪里呢? 关于这个问题,即使沈巩再塞过去十锭金子,也是无济于事——因为老卜沉压根就是爱莫能助。他所能提供的一点点有用的消息,也就是:听说倪家祸事发生之后,鬼脸司随后就把重兵压向了莽苍山——换句话说,如今的莽苍山已然成了一个鬼域魅城! 莽苍山?沈巩乍一听闻,那颗心不由得揪痛了一下——刹那间,他恍然又回到了十岁那一年…… 离开了凌云台之后,沈巩还是那一身青蓑门弟子的装束,施施然乘船沿江而下,不日即抵达清风镇码头。上岸之后,沈巩直奔闻达旅舍,要了一间二楼临江的上房。 沈巩从随身携带的一只软皮套里面,拿出了三根醒魂香,接着便面向西方焚香祷告起来。一会儿,焚香祷告礼毕,沈巩盘腿坐在床上,开始了闭目冥想…… 片刻之后,他的思绪已然渐渐地飘落到了一个魂萦梦牵的地方——在一片千仞绝壁之下的青龙渊! wap. /133/133613/31288783.html 第二十二章 美丽邂逅变数多 自从那一晚,遭遇到猛隼和毒枭两大煞星的联手截杀,最后仓皇失措地落荒而逃之后,辛追虎便一直呆在香炉峰无名道院中“韬光养晦”。他除了继续揣摩一些功夫,其实心中仍时时在参详着一件事。 辛追虎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的两大疑团是:那些截杀他的人,到底想得到什么?倪家之人究竟因何遭此横祸? 前些天,他在和木屐道长聊天的时候,隐隐约约地知晓了——沈一溪之义子沈巩,已然赶赴嘉兴处置倪家后事了。沈巩?辛追虎对这个名字,似乎有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 夜风猛烈地撞击着香炉峰,那个“倔犟老头”似乎很是恼怒,又似乎十分地无奈…… …… 在清风镇码头的闻达旅舍,沈巩住进之后,一连三天都呆在二楼临江的那间上房,一步也没有踏出房门。那么,他闷在那里面做些什么呢? 自从第一天面向西方焚香祷告之后,沈巩便如灵魂出窍一般,元神一路飘落到了青龙渊。青龙渊旁边石壁上面的摩崖石刻,那些字迹依然清晰如故——沈巩至今还清楚地记得:石壁上凿刻着的是《清冥神功》。 在刚满十岁那一年,父母亲先后撒手人寰,遗留下孤苦无依的小沈巩。同族中的沈氏族人视他如弃履,根本就没人愿意提供一些照顾。后来,这个孤儿在市集上被人贩子拐卖到了江南……再后来,在途经莽苍山深山密林的时候,那个该死的人贩子被老虎吃掉了! 当时,被吓傻了的小沈巩跌倒在了地上,眼看着也就要被那条大虫当点心解决掉了!在这个千钧一发的节骨眼上,一阵清风拂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 那老者口中念念有词,手捏剑诀戟指那只大老虎,原来还凶相毕露的那只大虫瞬时间秒变温顺起来,然后就乖乖地听话离去。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小沈巩,也被那老者好心地收留了下来。 然而,明明有着超凡神功护体的那位鹤发老者,却并没有传授给沈巩任何一门功夫。他的理由是:毕生不会再收任何人为弟子,还说他自己的功夫完全是无师自通的。 为了让沈巩深信不疑,老者带他来到了一个叫做青龙渊的地方。指着凿刻在石壁上的那些字迹,老者敦敦告诫沈巩: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修习那上面记载的神奇功夫。 小沈巩听了,歪起了小脑袋瓜,天真地问老者:“要怎么样,才能算是万不得已?” “这个嘛……”那老者一时语塞,只得搪塞说:“这个得靠你自己去悟!” “万不得已……万不得已?”趁着小沈巩正在努力参悟的时候,鹤发老者一念口诀,竟飘然如风地独自离开了…… 现今的处境,让沈巩感觉到自己已然陷入了一个十分艰险的境地之中。虽说他身为凌云台的一名暗桩,照理应该得到他们的保护,然而世事难料——谁知道他毕云开是什么处心,凌云台究竟是敌是友还真是不好说呢。 自从在嘉兴城里对付了一下鬼脸司,沈巩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说不定在哪一天,那些鬼魅就会缠上身来!而对于有“知遇之恩”的义父沈一溪,沈巩可确是从来没把他当外人——然而也并没完全把他当成是自己人。 对于平日里道貌岸然、说起话来冠冕堂皇的义父沈一溪,沈巩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清楚他真实的为人。想当年,他千里迢迢地投靠到这位义父的麾下,甚至后来还成为他所倚重的左膀右臂,而那其中真正的缘由——却真的是不好跟别人明说的哦…… 反正思来想去,沈巩都觉得为今之计,只有抓紧时间,先修炼好“清冥神功”再说。住进了清风镇码头的闻达旅舍之后,沈巩就觉得这是一个颇适合修炼功夫的地方——因为它属于那种典型的三不管之地。 整个清风镇码头目前表面上被鬼脸司所掌控,而闻达旅舍却是凌云台一个碉堡式的据点,一个毕老大决不会轻易放弃的地方。在这样一个北冥阁和凌云台双方持续“拉锯”的地点,几乎所有的江湖帮派都不敢也不想卷进来“当炮灰”。 故而,这个码头上的闻达旅舍反倒成了一块清净之地,一个凌云台平时管得不严、鬼脸司又不便公然进行控制的“真空地带”。于是,沈巩就充分利用起此地的“地利人和”,一个猛子扎了进去——暗自在房间里偷偷地修炼起了清冥神功。 说来也是机缘巧合,在十岁那一年,沈巩虽未跟鹤发老者学到一丁半点的功夫,然而却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偷窥到了同样非比寻常的“元神镜像功”。 在后来的十多年里,沈巩天天修炼镜像功,功力日渐见长,至今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正是由于精通镜像功,沈巩通过闭目冥想,便能让元神到达任何之前到过的地方,甚至看得到想要看的东西、也听得到想要听的东西。 在闻达旅舍闭关修炼的这三天里,沈巩摒除一切杂念和担忧,专心致志地根据青龙渊旁边石壁上的神功石刻,修炼起这一门千年难得一遇的绝世神功。 转眼间,三日之期已到,沈巩已经修成了其中的一项入门级功夫——无妄隐身术。倚仗这一个小小的隐身术,接下来沈巩便完全能够在莽苍山繁茂的山林之中进退自如、游刃有余了! 于是,他收拾好了行李,开始昂然上路了。离开清风镇码头之后,沈巩马上就要前去的目的地,乃是一个设于荒僻村落的袖珍驿站——石牌村驿站。 在石牌村驿站中,早就已经驻扎进了一大班鬼脸司的人马,带头之人正是他们的临时老大——胡三刀。由于胡老大很会做人,甘心在他羽翼之下效力的那些人,已经跟着他畅享了三四天的休闲快乐时光了…… 而对于一个就将要到来的充满挑战性的“危险游戏”,鬼脸司这班人还真的是一无所知呢! 那么,这样的一次将要发生在两方之间的“美丽邂逅”,将会给他们双方——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呢? wap. /133/133613/31288784.html 第二十三章 南威国宝虎獠牙 驻扎在石牌村驿站的那一伙鬼脸司小鬼,他们整日里醉生梦死、寻欢作乐,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一个披着“美丽邂逅”华丽外衣的危险游戏,已经一步步地向他们逼近过来了! 前不久,刚刚在嘉兴城里没来由地横赚了一大笔钱的胡三刀,其实也乐得借此机会躲开北冥阁秋狄那些人的管束。在这个荒僻的山村小驿站里头,他老胡就是天、就是天王老子,在这里他可以胡天胡地、为所欲为…… 来到驿站之后的这几天几夜,在胡三刀的意识中,只存在着三个“胡”——胡天、胡地和胡三刀!在众多小鬼的阿谀奉承之中,老胡简直飘飘欲仙,直把人间当天堂…… 修成了无妄隐身术之后,沈巩马上离开了清风镇码头,直奔此行要前去的目的地——石牌村驿站。他来到驿站之后,掏出一块“通判府知事”的腰牌,就被安排在二楼一个房间住下。 沈巩所宿下的这个房间,刚好位于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像这种处在这样一个位置的小房间,之前应该是当杂物间使用的。然而沈巩并不在乎这些,恰恰相反——他刚好需要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来落脚。 为了验证一下无妄隐身术的效果,沈巩放置完行李之后,便施展此术独自在驿站里面到处游荡。说来也怪,竟然好象真的没人能看得见他——在那一刻,沈巩的自我感觉真是“爽歪歪”! 既然隐身术的效果是真实的,沈巩觉得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于是他就略微大了一点胆,趁势游荡到了一些疑似鬼脸司的人旁边…… …… 在一个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夜里,辛追虎突然间豁然开朗了!他终于忆起:沈一溪的那个义子沈巩乃是何人了。 九年前,辛追虎在钧州城突然接到了师兄慕隐龙的邀请函,于是星夜赶赴莽苍山腹地。在一处山林茂密的所在,辛追虎遭遇到了翼东四蛟的伏击。 面对强敌,辛追虎凛然不惧,他沉着地以师承的“逐云追风剑法”与他们四人缠斗。一时间,双方斗得难分难解,竟是难以立刻分出高下。 就在他们激战正酣的那个当儿,黑暗中突然有人抛过来了一只黑乎乎的大炸炮——随着一声暴响,那只炸炮立时在战团中发生了猛烈的爆炸!待到那巨大的炮声平息之后,透过尚在弥漫的硝烟,辛追虎看到翼东四蛟全部倒在血泊之中,而自己的视物也似乎变得模糊了许多…… 那个突然抛出炸炮的人到底是敌是友,直到那件事情发生了好久之后,辛追虎仍然无从得知。但从对方蓄意实施有针对性的偷袭来看,有一点是肯定无疑的:他必然跟翼东四蛟或是自己曾经有过大过节! 当时,那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迅速引来了师兄慕隐龙。慕隐龙眼见师弟受伤,急忙上前进行救助,还护送他一起回到自己的修行之地——青龙渊。 在青龙渊,辛追虎严重受损的眼睛渐渐地痊愈了,但视力却比以前减退了许多。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听力却反而远远地胜过以往,这多少弥补了一些眼力受损的缺憾。 后来,师兄告诉他,经过了一番调查,已经获知那天夜晚抛出炸炮偷袭的人,乃是在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巨烈帮的三当家——灰磷。 “真是冤家路窄!”辛追虎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从嘴里嘟囔出了这一句话。 因为不久之前,巨烈帮的二当家芒硝就折在了他的手里,现在他们前来寻仇却也完全在情理之中。好笑的是,那翼东四蛟也算是一时的豪雄,可怜竟就这样折在了巨烈帮那些宵小的暗算里。 侥幸躲过一劫的辛追虎,在之后的日子里变得小心谨慎、处处留心。他因为在逐云追风剑法的上面,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向师兄讨教,所以在伤好痊愈之后,还是暂时留在了青龙渊。 辛追虎依稀记得——有一天,当他在青龙渊旁边的千仞绝壁上,练习提升逐云追风剑法的“风云步法”之时,无意间突然发现:师兄领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似乎在下边交代着一些什么事情…… 几天后,辛追虎跟师兄提起了那件事,师兄却很不以为然,嘴上只是淡淡地说道:“此乃一弃孩,是我从猛虎嘴边把他领回来的。” “哦?然后,那只嗜血的大虫呢?”辛追虎曾经跟那头老虎有过一次殊死搏斗,所以仍对其念念不忘。 “那只畜生中了我的摧心八瓣掌,谅也活不了多久了。”慕隐龙仍是轻描淡写地说道。 谁知言者无意,听者却有心。听闻此讯,倒让辛追虎当即想起:莽苍山中那头吊睛白额大老虎——可是不折不扣的一个好宝贝呀!于是,他暗暗萌生了深入虎穴、淘得宝贝的念头。 那么,这头常年在莽苍山里到处害人的野兽,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呢?那是因为它嘴里长着一对世所罕见的虎牙。 这头吊睛白额大老虎光是长相就显得“异于常虎”,它的嘴边一左一右各长了一个小匕首大小的獠牙。而这一对世上绝无仅有的虎牙,正是当今盘踞在江南地区的南威国——传说中的镇国至宝! 至于辛追虎为什么名字叫做“追虎”,其实也跟这头老虎、这对虎牙也有着掰扯不清的某种关系…… 夜幕渐渐降临了,师兄弟俩光顾着说话,竟然没有留神到旁边突然又多出了一个小孩。慕隐龙低下头慈爱地看着他,温声问道:“小沈巩,你今天看的又是什么书?” “回长辈,小子这两天在读那本《通心透灵篇》。” “哦?你自己觉得有没有什么获益呀?” “回长辈,小子自觉获益匪浅。” 在一旁听到了师兄与那小孩的对话,辛追虎顿时觉得:这小孩以后绝对不一般!从那一刻起,“沈巩”这个名字便给他留下了一个颇深的印象。 wap. /133/133613/31288785.html 第二十四章 暗鬼偏遇捉鬼人 在荒僻沉寂的石牌村驿站,沈巩经过多次尝试,发现“无妄隐身术”效果实在是杠杠的,于是胆子也就越来越大起来了。经过一两天的时间,小沈已经完全地弄清楚了驿站之内哪些人就是鬼脸司的小鬼——然而让他有些不解的是,这些人每日里除了吃喝玩乐,好象啥子正经事情也没干? 鬼脸司那伙人啥正事都不干,这反而让沈巩一时间觉得对他们无从下手。在百无聊赖之下,他只得暂时将眼光转向了别的一些目标上…… 于是,沈巩现在白天也不再运用隐身术了,而是打扮成一个落魄书生的模样,在驿站内和村子里到处瞎逛。他的这一番改变,倒是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这小子不就是那个什么“通判府知事”么?怎么突然间又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呢? 这个暗自对沈巩产生疑惑的人,显然是在之前已经掌握了他的官方身份的——那个管理驿站的小驿丞。那么,作为一个荒僻山村的小驿站管事人,这个小驿丞管那么宽做什么呢?那里面当然有其七弯八拐的一些缘由…… 石牌村驿站目前的驿丞姓杨,大名叫做杨二木。这个杨二木平日里成天乐呵呵的,啥事情也不会跟别人计较,是地地道道的一个烂好人,所以人家叫他“杨大憨”。 看杨大憨的言行举止、穿衣打扮,完全就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本地人。然而,他的长相却又是高鼻宽额、络腮胡子,倒是颇像关外那些“胡子”。 由于杨大憨为人憨厚朴实,认识他的那些人就经常拿他的长相说笑,说他其实就是关外的胡子赶来投胎的。每逢别人这样打趣他的时候,平时特别老实的杨大憨可立马就不干了——非要跟那些人拼个死活不可! 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时间一长,也就没人再会自讨没趣,专门挖苦杨驿丞的胡人长相了。随着那日子再久点之后,基本上也就没有人再去注意——这杨驿丞到底是不是胡人之后裔了。 自从沈巩来到石牌村驿站,杨驿丞也不知道是对他“通判府知事”的那一层身份感兴趣、还是对他这个人的行为作派有好感,又或许这本来就是老杨自己一贯的处事风格,反正就是对他这个小年轻照顾得无微不至。 沈巩这个人素来吃软不吃硬,杨驿丞对他这样照顾,倒是让他颇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了。有时得空了,他也会有一丝一闪而过的念头:这个老杨大哥,可真是一个古道热肠之人呀! 正所谓“日里不能念叨人……”。在一天夜里,约摸二更之时,正当沈巩又不觉念叨起那老杨的好处的那一刻——骤然听到了有人叩门的声音! 他急忙打开门一看——咦,原来真是念叨谁谁就来了!门口站着的,正是杨驿丞。 老杨笑眯眯地说,他突然来了兴致,就去让厨子单独弄了几碟小菜,想来和沈相公对饮畅谈。说着,他就把提来的食盒搁在了桌上,也把另一只手里拎着的一壶汾酒递给了沈巩。 “杨大哥,这……可怎么使得?”沈巩见到老杨竟是这般的热情,一时间还真是有些被他感动到了。 “沈知事,千万莫要跟我客气,老杨我只是见你孑然一身、形影相吊,唯恐你孤村寂寞,故而特来与你小酌几杯。” “承情,承情!”沈巩连连作揖,态度很是殷勤。 就这样,两个素昧平生、萍水相逢的人,就在这孤寂的荒村小驿之中,推杯换盏、相谈甚是欢洽…… 他俩不知道的是,在房间外面的一个旮旯里,正龟缩着一个偷听消息的暗鬼。而在屋檐上面的另一侧,有一条黑影也尽量压低了身躯、静静地趴在那里! 在把酒言欢之时,沈巩趁机有意无意地打听着胡三刀那伙人的消息。而杨驿丞呢?他却始终是一副半醉不醉的模样,总是漫不经心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酒友的问题。到了后来,他竟是啪嗒一声——一下子歪倒在了桌子的一旁,随即鼾声顿起…… 那个躲在旮旯里偷听的暗鬼甚觉无趣,正准备要调头开溜之际,在他头顶上——骤然间已然有一个黑衣人顺着柱子滑了下来!那名暗鬼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那个黑衣人捂住了嘴巴、点中了麻穴。 …… 半刻钟之后,那条黑影驮着一个“人形粽子”,动作敏捷地翻墙而出,在夜色里瞬间即逝…… 而醉倒在地的杨驿丞,则在两名仆役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卧室休息。这个沉寂的荒村小驿,还是平静如水地继续沉寂了下去…… 在浓重的夜色中,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一条透明度极高的人影,正在驿站的各个地方往来游荡。唯一让那隐形人影泄露了行藏的是:一股清醇的汾酒香气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忽有忽无——实在是诡异得难以言状! …… 在石牌村外的小树林里,那个“人形粽子”被放下、解开,露出了他惊恐万状的扭曲脸庞。没有威逼、根本不用费上什么事,那个被俘的倒霉暗鬼就竹筒倒豆子——把他所知道的消息一倾而尽。 “黑影”觉得十分满意,也就不再为难俘虏,而且他也需要一个给胡三刀送信的人——于是就抬手让俘虏回去了。望着俘虏仓惶逃离的背影,“黑影”长叹了一声,伸手摘掉了面罩,现出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辛追虎! 在今天夜里,那个偷听的倒霉暗鬼到头来,竟是偏偏遭遇到了一个专要捉鬼之人——“北虎”终于又一次漂亮地出手了!那么,远在香炉峰无名道院韬晦的辛追虎,又是怎么突然间来到这里的呢? 原来,地处千仞绝壁之下的青龙渊,并非只是一个简单地以“青龙”为名的深水潭。传说在很久以前,这个青龙渊之中确实潜藏着一条法力无边的大青龙,它的神奇力量虽历久却一直绵延不绝……以至于时至今日,那个地方仍然蕴藏有一股贯通天地的神奇法力——青龙神应! 在沈巩抵达清风镇码头,开始在闻达旅舍中修炼清冥神功的那会儿,他就无意间触发到了在青龙渊中潜藏着的“青龙神应”,从而让所有思念他、牵挂他的人,都能恍然忆起——之前跟他在一起的那些如烟往事。 正是因为“青龙神应”超凡能量的反射作用,对“沈巩”这个名字念叨了多天的辛追虎,才能在梦境之中,跟他对以前日子的回忆发生了一次看似偶然的相遇…… wap. /133/133613/31288786.html 第二十五章 斩蛇之人不自知 自从那一天夜里,辛追虎终于忆起:原来沈巩乃是九年前,呆在师兄慕隐龙身边的那个小孩——当然,他现在也一定已经长成大人了,他心中就已然有了一个想法…… 次日一早,实在坐不住的辛追虎找到了木屐道长,央请他祭出那只天罡罗盘。在老辛喋喋不休的恳求下,不胜其烦的木屐道长方才勉强同意了。 倚仗那只神奇的天罡罗盘,木屐道长帮辛追虎准确地“定位”到了沈巩的位置。想不到沈巩竟然会重新踏入莽苍山,辛追虎半喜半忧之余,决意当即动身前去探访一番。 只因如此,方才有了今夜发生在驿站里的这一出好戏…… 到达驿站之后,又经过了好一番摸索,辛追虎终于找到沈巩所住的房间,于是就干脆趴在屋顶上偷听。从沈巩一而再、再而三的探问中,辛追虎认定:沈巩肯定跟鬼脸司那些人不对付。 后来杨驿丞醉倒,再偷听下去已然无益,就在辛追虎想要离开的时候,却猝然发觉——房间外面的某个旮旯有点动静! 当其时,辛追虎灵机一动,决定先抓住一个“舌头”,了解一些关于鬼脸司的情况。在了解到胡三刀只是一个慵懒的混子之后,辛追虎放心了,他觉得:以沈巩的精明强干,那一班小鬼绝非他的对手。 趁着夜色,辛追虎决定就此先行离去,再度去寻访传说中的那对虎牙的下落…… 第二天一大早,胡三刀托着一只紫砂壶,大摇大摆地在驿站的庭院里往回走动。一会儿他觉得走累了,随手就把茶壶搁在了井沿上面,然后站在那儿伸伸懒腰、踢踢腿脚…… 今天在院子里边值日的驿卒名唤杨小过,他是驿丞杨二木的远房侄子。杨小过平日里最会见风使舵,寻机讨好那些高贵一些的客人,顺便得点小施舍。 这会儿,不是正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么?杨小过赶紧拎起一只热水壶,笑嘻嘻地快步凑过去给胡三刀添点开水。 胡三刀斜眼观察了一下那小子,觉得还算伶俐懂事,于是就开口问道:“这位小哥贵姓呀?” 杨小过听到“贵客”动问,急忙毕恭毕敬地回道:“胡三爷,小的免贵姓杨。” “哦?那么,这里的杨大人是你什么人呀?”胡三刀毕竟是混江湖的人,对“杨大憨”这等人也是能客气些就不妨客气些。 “胡三爷,论起来,杨驿丞乃是小子的族叔。”对平日里有些不着调的老杨,杨小过还是打心里感激他的——毕竟若不是由于他的提携,这个浑小子哪能吃上驿卒这口饭呢? “嗯,你这小子为人倒也伶俐,大爷我这兜里还剩有几两碎银子,就拿去买点酒喝吧。”胡三刀聊天聊高兴了,不由得慷慨了起来。 “谢胡三爷的赏!”杨小过大喜过望,赶紧响亮地道了一声谢。 “嗯……且慢,大爷还要问你个事。”胡三刀见“鱼儿”开始咬钩了,立即把“钓竿”往上边提了提。 “三爷请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眼睛紧紧地盯死了那块碎银子,杨小过俯首帖耳地满口答应。 “嗯……此地说话多有不便,这样吧,你今夜三更到我房间来——懂了么?”胡三刀神色诡秘,同时眼珠子还滴溜溜地往四周乱转,确实有点担心——这档子交易被别人给发现了! “好,好!三更,就三更!”那条被“鱼饵”迷住了心窍的“鱼儿”,简直点头如捣蒜。 …… 一年之中最恼人的雨季眼看就要结束了,又湿又凉的夜风一阵接着一阵,尽情吹拂在莽苍山繁茂的山林里,竟也给人一种颇为惬意的舒爽感觉。 在一棵百年老榆树的树顶上,一个瘦高的身影隐匿于密密匝匝的枝叶之间,似是蜷伏在那儿睡着大觉。在那个一动不动的人下方,一条白花蛇应该是饿急了,正悄无声息地沿着树干往上窜…… 眼见恶蛇似乎就要得逞,那个粗心大意的野外宿营者显然命悬一线!熟睡中的他舒服地顺势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滴口水同时从嘴角流下——恰好不偏不倚地滴落在那条恶蛇闪着磷光的头上! 那条蛇不情愿地轻摆了一下脑袋,似是有一种感到嫌恶的意思。然而十分无奈的是,又一滴口水也紧接而来——这一次竟是相当精准地击中了那双邪恶的蛇眼! 当下,饶是这条蛇再能隐忍,它也已然达到了极点了!在不经意间,莫名其妙地遭到了连续两次“口水袭击”之后,那条白花蛇终于按捺不住了——在那一瞬间它就彻底地爆发了! 而一直在树上假寐的那位“睡侠”,他可等的正是这一刻! 就在那条白花蛇高高地弓起了腰,意欲爆弹起来急袭的绝佳时刻,骤然寒光一闪——一把利刃已然将它挥成了数截!而那个依旧闪烁着可怕的磷光、十分丑陋可怖的蛇头,却还在死死地瞪着一双滚圆的眼睛——透射出两束恐怖的死亡之光! “妙哉!”随着一声喝彩,那个树上“睡侠”纵身落地,用剑尖接住了那一颗绿黑混掺的蛇胆,柔声说道:“好蛇儿,真是难为你了——这么辛苦地跑过来给我送上这颗宝贝。” 他掏出一只小瓷瓶,小心翼翼地将那颗白花蛇胆装了进去,又细心地塞好塞子,方才相当满意地收入怀中。 抬起头仰望了一眼深邃的夜空,“睡侠”不由得喃喃自语道:“真是幸甚,有了这粒卓见奇效的蛇晶,就再也不怕公主殿下不会待见我了。” 好一番自我陶醉之后,“睡侠”甚至大胆臆测:此时此刻,躺在熙宁宫玉床上的那个娇柔的小公主——或许也正在想念着我吧?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我”又是谁呢?想到这里竟突然卡了壳,“睡侠”搔了搔后脑勺,直望着在地上拖得长长的影子出神…… 一阵山风猛地刮了过来,在呜呜咽咽的风声里,似乎夹杂着一个来自于异次元的隐隐约约的声音——我是谁?我到底是谁呢? wap. /133/133613/31288787.html 第二十六章 八通圣教行秘事 在浓重夜幕的笼罩下,南威国京都永威城的轮廓显得别样的高峻雄武。在流水潺潺的护城河边,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仍然静坐在那里悠闲地钓着鱼。 一个野游的小孩出于好奇,假装在水边抓虾,磨磨蹭蹭地逐渐靠近那个钓鱼的人。谁知那个“蓑笠翁”对此竟是浑然不觉,仍旧像一尊石像一样,继续安静地等着那些属于他的鱼。 小孩子眼尖,在朦胧的夜色之中,猝然发现:那个“蓑笠翁”所用的鱼竿在河水的倒映之下——竟泛着金黄色的光泽!不难看得出来,那根鱼竿却是用金子打造的! 一望之下,那个小孩几乎就要失声惊喊出来!这显然终于惊动到了那个“蓑笠翁”,他的脖子微微一转——一片蓑叶倏地射出! 那个满脸惊愕的小孩连嘴巴都没来得及合拢,就被那片蓑叶射中了喉咙,继而软绵绵地倒下了…… “蓑笠翁”连一眼都没转过头来看,刚才还冷峻如铁的脸上已然荡漾出一丝笑意——因为他发现有鱼儿上钩了!又挨过了一会儿,接连钓起数条两三斤重的活鱼之后,“蓑笠翁”方才满意地满载而归。 在静静地流淌着一江春水的护城河边上,在半轮残月惨淡光芒的洒照下,随着微风轻摆的青草依旧萋萋,似在哀叹那个野游小孩的命运何其不幸…… …… 在南威城厚重的城墙里面,由于实行宵禁,所有的街坊巷陌一片寂然。一小队巡夜的城防司人马,铁甲铿锵地迈着齐整的步伐在一处街面上走过,唬得一个“夜游鬼”赶紧缩身躲闪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缩身躲藏在一家布铺门口斜倚着的一块木板底下的那个“夜游鬼”,方才探头探脑地溜了出来。他四顾无人,便从怀中掏出火折,用力将它吹亮了。 “夜游鬼”举起火折往附近照了照,突然惊诧得不觉发出了一声“咦!”。原来,他刚刚藏身在下面的那块长木板,右上角那儿画了一个“米”字形状的字符。 寻常之人即使见到这个“米”字符,要么就是视而不见,要么就是认为那只不过是小孩子随手的涂鸦之作——绝对不会往其他方面去发挥想象力。然而,这个“米”字符在“夜游鬼”看来,其意义却是绝对的不同凡响! 近十年来,原先由异域传入的摩尼教由于各种原因逐渐式微,其总舵也一路向西迁移到了化外之地。后来,由于盘踞在西境沙漠及草原一带的西狄国悍然崛起,其国主尊奉由摩尼教沿变而来的“八通圣教”为国教。 西狄国“八通圣教”一直意图对外渗透,其教徒在外面联络、传讯所用的暗号便是——现在“夜游鬼”所看到的“米”字符! 当下,“夜游鬼”在火折一照之下,即时恍然大悟:这家布铺是自己人!于是,他又小心谨慎地张眼向四周探看了一番,方才蹑手蹑脚地迈上店前台阶,举手轻轻叩了叩铺门。 “谁呀?”铺门吚呀一声开了一道缝,一颗尖嘴猴腮的脑袋挤了出来。 “唵嘛呢啰哩嗦!”“夜游鬼”像哼唱一样,念出了事先约定好的接头暗语。 “嗦哩啰——唵嘛呢!”来开门的“猴头”口气急促地对上了暗语,伸手焦急忙慌地拉开半扇门板,侧身让客人挤了进去。 “夜游鬼”抬眼一看,发现偌大的一间布铺,此时竟然悄无声息。而那些高高悬挂起来的布匹,在微弱的灯光下微微晃荡,更增加了些许影影绰绰的迷幻感觉…… “往这边来!”“猴头”根本不想让“夜游鬼”把铺子里的境况看个一清二楚,有点不耐烦地催促了一下。 “夜游鬼”只好蒙头蒙脑地尾随着“猴头”,经过一道暗门,进入了一条七拐八绕的狭窄通道。也许是那“猴头”有意不让他看到太多,所以故意不点灯、也不举火把,仗着自己对环境的熟悉在黑暗里“趟水”一般地走着路。 就这样,约摸过了半刻钟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一个地下洞穴的入口处。那洞口两旁的火炬,在“听”到响动时自动地点燃了起来! 在火光的照耀下,“夜游鬼”看到洞口一旁立着一块碑石,上面用篆体字写着“青溟之境”——顿时倒是觉得有些疑惑不解…… 正在他略一愣怔的那一刻,“猴头”已经不动声色地按下了一个暗藏的开关,洞门一下子缓缓地开启了。于是,他俩低头钻进洞去,又拐了两个弯,这才看见一个稍稍宽敞的洞中天地…… “猴头”望空拜了几拜,说道:“禀青溟君,总坛有使者来!” 半空中随即回荡着一个声音——让他把圣教信物拿出来! “夜游鬼”闻声,急忙解下外衣,从贴身小袄的夹层取出了一枚用鸡血石打磨而成的石头徽章,递给了“猴头”。 “猴头”仔细端详了有一会儿,方才把那枚徽章还给了“夜游鬼”,仰起头往半空中说道:“禀青溟君,使者身份已经核实。” “嗯——”随着一个拖得长长的鼻音响起,一个身着青黛色连帽长袍的瘦高之人,缓缓地从一根石柱子背后转了出来。 见青溟君本尊现身出来,“猴头”慌忙拉着“夜游鬼”,一起跪倒行礼。青溟君往“夜游鬼”脸上照了一眼,悠悠地说:“说吧,教主有何吩咐?” “夜游鬼”见问,当即立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羊皮纸,双手呈给青溟君。青溟君恭恭敬敬地对着那张羊皮纸行了一礼,方才双手接了过来,然而奇怪的是——那张纸上竟是一个字也没有! 青溟君却一点儿也没有觉得惊讶,他的手腕稍稍一运劲,就让那张羊皮纸平平展展地飘上了一尺余高——同时从袖中捏出一些褐色粉末,望羊皮纸的方向一弹! 当那张羊皮纸飘落下来到他手中的时候,那上面已然布满了一些在西境流行的楔形文字。青溟君往纸上草草地扫了一眼,马上就意领神会了:这与往常的“钧旨”并无二致,都是督促筹措西狄国内历来所稀缺的铁盐等物资。 正事已毕,青溟君也不再啰嗦些什么了,只用暗沉的嗓音说了一声:“赏——” 立于下首的“猴头”干脆地答应了一声:“遵命!”就带着“夜游鬼”退出洞去,又一次在黑暗中摸着墙壁走了出去…… 回到布铺里面,“猴头”随手给了“夜游鬼”一包碎银子,又安排他到后面的小房间中休息下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经过这一段街面、急着赶早出城的那辆粪车,突然多出了一个在后面推车的帮工!数刻钟之后,随着那辆粪车的出城,那名多出来的帮工也结束了他的工作,踏上了西归复命的道路…… wap. /133/133613/31288788.html 第二十七章 什锦堂反水之人 在莽苍山卧虎岗上,辛追虎如今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再去追逐那只大老虎了。此刻他身悬于半空之中,蜷缩在一个钢丝网兜里面,曾经名噪一时的“追风逐云剑法”显然失却了用武之地。 自从那一夜,出手“料理”掉了那个奉命偷听的暗鬼之后,辛追虎一路望西南方向直插——进入深山老林之中,搜寻那只受伤大老虎的踪迹。让他十分无奈的是,莽苍山的西南区域山势更加险峻、树林更为茂密,在这样的环境里无论找寻任何事物,那都是相当困难的。 然而,辛追虎既然号称“追虎”,这个名号的得来却是绝非浪得虚名!早在十多年前,在他老辛独力主持下的北冥阁进入了鼎盛时期,那时候整个江湖曾经畏他辛追虎如虎——方才赠送了一个“北虎”的外号给他。 后来,由于追寻那对虎獠牙屡屡失败,南威国主王湛盛怒之下,剥夺了辛追虎北冥阁掌阁的职务。自那时起,辛追虎漂泊江湖,倒过起了颇为“逍遥快活”的日子…… 辛追虎浪迹江湖之后,因为名声太大,故而常常有人要找他较量一番。后来他逐渐厌倦了这种刀光剑影的血腥生活方式,于是隐姓埋名投到嘉兴倪家门下,以“申大可”的假名字当了这座大宅之中那些护院的总教习。 为了避人耳目,辛追虎不再公开用剑,传授武艺时也刻意改成了用刀。他辛氏家族祖籍在涿州,族中自祖上传承下来一套“劈柴刀法”,虽然拙朴粗犷却也十分实用,所以辛追虎就干脆以这套刀法教授一众护院家丁。 他哪里知道,在众护院之中,有一个名叫易江的小伙子外表虽然敦厚质朴——其实却是来自于某个暗黑机构的暗探。易江平时对总教习十分恭敬、殷勤,暗地里却一直在留意观察倪宅里的一动一静。 倪家主人倪亮对这位德艺双馨的总教习推崇备至、相当尊重,到了后来甚至连一些私房话都要跟他说。有一天下午,倪亮特邀总教习到书房里小酌,那天喝的是劲头比较足的浏河大曲。 一会儿,半醒半醉的倪亮大着舌头跟辛追虎提及了一个绝密的信息:表弟沈一溪在上次登门拜访之时,曾经流露了——想要托付他代为保管一件稀世珍宝的想法。这位喜欢炫耀的主人说着说着,语调越来越暗淡了下来,然后就脑袋一歪睡着了…… 就在那一个瞬间,耳朵特别好使的辛追虎敏锐地捕捉到——在房外的墙脚下,猝然出现了一个极为轻微的呼吸声!辛追虎情知不妙,当下意欲冲出去一探究竟,无奈身后又听到了主人对他的呼唤声:“大可……申大可!” 辛追虎听到了主人的呓语,只好折身返回,重新坐下来静静地等待着……大约又过去近半个时辰之后,倪亮方才缓缓地清醒了过来,他擦拭着惺忪的睡眼,一见到辛追虎马上张口就问:“大可,我适才是不是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了?” “没……没有呀!”辛追虎当然只能这么回答他,但是在他自己的心里,已经在暗暗地担忧——主人那个本不该吐露的秘密,这会儿是否已经外泄了? 当天晚上,那个叫做易江的小伙子突然肚子疼,素来爱惜下人的倪亮闻知,马上让人送他去了东门那边的一个医馆救治。东门附近那个医馆是近几个月才开张的,馆主姓卜,看他的样子年龄已经很大了。 说来也怪,小伙子易江肚子疼的毛病,来得突然去得也挺快。次日一早,辛追虎再见到他的时候,那小伙子已经活蹦乱跳——简直跟没事人似的。 那么,沈一溪到底拥有一件什么样的稀世之宝,以至于怕带在身边还不够妥当,而想要暂时寄放在倪家呢?辛追虎对此,倒也实在是颇感好奇…… 过了一些日子,易江因为对来访的一位客人粗暴无礼,被管家罚去看守后门。之后又过了一些日子,跟易江搭档看守后门的老穆在睡觉的时候,不明不白地从床上摔了下来,受了不轻的伤。 由于后门外面是一片荒芜的废墟,平日里渺无人烟的,故此那些护院家丁们谁都不愿意去看守那里。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的易江,干脆毛遂自荐,跟主人建议:倒不如就让他一个人住在后院的柴房,单独负责看守那个后门吧? 主人倪亮听了喜出望外,不但当场美美地夸奖了易江一顿、额外赏给了他一笔钱,还郑重地作出承诺:这项工作就让他一干两年,然后就换成别人来。自以为天上掉馅饼的倪亮,哪里能估计得到——让易江看后门还没满一个月,宅中就发生了罕见的一场滔天大祸! 对于倪家发生灭门惨案的前前后后许多情况,辛追虎基本上都是有所了解的。前一段时间,他躲在香炉峰无名道院韬晦的时候,静下心来对当时不少细节逐一作了回想之后,不觉幡然醒悟:当初那个名叫易江的家伙,绝对是倪家祸事发生的关键所在! 然而,如今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有些时日了,在茫茫人海之中,辛追虎又如何才能够寻找到那个“易江”呢?颇为巧合的是,他这边正苦于不知道怎么找到“易江”,却不知道——原来那个“易江”也一直在暗中盯紧了他的一举一动! 从辛追虎背负着已故主人的遗孤闯入莽苍山之时起,在暗处就一直有一双贼亮的鼠眼在紧紧地盯着他。后来,由于辛追虎与旧友丘老六相互做了替换,一时乱了方寸的南鹤子方才贸贸然前去夜闯无名道院。 至此,读者诸君应该也能推断出来了:原来“易江”也就是那个南鹤子?不是的。之前卧底在倪家的那个愣头小伙子,其真实的身份就是凌云台毕云开手底下数得着的精干之人——南鹤子手下的一个暗探。 南鹤子手下的这一个暗探,名叫西鹞子,乃是凌云台早前从西狄国什锦堂策反过来的一个特种情报人员。到倪家潜伏后不久,西鹞子就已经打探清楚了:那个看着有点儿土气的申大可——其实就是大名鼎鼎的辛追虎! 那一天深夜,西鹞子通过跟踪打探得知:辛追虎已然悄悄地潜入了香炉峰那座无名道院,于是赶紧跟南鹤子传递了这一消息。后来,方才有了南鹤子深夜探访无名道院的那些事情…… wap. /133/133613/31288789.html 第二十八章 老骥伏枥再出征 那么,辛追虎又怎么会在莽苍山卧虎岗上,被人用一只钢丝网兜悬吊到了半空之中的呢?这个事情其实还是跟南鹤子那只老狐狸有关系。 在辛追虎踏入莽苍山的第一夜,由于西鹞子的密报,南鹤子本认为可以赶到无名道院来个“瓮中捉鳖”。谁料到那看似闲云野鹤的木屐道人,却与辛追虎暗通款曲,终究使得他暗渡陈仓、逃过了一劫。 事情过后,南鹤子安排西鹞子继续留在道院左近暗中盯梢,而自己则急忙忙赶赴泷江之畔向毕云开汇报结果。后来又经过一番细致入微的调查,他们发现辛追虎虽然已经淡出江湖许久,但却仍然矢志不渝地想要找到那一对虎獠牙——以图一举扳回自己曾经失去的面子。 知悉了这一情况之后,狡猾的南鹤子向毕主子献计:在莽苍山卧虎岗设下钢丝网兜陷阱,专等辛追虎来自投罗网。与此同时,南鹤子还安排了不少手下人,若隐若现地在辛追虎所经过的那些地点散布出一些信息:听说那头老虎后来躲在了卧虎岗,现在那个地方没有猎人敢去了! 这条没有长上腿的假消息,很快地传来了香炉峰无名道院,并且让辛追虎也知道了。那一夜,辛追虎出手料理了石牌村驿站的暗鬼之后,由于心里面还是记挂着那头受伤的大老虎,便又不辞辛劳——连夜急奔十数里路赶往了卧虎岗…… 刚刚踏入卧虎岗的外围地界,江湖老手辛追虎立即感到了一股诡异的气息!然而,他仗着自己功夫高强且又历经锤炼,故而并没有太把可能出现的险情放在眼里。 为了在危险来临的那一刻抢得先机,辛追虎“刷”地一下拔出了那柄惯用的软剑,小心翼翼地往山林间边搜索边缓步前行…… 一会儿,他来到了一片林中的空地,正在犹豫应该往哪个方位搜寻的时候,骤然听到从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发出了一声极低沉的虎吼!辛追虎听声辨位,在锁定了那个方向之后,便毫不犹豫地仗剑缓缓地往前方靠近了过去——一步、两步、三步…… 说时迟那时快,在刚刚迈出了第三步的时候,没能分心留神脚下的他猝然惊觉——自己已经一不小心,踩中了一个圈套!然而,此时此刻他想要再作出什么反应,却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一只闪着银光的网兜凌空兜头罩落了!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便是暗中有人猛力拽拉绞索,那只钢丝网兜网住辛追虎急速地往上提升…… 在凛冽的寒风中,辛追虎蜷曲着身体,在空中荡来荡去,被晃荡得晕头转向。就在他既感到恼火却又后悔莫及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嗓音在一棵树下响起:“申教习?请问你真的是申教习吗?” 这倒令辛追虎马上好奇起来,他努力在记忆里辨认这个熟悉的嗓音——究竟属于哪个熟人?莫非,下面那个人是……易江?一想到“易江”这个名字,辛追虎立即顿悟了:没好事,在今晚绝对没有什么好事情! 辛追虎一点都没有猜错,此时在那棵树下叫唤他的,正是之前在倪家的那个“憨厚”护院“易江”。那么,今夜这个家伙又怎么会出现在了这里呢? 虽说早前奉命到卧虎岗布下钢丝网兜陷阱的那些人里面,并没有包括这个西鹞子,但是由于他鼻子灵、极其善于追踪,所以最后他到底还是一路跟着辛追虎到这里来了。当下,西鹞子手执一只弩弓,就站在那棵树下面对辛追虎喊话。 其实,就在急急忙忙地追逐辛追虎的途中,西鹞子还接到一个飞鸽传来的急令:不能杀,先劝降。故而这会儿,他就主动现身出来,意欲对辛追虎先来一波劝降的操作…… 辛追虎是何等精明之人,就目前态势而言他确实也是别无选择,况且他还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对倪家痛下杀戮之手?当初究竟是谁害得自己流落江湖?背后又是谁屡屡想对自己不利? 通盘考虑好了这些之后,辛追虎当场就痛快地答应了西鹞子的招降,于是马上被人从那只钢丝网兜给放了出来。被释放的感觉真是痛快!辛追虎一边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边活动了一下全身酸麻的筋骨。 这时候,只见西鹞子又从袖子里掏出一纸指令,递给了辛追虎。辛追虎急忙展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授辛追虎六品驭风尉品衔,即日赴西境暗查八通邪教诸事。 单单就这一纸指令的神速下达而言,就已经不难看出凌云台办事效率之高,以及毕云开料事如神的过人智慧了。虽说骤然接到的这个任务其实跟辛追虎心里想要的那些相差甚远,但是辛追虎还是毫不犹豫地慨然接受了——这位曾经的北冥阁掌阁,毕竟还是保留了一颗滚烫的报国之心! 乘着灰暗沉郁的蒙蒙夜色,这一匹曾经为南威国的开国立下过汗马功劳的老骥,又一次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漫漫征程!他那瘦高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深邃辽阔的苍穹的边际…… …… 在暗鬼失手之后的那几天,胡三刀可一点儿也没有闲着。不知道为什么,自打来到石牌村驿站之后,老胡总是觉得那个超级烂好人模样的“杨大憨”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让胡三刀产生疑心的依据,除了杨大憨那一副不折不扣的胡人长相之外,还发现这个家伙似乎所知甚多,然而又常常表现出一副懵懵懂懂的傻样子——这么刻意地“作”,的确很可疑! 让胡三刀尤其不放心的是:杨大憨应该也注意到了那名新房客的“不俗”,所以总想着玩些花样去套套近乎。在江湖老手胡三刀看来,杨大憨此举绝对是包藏有什么图谋…… 那天夜里,派去暗中打探消息的暗鬼竟然反而被人暗算了,像这样的哑巴亏——鬼脸司可还从来未曾吃过!那件事情过后,胡三刀赶紧“勾搭”上了“漏斗嘴”杨小过,想从他那里套出一些内幕的消息。 杨小过这种唯利是图的角色,也还真的没让胡三刀失望,在一些小恩小惠的诱惑之下,他倒是很起劲地三天两头给鬼脸司传递小道消息。 就这样,一场在胡三刀、杨驿丞和沈巩三方之间的暗中角逐,已然在荒僻的石牌村驿站悄然展开…… wap. /133/133613/31288790.html 第二十九章 满天金花致青盲 在荒僻的石牌村驿站,一场在胡三刀、杨驿丞和沈巩三方之间的暗中角逐,已经悄然地拉开了帷幕……那么,他们之中的哪一方,才会是最后的赢者呢? 从明面上看,胡三刀这一方的人数占了优势,且背靠着鬼脸司、北冥阁那样的特权机构,其势力是三方之中最强大的。然而,杨驿丞已经在这个小驿站苦心经营了十几年,为人又极其善于装疯卖傻,也一定不是一个可以善与的主。 至于沈巩,他孤身一人势单力薄是最大的劣势,但自从修习了清冥神功中的“无妄隐身术”之后,他的行动完全可以随心所欲而不会受到任何限制——故而,他的这一方,那也有兵出诡招、出奇制胜的可能的唷! 不管怎么说,光说不练那可都是假把式!为了明了他们三方究竟孰强孰弱、谁胜谁负——读者诸君还是得先耐下心来,拭目以待哦…… 这一天,素来喜欢吃甜食的胡三刀,正独自在房间里享用着刚刚托人从岭南捎带来的新鲜龙眼。突然门板上轻轻响起了“咚、咚、咚”三声,这可是他跟杨小过约定好的敲门暗号! 胡三刀马上三步并成两步,直接“扑”到房门那儿。一开门,鬼鬼祟祟的小杨就像一条泥鳅一样溜进了门,语气急促地说:“我……我这会儿终于……想到了!” “别急,慢慢说——你想到了什么?”胡三刀毕竟老于江湖,遇事往往比较冷静。 “胡大人,这次我可揪住了——那个杨大憨的狐狸尾巴了!”杨小过脸上得意洋洋的神色难以掩饰。 “那你倒是说说看,是拿到了什么确凿的证据了吗?” “证据?那是自然。”说到这里,杨小过骤然停住了嘴,他在担心:这会儿是否隔墙有耳? “小点声,继续说下去,没事!”胡三刀现在就像猫儿闻到了腥味,一时间如何肯把手撒开? “嗯……”杨小过虽然只是一个乡野愚夫,却也懂得奇货可居的道理。 “给你这个,赶紧说!”胡三刀往桌子上撂下一吊铜钱,口气强硬地催促他。 “附耳过来——”自以为情报卖出了一个好价钱的杨小过顿时满意了,用蚊子哼哼一般的超低语调跟胡三刀说:“……” 此时此刻,胡三刀那是越听越满意、越听越开心了,喜上眉梢的他差点儿就要把——那一首平时最中意的小曲哼唱了出来……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俩嘀嘀咕咕的那些“私房话”,竟然点滴不漏地被一个他们看不见的人——全都听到了耳朵里了! 这个完美的偷听者相信不点破他的身份,读者朋友们也肯定能估计得出来——没错,他正是已经修炼好了“无妄隐身术”的沈巩。沈巩利用隐身术的无比强大,在整个驿站之内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出自己想做的几乎任何事情。 就在刚才,他冷眼瞥见杨小过鬼鬼祟祟地闪进了胡三刀的房间,就快速地绕了一圈,跑到老胡房间的后窗守候着。由于他施展了隐身术,整个人的透明度极高——房中那两个人又如何能知晓他的存在? 杨小过“卖”了一串铜钱的好情报,竟然分文不值地自动转让给了沈巩,这绝对是他所始料未及的!而且自此之后,他的暗桩身份也就泄露出去了,这个亏可吃得——真是雪上加霜呀! 那么,偷听到了这个绝密情报之后,沈巩将会选择怎么处理呢?是暗中捅给杨驿丞呢?还是静观其变,然后坐山观虎斗? 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房间里,沈巩权衡利弊之后,决定还是先静观其变再说。因为打心里头,他也对这个故意装痴作呆的杨大憨没有什么好感,而且让他们双方互掐起来之后——他自己方才更加方便施展手脚! 这么一想清楚之后,一时无事可做的沈巩,竟靠在床头边不自觉地游入了梦乡之中……在往事依稀可辨的梦境里,沈巩遇见了曾经救了他一命的那位鹤发老者,也遇见了十多年前踌躇满志的义父沈一溪,还见到了那一件罕见的珍奇之物…… 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就连潜入了梦境的那些陈年往事,也一样在那样虚幻的世界里——让人感到竟是那样的不堪回首!十多年前,少年懵懂的小沈巩为了投靠到官运亨通的族叔沈一溪的门下,临走时偷偷拿走了亦师亦父的鹤发老者所珍藏的一样宝物。 就在他忐忑不安地在山林里潜走的半路上,大师兄闻讯从后面赶来了!情知绝对不是对手的小沈巩担心被抓回去会受到严惩,一时咬咬牙狠下心来,对着急奔而来的大师兄施放了至邪至毒的暗器——满天金花! 毫无防备的大师兄猝不及防,立马就中了这个半大小孩的阴招!一双眼睛当场被弄瞎的他,又如何能估计得到——之前小沈巩在师父的藏书阁里终日饱览群书,暗暗地潜心学会了许多邪门左道的小阴招? 甘冒奇险带回那件罕见的宝物,这样决绝的心志连同那件宝物本身,都让沈一溪对眼前这个半大小孩刮目相看。又经过了较长一段时间的考察之后,这位富于韬略、志向远大的官场老手终于下定决心,将沈巩这个同族精英收到麾下。 自此之后,这一对精英父子互为倚仗、协力同心,成为一支在南威官场上常奏凯歌的父子兵。当然,仅仅只是从八品通判府知事的品衔,距离沈巩心中所要的相差甚远,所以他还是需要再加把劲、寻找并抓住一切可能获得晋升的机会。 现如今,当初义父寄放在倪家的宝物下落不明,这样的情况对于一心谋求晋升的沈巩来说,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故此,沈巩一直把倪家灭门案最大的疑凶——北冥阁和鬼脸司当作最主要的调查对象。 就在当下,这小小的石牌村驿站之中,胡三刀那一伙一早就已经是沈巩的“盘中餐”,而杨大憨则是后来意外发掘到的另一样“美食”。说句实话,在沈巩看来——那个表面憨厚随和的杨驿丞,他的身上的确存在着不少可疑的地方…… wap. /133/133613/31288791.html 第三十章 青城山杀人事件 就在胡三刀跟沈巩都不约而同地认为杨驿丞很可疑的时候,老杨本人此时也并没有闲着。对于胡三刀跟沈巩,杨二木也有他自己的“独到见解”。 首先,胡三刀率领了一班人马,表面上呼呼咋咋的,貌似威风八面,然而杨二木却打心里头看不起他们。在阅人无数的老杨眼里,胡三刀一伙人其实就是来这个荒僻的小驿站打秋风、混吃混喝的。 私下里,老杨多次对他的族侄杨大过咬耳朵:“什么胡大人?充其量也就是一伙地痞流氓而已,装什么大尾巴狼?”早在许久之前,杨二木就已经对鬼脸司那些人的底细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压根就瞧不起他们,也不怕他们。 而对于沈巩这个新来的年轻人,杨二木一开始很有新鲜感、很好奇,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觉得在这个少年老成的人身上——各式各样的古怪太多了,实在是捉摸不透哇! 时至今日,杨二木还十分清晰地记得:那天夜里跟他一起喝了那壶汾酒之后,在整个驿站的许多角落,竟然都能闻得到那股子清香的酒味……这样诡异的事情,就算是阅历丰富的杨二木,也始终对其中的原因难以明白。 对这个一团迷雾一般的沈巩,在之前老杨也曾尝试着通过靠近他、拉拢他获取信任,然后再行摸底之事,无奈时间不等人——他自己那头已然提前发生了变数! 那么,杨二木的“那头”究竟是属于哪一头的呢?这个还得从他“杨驿丞”的身世经历来说起…… 十几年前,辽东匪首贺拔圆木因为疑心屡次被青蓑门弟子坏了他的好事,而千里迢迢赶到青蓑门想要兴师问罪。当然了,贺拔圆木这个人素来好胜心极强,在另一方面,他也是因为早就久闻蓑衣客的赫赫威名,想要借此机会跟他较量一番——看看到底谁在江湖上更有话语权! 那一天,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贺拔圆木终于来到了青城山脚下,他抬脚就走进一间小豆腐店准备歇歇脚。那豆腐店老板是一个瘦高身材之人,说话的嗓音尖锐得就像公鸡的啼叫声。 “瘦公鸡”老板待客很是殷勤,他一边热情地招待客人吃些豆腐花,一边还见缝插针地嘘寒问暖……也不知是怎么啦,贺拔圆木一下子就相中了他这个人,于是就开口向他打听山上青蓑门以及蓑衣客的事情。 谁知一问之下,贺拔圆木方才得知:事情竟是十分的不凑巧——在数天之前,蓑衣客已经出远门去了!这个顿时颇感泄气的辽东侠盗,只得采纳了小店老板的建议:当晚暂时留宿在店里,次日方才上山去碰碰运气。 就这样,远道而来、情况不明的贺拔圆木,事实上竟被那位小店老板牢牢地牵着鼻子走……因为他根本就识别不出来,这个人前殷勤贴心的“热心老板”,原来竟是那个早就臭名远扬的萧午未! 第二天,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贺拔圆木跟随萧午未登上了青城山去“碰运气”。午后时分,由于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雨,萧午未假装临时起意,“只得”与贺拔圆木钻进半山腰一间茅草屋里躲雨…… 一时被萧午未玩得晕头转向的贺拔圆木,丝毫不知晓自己已然踏入了一个充满危险的所在——青蓑门特意在山间安排的“留客屋”。由于这一带的山林常年多雨,青蓑门便“因地制宜”地在山间布置了不少这一类“留客屋”——每当有外来的武林人士暂栖这些小屋之中,他们就会派人前来窥探甚至直接杀害! 当年萧午未初来青城山之时,也差一点中了他们的这种阴招,故此对之恨之入骨,心想今天恰好借机报那一箭之仇……两个人刚刚进屋谈了一会儿话,果不其然——一个青蓑门的弟子就相当迅速地闻风而至! 情知贺拔圆木正郁闷于一时无处泄忿,萧午未便鼓动如簧巧舌、对其百般挑唆——最后怂恿他悍然出手,干掉了那名躲在暗处偷听的青蓑门弟子!这种在人家的门口耍横的做法,必然很快地招惹来了青蓑门中的众多高手。 对此早有预防的萧午未,转眼间就悄悄地溜走了,发生在茅草屋外的那一场遭遇战——迅速演变为以一敌众!经过了好一番混战,贺拔圆木毕竟孤掌难鸣,在青蓑门十几位一代弟子的夹攻下,这个粗犷傲慢的辽东汉子最后仓惶地逃回了辽东…… 而最初故意撺掇贺拔圆木动手杀人的萧午未,却在蓑衣客归来之时,力陈自己是怎么竭尽所能地——力图保全那名不幸被害的弟子。这一出好戏唱完之后,萧午未志得意满地坐收了他早就设想好了的渔翁之利:让他儿子萧青烟加入青蓑门,并成了蓑衣客的关门弟子。 侥幸逃回辽东的贺拔圆木日日夜夜提心吊胆,时时刻刻都在担心青蓑门那些人会突然出现,对他进行血债血偿的报复!在越来越严重的担忧之下,他甚至不惜解散了手下那一班喽啰,然后和他的胞弟贺拔孤木一道,投靠到北雄国玄风卫的麾下。 不久之后,他们兄弟俩就接受了玄风卫的指派,南下南威国充当密探。 来到南威国以后,为了更好地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贺拔圆木披上袈裟,化身为一名得道高僧“荒木大师”。不久之后,“荒木大师”通过化缘,在南威国都永威城西郊建了一座“圆觉寺”,自己当了寺中的方丈。 而贺拔孤木则孤身继续南下,在一条荒僻的山道上,他偶然遇上刚要赴任的石牌村驿站杨驿丞。担心引人怀疑的贺拔孤木顿时急中生智,突然下狠手袭杀了杨驿丞,然后自己冒名顶替、用“杨二木”的名字当上了“杨驿丞”。 贺拔孤木来到石牌村之后,由于担心自己的胡人长相会导致穿帮,主动跟村中杨氏一族攀亲,利用“同宗”的关系掩盖了自己的血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成了杨大过、杨小过兄弟俩的“族叔”。 时至今日,杨二木所谓的“那头”,指的就是他亲哥哥贺拔圆木那边的情况。前几日,他从信鸽传来的一封信函里,隐隐约约地预感到一种不祥的先兆…… wap. /133/133613/3128879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