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獾游戏》 01扫黄 /01 R县是个小地方。 虽然距离首都也不过几小时的车程,R县却并未因为离得近而占到大都会辐射圈的便宜。整个城市破败又老气沉沉,除了飞速上涨的物价——连地摊上的原味煎饼都已涨到六块五一个,不再是以前三块还能加个蛋的任人垂涎的样子,时间没有在这座城市留下任何经过的痕迹。 R县派出所也依然是十年前的那个模样,八九十年代标志性的单位模板房,墙外的爬山虎爬到了三楼,给这幢灰扑扑的小楼添了点生机的绿。 门口用白漆划的警车车位上大剌剌地摆了辆小电动,那是局长的代步工具。每到下午三点半,梁局长就笑眯眯地骑着这辆小电动,风驰电掣地往幼儿园去接他那好闺女去了。 定点定时,风雨无阻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得说句是个好男人。 ——但这话,若是再问问县里的几个老人,大抵是要挨他们一声笑的。 周五这天,下午3点10分。 这个时间距离局长下楼发车还有半个小时,距离派出所下午的上班时间却早已过了一个半小时。 偏偏有人这时才来。 驾驶位上的人眉目英隽,他生了一幅好模样,却看起来懒散极了。 甚至连蓝色制服的第一粒扣子都没扣,隐约间露出锋芒的锁骨。 他单手控着方向盘,左手探到车窗外,骨节分明的手腕上扣着一只江诗丹顿传承,40毫米的白金表壳,哪怕是再不识货的人也会被它的贵气而震慑。 如果他开的是那辆贴着警车标的大众,那也许还能唬唬人,说是执行公务去了。 可这人却连装都懒得装样,一辆黑色大吉普,张牙舞爪地就压进了这座小庙。 一个漂亮的侧停,车堪堪停在了局长的小电动旁。 与这高大的吉普一比,旁边的小电动看起来简直算得上可怜。 体制内讲究人情世故,什么车比领导的好,什么如果不小心擦到了领导的车怎么办,这些都是需要花心思去权衡的微妙细节。 可对于樊东榆而言,这算什么事。 被下放到R县也才两个星期,但樊东榆完全没有任何要融入这个地方的意思。 也是,好地方来的公子哥,哪里看得上这种破落地。 不论是狭窄的车道,或是随地泛着痰渍的泥泞道路,又或者是带着乡音的方言,都会令樊东榆下意识皱眉。 樊东榆扫了眼时间。 很好,才三点一十二,还完全来得及在梁局面前露个脸。 虽然不来上班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影响,但毕竟接下来的几天,他也没打算再呆在R县了。 有几个朋友约了他在H市见面。 能一齐长大的,也必须得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他们大多被家里安插在各个下级单位里,都是打算着积攒几年经验再向上调。 樊东榆原本也是如此,他甚至可以说是里面最耀眼的那个。父亲手握实权,他人也算争气,家里准备的指标根本没用上,裸分就直接上了公大。这个分虽然看起来不比B大或是T大来得亮眼,但在子弟多纨绔的圈子里,已经足够能说明什么了。 明珠难掩光辉,也因此,在几个发小还在下级部门里苦哈哈熬日子的时候,他就早早被省厅定下,只等毕业了。 可以说,樊东榆的前程简直一片光明。 ——如果不是他失了手,在院校的篮球联赛里,把某个大领导的宝贝小儿子给揍出血了的话。 这下倒好,为了避祸,省公安厅的工作直接给降级成了R县派出所。 几个损友自然不放过这痛欺平阳虎的机会,纷纷嬉皮笑脸地表示其实他们也可以到R县来聚。 对此,樊东榆只是冷笑一声,抛下一句,如果你们想在德雷克见面的话。 德雷克?那是什么? 这可把几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问住了。 还真有好奇的去搜了下,一查,这个快餐厅主打物美价廉,只在各个小县城开张。 却在网络上异常有名。 江湖人称,“喷射之家”。 * 所里今天倒是热闹,平日里爱在这时候偷摸着抽烟打瞌睡的几个老滑头也没了踪影,大厅里只剩刚入职的小王一个,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围在他身边。 小王一边陪着笑,一边还要不露痕迹地从老太手里夺回自己的制服下摆。一见樊东榆,他就像见了救星一般,隔了好大一段距离喊着,“哎!樊哥樊哥!” 樊东榆脚步一顿,但还是向小王迈了过去。 所里年轻人不多,小王算是少有的几个同龄人。虽然平时里的关系也不见得有多铁,但至少也比那几个伪善的老头子要合得来。 “怎么?”正说着,樊东榆的视线从那群人身上扫过,其中有位妇女,神色憔悴,眼角隐约还有泪痕。 樊东榆似有所悟,他看向小王,眉梢微挑,“扫黄去了?” “哎,可不是嘛。”小王也从那几人的纠缠中挣了出来,他眉飞色舞道,“这次可网了条大鱼!” 毕竟也才刚出学校不久,小王还怀揣着为国为民的朴素的职业理想,这次虽然轮到他在所里值班,没赶上亲历那惊心动魄的关键时刻,但小王还是为这几个月来的平淡工作中少有的正义胜利而兴奋不已。 樊东榆却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这R县,水可深着呢。 但他没有细说的打算,只是问,“梁局在楼上呢?” 小王说,“应该吧。” “成。”樊东榆拍了拍小王的肩,“那我先过去了。” 但在一旁,几个中年人却不让了。 他们可察言观色了好一会。 这来的人,通身气派,必定是个大人物。 虽然看起来稍微年轻了点,但年轻也好,不经事! 有位面色极为枯黄的中年汉子,不动声色地推搡了下身后的老太。 老太人看起来老,心却精明得很。被人一推,她就顺势往樊东榆身上扑去,一边哭号着,“哎哟喂!青天大老爷!你可得给我们家刚子做个主啊……他可是个老实人,怎么会做这种违法的事呢?肯定是那贱皮子满口胡言,她们可惯会骗人的呐!” 老太这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得小王头皮发麻。他愣了好几秒,才记起自己的职责,上前委婉道,“老人家,这可是派出所……” 还没等他说完,就看到樊东榆径直甩开了老太的手,他先是瞥了眼手臂处被老太揪出来的制服褶皱,面上流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嫌恶,再抬眸,盯着那一群人,似笑非笑。 “袭警是吧?” 八十老太:??? 那中年男的也被这一出整得有点懵了,见人要走,他下意识想去拦,“不是,同志,你这……” 却又不自觉被樊东榆眸中的凌厉所吓退。 樊东榆的目光扫过这一家人,市井里的小门小户,看着可怜,却又像是阴沟里的老鼠,没有原则,为了利益可以抛弃所有。 是他光鲜日常里原本不会出现的人,也是他最为厌恶的那种人。 于是他出口的话没有半分怜悯:“再过来一步,算妨碍公务。” 02白衬衫 二楼。 正是回南的天气,墙壁上的石灰混着潮湿的气息,如附骨的春寒,让人觉得阴冷。 最多只能容纳得下三人同站的逼仄空间,人满为患,五六个人抱头蹲在过道一侧,男女皆有。 几名警员伫立一旁,喝令其中一个尝试交流的。 见他们大多衣衫凌乱,樊东榆心下了然。 这批大概就是被当场抓获的,有执法记录仪在,人赃俱获,可以说是基本定了。 听小王的口气,这次抓了十来个,那么另一批大概也正审着。 推开会议室的门,果然,房间里还有七八个人。 他们也都分散抱头蹲着,房间里闹哄哄的,有个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的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一边结结巴巴地说自己是初犯,要是入了档案这辈子就毁了,一边义正言辞地痛斥都是那个不要脸的婊子诱惑他,不然他干不出这事。 接他客的那个妓女则蹲在他旁边,虽然画了个大浓妆,但眉眼间仍然略显稚气,看得出也就十五六的样子。她一声不吭,神色间却有点局促。 有个人挡住了他人窥探的视线。是所里的李政。 他背对着众人,居高临下地俯睨着那位妓女。从侧面看,他的下巴方正,肌肉绷得很紧,是个不悦的表情。 大概是认识的。 但这些细节对他而言,犹如鸡肋。樊东榆没有半分八卦这些人的兴致,视线淡淡扫过,寻到人群中最为密集的一处,那是梁局在的位置。 他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梁局背对着他,正侧首与身旁一位警员交流。 樊东榆刚要开口,目光却又倏地停住了。 他见到了一个女人。 或者说,一个漂亮女人。 在这个房间里的所有女人都狼狈地半蹲在地上的时候,她却端坐在一张黑色皮椅上,面前甚至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 女人穿着一件白衬衣,扣子扣到顶上第一粒,锁骨之下的肌肤被遮得严严实实。下身一条深蓝色牛仔裤,剪裁良好,将她的曲线勾勒得勾人心魂,让一旁的小警员都红了脸,不敢再直视。 多么尴尬的时分,而女人却态度自然,她的背挺得很直,就像大城市里那种精致又有文化的白领。 两名警员坐在她对面,其中一名正在低声询问她的时间线,关于她为何会在那个时间段出现在那个酒店。 她轻言细语地回答,嗯……是从H市来参加编制考试的,就昨天的那场,但车晚点了,所以最后还是错过了考试。想着酒店既然已经都订好了,不然就来R县散散心吧,却没想到碰上了这种事…… 女人温软的嗓音里还带着细微的颤音,看起来是真被吓坏了。 两名警察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保护欲,他们交换了个眼神,已经信了大半。 昨天确实是有场初中老师的编制考试,与她的供词是对得上的。 而且当时查房的时候也没发现这女人屋里有男人,而她的行李里也只有换洗衣物。 只是因为女人刚洗完澡,开门的时候只披了件浴袍,草木皆兵之下就把她给带过来了。扫黄讲究的是一个快字,有时候祸及无辜也是在所难免,现在再回头想想,好像是给人抓错了。 先前的那位小警员此刻的脸却又红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余光不自觉地往女人身上瞄,却发现女人刚好换了个姿势,双肘平摊在桌上,葱白般的指节不安地绞在一起。 殊不知,这个姿势让她的胸部愈发聚拢,从他的角度来看,白衬衫下起伏的线条简直可以说是惊心动魄。 于是他的脸更红了,简直像是涨红的猪肝。 让人很难不怀疑,下一秒,也许从他的鼻子里就会涌出鼻血。 小警员像是被勾了魂一样,直勾勾的视线让同伴都无法佯装浑然不觉。 同伴年纪稍大,还算是略有定力。他用手肘撞了撞小警员,小警员骤然惊醒,双眼却还在发直,很明显,他的脑中还在循环着等下要去问个联系方式的念头。 无可救药。同伴只能自己来审,他竭力维持着表情的平淡,看着女人。 但直面如此美色,还是让他的眼神不自然地飘忽了下,“咳……徐小姐。所以你来了R县以后,哪都没去,只是一直呆在酒店?” 那位徐小姐无奈道,“其实本来是计划着先去西林寺求个签的,因为这半年我都不太走运。却没想到来的时候车晚点了,到酒店的时候都快两点。所以就先洗了个澡,然后……” 接下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她被警车给带过来了。 小警员倍感抱歉,他不由抢了话,“哎,真是对不住了。但没办法,流程是要这样走的。” 徐小姐只是微笑道,“没有,你们这也是服务人民。” 这一笑,让小警员顿时失了理智,他期期艾艾地开口,“那个……其实西林寺我挺熟的……” 越说越离谱了。刚才的话同伴还能睁只眼闭只眼,毕竟眼前的这位美女确实嫌疑不大,但现在还在工作呢,这就直接唠上了。 同伴瞪了一眼小警员,刚要开口,却发现周遭的嘈杂声忽然转小,像是被人下调了音量键。 他回过头,发现是梁局走到了他的身边,正在问他审讯结果。 他中规中矩地汇报,“没什么……” 异常二字还未出口,却忽然听到身旁有人笑了。 这声笑在这一片的寂宁中显得尤为突兀。 樊东榆抱臂站着,他黑发郁苍,警帽微斜,帽下的阴影遮住他半边眉眼。 但这块区域的所有人却均浑身一紧,在同时感受到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战栗感。 樊东榆猝然开口,他的态度漫不经心,语气里却又带着命令式的不容置疑。 “说。藏哪了?” 弥漫开来的压迫感愣是让方才还在撒泼的那名大学生连抽噎声都止住了。他僵着脖子,虚虚地抬了半只眼,才发现原来不是在问自己。 梁局也不由皱起了眉,但他却没有立即出声制止,只是顺着樊东榆的视线看去。 那个方位的人并不多,除了那几个警员…… 就只剩那位徐小姐了。 她显然也是意外的,怔了怔,漂亮的眉眼里满是困惑。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指向了她,才慢慢迟疑道,“阿sir,你是在……问我吗?” 03破绽 搞错了吧? 这是房间里绝大多数男人的第一反应。 虽然有句老话叫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但这条定律看起来却明显不适配这个女人。从这短时间的接触看来,这个女人的成长轨迹简单得一览无遗。 她就像是高中里那种名列前茅的乖乖女,被班里的混小子开了黄腔还会不明所以地问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有好心人在背地里提示,说远离班上那几个男的,她却仍然天真地觉得他们并没有别人说得那么差劲。 但她不知道收作业的小组长会状若无意间去触碰她的手指,也不知道坐她背后的后座男生会假装捡笔然后偷看她的内裤颜色,更不知道自己在男生寝室的夜谈话题榜长期排名第一,性幻想对象排名。 见到她的每一个男生都想把她弄脏,每一个。 她也许考了个师范学校,又或许是在大城市里生活了几年,就被家里哄回了老家打算考个编制。碍于古板的家庭氛围, 她可能还是个处女,甚至可能从未恋爱过,感情生活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 这种女人,娶来当老婆是最好的。唯一值得惋惜的是,在床上她估计会像条木鱼,连最基础的传教式都会脸红。但无所谓,男人嘛,都爱把圣女调教成荡妇的游戏。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徐小姐蹙起眉,两道秀气的柳叶眉微纠在一起,任人看了也只觉得心被高高吊起,只想做点什么去抚平。 那位小警员便升起了英雄救美之心,他胸膛一横,刚要开口为她辩驳。然后就见身边的梁局向他瞥来,犀利的目光里隐含警告。 一瞬间,那些冲动全都如数消失了,小警员又默默缩了回去。 轰地一下,有人突然猛地拍了下桌子。力度之大,在红木的办公桌上泛起余震。 樊东榆双手撑在桌子边沿,这是一个颇为压迫力的姿势,他微弓着背,像是狩猎的野豹,淡蓝色的制服衬衫紧贴着他后背的脊骨,割出锋利的褶。 他抬起眸,直直地盯住徐小姐,嘴角的笑意俱消失。 “藏哪了?” 他又重复一遍,吐字在安静的房间里尤为清晰,“别让我说第三遍。” 一时间,万籁俱寂。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打在久未清灰的玻璃上,落下一道污痕。 一场无声的拉锯,在两人的对视之间转瞬发生,而后,再稍纵即逝。 徐艳青抬起手腕,轻轻地将散落的头发拨到耳后。她变得不再紧绷,甚至比之前更为镇静。 她微笑着说,“阿sir,你认错人了。” 只有未知,才会令人感到不安。 但可惜,他现了破绽,让她看到了他的眼睛。 樊东榆嗤了一声,语调嘲弄。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侧过身,平静地跟局长打报告。 他在申请单独提审,理由是,怀疑这位徐小姐藏毒。 梁局皱起眉头,狐疑的目光在两人面上梭巡。 这究竟是真出了事,还是只是公子哥的一时兴起。 局里都知道,这位樊大少爷有背景。但究竟是什么来路,无人厘清。他平时的性格就不算热络,与人交流时总伴着一股淡淡的距离感。 只有梁局知道,他的来头确实不小,至少对于他们这个小派出所而言,已经是尊大佛了。而且,梁局还知道,并非如所里谣传的那样,大少爷下放到基层是成了弃子。 樊东榆来的第一天上面就打了招呼,这种明降暗升的操作在官场并不少见,而且现在高层用人喜欢那种有基层经验的,所以也许这公子哥只是来这镀层泥,完事了继续飞升当他的樊家大少。 如果只是寻常那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梁局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但这次竟然还扯上了毒品,那可就没有小事了。 几年前那个惊动全国的M县毒品村的案子还历历在目,小小一个几十人的村落,在短短半年内借着制作低级毒品直接扩建到一个骇人的规模,村民甚至人人都配了枪,最后还是借调了周围省市里几千警力才平息这场纷乱,高层因此雷霆大怒。 自此,毒品就变成了红线。梁局心里门清,像是黄和赌,自己碰碰,借机搂笔钱都不算什么,大家都是这样的。但如果沾上毒了,只掉乌纱帽都算是大好结局。 梁局有点拿捏不清这樊家大少的背后意图。如果只是为了玩玩,又何必要扯这么大的借口,让人多少有点进退两难。 ……不过如果是其他理由的话,明面上也估计不会给批的。 樊东榆并未让步,他个子高,比局长要超出一个头,他俯视着局长,警帽下黑发如墨,看起来气势迫人。 梁局又瞥了眼徐小姐,她端坐着,清丽得就像雨后的春笋。 忽地,梁局眉头一松,摆摆手,准了。 04困局 周围警察投过来的目光,一瞬间,由怜惜,转为警惕。 徐艳青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对于这个结果,她倒是没什么心理落差。 美貌到底不是什么万能钥匙。真摊上事了,也不过是从嫌犯,变成一个漂亮嫌犯。 只有那个小警员,还愣在原地,面上还明晃晃地写着,“这不可能!”。 于是徐艳青起身的时候,便多看了他一眼。 小警员似有所感。 但她什么都没说,目光如蜻蜓点水,仿佛这只是偶然发生。 梁局在一旁点人。 他的目光略过自告奋勇的小警员,然后叫了一位辅警,随他们一同去审讯室。 说是审讯室,其实也就是二楼侧边的一个小黑屋。 也许是久未有人光临,门一开,就有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辅警从挂在门后的置物袋中找了根金属探测仪,但还没等他将其抽出来,就被人拦下了。 樊东榆的上半边脸都被警帽的阴影遮住,看不大清到底是什么表情。 他掌住探测器的末端,说,“我来。” 没有犹豫多久,辅警松开了手。 樊东榆转过身,他身材高大,黑压压的影子几乎笼住女人。 按照工作流程,嫌疑犯的双手都给拷上了。 银质的手铐,发出森冷的光,照映在女人白皙纤细的腕关节处,却又同时带来了一种莫名的情色意味。 樊东榆不明所以地哼笑出声,鼻息很轻,连附近的辅警都未曾察觉。 但徐艳青却听到了。她侧眸,瞥了他一眼,眼中略有警觉。 他察觉到了女人的视线,却没有回应,只是面不改色地说,“手举起来。” 这次的安检大概不会像来时的汽车站那样容易,张开双臂,然后有人随意扫一下,就给过了。 因为带着手铐,举止多少有些不便。徐艳青微微蹙眉,还没想好该如何是好,但没过几秒,双手就被一股强硬的力度带到高处。 原来是樊大少等得不耐烦了,他执起探测仪,抵在手铐的连接处,再一用力,将其压至墙上,于是她的双手也被迫举到头顶。 腋下,胸前,如今全无遮拦,要害全开。 这是一个略为屈辱的姿势。 霎时,徐艳青抬起眼眸。 第二次对视,少了之前的那种针锋相对。 女人的眼睫微颤,以一种脆弱的姿态展露。 而樊东榆却只是看了一眼,而后,就移开了视线。 直觉告诉他,这只是另一个伪装而已。 但一旁的辅警却被蛊惑了。 或者说,当一个男人面对这样的场面,难免不升起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 辅警犹豫再三,还是上前了一步,“樊哥……” “退后。”樊东榆说。 “可是……” 辅警仍在微弱地尝试,余光里,他多瞄了那个女人一眼。 她双手高举,漂亮的眼睛低垂,像是被吓到了的小动物,看起来温顺又局促。 判断的砝码又多了一点,天平向感性的方向倾斜。 辅警下定决心,试图至少为她争取一些温和的对待。 可一抬头,就对上了樊东榆的视线。 从辅警的视角来看,樊东榆的眼睛简直就像某种大型豹类,傲慢,又带着久居高位的不容置疑。 他并不是在寻求建议,他只是在下达命令。 然后,等待执行。 辅警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论年龄,他也许还比这个樊大少要大个五六岁。一般情况下,同在一个单位里,他也不是不能厚着脸皮,仗着自己虚长几岁,就去肆意地压榨年轻后辈。 可这个世界,却是最不讲究公平的。 在现实里,尽管樊东榆比新入职的小王还要年轻,却没有人敢在这位面前摆什么脸色。 龙蛇之差,大过天地之别。 脑中思绪万千,但下意识里,辅警还是退了半步。 对于这个结果,樊东榆见惯不怪。他收回手,指节微动,按下了金属探测器的开关。 “嘀”的一声,电源接通了。 但樊东榆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探测仪。 除了偶尔能够听到的雨落,四下无声。 静默让时间的流动变得愈发不明显,也更为难捱。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徐艳青都觉得手臂开始发酸。 他突然侧首,开口问辅警,“她的手机在哪?” “……应该和那群人的手机一起放在证物袋里,就在楼下。” “去拿。” “呃……”辅警有些犹豫,这是否有点不合规矩。 但他随即发现,自己又陷入了上一个困局。 或许也说不上困局。 毕竟他别无他选。 辅警走了。 于是这片空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狭窄的过道,监控的死角,一男一女。 樊东榆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他的身体略微前倾。他们离得很近,近到足够呼吸纠缠。恍惚间,连空气都好像升高了几度。 多么旖旎的气氛,可徐艳青却只觉心下不安。 但她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徐艳青小声试探道,“阿sir……” 然后,声音就顿住了。 因为双手高举,她的衬衣下摆不可避免地被扯高,露出了片寸白腻肌肤。 而现在,黑色防震器具紧紧贴在她的腰际,它的外壳冰冷,又不近人意。乍一接触,皮肤便不由自主地激起一阵战栗。 “怎么?”樊东榆手持着金属探测器,他的语气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与此同时,抵在腰间的冷硬器具短暂地离开了一瞬。 而后,沿着衬衫下摆的空隙,径直探了进去。 05小鬼(微h) 冰凉的异物与皮肤紧密相贴,所回馈的触感尤为明显。 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具象化后的,危险。 徐艳青的笑僵在了脸上。 此时,她还能勉强维持住笑容,“……阿sir,你这是在干什么?” 她仍在希图委婉提醒,这里是警局,请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但徐艳青不知道的是,眼前的这个人,却是最不讲究这个的。 代替樊东榆回答的,是器具在沿着腰线缓慢上移。 它的行进方向没有条理,如同攀行的蛇在标记领地。 一寸,再一寸。 抵达肋骨时,徐艳青脸上的笑要挂不住了。 事情变得超出控制范围,微不可察地,她眉间微皱了下。 然后,徐艳青开始尝试挣脱。 下一秒,试图垂落的手腕就被人以一股不容分说的力量撺至墙上,银质手铐因为碰撞而发出金属的铮鸣声,听起来极为刺耳。 他单手压在她两只手腕交联处,力度之大,让徐艳青只觉双手都被牢牢锁在墙壁里。 她需要稍稍挺腰,才足以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樊东榆低下头,却仍是居高临下的样子。 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徐艳青终于收起了假笑,她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然后,就与樊东榆的目光对上了。 他嘴角勾起,神色却像是将老鼠玩弄在股掌间,饶有兴致的大猫。 没有人移开视线,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仿佛两头争夺领地的野兽,分寸不让。 可人到底不是野兽,哪怕只有一个眼神,也能够透露足够多的信息。 他想上她。从见面的第一眼起,徐艳青就知道了。 对于这种,来自男人的,暗含情欲的眼睛,她并不陌生。 甚至,可以称得上熟稔。 提前知道了对方的所欲求的,一切就变得很简单明了。 就像是在牌局上明了牌的对手,简直是毫无威慑力可言。 ——除非是,他的牌实在好到离谱,可以明着牌,还杀她个春天。 徐艳青突然又笑了起来。但这次,她不再试图卖纯,而是语气转为嘲讽。 “我怎么觉得……阿sir,你想做点坏事呢?”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三月的雨就是这样,淅淅沥沥,似无似有,好像永远没有个尽头。 不远处的楼梯间,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脚步声,有人正在上楼。 徐艳青直视着他的眼睛,笑容维系不变。 她大概是赌对了。 对付这种人,或许就是要用这种直接的方式,把他们所有隐藏的心思全都扯到明面上来。 他们想看到的,是你被吓到害怕,惊慌,甚至哭泣的模样。 这样,他们就能够借着你的惶然,从而为所欲为。 其实他们并没有魔鬼的力量,只是你的恐惧,让他们得以强大。 脚步声越来越近,可不知为何,徐艳青的心中却闪过一种不妙的预感。 她下意识想说点什么,可顷刻之间,男人俯下了身子,慢慢靠近。 “哦?”属于另一个人的热息拂在耳际,他似笑非笑,“说说,什么坏事?” 与此同时,一直停在肋骨处的冷硬器具开始上移。 然后,像是听话的小鬼,它顺从着掌持者的那一丝恶意,狠狠碾上了她的侧乳。 06疑窦 小王刚走到审讯室门口,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中的古怪。 他还未曾细想,就被倚在墙边的女人吸引住了视线。 只见她眉间微蹙,漂亮的眼睛低垂着,面上却泛着不自然的嫣红。 “我X,大美女啊这是!”小王的眼睛顿时亮了。 但下一秒,他就看到了立在一旁,向他瞥过来一眼的樊东榆。 “……”下意识地,小王移开了视线。 男人之间,也许还沿袭着动物界的那种雄性旧习。 最好的资源,都要先留给首领挑选。 樊东榆淡淡地问,“怎么是你?老张呢。” 老张就是先前的那个辅警,明明是让他去取的东西,但现在来的却是小王。 小王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也不清楚啊。我还在大厅站岗呢,就下来一个人,说梁局让我去把手机取给你。” 这个老狐狸。樊东榆在心里轻嗤一声。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问小王,“东西呢?” “哎,这里!”小王掏出一个女式手机,递给樊东榆。 一个智能触屏机,款式精巧,简约的金属外壳被一个贴满blingbling水钻的粉色保护套包住,看起来廉价又俗气。 从外型来看,这是苹果的最新款,现在市面上一机难求,一发布被黄牛炒到上万的货。 但樊东榆一上手,就知道这只是个假货。 因为他现在用的正是这一款。 而手上的这个机子,无论是手感还是侧边按键,都未免差得太多。 他面不改色地按下home键,弹出的界面不是主屏幕,而是解锁页面。 “密码。”樊东榆说。 徐艳青抿紧下唇,然后,她伸出手,“我来吧……” 樊东榆连头都没抬,只是又再重复一遍,“密码。” “……”小王看了看樊东榆,又看了看那位美女。 他忽然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这樊家大少什么美女没见过,哪里看得上这小地方的金凤凰。 哪有男人会在感兴趣的女人面前这样表现的! …… 徐艳青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报出几个数字。 0、5、2、3. 解锁成功。 樊东榆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搜查她的聊天记录,而是随手划拉了几下。 手机里的软件只有几个,除了日常必备的几个软件以外,就只有一个消灭大西瓜的游戏。 可就连这个游戏,都是山寨版本的,ui设计简直拙劣得可以。 他点开了聊天软件,随便找了几个联系人,聊天记录往上滑。 最久远的记录也只到一周前。 结合这个手机的内存并不大的事实,可以勉强说是为了清内存,所以有定期删记录的习惯。 说得过去,但还是很奇怪。 因为这个女人,看起来并不像是经济状况不佳的样子。 别的不说,光她那身皮子,肯定是花了大价钱保养过的。 ——可别说是什么天生丽质,这话骗骗那种没怎么见过女人的宅男还说得过去,但放在樊东榆面前,就有点可笑了。他妈光是每年在美容院花的钱就是个天文数字,还没算上飞出国打针的费用。 他继续往下翻,好友列表里人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广告和微商,她的社交关系看起来非常简单。 樊东榆先是点开那个备注是【妈】的联系人,对话只有昨天的。 —【妈】:闺女啊,明天是要考试了是伐? —【青。】:嗯,R县三中的那个编制。 —【妈】:不要紧张。你可以的。 —【妈】:[好运莲莲.gif] 然后就没有了。看起来多么母女情深的场面,而且还与她的口供对上了。 樊东榆却不置可否,他没说什么,只是点开了另一个人的对话框。 那是她唯一一个置顶的联系人,备注是【林帆】 林帆的头像是个女人的自拍照,锥子脸,烟熏妆,嘟嘟嘴,再加上45°的自拍角度,和p得看不清的五官。 林帆的朋友圈没什么有营养的动态,半年可见,偶尔的几条都是转发的,比如说“xx商场今晚营业大酬宾,转发这条全场8折!!!”这种类型。 从聊天记录来看,她们大概是闺蜜关系。 只是消息大多是由这个林帆发过来的,而她很少回。 七天前。林帆说,“bb,这家的珍奶是我们上次喝过的,超好喝的~~” 虽然说着好喝,但林帆却没有发来手持奶茶的认证照。她看起来并没有买一杯,而只是发了奶茶店的外景照片。 五天前。林帆说,“偶然逛到这家店,想起我们一起shoping的日子,下次再一起去吧,想你~~” 购物的英文少了个p。这个林帆,看起来文化程度并不是很高。 三天前。林帆说,“bb,这个剧里的男明星好帅!!!!是我喜欢的类型~~~” 配上了一堆眼冒爱心口水直流的表情。 昨天。林帆说,“bb,听说你要去考R县的编了,加油哦!我刚发了工资,请你住酒店呀~~[呲牙笑]” 但这次,徐艳青回复了。 -【青。】:好,谢谢了。 -【林帆】:我俩还用得着说这些,太见外了~也不知道R县的酒店水平怎么样,我最近在N市出差,这里的隔音真的太差了,晚上六点半隔壁就开始闹腾了。 -【青。】:太惨了吧。 -【林帆】:而且酒店环境也不怎么样,我们老板真的抠死了,连住宿费都要压榨[鄙视] [鄙视] 然后林帆发过来一张照片。她的手机估计也不怎么样,画质模糊,噪点严重,却还是看得出来住宿环境很差,连墙壁都有点掉皮。 整个对话没有什么信息量,甚至可以说得上无聊透顶。 可樊东榆总是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虽然他和朋友从来不会进行这么没有营养含量的对话,可他的刑事侦查拿了满分。 直觉告诉他,这并不像是朋友间的日常对话。 而更像是在借着聊天,在透露什么信息。 所以他又倒回去重新看了一遍,包括这个林帆的个人信息和那张他没点开的男明星图片。 从个人页面来看,林帆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女人,朋友圈背景和头像风格配套,连昵称都是【-是帆宝呀】这种。 那张男明星照片也没什么奇怪的,那是当下爆火的偶像剧男主,光是一部剧就吸了无数迷妹。 樊东榆皱着眉头,食指在几张林帆发来的照片之间不停滑动。 忽然,他停了下来。 手机屏幕定格在林帆发来的破旧酒店照片。画面定焦在机顶盒。电视并没有开启,所以机顶盒闪着红光。 从视角来看,林帆大概是站在单人床前拍摄的。她并不是自拍模式,所以照片里也没有林帆本人出镜。 可在照片的不起眼边缘,那个小小的黑屏电视机的荧幕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反射出了个隐隐约约的人影。 那是一个男人。 07审讯 樊东榆的目光长时间地停留在与林帆的聊天记录上。 徐艳青完美无缺的表情有短暂地破碎。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产生了一丝冲动,想冲过去,夺回手机。 但好在,她克制住了。 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个微小的破绽。 因为就在这一刻,就像是心电感应一般,林帆发过来了一条消息。 -【林帆】:怎么样了呀? -【林帆】:bb? 樊东榆盯着明明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中…],但过了半天,却还是没有发过来任何一条新消息的聊天框,唇角微勾。 然后,他慢悠悠地开始打字。 按键的气泡音效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出,徐艳青默默地凝视着右侧的空白墙壁。 看似是放空,但其实,她此时的注意力却是惊人地集中。 徐艳青天生就对声音很敏感。 而此刻,九宫格按键的音效各有轻重,她在试图判断,这个警察,到底发了什么东西。 -【青。】:出了点问题。 那边几乎是秒回。 -【林帆】:? 樊东榆却没有再回复林帆,他直接拨过去了一个语音通话邀请。 “嘟……嘟……” 漫长的呼号声溢出听筒。 徐艳青的心也随之高高吊起,她的手在不自觉中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 这多少还是会有点痛的,可她此刻却完全顾不上了。大脑有瞬间的失神,徐艳青强迫自己去思考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得到的答案却只是一片空白。 “咔。” 电话接通了。 下意识的,徐艳青想发出点声音,给电话那边的人示警。 可几乎是同时,是樊东榆向她投来了一眼。 与她的慌乱不同,他看起来十分镇定,甚至因为过于专注,神态之间透出些许冷意。 樊东榆微眯起眼,眼神如同猎豹,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余的动作。 可徐艳青却毫不怀疑,如果此刻,她敢开口说点什么。 下一秒,就会被他毫不犹豫地撕碎。 樊东榆没有说话。 但电话那头的人,却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出声。 没有问候,没有寒暄,也没有担忧的询问。 就像是谨慎的野兽,在初初接触的时候,只有沉默的试探。 七秒后,通话猝然挂断了。 徐艳青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樊东榆冷笑了一声。 他回过头,将她的手机甩给小王,“去查。R县大酒店的305房,到底是谁给定的。” * 审讯室很小,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房间里没有窗户,久不见光,室内的气氛便有些压抑,乍一进门,就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徐艳青近乎是被用力推到了审讯椅上,椅子固定在地上,椅背也是金属材质,隔着薄薄的衣物,如同钢铁的唇齿,森然地吻上了她的后背。 令人头皮发麻的凉。 樊东榆的双手撑在审讯椅旁,俯下身子,英隽的眉眼几乎与她齐平,带来的压迫感十足。 他冷声问,“还有什么想解释的?” 徐艳青全身都在不自觉发抖,可她还是强行让自己扯出了个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下一秒。原本竖在审讯椅扶手处的挡板被狠狠地扣了下来,力度很重,霎时,铁板落在椅侧,金属碰撞之间,发出了“锵”的一声。 因这转瞬间发生的变动,徐艳青呼吸一滞,但随之,她也只是偏过头,死死地咬住下唇,一句话都没说。 面对她这副拒不合作的样子,樊东榆却只是笑了一声。 “嗬。”樊东榆也笑,“真行。” 樊东榆没再继续逼供,而是转过了身。 黑色军靴在地上踏过,发出利落又沉重的脚步声。 他在离她越来越远。 可这个认知,也并没有让徐艳青轻松多少。 就像日暮前的夕阳,温暖又华美。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假象而已。 也许下一刻,天就会黑下来,然后坠入万古的夜。 因为她已经戴上了手铐,隔板上的那幅就被搁置了。椅子腿的附近还有一幅脚铐,可以用来限制嫌疑人行动。 头顶是一盏灯,没有亮,可徐艳青知道它的威力。 在白炽灯日日夜夜的高强度照射下,没有人会再有理性,去持有秘密。 可樊东榆却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然后,点了一根烟。 四下环境昏暗,只有被他手掌拢住的小小火焰是明亮着的。 樊东榆侧过头,神情专注,于是那点橘红色的火便也映射进了他的眼,在他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里跃动。 他深吸了一口,烟丝被火星点燃,在那一刹那亮到极致。 而后,又暗淡了下来。 这口烟被吐了出来,烟雾从樊东榆薄薄的唇线中逸出,继而飘升。 烟雾缭绕。但他没再继续吞吐,点燃的香烟夹在骨节分明的手指之间,静静地燃着。 樊东榆抽的是高档香烟,烟气醇厚,闻起来却是很淡的味道。 但这点烟味,对徐艳青来说,却如久旱的人遇见甘霖,有着致命般的吸引力。 她断断续续戒过很多次烟,但显而易见的是,没有成功过。 而这一次,是她坚持过时间最长的一次。 有五天了吧。. 尼古丁确实是个好东西,焦虑的时候,失眠的时候,沮丧的时候,困顿的时候……只要一根烟,哪怕是最劣质的,就算是身体依旧疲倦,精神却可以立马重回巅峰。 而在当下,在这种高压又压抑的环境里,徐艳青有点抑制不住自己的烟瘾了。 如果这个时候,能有根烟就好了。 但她到底还是理智尚在,没有失智到在这时候向樊东榆讨烟。 徐艳青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扫过,四面墙壁空空,除了门后贴着一张旧得发黄的警告标识之外,别无他物。 房间里共有两个摄像头,都在很明显的位置,卡在墙角与天花板的交界处,发出微弱的红光,显示正在工作中。 这让徐艳青心下稍微安定了些。 在一片乱序之中,她终于还是抓住了一点熟悉的东西。 室内无声,只有偶尔间火星燎上烟草,发出的“呲呲”声。 这是徐艳青的目光第三次扫过这里,但这一次,她的视线却长久地停顿在了这处。 这点异常自然被樊东榆察觉。 和徐艳青对比起来,樊东榆简直可以说是从容。 他向后靠坐着,两只长腿交迭,姿态舒展。 这种游刃有余的态度无疑在对峙之中,会给对方带来更大的压力。 在这之前,也确实如他所料的那样,她一直处在被压制的下位。 但此时,徐艳青的神情却也变得自若了起来。 甚至,她的嘴角又挂起了那个微笑。 漂亮,端庄,又虚伪得令人生厌。 樊东榆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目光追了过去。 那里贴着一张老旧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掉落的警示海报。 艳红色的一撇,就像带血的刀子,划过发黄的烟草图标。 下面用粗黑体写着。 禁止吸烟。 08螳臂 有时候,这个社会可能确实是需要一些准则,来维持秩序。 这话如果放在一天前,那么徐艳青一定会付之一笑。 她自己就是游离在制度边缘之外的人,更谈不上对这些条条例例的感恩戴德。 但在这一刻,徐艳青却由衷地庆幸着,这世上还存在规则这种东西。 尼采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正在凝视着你。 当然了,这句徐艳青是没听过。 但她的价值观依然可以提炼出一条朴素的社会逻辑。 ——利用规则行事的人,也必将被规则束缚。 徐艳青气定神闲地端坐着。 她的逻辑未免有点太好懂,所以反应过来的樊东榆甚至有点啼笑皆非。 可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他只做了一件事。 樊东榆掀起眼皮,意味不明的目光扫向一个位置。 监控室内,值班的警察被这个眼神看得冷汗涔涔。 他自然是懂这个樊家大少的意思。 可这种事,却是没法由他一个小警员决定的。 借着通讯设备,值班警察连忙向梁局汇报情况。 有那么一瞬,梁局有片刻的犹豫。 但没过多久,梁局又叹了口气,默许了。 罢了,反正天塌下来,也有他老子顶着。 于是,徐艳青就眼睁睁地看着—— 墙角上,那两点微弱的红光,她的安全感,她所有的底气来源。 熄灭了。 她难以置信地惊愕看去。 对上的,却只是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睛。 似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没了监控,樊东榆变得更恣肆了,眉眼间的神色是不加掩饰的轻佻。 他大马金刀地坐着,右手搁置在桌子上,指尖的香烟将将燃过三分之一。 这一刻,可以说是樊东榆这半个月来,少有的愉悦时分。 这个R县实在太小,也太过无趣。 他就像是被迫困居在牢笼的大猫,每日的活动除了给自己舔毛之外,了无生趣。 但今天,却被他逮到了一只老鼠。 虽然她藏得很好,还借了纯情玉女的皮肉用作幌子。 可那肢体语言间的无意识献媚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很得意吧?看着平日里那些衣冠楚楚的警察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愚笨模样,是不是心里正在偷笑呢? 被人当众之下摸了奶子还能扮作若无其事是吧?还搁这装纯是吧? 还有什么花招,通通使出来。 继续啊。 但此时,在他心里惯会卖弄风情的人却只是怔怔望着他出神。 而他腕间的那只白金表带,熠熠发亮。 徐艳青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她很少会去肖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却架不住,身边有个爱幻想的。 “青啊。”那个女孩指着时尚杂志上的奢侈品牌页面,笑嘻嘻地说,“总有一天,我们也会用上这些的!” “还得买两件才行!有钱人都这样,用一件,丢一件!”那人补充道。 一般这个时候,徐艳青都会很无奈。 拜托,她们现在连床垫坏了都舍不得买新的,又哪来的钱去想这些。 可在那人喋喋不休地熏陶之下,徐艳青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了一点相关信息。 比方说,这块表。 江诗丹顿的传承系列。 24万。 徐艳青的文化程度并不算高,她高二就辍了学,没有参加学业水平考试,所以学历至今也只有初中毕业。 但她却还记得高中的课堂上,那个胡子拉碴的历史老师,声情并茂地讲解儒家核心精神的画面。 “你们知道,孔子在《论语》里提过最多的一个字是什么吗?是”仁”。那么仁又是什么意思呢?”仁”的意思就是爱人……” 后排有个爱捣蛋的男生立马大声说,“袁老师,我爱你哦!” 班里顿时发出一阵窃窃的笑。 袁老师也不恼,他说,“嗯,对。这位同学,你刚刚就”仁”了我,这很好……” 班里又笑。之前那位插嘴的男生却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趴在桌上,红着的耳朵却高高竖起,还是想听老师继续讲下去。 这时的徐艳青也撑着脑袋笑,她聚精会神地听着老师从“以人为本”讲到“天下大公”,脑中在不自觉幻想那个儒家描述中的理想社会。 可后来,现实却给了她狠狠的一巴掌。 以人为本?这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就算是一条人命,扯来扯去,也不过只值20万而已。 而这20万,却还买不到别人手上的一块表。 她早就认命了的,不是吗? 这个世界从你呱呱落地的那一刻起,就早已经定下了结局。 你的自尊,你的底线,你所有为之坚持的一切,在这个世界的运行逻辑下,就像那只愚蠢到挡车的螳螂,都能被惯性的车轮轻而易举地绞碎。 所以还挣扎什么呢? 徐艳青垂下眼睫,将隔在腿上的挡板立了起来。 审讯椅上其实是有卡扣的,只要将挡板卡在那个位置,无论犯人用多大的力气,也无法再推开。 这应该属于警察审讯嫌疑人的基本操作。 但面前的这块挡板,却轻轻一推,就松开了。 徐艳青知道,这并不是意外。 “让你动了吗?”樊东榆冷声道。 话是这么说,可他却依旧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 徐艳青起了身。 她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走得很慢,却又好像知道怎样的步态会更加勾人。 胯间微摆,要拧出线条,幅度却又不能太大。 男人这玩意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像条狗一样,给根骨头就嗷嗷往上扑。 但若真往浪里去了,又会嫌你廉价。 果不其然,面前的这个男人,黑眸里兴味更盛。 他后背靠坐在椅子上,唇角微勾,饶有兴致地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徐艳青直接跨坐在他的大腿上,被手铐束缚的双手如同藤蔓一般,绕在他的颈后。 就像一个甜蜜的陷阱,把男人堪堪圈住。 “阿sir……”她仰起头,漂亮的唇线将将要贴上男人分明的下颌线,却又还是隔着一点微乎其微的距离。 从远处看,这就像一个吻。 “你好凶……”轻柔的气息拂在喉结。 分不清到底是在控诉,还是只是嗔怪。 而就在下一秒,女人的意图完全暴露。 她挺起胸乳,往男人宽阔的胸膛上蹭,“你吓到我了……” 09小狗 樊东榆的人生,到目前为止,可以说是顺遂得可以。 他的父母是官场中常见的另一种婚姻模式,领导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中意的后辈,于是权力与资源借着“一家人”的名头在两个男人之间流动、更迭。 但幸运的是,除了利益交换之外,他的父母多少还是有点真感情的。虽然不多,但比起他那些从小就要应付父母在外面惹的花花草草的发小来说,已经算得上家庭美满。 樊东榆出生的前一年,樊父还是只个被发调偏远之地的小官。 但局势在樊母怀孕了后陡然转变。 先是上面出了个政策,全然崭新的方向,却又恰好与樊父之前的功绩相关,磨过的洋工开始被高层看到。再之后,是上面空降的大领导竟是樊父十几年前做知青时认识的旧人。光棍司令自然是急需一批班子,一来二去的,樊父终于算是站了队。 大领导也有能力,带得樊父水涨船高。官场的人大多都迷信,不然这从天而降的运势永远无法找个出口。于是樊父特意挑了个良辰吉日,亲自跑去西山拜了大佛。 七百三十四级台阶,樊父倒是虔诚,一步一拜。拜到第四百六十五层时,却忽然冒出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先是瞥了他一眼,再叹道,“平宅定有龙虎居,三起三落占花季。祖上风水前人定,灵尽风散后无依。”* 樊父心下大震,前运坎坷,几起几落,倒是都被这人给算准了。他一时也顾不上其他,小心上前问道,“大师,这……又该何解?” 老道也不理他,只是继续说,“龙子涉世降贵宅,本应此世耀宗祖。只叹此子耽私情,一身运气空落地。痴痴缠缠求不得,老来无子苦伶仃……” 说罢,老道摇了摇头,拂了衣袖,轻轻飘飘地走了。 只剩下樊父留在原地,心神不宁。 没得到关于自己前程的准话,樊父多少还是有点失望。但在反复咀嚼了几遍老道说过的话后,樊父又忽然意识过来。 所以说,他会有个儿子? 这段小插曲可以说是无足挂齿,却又一直在樊父心中萦绕。 等到樊东榆呱呱坠地的那一天。在护士告诉他,是个男孩后,樊父怔怔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旁人只当他是初当人父,欢喜得忘了神。 可只有樊父知道,在那一刻,他感知到了命运。 这个孩子也确实是他的福星,自从樊东榆出生后,樊父一路官运亨达。 如果胆子再大点的话,樊父或许早就能站到高位。 可对此,樊父却一直心存敬畏。 像他们这种家庭,大多会选择多生几个。就算孩子不争气也没什么关系,光是家族余荫就足够他们荣华富贵一辈子。 但如果赌出来个了不得的,也许能带得阖家都再旺几代。 这就像一场稳赚不赔的赌博,可樊父却没有这样做,他把所有的父爱都完完整整地给了樊东榆一个人。 可想而知,樊东榆的童年会过得有多么恣意。 他永远是大院里最耀眼的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世人大多慕强,所以他的身边永远不缺朋友。 而在樊东榆样貌长开了后,情况变得更为夸张。因为围在他身边的人,又多出了一些女孩。 由于那几句批词,樊家忧心他会沉溺女色。 可让他们担心的事却一直没有发生。 樊东榆倒是谈过几段恋爱,但那看起来却又都像是小孩子的玩戏。 他的女朋友一定是人群里最漂亮的那个,就像他的发小闻庭,永远开着最好的车那样。 他的恋情都不算长,最长的也就几个月。 这多少有点不太对。所以,樊父也旁敲侧击了好几次。 得到的答案却令人震惊。 他们的儿子…… 好像……一直都是…… 被人甩的那一个…… 对此,樊东榆也表示很无奈。 他好像天生就对情爱这种东西兴趣缺缺。 但在周围的朋友大多都和姑娘们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不谈个恋爱,好像就有点说不过去。 所以他就谈了。 第一个女友是高中的学姐。 那时樊东榆才刚刚升入高一。学姐是高三的,准备出国。正值收获季,她手拿了一堆名校offer,却还没决定去哪。 下课后,学姐正在操场和朋友闲逛,就恰好撞见了樊东榆他们班在军训。 那天的太阳很大,军训服内里的黑色背心被汗水淋透,背心是速干材质,但贴在身上多少还是有点不太好受。可樊东榆却始终一言不发,他唇线紧抿,又丑又塌的军训帽遮住他的半边眉眼,却还是挡不住他毕露的锋芒。 他的黑发湿漉漉的,被阳光反射出耀眼的光线。从远处看,好像一只倔强的小狗。 于是学姐一见便惊为天人,她的性格就是风风火火的类型,展开的攻势更是轰轰烈烈。 被这样的漂亮姑娘倒追,可把身边的几个哥们酸到不行。但樊东榆倒是没什么感觉。 这段恋情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没过一星期,学姐身边就换了个男生。 有人好奇去问,对此,学姐的回答很是标准。 性格不合。 学姐确实是人美心善,这问题要是再问问樊东榆之后的那几个女友,得到的答案大概会更有爆点。 【不解风情。】 【木头吧这是。】 【他和篮球就可以过一辈子,没必要再出来祸害人了。】 更有脾气爆的,或许会给出了更为犀利的答案。 【我觉得他根本就硬不起来。】 ……呃。 这倒不是真的。 只不过,樊东榆确实没有过那种精虫上脑的体验。 虽然,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性资源简直可以说是随手可得。 就像他的那几个发小,尽管也只是普通人的长相,身边却都没缺过女伴。 有时候,从他们指缝里随便漏点东西,就足够寻常一家人衣食无忧好几年。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随手可得,也就意味着,不过如此。 在英国研读心理学的远方表亲跟樊东榆聊过,也许他潜意识里需求的性,是还要带着高附加值的那种。 而这个附加值,也许是爱,也许是恨,也许是歇斯底里的争吵和面目全非的拥抱。 谁知道呢。 远方表亲还讲了很多,将近一个小时,夹杂着一堆专业名词,再附上一大堆参考文献,搞得樊东榆头昏眼花。 他将其囫囵翻译为,自己是个性冷淡。 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毕竟性这种东西对樊东榆来说,可有可无。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 很平静,很安稳。 在这个小到不起眼的派出所里晚到早退,等待着几个月后回归他原本的生活轨迹。 直到……那个女人出现。 乍一见面,那种忽如其来又来势汹汹的汹涌情欲烧得樊东榆眉头紧皱。 但那时,他只是将这种陌生的情绪解读为了,胜负欲。 这个女人有问题。 所以,他要撕掉她那层伪装的皮。 樊大少爷也是这么做的。 他用直白又残酷的权力碾轧向她证明了,什么叫做无处可逃。 她只有绝对顺从,绝对坦诚,这一条路可走。 而现在,温香软玉在怀。 正如他所料的那般,她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本质,妩媚又廉价地贴了上来。 他本应该很有成就感的。 就像解出了一道所有人都没证明成功的难题那样。 他的判断并没有出错,她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婊子。 可此刻,樊东榆却只有一种感觉。 没意思。 —— *申明下,老道的前三句话都来源网络,并非原创。 10姑娘 到达H市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要晚了半个小时。 正值饭点,停车场早就停满了。但在门口的扫描机器识别出那辆黑色大吉普的车牌后,饭店经理便忙不迭地从侧门赶了过来,一幅生怕怠慢了的样子。 樊东榆没说话,只是将手里的车钥匙丢给经理。 这家饭店是闻庭的亲戚开的,混迹官场的人名下很少会有什么产业,但身边却是少不了几个做生意的亲戚。这家店的味道一般,但格调摆得很高,又处在全市最好的地段,所以客流量也还算不错。 他们发小的饭局大多都定在这,一方面是清静,另一方面则是这闻庭亲戚也确实是个做生意的好手,每次来都能把几个公子哥伺候得妥妥贴贴的,久而久之,便也就成了习惯。 知道他们会经常来,闻庭家亲戚专门给他们留了个包厢,平时不对外人开放,只有他们来了才开。 推开包厢的门,哥几个正在里面聊着呢。一看到樊东榆来,闻庭眼睛一亮,但那股少爷脾气却也跟着起来了,他捋起衣袖,大声道,“今天谁都别拦!不喝趴他,哥们今天还就不姓闻了!” 话是放得有够狠,但几人却都知道闻庭也就嘴上狠,所以都在笑嘻嘻地调侃他。 “闻哥,这可没人拦啊。” “就是就是。” “不然跟我姓赵也行啊……” 几人是越说越不着调,给闻庭的架子也越抬越高。因为都是熟人,所以自然也是知道樊东榆的性格的,这樊家大少随心所欲惯了,脾气上来了连那位的儿子都敢揍。 但……这和他们又和什么关系呢? 话可是闻庭放的,他们只不过是在看戏而已。 可这次,樊东榆却没说什么。 桌上摆满了酒,各种类型,白的红的,应有尽有。其中的几瓶啤酒已经喝空了,这是之前他们等人时用来先热场的。樊东榆从冰桶里拿了瓶威士忌,直接开了。 微褐色的酒液斟满了杯子,他一饮而尽。 别的不说,动作确实潇洒得不行,把几个人都看呆了。 闻庭也觉得帅,但这并不妨碍他更来脾气了。 看看,这像是迟到的人内疚的样子吗? 闻庭拧着脖子,像一只小公鸡,“继续喝!” “哎哎,差不多了。”这下可不能再隔岸观火了,几人起身来劝。 玩笑归玩笑,可别真干起来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闻庭从小就是樊东榆的跟屁虫,崇拜他崇拜得不得了。闻庭比他们小了两岁,还在读书。这次的饭局是依着他们几个工作党的时间定的,但其实闻庭那边还没放假。 所以闻庭是直接翘了课打着飞的赶过来的。结果等了半天,等到了樊东榆迟到了快一个小时的事实,这事放谁身上都会有脾气。 樊东榆也没跟闻庭置气,只是嘲笑道,“德性。” 他的手又伸向了那瓶威士忌,但这次身边的几个却学聪明了,有一人上来摁住酒瓶,“光喝酒有什么意思,先吃点。服务员,上菜!” 陆陆续续有人端着菜上来。闻庭也在这时意识到了樊东榆其实也还空腹着。 毕竟是朋友,不是什么往死里整的仇人,所以闻庭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但樊东榆却挥开了那人的手,拿起酒,又给杯子倒满了。 这下所有人都发现他的不对劲了。几人面面相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樊东榆面色淡淡,“都愣着干嘛?吃啊。”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最活络的梁子鸣先开了口。 梁子鸣说,“我妈最近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总在给我安排相亲。可把我给愁的啊。” 他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个话题倒是开得好,他们这一群人,有想往上走的,也自然有只图享乐的。但不管怎样,却都是逃不开结婚的。 婚姻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比起两人水到渠成的感情见证,倒更像是是两个家庭之前的利益交换。他们当然也是有自主权的,但这权力的范围大小,也得看个人的本事。 比如说樊东榆,至少这几年,樊家是不会催他的,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如今远放不毛之地,看起来没什么谈判的本钱。所有人都知道,这樊家大少总会被调回去的,这只是时间问题。 樊家没有催的原因,纯粹是因为樊东榆前途无量,现在配谁都是亏。 再比如说梁子鸣,他是几个人里最不思进取的那一个,所以才刚一毕业,就被家里早早安排好了。 对此,梁子鸣倒是早已接受了。可别问他为什么不像那些影视剧里的主角为了自由反抗家庭?别逗了吧,他如今有房有车,工作清闲,每年还有大笔信托基金入账,日子舒服得不得了。 这群人年纪都不算大,都二十三四的样子,才就刚毕业。他们谈过的恋爱不少,却没真几个相过亲的,便有人促狭道,“这不挺好,每天都可以见不同的妹子,你就美着吧。” 梁子鸣说,“美你个大头鬼。别提了,我觉得我没给整出心理阴影都算是幸运。” 这下所有人的兴趣都来了,连闻庭也看了过来,有人问,“梁少,怎么说?” 在梁子鸣悲愤地讲述中,众人才了解了情况。 原来是他最近相了个对象。出门前,他妈还特意招呼过他,说这姑娘虽然在外留学,但性格却很是传统,叫他嘴上有个把门,别什么都说。 梁子鸣敷衍“嗯”了几声,最近他相亲相得多了,完全没把这当回事。 下了班,梁子鸣开着车,到达了目的地。 地方是他定的,一个颇为小资风格的西餐厅,跟哪个类型的女生见面都挺合适的,而且还离他的单位近,所以这几次相亲地点都在这了。 上了楼,梁子鸣摇身一变,嘴角也挂上了微笑。 看起来还有点风度翩翩,完全没有平时那副死宅男的样子。 姑娘早就到了,正坐在窗边的位置发呆。一见他来,也礼貌地笑了笑。 一见面,梁子鸣在心里就下了判断,内向女,长得不错,但估计挺难搞。 这姑娘甚至连和他对视都会不好意思,全程都垂着眼睛,低头吃饭。 但不得不说,这姑娘身上的纯情感确实还蛮戳中梁子鸣的。所以在饭后,大概九点半的样子,梁鸣又约了姑娘去看晚场电影。 这种家庭相亲对象,必然也不是可以随便的类型。梁子鸣也没那个意思,但姑娘还是小声拒绝了。 理由是,她家里有门禁。 这个年代了,竟然还有人家里有门禁? 梁子鸣只觉得不可思议。但望着面前的女孩怯生生的模样,他又能理解了。 也是,这样的女孩,不这样的话,确实也养不出来。 回到家,梁子鸣洗了澡,正高高兴兴地想跟兄弟分享今天的见闻。 结果一刷朋友圈,就看到那个姑娘发了个live图。 几小时前还文文静静的女孩画着个大烟熏妆,她在一个club里,背后是迷幻的灯光,她正吐着舌头对镜头比中指,紧身的吊带背心堪堪遮住胸部,但左胸上却又覆着一只男人的手。 因为是live图,所以能够很明显地看到,这个男的还色情地揉了两下。 梁子鸣:…… 莫名的,梁子鸣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愤怒的人手永远比脑子快,所以在姑娘的动态下,他评论了一个问号。 问号发出去的瞬间,梁子鸣还有点爽。 他倒是想看看,看这姑娘还能怎么圆回去。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这条动态,从他的朋友圈里消失了。 梁子鸣:…… 这个晚上,梁子鸣翻来覆去了好久,却还是睡不着。 一点多,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借着黑夜,又给姑娘发了消息。 但这次梁子鸣不敢发问号了,只是发了一串省略号。 直到两点五十,姑娘才回复。 她是直接回的语音:“不好意思,忘了屏蔽你。不过你也知道,我们都只是在完成家里的任务而已……Alex!Don’t taste that!I’m talking……Uhh……oh……oh,yes……yes,babe……. ” 梁子鸣:…… 说实话,在姑娘家门口分离的时候,梁子鸣甚至还幻想过和她共度余生的画面。 倒也不是说有多喜欢,就是一种男人常见的,对感兴趣的异性的幻想。 但这个幻想里肯定不包括。 亲耳,听到,未来的老婆,被其他的男人,操到高潮。 梁子鸣是真的麻了,他甚至没有力气再抬手指了,所以那条语音就一直在循环播放着。 姑娘叫得可真好听,梁子鸣甚至还给听硬了。 梁子鸣有无数次想要帅气地拉黑这个姑娘。 却又不知为何,一直下不了手。 梁子鸣木然道,“我觉得,就是因为没操到她,所以才一直念念不忘来着。” 对于梁鸣的悲惨遭遇,众人大肆嘲笑。但对于他的这句话,几人却是深有同感。 有人附和,“确实是这样……唉你们别笑啊,我现在做梦还会梦到我初恋呢,也不知道她现在身边又躺着谁……真是草了……” 而一旁,樊东榆心不在焉地摇晃着酒杯,冰块与杯身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听到这段对话后,他掀起眼皮,乌沉沉的目光看了过来。 这样。 11淤青 徐艳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将近晚上七点。 没了那位的刁难,其余的流程就走得很快。在再次确认了她与那个卖淫团伙没有任何关联了后,派出所爽快地放了行。 也许是出于愧疚,那个大腹便便的局长亲自送她出门。这位局长面色和煦,举止周到,可不知为何,徐艳青还是感受到了一种不适。 就像小时候和阿嬷去赶集,打算卖掉家里的最后一头猪的时候,那些看她们孤儿寡佬,所以盘算着如何压到最低价的顾客眼神。 老旧的居民楼,路灯影影绰绰,一楼还堆放着一些被折迭平铺好的纸箱,占了很大一片位置。再往上,光就逐渐暗了下来,这是座很老的楼了,楼梯间的灯坏了一半,整栋楼都住满了人,却没人去修,所以迈台阶全凭直觉。 徐艳青上了楼,脚步声很轻。她的面色看起来平静,左手却紧紧地插在牛仔裤侧口袋里,里面有一把刀,很小,比女人的拳头还要小。那是在二元店里买的,城市的女孩大概会它用来拆拆快递,刀身不怎么利,但此刻却给了徐艳青一种莫大的安全感。 徐艳青租的房子在六楼,最高的一层,当初定下它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楼太难爬,没什么人租,所以房东便宜了300块。 每次上楼,徐艳青的脑中都会不由自主闪过很多画面,见过太多苦难的人就是这样,对于危难的想象都过于具象。 这种恐惧在钥匙插入房门孔锁的那个瞬间攀至顶峰,在这一刻,徐艳青总是会觉得身后有个面目全非的男人。他在等,等她开门的那一瞬间把她按倒,拖入房里。 门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她迅速闪了进去,动作敏捷得就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刺客。 进了门,徐艳青逐渐才放松下来,她倚在门后,试着开启手机。拇指在机身侧键按了几秒,弹出了提示,电量不足。 这个手机总是这样,掉电很快,说是杂牌机,但也许比正版还要娇贵。 徐艳青有点无奈,她熟练地将手机充上电,再在一旁的抽屉里找到换洗衣物,转身向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很小,大概只有几平方米的样子,有一个洗手池,台面被擦得很干净。墙上一面正方形的镜子,边角没有打磨过,粗糙,还带着棱角。 头顶的灯泡是徐艳青自己换的,更换的步骤倒是没错,唯独灯泡买错了,瓦数过大,在这个小空间里蓬荜生辉。 徐艳青解开了衬衫纽扣。 如果这是一部文艺电影,那么此处应该有一个慢放,旖旎又暧昧的暖色灯光会将这个动作变成一个邀约,引诱着观众,继续看下去。 可那个亮得刺眼的灯泡毁掉了一切。过分暴露只会让生活留下的疤痕无处遁形,浪漫到底只属于饱食暖衣的人消遣的把戏,他们爱着流动的风月,却不爱真实的贫瘠。 她通身赤裸。徐艳青静静地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在审阅一个物品。 镜中的女人皮肤白腻,像是最为上好的羊脂玉。 但左胸处的那一大块乌黑的淤青却让这块玉变成了残次品。 是那个警察留下的。 说实话,徐艳青现在也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那个人就像是一阵风,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恣意妄行到了一种荒诞的程度。 真是让人嫉妒。 徐艳青没再继续想下去,这种人和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她匆匆洗了个澡,水是冷的,在这种秋分已过的季节,多少还是带着寒意。 但家里的热水器是老式的那种,想要烧开还需要再等上一个小时,她身上出了不少汗,没什么耐心再等了。 洗完后,她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走到床头柜。手机的电量已经充到了23%,自动开了机。 徐艳青点开置顶的与林帆的对话框。 -【青。】:那边怎么样? 林帆却只是回了一个问号。 徐艳青愣了愣,然后又懂了那边的顾虑,她发。 -【青。】:是我。 林帆没回。 这孩子的警惕心总是很强,徐艳青不由失笑,这次她直接点开了通话邀请。 林帆接了,却还是没有出声。 徐艳青继续说,“鸳鸯走甜。” 鸳鸯奶茶是林帆之前发过来的那家港式奶茶店的招牌,每次去,林帆都会这样点。 这也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意思是,一切安好。 那边终于放松了警惕,松口问,“……所以之前,是怎么了?” 在林帆的那个浮夸的45°嘟嘴仰角的自拍头像背后,出声的却是一个少年。 —— 昨天写着写着睡着了,今天有加更。 12寂寞小野猫 徐艳青若无其事地回,“条子扫黄,被误伤了。” “是吗?”少年显然不信,“那为什么条子会打给我?” 果然是瞒不过他,徐艳青在心里叹了口气。但这种男女之间的暗涌,却是不好对外人言明的。 所以徐艳青只是说,“总之,没什么事。你那边呢?” “……”少年沉默了一瞬,然后说,“你要记得,我们是一个团队。” 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说起了他那边的情况,“你没去,那个人急疯了,疯狂给我发信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他了,真是好笑,就他那个吊样,就算真有人想跟他约,也会临门跑掉的好吧?” 这个人显然让少年烦躁不已,他碎碎骂了好久,然后才说起重点,“……不知道你那边出了什么事,所以我只能先稳住他。” 徐艳青也知道少年说的那个人,那是个H市的程序员,条件还算不错。按理来说在相亲市场应该算可以,但再好的条件也耐不住这人有病。他总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觉得没有女人会拒绝他。 一般来说,当你碰到一个陌生的好友申请,头像是美女自拍,名字还是什么寂寞小野猫,那么不管怎么样,也多多少少是会有点提防的。 但这人完全没有,他迅速通过了好友申请,还把美女的朋友圈从头到尾全部看了一遍,存了几张露腿露沟的美女自拍,然后就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他还真觉得会有大美女独守空房,寂寞难耐,欲火焚身,还只想跟他上床。 少年的聊天技巧不怎么样,但这人的更烂,他的目的毫不遮掩,总是拙劣地想把话题往床上带,在每天定时的早安午安晚安里总是夹杂着几句油腻又烂俗的黄腔。 可把少年恶心得不行。 少年毕竟还年轻,日益冷淡的态度也被对面察觉。 这人嘴上说着愿意为妹妹生为妹妹死,背地里却又去偷偷查了妹妹的ip。 在这人假装不经意间透露了想来R县旅游的计划后,少年的第一想法是把他拉黑。 他们就在R县,所以从来不做R县的“生意”。 但徐艳青拦住了他,这段时间少年的隐忍她也看在眼里。 都到这了,再放弃的话多少有点可惜。 而且,也很难再碰到这么上赶着的冤大头。 在经过几次徐艳青亲自指导的欲擒故纵后,这人也愈发痴狂了,底线完全不要,连“我只想做妹妹的狗”都能说得出口。 是时候了。所以少年以寂寞小野猫的名义,约了他在R县大酒店见面。 一切都策划好了,却没想到正好撞上警察扫黄。 徐艳青问,“所以你怎么稳住他的?” 少年默了下,才说,“我就说我来月经了。” 徐艳青想笑。 少年继续说,“然后这人还不信,让我发图给他……” “……”徐艳青默。 这是真奇葩。 “我就搞了点红墨水和番茄酱上去,结果他又说我在骗他。” 徐艳青惊了,“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少年也无语了,“他说女人的月经明明都是蓝的……” “……” “然后过了半个小时,他又跑过来说,哦,原来那是特殊体质,也有人月经是红的,叫我不要太担心……” 这次徐艳青真没忍住,笑出了声。 也不知道是看了什么假科普还是为了强行挽尊。 她觉得是后者。 笑过之后,徐艳青却还是正经了起来。 她轻声说,“两天后再约他吧。” “……嗯?”少年不解,“不是,这月经也没法两天结束的吧?” 徐艳青却只是笑,“他会信的。” 而徐艳青没说的是,不知为何,她总是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 所以,应该尽快,把埋在R县的这颗雷,解决掉。 —— 应该还有。 13红光 两天后。R县派出所。 尽管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之前的那个卖淫团伙案依然是所里的话题焦点。一切都查清楚了,领头的是个中年男人,叫辉哥,年纪大概有五十多。他刚入这行也没多久,这暗门之前也是在隔壁县里开的。 只是小地方的嫖客素质也就那样,钱兜子里能拿出五百的都少,还总想着用这点钱去点大学生。 树挪死人挪活,辉哥觉得自己得换个地方做生意了。他花了大价钱,不知请了多少道上的人吃喝,才得了个隐约的口风。 那个R县啊,路子多。 最初,辉哥还有点嫌弃。他虽然是第一次做这种生意,但每日眼见着大笔钞票入账,人也不由有些膨胀,标准已经奔着往首都的天上人间去了。 但思来想去后,辉哥又觉得这R县也不错,至少比起市,他倒是更熟悉县。 于是辉哥就带着钱和姑娘来了R县。到了的第一天,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在宾馆里就开了张。 不得不说,这R县男的确实会玩,这姑娘还没怎么暗示呢,只是在楼下抽了根烟,就有人急着去抓姑娘的手腕子,问几多钱。 第一晚过去,辉哥数钱数到嘴咧到耳后根。这R县人杰地灵,简直就是那情色界的耶什么撒冷,还是来晚了,早该搬过来的。 但他却没有想过,这用户习惯自然是被人为培养过的,而这R县背后的靠山又到底是谁。 所以还没等到第二天结束,辉哥的团伙就被抓了。 说来也是唏嘘,几个小姐年纪都不算大,最大的也就刚满十六,还正是嫩生生的年纪。她们大多没怎么见过世面,被人一诈就全都招了。 都是被社会上混的小男友哄了几句,什么托家里人找了个高薪又稳定的工作,就都稀里糊涂地进了这暗门。 不过对于这种说法,所里的几个警察却都持了不信任的态度:“切,能有什么稀里糊涂,不就是图这活轻松,两腿一张就能哗哗来钱。” 其中一个不屑,“你们是没见过那群婊子私底里的下贱模样,给点钱就能上的货色,还都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公主。” 樊东榆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下。 他继续往前走。 看到他来,几个警察都不约而同地噤了声。只有埋头工作的小王,因这忽然间的缄默而抬了头。 见到是樊东榆,小王眼睛一亮,他忙招手道,“哎,樊哥,你上次让我查的那事,有眉头了!”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小王也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好像有点大了,但樊东榆却没什么表示,他走了过来。 其实樊东榆早就忘了这事,想想也是,他又能让小王查什么? 但小王却没意识到樊东榆的兴味索然,他接着说,“那个R县大酒店305房是用一个叫林帆的人身份证定的,我用内网查了下那林帆……” 顿时,樊东榆想了起来。 哦,林帆。 那个微信置顶。那个电视机黑屏里的男人。 他听着小王絮絮说着,“有几个地方还挺奇怪的,一是这三年林帆的信息都没更新过,但她的档案却是没动过,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换了户籍还没跟街道报备。二是她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被系统标了可疑……” 这几年来上面想推进电子办公,所以R县派出所也引进了一套智能识别系统。这套系统是国内某个科研所产的,保密性确实是好,但准确性却不怎么样,识别成功率也就百分之五十上下,所以经常出现全所出动,埋伏了半天,结果发现抓错了人的情况。久而久之,大家也不把这当回事了。 樊东榆没说话。 小王继续说,“这人好像经常出差还是怎么,每个月都会定酒店,还都在不同市的……哎,等等,这酒店记录怎么好像又多出了一条……” “在哪?”樊东榆突然出声。 “我看看哈……”小王敲了几下键盘,“R县品爱宾馆,204房。今早定的,明天退房。” * 晚上六点,品爱宾馆,204室。 这是一个情趣酒店,房间的配色是艳俗的桃红,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水床,占了整个房间的三分之一面积。 床头上挂着一块板子,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情趣用品,皮鞭,手铐,震动棒,假阳具,甚至还有口球和肛塞。 徐艳青淡定地扫过这些情趣用品,目光毫无波澜。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所以她的时间还很充裕。 她先是洗了个手,待每根手指都被擦净后,才慢悠悠地开始工作。 徐艳青探了一遍房间的角落,每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这种酒店藏着最多的摄像头。 其实早上开房的时候就应该已经被少年查过一遍了,但再检查一遍也不会怎样。 确认完毕后,徐艳青解锁了手机。 早在几个小时前,林帆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这次不再是电视机顶盒了,徐艳青比对着照片,找到了那个位置。 水床的床头柜上,有个充电插座。 徐艳青蹲下了身子,寻到了隐藏在插座的内部,那点微弱的红光。 它正亮着。 徐艳青心下一松,就在这时,却忽然听到了有人敲门。 敲门声不大,却没停,仿佛是笃定了房里有人。 徐艳青微蹙起眉,这人来得未免也太早了。 但好在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她飞快地删掉了林帆发来的那张照片。 再起身时,就只有一个妩媚的笑。 14门外人 去开门的路上,徐艳青一直在心中温习着林溪对这个冤大头的性格侧写。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宅男形象,在青春期时期,性欲也随着第二性征的成熟而逐渐蓬勃起来。但几千年的性压抑文化却导向了另一个极端,他从未得到过任何来自师长和长辈的性教育,对于女人的幻想只来自于日本AV和男性向黄漫共同刻画出的,那些光是看到男人鸡巴就走不动路然后猛发大水的“女人”。 即使在现实中,他的生活里不可能没有存在过真实的女人,比如内向但善良的女同学,比如泼辣但专业能力过硬的女老师,比如爽利且从不缺斤少两的女老板……但他的价值观依然不可避免地滑落下去,毕竟理解和爱一个人其实也需要长时间的学习,比起这个,他更宁愿相信只要花钱,就可以得到女人毫无保留的感情和肉体。 比如他会意淫班上最为内向的女同学其实私下里在和大叔援交,而她膝盖上摔出来的红痕都是跪在地上被大叔后入的产物;而女老师在自习期间会在叁楼的男厕为秃头校长口交,女老板因为吆喝顾客而变哑的声音其实是因为她的穴里偷偷塞着五档跳蛋而爽出来的。 所以也不难理解,在他读书时省吃俭用,终于在某个关注了好几个月的美女主播那里猛砸了几百块礼物,却只是得到了一句“xx哥哥么么哒”而不是所谓被女主播私联约好酒店然后同意内射这种既定情节时的愤懑了。 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然而他却并不觉得是自己的价值观出了问题,而是将这一切都堆到了女人身上。 都是这群嫌贫爱富的贱货! 说可怜吧,对于这种已经远离普世价值观,看样子这辈子都无法再建立平等的亲密关系的人来说,确实有点可怜。但这一切也都是他活该,因为他并不是没有回归正常人的机会,只是他通通视而不见罢了。 真要比起来,徐艳青觉得自己要可怜得多。更不用说林溪悉心捏造出来的“寂寞小野猫”,那个的身世倒是真的可以说是悲惨到闻者落泪,而这人照样无动于衷,只是一心想着操烂小野猫的逼。 不过对付这种人,其实也用不上什么技巧,这也是徐艳青让林溪继续钓着他的原因。只要是个女人,并且表现出愿意跟他上床的意图,那么就算是再直的钩,哪怕当时林溪直接就发张离谱的卫生巾广告图,这人也会在自己脑内给圆回来。 真是蠢呢。 但徐艳青的面上却不显,她抬起手,将刻意弄湿的头发拢在右肩,就像是情事后那股慵懒的模样。 她轻笑着,压下门把手,漂亮的唇线格外勾人。 门开了。 但与此同时,徐艳青的笑却也僵住了。 站在门外的,是个意料之外的人。 樊东榆并没有穿制服,也许是为了不引起酒店警惕,也许是因为下了班,但如果说是为了减少公众注意的话,那么他注定失算了。哪怕是没有任何名牌logo点缀的常服,但那一身的气度,也足以将他与其他人分隔开来。 他抬起黑眸,目光只在女人的身上停留不到一秒,又再移至了她肩膀上方的空隙。 看起来,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但这桃红色的房间内设,却又在冥冥之中,昭示了什么。 樊东榆收回目光。他没有试图强行闯进门,只是倚着门,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他的语调嘲弄,“徐小姐,所以这次又是什么考试?” “……”徐艳青想起了之前在派出所撒过的那个谎,默了半瞬,却还是微笑回应,“我以为这是公民隐私。” 真行。还敢跟自己扯什么公民隐私。 也不看看自己做的事哪件跟合法有关。 兴许是樊东榆眼里的讥诮之意太盛,连徐艳青都有些不自在了,她下意识想要结束这个意外对话,“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 说着,她微微用力,尝试关上门。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拒绝交流的信号。 但想象之中,来自樊东榆的阻拦却没有出现。 只有房门将要合上的那一个瞬间,透过门与墙壁的那一丝缝隙,他投过来的那一眼。 那一眼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却仿佛笃定了,他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 —— 上周眼睛出了点问题,所以没有办法长时间对着电脑码字,如果有人在等,抱歉。 15闹钟 房间的门很顺利地关上了。 可徐艳青却没有为之而松懈起来。 光是在这里见到警察的这件事,就足够她忐忑好一会了。 是发现了什么吗? 不对,这个警察并没有穿制服。 而且他是一个人来的。 ……所以,这只是个人行为? 他到底想干什么? 后背靠在门上,徐艳青静静地回忆起与这个警察的接触过往。 说实话,她已经差不多快忘了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尽管他在人群中是如此的耀眼。 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帅气,又肆无忌惮。 可这些令人垂涎的标签对于徐艳青而言,犹如鸡肋。 她只是粗粗扫过了一眼,然后大脑就直接下了判断。 “目标范围外”。 这也是林溪定好的狩猎理念,他们挑选的“客人”,永远会是那种唯唯诺诺,或者说“有色心没色胆”的男人。 毕竟他们的“工作”手法其实也很拙劣,而这对于那些和异性有过正常亲密关系的男人来说,其中的漏洞很容易识破。 所以,徐艳青完全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人反而会注意到她。 如果用林帆爱看的那些网络小说去解释,也许会是什么“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兴趣。” 可这个逻辑在徐艳青看来,却很是荒谬。 对于这种人来说,她们大概和地上的蝼蚁没有什么差别。 她也试图反抗过的。但在这人只凭一个眼神就能让监控全关的情况下,反抗或者不反抗,都不过是殊途同归。 不畏权贵的高风亮节到底也不过是另一种牌坊,对于她们这种人来说,知情识趣从来就不是什么贬义词。 而当她真的如他所愿,谀媚地贴了上去后。 他却又推开了她。 就像是一个路过的顽劣孩童,随手就将蚂蚁辛辛苦苦筑好的巢穴搅了个底朝天,却又在即将事成之际,拍拍屁股走人了。 完全不理解。 但在经过这样几次反刍后,徐艳青还是隐隐约约捕捉到了点一丝线索。 这个人,大概还是对她有兴趣的。 只不过…… 正当她陷入沉思中,原本搁置在床头柜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徐艳青愣了半秒,忽然又反应过来了。 那是她来之前就设定好的定时闹钟。 所以,现在,是晚上6点20分。 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不过以她对那个宅男的了解,他绝对会提前到的。 徐艳青仿佛已经听到了,宾馆走廊上,略带急促的脚步声。 但门外…… 那个警察还没走! 16 宾馆走廊里的光线已经很暗了。 秋分已过,日落变得很早。现在不过才晚上六点多,寻常晚高峰的时间,外面的天却早就黑了下来。 黑夜总是被人类赋予了太多意味。在传统叙事里,只有白天里的那些井井有条、车流不息的秩序才能代表社会。而到了黑夜,城市就会撕掉那层体现着现代文明的皮囊,露出狰狞的犬牙。 可现实却恰恰相反,那些只会在黑夜中才会亮起的灯,或许才是人类历史里亘古不变的故事。 楼下不再如之前那般的寂静,隐约可以听到女人的娇笑,和男人呵斥前台,让他们快点办理入住手续的声音。 这种嘈杂、又差乱的环境,对于樊东榆来说,可以算是前所未闻。 他自幼便有司机专车接送,哪怕是被下放到R县,也没住过那所里分的四人一间的宿舍,而是直接租在了通勤都要半个小时的高档小区。 所以,为什么,现在,他会出现在这里? 但这个问题也只存在了短短一瞬,就被樊东榆弃之脑后。 想来就来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噢,他从来不会情绪拉扯,他永远忠于自我。 在昏暗里环境中,十几米外,电梯旁的数字红光便亮得格外明显。 有一个人,不,电梯在一楼停留的时间并不算短,所以应该有好几人同时进了电梯…… 樊东榆倚在门旁,黑眸垂敛,他漫不经心地想着。 右手在无意识地按压火机,又松开,火花在他的指尖忽明忽暗。 正当火焰将将熄下,却就在此时,一旁原本紧闭着的门,又突然开了。 樊东榆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可明面上,他的语气却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调子,“这是又记起来了?” 尽管双方都心知肚明。之前说的那个什么鬼考试,不过是个幌子。 面对他的直白讽刺,徐艳青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她仿佛并没有听懂他的话里有话,只是回道,“阿sir,您说话真有意思。” 在这个暧昧又劣质的宾馆走道里,两人终于又再对上了视线。 但这次,气氛却不似之前的那般针锋相对。没过半秒,徐艳青微垂下眼,避让了他的目光。 樊东榆嗤了一声。 他们离得很近,所以连一丁点微末的动静都不会错漏。 徐艳青自然也听到了这声嘲讽,可她也只是侧过半边脸,依然是一言不发。 没人说话,只剩一阵诡异的平静。 大概过了好几秒,才被一声轻轻的叹息打破。 徐艳青慢慢开口,“阿sir,你好像……对我有点偏见……” 她的情绪可以称得上真诚,几次的欲言又止,夹杂着眉眼间的无措。 樊东榆抱着臂,面上不动声色,“说说。” 徐艳青紧咬着下唇,才说,“如果是在派出所里,有什么让您误会的地方……那我现在先跟您道个歉,希望您大人不计……” 樊东榆直接打断了她,并没有让这个轻飘飘的道歉顺着她的逻辑落地,他抓住那个被她试图轻轻带过的话题,追问道,“误会什么?” 徐艳青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 “说啊。”樊东榆似笑非笑,他上前了一步,单手狠狠撑在她右上方的房门处,继续追问,“误会你什么了?” “……”这个动作让他的压迫力释放得更为外显,她一时无言。 欺骗性最强的谎言永远是掺着真话,半真半假的那种。她反复思忖了好几次,才想好了接下来到底要怎么说。 女人低垂着眼,睫毛微颤,如翩飞的蝴蝶,可这依然未能将樊东榆的注意力分走半分。他紧紧地盯住她,神色冷淡。 她今天涂了口红,在一片灰暗与破败之中,只有那抹艳丽的红是鲜活的。饱满的唇瓣微微分开,就像树上熟透的红果子,鲜艳欲滴。 樊东榆的心中莫名闪过了一丝烦躁。 突如其来的,他什么都不想听了。 徐艳青正要开口,却又倏地停了下来。 ……她好像听到了,电梯到达楼层的声音。 没时间了!徐艳青下意识扯住樊东榆的手腕,把他往房里带。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发展,猝不及防之下,樊东榆还真被她拉了进去。 无视他一脸wtf的表情,徐艳青迅速关上了房间的门。 17男友 一切的动作都出自下意识。徐艳青心下一松,才刚觉得自己逃过一劫,就被身后的一声呵笑激到头皮发麻。 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得到樊东榆那副“老子倒要看看你又能玩出什么花”的模样。 ……所以现在,到底又该怎么办。 徐艳青原本是计划着用话术先把这个警察给激走。不管怎样,只要她还能掌握着解释权,那么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如果让他和那个约好的人撞上,以这个警察的审讯本事,一切肯定都会水落石出了。 静了半瞬,后背处,樊东榆的声音才懒懒响起,“不解释解释?” 徐艳青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她闭上眼。 再睁开的时候已是双眼清明,徐艳青回过身,轻声道,“阿sir,等下我男朋友要来的……” 虽然没有明说,但见她脸上浮起的红晕,闪烁其词的话语,和这个直白粗暴的情趣酒店。接下来他们还要做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一般来说,发觉自己过多的介入他人的私生活会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 可樊东榆却丝毫没有这个自觉,他径直发问,“名字。” “……李聪。”徐艳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问所谓的“男朋友”信息。 但还好林溪之前有跟她提过这些。 樊东榆的语速越来越快,就像连珠炮,但凡她的话里有任何漏洞,都会被直接侦破。 “年龄。” “24。” “工作。” “程序员。” “具体点。” “……呃,前端工程师。” “哪个单位。” “H市思宇科技有限公司。” 后面的几个名词对徐艳青来说都很是拗口,所以她稍微迟疑了片刻。 源源不断的问题终于在这停住了。但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对上了他冰凉的眼睛。 霎时,徐艳青后背的汗毛全都立了起来。 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我猜,你的联系人里,压根就没有一个叫梁聪的人。” 樊东榆嘲弄道,“要打赌吗?” 这怎么敢赌。 如果是在林溪的那个寂寞小野猫的账号里,那么确实是有个备注是“H市冤大头”的梁聪。可徐艳青却从来不会与目标直接接触,所以她的手机里自然是没有的。 真是见鬼了,这个警察也就扫过她的手机一次吧? 他是什么过目不忘的神经病吗? 徐艳青仍然在试图挣扎,“……我们前段时间刚分手,他还在黑名单里。” 对于这个解释,樊东榆不置可否,只是冷笑一声。 他简直就像个寸步不让的死硬石头。但事已至此,徐艳青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总之,等下大概……不太适合外人在场。如果还有其他问题的话,阿sir,我们可以再约个时间……” “怎么就不适合了?”樊东榆环视了一圈,眼底满是嫌弃,却还是说,“我觉得现在就挺好。” “……”徐艳青是真的服了这个人,“阿sir,如果我男朋友看到这里还有个陌生男人,他会不高兴的。” “陌生男人”几个字徐艳青还特意加重了语气,以防某个陌生男人继续装作不懂。 而这次,陌生男人终于不再明知故问了。 “这还不简单。”樊东榆慢悠悠地说,“打电话给你那‘男朋友’,叫他滚蛋。” 徐艳青:? 看似玩笑,可他的语气里却透着一股认真劲儿。 樊东榆盯着她,“现在就打。” —— 最近太忙了,明后两天还要出去,不一定能更gt;lt; 18衣柜 不是没有一瞬的游移,去思考这样做的可行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确实是个很好的下台阶的梯子…… 但没过半瞬,徐艳青又猛然醒悟过来。 因为樊东榆的这个“建议”,很奇怪。 虽然看起来确实很像他这种高高在上的人会说的话,但同时,却又不是他会说的话。 从这几次的短兵相接中,徐艳青已经发现了。 眼前的这个对手,极其难缠。 他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又为什么没有直接把她抓回去? 像他这样的人,哪怕是没有任何证据,但只要凭着那一丝怀疑,就足够她吃尽苦头了。 徐艳青并没有自恋到觉得自己会对这个警察有什么影响力。 这个警察已经向她亲身证明了,规则或者女色,对他来说都不过如此。 而现在……他这话,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种揣摩他人的心理活动总是会让徐艳青觉得很累,她的社交圈很小,大多都同是底层人,寻常聊的也不过是一些日常话题,所以也从来不需要像这样猜来猜去。 可面对着眼前的这个人,她又必须如此。 被他看穿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就像是走钢索的人,稍不留意,就是万丈深渊。 没等徐艳青犹豫多久,门口却又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就在这一瞬间,她迅速做了个决定。 再赌一次吧。 门外的人还在急切地敲门,可樊东榆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站着,岿然不动。 等到敲门声开始变重,徐艳青才终于有了动作。 她咬着下唇,轻轻地推了一下樊东榆的手臂。 也许是因为被外人窥探私事的羞惭,她的颊旁还带着一抹赧红,就像那些晚上在校园的小树林亲得唇齿黏连的小情侣们一样,一有人经过,就会红着脸分开。 她的容貌本来就好,被这抹红衬得更是面若桃花。尽管樊东榆知道这个“男友”大概率不过又是个谎言,却还是无端觉得刺眼极了。 “干什么呢。”他的声线冰冷。 可身体却依然立在原地。明明是格斗课程拿了满分的人,却没有躲掉她的碰触。 徐艳青却并未察觉到这点微妙的细节,她环顾四周,却找不出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连浴室都是全透明的。 那么,就只有…… 她果断地拉开了衣柜。 里面甚至还有几件情趣内衣,布料单薄,正孤零零地挂在衣柜里,一眼望去,很有视觉冲击力。 徐艳青:…… 再回过头,樊东榆似有所察,他拧起眉头,一脸“你tm别说你打算让老子待这?” 徐艳青放软了声线,“阿sir……” “想都不要想。” 门外的人没再敲门,而是改为重重地拍门。也许是又再觉得被放鸽子了,新仇旧恨迭加之下,那人愈发愤懑。 这种声音像极了灾难片里丧尸攻入的前置剧情,给人带来一种莫大的紧迫感。哪怕徐艳青已经算是很大心脏的类型,却还是不免也跟着紧张起来。 她又再劝道,“阿sir……只能这样了……不然如果他等下看到你的话,真的会大发脾气的……” 这样的话总是会让男人幻视到捉奸现场。樊东榆却没有被她的思路带偏,他嗤道,“关我屁事。” “……”门外的人都有破门而入的倾向了,可这个警察却依旧冷硬不吃。徐艳青都有些绝望了,她能想出的最优解就是尽可能地让眼前的这个人去相信他们确实是情侣。 但现在,估计等到他们一撞上面,一切就再无回旋之地了。 而徐艳青不知道的是,此刻,她那层完美的外壳终于因为身处末路而略微瓦解,真实的情绪穿过支离破碎的伪装缝隙,显露了出来。 樊东榆抱着臂,静静地看了她一会,才说,“记住了,你欠我一次。” 19宝贝 梁聪的这这一段时间,都过得不太顺利。 自从上周被小野猫邀约后,他就一直处在魂不守舍的状态里。在工作里也是频频出错,更悲催的是,他还没能检查出来。几行错误代码让公司亏损出了一个夸张的数字,大boss在周会上大发雷霆,直言干不了就滚蛋,别在这当蛀虫。 同项目的同事也因他而饱受牵连,绩效都跟着扣了一半。梁聪平时就不太会做人,这下更是雪上加霜,尽管面上还能正常交流,但梁聪总是能隐隐感受到他们在背地里的排挤。 ——不过这事也不能怪他啊?这群人连他的错误都没能看出来,难道就不会想想,自己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再然后……他就被人放鸽子了。 梁聪本来就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本性,装成绅士的样子。毕竟这小野猫看起来很有那股女神的范儿,找她聊天都爱答不理的。如果见了面,发现真人的脸还可以,或者胸和屁股都够翘的话,梁聪还真觉得也许能继续发展一下。 当然了,这发展也仅限于床上关系。因为根据那个小野猫的自述,她大概就是个条件不太好的农村小妹,家境还悲惨得可以。这种女的玩玩可以,想进他家的门那是远远不够格的。 而在察觉到自己竟然被放鸽子的那一刻,梁聪怒不可遏。他甚至想过,等他一回去就把这女人的手机给黑了,查出她的具体地址,再直接上门堵人去了。 敢玩他是吧?也看你玩不玩得起? ——至于能有什么后果……呵呵,这种女的不就是社会里那种最微不足道的底层,别说被他上了,就算哪天真的消失了也没人能察觉得到吧? 这个念头并没有持续多久,小野猫那边就发来了消息。 也许是因为爽了约,小野猫的语气终于软和了点,不再像之前那般态度冷淡。尽管如此,梁聪的情绪还是停留在愤怒的阶段,样子也懒得装了,什么污言秽语都往外抛。 这才说了几句,梁聪还没说够呢,转眼就发现自己被人拉黑了…… 一时间,梁聪心下一凉,立马就后悔了。 光是图这一时爽快又有什么用?他这些天来的忍气吞声,可不只是为了过过“嘴巴”的瘾。 然后又是一顿操作,什么觍着脸加好友,又连着发了好几个52的小红包,好说歹说,才终于把这小野猫给哄好了。 小野猫高贵冷艳地回复他,说来姨妈了,懒得出门。 梁聪真是想吐血了,天知道他为了这一天究竟做了多少准备……他这个星期甚至都戒色了!G盘里几个T的片都不敢再点进去,就怕到时候自己硬不起来。 结果他大爷的真是造化弄人,他这边是都给准备好了,结果那边倒是亮红灯了。 女人也都太矫情了吧?不就是个破生理期,难不成就不能憋着吗? 但这才刚被小野猫拉黑过,他还是不敢这么放肆说话。 不过……这也太凑巧了吧?这例假还能刚好就撞上他们约的这一天? 如果不是小野猫没有跑路的话,梁鸣甚至会觉得自己是被耍了。 好在小野猫还是给他解释了情况,并很有诚意地约了两天后见面。 两天就两天吧,梁聪愤愤地将键盘敲得啪啪作响,看到时候他不把这小野猫给操得喵喵叫! 这两天对梁聪来说,可真谓是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这一天。但现在,他却像个傻子一样,站在无人应答的房间门口。 当初小野猫发来情趣酒店的定位时他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震怒。 梁聪用力地踹了房门一脚。 劣质的木门被这猛然的冲击而发出嘎吱的响声。 梁聪仍嫌不解气,抬起脚,作势要继续踹下去。 而就在这一瞬间,门开了。 “干什么呢?”来人穿着一身白色浴袍,沾湿的头发慵懒地披在肩颈右侧。 被这样急促的敲门声催着,她有些许的不耐烦,眉间微皱,漂亮的眼睛上睨着。见到是他,又微微怔忡了下,“你……” 梁聪此刻却仿佛飘入无人之境,什么外界的声音都听不到了。他像个愣头青一样,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出神,心中只是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 卧槽!卧槽!!卧了个大槽!!!! 毫不夸张地说,这可能是梁聪这辈子见过最正的妹了。近距离看,这种冲击感变得更为强烈,连发梢的一滴水珠从锁骨滑落下来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也许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香氛气息,这种味道顺着空气拂了过来,无孔不入…… 妹子还在等他的回答,梁聪却已经有点发晕了,他说,“小……” “野猫”两字还没说完,与此同时,却有一根食指虚虚抵上了他的嘴唇。 “嘘……” 梁聪愣愣抬头看她,只见她眉眼间似笑非笑,看样子已经认出他是谁了。 “你叫我什么?” 她轻声说,语调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梁聪一激灵,有如福至心灵一般,他下意识道,“宝贝……” 小野猫轻笑一声,没有再回。她转过身,走进房间,浴袍的下摆随之扫过梁聪的小腿。 并不是多柔软的面料,却又让他觉得肌理之下的血肉都跟着泛着一股燥痒。 过了一会,小野猫才似有察觉。 她回过头,看着还呆在原地的梁聪,笑道,“还愣着干嘛?进来啊。” 20火山(有女主和男路人亲密剧情,介意慎入 房间里略微有些凌乱。 在开门之前,经过那个水床的时候,徐艳青下意识伸出了手,将原本折迭得方正的被子扯乱。 她平日里其实是个爱干净的性子,租的那个出租房虽然老旧,却依然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 但现在,她却只想把一切都弄得再乱一点。 要乱到,可以掩盖住这个房间里,还有第叁人存在的痕迹。 徐艳青默默地深呼吸。 接下来,是生还是死,就全凭她的本事了。 再睁眼时,那些不合时宜的情绪全都消失不见。 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她边走边说,“今天的工作还算顺利吗?” 声音不大,却又刚好足够让藏在衣柜里的人也能听到。 梁聪却只顾着盯前方美人走路时摇曳的曲线,魂不守舍道,“呃……还好……” 初见的惊艳逐渐消散,他现在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把她拐上床。 徐艳青走到床边,然后停了下来。 她或许是想说点什么。但梁聪却没有让她说下去,他使了点小心思,并没有停住脚步,而是径直撞了上去。 梁聪刻意没有收住力气,这一撞,就直接贴上了女人的后背。 只有一层浴袍,洗发水隐约的香味,还有沐浴后皮肤才能散发出的潮热,通通向梁聪扑面而来。 这让他有些情迷意乱。梁聪一把搂住她的腰,一边作势就要往她脖子上亲。 但小野猫却躲开了。 如果这时她要摆那种架子,梁聪或许还真会来脾气了。 都到这了,还装什么贞节烈女? 可她只是鼻子皱了皱,推了下他,嗔道,“先洗澡。” 这下,就算是梁聪这种人,也不免有点尴尬了。 H市到R县没有直达的高铁,除了自驾和打的士以外,就只能挤那种客运大巴车。 大巴上什么人都有,梁聪这种城市人儿自然是受不了的。 他上次是打的来的,单程159块。但这次运气不太好,等了许久都没能打到车,好不容易叫到一辆,司机一看他着急赶着去,当场就把表给按下了,直接叫价280。 为了美女,梁聪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一路上,这司机大哥又是抽烟,又是兴起高歌的,魔音穿耳,搞得他甚至都有点神智不清了。 不用想也知道,现在他身上估计一股烟味儿。 梁聪灰溜溜地去洗澡了。等他一踏进洗手间的门,背对着他的徐艳青脸色就冷了下来。 这人是真的有点恶心,临走之前,他还暗戳戳地摸了一把她的腿。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看这人猴急的模样,估计也不会在里面洗多久。 做是不可能跟他做的。以往也就最多就把人哄了脱个精光。 可现在,现场却还多了个旁听的人。 要怎么能不让自己吃亏,又能足够自然地演出情侣的感觉,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徐艳青环顾房间一圈,寻找可以破局的机会。 忽然,她的目光凝在了一处。 * 没有五分钟,梁聪光着膀子,用毛巾随便裹着下半身就出来了。 他连头发都没擦,水珠径直往下落。过往梁聪还会嫌这些宾馆里的这些用具不干净,此刻却也不嫌了。 一出门,就看到小野猫坐在水床床沿。她支着二郎腿,白腻饱满的腿肉透过浴袍下摆,露了出来。 梁聪看得两眼发直,他叁步化作两步,大步走过来,就想上手摸。 但徐艳青却抬起长腿,赤足踩住了他的腰。 梁聪不由“嘶”了一声,下意识收紧腰腹核心。 再看床边的女人,她的手肘向后撑在床上,整个人将躺未躺,像一朵即将盛开的花。 她笑得狡黠,“要不要玩点刺激的?” 都这个时候了,梁聪难道还能说不吗? 然后……他就晕晕乎乎地被拷上了。 梁聪跪坐在水床上,眼睛被蒙住,双手在后面被情趣酒店附带的手铐拷住。 因为视觉被剥夺,其余的感觉便愈发明显。 有东西在贴近,柔软又偏凉,像是女人的手指。 想象中,那双漂亮的手在抚摸他的身体。 这个幻想让梁聪硬得更厉害了,他的呼吸加重,一边想让她直接去抚慰他的硬物,一边又贪恋这种温吞的折磨。 徐艳青面色平淡,她手握着一根仿真阳具,顶部的橡胶蘑菇头在梁聪的乳头处慢慢游移。 但动静还不够大。所以她冷酷地停了下来,出声问,“舒服吗?” “嗯……”何止是舒服,梁聪简直爽到头皮发麻,他不禁挺起胸膛。因为不常被阳光晒,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他恳求道,“你摸摸我……再摸摸我……” “呵。”徐艳青轻微地笑了一声,手中的仿真阳具缓缓下移,得到了梁聪愈发急促的喘息。 “叫出来。”她低声说,如同恶魔的诱哄,“我喜欢听。” 为了得到快感,梁聪终究还是抛弃了矜持。 房间里冰火两重,水床上的男人爽得面上潮红,衣柜里的男人却冷若冰霜。 因为久未更换,再加上回南天的返潮,这个狭小的木衣柜里泛着一股异味。 而此刻,樊大少爷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此处。 这种衣柜自然是没什么隔音效果的,他听到外面的男人正在大声浪叫。 真不要脸。 叫成这样,还像个男人吗? 尽管心里讥诮着,但樊东榆却还是在凝神听着这场活春宫。 外面只有男人的叫声。 没有女人的娇喘,也没有肉体相撞的那种“啪啪”的声音。 所以,她在用手帮那个男人? ……还是用口?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不知为何,樊东榆的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火气。 而现在,徐艳青还面临着另一个难题。 还差最后一点刺激,就足够梁聪抵达极乐之地。 可她却迟迟没有动作。 梁聪开始拼命扭动身体,想挣开手腕处的束缚。他白净的皮肤因为快感而发红,就像被烫熟的虾子。他连连哀求,“给我……” 要做到这一步吗? 徐艳青看着濒临癫狂的梁聪,开始短暂地思考。 如果是像之前,那必然是不要的。 甚至连抚慰这一步都可以省去,只要隐藏的摄像头录下了男人的裸体,接下来就可以大敲一笔。 但现在,他们的身份,却是“情侣”。 徐艳青轻叹了口气。 察觉到她的意图,梁聪开始向她的方向挺腰,并同时发出急不可耐的哼声。 仿真阳具缓缓挑开了梁聪的下半身的那条毛巾…… 却在这时,有人破门而出。劣质的木衣柜门被他一脚踹到直接往外飞去,徐艳青惊愕回头,却对上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凉,却又像是蓄势待发的火山。 樊东榆冷声道,“警察。手都给我举起来!” 21猎手 因为这个意料之外的场面,徐艳青的大脑罕见地宕机了。 直到樊东榆又瞥过来一眼。 几乎是同时,徐艳青放弃反抗,松了力气,举起双手。 手中握住的仿真阳具也因此而顺着地心引力,径直坠了下来。 而另一边,因为被蒙住了双眼,梁聪却还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他被快感冲昏了头,意识还处在混混沌沌的状态,却在浪潮之中,忽然听到了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 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了陌生男人的声音。 ……警察? 梁聪一僵。尽管他自认没做什么错事,但就像条件反射一般,听到警察这个词还是会下意识紧绷。 再然后,就是一个东西兀直落了下来。 梁聪原先就是呈跪坐的姿势,这个表面油滑却又柔韧的东西砸过乳首,又撞到他的腰腹,再被弹飞出去。他正好处于紧要关头,再被这样接二连叁的刺激,身体先于意识,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而此刻,离梁聪最近的徐艳青却没能察觉这个预兆。她愣愣站着,双手是举起来了,但眼神还有些许的呆滞,看起来还没能消化这转瞬间发生的一切。 却突然,一股大力将她往后扯去,徐艳青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她茫然抬眼,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紧接着,一小股浓稠的液体溅到了她的手上。 徐艳青僵在原地。 手背上的液体还带着一股难闻的腥膻味,她知道那是什么。 挡在她前面的人在这个时候出声了。 但这次,却少了之前对着她时惯有的那种戏谑意味。 樊东榆扯下了遮在梁聪眼上的黑布,他冷然道,“钱给了吗?” “什么钱……”眼前蓦然出现的白光过于刺眼,梁聪下意识皱了下眉。 也正因此,他终于稍稍清醒了点。 望着面前衣冠齐整的樊东榆,梁聪才意识到此刻自己的狼狈。 还是在女人面前。 于是梁聪面色变得不虞,“……等等,你谁啊?警察?你说是就是吗?警号多少啊?报出来!我马上跟你们领导投诉……” 话还没说完,一种莫大的力度向他侵来,梁聪像个小鸡仔一样,被人直接拎着就原地倒转了方位。下一秒,那人的臂肘压制在他的肩脖处,用绝对的力量迫着梁聪俯首。 尖锐的痛意袭来,梁聪不由“嘶”了一声,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可能碰了个大麻烦,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开玩笑,开玩笑的呢!咳……咳咳……” 樊东榆并未理会他的讨好,他再度使劲,又问,“钱给了吗?” 梁聪被这一肘痛得面色扭曲,但这次,他却不敢再喊出声了,只是陪着笑,“咳咳……警察同志,这误会可真是大了……我们不是给钱的那种关系,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樊东榆咀嚼着这四个字。 “哎!”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梁聪一边说着,还一边努力回头,“是吧,宝贝?” 于是樊东榆也侧过头,看了过来。 他的神态漠然,看上去就只是在公事公办,也只是恰巧查到了他们的房。 ——如果没有见过他的另一副模样的话,徐艳青也会这样认为的。 那个冤大头此刻还满眼期待地望着她,浑然不知自己到底惹了个什么角色。 按理来说,这就是徐艳青先前的方案。她此刻应该认下,然后顺着冤大头的口供,继续编下去的。 可是不知为何,直觉却在发出强烈的警告。 千万不要这么做! 所以原本要出口的谎言哽在喉咙,不上不下。 徐艳青避开了梁聪期许的目光。 “呵。”樊东榆笑了一下,不知是在笑她谎话连篇,还是被她的沉默取悦。 樊东榆又转过头,看向那个近乎赤条、被迫跪伏的小白脸。毫不意外地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现在说说。”樊东榆慢悠悠地问,“给钱了吗?” “……”到了这时,梁聪才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一场骗局。他神情恍惚,一时无言。 先前还在步步紧逼的樊东榆却也由着梁聪闷声不响。他是个好猎手,有着足够的耐心去等待收网。 旖旎的气氛不再,室内又回归缄默。 徐艳青的心跳却渐渐稳定了下来。 还好,林溪从来不会收那些冤大头的线上转账。 在过去,徐艳青还嫌弃他太过谨慎。但此刻,却由衷地庆幸身边有这样一个同伴。 可就在此时,梁聪却扭过头,投来了怨毒的一眼。 然后,他转向樊东榆,神情刚直得就像是检举污垢的叁好市民,全然忘记自己先前受过的粗暴对待其实是来自于眼前的警察。 梁聪吃力地回,“给了……” 22笔录 这话一出,徐艳青明显地感受到,室内的温度又冷了一分。 樊东榆却神色不变,看起来对这个结果毫不讶异。他甚至还稍微松开了对梁聪的辖制,像是对“诚实”的奖励。 “多少?”他继续问。 梁聪犹豫了一瞬,却还是梗着脖子说,“一千五!” 听到这,徐艳青在心里冷笑一声。 这男的可真敢说。 一千五,以R县的消费水准,够在大凯旋门包个头牌了。 他这是狗急跳墙了,诚心把她也拖下水。 对于这种人,徐艳青却并不陌生。她稳下心神,做好接下来会被那个警察质询的准备。 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奚落她的机会。 这群警察都是这样的。 一边鄙弃着她们的低贱,一边却又期待着从她们低贱的嘴里刺探到足够下流的艳闻。 徐艳青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那天的日落很早,林帆出门前还笑嘻嘻的。 她说她有一种预感,今天能多卖几瓶好酒。 确实如此。 但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无人预判得到。 直到第二天早上接近五点,林帆才回到家。 这比林帆往常回来的时间要晚上好几个小时,徐艳青整晚都睡得不熟。所以当她一听到钥匙轻微的扭动声,就醒过来了。 徐艳青开门时还犯着困。 所以记忆里,只记得林帆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这也很正常。毕竟林帆的工作就是陪酒。她们这种钱柜的佳丽没有固定工资,一场下来保底最多三百,其余的全靠卖酒的提成。 也有顺便出台的。林帆不是,但在这种声色场合,界限就没有那么清晰了。有时候为了哄客人开心,被刻意灌酒,或者被摸上几把,都是很常见的事。 徐艳青熟门熟路地把林帆扶到卫生间,马桶很干净,旁边还特意放了张小凳。 一进入熟悉的环境,林帆精神稍微松懈了点,但身体还是在止不住地抖。 那时徐艳青以为林帆只是喝醉了,这种情况在过去也发生过几次。 所以她弯下腰,轻轻地拍了拍林帆的背。 如果吐出来的话,多少会舒服点。 往常都是这样做的,可这次的效果却不是很好。 哄了一会,林帆却仍然坐在小凳上,一动不动,仿佛一个失去知觉的木偶。 忽然间,徐艳青意识到了不对。 她飞快地蹲下来,将林帆的肩膀强行板正。 林帆下意识地闪躲了下,但最后还是松了肩膀。 她哭了。 先前她只是在默默地流着眼泪,但当她们面对面的时候,林帆的哭泣终于不再克制,而是像个崩溃的小孩。 徐艳青怔了下,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回抱住了林帆。 但下一秒,她就看到了。 林帆的脖颈处,有几个淤青的咬痕。 那时徐艳青已经不再是村里的不知人事的小姑娘。她们租的房子隔音很差,隔壁的小情侣每晚嗯嗯啊啊的时候她和林帆都会窝在一个被子里偷听。 她们当时都没有性经验,但出于女人的直觉,林帆信誓旦旦地说隔壁那女的肯定没感觉,搁那装呢。 平日里她们也会聊到这个话题。徐艳青对性是有点好奇,但并不算多。 林帆就不一样了,她对于情爱都有着一种小女生般天真的憧憬。看喜剧之王,尹天仇对柳飘飘说出那句“我养你啊”的时候她哭得不能自己。 为此一旁的徐艳青只能暂停电影,无奈地给她递纸。 林帆说过,她的第一次要留给喜欢的人,等到那一天,会偷偷告诉她的。 但现在,徐艳青却不敢问了。 她闭上了眼,放在林帆背上的手也开始跟着颤抖。 陈旧的卫生间,一旁的花洒还在漏水,水珠落到光滑的砖上,再融到地上的积水里。 两个女孩就站在这一块淤水处,一边流泪满面,一边紧紧相拥着。 天大地大。但她们只能从彼此的身上,才能获取到这唯一的暖。 不知过了多久,林帆才止住了泪。 她的眼睛早已哭得肿红,林帆又扯了两大格纸,狠狠地擤了一把鼻子,才嗫嚅地说,“你……会不会觉得……” “我不觉得。”徐艳青打断了林帆想说的话,她望着林帆,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静,“要不要报警?” 林帆看了徐艳青一会,眼睛又红了,她掩饰性地低下头。 然后说,好。 到达警局已近七点,为了尽快报案,往常都扣扣嗖嗖的徐艳青甚至还打了个的士。 值班的是个小民警,哈欠打到一半,看到有人来,硬是把另外半个给咽下去了。 但好歹是两个美女,所以他的态度并没有因此而变差。 “怎么了?” “我……我们要报案。” “什么事?”小民警稍稍正了正身子。 “……”林帆沉默。 徐艳青也跟着不说话。 她们都在企图这个警察能够察觉到什么。 小民警等了一会,却有点不耐烦了。 “要说就快点,这里可不是能开玩笑的地方。” 林帆的嘴唇几次嗡动,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如果被性侵的话,要怎么报案?” 徐艳青只能这样说。 她努力用更专业更学术一点的词语,去消除这件事里的桃色意味。 可小民警看向她们的眼神却变得暧昧了起来。 “哦,强奸啊。先录个口供吧。”他说着,同时目光在她们两人之间游移,“你们谁?还是两个都是?” 与林帆交握的手却陡然被抓得更紧了,她的手心出了不少汗,有点潮湿。 “……是我。”顿了片刻,林帆才说。 录口供的时候,也出了一点小岔子。 笔录过程是不允许有陪同人员的。林帆一听到这,当即就有点崩溃了。 “我们走吧……” 但徐艳青却不想就这样放弃,她牢牢地握住林帆的手,同时咨询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她好像生来就知道如何卖弄自己的美貌,好说歹说,那个小民警才一拍脑袋,想起来问她们都成年了没。 林帆还差几个月才满十八岁。 所以,尽管徐艳青比林帆还小了一岁,但还好,她也能作为林帆的临时“监护人”,出现在笔录室里。 两个警察坐在她们的对面。一个矮瘦,另一个胖点。 桌上有两沓资料,胖点的那个警察拿起其中一沓,翻了下。 “你叫林帆,对吧?” “嗯。” “从档案上看,你从高中毕业后就没有任何更新了。所以你现在的工作是?” ……陪酒小姐,多难听。 林帆有点难以启齿。 “服务行业。”见此,徐艳青捏了捏她的手,替她回答。 但那个稍微胖点的警察却皱起了眉,警告的目光朝徐艳青看来。 “让你说了吗?” 林帆拉了拉徐艳青的衣袖,“……可以不回答吗?” “行吧,下一个问题。”那个矮瘦的警察瞥了眼林帆,没有继续问。 “说一下案发过程。” 林帆沉默了下,“那是在ktv的包厢里,有五个男的,有一个好像叫祁志伟……他很瘦,穿的蓝色的polo衫。喝了三杯酒以后,他就开始对我动手动脚……” 她陷入回忆里,对外界的反应一无所知。但徐艳青却发现,面前的这两个警察,在听到祁志伟这个名字的时候,在暗地里对了个眼神。 “打断一下。”那个矮瘦的警察说,“你怎么记得是三杯酒的?” “……”这个细节林帆当然会记住,他们这群人一来就开了五瓶酒,可把她给高兴坏了。而记住客人喝了几杯更是她们的基本功。 要想回答这个问题,就避不开她的职业了。 林帆低下了头,“我在钱柜工作……” 这话一出,两个男人自然都懂了。那个高点的警察更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林帆如坐针毡。 “继续说。” “……他先是要亲我,但那时我真的推开了……” “怎么亲你的?” 两个警察的重点却放在了前半段话。 林帆的下唇被她咬出了血,“他……他凑过来,亲我的脖子,还想……” “还想什么?” 叙述又被打断了,让林帆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重温痛苦的记忆,她的表情有片刻的破碎,“我们可以跳过这一段吗?” “不可以。”但这次,那个矮瘦的警察并没有放过她,“这对案情判断来说,很重要。” “……”林帆闭上眼睛,她的脸上有一种面如死灰,“他还想……还想摸我。” “摸哪里?” “……胸。” 那个胖点的警察眼睛立即往下瞟去,他舔了下下唇,还想再继续问些细节。 但对上的,却是徐艳青怒视的目光。 矮瘦点的警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眼色官司,在桌下,他掐了下身旁的人。 胖警察缩了回去。 动静其实不小,但林帆根本不敢睁开眼。 “咳。”矮瘦警察掩饰了下,语气也放温和了点,“嗯,你继续。” 23下贱 “……我拒绝他了,真的,我推了他好几下……”林帆痛苦地说,“可他完全不听,旁边的人都在笑,有个人说……看来祁主任这是魅力大减……所以他就发了狠,然后……然后把我的裙子撕了……” “你穿的什么裙子?”矮瘦警察慢吞吞问。 “这也要问吗?”在一旁的徐艳青却听不下去了。 那个胖点的藏不住事,被人一问就目光飘忽,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但矮瘦的那个却面不改色。 “当然。”矮瘦警察说,“这都是常规问题。” 见徐艳青还想出声质疑,他的话里便带了刺。 “这位小姐,如果你再不配合的话,我们只能请你出去了。” “不要!”却是林帆说的,她浑身都在止不住地抖,却还是紧紧抓着徐艳青,好似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块浮木,“不要……我都说……我都说……” 心理防线被彻底攻破,回忆起过去,林帆的崩溃里还透着一丝麻木。 那个包厢是钱柜的888号房,这数字听起来富贵,但其实会所里的大家都知道,里面的客人大多数还是官场里的。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可以走公账。 经理叫她去的时候,林帆没什么感觉。这种局她也不是没陪过,其余的局叫个陪酒小姐也许还只是图多个花瓶,但这种的话,为了应酬上级,还真就得替他们喝。 去之前,林帆吃了点东西,垫了下肚子。 刚开始,她也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这五个男人里有个年轻人,最多也就二十五。可能是因为戴了银边眼镜,所以看起来学历很高的样子。他举止有措,长得有点像电视剧里的白面书生,但旁边的几个人却隐隐以他为首。 这种男人在林帆的圈子里可是稀缺物,于是,她不免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察觉到她的视线,小年轻看了过来。他还对她笑了笑,态度里完全没有其余男人对她们的那种隐隐贬低。 顺理成章地,林帆不由心生好感,在之后传杯换盏里,她更是主动替他挡了不少酒。 ——但就是这个人,在之后,却能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他分明是没有醉的,尽管那张白净的脸上满是酡红,但当他一边手腕上挂着她的内裤,另一只手在揉着她干涸的阴阜的时候,他的眼里是一种可以称得上残忍的清明。 那时林帆已经不再抵抗了,她木然地躺在沙发上。哭也哭了,叫也叫了,闹也闹了。但哪怕是这么大的动静,寻常稍微按下铃就会来的经理却仿佛消失了一样。 林帆绝望却又清醒地认识到,她已经被放弃了。 比起他们这群人上人来说,一个小小的陪酒小姐,又算得了什么。 随便吧,其实也就一层膜的事。 不上心的话,就跟被狗咬了一口也没什么区别。 但就在这个时候,祁志伟却突然停了下来。 “你想走的吧?” 他笑了下。 林帆眼球动了动,没有说话。 “呵呵。”他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就这样出去的话,我不拦你。” 那时候,林帆的水手服已经被撕开了。 他以为林帆会为自己近乎赤裸的身体感到羞耻。 可林帆却慢慢地撑起了身子。 看到这边的动静,旁边的几个裤子半褪的男人都纷纷吹起了口哨。 背对着他们,林帆走得很快。 包厢的门把手近在咫尺。 可下一秒,她就被人压到门上,背后的硬物径直插了进来。 “他是用什么东西插入你的下体?手指还是阴茎?”矮瘦警察问。 “……阴茎。” “你能对此确定吗?因为根据你的描述,你分明是背对着他的。” 林帆终于又哭出了声。 “我当然确定……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我不确定呢……” 两个警察被她问得一时无言。 可问题却没有因此而停下。 “他射精了吗?” “……射了。” “射到哪里?” “第一次的时候……他没有拔出来……” “哦?所以你们做了不止一次?”胖警察追问。 “这不是在做爱……这是一场强暴!”徐艳青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矮瘦警察却无视了来自徐艳青的强调,他侧过头,继续问林帆。 “你高潮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林帆瞬间又崩溃了。 她将头埋在徐艳青的怀抱里,几番哽咽,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目睹着一个女人正在破碎,那个矮瘦警察却只是步步紧逼,眼底没有任何怜悯。 “提醒一下,你必须确保自己这份叙述是完全真实而且毫无隐瞒的。” “所以……你高潮了吗?” 最后是徐艳青忍无可忍,强行中断了这场别有心思的笔录。 此时的林帆已经全然崩溃,对外界的刺激都没有反应。 徐艳青扶着林帆,快要走出这个房间的时候,听到身后两个警察在窃窃地笑。 那个胖点的还在说,这女的是钱柜的对吧?哭得还怪好看的,下回我也去那玩玩……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另一个女的转身就冲了进来,把桌上的陶瓷杯里的水全都泼了过来。。 胖警察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他刚要发火,又被身旁的矮瘦警察拦了下来。 “算了……”矮瘦警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 徐艳青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可内心却难受到了极点。 因为她知道,自己能为林帆做的,也只有这么一点。 回去的路上,她们坐在的士后排,徐艳青拥住林帆。 “对不起……”徐艳青低声道歉。 如果不是她提议报警……至少,林帆不会被这样羞辱。 林帆没有回应,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眼里一片空洞。 忽然,她又问起了之前那个在出租屋里没有问完的问题,“你……你会不会也觉得……觉得……我很贱……” 前排的司机为之侧目。 一时间,徐艳青的心像是谁被攥成一团,痛到了极点。 回到家,也许是哭累了,林帆很早就睡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又像个没事人一样,笑嘻嘻地叫徐艳青起床吃饭。 林帆换了个手机号,也不再去接陪酒的单子了。 她不说,徐艳青自然也不会去提。那时她还没有摆脱学生思维,总是会隐隐觉得这些边缘工作是不太好的。 日子就这样囫囵地过,有时候,徐艳青甚至有一种错觉,会觉得她们都在慢慢走上正道。 然而,就在半个月后,林帆出台了。 如果没有那两个警察,林帆是走不到这一步的。 而眼前的这个,也不会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徐艳青已经做好了会被他逼供的准备。 无所谓了,只要没有证据,一切罪名就都无从落脚。 但樊东榆却并没有看她。 他侧过头,食指按了下左耳的耳麦。 “到哪了?” 那边的小王嘿嘿一笑, “早到了,樊哥,正录着呢!别说,你这抓嫖还挺准的,一抓一个坑……” “废话少说,204房,自己上来。” “哎,好!”小王应着。 没过几分钟,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樊东榆原本没打算动。 在出示了警官证后,前台肯定会给小王一张万能门禁卡。 小王敲门也不是因为进不了门。 这小子,看着憨,这些门道还是懂的。 但目光在不经意间扫到一旁站着的徐艳青时,他又改了主意。 等了好一会,也没人来开门。 小王心领神会,正要掏出万能门禁卡。 门却突然开了。 一看到樊东榆的样子,小王瞬间惊呆了。 额滴个老天爷!谁能告诉他,樊哥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只见原先帅气逼人的那个人此刻却有点狼狈。他穿了件剪裁良好的衬衫,衬得他更是宽肩窄臀。 但此刻,他的右边衣袖处,这块上好的料子,却被不知名的粘稠液体糊成一坨。 结合下当下的场景,小王不敢去想那是什么。 但樊东榆看起来却对此毫不在意,他把随便披了件外衣的梁聪押了出去,小王下意识接过了嫖客,正准备下楼,眼睛被什么闪到了。 他定睛一看,发现捆住这个嫖客的竟还是情趣手铐。 难怪自己总感觉少了什么。小王停下脚步。 樊东榆刚打算关门,远远的,却又看到小王却又去而复返。 他“啧”了一声。然后掩上门,只留了一道小缝。 小王挠了挠头,“樊哥……这是不是……少了个人啊?” 嫖娼嫖娼,总不可能只有嫖客,没有娼妓吧? 见樊东榆还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小王又委婉地提示道,“这人啊……总不可能自己嫖自己吧……” 小王一边说,一边还作势往房里瞧。 他原以为这样的动作就足够明显了,但一回头,却只看到面无表情的樊东榆。 小王一激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话临到嘴边,又全给改了。 “也不是没可能……哈哈……真是个变态呢!” 樊东榆暗含赞许的目光看了过来。 但等到小王走了后,樊东榆一进房间,就看到穿着浴袍、不知在想什么的徐艳青。 那股压下去的火又噌噌地冒了上来。 他也懒得解释,径直拽住了她的手臂。 徐艳青有一瞬想躲。但很快,她放弃了任何抵抗的想法。 人被带到了卫生间。 徐艳青以为樊东榆会对她做点什么。 可他只是把她拽到洗手池前。 然后,打开了水龙头。 水流从她的指缝中漏过,在这个季节,这个温度的自来水总是带着一丝寒意。 徐艳青愣在原地。 见她久久没有动作,樊东榆等得不耐烦了。 他直接上手,手覆了过去,试图搓掉她手背上那残余又碍眼的男人精液。 他一边在帮她洗着手,一边还要嘲讽。 “贱不贱啊?” 徐艳青闭上了眼。 他都知道了。毋庸置疑。 可她却没有像那个冤大头一样,被押送到派出所。 而是在这里…… 被洗手? 这本身就说明了什么。 如果是平时,徐艳青不介意利用这一点,去往自己有益的方向引导。 可现在,莫名其妙的,却只能想到了林帆问她的那一句。 你也觉得我很贱吗。 徐艳青有些累了。 所以她只是不咸不淡地回复。 “阿sir,不够贱的话,可遇不到你。” 24现在做吗? 随着这句话落地,手背上的那双大手骤然收紧。 他的力气很大。徐艳青一时吃痛,她下意识蹙起眉,却始终连一句示弱的闷哼都没有逸出。 唇角甚至还报复性地勾起了个小小的弧度。 高贵又代表正义的警察公子。 在这个世界里,一定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活得很好吧?。 “不装了是吧?”身后的人冷笑着。 可覆在她手背上那双手,却忘了收回去。 肤色不一的手交迭在一起。 肌肤相贴,总是会给人带来一种亲密的错觉。 她不喜欢这个感觉,于是转过了身子。 顺理成章的,手便也如同游鱼一般,从他的掌心里滑了出去。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只有一点依稀的微光透过了卫生间上方那个小小的窗,照了进来。 也因此,他的那双黑色眼睛被夜色笼住,分辨不出情绪。 对于自然界的动物来说,漆黑的夜会让它们辨别不了位于食物链更上一级的捕食者的踪迹。这是一件危险的处境。 可对于够贱的女人来说,却有着另外的法子。 她上前了一步。 不出意外的,感受到了他下半身的蓄势待发。 早就硬了吧。 不会……是在衣柜里的时候吧? 徐艳青笑了笑。 那只被自来水冲到微凉的手,径直抚上了他的侧腰。 “装或者不装,又有什么差别呢。”她回答道,“不都是烂货一个。” 隔着衬衫衣料,依然能够感受到他紧实的肌肉。 徐艳青微笑着,以一种近乎撩拨的力度在他的腹肌上运作。他的身体诚实又坦率,所触及到的地方都像是被驯服的恶犬,听话地在她的手下收紧。 他的呼吸声历历在耳。 轻微的喘息,在因为身体被抚慰而不自觉变重。 这种掌控他人的滋味确实很好。权力关系完全颠倒,他的身体好像成为她的玩具,一边是诚实的渴望,一边大概又在理智地抗拒。 徐艳青知道,这种人,向来都是自视甚高的。 别说像她这样的了,就算是公主驾到,也怕是得不到他的青眼相待。 而现在。 多么高贵又代表正义的警察公子。 可又为什么,偏偏要和她这种自甘轻贱的人缠在一起。 这样算的话,又究竟是谁,会更贱一点。 ——但徐艳青不知道的是。 此时,那双她看不到的黑色眼睛里,除了少许渴望之外,其余全是清明。 “你还欠我一次。” 在这个空荡的房间里,这个黏腻的氛围中,在她的手在他身体上肆意作乱的时候,樊东榆忽然出声了。 “哦?”她抬起眼,又无所谓地笑笑,“现在做吗?” 没有半分犹豫,她的手径直往下探。 但这次,却被拦住了。 樊东榆原来也在笑,他攥住她不安分的手。嗓音有些许的哑,也许是因为在黑暗中,又或许是因为在她面前,他终于卸去了那种惯有的正经腔调,回到了公子哥本性的懒散。 “那不是太便宜你了。”他这样说。 25雯雯 徐艳青垂下眼睛,又饮了一口酒。 这一口在计划之外,微苦的酒液贸然涌入气管,她被猝不及防地呛到了。 “咳咳……” 对面的人只是冷眼看着。 看她的脸因为剧烈咳嗽而骤然腾红,像一朵开到时节的花。 可他却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另一个人。 ……是射精的那一刻,蒙住黑布的男人脸上浮起的,堪称艳丽的颜色。 樊东榆移开视线。 “啪嗒”一下,他单手拧开易拉罐的拉环。 一时无言。 沉默没有持续多久,几分钟后,有一个小姑娘“登登”跑了进来。她中气十足地说,“小樊哥哥,我告诉你,我这次考了……” 话才说到一半,雯雯望着包厢里的另一个人,卡壳了。 这这这不是…… 徐艳青却没有认出她来。 看着雯雯身上的三中校服,徐艳青滞了一下。 但回过神,却发现这个小姑娘还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徐艳青放下握在手中的酒,对小姑娘笑了笑。 这一笑,让雯雯直接被迷到神魂颠倒。 呜呜……原来安然真的没有骗她…… 樊东榆现在没有应付小朋友的心情,只是敷衍地回,“挺好。” 但平时一来就会黏着他的小跟屁虫此刻眼里却完全没有他的存在。雯雯纠结了好久,才走到徐艳青身边,憋出了一句,“阿姨……你真的好漂亮哦……” 听到这个称呼,一旁的小樊哥哥的脸黑了。 徐艳青怔了下,然后才笑着摸了摸雯雯毛茸茸的脑袋,“你也很漂亮呀。” 大人又在骗人了。 一想到自己被妈妈剪到齐耳的学生头,雯雯有点委屈。 可当雯雯一抬头,却只能对上了徐艳青的眼睛。 那双漂亮的眼睛满是真诚。 ……她好像真的觉得我很漂亮。 被这样的人夸赞,雯雯的心情一下就变得超好。 她平常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此刻却也变得扭捏起来,“……也就一般般漂亮吧。阿姨,我跟你说,我这次考了第三名哦……” “叫姐姐。”受不了被雯雯强行降辈,樊东榆出声。 可却没有人懂他的点。 徐艳青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是“你在跟小孩计较什么。” 樊东榆:…… “……阿姨。”雯雯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犹豫了一会,她才说,“下次你来的话,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 “哦?”徐艳青笑笑,“现在不能说吗?” “不可以的……”意志仍在艰难地抵抗此等美色,但余光里,雯雯却又瞄到了某个人的眼神。 她脱口而出,“如果你能亲亲我……说不定……” “差不多得了。”樊东榆出声打断,“作业写完了吗?” “……”雯雯撅起嘴巴。平时多好一个小樊哥哥,现在怎么这么讨厌! 李姐还在外面叫她的名字,这让雯雯只能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但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想再看一眼安然的漂亮阿姨。 小姑娘期期艾艾的目光被捕捉。徐艳青心一软,她微笑着,给出了一个小小的飞吻。 26醉酒 这个动作完全是一时兴起,等到徐艳青回过神,才发现对面的人正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有意思。 “没想到……”樊东榆说,“你还挺招小孩的。” 他其实没别的意思。 可之前那几轮下来,却已经让徐艳青习惯了再多转一圈。 确实。像她们这样的人,不该和小孩有什么牵连的。 也没什么好否认的。 不管是她,还是林帆,或是林溪,他们所做的事情,都和社会公序扯不上边。 所以被万人唾弃,好像很合理。 ……是这样的吗? 可就算是林帆,在故事最开始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妄想成为大明星的普通女孩。仅此而已。 徐艳青沉默。她啜了一口酒。 方才还言笑晏晏的人,此刻却恍若一潭死水。 见此,樊东榆的心中不由生起一丝烦躁。 “说话。”他说。 说实话,徐艳青很想翻白眼。 但理智已经回归了。先前在酒店房间里,让她想要歇斯底里破罐破摔的那种情绪开始慢慢冷却下来。 “……您想听点什么。”她说。 听到这句话后,那个逼着她出声的人却没接话。 他瞥了她一眼。 真难伺候。 但仔细想想,他们之间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总不可能和警察聊诈骗心得吧? 那又能做什么呢? 无奈。徐艳青端起啤酒。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将一整罐一饮而尽。 尽管没有明说,但樊东榆却还是领会到了她的意思。 这是在谢他手下留情,放了她一马。 ……这算什么? 之前那些被他压下去的脾气全都回来了。 樊东榆嗤了一声。他向后一靠,活脱脱一幅公子哥模样。 “就这?”他下巴微抬,眼神很淡,“继续啊。” “……” 原本要将铝罐放下的手顿了顿。 徐艳青弯下腰,从旁边的地上,那已经拆了封的一箱啤酒里又捞出一罐。 她没有再说话了,只是沉默地喝酒。 最开始的时候,徐艳青还有心思想。 要是早知如此,应该先垫点东西的。 林帆说过了,这样空腹喝很容易醉,之后就会很难受。 但后面想想,又觉得没必要。 对面的人没有喊停。意思很明确了,就是要她难受。 那人却没徐艳青想得那样顽劣。 喝到第四罐的时候,樊东榆的嘴唇动了动。 可徐艳青却完全没在看他。 如同机械动作一般,她行云流水地俯下身子,又拿了一罐。 真行。 樊东榆直接给气笑了。 等到李姐端着一大盘烧烤过来的时候,徐艳青已经醉趴下了。 她整张脸朝下,默默地枕在自己手臂上,像一朵萎靡的蘑菇。 见此,李姐有点慌,她大步走了过来,“哎呀……这是……” 走近了,才发现原来人只是喝醉了。 “怎么能让女生喝成这样。” 望着独自清醒的樊东榆,李姐的目光暗含谴责。 樊东榆扯了扯嘴角,“她自己想喝。” “……”李姐放弃和直男沟通的念头。她放下手中的不锈钢托盘,用稍微干净的手背推了推徐艳青的手臂,“姑娘,醒醒。” 此刻的徐艳青却只觉得浑身都被什么东西吸住了,连手指都沉得可以。 恍惚间,好像听到林帆在叫她起床。 “不要喊我……”她还有点大舌头,“……我还要睡……” 李姐沉默。她看向樊东榆,“小樊,你知道她家……” “不知道。” “……”李姐哽住。忽然,她又心下一惊。 等等,连家都不知道,难道说他们不是男女朋友,而是网上说的那种乱七八糟的什么炮友…… “我知道!” 还没等李姐胡思乱想完,身后又忽然传出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因为这道突然出现的声音,李姐惊了一下。回过头,才发现是自家那个捣蛋祖宗。 她没把这太当回事,回身训斥道,“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乱插什么嘴!” “不是……我真的知道!”但这次,雯雯却异常坚持。 “我真的知道……”雯雯认真地看着樊东榆,“小樊哥哥……我不会害徐阿姨的……” “……” 樊东榆只想扶额。这都什么事。 而且谁管她又住在哪里?关他屁事。 这话一出,却只得到现场两个女性难以置信的“我的天哪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我真是看错你了”的眼神。 樊东榆:…… 27幻梦 徐艳青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因为她又回到了那个最快乐的时候。 尽管那时候,她才刚与林帆吵过相识以来最激烈的一次架。 经历过那件事情之后,在徐艳青的心里,林帆就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但凡是要说出口的话,她都会反复斟酌好几遍,生怕其中有什么字眼会刺激到了林帆。 可林帆却像是已经全然翻篇了一样,甚至还大大咧咧地跟她吐槽起了她的那些“客人”。 “你不知道,那些男的,心都贪得很!”林帆笑嘻嘻地说,语气还是她特有的那种调调,“都知道只是生意了,他们还偏要我多跟他们说说话,说这样做起来更有感觉……我呸!就这点钱,买一晚也就算了,还想买我的感情……我偏不!我就要像个哑巴一样,看难受不死他们!” “……”徐艳青沉默。说实话,她不太能理解林帆的脑回路,就好像在床上不和男人说话就是莫大的胜利一样。 她当然也劝过。劝林帆不要再这样下去了。用词很委婉,可话头却全都被林帆有意无意地绕开了。 徐艳青不是傻瓜。久而久之,也就管住自己,不再说那些讨人厌的话了。 而让她们真正爆发是某一天。 那段时间徐艳青还在愁着找工作的事。所有人都说H市求贤若渴,对外地人没有偏见。可这个友善的大城市对于她这种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拿到的人来说,却是另外一副嘴脸。 徐艳青将当日的报纸平铺在她们的床上,仔细地审阅着报纸的每一处,连犄角旮旯里不起眼的小广告都不放过,希望可以寻到有用的信息。 而林帆正巧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脸上还带着厚重的粉料。这是林帆新学到的妆容,漂亮当然是漂亮的,但换了好几支口红林帆都觉得颜色不对,所以她想出来找到新买的那支大牌口红。 看着徐艳青那股认真劲,林帆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她凑过去看,才发现只是报纸而已。 林帆瞬间失了兴趣,涂着甲油的手指在一旁绕着徐艳青的头发。 玩着玩着,眼睛又忽然瞟到了什么。于是她瞬间做了个决定。 “青啊,我们搬家吧!” “?”徐艳青不解,目光却还是黏在报纸上,她往后翻了一页,“没钱。” 徐艳青是真的穷。哪怕是算上阿嫲留给她的钱,再加上这十七年来的所有积蓄,满打满算,也就只够两个月的房租了。 她们住在城中村里,这里的租客大多都是长途货车司机和附近的摊贩,与大部分人的作息时间不太重合。每到夜晚,整栋楼就热闹了起来,看球赛的欢呼声,切肉的咚咚声,通宵达旦的打牌声,打骂小孩的声音,还有做爱时的呻吟,共同构建出了这个不太体面的社区。 这当然是让人困扰的,尤其当她们还是两个漂亮的年轻女人的时候,这种困扰就更升一级了。 楼上那个秃顶的中年男不定时会“不小心”地把自己衣服掉下来,然后再装作不好意思地上门讨要。七楼的那个离异男,每次碰到时候,隔着厚重的眼镜,徐艳青都能从他的眯眯眼里看到满溢的黄色幻想。隔壁的那个单身男人每晚都会大声地外放日本AV,隔着一面墙,片中女优做作的呻吟声清晰可闻,大概也只有男人才会觉得这代表着爽上天了。 可那又怎么办,这已经是附近价格最低的地方了。650一个月,是她们刚好能够负担的价格。 选择是有选择的人才讲究的东西,对于她们而言,生活只剩忍耐。 “我有钱啊。”林帆无所谓地说。 “……”徐艳青抬起头,看了林帆一眼。她没有接话,目光重新回到了报纸上。 而一旁,林帆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畅想着未来。 “你觉得雅名苑怎么样?上次路过的时候,我觉得那里好像很好欸。小区门口还有两个年轻保安守着,多好,一看就很有安全感……” “我不去。”徐艳青打断了她的话。 话题戛然而止。林帆愣愣地看过来。 却只能看到徐艳青恬然的侧脸。 颊旁的碎发被她捋到耳后,徐艳青手里拿了一只笔,正专心地在那几张报纸上勾勾画画。 她看起来就像中学时班上的那种成绩好的好女孩。 可好女孩的人生里,却不该有她这个存在。 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蓦地攥住了林帆,她的喉咙好像被什么卡住了,这让林帆没法再说出那些可以活跃气氛的俏皮话,她只能干巴巴地说,“房租不用你出啊……我有钱的……” 比起之前,林帆这时已经算得上阔绰,一个晚上就可以有过去一个星期拼死拼活才能赚到的钱。以往要馋上一个月才能买到的鞋子包包小裙子现在都可以不眨眼地直接拿下。 林帆一直觉得有了钱她就会很快乐,当然了,现在她也确实是快乐的。但从始至终,在她的快乐幻想里,徐艳青却一直都是存在的。 一想到她们也许会分开的这个可能,那些飘在天上的快乐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的气球,咻得一下,全都空了。 徐艳青保持沉默。 她当然知道这对林帆来说也许只是小钱而已。林帆现在每天都要出门扫街,小小出租屋里堆满了她的各种没拆封的品牌购物袋。有时候,可能一只手臂上挂着的包包就快是她们一个月的房租。 出于人的本性,徐艳青也会喜欢这些漂亮东西。但在知道价格后,那种喜欢就迅速转化为难以置信。有时候,她会觉得一个破包卖这么贵怕不是专门骗傻子的。 可林帆愿意花大价钱自己当傻子是她的事。这钱如果花在自己身上,就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可以,徐艳青宁愿去卖血,也不愿意花林帆的钱。一想到这笔钱是怎么来的,她就会产生一种负罪感,并伴随着无边的痛苦。 良久的缄默让林帆意识到了什么。 她盯着徐艳青,脊背不自觉绷紧,像进入防御状态的小动物。 林帆说,“你是不是在嫌我的钱脏?” 这场架吵得轰轰烈烈,不像过去的那些小吵小闹,她们都用上了这辈子听过的最难听的脏话,却又在之后相拥而泣。 最后她们还是搬走了,因为晚上开始有男人敲她们的房门,并想要破门而入。她们搬去了房租比雅名苑低一个档位的住宅楼,这次至少会有物业管事。知道她的经济窘迫,林帆坚持要帮她付房租,但徐艳青还是自己出了。 徐艳青最后去了林帆的那个夜总会当前台。一看到她的长相,那个经理立马批了。林帆抱着她的手臂手舞足蹈,兴奋的不得了,并信誓旦旦地说青你不要怕,姐姐会罩着你,不会让那些脏东西碰你一根手指。 这让徐艳青只能无奈地笑笑。说实话,比起自己,徐艳青倒会更担心林帆一点。 这是一种不知从何而起的直觉,尽管在那时,所有的人都在吹捧着“活出自我”和“你还年轻你可以尽情犯错”。可徐艳青却总是隐隐觉得,像她们这样的女孩,是没有走错一步的机会的。 世界就像一座冰山,人人都仰慕着居其之上的光鲜亮丽,都在奋力游着企图上岸。却无人知道,那位于冰山下方的黑色漩涡里,又裹挟了多少年轻漂亮的灵魂。 林帆那一整天都开心极了,一路上都黏着徐艳青不肯放手。走到一家高档餐厅的时候,林帆大手一挥,说姐们今个高兴,进去!咱也见见世面! 但一进去,连菜单都是看不懂的法文。林帆看得两眼发晕,却还是装作很懂的样子,随手点了个套餐。 前菜的配料都是很奇怪的口味,她们对视一眼,还是按捺着表情吃光了。但等到焗蜗牛上来的时候,林帆望着那一堆奇形怪状的软体动物,忍不住了,她苦着脸,说不然我们走吧? 一走出餐厅,她们就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路上的行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们,但没有人在意。她们走到了平时散步时会经过的公园,那里有一个小湖,岸边停着几辆游客船,收费的大爷昏昏欲睡,一旁的牌子上写着五圆一小时。 徐艳青给了五元纸币。她们坐上了游客船,座位下有两个脚踏板,用来踩水控制船的速度。林帆是个性子急的,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一样,铿铿铿铿,船只摇摇晃晃,徐艳青觉得自己要被晃吐了。 但忽然,镜头一转,对着她说说笑笑的林帆却忽然变了脸。她的神态像是苍老了十多岁,眼神阴鸷。林帆猛地扑了过来,将她的头往水下按。 这是徐艳青无法反抗的力量,几次浮沉之下,意识开始恍惚,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死了。 可下一秒,一个不耐烦的男人声音击碎了整场幻梦。 他说,“敢吐在车上的话,就把你丢出去。” 28吻 愣了足足半秒,樊东榆才反应过来。他皱起了眉。卡顿的大脑还在试图捋清整个事件的逻辑。 他按住女人的肩膀,下意识想拉开距离。 但紧接着,樊东榆僵在了原地。 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原本只是浅浅停留在表面的女人唇瓣开始变得不满于此。 她轻轻地吮起了他的上唇。 力度很轻。可就是这样微小的动作,却足以让好不容易才聚起来的意识又分崩离析。樊东榆脊背发麻,所有的意识都聚焦在了两人相贴的这一处,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嘴唇竟然会这么敏感,好似成为了沙漠中心唯一的泉眼,而那只干渴了好几天的小兽正附于其上,还在不知死活地汲着水。 说不上是在什么时候,属于理智的那一根弦彻底崩断。也许是在陌生的牙齿不经意间的磕碰,也许是她无意识间哼出的诱人鼻息,起初要去推她的那双大手,却又在不知不觉中按住了她的肩膀 肩上传来了一股令人无法承受的力量,徐艳青蹙了下眉,已经悬浮到半空的意识被这样重重一按,又猛然回落到身体之中。意识昏昏沉沉,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又到底做了什么事。 她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可眼皮却实在沉得厉害。 竭尽全力,才让自己勉强控制住了身体肌肉。她的下巴微微后仰,相贴的嘴唇有片刻的分离。 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眼前的人。 “我……” 这句话却再也没有说完的机会了。原本只是按在肩上的大手往上,手心径直地控住了女人脆弱的后颈。 他的体温偏高,是全然陌生的炙热温度,激得后背的汗毛顿时都立了起来。 没有多少时间留给她去适应,下一秒,是男人的气息,强势地覆了上来。 这或许才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先前的那些,都不过只是小打小闹罢了。 这或许又不能称为一个吻。 比起接吻,这倒更像是一场掠夺。 他的吻法根本算不上有任何技法可言,而只是在遵从本能,如野兽般的热忱与莽撞。 在触到女人那一丁点的舌尖尖时,樊东榆呼吸蓦然变重。他不太会换气,口腔内空气稀薄,皮肉之下的血管都像是要爆炸一般,身体在本能地渴求氧气,可他却像个沉迷在新奇游戏里的孩童那样,无法自拔,也不愿离开。 他的吻愈重,也愈深。男人的舌头强行挤了进来。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力度,撬开了那半开的唇齿。 喉口被异物刺激之下,会让人产生了一种想要干呕的冲动,她下意识伸出手去推他。 没有一丝防备,竟然真的被她推开了。她借机去呼吸新鲜的空气。 但这样的空闲并没有持续多久,或许连半秒都没过,就被人掐住了腰,再次吻了上来。 29烂活(h) 狭窄的房间,因为久未通风,室内的气压沉闷。 地上凌乱散落了几件衣物。 但那边的光线太暗,看不太清楚具体,只能隐隐约约窥见,盖在最上方的,是一条黑色的蕾丝内裤。 她的胸罩被粗暴地推到了下方,却没有完全解开。被内衣下缘束带所勒住,箍得那两只雪乳如被挤压出来一般饱满。但胸腔处那股令人微窒的束缚感,哪怕意识再为迷蒙,也无法将其忽视。这让她下意识蹙了下眉,不适地拱起了腰。 而这个挺胸的动作却被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他顿了一下,只是落在唇上的吻开始下移。 沿着她的下巴,脖颈,锁骨…… 她轻轻地喘着,听不出来到底是难受还是舒服。但这种混沌的状态却在乳头被含住的那一刻打破,他的口腔温度炙热,熨得她的声调也顿时变得甜腻起来。 被这一叫,他一时愣忡,忘了轻重,牙齿一磕,激得她失声叫出了声,她想也不想地伸出了手,试图推开这令人后怕的痛意。 但还没碰到,两只手腕就被人利落地扣住,以一个标准的擒拿手势,按在了头顶的枕头上。 樊东榆原本也有些理亏,但在看到她的推却之意后,那丁点歉意在一瞬间转化成了更为错综复杂的情绪。 他冷笑一声,“现在想跑?太晚了。” 他一手按住女人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揉她的胸。力度很重,形状姣好的胸乳随着他不知轻重的揉按而晃出波纹。 这并不是个让人舒服的动作,他当然知道。 但这不是刚好。毕竟他就是存着心思,要让她难受。 她凭什么还以为自己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没这个道理的。 这场游戏已经开了局,他想玩了,所以她必须奉陪到底。 脑中在搜索仅有的一点记忆,那是高中时因为好奇而去点开的那部梁子鸣发来的日本av。穿着校服的女优叫声娇媚,她坐在课桌上,叉开大腿,毫不吝啬地向着镜头展示着自己漂亮的小穴。 只可惜,观众看不到全貌。因为女优的穴内还插着两根正在抽插的手指,肤色黝黑,与粉嫩的阴部形成鲜明对比。 这部可以说是梁子鸣的最爱,清纯校花竟然在教室里和暗恋她的体育生做爱。喷出来的液体沿着课桌外沿往下淌,在桌角处聚成了一小滩。 当初觉得没意思的画面,在这时又有了新的用途。 卡在她双腿之间的膝盖缓缓上移,带着恶意地去研磨那一处。 徐艳青只觉此刻自己恍若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来自上半身的痛楚让她想扭着身子逃离,可下半身的痒意却又让她只想凑近危险。分不清到底是想退还是再近一点,反方向的指令使得本就混乱的感官彻底崩掉,因为她竟然能从他那毫无章法的揉弄中获得一丝的快感。 “嗯……”她仰起脖子,难耐地哼了一声。 几乎是同时,如过电一般,脑中在一瞬间闪过无数劈里啪啦的电流。 草。 樊东榆闭上眼睛,强行按捺住了那种想要把人弄坏的毁灭欲。 他撑了起来,单手将身上的黑色工字背心脱掉。床头灯下,男人的肩臂线条分明,被照出了诱人的阴影。 这样看的话,压迫感实在太甚。 望着他鼓出来的肌肉,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可还没等她理清自己的想法,头顶处覆来一块阴影,他俯下身子,准确地寻到了她的唇,继续未完成的亲吻。 他向来聪明,在经过几次接吻之后,已经学会如何去追逐她的舌头。她被吻得迷迷糊糊,连那只手是在何时摸上了她的小腹都不知情。 他的手随之往下探,手腕又在触到女阴时不争气地抖了下。 樊东榆呼吸变沉。他也很想扮成一个成熟的男人,就像那种轻而易举就能挑起女人欲望的情场老手。 而不是像个毛头小子那样,甚至还只是浅浅接触,就兴奋得不能自已。 不同于片子里见过的女优那样,她的阴毛茂盛,尽管能看得出有修剪过的痕迹,但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这是一个足够成熟的女人。 他回忆着片子里的样子,屈起指节,只用食指的侧面去刮外围的那片软肉。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被他按到了那颗陷在里面的豆儿。 她的反应很大。喝醉后的人简直诚实得可爱,她先是浑身一抖,然后就扭着臀将自己往他的手上送,企图能获得更多的快感。 樊东榆“嘶”了一声,被她这副骚得没边的样子勾住,原先还想着慢慢折磨她的念头是通通找不到了。他重重地喘着气,将还囫囵在情欲里的女人翻了个面,将她摆成跪伏的姿势,不让任何人有机会看到自己脸上的青涩与动情。 他随手从床头柜拆了只避孕套,又胡乱地套了上去。标码并不是他的尺寸,勒得有点发疼,但他也顾不上了。樊东榆用力地摸了一把她的穴,尽管前戏做得一般,但或许是酒精的功效,已经完全湿透了。 没有什么犹豫,他挺了下腰,插了进去。 里面的甬道潮热又紧缩,绞得他头皮发麻。后入的姿势让粗长的性器入得更深,他几乎可以碾过肉壁上的每一处褶皱。 樊东榆深呼了一口气,才堪堪忍住那股想要射精的冲动。他往外抽,只是在穴口浅浅地挺送着,不让自己那么快就偃旗息鼓。灵魂深处向来空缺的一块被补上了,尽管还没有射精,但此时的他却已经像是餍足的大猫。 大概抽插了十多分钟,那股射意才又涌上关口。他开始狠狠地冲刺,每一下都捅到了最深处。臀肉相撞所带来的“啪啪”声堆满了整个房间。 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一道白光。他闷哼了一声,不再抑制自己。 临到射精的那一刻,樊东榆仿佛回到了某个意气风发的时刻。 那是一场中学的篮球总决赛。他们一班和三班向来都不对付,但实力又很接近,分数咬得很死。 而在还有十五秒比赛就要结束的时候,他们队落后了两分。 两分,或许是两个罚球,或许是一个上篮,又或许是一个内场球。 一班看起来却没有这个机会了。球权在对方的后锋手中,那个1米9的大个子,此刻他只是随手拍着球,也不去投,只是像耍猴一样逗着对手玩。 观众席上,三班的同学已经开始提前庆祝胜利。是的,他们并不需要进攻这种多此一举的行为,只需要拖延时间,卡着两分的分差,就能得到冠军。 但最松懈的时候,也就是最危险的时候。就在这时,整场下来都没什么存在感的一班替补却找了个机会,他出其不意地伸出手,掏掉了在那个后锋手中随意拍打的篮球。他用尽全力,把球扔向了那个全场他最信任的人。 “樊哥!!”他大吼着。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穿着15号球服的英俊男生。他正持着球,背脊微弓,以一种豹子的姿态往对方的内场疾速跑去。 可所有人也都知道他来不及了,篮板旁的计时器在倒数,6,5,4,3…… 有女生甚至闭上了眼,不忍再看。 输了固然可惜,但这种只差一点的错失,却又比什么都要来得煎熬。 “咻——” 是裁判吹响了口哨。 “冠军是……”他又再确认了一眼,才宣布结果,“一班!!” 全场都鸦雀无声。 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站在中场线外,扶着膝盖喘气的男生。 这样的结果只说明了一件事。 压哨球。 还是中场线外的三分压哨球。 一班顿时爆发了一阵猛烈的欢呼,球员都聚集在樊东榆的身边,眉飞色舞地讲述这一刻有多惊心动魄。 但人群中心,他却只是笑得懒散。 在他的生活里,这并不算多么值得吹嘘的事情,比起这个,那个一拳将某位的小儿子揍得满脸开花的故事或许更有戏剧意味。 但这或许是男人都有的英雄情节。在这一刻,樊东榆忽然生出了一种微妙的倾诉欲,他俯下身子,从后方贴近了她。 却只听到,这个醉醺醺的俘虏,正在百无聊赖地数着数。 “八十六……八十七……” — 吐了,写到一半结果硬盘坏了。 30潮落(h) 徐艳青或许都不知道,在这一刻,她这个完全出自下意识的反应,伤害性到底有多大。 异性之间的共振并不同频。不同于仅靠简单的抽插就能得到持续快感的男人,女性的高潮则来得要缓慢得多。 如果这时徐艳青的意识足够清醒。在迫于无奈的情境下,或许还会应付性地叫几下,至少让人听起来好像她也在为此着迷。 只可惜,她已经醉到不省人事了。 大脑昏昏沉沉。只感觉到背后贴着一具炙热又年轻的身体。再然后,下体传来了一阵突兀的酸胀。最开始当然是不适的,毕竟自从和俞妄白分手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 这倒不是出自于什么扯淡的贞节情节,她是一个有过经验的成年女人,所以自然也会有正常的生理欲求。 徐艳青也下载过林帆之前爱玩的那些花花绿绿的软件。但和林帆不同的是,她并不企图在这里面找到一个“爱”她的人。而只需要有人能抚慰她寂寞的身体。 交友软件里的男人大多不堪入目,但被徐艳青误设置成头像的腿照又太过漂亮。她的私信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被轰炸,而在成百上千的撩骚信息中,还是能筛出几个质量稍微好一点的。 其中有一位是一个美本小留。正值春假,他飞回国陪伴家里的老人。 他有着一双如同金毛般纯情的眼睛,整个饭局下来也没什么动手动脚的恶心小动作,看得出家教很好。 可在临近分别,在他即将吻下来的那一刻,徐艳青的心中第一时间浮现的念头却是。 如果这时有个摄像头的话…… 等一会的这出床戏又能敲多少钱? 那时她已经开始和林溪做起了仙人跳的勾当。尽管这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离真正去卖还差了临门一脚,内里的逻辑到底还是相似的。 在尝试过如何通过贩卖自己而成功“赚”到快钱后,人就很难回到正常的感情模式中去了。 捱过了最初的那阵酸胀,随着樊东榆的猛烈挺入,后脊椎骨处开始逐渐涌上了一股酥麻。徐艳青闭着眼,从鼻尖轻轻地哼出了声。 被她的声音鼓舞,他抽送的力度加重。可经验尚浅的男人却不知道,快感这种东西与力度向来都不是线性关系。如果在这个时候,他能用亲一亲她的耳垂。又或者,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她的乳头,再用力地往外扯。汹涌的快感将在一瞬间将她淹没。她会诚实地尖叫起来,靡红的穴口如同淫荡的喷泉,在源源不断地喷涌出动情的液体。 只可惜,他对所有的正确答案都毫不知情。 身体的快感并未随着他的卖力凿动而直线上升,相反,它一直都卡在一个稳定的范围之内,不上不下。时间久了,这种温吞的快感就演变成了折磨。她也想过逃脱,但腰却被人锁住了,一动都不能动。 好吧。 没办法,她只能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借此来分散那种难熬的痒意。 她以为这种折磨还会持续很久。记忆里好像数错了好几个八十,但还没等她模模糊糊想出个答案,身体就被人翻了回去。 ……? 体内那根半硬的孽槌退了出去。她浑然无知地抬起眼皮,却只对上了一双幽深的黑色眼睛。 紧接着,一双大手往下探去。 他笨拙地揉着她裸露在外的阴阜,试图去复制先前那种能让她发出甜腻叫声的手法。 但他毕竟不是什么性爱天才,之前也不过只是运气好,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望着他的那双眼睛变得越来越困惑,樊东榆低低骂了一句。 房间里开了空调,室温23度,但他却是满头的汗。 樊东榆低下头,附在她的耳际,下颌绷紧。 “……告诉我,怎么做?嗯?” 也许是被他上扬的尾音蛊惑,她的手也懵懵懂懂地往下身探。 樊东榆立即倒抽了一口气。 目光几乎无法从她的手上离开。她是懂得如何让自己快乐的,白皙的指腹在慢慢揉着下体那粒已经凸起的肉豆打转。在他看来如搔痒般完全不值一提的力度,却让她的整个皮肤都浮上了一层娇气的红。穴口晶莹,有液体往下掉。 “咕叽。” 说不上到底是她流的淫水,还是他无意识咽下的口水。她玩得正起兴,也全然不在意另一道灼热的目光,满脑子只想着如何才能让自己更舒服一点。 但时间久了,手腕难免微微发酸。她的动作开始变慢,却始终离那个至高点差一点。 却在这时,属于另一个人的炙热掌心覆了上来。 “让我来?” 他低着声音说。 对视了两秒后,她慢慢松开了手。 这个晚上不知是做了多少次。年轻的身体仿佛有着无限的精力,那些让人困扰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了。被粘稠的情欲充斥的大脑又退化成了野兽,唯一需要考虑的只是怎样得到再多一次的欢愉。 但等到太阳升起,一切又纷纷如潮水落下,原先堆在沙子里的积石却还卡在原地,又现了形状。 第二天早上,徐艳青只觉头疼欲裂。她试图抬起手,但整只手臂却像是被车碾过一样,酸疼无力。 这不同寻常的感觉让她顿时心神一凛。脑中瞬间闪过了不好的预感,她慢慢地低下了头,却只看到自己雪白的胸脯上满是红痕。 ……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即使早就做好了无法全身而退的心理准备,但在这一刻真正发生的时候,原来还是会茫然的。徐艳青低着头,怔怔地看着自己满是狼藉的身体,恍若在看一个陌生人。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她坐了起来。床头柜有一个真皮皮夹,一部手机,还有一包烟。 忍着全身的酸痛,徐艳青从烟盒里抽了一根出来。点燃。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手才变得没有那么抖。 在一片烟雾中,她好像看到了最后一次和林帆见面的场景。 那个记忆里素来娇俏的女生像是苍老了十多岁,林帆将一个杯子用力地摔到了地上,陶瓷的碎片顿时往四面八方飞溅,碎在了地上。 那是她们晚上散步时在地摊上花了五十才套到的唯一奖品,林帆一直很是宝贝。 但现在,她却对此毫不在意了,林帆死死地盯着徐艳青,眼里有恨意。 “是,你清高,你了不起!我知道你一直都看不起我,觉得我去卖很low,觉得我男朋友不上档次。呵呵,你徐艳青又比我好在哪里?凭什么高高在上地去指点我的生活?我是没你好命,能攀到一个俞妄白这样的男朋友,以后天天住大房子荣华富贵享不完。但我今天就实话告诉你了,老娘不稀罕!” 徐艳青当时有很多话梗在喉口,她想说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她想说其实每个月的生活费她都有和俞妄白平摊,她还想说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但你的那个男朋友是真的不行,他上个星期还试图撬我的房门偷拿我的内衣。 但这些话最后都没有说出口,她当时是语气平淡地回了一句。 “随便你怎么想。” 现在想想,林帆说得倒也没什么不对。 想到这里,徐艳青讽刺地笑笑,她抖了抖夹在指尖的高档香烟,烟灰扑簌地往下落。 却在这时,腰上被一只极具存在感的男人手臂给搂住了。 开了荤的男人简直可怕。他甚至都还没清醒完全,那只手却有如条件反射一般,轻车熟路地顺着腹部上移,寻到坦露在外的乳房,并开始不轻不重地揉弄起来。 徐艳青却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吸了一口烟。 察觉到反应不对,樊东榆慢慢地睁开了眼。 那个女人正背对着他,雪白的后背上满是暧昧的痕迹。 他一时心猿意马,搂住她腰的那只小臂微微使劲,带得她往这边偏过来。 徐艳青转过了头,脸上却没了那种柔软的情态。 她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然后缓缓地吐了一口烟。 烟圈上升,慢慢变大,变得稀薄。 她笑了下,“阿sir,和我上床是要给钱的。” 31三个月 箍在女人腰腹间的小臂不由僵了下。 原先还浮在他们之间的那种暧昧又粘腻的氛围,在这句话出口后,就像是被大雨冲刷后的尘埃,一倏忽间就消失不见。 彻夜纵情后略显迟钝的脑袋清明了点,樊东榆半眯起眼睛。 这句话倒有点意思。 不仅点明他的身份,还点出她的身份,同时更定义了他们的关系。 或许,还带了点这个女人惯会用的那种话中带刺。 刚正不阿的警察同志,你知道,你现在又在干什么违法的事吗? 但如果是存着这样的目的,那么她也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那种恪守规则的人。这樊家大少行事向来任情恣性惯了。不然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被下放到这里。 可就在樊东榆似笑非笑,带着嘲弄的目光扫过去的时候,却只对上了她平静的眼睛。 没有一夜情后的隐隐懊恼,没有外厉内荏的佯装镇定,也没有试图激怒他时的那种近乎锐利的艳丽。 这个女人只是事不关己地笑着。就好像,昨晚的那些曾有过那些直击灵魂深处的抵死缠绵的瞬间,不过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绮梦。 对视了几秒钟,樊东榆也跟着笑了。他侧过身子。右边的肘半撑着,左手往床头柜那边伸,赤裸又流畅的肩臂肌肉上还残留着几道新鲜的指甲划痕。 直到左手够到了放在上面的真皮钱夹。他用力将其扯开,一把拿出了里面的所有现钞。 再以一种顽劣又傲慢的姿态,大拇指微动,将合在一起的钞票独立分出了其中一张,头也不回地往身后甩。 然后是一张,一张,一张又一张。 红底的钞票纷飞着,在空中划出一阵混乱的抛物线后,最后又轻飘飘地落在她一丝不挂的身体上。 “包你一晚要多少?”樊东榆冷笑,“这些够不够?” 原来是这种感觉。 徐艳青怔怔地想。 那些林帆从未和她提及过的夜晚,那种人格被完全泯灭,自尊被人踩到脚底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女人的沉默被解读成了默认。然而却不知为何,胸腔处郁积的情绪并未因此而得到发泄,相反,那股不明缘由的怒意开始愈发扩大。 “嗬。”樊东榆又笑了下,“差点忘了,是一千五对吧?” 那个冤大头梁聪为了诬陷而随口编造的谎言,却在这时成了最为完美的反向印证。 徐艳青愣了一下,没等她说什么,就看到他从钱夹里又抽了张卡出来。 但这次,却没有像之前的钞票那样,直接往她身上甩。 樊东榆漫不经心地玩着这张黑卡,与此同时,他掀起眼皮。 眼神有点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唇瓣。 “能拿多少,看你了。” 静了片刻,徐艳青将右侧碎落的长发撩至耳后。 她俯下身子,却又在即将碰到他的嘴唇的时候,被按住了。 徐艳青抬起眼睛,却只看到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带着隐隐的嘲弄。 和她不能理解的冷意。 “就这点本事?”他这样说。 控住后颈的掌心用力,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强行带着往下移。 直到,鼻尖触到了早已立起的硬物。 他的一条长腿屈了起来,全身不着寸缕。只隔了一床薄薄的被子,能够很明显地感知到蓄势待发的野兽。 暗示得很明确了。 如果是几年前,徐艳青大概会想也不想,直接翻脸走人。 尽管外表看起来文静,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姑娘性子烈得狠。 她一直都很讨厌口交,即使这世上也许确实有人能从中得到心理快感,可在徐艳青看来,这个动作似乎永远都带着一点屈辱意味。所以哪怕是最为情浓的时候,她也很少这样去做。 但现在……她的意愿,那算是什么东西? 徐艳青垂下眼睛。 她慢慢地靠近。 可还没等她成功含住,突然有一股力,极为暴躁地把她推开。 紧接着,右肩上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徐艳青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他听到了,却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到口腔内尝到微弱的血腥味,才慢慢松开齿关。 樊东榆垂眼看她,看她蹙起的眉头,看她紧咬的下唇,看她隐忍的表情。 这样比较顺眼。不像刚才,太像一个廉价的妓女。 唇上还带着一丝血迹,樊东榆不以为意,他随手拭了下,然后背过了身。 “三个月。”那张黑卡被他掷到了床上,同时宣告测试结果,“三个月后,我们两清。”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32共犯 一千五,这是他们原本准备敲那个冤大头的钱。 这个金额也是经过林溪计算过的。那孩子打小就聪明, 在邻里间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小神童,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想来考个好大学然后走上人生巅峰也是可以预见。 在行动之前,林溪会对每个冤大头进行评估。毕竟这是捞一笔就走人的“生意”,所以怎样让敲诈金额能够最大利益化,又没到让冤大头恼羞成怒、破罐破摔的程度,也是门艺术。 有一次,林溪就吃了大亏。那时的他才刚从少年看守所里出来,不太懂人情世故。在第一次敲诈成功后,他就有点飘飘然,所以在第二次的时候,他直接狮子大开口,要了五千。 那个冤大头是林溪在网吧里观察了好久才选中的目标。那是一个中年人,也算是网吧的常客。听别人说,他是南方那边的长途货运司机,但林溪却觉得不像。因为他经常下午两点来,看起来像是没工作的样子。 来了以后也不像别人,直奔网络游戏。而是先打两把美女麻将,在赢了电脑、如愿以偿地看完一段美女脱衣的2d动画后,再熟练地摸到老板开设的本地服务器,从几百G的片子里找到他中意的,就直接在网吧里公然看了起来。 网吧里的人都叫他博哥,取的是博览群片的意思。不过不知为何,到后来传着传着,就成了波哥。 林溪最初也没怎么注意波哥。只是有一天,他听到柜台的老板在和波哥打招呼。 老板说:“你今天手气怎么样?” “快别说了。”波哥苦着一张脸,“昨晚可输了我整整三千!” “哎,打牌不就是这样,输输赢赢,很正常的喽。”老板拿起波哥的身份证,刷了一下,“还是原来的那个老位置。” 三千。 这对于那时的林溪来说,不亚于个天文数字。 这种一晚上就能输三千的人…… 应该,能很好捞到钱吧? 过去用来钻研几何压轴题的聪明脑子很快就找到了波哥的取向。 模仿着波哥喜欢的那种风韵少妇语气,林溪轻而易举地拿到了波哥的露脸裸照。 一切都很顺利。可在交易即将完成的时候,从背后突然冒出了个麻袋,套住了他的脑袋。 下一秒,林溪被人用力踹到了地上。几乎是条件反射,他下意识屈起身子,抱住了头。 但那人却是毫不留情,每一脚都往死里去踹。 “叼你妈臭老嗨……”一边踢他,波哥一边骂骂咧咧,“还敢算计到你爷爷头上来了……” “咣”的一下,又是一脚,从后背那里踢过来,但胸腔却也开始发闷。波哥下脚重,每一下仿佛都能踢到五脏六腑里边去。林溪痛到了极致,却也只是闷哼一声,没有任何要求饶的意思。 等到见了血,波哥还嫌不解气。他阴恻恻地盯着这个躺在地上已经快要没知觉的少年,又抬起脚,准备直接废了这孙子的时候,却又被身旁的人给拉了一把。 “差不多就行了。”在一旁看完全程的老板说,“别闹大了。我还得做生意的。” 后来才知道。早在波哥收到威胁的那个下午,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老板,让他去查人了。不给钱就把裸照发给你的亲戚朋友传阅这种事只能恫吓下还顾忌着面子的人,对于波哥这种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人来说,完全算不上什么威胁。 在波哥走后,老板蹲了下来,探了下林溪的鼻息。 还有气。 老板望着躺在地上的这个少年,他的双眼闭着,面色惨白,胸膛有微弱的起伏。 他那瘦出下巴的小脸已经被揍得鼻青眼肿,完全看不出前几天那副俊逸的模样。 甚至,还残留着几道不知名的污液,大概是血液和唾液还有痰的混合物。那是波哥走的时候啐在他身上的。 老板也没有要扶起他的意思,只是点了根烟。 “小朋友,外面的世界还是很乱的,早点回家算啦。” 林溪的眼皮动了动,却只是一言不发。 这一次的教训也很是深刻。直到现在,如果外面下起了雨,林溪的膝关节就会开始隐隐作痛。那是因为当时没钱就医硬撑过去而留下的后遗症。 可即使这样,林溪也依旧没有放弃这门“生意”。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需要钱。 而她也是如此。 徐艳青直视着樊东榆,看他漆黑的眼眸里满是蓬勃的怒意。 也确实有生气的理由。 毕竟,在他这种人的眼里,自己大概是没有讲条件的资格吧? 但现在,有或者没有资格,就不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了。 徐艳青当然知道眼前的这人是个警察,还是个不可一世的公子哥。 就在昨天,自己还怕他怕得要死。 可那个时候的害怕,是因为她是个搞仙人跳的罪犯,而他是个能随便缉拿她的警察。 而现在却不一样了。 他是共犯。 徐艳青垂下眼,将那些散落在一旁的钞票拢好。 一共有八张,加在一起,比她这个月的房租还要多。 但这不够。算起来的话,她甚至还会亏。 每次敲到的钱都会和林溪分,她七他三。尽管林溪一直说他的那一份不用给了,但徐艳青知道这孩子的不易,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能够符合他们要求的冤大头并不算多,但出于谨慎,林溪说什么也不肯放宽限制。所以平均下来,他们每个月也就能做成个几单。而且大多都是一千出头,再这样一分,更是剩不了多少。 “一千五。”她又再重复了一遍,“没得商量的。” 徐艳青并不知道这警察之后有什么打算。如果他没想法,甚至突然反应过来,觉得她这种人连给他提鞋都不配,要她滚蛋的话…… 那最好了。在这之后,她保证离R县警察局远远的,争取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碰到这尊大佛。 至于昨晚……那只能算她蠢,算她贱,算她鬼迷心窍送上去给人白睡。 可这尊大佛的想法却看起来和她所期盼的并不一致。 樊东榆反倒笑了下。他侧过身,从钱夹里抽了张卡出来。 但这次,却没有像之前的钞票那样,径直往她身上甩。 樊东榆漫不经心地玩着这张黑卡,与此同时,掀起眼皮。 眼神极具有侵略意味,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嘴唇,暗示意味很明确。 静了片刻,徐艳青将右侧碎落的长发撩至耳后。 她贴下身子,却又在即将碰到他的唇瓣的时候,被人按住了。 徐艳青抬起眼,却只看到他的眼神里,带着隐隐的嘲弄。 “就这点本事?”他这样说。 控住后颈的掌心用力,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强行带着她往下移。 直到,鼻尖触到了早已立起的硬物。 而在这时,胁持在她后颈的那个力气却消失了。 樊东榆向后靠坐着,一只长腿屈起。他的下颌微抬,像只倨傲的大型猫科动物。 那双黑黢黢的眸子俯睨着她,分辨不出里面蕴含的情绪。 33房卡 回到居民楼,已经是个大白天了。在上楼的时候,一楼那个收废品的阿姨正好也在。 发现人来,那个阿姨停下了折迭纸箱的动作。像往常一样,她笑吟吟地抬起了头,却又在看到徐艳青那一瞬间,亲切的表情有些许卡住。 “姑娘……你这是……” 带着八卦意味的打量目光从头扫到尾。徐艳青也知道此刻自己的状态大概不怎么体面,虚浮的脚步,惨白的脸,再加上略显凌乱的衣物,一看就是在外通宵鬼混过的模样。 事实好像也的确如此。 徐艳青只能笑了下,并没有多加解释什么。 解释也没有用。因为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往上走楼梯,在阿姨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野范围内的时候,却又忽然听到阿姨拍了下自己的头,大着嗓门说,“哎哟喂,差点给忘了。你弟弟也来了,就在楼上等着呢!” “……好的。谢谢阿姨了。”徐艳青说。 还是没能瞒过去。 徐艳青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是平常,或许还能试着蒙混过关。但现在,身体和精神都太过疲惫,她甚至都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等到上了六楼。果然,在她租的房子门口,有一个缩成一团的人。 平时的时候不觉得,大概是因为他的心智都过于早熟。但现在认真一看,才会忽然意识到,这孩子也就才17岁,甚至都没成年。 这让徐艳青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林溪的时候,那个晚上下起了大雨,等到她回到家的时候,就被堵在家门口的林溪吓了一大跳。那时的他比现在还要瘦一点,背后那两道嶙峋的肩胛骨都突了出来。 他的全身湿淋淋的,看起来就像个被抛弃的小可怜。 这话倒也没错,毕竟他们都是被社会抛弃的人。 听到动静,林溪适时抬起了头。看到来的人是徐艳青后,他的肩膀稍微松懈了会。可在看清楚她当下的模样时,心又沉了下去。 “……昨天发生了什么?”他问。 徐艳青正在包里找钥匙。包内的东西很多,除了被拆掉的那个针孔摄像头以外,还有一些其余的杂物。 而在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夹层之内的硬物后,她怔了怔,然后又忽然想起了这张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包里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张房卡。 动作只停顿了很短暂的一瞬。徐艳青垂下眼睛,继续在包里翻找着。 但这样的沉默却并未让林溪安心,相反,那个令人恐惧的假设成真的几率开始变大。 他望着徐艳青,嘴唇在微微发抖。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 少年微哑的声音顿住了。 因为林溪看到了,女人唇瓣上的那处异常。 很新鲜的伤口。如果不仔细看,甚至会误以为这是晕掉的唇妆。 一时间,脑中仿佛如天雷劈过。 林溪并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所以自然也知道,这一处的伤口,带着多么暧昧的意味。 “……是谁?”他死死地盯着徐艳青,“那个梁聪?” 望着林溪已经完全通红的眼睛,徐艳青的情绪很复杂。有一点感动,有一点内疚,有一点无奈,但更多的却是难以启齿。 该怎么说呢?总不可能去跟人家一小孩说,真没事,姐只不过是被人包了吧? “不是。”徐艳青轻描淡写,“别瞎琢磨了。不小心碰到了而已,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没有的话,那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却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一动不动地堵在门口,坚持要一个答案。 而在他的重复质问之下,是内心在疯狂地自责。 他错了…… 他就不应该去招惹那个本地的冤大头,早在他查出自己的ip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拉黑掉这个人。 或者……他也应该跟着去的,而不是让她一个人去应付那些男人…… 甚至,在更早之前,他就不应该同意徐艳青的加入…… 林溪了解徐艳青这个人,说好听点就是善良,说难听点就是有点圣母。早在第一次发现卡上莫名多出了一笔来自林溪的大额转账后,徐艳青就察觉到了不对,过来网吧里找他了。 然后就是那么不巧,被她正好撞上了林溪在被几个人殴打。那时林溪的骗术实在有点不太行,大多数的时候都能被轻易拆穿,所以被人恼羞成怒地按在地上打也算是三天两头、家常便饭的事。 如果没有当面看到他被打,或许她也只是会劝他回头是岸,而不会选择入伙。有时候,林溪都觉得这女人实在有点搞笑,明明自己都是如此弱小的一个存在了,却还总是想着要去保护别人。 但那时的林溪实在太累了,他真的很需要另一个人陪他一起撑过这段日子。 可万万没想到,艰难的时刻还没捱过去,就先把她给拖累了。 而正如他了解徐艳青一般,徐艳青也十分了解他的性格。听到林溪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心下不妙。这孩子脾气倔,有时候容易钻牛角尖。所以现在就更不能去刺激他。 徐艳青叹了口气,与此同时,在包里摸到了那柄钥匙。 她顺手取了出来,并试图转移林溪的注意力,“……不说这些了,先进来……” 可话还没说完,就发现林溪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了一处。 徐艳青不由也看了过去,却又在发现被钥匙勾出的那张房卡边缘之后,神色大变。 她下意识将卡塞了回去,可来不及了,因为她听到了林溪的声音,如惊雷般响起。 “……那是什么?” 34 只有几平米的狭窄空间,楼梯口的水泥地上满是半干的湿痕,那是一楼的那个收废品的阿姨拖过的地。收来的纸箱需要堆积在楼里的公共空间里,为了补偿,她也会主动地去做一些楼道的清洁工作。 当然,这种免费的义务劳动,自然也不会有多用心了。 正值回南天,没洗干净的拖把泛着一股难闻的异味。徐艳青蹙了下眉,醉酒后无法消散的晕眩感还在脑中萦绕,再配上这股味道,平时的她或许还能忍耐。但现在,身体和精神都绷到了极限,她现在只想进门,脱鞋,然后抱着枕头,昏天黑地睡上一觉。 可林溪却还堵在门口。他一动不动,那双执拗的眼睛已经完全通红了,却还在坚持等一个答案。 徐艳青移开了视线。 她拿出钥匙,插上门锁,再一拧。 门开了。 也不管还立在一旁的林溪,徐艳青自顾自地进了门。她的右手撑在玄关的墙上,腰一弯,再握住鞋跟,脚上的这双平底鞋就被脱掉了。 直到光着脚踩在地上的时候,才有了一种终于回到家的实感。 徐艳青将这双平底鞋收进鞋柜里。柜子不大,但好在她的鞋也不算多。大多都是舒适的款式,一双被洗到发白的旧运动鞋,一双居家拖鞋,再加上这双黑色的平底鞋。 而在这一片黯淡的鞋中,却又极为突兀地立着一双颜色浓烈的。 那是一双大红色的高跟鞋。 她的视线在这双高跟鞋上停了几秒。然后随之取出了一旁的拖鞋,再松开手,它便啪哒一声,落在了地上。 林溪还在门口固执地站着,但徐艳青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再去解释或者为自己辩白。 要解释什么呢?又该怎么去解释? 要她再一刀一刀将自己解剖开来,用血淋淋的心肺去证明自己的无可奈何和别无他法吗? 然后呢?要再像那些烂俗的电视剧那样,两个人抽抽嗒嗒地抱头痛哭,痛骂人生的不易和命运的不公吗? 再然后呢? 日子不还是照样过着。 根本不会有一点改变。 徐艳青平静地问,“要进来吗?” 对峙了几秒,还通红着双眼的林溪进了门。 这里备了他的拖鞋,那是从某个酒店里顺的一次性用品。林溪默默地换上了自己的拖鞋,却始终一句话都不说。 知道他心里不畅快,徐艳青并没有再说什么。她又在包里翻了下,才找到了那个被妥帖放在内层的信封。 她拿出了信封,放在小茶几上,往林溪的方向推。 “唔,这次的。” 信封里的当然是钱。 为了安全,他们大多都会要求冤大头们直接拿现金。所以这一次,徐艳青也在回家的途中ATM去换了现金。 可林溪却连头也没抬,只是说,“我不要。” 顿了顿,徐艳青说,“那我直接转过去……” 其实她也知道,每次分到的钱,林溪根本就没动过,而是全都存到了那张储蓄卡里。 “我不要。”林溪低着眼睛,一字一顿道,“一分钱都不要。” 静了一会,徐艳青才说,“随便你吧。” 但心里其实已经打定了主意,准备等会将林溪的那份直接转到卡里去。 徐艳青接着问,“……是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出于避嫌,林溪很少到她的居处来。所以每次他过来,都意味着有什么事发生。 林溪沉默了好一会。 徐艳青也想去听他的话。可一旦靠坐在沙发上,总会让人不自觉就放松下来。她半闭着眼睛,原本就强撑着的意识逐渐开始涣散,就在即将睡过去的那一瞬间,又骤然惊醒。 徐艳青按了按太阳穴。她原以为自己在这段时间里错过了和林溪的对话,但一睁开眼,却发现他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 甚至,肩膀还在微微地抖。 ……他哭了。 意识到这点,徐艳青的心中不由也有些发涩。认识这么久了,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孩子哭。在过去,哪怕是最为落魄的时候,他都好像只是倔强地抿着唇,一副我能抗下全世界的模样。 什么都没说。她伸出手,摸了摸林溪的头发。 察觉到来自她的安抚,一时间,林溪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甚至连抽噎声都无法止住,所以他干脆自暴自弃,不再抑制自己的情绪,而是将头埋在膝盖里,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哭腔。 “你们总把我当小孩……什么都不跟我说……” “难道这样我就会好受吗?你知道被蒙在鼓里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上……” “是不是这次还要等到我去给你收尸,才会知道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最后一句话林溪几乎是吼出来的。可对于这句如同诅咒般的话,徐艳青却并未恼火,相反,她又揉了揉林溪的头发。 他只是太害怕失去了。 35条子 下午六点,网吧。 林溪守在前台的位置上,他面无表情地操作着鼠标。 即使昨天他都崩成那样了,但最后,徐艳青还是没有把整件事告诉他。 她只是向他保证,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变好。 ……呵呵。 真是搞笑,她又能保证什么? 荧荧的屏幕蓝光照在林溪的脸上,他的双眼因为昨天的哭而略微发肿,眼神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他熟练地敲击键盘,在错输了好几次代码后,才终于成功得到了权限,黑进了宾馆的监控系统。 其实从那一天早上开始,林溪的眼皮就一直在跳。但他向来就不信这些,也没把这当一回事。直到过了约定时间,却还没等到徐艳青报平安的信息,他这才意识到了不对。 林溪的第一反应就想去找人。可大脑在迅速地权衡利弊后,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现在完全是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状况。贸然冲进去,也只有把自己搭进去这一个结果。 ……那样,就真的没人能救得了她。 当然了,林溪也想到了去黑监控这个法子。即使看不到房间里的事,不过至少也可以看出楼道间发生了什么。只可惜,那个宾馆的摄像头并非24小时实时联网,只能等到一天后,才可以看到被上传到服务器终端的信息。 等到第二天,都不知道人是死还是活了。 没有办法。最后林溪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念头,联系了小胖。 在辍学后,小胖很久都没找到工作,曾在网吧住过一段时间。而那个时候,林溪刚好开始当起了网管。 他俩并不算有多熟,只能算是点头之交,不过在小胖兴高采烈地向所有人宣布他终于找到工作时,林溪还送了他一听啤酒。 自始至终,林溪就没考虑过报警这个选项。 从那一天起,他再也不会相信这些道貌岸然的走狗。 或许是因为林溪还附带发了个68块的红包,小胖的消息回得很快。 可与此同时,态度也转变得很快。 从“这是小事!嗨呀,都包在兄弟身上!”到“呃,你姐还在房间里……她都说自己没事了,所以应该也没啥事吧……不说了,老板还在叫我呢……” 见此,林溪心下一沉。 都是在底层混着的人,也最会审时度势。他并不认为小胖会为这种没什么意义的信息再专门编造一个谎言。所以小胖大概确实是见到了徐艳青本人,得到了什么讯息,才能确认她此刻是安全的。 虽然小胖什么都没说,但从他噤若寒蝉的态度里,林溪就已经能够判断出,徐艳青确实惹上了麻烦。 这个晚上都过得心神不宁,林溪频频去看手机,但直到他都下了夜班,大概是早上七点的时候,那边却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林溪也想不管不顾地直接冲去宾馆大闹一通,可那该死的理智又在告诫他,这并不是徐艳青想要的结果。甚至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他出了事,他也不会希望徐艳青舍命来捞他。 ……不然的话,安然又该怎么办? 二楼的监控拷出来了。黑糊糊的画质,林溪直接把时间掐在了下午五点四十分左右,那是他计算着大致进去的时间。直到看到徐艳青的身影出现在镜头里,才停下了拖动进度的光标。 为了不遗漏,林溪并没有使用倍速播放。他仔细地观察着监控中出现的任何一个路人。这种廉价情趣酒店的受众其实也就那几类人,精瘦矮小的中年男人、与小卡片上魅惑的姿态相比完全换了个人的“快餐”小姐,囊中羞涩又想追求刺激的小情侣…… 不过或许因为是下午,还不是开房的高峰期。在大部分的时间里,监控都只拍到了空荡荡的走廊。 大概过了将近二十分钟,过于专注的大脑开始有些疲劳。昨天他基本可以说是彻夜没睡,只是在徐艳青的客厅里补了两个小时的觉,然后就直接过来上班了。 林溪不由打了个哈欠,却又在这时,从余光里窥见,有一个人出现在了监控里。 那是一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男人。 林溪忽然生出了一种预感,他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看。可二楼的这个唯一的摄像头却只能录到了楼梯口那一小片地方,所以只能看到这人确实是往里走了。 至于究竟是去了那间房,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到十秒的片段,林溪却反复看了好几遍。 他的脸色越来越沉。 尽管没有穿制服,但林溪敢百分之百肯定,这是一个条子。 36 R县派出所。 平时所里接到的警情并不多。所以在大多数时候,大伙都只是在自己的位置上做自己的事。 但今天,等到樊东榆下楼的时候,却看到一堆人都围在小王身边。 “你小子!”一个素来好人缘的警察勾住小王的脖子,“找到老婆就了不起啊?瞧你给美的!” “哎,哎!哥!可别这样说,八字还没一撇的呢……”小王只是摇着手,极力反驳。 但从他羞涩的神情中不难看出,这小王的春天,大概确实是要来了。 一旁便有人开始起哄,“进展都到哪了?上垒了没?快说说,哥也给你把把门。” “也没什么……”小王涨红了脸。 看到他这样忸怩作态的样子,便有年纪大的作势将脸一板。 “咱难道还能害你嘛?小王啊,你是不懂,现在的社会可复杂得很。那些小姑娘,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可多着呢!哥几个这不是担心你被人骗了!” “小茹怎么可能会骗我……”小王下意识反驳。 嗬!这话一出,几个人顿时就笑了。立马就有个辅警坐到了电脑前。密匙还插在机器上,所以只用点几下鼠标,就跳转进了内网。 “叫什么?哪个如?” 在经过的时候,樊东榆无意间瞥到了屏幕上的页面。 对于上面的那个正在查询开房记录的页面,他倒是毫不意外。 想想也是,这帮老鬼,哪里会有这么好的心肠。 这也算是行里的潜规则了。毕竟库里的信息太全,很容易就能直接摸清一个人的人生经历。从上什么幼儿园,到名下有几套房,都在数据库里摆得明明白白的。 樊东榆是见得多了,没什么感觉。可那个辅警却有点慌了,虽然也知道大伙儿真正关注的也只是那个所谓的小如又到底跟多少个男的开过房,但不管怎么说,明面上总得演一下的吧? 被这樊家大少当场抓到,辅警顿时也有点做贼心虚,只能谄媚地说,“哈哈……是樊哥啊……最近有什么人要查的嘛?” 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个人。 但这个念头又只存在了短短一瞬。樊东榆将警帽压低,唇侧的弧度说不清到底是不屑还是嘲弄。 “没必要。” * 电梯直达顶层的套房。在门即将打开的那一刻,樊东榆竟也有一丝微妙的不确定感。 但那种莫名奇妙的情绪在看到房内的情形后又转而消失不见。 窗帘没有拉实,自然光透了进来。落日的余晖洒在女人的侧脸上,有一种岁月安好的静谧。 她正低着头,坐在床边,在翻阅着套房里附带的杂志。对于这种带着宣传目的的东西,樊东榆一向都没什么兴趣。可她却看得极为认真,甚至连房内什么时候多出了个人都未曾发觉。 这倒是新鲜。 樊东榆的唇角勾起,刚想着习惯性地去嘲讽一句。 但不知为何,他看了一会,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樊东榆收回了视线,随手放下车钥匙,然后往浴室走去。 这番动静让徐艳青从沉浸的阅读体验中惊醒,她抬起眼皮,却只能看到一旁的门刚好合上。 随后,就听到从浴室传来了水声。 来的时候就已经洗过澡了,所以现在只需要等他出来。 可即便心知肚明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等待的过程总是让人不免心生惶然。 徐艳青盯着洁白无垢的墙壁,意识开始无意识放空。 过了一会,却听到他懒洋洋地命令着,“过来。” 思绪被突然打断。但徐艳青也只是怔了下,然后顺从地起了身。 浴室里水汽缭绕。刚一进门,就能明显感觉到室温比外面要高上一点。樊东榆坦然地躺在浴缸里。上半身赤裸在水面上,迷路的水珠从喉结处往下滑,经过结实的胸膛,最后再交汇到水里。 男人的小臂随意搭在浴缸的侧边,樊东榆半闭着眼,声线里有些许慵懒,“会按吗?” “……嗯。” 徐艳青走到了他背后,抬起手,将其覆上了樊东榆的肩膀。 当初会想到去学这个……好像还是因为俞妄白。那个时候他们高二的排球联赛马上要开始了,他是主力,更不可能偷懒。所以每天回到家的时候,全身的肌肉都紧到不行。徐艳青心疼他,才偷偷跟着楼下的师傅学了这么一手。 但那样的日子,久远得已经仿佛像上个辈子的事了。 而这些事,更是没必要跟眼前的这个人提。 回忆着之前的记忆,先用虎口卡住他的肩颈交界处,大拇指再略微用力,试图去揉开那一处的肌理。却没想到,他的肌肉实在太过结实,这样一通操作下来,竟然纹丝不动。 徐艳青愣了一下,以为是因为自己还没怎么使劲。她不信邪,再加大力度,但试了好几次,都依然是同样的结果。 正当她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却又忽然感觉到手下的身躯在微微震动。徐艳青低下头,才发现竟然是樊东榆在笑。原来从不知何时开始,他便开始刻意绷紧了后背,饶有兴致地享受起了她愈发慌乱的服务。 “……” 好幼稚。 被他这样作弄,徐艳青也有点发恼。但她到底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份,所以只是将手收了回去。刚想硬邦邦地留下一句话,却就在这时,手腕又忽然被人攥住了。 猝不及防的一个力,“扑通”一声,将她直接扯到了浴缸里。 徐艳青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全身都湿透了,整个人伏在了他身上。 她愣愣地抬起头,却又对上了樊东榆的眼睛。 大概是泡得舒服了,他没了之前的那种锐利感,浑身都透着一股懒散,像一只正晒着太阳的大猫。 手被人带到了水面之下。水温偏高,却也比不过他那源源不断在散发热量的身体。 “不会?”他懒洋洋地说,“那按这里。” 38镜中(h)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吻的。 唇齿间的气息交换总会给人带来一种相濡以沫的亲密感。 但两个人都清醒地知道,这不过是错觉而已。 樊东榆不置可否地哼笑了声,却没有要拒绝的意思。他向后靠着浴缸,坦然地享受着她近乎主动的献吻。 但这种表面的镇定也只维持了短短一刻。在那双还泛着凉意的手抚上性器的那一瞬间,又不可避免地头皮开始发麻。 太阳穴突突。尽管其实并没有任何人在笑他,可这樊家大少却又自觉丢脸。他的手也不甘示弱地往下探。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裙摆像花朵一样漂浮在水面上。所以很容易就能寻到那一处的妙地。 他的回击是将她的内裤直接拨到了另一侧,也不脱下,只是任由布料的边缘紧紧勒住饱满的阴阜。那个晚上他实在学到了太多有关她身体的秘密,还带着茧的指腹沿着那道肉缝的曲线若即若离地滑了几下,穴口便下意识地缩住了。 却也同时将他的中指前端也含了进去。 在感觉到甬道内里的湿润后,樊东榆情不自禁地挑了下眉,眉梢里却是少许得意。他也丝毫没客气,两根手指并在一起,径直往穴里插了进去。 里面的紧致让他的动作微不可察地滞了下,但很快,这种生涩感又被刻意加重的力度盖过,他屈起了指节。 “嗯……” 徐艳青微蹙起眉,却并不是因为所谓的快感。快感当然也会有一点,比如在他利落的骨节无意间剐蹭到某几个点位的时候,下体会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但这种感觉并不占据主导,相反,在大部分的时候,只能感觉到一种被异物入侵的酸胀感。 这种大实话必然是不可能说出口的。不过这也有好处,让她不至于失去理智,还可以分出心神去同时控制好抚慰的力度和呻吟的声音。 与他比起来,徐艳青的动作就要娴熟得多。她握住了早已竖起的硬物,在水里看不太清,但浓密的男性毛发还是略微有些刺手。不过现在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从阴茎根部慢慢往上捋,虎口才刚触到了滑溜的龟头,就听到樊东榆倒抽了一口气。 这才哪到哪呢。 徐艳青笑了笑,这种万事皆在掌控之中的感觉实在很好。 尤其在那个被欲望掌控的人并不是她的时候。 她的右手缓缓上移,只用手指之间的缝隙去磨蹭敏感的龟头,时不时再用柔软的手心在那处打着圈。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腹部肌肉不知何时绷紧了起来,看得出来他确实有在竭力控制,但大概也只坚持了十多分钟,就弃甲投戈了。 “……靠。” 之后就听到了樊东榆含糊不清的低骂。如果不是尚存几分理智,徐艳青一定会不由自主地笑出声。然而还没等她得意多久,还插在体内的那两根手指迅速抽了出来。再然后,就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失了重。 他的力量简直可怕,只用了一只手,就将她连根拔起般整个人都托举了起来。身体突兀悬高的危机感只会让人试图想抓住所有能稳住的事物,双腿更是下意识就勾住了男人的后腰。 樊东榆从鼻腔哼出了很轻微的一声,尽管身体对这种无意识的献媚很是受用,却还是发泄般地用力揉了一把她的臀部。他站起身,径直从浴缸里迈步走了出来。 湿透了的裙子黏在身上,因为沾了水,轻薄的布料也变得重了起来。但徐艳青并没有多余的心神去在意这个。就算托在臀下的手臂如钢铁般牢牢锢住了她的身体,可那种下一秒就要坠落的悬空感却还是让她整个心都不由自主提了起来,她完全顾不上矜持或者什么,两只手臂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颈。 没走几步,徐艳青就被放了下来。地面还是湿的,但还没等脚后跟习惯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就感觉到背后有人强硬地在掰她的大腿,紧接着,左腿的腿弯就被他直接勾了起来,放在大理石盥洗台上。 大腿侧冰凉的触感让脊背都情不自禁跟着发紧,这家酒店的设计数据都按照国际标准,台面很高,这使得她需要踮起另一只脚,才堪堪足以保持住平衡。 方才还尽在掌控之中的情景却又在一瞬间被打乱。脸上的平静不再,徐艳青略微慌乱地抬起眼皮。 对着镜子,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背后那个男人的表情。镜中的他目光沉沉,在盯着她看。因为有只手用来压制她的腰眼,所以他正用牙齿咬住了外包装,另一只手在撕开避孕套的塑封封口。 38骗子(h) 与两根手指比起来,他的性器显然是更具有威慑力的存在。 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皮肤表面的水珠没有被擦干,随着空气的流通,也带走了一部分的身体热量。徐艳青忽然感到了一丝冷意,但也只有短短一瞬,意识又很快集中到了体内的那个不断推进的异物上。 没有做好扩张,而他的尺寸又太大,所以进入的过程很是艰涩,一寸一寸,下身像是被强行凿开的隧道。徐艳青微蹙着眉,她有经验,当然知道这大概是因为身体还没适应好。 然而现在已经到了箭在弦上的地步,她不可能、也没有资格去叫停。 深呼吸,徐艳青没有活受罪的打算,所以只能尽可能地让自己放松下来。但这种事情毕竟也不是只由她一个人控制的。尽管表情已经有所遮掩,但那扇正对的镜子却让一切都变得一览无遗。 插入的动作忽地停住了。只有龟头的前端进去了,但那种被浅浅包裹的含吮感已经开始让下颌不自觉紧绷。 属于理智的那根弦被拉扯到了极致,但他并没有退出来,或是直接捅进去。樊东榆慢慢地吐了一口气,然后伸出赤裸的手臂,卡住她小巧的下巴,用力地将其偏转了过来。 接吻或许确实是最好的缓冲剂。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体也跟着软化了下来。注意力都放在了交缠的舌尖上,全然没有发现那双大手又是从何时摸进了侧腰,再一路往上。 裙子明明还好端端地穿在身上,但也不过只是一层毫无用处的布料而已。炙热的掌心在后背处寻了几下,试着去解开她的内衣搭扣,却又始终不得其法。 樊东榆等得不耐烦,脾气又上来了,指节直接从胸罩上方的外缘压了进去,玩弄起早已挺立起来的乳尖。 尽管这也并不能算是多么高超的技巧,却也足以挑起她生疏已久的情欲。皮肉之下就像是倏地生起了一团火,那些方才还能感知到的凉通通全都找不到了,只剩下燥热。 世界里唯一能被听到的声音,是耳际处那来自于男人愈发沉重的喘息。 却在这时,体内那根停滞已久的孽杵却忽然动了,他开始用力地捣了进来,全根没入。其实身体已经动情到了能够接纳的程度,但心理却还没能完全接受,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徐艳青微微踮起了脚,试图去避开这种过于激烈的入侵。可还没等她得逞,平坦的小腹就被人按住,然后狠狠往下压。 “唔……” 这一下反而进得更深了。被从后面这样一顶,让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去,耻骨更是直直撞上了盥洗台的侧边台面。 这忽如其来的痛意让徐艳青瞬间从迷离的状态中惊醒。在失去被情欲加持的氛围滤镜后,抽插和挺送就也不过是简单的物理动作,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如果是平时。为了延续方才的快感,徐艳青大概会自顾自地向下探,用手指去抚慰被忽略已久的阴蒂。这样一边自慰,再配上时有时无被顶弄到敏感点所产生的那种酥麻感,这是最容易让她达到高潮的方法。 可这个方法却并不适用于当下。因为那需要双方的关系足够平等。而她很清醒地知道,现在他们并不是在做爱,而只是一场交易。 位于最高级别的唯一目的,只有取悦他,仅此而已。 身体有片刻的空虚。但这种欲望并不足以动摇她的理智。徐艳青闭上了眼。 她向来聪明,不管是背晦涩的理论还是去归纳易错知识点,这些对于普通学生来说略微困难的工作却对徐艳青来说易如反掌。在读书时老师就曾夸赞过她过人的记忆力。 只是没想到,这项能力,有一天会用在这里。 回想着记忆里曾出现过的那个声音。在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徐艳青都可以说是贫穷得可以。 这就意味着在绝大多数时候,她住的社区并不会有多体面。 尤其是到了晚上。不像那些早九晚五的上班族,在经历了一整天的人际沟通后,回到家只想静静地呆在一个人的房间里。 夜晚是属于城市里另一群不起眼人的狂欢。每到夜晚,整栋楼就热闹了起来,看球赛的欢呼声,切肉的咚咚声,通宵达旦的打牌声,打骂小孩的声音…… 还有做爱时的呻吟。 墙体不太隔音的坏处大概在这,连邻居的做爱频率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说实话,徐艳青和林帆一直都觉得隔壁那姑娘大概率是演的。这或许有点刻薄,但她的叫床声里有着女人才会体会到的那种做作意味。 所以每当这个时候,她和林帆就会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 但这并不妨碍隔壁的床摇得更起劲了。大概也只有男的才会以为这代表着爽上天了。 “嗯……好舒服……” 徐艳青轻轻叫出了声。 她确实是个天赋异禀的好学生,光是在第一次试探性发出的婉转声音就足够让所有男人血脉贲张,直直流往下半身。身后的那个男人也不能免俗,还在猛烈冲撞的动作忽然顿了下。 好像很有效。 这样很好。毕竟用户体验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 于是徐艳青选择再接再厉。 “嗯嗯……好大……啊唔……” 叫床声却被强行中断。下一秒,口腔中就被塞入了属于另一个人的手指,仿佛还带着汹涌的怒意,修长的指骨猛力地压住她的舌根,在接近喉口的位置,会让人下意识产生一种想要干呕的冲动。 射精结束后,阴茎还埋在女人体内,樊东榆伏在她的后肩,大口地呼吸。 可体内那股还在横冲直撞的愤怒却并没有因此而平息下来。 想要撕碎,想要弄坏,想要毁灭。还想要让那张虚伪的嘴里再也吐不出任何谎话。 骗子。 39难题 40名字 在手机彩铃响起的时候,徐艳青正好在锁门。 徐艳青斜过肩膀去接电话,左手还拎着一个帆布袋,另一只手将钥匙往反方向拧死。 “好……我马上就下来了。”她说。 挂掉电话,徐艳青再往下按了按门把手,确认门已经锁好了后,她才弯下腰,把那柄小小的钥匙藏到门口的地垫下。 已经给林溪发过信息了,让他这几天直接住过来陪安然。 但林溪大概是才倒完夜班还在补觉,所以到现在还没回复。 徐艳青环视了一圈,她大概是有点强迫症,每次出门前都会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尽管潜意识还想再检查一遍,但一想到楼下还在等着的那位爷,又只能放弃了这个念头。 一出去,就看到那辆黑色的大吉普正大张旗鼓地压在楼门口。仅能容纳两人的通道被他的车完全堵住了出口,路边的王大爷正心惊胆战地往这边看,生怕一旁自己的那辆宝贝叁轮被蹭到漆。 “……” 对此,徐艳青有点无奈。 在报地址的时候,她还特意报了个离居民楼远一点,需要她稍微走过去一点距离的地方。 原因就是不想被这些邻居看到她上了别人的车。 只是她忘了,这个人,却是最不讲道理的。 副驾的车窗摇了下来,樊大少戴了副飞行员墨镜,正酷酷地往这边瞥了一眼,“箱子放后备箱……” “……?”他的声音顿住,目光从她空无一物的手边移开,“行李呢?” “都在这里了。”徐艳青眨了眨眼,有点不明所以。 望着她左肩上那个还印着鑫泰粮油几个大字的深绿色帆布袋,樊东榆的嘴角抽了抽。 他八十七岁的奶奶可能都不会背这么土的东西。 没说什么。只是挂挡,给油,一路开到了高铁站。 要出差的另外两个警察其实还要过几个小时才出发,但樊东榆也没兴趣和他们一起去挤。他直接大手一挥,买了两张商务座。 在收到纸质车票,看到了上面印刷着的标价金额后,徐艳青沉默了好一会。 坐在左手边的大少爷已经熟练地按了几下功能键,红色皮质椅背放低,腿靠放平,再加上一个小靠枕,他舒舒服服地向后靠坐着,翘起了二郎腿。 他正嚣张地在跟手机那头的人放着狠话,“成,今天谁不来谁孙子。” 徐艳青收回了视线。却并没有学着他的样子去调整座椅,而是仍然正坐着。她小心地将乘务员刚才发放的小礼品袋收到帆布袋的最底层。做完这一切后,徐艳青抬起了头,静静地凝视着窗外飞速而过的景色。 到了M市,已经是下午叁点多了。刚走到出站口,就看到人群中有个染着奶奶灰发色的男生,正在拼命地朝他们挥着手。 樊东榆把手插在裤兜,酷酷地走了过去。 只剩下徐艳青还在后面手忙脚乱地推他那两个大皮箱。 一见到他,闻庭就笑眯了眼,但嘴上却没半点客气,“哎哟喂,瞧这风把谁给吹来了?这不是咱不回消息的樊大爷嘛……” 而在看到竟然还要女人帮他提箱子后,闻庭更是眼睛一亮,自认为是找到了可以攻击的点。 “啧啧,几天不见,怎么就这么拉……” ……? 等等,哪里来的女人? “下次整点新鲜词,别每次就这几句,都会背了。”樊东榆也笑,“晚上定哪了?” 刚才在高铁上聊的就是这事。知道樊东榆要来,闻庭说什么也得整个大活。也不知道他从哪喊的人,竟还真给他攒出了个十几二十个人的局,这是势必要给一个下马威的架势。 然而在见到樊东榆竟然还带了个女人来后,闻庭的重点就完全就偏了。 都在一个圈子里,带个男伴女伴出来玩只能算是常规操作。 不过如果带人的那个是樊东榆的话,这事还真有点稀罕了。 “还能哪?大西门呗。”闻庭心不在焉地说。 他又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下。 那姑娘已经落后了他们好几步,还在那哼哧哼哧地推皮箱,长得倒挺标致的,竟还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行,我那边大概七点结束。到时候直接过去。”樊东榆说。 见樊东榆完全没有介绍的意思,闻庭心下了然。也没再去追问,而是聊起了另外的话题。 “你晚点是要去这姓祁的办的晚会吧?” “怎么了?”樊东榆说。 他知道闻庭说的这人是谁。叁十多岁就爬上了副县长的位置,听起来是年轻有为,但其实也不过是靠了裙带关系。 “呵,这人的心还挺大。他竟然还敢给我发邀请函……”闻庭说,“他不会连我爸和他老丈人最近整天掐个半死都不知道吧?笑死了,这都什么水平,怕不是只有小喽啰才会屁颠屁颠往上赶……” “呵呵。”对于他的点评,樊东榆却只是冷笑。 大概是这人和梁局做了什么交易,在来之前梁局就很明确地暗示了,也不需要樊东榆去做什么。只要露个脸,接下来这几天都随便他怎么玩。 虽然就算不去,也量梁局不敢做什么小动作。但毕竟还得在这呆几个月,就像上班打卡一样,每天也不过是走个形式。所以樊东榆最后还是答应了。 “哈哈哈!”听到这,闻庭却乐了,他摸出手机,“啧啧,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行,我必须得发到群里,也给大伙看看这樊大少落魄的时候……” 到达酒店。徐艳青先去洗了澡。 大概十多分钟后,她头发潮湿,也没有吹,就披着浴巾出来了。 听到动静,樊东榆也随之望了过来。 眉梢不由自主地挑了下。 尽管知道这个女人生得好,但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她穿正装的样子。 只不过是一条简约的吊带白裙,却被她穿出了股惊心动魄的意味。 视线下移。可又在看到她脚下的那双红色高跟鞋时,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过来。”樊东榆说。 高跟鞋的后跟在木地板上踩出了“嗒嗒”的声音,徐艳青走了过来。 并没有下一步指示,但她却自行坐到了大床旁,然后柔顺地往后靠,贴上了男人的胸膛。 “呵。”樊东榆不置可否地笑了下,尽管也知道这不过是逢场作戏,却还是对她的献媚很是受用。他的手臂卡在她的小腹位置,然后用力一捞,让两人的距离更近。 “怎么带的这双?”他问。 与此同时,樊东榆还在漫不经心地玩着女人散落到肩后的长发。 发丝间还带着微微的潮意,他把它们绕在了指节上。 在来之前,樊东榆就有提到过,到时候大概会有个晚会,要她带套稍微正式点的衣服。 “……”沉默了一会,徐艳青才低声说,“我只有这一双高跟鞋。” 这倒是从未曾想过的答案。樊东榆愣了一下。 然后又听到她在问,“……是怎么了吗?” 还能怎么样,只不过是假得有点离谱了。 这双Jimmy Choo的高跟鞋在几年前已经火到连樊东榆这种完全不关心时尚的人都有所耳闻,光是在婚宴上就至少见过好几次了,更不用说他还曾眼睁睁地看过见闻庭在不同时期买过四双,给四个不同的女生。 但最后,樊东榆也只是说,“好丑。下次换一双。” “……”徐艳青在心里反复默念了好几遍不要去跟直男计较。 再然后,又聊了几句没营养的话。 在感受到室内气氛重新归于平静后,徐艳青垂下了眼睫。 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不要露出任何端倪。 她轻轻地问,“阿sir,你们下午的时候……都在聊什么啊?” 这或许是她的错觉。 可是当徐艳青在后面费力地去控制住那两个自由的大皮箱的时候,却又忽然耳尖地听到了一个名字。 一个久违的名字。 41平衡(补更) 不用回头,就能想象得到身后那个男人的神态。 他一定正掀起眼皮,利落的眉梢微微挑起,看了过来。 在之前的相处中,他们一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没有撒娇,没有暧昧,没有温存,也没有妄图更进一步的互相试探。 不像那些市面上流传的金丝雀文学,除了做爱以外,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共同话题。 徐艳青当然也会有感到难堪的时候,她是个有自我意识的人类,不是什么为了取悦男人而出厂的性爱娃娃。每当大腿被分开,哪怕身体在那一刻再为沉沦,但潜意识里却仍然会有一道声音在悄然提醒着。 ……她是拿了钱的。 所以并不应该,去追逐这种快感。 在每一次身体有感觉的时候,徐艳青就会同时产生一丝淡淡的自厌感。她不知道林帆是如何处理这种情绪的,因为在她表明了自己并不想每天听到那些嫖客又做了什么后,林帆就很少说这些了。 但也无所谓了。因为这段银货两讫的关系大概也并不会持续多久。 十天?半个月?最多一个月了,男人都是这样,只图叁分钟的热度。等什么时候,这位爷的新鲜劲过了,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徐艳青也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如果换个其他人,在看到这樊家大少的阔绰手笔后,恐怕很难不生出一点别的心思。 坦诚地说,这种人或许就是小姐们梦寐以求的那种金主。长得挺帅,还没什么特殊癖好。但最为重要的反而是年轻,没经过什么事,所以才最有可能被情感支配。只要能哄他借个种,哪怕最后大概率不会有什么结果,但也算是母凭子贵,一辈子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然而徐艳青却没有半点想法。她对目前的现状已经很满足了,对于未来的畅想也只停留在或许几年后能攒点钱,在安然的学校旁边开个小杂货店。 可现在,这种平衡却被她亲手打破。 那道具有审视意味的目光,仿佛可以把她的整个肩膀都给洞穿。 “因为好像听到了你们在说什么宴会……”徐艳青佯装无意般提起,“可是我只带了一套裙诶,会不会不够?” “哦?”樊东榆说,“你想去?” 可恶。 明明都给出了这么好的话题,可这人却完全不接话,一点有效信息都不给,反而还在问她想不想去…… 说得好像她能决定一样。 脑中的权衡算得很快。身后是他的胸膛,徐艳青向后靠坐,贴上了他的身体。 “想啊……”她的语气就像憧憬迪士尼乐园的小女生,“我还没参加过呢……只是听别人说到过,里面是不是会有烤乳猪?” 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去观察他的表情。 这个男人也正在看她。 只是那双眸子太黑,让所有情绪都难以辨别。 在视线对上后,才忽然好像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 她立即闭上了嘴,眉眼还间有少许懊恼。 见此,樊东榆很轻微地哼了声。如同分海的摩西,他的手径直穿过女人如瀑布般散落的长发,然后摸上她的后颈。 “想吃烤乳猪?”他问。 与此同时,能够感觉到男人的大拇指在敏感的后颈处摩挲,他的动作慢悠悠,就像是在安抚调皮的猫咪。 徐艳青有点不自在了。 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是为了达成目的,她觉得自己还能再忍忍。 “嗯……”她说。 过了几秒,忽然听到了似是没忍住,却又毫不遮掩的一声笑。 “那真可惜。因为我们不会去。”他这样说。 七点二十,西门club。 包厢的面积很大,正中是一个巨大的U形沙发。 能有资格出现在这里的,也大多是M市二代圈子里的。但闻庭无疑还是中心人物,有几个人簇拥在他的位置旁,在殷勤地给他倒酒。 另外的七八个人在玩酒桌游戏。但其中有个女生却一直都有点心不在焉。她的妆容精致,披着一头大波浪卷发,正时不时地往门口看。 “闻小狗!”等了这么久,却依然没等到期待的那个人,左曼也有点脾气了,“你是不是又在骗人!” 她的家世大概是在场的人中唯一一个可以和闻庭相提并论的,所以语气中也丝毫没有客气。 “是啊是啊。”闻庭嬉皮笑脸回道,“所以快回家找妈妈哭吧左大公主。” “你!”左曼气得柳眉直竖,她猛地拍了下桌子,正要开战。 却在这时,包厢的门被人推开。 左曼下意识望了过去。而在第一眼看到进门的那个男人时,就像是吃了颗仙丹,那冲到脑门顶的怒火又降了下来。 “樊大哥……”原本还因为生气而略微发粗的嗓音顿时变得娇滴滴了起来,左曼瞬间变了张脸,她笑盈盈地站了起来,也不管对面的闻庭被惊掉一地下巴的表情,“好久不见……” 但叙旧的话没有说完,在见到他身后竟然还有个女人后,又莫名卡住了。 樊东榆看起来心情很好,唇角勾着。听到有人在叫他,竟也往这边瞥了一眼,也不知道到底认出来了没,只是颔了个首。然后,就往闻庭的方向走去。 徐艳青跟在他身后,安安静静,其实心里正在把这人默默诅咒了百八十遍。 ……什么烂人! 闻庭也没想到樊东榆会把这女人也带过来,毕竟这种聚会算是比较私人,一般都不会带外人来。 他愣了一下,在心里重新评估了下对这个女人的判断,然后笑眯眯地挥手。 “嗨,漂亮姐姐,又见面啦。” 徐艳青的诅咒还没完,就听到有人在跟她打招呼。反应慢了半秒,在发现是先前见过的那个奶奶灰男生后,也随之客气地回了一个笑。 与此同时,肩膀一沉,原来是樊东榆的手臂。 U型沙发的另一侧。 这番亲昵却又刺了另一个人的眼。孙林林咬住下唇,盯着他们看。 可注意力却又不由自主被那个女人脚下的那双红色高跟鞋所吸引。 越看,怎么就越觉得……这像是一双假货? 这个想法很不应该。毕竟她也曾听过左曼提起这个樊家大少,像他这种天之骄子,身边的女人也不可能是等闲货色。 可另一方面,她自己就是个时尚小博主,对于这些门道,自然也看得比别人要清楚。 孙林林望向了一旁的左曼,她也在失魂落魄地往那边看。作为左曼的小跟班,孙林林自然也听过她的那个所谓一见倾心的故事。 忽然,就心生一计。 孙林林出声,“曼曼……” 樊东榆搂住女人的肩膀,在和闻庭聊天。 极具有占领意味的动作,却依然没能挡住来自旁人窥探的目光。 樊东榆眉头紧拧,锐利的视线往那几个男生的方向扫。但他们却毫无察觉,眼神依旧直勾勾的,很是痴迷。 见鬼。 都忘了,这个女人会有多招人。 徐艳青只觉得肩上的那个手臂越来越沉,她蹙了下眉,正忍不住想开口,却又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 抬起头,发现是个妆容艳丽的厚唇女生。 是个不认识的人,徐艳青微怔。 然后,就听到这个女生笑吟吟地问。 “小姐姐,我们那边正好缺了个人。你要一起过来玩吗?” —— 还有一更,只是可能会很晚,所以可以明天早起看^^ 42HaveIeverdonethis?(加更) 见樊东榆也看了过来,孙林林的笑意愈发加深。 “不用担心哦……” 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们那桌都是女生的。” 徐艳青正好也不想和樊东榆呆在一块了。 不然真的很难抑制住那种想给他直接来一拳的冲动。 但刚站起身,却又被人拉住了。 徐艳青低下眼睛,直直地和他对视着。 在看到她眼里还未熄灭的火气后,不知为何,樊东榆竟也没忍住,唇角不由又勾了起来。 好嘛。这样可真把人给惹急了。 徐艳青本来性子就犟,被他这样一作弄,更是叁分火直接烧上了七分。 她试图去用力甩掉手腕上的那只令人烦躁的手。 搞清楚状况。她只是陪他上床,可还没真把自己卖了。 他凭什么连这也要管? 这样鱼死网破的架势,可能自己还没怎么样,她倒是更有可能提前弄伤了。。 “没想着拦你。”语气里有微不可察的无奈,樊东榆松开了她的手腕,“等下会冷,带个毯子。” 包厢里备了一次性的毛毯。 徐艳青的视线从樊东榆的脸,转到了一旁被放置好的毯子。 过了几秒,几乎是从唇齿间硬生生地挤出了一句,“还热着呢!” 直到人走远了,樊东榆憋着的那声笑才终于溢出了喉咙。 目睹完了他们的相处模式,闻庭也默默感慨。 “难怪……这姐们可真带劲。” 对此,樊东榆只是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但脸上的神情分明是“老子的女人当然就得这么够劲” “小姐姐,我来教你怎么玩。”孙林林又不留痕迹瞥了眼桌下的那双高跟鞋,然后才微笑道,“规则很简单的,就是等一下,每个人都要说一件事。如果你没做过的话,就要喝酒了哦。” “来来。我们给小姐姐打个样。”孙林林招呼道,“莹莹,你先来。” 一个圆脸女生立即举手,“我有个岛。” “又来这个……”孙林林笑骂了一句,又转过头,跟徐艳青说,“你看,因为我没有,等下这杯我就必须得喝了。但如果是曼曼的话,因为她也有岛,所以就不用喝。” 孙林林凑得实在太过靠近,让徐艳青下意识向后坐了点。 桌旁有个女生正在看过来,目光不太热切,大概就是那个曼曼了。 方才还在气头上,所以也没怎么注意。 但现在过来了,徐艳青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尴尬。 这一桌大概都是认识的,彼此之间的相处都很是熟稔。 而且年纪都不大,看起来像是还在读书。 只有她,一个局外人。 但既然已经开始,就不好再叫停了。 游戏开始,最开始的依然是那个莹莹。 莹莹大概也有点兴奋了,没再讲之前那个岛,而是眉飞色舞地说了个新的。 “我考过年级第一!” “靠……” 一时间,一阵哀嚎。 连孙林林都忍不住暗自骂了句粗口。 这元莹怎么回事? 这个书呆子,难道还没看出来这是在帮左曼出口气吗? 除了徐艳青以外,几乎所有的人都喝了一杯。 徐艳青也有点发怔。 倒是没想到……读书原来还有这个用处(?) 按着逆时针方向,现在到右侧的第二个人说了。 但这次,就不会再是像莹莹一样,那种好宝宝的经历了。 那个女生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抛下一枚炮弹。 “我车震过,没做过的就赶快喝。” 这一下,气氛顿时被引爆。话题也逐渐转向劲爆。 “我在琴房……” “我和女生发生过关系。” “我被男朋友捉奸在床过。” 元莹已经有点上头了,但这些八卦却像是提住最后那口气的千年老参,让她全然没了困意,眼珠子都被瞪得溜圆。 轮到左曼了。 她望着坐在对面,已经喝到微醺的徐艳青。她正按着太阳穴,微微蹙起了眉。 哪怕是左曼,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左曼的心中更多的是不甘。 她其实很早就见过樊东榆了,那是在中学的时候,跟着叔叔去省里开会。 叔叔很忙,所以在大多数时候,她都只是在那个政府大院里百无聊赖地和自己玩。 直到遇到了他。 左曼甚至还记得,那一天的樊东榆穿着一件纯黑色的球衣,手腕上戴着红色护腕。 阳光下,连他的汗水都熠熠生辉。 他接过朋友传过来的球,径直跳起来,在空中停滞了一秒,游若蛟龙。 “刷”的一声,漂亮的叁分球入网。 不是没有能够刁难这个女人的话题,从刚才那几轮就能看得出来,她大概家境不怎么样。 可哪又怎么样? 哪怕现在比尔盖茨认了她做了干女儿,他也不会用这样的眼神去看自己。 那些带着恶意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一说出口,就好像成了对藏在心里那个少年影子的亵渎。 左曼说,“……我想过要跟他结婚。” 包厢内冷气太足,樊东榆身强体壮,倒是没什么所谓。 只不过…… 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追向了另一边的包厢。 只穿了一件吊带白裙的女人正坐着沙发上。 双颊微红,漂亮的眉眼间有些许出神。 但这一杯的酒,她没有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