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 楔子 也许每个人都曾有这种经验。 小心翼翼地追逐着某个人的背影，将剎那而美好的青春赠予了他，不求一个美好的结果，只愿留下馀生能够珍视的回忆。 对萧笙而言，他也曾有过那段岁月。 毅然无悔地，追逐着某个人的身影。 那本是一段应该留驻留于过去的记忆。 然而，命运却给了他重逢的机会，只是....... 如果重逢的时刻，能不要发生这种事就好了。 「好久不见，萧笙。」 眼前的青年一身俐落的白衬衫与牛仔长裤，外貌称不上出色，但搭配上那双冰冷中透出暖意的双眸却活活把他塑造成言情小说中的气质男主。 当然，这可能是他自己的滤镜太深。 这本该是一段美好的重逢。 不过，沾染在白衬衫上那片由冰可可造成的黑色污渍，彻底把校园言情变成了悲剧现场。 论还有什么把饮料在热死人的夏天撒在初恋对象身上更惨? 答案是，那个人还有洁癖。 但是，他看起来却没有生气的样子。 「萧笙?你还好吗?」 看着呆立沉默了将近三十秒的人，青年似乎有些担忧，一隻手就要摸上他的额头。 「我我我我没事，没事，所以哇啊啊!」 回过神来便看见对方的手快要碰到自己，萧笙有些着急的往后退试图拉开距离，然而脚却又在这个时候踢到小石子直直地向后仰，顿时的失重感让他不禁闭上了眼眸，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剧痛。 但预料之中的痛感没有造访，反而是一股拉力将他拉入了陌生的温暖中。 淡淡的檀木香散逸在鼻间，混杂了可可的甜腻味却不显得奇怪，反而有种别具一格的特别。 他张开了双眼，看见的便是那人微微勾起的笑。 「你还是那么不小心呢，萧笙。」 台 盛夏的三伏天，灼热的太阳跨越百万公里的距离恣意挥洒着他的热度，空荡荡的校园内不见学生的身影，除了是因为是假日外，便是拜这炎热所赐。 在这个时候，来杯冷饮无疑是堪比极乐的享受。 然而，冰凉而色彩明亮的水果茶在前，萧笙却没有任何食慾。 毕竟...... 眼前的人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明显与已经被丢入洗衣机同款的浅蓝衬衫，一边喝着手中的冰咖啡，一遍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自己率先开口。 但他该说什么啊?抱歉弄脏你的衣服还是好久不见?抱怨全球暖化之快还是惊讶自己竟然跟自己的初恋待在同间学校整整一年了却完全没发现? 不论是哪个话题都撑不了三分鐘啊!每次他开话题泡麵还没熟气氛就已经冷了。 不过，眼前的人明显没有开口的打算。 深深吸了一口气，萧笙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打破了沉默。 「好久不见，凌渊。」 真的很高兴，再遇到你。 那本应该只在夜晚独自低喃的名字，终于有了能光明正大说出的时刻。 「好久不见，萧笙，没想到，我们竟然在同一间大学，还真是有缘。」 凌渊露出了微笑，彷彿回忆起了甚么往事。 「不过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冒冒失失的。」 原先正想反驳的萧笙，想起不久前的场景，有些尷尬地搔了搔头。 「你感觉倒是变了不少。」 记忆中疏离冷漠的样子不再，淡漠的眼眸此刻总掛着浅浅的笑意，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不少，不知是成长的道路上遇见了什么令他改变。 是接受了挫折的磨礪，是被友谊的温度所温暖。 还是，他不敢去设想的，那个答案。 「是遇见了什么吗?」 看似随口一问的问题，却是他思虑已久的问题。 「你......在我转学后，过得怎样?」 是不是更加自在，因为没有人在下课时对你死缠烂打。 是不是更加开心，因为不会再有天兵在你面前耍天把一切搞砸。 是不是......对他的离去感到庆幸。 他不敢直接问出口。 因为，他害怕答案会是他所猜想的那样。 应该说，在刚刚将问题脱口而出后，他就后悔了，现在的他，有如法庭上的嫌疑犯，等待着眼前法官的判决。 「很不习惯。」 眼前的人笑着，看见愣住的他似乎觉得很有趣般笑出了声。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一个生活在黑白世界的小孩，在遇见了七彩的蝴蝶后，原先习惯的黑白世界便显得空泛，然而，蝴蝶属于天空而终究会回去，于是，在蝴蝶正要展翅的时候，那个小孩变自私地将蝴蝶关进了笼子。」 「你觉得，这样做对吗?」 不太了解为甚么对话的内容从轻松的追忆往事变成有些沉重的寓言，萧笙沉思了一会，才缓缓说道。 「没有错。」 听见答案，凌渊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为什么?」 「没有人喜欢孤独。」 萧笙闭上了双眼，想像自己是凌渊故事中的主角。 「也许小孩的行为很自私，剥夺了蝴蝶的自由，然而，当原先孤独的他终于遇见了那个能够为他世界带来色彩的人，不会放手是人之常情，因为喜欢，所以害怕失去，接下来只是我的个人想法啦，如果故事还有后续，那么小孩可能还是会放手，毕竟喜欢一个人的话，会是希望对方快乐，如果对方嚮往天空的话，那么，喜欢蝴蝶的小孩最后应该还是会解开笼子，放蝴蝶走吧。」 「因为喜欢，所以害怕失去，但正是因为喜欢，所以选择放下。」 萧笙向眼前的人说着，却又好像是对自己说道。 「啊，抱歉抱歉，我的头脑有点......该说文科思考吗，又很爱看言情小说，所以讲话比较容易歪。」 理性重新回归脑袋，回过神来萧笙想起了眼前的人，恨不得拿胶带将几秒前的自己的嘴巴封住。 在一个理性的人面前装文青只会降低好感度啊! 「我觉得你说得很好。」 凌渊拍了拍手，眼角的笑意更甚几分。 「而且，你没猜错，这一段故事还有后续。」 看着萧笙好奇的眼神，凌渊不打算卖关子，讲出了故事的下半段内容。 「小孩从此整天都看着那隻蝴蝶，然而蝴蝶从被关住后却未曾再展翅飞舞，孩子看着这样的蝴蝶，心里开始有了挣扎，最后，在某天晚上，孩子打开了锁，将门打开后便立刻走进了屋子，直到隔天早上，他才再次走出房门，此时蝴蝶早已不见踪影，男孩看着天空，彷彿看到了远在天际的蝴蝶，露出了笑，眼角却泛出了泪水。」 「这就是，故事的结尾。」 故事结束后，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直到杯子中最后一口的饮料饮尽，萧笙才慢慢开了口。 「真是一段......令人不愉快的故事。」 「抱歉，让气氛变成这样，明明是令人高兴的重逢。」 眼前的人怀着歉意地说着，不过萧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不用道歉，我反而要谢谢你。」 「谢谢我?」 看着面露疑惑的人，萧笙将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这个故事让我了解到，有些事，是该放下了。」 「难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面对这个问题，萧笙笑了笑。 「曾经有吧。」 他的脑中是否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毫无疑问，是有的。 他幻想在这次重逢之后，他们说不定可以走向那美好的结局。 但是，幻想只存在于故事，而他活在现实。 喜欢的人刚好喜欢自己的机率已经微乎其微，更何况，自己喜欢上的是一个同性。 自己若是再抱持着幻想，最后只会让自己遍体鳞伤。 更何况，正是因为喜欢，他才不想失去这段得来不易的关係，让一切回到过去那般。 而且，就像他自己所说的。 正是喜欢，所以才选择放下。 当不成恋人，就成为一辈子的挚友。 忘不了也没关係。 无法忘记，那就假装成不在意。 反正，谎言放久了，就会覆盖现实，进而成为事实。 那是他跟凌渊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贰 两人的重逢就在那样的状况下落下了帷幕。 萧笙走回宿舍，一打开门便看见了自家室友正在戳着自家等身大的哈士奇绒毛娃娃。 「......」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室友默默地收回了手。 「不是只是买杯饮料吗?怎么过了那么久才回来?」 室友林明凡站起身来，笑哈哈的试图转移焦点。 若是以前面对这么拙劣的转移话题，萧笙一定先翻个白眼在打开砲火，然而现在的他只想找个出口，想要宣洩一下自己的情绪。 当然，对象不可能是眼前一点都不可靠的大嘴巴室友。 他打开了电脑，登入了英雄联盟，看了看好友列表，庆幸着那人刚好在线上。 「有空吗?」 打开名为临渊羡鱼的好友聊天栏，他在键盘上敲打着。 「怎么了?有心事吗?」 不过几秒，对方的回答便出现在聊天室内。 不自觉地勾起了微笑，萧笙向那素未蒙面的人倾诉着自己今天遇到的事。 「有心事不跟你亲爱的室友说，竟然找连面都没见过的网友......」 头默默地探了过来，林明凡看着萧笙聊天的对象，哀怨地说着。 毫不犹豫的向对方翻了个白眼，萧笙打字的速度不减，一边吐槽着身旁的室友。 「不知道是谁把我到小学毕业前都还会尿床的事传遍全系，成为了一个多月的笑话。」 那可真不是一段快乐的回忆，在被全系同学不分男女投射满怀关爱的眼神后，他没有把这个室友给燉了已经是很友善了，怎么可能跟对方说心事。 要是那些事被系上的人知道，他可以直接宣告社会性死亡然后从顶楼拖着林明凡一跃而下了。 「阿哈哈......抱歉抱歉，不过你也该小心一点吧，虽然这个人也是我介绍给你的啦，但毕竟隔了一个网路，还是不要让对方知道你太多事吧，有心事可以跟我......好吧跟你的朋友或家人说唄。」 朋友和家人吗? 林明凡的话不无道理，应该说是用于大多数人身上。 然而他从不认为自己与一般人相同。 「你不懂。」 他习惯把所有事往自己心里藏，只因为害怕，害怕让他人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知道自己与一般人的想法差异，害怕自己的性向被人所知。 他害怕着被异样的眼神所围观，害怕那些冷嘲热讽。 正是因为素不相识，正是因为相隔网路的距离，所以他才能够放下心来倾诉。 他当然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安全，他当然知道这样不对。 但是，他已经无法再将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了。 就如同那则故事一样啊，见过了彩色便无法回去黑白，能有人倾诉便回不去自我封闭。 所以啊。 「我讨厌自己。」 在聊天室的最后，他打上了这样的话语。 他厌恶着过于焦虑的自己。 他讨厌着胡思乱想的自己。 他厌烦着异于他人的自己。 几滴水珠滴落至桌面，见状萧笙立刻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当作甚么都没发生。 临渊羡鱼在他发出那句我讨厌自己后沉默了很久，久到萧笙认为对方有事已经离开了电脑前。 「可是我喜欢你。」 简单的六个字，却让萧笙的心情从难过便成了惊愕。 等等，他在说甚么? 那个喜欢是他想的那个喜欢吗?那不是只有网路游戏的恋爱小说会出现的情节吗?而且他们玩的不是线上rpg是英雄联盟，他也不是玩得很好而是要靠对方获胜的人欸。 然后，临渊羡鱼说他喜欢他。 他是在开玩笑，是要鼓舞自己吧? 正当萧笙思绪尚在混乱的时候，临渊羡鱼又传来了讯息。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真的喜欢你。」 「所以，不要讨厌自己，好吗?」 一股暖流，从他的心中流过。 是哪种喜欢已经不重要了。 是真是假也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对方想要让自己领会的事，他已经知晓了。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一定会有人欣赏自己、喜欢自己。 所以，不用讨厌自己。 对方倾听了他长达一年的心事，比起任何人都还要了解自己。 即使素未蒙面，即使连对方的资讯都不知晓，但却用着简单的言语，就让暖意从他的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之中。 任何话语都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最后，萧笙在聊天室中打上了三个字。 「谢谢你。」 参 难忘的周末过后，迎来的便是一成不变的课程。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 「放假囉!解脱囉!欸欸，萧笙你有要回家吗?」 宿舍内林明凡动作迅速地收拾着行囊，一边问着仍坐在电脑前打游戏的室友。 「家人说三大节在回去就可以了，所以应该会在学校待着吧。」 将敌方主堡推掉后，萧笙吐了口气，站起身子伸了伸懒腰。 毕竟他家在南部，从学校回家是一段不短的路程，加上他的家人们一向开明，在要搬到宿舍后就乾脆地说叫他三大节再回来，真的不行就新年回来就好，豪爽地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从垃圾桶捡来的。 「所以你要就这样在宿舍里打游戏度过两个月?你这样是浪费我们所剩无几的青春!」 看着似乎准备继续奋战下去的室友，林明凡恨铁不成钢的说着。 「少来这种少年漫画的发言，我的青春早就在高中就结束了。」 萧笙趁着匹配对手的空档，转过身来对自家室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什么高中就结束了.......说到高中，我似乎只听你说过高二高三的事，那你的高一生活是怎样的。」 「碰!」 「哇勒!你反应有必要那么大吗?小心等下你的笔电碰到饮料坏掉又要花一笔钱修。」 林明凡拿起抹布迅速的将泼洒出来的饮料擦拭乾净，并偷偷地看对方的脸色。 恩，看起来正常，应该不是甚么高一时候头上长出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这样的事情。 虽然说也没听过萧笙有甚么感情史就是了。 「只是不小心手滑，而且你不是要赶车，你这样来的及吗?」 「靠!现在几分?十点十五!我的车是十点五十到高铁站要二十几分鐘啊!我先走了!」 林明凡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还没收好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行李箱，匆匆忙忙向萧笙告别后就飞奔了出去。 按下了停止匹配的图示，萧笙向临渊羡鱼解释了一下后，便登出了游戏。 高一的故事吗? 萧笙看了看摆在自己笔电旁，由金属线圈做成的歪歪斜斜的银杏，自嘲的笑了笑。 果然感情这种事，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银杏的花语，是一生守候的永恆之爱。 那是他倾尽幻想编织出的梦。 那是他费尽心思祈求的奇蹟。 但是，如今的他，真的该从白日梦醒过来了。 颤抖的手缓缓将银杏吊饰给拿了下来，犹豫再三，最终将它丢入书桌抽屉里最深处的角落。 如果无法放下，就无法做朋友。 如果能够回到最一开始，自己不知道他在这间学校就好了吧。 贪婪是人类的原罪。 一旦成为朋友，便会渴求地更多。 这点他是清楚的。 所以，要在自己又开始幻想能与他在一起前，封住自己所有的退路。 他走出了宿舍，骑上了自己的脚踏车，离开了校园。 85度c是他心情不好时常来的地方。 心情不好就吃甜食是他一向信奉的教条，拜那令无数女性同胞都眼红嫉妒的吃不胖体质所赐，即使他将大多数零用钱的花在零食饮料上面，他的体重仍没有任何变化。 享用着堪称不败经典的提拉米苏，萧笙的心情终于好了些许。 然而，上天可能不想看到他开心。 看着轮胎不知何时被尖锐物刺到而导致漏气无法前行的地步，萧笙打开了地图，确定附近没有脚踏车行后，认命地打算要一路牵着脚踏车回家。 看着高掛在朗朗晴天的骄阳，热度将他心中仅存的妄想所融化。 毕竟，现在可是暑假，又不是在学校，能够遇到认识而且愿意帮助他的人的机率堪比在不保底的情况下抽到一张ssr...... 「萧笙?」 难道他真的时来运转从非洲人变成欧皇了? 顺着声音回过头去，原先惊喜的神情在看见来者后瞬间变的复杂无比。 果然，他还是非洲人，或者该说是非洲大酋长。 「漏气成这样，恐怕是没办法骑回学校了。」 看了看轮胎的状况，凌渊做出了同样的结论。 「我载你一程吧。」 「不用了!」 语气急促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萧笙有些手忙脚乱地解释着。 「我的脚踏车丢在这里也不可行，如果让你载我回去拿充气用品的话还要麻烦你载我回来，我不太喜欢这样打扰别人，所以我牵回去就好，反正也只有十几分鐘的路程。」 「可是现在是夏天，而且也快要十二点了，你身上穿的还是深色系的衣服，今天气象局也有说要严防紫外线，你这样十几分鐘还要牵着一台车，加上你不久前还吹着冷气，短时间的温度差异下你路上有可能会出意外，如果我就这样放你走了，你又出意外的话，我也会坐立难安的。」 说话的同时凌渊拿出手机向萧笙展示了下现在温度，37度这个大大的红字就这样摆在了他的面前。 「......」 对方说的有条有理，加上对方修的是与这方面相关的科系，萧笙虽然不久前才下定决心要保持距离，但是也不想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开玩笑。 「那就，麻烦你了。」 于是最后，萧笙还是屈服了。 戴上了安全帽，萧笙有些僵硬地将手放在了自己大腿两侧，努力往坐垫后方移动着。 「你这样很危险，坐前面一点，手抱住我，反正都是男生不用太介意，更何况你高中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客气』。」 带着笑意调侃顺着风传来，萧笙缓缓地往前移了一些，手有些迟疑地摸上了对方的腰。 熟悉的檀木味又縈绕在他的鼻腔，如此近的接触令他能够略为感觉到在对方衣服下的好身材......不对自己在想什么?! 试图将多馀的念头赶出脑袋，这时，萧笙突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凌渊。」 「怎么了?」 「你车上......怎么有两顶安全帽。」 正常来说一个人不会买两个安全帽吧，又不是在买饼乾还买一送一。 「买给男朋友的啊。」 凌渊态度自然地说着。 原来如此，买给男朋友就说得通了。 .......咦? 「买给男朋友的?!」 空旷的大街上，萧笙的尖叫声响彻天际。 肆 「对啊，怎么了?难道你......排斥同志吗?」 凌渊望着萧笙，用着有些受伤的语气说着。 「不是不是，我并不是排斥你是同性恋，只是对这种事感到吃惊，真的，应该说我本身就很喜欢看男男小说漫画.......不对你什么都没听到!」 惊慌失措下暴露出自己的秘密，萧笙抓了抓头，恨不得鑽进土里把自己埋了。 「噗哧。」 看见萧笙的反应，凌渊似乎觉得很有趣的笑了出来。 「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结果你似乎爆出了很不得了的秘密呢。」 不知是该庆幸对方只是在开玩笑，还是该惋惜这件事不是真的......等等，这件事的真假跟他有什么关係啊!不论是哪一个对象肯定不是他，可是如果不是真的为什么要买两顶安全帽，但是如果是真的话男朋友的安全帽是能给认识几天的朋友戴的吗? 各式各样的胡思乱想盘根错节地扎根在萧笙的脑袋哩，导致即使已经到了学校他都还没回过神来，依旧在喃喃自语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凌渊也没把他拉回现实的意思，接过了朋友拿来的小型打气筒，简单到了个谢后就转头往85度c骑去。 不对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喜好不小心自爆的事情，不过还好他没把自己本身还会写而且还算是半个车长的事说出来，等等现在重点不是这个，他得要想个好藉口敷衍过去才对。 「萧笙。」 我想想，不然就说是高中认识的腐女朋友把他带坏的，不然说是追剧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男男剧结果就喜欢上了，不行这样也会被误会的...... 「萧笙。」 还是乾脆直接把凌渊敲晕，看看能不能让他物理性失忆，反正天底下没有一拳解决不了的事，有的话就两拳，两拳来不行就抄傢伙，可是凌渊看起来有健身过而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宅男...... 「萧笙!」 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敲击着自己的头顶，萧笙痛呼了一声，有些委屈的向上看着欺负自己的人。 然而，映入眼帘的是凌渊有些错愕的脸。 ......凌渊? 哇靠对啊他还在凌渊的车上啊，不对为什么停下来了，是到学校了吗?但是这里看起来像85度c啊，还是说出了什么事导致他们中途折返了? 「我已经帮你把气打好了，我说你啊整趟路程一直恍神，就算我把你抓走关在我家里你也会乖乖走进去吧。」 揉了揉对方的头，凌渊有些无奈地说着。 「不要一直用身高鄙视我!更何况你也不会做这种事。」 看着一百八以上的青年，萧笙再看了看自己号称一七零的小身版，半是嫉妒半是羡慕的说着。 「这可不一定。」 留给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凌渊跨上自己的车，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重要的事，转头向萧笙问道。 「你后天有空吗?」 「基本上，我这个暑假都很有空。」 没有迟疑，从很久以前就认知到自己是社交边缘人的他没有多想便立刻回答道。 「那太好了。」 楞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凌渊从口袋拿出了两张某知名大饭店的住宿券向萧笙挥了挥。 「看来另外一张票不会浪费了。」 「......请告诉我现在是什么状况。」 火车在铁道上奔驰着，萧笙尽力拉开着身旁与自己贴的极近的身躯，有气无力地问道。 「因为票要过期了，然后朋友们大多都有行程，加上你是在地人，所以想请你当我的导游跟旅伴，至于报酬就是饭店的住宿由我来出，听说这间饭店还有提供小温泉，我们可以一起泡澡。」 「跑澡这种事就先免了，重点是，我以为依照你的个性你会寧可自己去也不想跟他人做伴。」 深知对方肉体对自己的杀伤力，萧笙毫不犹豫的否认了这个对他吸引力max的提案，而且他想问的也不是这个。 明明对方高中时期都是个独行侠，如今会为了不要浪费随便拖个自己认识的路人跟自己来趟双人旅行?就算是男大十八变也变太大了吧。 「可是你不是其他人啊。」 理所当然的语气，凌渊勾起了笑。 「而且，我本来就很想跟你来趟旅行，毕竟我们高中的过夜旅行是在高二高三，而你在高一就转走了，难道你不觉得可惜吗?」 ......可惜吗? 答案当然是觉得可惜吧。 在不知道自己要转学之前，他对于毕业旅行就已经充满着期待。 可以多认识身旁的人一点，窥探对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以及，留下与对方所有的珍贵回忆。 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会答应下来吧。 明明决定要保持距离的。 然而，遗憾战胜了理智。 这次就好。 他如此对自己说道。 这趟旅行后，就要放下了。 「话说，其实关于我有男朋友的事情有一部份是真的。」 好似没察觉到身旁人千回百转的思绪，凌渊随意地丢下了一颗核弹。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原先严肃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转过头望着对方，萧笙用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焦急语气追问道。 难道是有女朋友吗?不对不管是男是女如果有的话应该就不会找他才对，但也有可能是对方刚好有事...... 「还没有男朋友，因为还在追求中。」 没有再多解释的打算，凌渊看了看手机，再揉了揉仍处在混乱之中的萧笙的头发。 「还有大概四小时的时间，今天那么早便要起来，不如你先睡一下?」 听到这种消息怎么可能睡得着啊!虽然他昨天因为追小说的确比较晚睡，但他的意志才...... 看着靠在他肩膀的人，凌渊轻笑了声，移了移身子让对方睡得更舒适。 「不会再放走你了。」 在列车与铁轨碰撞的声响中，似乎有这样一个声音轻喃而过。 伍 快乐的时光总过得特别快。 看着沉沉睡去的青年，凌渊看了看站表，只能略感遗憾地叫醒已经靠在他肩膀上睡得正酣的人。 「萧笙，萧笙，起床了，要下车了。」 听见声音青年不满的低咕了几声，随手抱住最靠近自己的物体继续睡了起来。 哭笑不得的凌渊望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臂，用着还能活动的另一隻手靠近青年的腰部，开始搔痒了起来。 这招显然效果超群，萧笙不由得迸出笑声，一边试图闪躲凌渊的袭击。 「总算醒了，行李拿好，要下车了。」 看着意识还有些模糊的萧笙，凌渊忍不住戳了戳对方的额头，率先站起了身。 直到一分鐘后，萧笙才真正醒了过来，红晕立刻在他脸上散了开来。 他到底做了什么啊啊啊! 靠在凌渊肩上就算了，变成无尾熊把凌渊当成尤加利树也算了。 但在火车这种公共场合上被对方搔痒还疑似作出撒娇的反应，这根本是社会性死亡啊! 而且他跟凌渊没有关係啊!怎么会做出这种应该是情侣限时动态才会做出的事! 这也导致，在到饭店之前，萧笙一路上不敢看凌渊一眼。 不过，到饭店之后，萧笙才想起来一件也许是他刻意忽略的事。 看着高耸佇立的饭店，萧笙心中第一个冒出的念头不是这间饭店到底多少钱凌渊到底是多幸运这样的想法，而是另外一个更攸关性命的问题。 「......凌渊。」 看着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的萧笙，凌渊皱起眉头，担忧的问道。 「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没没事，想问一下，你订到的饭店在几楼?」 「十三楼，怎么了。」 看见面容更加难看的萧笙，凌渊心中灵光一闪，有了一个猜测。 「萧笙，你怕高吗?」 没有再客气或者死要面子，萧笙僵硬地转过头，向凌渊点了点头。 没错，因为他怕高，所以毕业旅行经典的游乐园行程对他来说反而是比纯看景色的景点还要无聊的存在。 而且，他除了怕高，还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 逃生梯上清楚写着『危急时刻开放』的几个大字，彻底戳破了他最后的希望。 心跳速率顿时加快，胸口开始变得沉重彷彿喘不过气，无数机率极低的电梯故障事件在他脑海里生根，立刻离开这里的想法开始发芽茁壮起来。 该死，偏偏焦虑症在这时发作。 他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用理性分析赶走那些胡思乱想。 「没事的。」 然而，这个时候，一股温暖从他的头顶上晕开，稍稍平息了那股不安。 看着萧笙，凌渊满怀歉意地说着。 「对不起，我没有先向你说，我不知道你会害怕坐电梯或惧高症，我们回去吧。」 凌渊转过身，便打算离开，但这时，却换成他被一股拉力拉住。 「我没事。」 努力挤出微笑，萧笙装作已经冷静下来的样子拉着凌渊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只是你的手可能要借我抓一下，没关係啦，反正我毕业旅行饭店也是一定要坐电梯，而且以后坐电梯的机会可多着，总不可能一辈子走楼梯。」 明明手依旧颤抖着，却还要强装自己没事。 凌渊沉默地任由对方拖着自己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在踏入电梯门的那一剎那，他好像能感觉到从对方手臂传来加速的脉搏。 他反手握住了对方，用着比对方还要大的力气。 我在这里。 他想向对方传递这件事。 他们错过了很多。 所以，他才想要弥补。 但却没想到，才一开始，就得到完全相反的效果。 「你还好吧。」 人群喧闹的老街上，他看着身旁脸色已经恢復平静的人，仍有些担心地说道。 「没事没事，走吧，这个老街里有超多美食，还有很多童年的回忆。」 闻到空气中瀰漫着点心的香气，萧笙感觉自己的肚子又在蠢蠢欲动，兴冲冲地拉着身旁人的手便往老街内走去。 果香四溢的凉糕，晶莹剔透的糖葫芦，澎软如云的棉花糖.......萧笙手上的东西越来越多，然而他依旧动作不减的继续促进着经济，活力十足的身影不禁让凌渊露出了微笑。 这个样子，才是他该有的样子。 他的手中提着不少由萧笙强力推荐的各式甜食，他随手拿起一块花生糖丢入嘴中，过于强烈的甜味让他有些不适，皱起眉头，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水来稀释那股甜味。 看来，要向对方说一下南北的口味差异才行了。 看着手上一个个的塑胶袋，他叹了口气。 「喂喂，凌渊，你看你看!」 听见声音凌渊抬起了头，只见萧笙站在一家古色古香的店前，兴致勃勃的瀏览着其中的商品。 「好漂亮的摺扇，还有好多木雕，我每次来逛老街都超级想买的，只是碍于价钱跟实用性一直下不了手。」 爱不释手的拿着一个柴犬木雕，萧笙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抚摸着柴犬的头顶。 「我从小时候就想养狗，尤其是那种毛茸茸的大狗，抱起来一定很舒服，对了，凌渊你喜欢狗还是猫?有些人说猫狗不两立，我是不排斥猫啦，毕竟狮子也算是猫科对吧!」 听着喋喋不休的话语，凌渊感觉好像回到了高一那时。 他总趴在他的桌角上，自顾自地讲着生活中发生的趣事，即使他完全没有理会仍依旧故我。 然后，他不知不觉就习惯了他的声音。 「我喜欢猫，但我不讨厌狗。」 他笑笑的说道。 「我觉得你也有点像狗。」 很活泼，很温柔，不自觉地让人习惯有你的声音所存在的世界。 「你这听起来像在骂人。」 萧笙不禁翻了个白眼。 「对对我就是单身狗，不过我从很久以前就觉得你像猫，因为......」 「因为?」 对萧笙停下的话的后半段感到好奇，凌渊便追问了下去。 然而萧笙只是笑了笑，试图装傻作愣地含糊过去。 陆 从以前开始，他就觉得对方好像一隻猫。 爱好整齐，冰冷高傲，就好像高冷的猫主子一样，有一种魅力令他想要去靠近，即使会被抓伤也在所不惜。 不过，这些话他是不可能像眼前的人坦诚以告的。 「就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啦!对了，你看，那边有人在卖拔丝地瓜!我超爱吃但是附近的夜市都没有卖!」 半是打哈哈扯开话题半是真心诚意地，萧笙跑到不远处卖拔丝地瓜的摊位，直接豪爽地买下了一份一百的超大包拔丝地瓜。 酥脆的麦芽糖衣内是绵软细密的地瓜内馅，外酥内软的口感加上来自地瓜与麦芽两种不同甜味的衝击让萧笙不禁愉悦地瞇起眼睛，活像隻得到奖励的狗狗。 所以当凌渊走到萧笙身后时，他正好看见对方又掏出一张百元钞打算再买一包的画面。 说真的，虽然有听他讲过对方胃口很好，但他的食量之大还是令凌渊感到惊讶。 那这些东西应该能交给他处理吧。 看着自己手上四五个塑胶袋，没有想要锻鍊自己耐甜程度的凌渊用了几个理由将它们塞到了萧笙手中。 「对了，凌渊晚上想去逛哪里?」 虽然这里有名的不是老街就是夜市，但今天他们已经在老街逛一个下午了，晚上若是再去夜市会有些感觉疲劳吧，更何况凌渊应该不是很喜欢人挤人的地方，加上是夏天，最好是找有冷气的地方。 正当萧笙在脑中进行筛选的时候，凌渊打开了手机，迅速的输入了关键字。 「听说这里的天文馆很不错，如何?」 天文馆吗...... 「当然好啊!」 勾起大大的微笑，萧笙脑袋却放起了各式于博物馆中的画面。 虽说他自称是文科脑袋，但若问他逛完博物馆的感想，不论是歷史博物馆或是自然科学博物馆，又或者美术博物馆，他的回答永远是这两个字。 「不错。」 没办法，因为他每次进博物馆都会在无数的文字介绍中昏昏欲睡，即使是号称能够互动的科学博物馆，也只能让他清醒的时间达到近一半罢了。 不过，他来这趟是拜凌渊所赐，更何况对方陪着自己逛了整个下午的老街。 他看，他等等去买给咖啡好了。 至少这次，就只要这次，一定不能睡着。 然而计画永远是赶不上变化。 的确是来到了博物馆没错。 的确是一堆文字介绍没错。 然而凌渊却是直接拉着他走了四层楼的楼梯，来到了最顶楼。 最顶楼有一间餐厅，这没毛病，毕竟人家馆方也得赚钱。 餐厅里面的东西贵的要命，这没问题，敢来这里吃饭就要有被抢的觉悟。 可是凌渊却拉着他走入餐厅，态度自然的帮他拉开椅子，这问题可就大了。 哥!这个背景这个地方应该是你要跟你喜欢的人告白或是庆祝纪念日才会来的地方，不是跟一个重逢没几天的朋友来的地方啊! 压下想要抓住对方袖子大声咆哮的衝动，他僵硬地接过菜单，看着最便宜的套餐都要三百以上的价格，他最后只点了一份要价一百二的法式柠檬塔。 没办法，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东西了，一杯一百的咖啡他真的喝不下去。 坐他对面的人倒是泰然自若地点了一份要价六百元的牛排，然后淡定的在他有些傻眼的目光下淡定地解释道。 「......我前一段时间有在打工，听人家说这里不错，想说你下午吃了满多东西才想说来这里。」 所以是因为他吃太多所以才选这里吗，明明听起来很贴心却让人有些火大。 「不过，真是太好了。」 一边切着牛排，凌渊一边笑着说道。 「太好了，什么太好了?」 难道凌渊一直有着追星的梦想吗? 「感觉回到了以前，不是吗?」 凌渊伸手揉了揉萧笙的头发，眼眸中似乎染上了缅怀。 「之前的你总有点拘谨，不像以前一样，一直让我很不习惯，但现在看来你似乎也放松了许多。」 听见凌渊的话，萧笙不禁愣了一下。 原来，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然后凌渊是为了让他放松，所以才会安排这场旅行吗? 他看着凌渊，希望凌渊解答他的疑问，然而对方此时又开始奉行起吃饭不说话的礼节，只是细嚼慢嚥的享用着自己的牛排。 餐后，两人便来到观景台之上。 「今天的夜空很漂亮。」 天文馆佇立于离城市有段距离的郊区，鲜少光害的干扰下，熠熠闪烁的璀灿星河便在黑夜中尽情挥洒着属于着自己的光彩。 「说到夏天的夜空，总会让人想起牛郎跟织女的故事呢。」 彷彿是在呢喃自语般，凌渊望着远方星空地说道。 「一年只能见一次面，很多人认为那是一种痛苦，然而我认为他们已经很幸运了，有多少人在离别后连想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呢?」 「不过也正因此，我不喜欢这个故事，如果我是牛郎，即使要牺牲一切，即使要与天帝为敌，我也会鼓起勇气将喜欢的人抓在手中，不让他离开。」 凌渊伸出了手，似乎是将自己投射入了故事中，原先舒展的手掌缓缓握紧。 鼓起勇气吗? 「如果真的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萧笙站起了身，在丢下这句话后便走入了室内。 来到了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出意外的是一张不怎么愉快的脸，他自嘲的笑了笑，转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光是喜欢一个人就需要勇气了，更何况喜欢的是一个把自己的朋友看的同性朋友。 「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西方世界，而现实中在大多数东方人身上，告白便是一个分岔点，成功就是在一起，失败了则不会变回好朋友，而是会渐行渐远。 直到最后，相忘于江湖。 醒一醒。 他们只是朋友。 也只能是朋友。 柒 就在这样有些尷尬的气氛下，两人回到了饭店。 房间内基本设施一应俱全，空间也足够大而不会让人有狭窄感，然而...... 看着那一张双人床，萧笙原先有些复杂的心情立刻烟消云散，毕竟目前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得要解决。 「凌渊，那个我睡沙发就好。」 「为什么，你不习惯和人睡同张床吗?」 凌渊一脸疑惑，萧笙一言难尽。 他的睡相有多差已经有无数人跟他抱怨过了，打呼踢人都还算小事，但重点是他还喜欢抱东西。 据他为数不多的朋友所说，因为毕业旅行第一晚他直接被萧笙当成抱枕睡，导致他第二晚坚持要去睡沙发。 「我睡相不太好。」 萧笙思考了一下，还是据实以告， 「不只是会抢被子踢人打鼾那种，重点是我还习惯抱着东西睡，所以......你懂得。」 出乎萧笙的意料，听完他的解释，凌渊疑惑的神色反倒加深了几分。 「那会怎样吗?」 会怎样吗? 当然会怎样啊! 男生跟男生之间平常根本不会搂搂抱抱更何况还是一整个晚上啊! 萧笙的内心上演蒙克的吶喊，表情也没好到哪去。 「抱抱睡就抱抱睡，反正都是男的，有关係吗?」 给了萧笙一个大惊小怪的眼神，凌渊拿起衣物，走进了淋浴间。 「放心，我不介意，而且睡沙发睡眠品质很差，好了我先去洗澡，等下再吵。」 吵什么啦!搞得好像他是一个要被大人安抚的无理取闹的小孩。 萧笙感觉自己头上出现了三条线，听见浴室传来的水声，萧笙叹了口气，拿起房内的咖啡包默默泡了一包。 反正等凌渊睡着，即使他溜去沙发上睡他也不会知道。 一边等着咖啡泡好，萧笙一边整理起了行李。 基本上他买的都是食物，而且在逛老街的时候就吃完了九成。所以整理起来也相对轻松，不用五分鐘就全部处理完毕。 手机目前在充电中，为了延长它的寿命，萧笙拿起了遥控器，转到了卡通频道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所以，当凌渊走出浴室时，看见的便是一个成年人认真看着猫咪追着老鼠的卡通，一边笑得在床上直打滚。 「我洗好了。」 「喔好等我一下，让我看完这段哈哈哈!超好笑的啦!」 电视中的猫咪为了追老鼠反而直直撞上墙壁，萧笙完全压抑不了自己的音量，还转过头想要叫凌渊一起来看。 但是，当他转过身，看见的是衬衫釦子还未扣上，豪迈露出六块肌的身体。 「......」 若说刚刚的脸是因为高兴而笑红的，那么如今他就是害羞到羞红的。 用比闪电还快的速度拿起衣服，萧笙低着头直直衝进了浴室。 看着萧笙如此激烈的反应，凌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哗啦哗啦......」 莲蓬头的水洒落在依旧发红的脸上，萧笙心不在焉的擦拭着身体，脑袋立满是刚刚不小心看到的『福利』。 不对啊高一的时候他身体明明比他还瘦弱，跑两圈操场就跟要过世了一样，怎么现在变成了一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小鲜肉。 总不可能是他真的搞错人了吧? 萧笙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将刚刚的画面驱逐出脑袋。 冷静冷静，不要想了，反正再怎么想都不是你的。 从刚刚那个同床的反应就知道了，他根本没那个意思，冷静下来。 不过，他真的变了好多。 以前的他绝对巴不得他睡沙发，也不可能会陪他逛整个下午的老街，更不可能......在天文馆说出那些话。 现在的他，好陌生。 如果说之前的他像月亮，清冷的高高掛在天上，那么现在的他就好像和煦的春风，悄无声息地以柔和的姿态渗入生活。 明明是差了那么多的。 抚上自己心口，它不争气地加速着。 为什么，还是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呢? 「你洗的还真久。」 墙上的时鐘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凌渊看着神色已经回復平静的萧笙，打趣地说道。 「恩。」 「怎么了吗?」 闷闷的语气，让凌渊关心的问道。 「凌渊。」 直直望着他的眼睛，萧笙的眼眸满是认真。 「这两年来，你怎么变了那么多，发生了甚么事?我很认真，请不要跟我开玩笑。」 将电视关了起来，凌渊同样直望着萧笙的眼睛，嘴角依旧带着笑意。 「因为我想改变，想成为那个人希望的样子。」 那个人......是说他喜欢的对象吗? 抿了抿唇，萧笙继续追问道。 「所以是因为那个人，所以你对我才会跟那时不一样吗?」 没有出声，凌渊只是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 这一切，都是拜『那个人』所赐。 淡淡苦涩从胸口蔓延，他努力勾起一个笑容，看似轻松的说道。 「好啦，有点累了，睡觉睡觉。」 他走到床的另一边，背对着凌渊闭上眼睛。 「那么，你呢?」 不过，另外一个人似乎没有结束话题的打算。 「以前的你看到我基本上都缠着我不放，而且很热情充满活力，但是你现在看到我似乎都会想保持距离。」 因为背对的姿势，萧笙错过了凌渊的表情。 那是与刚刚的他一样，严肃而认真的神色。 「那是为什么呢?是因为那个时候，我那种态......」 「不是!」 打断了凌渊的话，萧笙拉起棉被盖住了自己的头，清楚表达了自己不想继续聊起这件事的意愿。 「抱歉，我想睡了。」 看着拒绝沟通的萧笙，凌渊也识趣地没再追问下去，只是默默地关起了灯，拿起某人刚刚泡好忘了喝的咖啡，一口将其喝尽。 不太苦。 也许是因为，有更加酸涩的感觉在心中徘徊吧。 捌 两个人之间的温度从那晚开始便下降到了冰点。 相视无言地吃完早餐，提着行李默默坐上回学校的火车。 看着对方撑着头往窗外望的身影，萧笙微微张开了唇，在发出几个意义不明的音节后又选择沉默。 或许这样对他们才是最好的结局。 人是贪心的，一旦成为朋友，就会渴望更加接近的距离。 所以，让关係止步在这里就好。 在朋友之下，陌生人以上的程度。 让那刻骨铭心的喜欢，停留在过去，终止在昨日。 这样就好。 他闭上了眼睛，思绪回到了那时。 那一个，故事开始的起点。 他地一次遇见凌渊，是在高中一年级。 刚搬来北部的他看着明明才地一天开学却已经聊的热络的同学，不擅长交际的他只能呆呆坐在座位上，看着班上的人们嘻笑玩闹。 就是这个时候他吸引了他的目光。 同样独自一人，却跟他完全不同。 彷彿是偶然来到尘世的謫仙，独树一帜却显得泰然自若，在吵杂的环境中安稳的看着手中的书。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目光开始有了追逐的对象。 他有洁癖，座位总是一尘不染。 他爱阅读，自然段考从没低于过满分。 他身体差，体育课跑没几步就气喘吁吁。 但这些都不是他开始缠着他的原因。 「喂，凌渊，这个周末要不要打排位。」 班上小团体之首的男生态度自然的勾着他的肩膀，跟他发出游戏邀约。 「随便。」 「好喔，我这周一定要上金，就靠你凯瑞了。」 即使对方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男生却没有任何不悦，笑哈哈的离开了。 「凌渊，这次分组要不要跟我们一组?」 「欸，凌渊，我们篮球缺一个，要来吗?」 「凌渊凌渊，能教我这一题吗?」 明明从不主动与人打交道，他却好似班上人际网络网的核心。 他羡慕这样的他。 他佩服这样的他。 于是，他做出了这辈子从没有做过的，死缠烂打的行为。 「你好，我是萧笙，从南部搬来这里。」 体育课中，他瞄准对方跑不过他的特点，开始跟对方攀谈了起来。 「今天天气超热的，不知道老师在想甚么，你还好吗?看你好像快中暑的样子。」 说话没办法得到回应是一个尷尬的场景，但是他却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话说你自然超强的，我遇到自然头就很痛，对了，你能教我自然吗，做为交换我能教你数学......」 「滚!」 就这样忍受了他一路的碎碎念，再终于跑完三圈时，对方看着他，终于说出了他的一句话。 原本应该对此而退缩的他，却反而越挫越勇。 「你也看金庸欸!我有看括神鵰侠侣跟天龙八部，不过我不喜欢段誉，太花心了。」 「喂，理我一下唄。」 「我带了手工饼乾，当然不是我自己做的啦，你要吃吗?很好吃喔!」 这样的声响每天都在下课时间响起。 他相信努力一定会得到回报，而他似乎的确得到了收穫。 对方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冷漠，到后来的无视，再到不时的冷冷吐槽，再到会答应他的分组邀请。 也因为如此，他曾认为自己在对方心中是有所特别的。 「说不定在毕业前，我跟他能变成超级好朋友。」 那时未察觉自己真正心情的他，总是这样想着。 然而意外总是来的措手不及。 由于一些因素，他被迫要搬回南部。 他很不捨得，不捨得那个人。 那是他的一次付出那么多时间追逐的人。 也许正是期待越高失望越大吧。 明明已经预料到对方的反应，他仍对此感到难过。 夕阳之下，那人冰冷的一句再见。 没有祝福，没有挽留。 一切只是他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应该早就知道的。 他在对方心中，其实一点都不特别。 他只是那芸芸眾生，与他偶然擦肩而过的一人。 他与他的相遇，只是两条直线偶然的交会，在交错后就分道扬鑣，不会再碰头。 而那种心情又是在何时发现的呢? 是在被其他人排挤嘲弄的时刻。 是在自己一人无力哭泣的时刻。 是在自己发呆看着窗外的时刻。 每个呼吸，每个光影交错之间，他目光所及之处都能勾勒出凌渊的身影。 他曾以为对方对自己是宛如偶像一样的存在，他羡慕他，他想成为那样的人，所以他追逐，所以他付出。 但是这段感情是在甚么时候变质的呢? 想要成为对方特别的人，想要让对方对自己露出笑靨。 想和对方待在一起看日升月落，想要与对方互诉心事。 太多太多想的事，不是因为崇拜，不是因为嚮往。 那是喜欢，那是他的心之所向。 初恋本应该是一颗酸涩的果实，然而他的初恋在开花结果之前就已经凋零。 如果，那时就发现，那时就说出口的话。 一切，是不是会截然不同。 从那时起，他开始作梦。 而如今，梦该醒了。 明明是知道的啊。 「滴答。」 温热的水珠滴落在裤子上，渲染出一片片水渍。 他动作迅速的站起了身，衝进厕所之中。 然后，不再压抑，恣意的痛哭了起来。 小说里面都说初恋带着酸甜，是人生最珍贵的甜品。 为甚么，他的初恋却这么痛苦。 明明才相处了一年，凌渊这个人的身影却徘徊在他的心里久久不去。 而且可能，不会有离开的一天。 直到火车到站，他才走出厕所。 走回座位，拿起行李，骑上脚踏车，回到学校。 在这一段过程中，他们依旧是保持着沉默。 「再见。」 走到了宿舍前，看着低着头的青年，凌渊率先打破了寂静，轻声地对对方说道。 再见吗? 「不是再见。」 他勾起了笑容，向面露惊愕的人说道。 「是再也不见。」 「我喜欢你。」 反正已经下定决心要画下休止符，既然如此，就让所有的遗憾终结在此处。 「从高一开始就喜欢着你，追逐着你，即使分别了三四年，我却仍是喜欢着你，所以说真的，与你的相遇我很开心，和你的时光我很高兴，但是，与此同时，却也让我更加痛苦。」 眷恋着与他相处时的温暖，却也因此更加体会到那更深的痛苦。 「没错，我是同性恋，不管你是觉得无感还是噁心，都已经没关係了，因为，我已经决定了，我们之间的故事，就要在这里做个结尾。」 没错，应该要结束了。 「最后，我想跟你说。」 明明是晴天，脸颊上却有着雨滴。 「喜欢你，真的好痛苦。」 玖 那个人说完那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明明想要追上去，然而他却不敢踏出那一步。 不，追根究柢，让他那么痛苦的，正是自己。 明明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他。 然而，受伤最重的，也是他。 他从未曾将同儕生活放在心上。 人生的火车上人潮来来去去，最后会留下的大多，或者该说几乎不会是在十二年国教中遇到的人，既然如此，何必在意。 所以，即使那些人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打游戏或拿分数的工具，他也不在乎，毕竟这本来就是个相互利用的社会。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人闯进了他的生活。 吵闹。 那是不太好的第一印象。 烦。 那是同样不太好的第二印象。 从他出现在自己周遭后，他的世界便多了许多声音。 起初的他觉得烦躁，认为对方也是想要利用自己的人，还装做一副热情的样子来掩盖自己的真实意图。 然而，不久之后，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平时大大咧咧的他，在要请他帮忙时，总会显得一副很愧疚的样子，而且用着与平时语速极快不同而是吞吞吐吐的方式说着。 而且，要他帮忙的事大多只是跟他同组这种小事，而且工作量也不是像其他人一样大多都丢给他，反而只是像为了凑人头一样只给他一些轻松的任务。 这时的他，才开始察觉那个人与其他人的不同。 他对其他人跟自己的态度不同。 除了花在他身上的时间比他几个朋友的时间还多，而且，他发觉到连那个人都没有察觉，在话语下淡淡的示好。 他不知道为甚么。 但，他不讨厌。 他开始习惯对方的存在。 他开始对于对方的话语做出回应，开始主动邀请他跟自己同个组别，开始将对方接纳入他的世界。 就在这时，班导宣布了他要转学的消息。 听见消息的当下他愣住了。 果然。 那个人终究只是过客。 为何自己会被影响了呢。 那时的他还未察觉那是一种感觉自己被背叛的情绪作祟，开始用些虚偽的理由对自己的心态变化做出詮释。 所以，在那个黄昏，对于对方的态度，他回到了对陌生人的模式。 对方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死缠烂打。 当他终于抬起头时，那个人正踏出了教室。 他所能看到的，只有那一闪而逝的泪水。 少了他的世界变得太过安静。 他已经习惯有一个人在自己的身旁，分享生活琐事，抱怨家人老师。 他已经无法回去那个没有他的时刻。 为了填补那片空白，他开始学会笑，学会与人打交道。 但那些人都不是他。 都不是那个带给他色彩的人。 而那个人，他不敢去联络，即使如今网路无远弗届，即使只要传个讯息那个人就能看到。 但他不敢。 那滴泪水还深深鐫刻在他的脑中。 他狠狠的伤害了对方。 在对方最需要的那刻，他拒绝了他。 他开始改变。 他想要变强，变强到能够守护对方。 即使无法站在他的面前，在他身后他也甘之如飴。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于是，在看见对方在脸书上的讯息，他立刻下定决心填了与他一样的大学。 但是，他却不满足这样的距离。 他请对方的室友帮忙牵线，在网路上成为了对方的倾诉对象。 而在对方透露他还喜欢自己的时候，名为贪婪的原罪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他不甘于只做朋友。 他开始计画起了与对方的重逢，虽然本该是完美的剧情因为对方的平地摔出了点差错，但都还在预料之内。 对方的脚踏车漏气是他做的，那顶多的安全帽也是他故意买的。 那张抽到的招待券，那在天文馆的告白，全部都是他刻意安排的。 所有的久别重逢，所有的偶然相遇，都是他无数的处心积虑。 他是知道对方喜欢自己的，但是他仍害怕。 害怕对方的喜欢只给予过去的自己，更害怕自己那时的伤害会让对方拒绝自己。 所以他才这么迂回，才用着各种谎言与开玩笑的态度来试探。 但是，他却在自己没有自觉之下，让他陷入了痛苦。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手轻轻摸上了紧闭的门，他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勇气按下电铃。 回到了寝室，他打开了电脑，开啟了那个游戏。 映入眼帘的，便是在一分鐘之前传给他的讯息。 笙夜:我跟他告白了，因为我决定放手了。 笙夜:但是我却没有释怀的感觉，而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但是我不后悔这样的结果，毕竟喜欢上同性朋友，能在一起的可能性应该比中头奖的机率还低吧，说不定那个人现在已经后悔跟我相处的这几天了呢。 笙夜：虽然说要放手，但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份喜欢应该会持续到很久很久，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我想，在远处祝福他应该是我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吧，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我最喜欢银杏吗。 笙夜：那是因为，银杏的花语，是永恆守候的初恋，我有点傻，对吧。 他点开了对话框，反反覆覆地执行着打字又删除的动作。 他该说什么？ 要向他坦白吗？ 还是就这样装傻下去。 可是他不想放弃。 但也不可能，在这样伤害萧笙下去了。 深吸了一口气，他缓缓地敲打起了键盘。 临渊羡鱼：笙夜，我们能见见吗？我有很重要的话想跟你说，地点在xx大学附近的星巴克可以吗？拜託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按下了传送，等待了十几分鐘看见对方传来的肯定回復，他输入了时间，站起了身，看着笔电旁的相框，小心翼翼地从抽屉中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 拾 夏日的夜晚总是很晚造访。 橘橙的夕色悄无声息地洒落在星巴克的每个角落，倚在窗边，萧笙凝视着窗外，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他会长怎样呢? 这个想法其实已经驻扎在他的脑中颇长一段时间，从那个人一直以来的用心倾听与包容看来，应该会是一个富有温润气息的温柔男子吧。 身材消瘦，五官清俊，总是掛着微笑，身穿一身英伦风衬衫，偶而用手托一托眼镜，学识渊博而幽默...... 他勾勒着幻想中的那个人的外表，一边看着时鐘。 五点四十。 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鐘。 不过，是凑巧吗? 看着桌上的可可，他陷入了沉思。 他不记得他跟对方说过自己的学校，毕竟他该有的警戒心还是有的，虽然会跟对方吐露心事，却鲜少透漏关于自己现实中的讯息。 还是说，其实那个人也是同校的学生呢? 脑中冒出的这个想法，让他不禁莞尔一笑。 怎么可能那么刚好呢? 现实不是小说，他早已明白这点。 可能真的是他无意识地时候告诉对方的吧。 他看着窗外，静静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却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一身西服好似要参加什么重要会议一般，手上来拿着一个礼物盒，他缓缓走入店中，有些紧张地望着四周。 他对他自己能那么平静感到有些惊讶。 也许是因为将一切说开后，那股执念已经渐渐消散了吧。 虽然还无法用笑容以对，但在不久远的将来，一定能够用着自然轻松的态度来和他相处吧。 闭上了眼睛，他决定先小憩一会，但是那位意料之外的客人似乎没有忽视他的打算。 「萧笙。」 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他缓缓张开眼睛，有些冰冷的说着。 「很抱歉，我有约，而且他应该快到了。」 「笙夜。」 看着眼神压抑的萧笙，那位不速之客迟疑了一会儿，轻声说出了他的网名。 临渊羡鱼、凌渊。 在对方说出他的网名后，一切谎言都被揭开了。 原来如此，他怎么没发现呢。 他应该感到愤怒的。 他应该感到羞耻的。 他应该......会失控的。 那些自以为是祕密的事情早已被对方所知。 那个自以为是偶然的相遇其实是朋友与对方精心设下的骗局。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看他笑话设下的圈套。 然而，他却只是露出了笑容。 「原来如此啊。」 他勾起笑容，站起身来，将那杯可可往对方身上毫不犹豫地泼了下去。 同样的场景，不同的心情。 一个是开始，一个是结束。 他淡定走出了瞬间寂然无声的餐厅，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毕竟，死海是怎么可能有波澜的呢? 在他走出去后他听见了那个人的叫唤声。 他站住了脚步。 他露出了笑容。 他转过了身子。 「真希望我从没遇过你。」 他这样，与对方说着。 在那句话后对方没有再追上来。 回到宿舍，他拨通了电话，电话另一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开朗而单纯。 「喂?萧笙你打电话给我干嘛?真稀奇，需要我帮忙吗?你知道吗?我老妈她看到我一回家就煮了一堆差点没撑死我......」 耐心听完对方碎碎念一大堆，在对方全部说完后，他才慢悠悠地说道。 「这样愚弄我，好玩吗?」 听见他的话语，林明凡似乎有些愣住。 「什么愚弄你啊?我什么都没做啊?」 另一边的林明凡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剎那间，脑中想过了某件事，明明是夏天，却让他感觉有如处在万丈冰窖。 「偶而遇到的网友吗?还真偶然啊，是吧?」 另一端的人笑语吟吟的说着，但正是这种态度反而更令人不寒而慄。 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会叫，更何况他不只是不会叫，反而用着比平常还温柔的态度。 「抱歉，我只是......」 「不需要解释喔。」 打断了正打算滔滔不绝的林明凡，萧笙一边整理着东西，一边上网订购着车票。 「谢谢你，也谢谢凌渊让我了解。」 一滴滴泪珠滴落，他却依旧带着笑容。 「果然这个世上，除了家人，不，可能连家人，都是会背叛的。」 凌渊于他是爱情，林明凡于他是好友，临渊羡鱼于他是至交。 而今日，这三段关係就这样被现实狠狠的打碎了。 将凌渊与林明凡拉入黑名单，再将笔电中的英雄联盟解除安装，萧笙拨通了第二通电话。 「喂?萧笙吗，怎么想到打电话回来，有什么问题需要帮忙的吗?」 明明是跟林明凡相似的开头，但其中的情感却截然不同。 那是来自至亲，最真挚的关心。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下定决心般缓缓开口地说道。 「妈，我可以回家住几天吗，然后，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反正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了，那乾脆趁这个时候将一切坦白。 而且，痛觉是会麻痺的，不是吗? 提起了行李，在走出校门之前，他随手将手中的银杏吊饰丢入旁边的子母车。 也许他该谢谢凌渊呢。 毕竟，要不是因为今天这一齣闹剧的话。 他可能，会仍喜欢着对方很久很久吧。 拾台 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深夜。 他看着已经有着不少烦恼丝的母亲，对于自己原先的打算开始有了迟疑。 他这样究竟是对，是错? 「干嘛呆站在门口?快点进来，你的房间我已经扫完了，行李放着准备睡觉吧，也都十一点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也对。 他顺从母亲的话，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的陈设和他离开前一模一样，好像他从未离开过一样。 他是家中的独子。 如果让他们知道真的好吗? 还是，就继续瞒着? 在列车上的时间让情绪沉寂了些，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想法其实非常不理智，或者该更精确地说，那是自暴自弃。 不过，这样欺骗，会不会才是更加可恨的事呢。 就如同那两个人一样。 思绪于脑中千回百转着，他的意识却反而因此陷入了梦乡。 那是一个他做了无数次的梦。 高中时期的他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窥视着教室内除了他仅存的活人。 金属镜框映射着夕阳的色彩，那人静静坐在座位上翻阅着书籍，周围的气场清楚表明着谢绝打扰。 然而，他依旧是走到了他的面前，用着一派轻松的态度说着。 「喂，好歹也当了一年的同学，对于要转学的我还是这么冷淡啊。」 那时的他尚未察觉自身的情感，只是单纯地想要从对方口中得到祝福，或者是更好的，慰留他的话语。 其实那段时光对他而言仍是值得铭记的。 「再见。」 那人冷冷地说着，这样的态度令高中时期的他嘴角泛出苦涩，却令现在的他感到怀念。 完蛋，该不会他有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吧。 「还真冷漠，好啦，我先走啦。」 高中的他转过了身子，不想让那人看见自己泛红的眼角。 「再见。」 最后一句话语烙下，他缓缓走出了教室。 他曾经觉得那段时光很可笑。 他给予了自己那时所有的青春，所有的情感，却依旧只是那人心中的过客。 但现在看来，他心中只剩感谢。 因为，至少那段时间，大多数时候他是快乐的。 没有谎言，没有欺骗，他与那人都是以最诚实的态度活着。 他曾经想过，那种感情究竟是不是喜欢，还是只是一种执念，毕竟过去的那人，与现在的凌渊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现在看来，应该是喜欢的吧。 即使性格变了，即使习惯变了，他的心却无论何时都因他牵动着。 无关个性、无关举止。 只因为，那个人是凌渊，仅此而已。 其实他幻想过与凌渊重逢的第一句话。 那时的他应该是带着笑容地，用着轻松地态度向对方说着。 走到了依旧看着书的男生面前，他看着抬起头露出疑惑神色的人，轻声地说着。 「你知道吗，我曾经喜欢过你。」 没错，曾经。 就将那最后的喜欢赠予过往的他吧。 而现在，他该放下。 升起的旭日有如也是在宣告着新的开始。 他该鼓起勇气了。 看着坐在椅子上一个看着韩剧，一个看着新闻的父母，他深吸一口气，投出了一颗直球。 「爸，妈......我喜欢男生。」 原本轻松的气氛在那一瞬间变得沉闷。 他低着头，准备好承受家人的失望与愤怒。 但是，落下的确是一个温暖的手掌。 疑惑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母亲温柔的笑靨。 「我们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 「谁叫你瀏览纪录都不删，有次我借你笔电去用结果发现一大堆那种的漫画小说。」 关起电视，父亲吐槽道。 「平时遮掩的挺好，但细节上就明显不足，还真符合你的个性。」 「......」 他竟然无法反驳。 「那你们不生气或失望?毕竟我是独生子，这样的话就不能传宗接代了。」 应该说，在得知的当下，应该就会立刻找他兴师问罪了吧。 「一开始当然很惊讶，毕竟我虽然不排斥同性恋，但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这件事还是让我有些难接受，可能是因为你神经太大条没发现，那时的我其实一直避着你，不过主要的原因还是你爸，他说性向这种东西是不能改变的，为人父母所能做的，就是给予支持而已，所以你没说我们也当作不知道。」 母亲勾起了一个笑，调侃的说着。 「而且这样有个好处，至少我不用担心你哪天突然抱个孩子回来。」 「不过这件事你还是保密比较好。」 重新打开电视，父亲的视线开始聚焦在新闻上头。 「除了社会上还是有很多恐同人士外，爷爷奶奶是接受不了这件事的，而且他们年纪大了，为了他们的身体着想，就算你交男朋友了也不要给我带回家，还有，如果真的在一起了，我虽然能理解，但我还是不能接受你们一直在我面前晃的，所以你们不能住在家里，知道了吗。」 「不是爸爸妈妈不能接受喔，只是，对于同性在一起这件事我们还是有些......」 「我知道的。」 打断了母亲的慌忙解释，他露出了真心的微笑。 「很谢谢你们，真的。」 谢谢你们的包容。 谢谢你们不讨厌我，不排斥我。 「能生成你们的小孩，我很幸福。」 平时说不出口的话语，此刻却如此轻而易举地说出。 拾贰 凡事起头难，在最困难的坦白性向后，这短短几天所发生的一切便能顺利的倾诉着。 「所以，妈妈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他望着沉思的母亲，諮询着她的想法。 「你还喜欢他吗?我的意思是在这些事发生之后。」 没有正面回应，母亲向儿子丢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还喜欢吗? 想起昨天的梦，他沉默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但是，现在的我，想放下。」 不想再被对方的一举一动所牵引着的他，想要自由。 从这段注定无果的感情中脱身，不想再像马戏团的小丑般，让人观赏，受人嘲笑。 「你确定吗?」 看见儿子又点了点头，她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着。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个朋友，可能也同样喜欢你呢?」 喜欢他吗? 「不可能。」 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萧笙不认为有这样的可能存在。 如果是在不知道凌渊是临渊羡鱼之前他还不确定，但是在知道后他就能百分百的否定了。 「如果他已经知道我喜欢他，然后他也喜欢我的话，那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开玩笑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苦涩，萧笙如此说道。 「小笙，有句话说得好，戏如人生，那些偶像剧或是我在追的韩剧中陷入爱情中的主角常常做出让人很傻眼的事，但这些行为却的确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更何况你那个朋友所做的事没那么扯，也许，他只是在试探呢?你自己都说你曾经搞不懂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了，连你都不知道，更何况是他呢?」 摸了摸陷入沉思的男孩的头，女人露出了温柔的笑。 「去听听看他真正的想法吧，其实我们本来就很常在无意下伤害对方，也许他原本只是想试探你，却不知道会对你造成伤害。」 那日凌渊的神情再次浮现在脑中，那严肃而透露着紧张的神色，不像是要来看笑话，而像要坦白甚么似的。 也许是他想得太过偏激了，虽然他依旧不认为母亲猜测的会是事情的真相，但实情应该也不是他所想的那么黑暗吧。 原本只是想暂住几天的原计画在祖父母的热情挽留下正式告吹，结果原先长达两个月的假期，回过神来，却只剩下短短的一周。 告别了送他到火车站的父亲，他坐上了火车。 窗外的景色飞逝，好似奔流的时光，迅速而不息的奔驰着。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的话...... 有人说青春是一首由遗憾写成的诗。 因为期待越大，失望越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求学时期交到好友，成为班上的中心人物，在班级的小型社会中，一定是有人被排斥、厌恶的。 这样想起来，那段时间真的是很幸福的。 虽然不时会觉得孤单，但身旁仍有三两朋友，也没有被其他人排挤。 而且，那时的他，有着目标。 不过，现在的他，跟过去所认识的任何人，基本上都没有联络了。 打开脸书上面一个个曾经的同学，萧笙心头涌起一股衝动。 好想，去见见他们。 老师也好，同学也罢。 而且，他也想要了解。 在那错过的两年间，所发生的点点滴滴。 走进了校园，他凭着印象成功找到了教师办公室。 由于是暑假期间，办公室内的座位大多是空着的，除了一些有事前来或者是兼任行政职的老师还有在之外，基本上所有老师是都不再学校的。 不过，看来幸运之神终于眷顾了他一次。 「萧笙!好久不见了!最近过得怎样?大学生活还习惯吗?」 从未露过怒顏，担任那时萧笙他们的班导师兼任辅导老师的连华音掛着那令人熟悉的微笑，一边拿出了一些糖果饼乾，一边向他寒暄道。 「你跟凌渊是约好了是吗?怎么那么刚好在同一天找老师，不过你也真贴心，老师只教了你一年也回来找我......」 「凌渊有回来?」 敏锐捕捉到那也许是目前最想逃避的名字，萧笙有些不礼貌地打断了对方的话，不过连华音也没有生气，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啊，他最近三不五时会回来，有时是找我，有时找亚舒老师或睿凡老师，有时就只是单纯走走，不过他的表情通常都不太高兴，对了，他不是跟你同间大学，那你知不知道他怎么了?」 面对老师的问题，萧笙沉默了一段时间，才有些犹疑地说道。 「我不清楚。」 他不敢再做些自以为是的猜测。 「话说你还记得他高一的时候吗?根本是个闷葫芦，老师一直担心他融入不了班上。」 添上一杯茶水，连华音从书堆中拿出了那年的相册，示意萧笙自己翻一翻。 「当他上二年级之后，却突然开始变得开朗起来，明明是件好事但总让老师有些困惑，所以也对他留了点心，结果发现他不时会往某个座位望去，你知道那是谁的座位吗?」 相册的前几页都是高一的内容，看着在拍照时总是绷着一张脸的他，萧笙无意识地轻抚着，但耳朵却没放过连华音所讲的任何一个字。 「那是你要转学前坐的位置，然后，你还记得一年级那时你因为一直被挑衅就拿着一把美工刀追着池浩宇的事吗，其实在谢师宴的时候池浩宇有不小心说道，在那件事后，凌渊有来找他过。」 「老师你知道吗，凌渊在萧笙来追杀我后有来向我抱怨欸，而且还不是因为要帮谁出头，而是说叫我不要一直逗萧笙因为很吵他没办法看书，虽然说不用他说我也不敢再惹那个傢伙，但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他的出发点很好笑哈哈哈。」 模仿着那时池浩宇说话的语气与动作，被提起黑歷史不禁让萧笙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 「毕竟凌渊本来就比较喜欢安静，其实这个理由在他身上也满正常的。」 「老师可不认为那是他真正的理由喔。」 连华音伸出手，将相册往后翻了翻，指着其中一张毕业旅行的照片，在所有人都看着镜头露出笑容之中，凌渊低着头看手机便显得十分明显。 「我还记得在这张照片不久后我看了一下脸书，发现你发了一张庆祝自己成功录取的动态，然后在拿到照片之后，我便有了猜测。」 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要给萧笙推测的时间，几十秒后她才缓缓地接下去到。 「他填的是药学系，虽然你们学校的药学系也不错，但在那之前他跟我说他想要填的是北部某间医学大学，然而在正式选填的时候，他却填了你所在的学校，这样子可能有些武断，但我好歹也当过你们的班导，老师这个职业也做了十几年，更不用说我本来就是辅导老师，在加上他最近回来时的状态跟你的情况，我想这个推测八九不离十了。」 「我想，他喜欢你。」 结 「我想，他喜欢你。」 连华音温柔地说着，话语中是师长对于自己学生最殷切的关心。 「我不知道你对他的感觉是怎样，但我也肯定他对你也同样是某种特别的存在，应该说这件事在班上是大家公认的秘密吧，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无论是作为过来人，还是作为老师，我都想告诉你们。」 「不要因为误会，而错过真正重要的事物。」 走出办公室，老师的话不断在脑海中反覆拨放着。 于校园中漫步着，翠绿盎然的花草树木们挥洒着自己所有的一切生机。 他曾经在这里度过了自己永远无法忘记的青春。 踏上台阶，走过转角，熟悉的教室，熟悉的人，都不出意料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个人一脸惊愕的神情全部都收入眼帘，他露出了笑，同样的话，用不同的心情再次说出。 「我喜欢你。」 又是夕阳撒落的时分。 他们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夕色见证着的 高中时的离别也好，绝望下的告白也好，谎言坦承时也好。 以及，这次相遇也好。 那个人露出了高中时惯见的笑容，在教室外，在夕阳下，熟悉的时间与地点，追寻的事件与人物，一切的一切彷彿只是他所做的穿越时空的梦境。 不过，无论是真是假，他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同样露出了笑容，他轻抚上对方的头发，郑重地许下了此生不变的誓言。 「既然如此，我不会再放手。」 你赠予我青春年少，我便予你往后馀生。 后记 基本上，这本小说在我的脑中已经构思许久，因为，这也算是我一个很残念的愿望吧(笑)。 故事中的萧笙，其实就是我自己的投射，故事里面高中时期的事件也都是真实事件改编，然而，现实终究不是故事，我追逐了现实中的凌渊一年，得到的终究只剩错过。 不过，即使过了那么多年，我仍喜欢着他。 所以，故事中那些萧笙对自己说的放下，也正是我对我自己想说的话，不过，在这里我还是很想感谢。 谢谢你，给予了我刻骨铭心的青春。 谢谢你，让我认识了什么叫做喜欢。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故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