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闪一闪亮晶晶》 01｜爱惜生命，远离酒精 头痛欲裂。 阳光该死的刺眼。 忍着想暴打人一顿的烦躁，她伸手正想扶着床起身，然，摸到的却不是冰冷的床铺，而是——一具温热的躯体，甚至此刻还睁着雪亮的双眼望着她。 「……早？」 有些迟疑地打了声招呼，猛然袭来的宿醉感让她的脑袋一时运转不过来而呈现当机状态：眼前这个人的身分，她一无所知。 虽然脑筋转不了了，却不妨碍她的身体发出讯号——大腿根部传来的阵阵痠痛感让她不得不正视这个事实：昨天晚上，想必她和眼前人歷经了一番激烈的床上活动…… 模糊的记忆渐渐浮了上来。昨晚，她一时兴起跑到了某间知名夜店，结果一不小心又喝得醉生梦死，在意识逐渐消失之前，她遇到了一个眉目清秀的男生。她记得自己当时还心想：啊，难得的小鲜肉呢。然后就坠入了甜美的黑暗。 拉回思绪，她于是坐起身，朝小鲜肉伸出手：「手机拿来。」 「手机？」小鲜肉露出茫然的神情。 「你的手机。」有些不耐地覆述了遍后，小鲜肉这才乖乖将手机递上。想不到一点开萤幕——桌布竟是她的照片？「你是我的粉丝？」 没错，她是一个女明星，当红演员。有她出现的作品必定大红大紫。虽然她的负面形象深植人心，她的名字在大眾心里几乎等于是水性杨花的代名词，但和自己粉丝发生关係这种丑闻将会带来的损失——差不多可以和身败名裂画上等号了。 「你应该没有做出偷拍照或偷录影这种下三滥的事吧？」她挑眉，口气不是太好，发生这种鸟事任谁心情都美丽不起来。 「绝对没有！」小鲜肉坚定地否认，还相当有诚意地替她解开萤幕锁：「你可以亲自检查看看。」 「哼嗯……」她不以为然地冷哼了声，一面点开手机的相簿，不意外地看到里头有很多自己的剧照、宣传照，甚至还存了她ig发的生活照。再次感受到自己受人爱戴，总算让她原先盪到谷底的心情稍稍飞扬起来。 纯粹心血来潮而随手点开通讯录，她惊愕地发现——「我、我竟然给了你我的手机号码！？」而且还是她私底下用的那支！除了公务机，她私人用手机里头只存了家人的号码。 「联络人名称『s』……这是我自己取的吗？」她完全没有印象。 「哦，你说你是『superstar』，所以叫『s』。」小鲜肉如实解释：「你也存了我的号码，我是『f』。」 「——嗯，是我的『fan』嘛。」天啊……喝醉的她竟然有如此恶趣味，忍不住抚额叹了口气。 「虽然这样有点失礼，不过我可以先借你浴室一用吗？我上课快迟到了。」小鲜肉语带歉意地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祈求，完全不会让人感到半分不适——不得不说，她有些明白昨晚的自己为何会挑中这个人了，只是…… 「上课？你还是学生？」她这个早晨到底还要对多少事感到惊讶荒唐！ 「我现在大四，今年就毕业了。」小鲜肉温和一笑，让人如沐春风……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草食男吗？ 「哦……大四，所以是几岁？」 「22.」 还好还好，22岁听起来比「学生」好多了。不然她真的是要去撞墙了……感觉心脏顿时无力了起来，她手一挥，应允道：「浴室在那，里头的洗发精沐浴乳毛巾都可以拿去用。」 话一说完，她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目露惊恐地四处张望，这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家具、熟悉的棉被……这、这里居然是她家！她居然把一个在夜店认识的陌生男子带回她家！天杀的！ 「那我先去了哦。」像是发现她异样的反应，已争得同意的小鲜肉仍小心翼翼地告退，彷若精气神都被抽走的她不经意抬眼看去。 ——这万恶的小鲜肉。 趁着小鲜肉梳洗期间，她也起身打理好自己，随性套上一组的黑色棉衣短裤，过肩长发扎了个包子头，习惯性地泡了杯早晨咖啡，她这才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在家里她通常是素顏，儘管现在多了个外人，但相信真爱粉应该早就看过自己的素顏照了，所以她依旧脂粉未施，大剌剌地靠在沙发上、还一边翘着二郎腿——小鲜肉步出浴室看到的便是一位女明星如此不修边幅的真实生活。 不过再怎么邋遢，美人依旧是美人。 「我看里头有放一套换洗衣物，就擅自拿来穿了……」小鲜肉有些侷促不安，深怕一个不小心惹毛这位女明星。 「嗯，穿着吧。」她信手丢了顶鸭舌帽：「出去的时候戴上。」 「好。」俐落接住了帽子，小鲜肉不禁露出笑容。她这才发现，这小子笑起来的时候，嘴边竟有个浅浅小梨涡。 按理是该说再见的时候，小鲜肉却驻足不前，似是欲言又止，在她询问的眼神下，才啟唇道：「虽然你可能喝醉不记得了，不过，你昨晚说过，你接下来会有一段假期，不知道要做什么打发时间……」 「如果，你真的很无聊的话——随时可以找我。」小鲜肉仿若壮士断腕地闭上眼睛，活像是等着被下裁决的囚犯。直逗得她摇头叹息。 「现在的小朋友花样还真多啊……」不由得感叹岁月不饶人。 「呃、你误会了。」小鲜肉解释道：「因为你听到我是数学系，所以对我的学校生活很感兴趣，还说想来系上旁听……」 「我连这种话都对你说了？」 这个早上接踵而至的意外发现让她好像不该再对任何事感到惊奇才对，但她还是非常错愕。她其实是个不爱透露自己真实想法的人，居然会对仅有一面之缘的小子说了这些……果然，喝酒误事！万恶的酒精！ 注意到墙上的时鐘，小鲜肉终于决定动身离去：「我得走了。」 「对了，我想你应该也不记得——我叫徐睦清。还有，去年上映的《流离》很好看。」 如一阵旋风般吹乱了她的早晨，又不带走一片云彩地悄然消散。 于是，小鲜肉有了名字。 徐睦清。 03｜因为不曾拥有，才格外渴望 可容纳百人的大讲堂里，此刻却被无边黑暗垄罩住，徒有讲台上的大型投影幕映着略显昏暗的光线，接着，打破沉默的是一阵兵荒马乱。 s：『没想到还有直接在课堂上看电影的课，老师钱也太好赚了吧。』 f：『听说他是挺有名的影评家。』 s：『（翻白眼贴图）』 f：『（微笑贴图）』 萤幕上播放的正是去年上映的——由她主演的电影《流离》。内容主要讲述玉锦公主的国家被异族入侵而国破家亡，最后忍辱负重自最低阶的宫女，一路过关斩将入了后宫成为异族王的宠妃、甚至王后。为异族王诞下尊贵的太子后，她联合从前的旧部属杀死了这位异族王，从此开啟玉锦太后携年幼帝王垂帘听政的天下。 这齣戏与她早期接演的华而不实的花瓶角色大相逕庭，是很认真的公主復仇记。想当初，大眾听到是她接演玉锦一角，各种和片商赞助商勾结的小道消息漫天飞传，直到电影上映之后，她用压倒性的演技杜绝了悠悠之口。这部戏甚至还让她被提名为金雀奖的最佳女演员，可惜最后失之交臂。 s：『专心看！那可是我演的！』 f：『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吴怀书狐疑地睨了身旁的徐睦清一眼，后者处变不惊地朝她弯了弯眼角，露出标准的无害小鹿微笑。 f：『今天的学生打扮很适合你。很好看。』 为了潜入校园，吴怀书今天特地换了齐瀏海、及肩短发的青春造型，简单上了底妆，再戴上厚重的粗框眼镜，普通的t恤加直筒牛仔裤，远远看过去就是一枚只知道死读书的宅女。 徐睦清心目中认为的演员有两种。其一是不论扮演什么角色，或多或少仍存在本身的性格痕跡；其二则相反，他们彻底抹灭了原先的自我，完全融入、重生为那个角色。他一直认为吴怀书属于后者。 今天的她全然不见往常的嫵媚艷丽，反而带着一丝介于少女与熟女之间特有的、含苞待放的清纯可人。想起早上她开直播跟大家宣告她的旁听行程时，还顶着「吴怀书」的妆容……此刻在他眼前的，仅是一名平凡的女大学生。 f：『等等午餐想吃什么？』 s：『上完课再说吧。』 收起手机，吴怀书将视线移到大萤幕上，然而屏幕里的人物、对话、场景完全入不了她的眼。这样憧憬的大学生活，因为不曾拥有，才格外渴望。那天酒醉对徐睦清说的话，的确是她深藏于心的微小梦想。 她的求学生涯相当顺遂。从小学国中到高中，每次考试的第一名、毕业时的县长奖都由她一手包办。升上高二那年，班导师还语带骄傲地对她保证要送她去念医学系。当时16岁的她亦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期待与盼望。 然而当晚，却得知被公司裁员的父亲，因酒驾而高速撞上路旁电线桿、当场身亡的消息。再接着，是母亲被检查出罹患了癌症。 起初，母亲坚强地一面接受化疗，一面赚钱勉强维持生计。可一而再的復发还是将母亲几乎逼上了绝路。医生说，只剩下刚上市的新药可以试试看，但尚未纳入健保的关係，一个疗程下来要价数百万的药费。 母亲绝望了，她也彻底绝望了。还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弟弟要养。 为了筹钱，她毅然决然办理休学、踏入了演艺圈。好在凭藉她天生的美貌及后来的努力，总算在这里混到了现在这个地位。 下课鐘响惊醒了沉浸在回忆的吴怀书，她猛然抬眼看向身旁的徐睦清，发现后者也回望着自己，眸里似乎透着一丝担忧。 「欸睦清，王奕豪说要吃后门那家日式烧烤，去吗？」刘品杰问，目光不禁落到吴怀书身上：「睦清的朋友也一起啊，那家便宜好吃又吃得饱，cp值很高哦。」 徐睦清以眼神询问吴怀书，后者则乾脆地答：「好啊。」 于是一顿饭吃下来，四个人都心满意足靠着椅背喝茶。王奕豪忍不住说：「睦清的朋友，你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耶？」 不待吴怀书回答，徐睦清抢先答道：「她叫『小晶』。」 「……嗯，我是小晶，很高兴认识你们。」吴怀书忍住了一闪而过的怒意，决定先应付好眼前的事。 「下次再一起吃饭啊！」刘品杰也释出对吴怀书的善意，热情邀约道。 「一言为定哦。」吴怀书推了推镜框，靦腆地笑了下后，故作小声对徐睦清说：「我们等等不是还得去别的地方？这样会不会来不及……」 「啊、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下次见哦！」见状，王奕豪连忙拉上刘品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消失在他们眼前。 等两人一走，吴怀书敛去嘴边的笑意，冷哼了声：「『小晶』？」 「抱歉，我刚刚没有想太多，只留意不要说出其他名字，就一时脱口而出了……」徐睦清愧疚不已地低下头，可怜兮兮地彷彿都要看到他头上的狗耳朵跟着垂下来似的。 「算了，都已成既定事实。」吴怀书虽然有些不悦，但对于小事情她也懒得追究太多。 岂料，徐睦清竟得寸进尺地问：「那我以后可不可以都这样叫你？」 吴怀书眉一挑：「你胆子不小啊？徐同学。」 她发现和徐睦清相处时非常自在，除了是她粉丝的关係，时不时的讚美字句本就让人心情飞扬，还有，他面对她时丝毫不会紧张，一点都不把她当成是万眾瞩目的女明星「吴怀书」。就像是……对待普通朋友一样。 「对不起。」徐睦清又摆出了可怜的无辜小狗姿态。 「真是……随便你啦。」 看在他替自己圆了儿时梦想的份上，吴怀书破例容许了徐睦清这次的胆大妄为。殊不知「破例」这种东西，通常有一就有二，有二就还会再有下一次…… 04｜好像哪里不太对 两个礼拜如梦似幻的大学生活即将画下句点。跟着徐睦清一起听课、漫步校园，与死党一同吃饭瞎聊八卦，体验热血沸腾的夜唱夜衝……从前未完成的缺憾伤怀似乎已逐渐填补抚平。 「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吴怀书摘下安全帽递给徐睦清，厚重的黑框眼镜遮住了她那双灵动的眼睛，却挡不住此刻唇角绽放的真诚笑容。 「感觉电充饱了，可以重新回去上工了。」她叹息。 「是明天要试镜吗？抱歉，今天拖太晚了。」徐睦清关切地问：「不过送你到这真的可以吗？」 这里正是吴怀书住的高级住宅区对面的公园，也是狗仔们最喜欢的蹲点之一。这么明目张胆出现在这里…… 明白徐睦清的担忧，吴怀书倒是坦然地笑着拍拍他的肩：「没事，最近追我的狗仔很少来我家了，他们比较喜欢去蹲高级酒店。」 语落，对上徐睦清那双澄净透亮的眼眸，一瞬间，吴怀书竟有种自惭形秽的无地自容之感。见鬼了，她从不怕人间言间语，干嘛对这小子心虚？ 「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吧。」徐睦清轻轻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对于那些流言蜚语究竟是置若罔闻抑或不放在心上，便不得而知。但吴怀书对他有意无意的体贴入怀，只觉得心头似有一道暖流注入。 「这种被粉丝宠爱的感觉真是不错。」吴怀书不禁莞尔。 「那……我还可以传讯息给你吗？」徐睦清问得小心翼翼，对于敏感的话题他一向不擅作主张，谨守本份地将主导权交给她。 吴怀书先是一楞，接着才笑着揉了揉徐睦清的头，就像邻家大姊姊对认识的弟弟那样：「可以啊，不过如果我已读不回，不要太伤心哦～毕竟姊只是个传说。」 「我知道。」徐睦清微微一笑，小小的梨涡又浮了上来。他伸手握住吴怀书放在自己头上的手——力道不重却难以轻易抽离——移开头顶、摊开掌心后，他将另一隻手覆上，温柔落下：「前几天逛夜市的时候看到的，虽然比不上那些名牌，但我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如果你戴上，一定很好看。」 手上静静躺着一条玫瑰金项鍊，缀有几颗细碎的水晶鑽珠，小巧玲瓏。 「可以帮你戴上吗？」 吴怀书觉得掌心热热的，抬眼对上的是满载温柔的一双眼睛。她听见自己开口应了声：「嗯。」 徐睦清又朝她走近一步，两人间的距离让吴怀书都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茶树清香。他拿起项鍊环上吴怀书的颈项，不经意吐出的鼻息让吴怀书突然觉得头顶好烫、只要徐睦清张手就能将她紧拥入怀的姿势也让她备感窒息。 好像哪里不太对…… 但不等她细想，徐睦清已后退一步，拉开恰到好处的距离，开朗地笑：「送你的復工礼物，明天工作加油喔！」 方才环绕在两人周身的曖昧流动，都随着他无害的笑顏一同消散在无边的夜。 ****** 《荆棘恋》是由知名导演夏承风与新锐编剧林瑞雪携手打造的爱情剧——由一对出生便被拆散的孪生姊妹所展开的灰色罗曼史。除了男女主角的爱恨纠葛外，此剧还预计融入各种备受争议的禁忌之恋，也因此尚未选角开拍前就话题性十足。 按理说，依吴怀书的等级，现在大多数接到的邀请都是直接拜託她出演某个角色，但《荆棘恋》却是请她去试镜女主角。由于将一人分饰二角，女主角的戏份相当吃重，可以说是此剧的灵魂人物也不为过。大眾对她的呼声最高，据说连编剧也是指定要她独挑大樑。吴怀书本人也认为除了她，无人能出其右。 不过此剧的导演——夏承风，出了名的难搞，也许是艺术家的想法一般人难以触及，纵使他行事再怎么荒诞古怪，他导的剧无一不位居收视率之冠，所以哪怕他提出再无理的要求，其他人也只能咬牙忍了。 不错，这次的试镜就挺无理的。 为什么呢？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参加。 夏大导演要求剧组办女主的试镜，却只让吴怀书参加。导致工作人员无一不想吐血，求他老人家行行好别这样折磨大家。但这可是人家夏导睽违五年重回小萤幕的作品，有谁敢真的开口请他别闹了？ 于是吴怀书准时来到了试镜地点，果不其然整个会场只有她一个人，以及慵懒靠着椅背的夏承风。 「夏导，好久不见。」吴怀书率先打了招呼，收敛起平时的强势傲冷，放柔了姿态。 「嗯……不错，打扮得很像莫攸紫。」夏承风一眼扫过吴怀书的穿着，今天的她放下了一头过肩的长直发，落在纯黑色的蕾丝连身裙，特意描了下眼线平添了分高冷漠然，暗红色唇妆则再加上一抹艷丽妖冶。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诡譎厌世的颓废美。 莫攸紫，《荆棘恋》中被送至穷苦人家养大的孪生姊姊，不仅爹不疼娘不爱还遭受养父母家荼毒，她恨透了这个怀有恶意的世界，尤其是明明和她有着同一张脸却拥有截然不同命运的孪生妹妹——莫攸橙。 「夏导还有何指示？」 夏承风手指在椅子扶手点了几下，似是信口说了句：「试场戏吧，就莫攸紫假扮莫攸橙勾引男主的那场。记得，戏给我做足，剧本点到为止的地方，也接着演下去。」 闻言，吴怀书不禁心一沉。虽面上不显，但停滞的动作让夏承风不由得轻笑出声。 「怎么？几年不见，学会耍大牌了？」夏承风语带恶意地道：「想当年，那首小星星演得多好看啊……」 没错，当年使她一砲而红的「情慾小星星」就是眼前这位夏导一手促成的。18岁那年，公司要她来参加电影《女明星》的试镜，新人时期懵懵懂懂，她在全然无知的情况下来到夏承风面前，而这位鼎鼎有名的大导演只有一句话：把衣服给我脱了。 05｜快点——抱紧我 吴怀书并不是不諳世事的天真少女，对于演艺圈也没抱有什么浪漫綺想，但这样直面如此衝击性的黑暗不堪，还是让她有一瞬的无助。 来之前公司下了最后通牒：如果这次试镜没过，她的演艺生涯很有可能到此为止了。所以方才在会场外等待时，她也认真地熟读甚至熟记发下来的试演剧本里的每一句台词、语气、动作。她知道这次要试镜的角色——女主的少年时期，会有一场裸露戏。但，剧本上明明仅是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听不懂？」夏承风眉一挑，有些不耐烦地反问：「剧本上写了『一边唱着小星星一边脱下衣物』吧？」 「是。」她故作镇定地答。 「那就对了，开始吧。」夏承风补充道：「记住你的目的——勾引我。」 剧本上的桥段完全是她现下的写照：一边唱着小星星、一边缓缓脱下身上衣物，只为了讨製片人欢心而让她获取女主角之位。 母亲的医药费。刚上小学的弟弟。母亲的医药费。刚上小学的弟弟。母亲的医药费。刚上小学的弟弟…… 吴怀书握紧了拳，接着缓缓闭上眼睛。她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睁开双眼时，脸上已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带着未经人事的少女渴望蜕变成女人的殷殷期盼，眸里透着的炙热眼神，悄悄点燃了男人最原始的慾望。 她唱：「一、闪、一、闪——」白纤素手一颗一颗解开扣子，褪去了禁慾的白色制服。 她唱：「亮、晶、晶……」拉下侧边拉鍊，黑色百褶裙随着她往前走的动作滑落坠地。 她唱：「满、天、都、是——」两手伸向背后，不疾不徐解开内衣釦子。 她唱：「小、星、星……」一隻手探入底裤，终于，她脱下身上最后一件遮蔽物，来到夏承风面前。轻手轻脚爬上了桌子，接着，温柔地攀上男人的脖子。 她哑着声说：「快点——抱紧我。」 这是这段戏唯一一句台词。 试镜会场在夏承风要求下，只有参加者与他两个人。而吴怀书进去后，足足待了半小时之久才离开会场。不久，经纪公司接获通知：吴怀书得到了这个角色。 小星星的桥段，夏承风原封不动地採用了试镜时，藏在他身后的镜头所录下的影像。也就是这个片段，让眾男人再也无法不用有色眼光看待「小星星」这首童谣，而演员「吴怀书」的名字也随着她这一脱而声名大噪，更被封上了「情慾小星星」之称号。 《女明星》本来是一部女演员的自传，却受到「小星星」波及而染上了情慾色彩，过于裸露的画面甚至被列为18禁的限制级电影。 原先本是以「玉女歌手」形象出道的吴怀书，莫名其妙转型为「慾女演员」，但却从此把她的演艺事业带至巔峰。以结果论，她其实应该要感谢这位夏大导演。虽然这人恶劣至极，但他有的是实力嚣张。 「还是你想一边唱小星星？我也不反对。」夏承风调侃道，好整以暇地等待吴怀书的反应。 半晌，她只淡声问：「可以给我几分鐘时间吗？」 「ok，fine。」 夏承风相当大方应允后，只见吴怀书转身走回椅子上，从随身携带的化妆包里拿出发圈，将原先披肩的长发绑成一条麻花辫垂落单肩，接着拿出卸妆棉擦掉了脸上的妆，只重新补上淡粉色口红。 「可以开始了。」她说。 夏承风仅鼻哼了声，示意开始的瞬间，吴怀书原先愤世嫉俗的眼神变了。去掉强势眼妆、扎起头发的她，幻化成一朵清新脱俗、含苞待放的纯洁百合。欲说还休的羞怯神情配上淡粉色口红，她完全蜕变为一位恋爱中的少女，怀着紧张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走上前。 「谢、谢居安。」这是「莫攸橙」第一次大胆的表白：「我、我喜欢你。」 不等对方回应，「莫攸橙」受宠若惊地道：「你也喜欢我？真的吗？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语落，怀着心意得到正面回覆的狂喜，「莫攸橙」心里彷彿下了某个重大决定，她下意识咬了咬下唇，又走近了一步，害羞地道：「我不相信……除非，你亲我一下。」 夏承风配合地依言在她粉唇轻点了一下。接着，映入他眼帘的，是「莫攸橙」脱下面具回到「莫攸紫」的瞬间——眸底泛着的妖异冷光着实令他全身战慄不已，就像是沉睡中的狮子猛然出手捕获猎物时的极度兴奋。 莫攸紫伸手勾住了谢居安的脖子，回以更深入的亲吻。 ****** 随着新闻报导的大幅刊载，吴怀书更新了她的ig。 内文只短短写了句：各位darling的linda女神已上线（唇印） 附上的两张照片分别是「莫攸紫」及「莫攸橙」的侧拍。 徐睦清不禁微微一笑，动手点了爱心。冷不防地，身后一道女声陡然响起：「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徐睦清动作一滞，却也没此地无银地把画面点掉，于是徐二姊清楚看到了自家么弟的手机萤幕里那张熟悉的脸，不悦地咋舌：「切，妖女爱作怪。」 「听说她确定选为那齣什么《荆棘恋》的女主角？哼哼……一定是和那个夏承风旧情復燃了！」徐二姊嘲讽地道：「当年的《女明星》都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全裸出镜了，到底是想爬上人家夏导演的床几次啊？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这就是吴怀书的别称——「女人的共同敌人」的由来之一：自甘堕落、贱卖身体换取名利的淫娃荡妇，简直丢尽了同为女人的脸。 当然，一切谣言都是空穴来风，从来没有证据指出吴怀书真的和导演有染，但凭藉这些八卦随意吐出恶毒的谩骂字句——这是身为吴怀书的「头号黑粉」徐二姊的日常，同时也是徐睦清会对吴怀书的事如此瞭若指掌、甚至手机里存有吴怀书大量照片的原因。 那些照片是徐二姊用line传给他的。当然，每张照片都附有她满怀恶意的注释：妖女快滚回狐狸窝去、导演的床还睡得舒服吗、笑得这么淫荡又想勾引谁了等等。 「不过那两张照片都是她吗？感觉像是不同人。」徐二姊如是说。 徐睦清忍不住笑了：「坦率地承认她演技好有这么困难吗？」 「妈晚餐煮好了，你爱吃不吃。」徐二姊不想回答这恼人的问题，突然想到：「是说——你前阵子每天都三更半夜才回家，怎样？交女朋友了？」 06｜darling们有想我吗 徐睦清想了想，开口答：「嗯……忙着追星？」 「追星？你吗？」徐二姊一脸「你再给我胡说八道啊」的表情，没好气地挥了挥手：「算了，我去吃饭了。」 徐二姊一离开房间，徐睦清的手机恰好跳出ig的提醒：darling_linda的直播视讯开始了。他于是点开萤幕，画面里跳出吴怀书的脸。 『嗨～～darling们有想我吗？』吴怀书亲切地打招呼道：『哦——你们应该发现我现在是在家里。刚拍完宣传照、还来不及卸妆，嗯，过几天就是製作发表会了。』 脸上带着「莫攸紫」的冷艳妆容，吴怀书对着镜头嫣然一笑：『这个妆很适合我吧？导演说可以宣传但禁止剧透，不过你们应该都知道了，这次我要演的是双胞胎，现在这个是姊姊哦。』 突然有一道粗獷的男声响起：『吴怀书，赶快卸妆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 『……邱邱在催我了，那我们製作发表会上见囉，掰～～』 直播结束，徐睦清点开line的对话页面，键入文字。 f：『发表会加油，莫攸紫确实很适合你，还有……才几秒没见、就开始想你了，小晶。』 另一头，卸完妆的吴怀书发现手机有未读讯息，点开一看，徐睦清直率的告白字句就这样撞入眼帘。 这、这小子……为何她总觉得他说话的口吻很不对？ s：『徐同学，你现在是仗着我打不到你，所以讲话开始没大没小了是吧？』 立马已读。怎么？难道他一直在等自己回覆？ f：『被发现了呢（微笑）明天不是要早起吗？赶快睡。』 s：『掰。』 f：『（晚安贴图）』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徐睦清自然随和的态度让她不知不觉将前者的身分从「粉丝」升格为「朋友」了。 拍完《女明星》后，她便和从前的学校朋友们断了联系。而圈内，由于她鲜明的负面形象，也只有几个会在节目上做做效果的「萤幕闺密」。这可能是从出道以来，第一次让她真切感受到「朋友」的存在……这份体认让吴怀书心情有点复杂。 坐在主卧的床上，她目光拉到床头的泰迪熊，它原先柔软好摸的毛在时间无情的摧残下已变得稀稀疏疏，这是小时候母亲送她的生日礼物。而泰迪熊的脖子上正掛着徐睦清送的那条水晶项鍊。 粉丝送的东西一律集中放到固定房间，这是吴怀书长年下来的习惯，她在开直播时也会特意到那间「展示房」。但不知为何，这条水晶项鍊，她却捨不得收到展示房，而选择掛在泰迪熊身上。或许是因为那天她发烫的头顶、他身上的清香，也或许是她逐渐敞开的心扉、他温柔似水的眼神。 「他已经是朋友、不是粉丝了。」 总之，这是她说服自己的理由。 ****** 几日后，《荆棘恋》剧组释出了宣传图。其中，男女主角的图有两版，一种是谢居安与莫攸紫摆出「女壁咚男」的魅惑姿势：莫攸紫一手掠过谢居安撑在墙上，另一隻手则扯着谢居安的领带，眼神、笑容无一不透着妖冶蛊惑的危险氛围；另一种则是小家碧玉的莫攸橙偷偷在不远处窥探谢居安的娇俏模样。 明明就是同一张脸，却能呈现出如此迥然不同的神态，于是「吴怀书」的名字再度登上热搜第一。 同时间，製作发表会上，吴怀书是以「莫攸橙」的扮相现身：长发盘起扎成两个俏丽的包子头，一袭浅绿色的短纱裙小礼服配上白色的绑带低跟鞋。儘管妆容主打清新脱俗，却仍十分敬业的露出了傲人的事业线。 「大家好，我是吴怀书。这次在《荆棘恋》饰演的是孪生姊妹莫攸紫和莫攸橙。」她掛上甜美可人的笑容：「虽然一人分饰两角的确压力有点大，不过希望可以藉此让大家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吴怀书，谢谢。」 每位主演流轮发表感想后，轮到记者提问时间。果不其然，首当其衝的还是咱们的主角吴怀书：「这次是时隔五年和夏承风导演合作，请问两人间的火花比起《女明星》时，是否更加激烈了呢？」 这位记者话说得含糊委婉，但在听者有意的情况下，场面顿时冷了下来。然，僵持的气氛仅维持了几秒，便被吴怀书开口打破了。她面上笑容不减，以稀松平常的语气道：「嗯……毕竟都过了五年，相信我的演技应该比《女明星》那时候更成熟了。虽然还没正式开拍，但我想应该不会再发生那种一句台词要重复讲n遍的『火花』吧。」 柔柔的将记者的「火花」解释成拍戏时的摩擦，让等着猛料被爆出来的嗑瓜群眾顿时大失所望。夏导这条路不通，记者不甘心地另闢蹊径：「请问亲爱的linda女神，对于本剧的男一男二皆为你过去的緋闻男友有什么看法？」 吴怀书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个嘛……我想当时对我们没在一起而感到惋惜的粉丝有福了，相信你们看完《荆棘恋》应该会有梦想成真的成就感。」 又是轻轻柔柔的一席话，彻底否认了和男一男二的緋闻，还顺利将话题焦点拉回到电视剧本身，不得不说，吴怀书不仅反应迅速且谈吐得宜，完全展现了她的高eq及落落大方。一场发表会下来，又替她圈了不少粉。 f：『今天的发表会超帅气，果然是linda女神～』 s：『那还用说。过几天准备开拍了，会少回讯息，不要太想我。』 f：『放心，我会每天想你一百遍。』 又来了。徐睦清最近开口闭口都是这种撩妹金句，惹得吴怀书无奈至极。 s：『姊要去缔造传说了，江湖再见。』 徐睦清看着吴怀书传的道别，忍不住勾起唇角。打开ig介面，吴怀书上传了今天清新的双包子头造型，一反平常的火辣艷丽，是难得的装可爱嘟嘴照，知晓粉丝大概很难接受，她自己也写了句：【温馨提醒】看之前先不要吃东西哦（坏笑） 点了爱心后，他在底下留言：女神永远都是女神。 07｜明明近在咫尺，又远比天涯 如吴怀书所预告的，《荆棘恋》正如火如荼地拍摄中。室内摄影棚的戏分拍足后，剧组即将前往t县拍摄莫攸橙居住的豪宅庄园。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的前一晚，邱邱神情严肃地对吴怀书道：「小陈出车祸了。」 放下手中的剧本，吴怀书关切地问：「出车祸？情况怎么样？在哪间医院？伤势严重吗？」 「他骑机车回家的时候被一辆闯红灯的机车撞到，车身压断了他的右脚。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没办法陪你去t县了。」邱邱无奈地说。 「没事就好。大不了请公司随便派个人来吧。」吴怀书无所谓地道。 「放心～～我们贴心的小陈找好代班助理了，他说他的表弟是位可造之材，绝对包君满意。」邱邱想起去医院探望小陈时，对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再三保证的滑稽模样，他就忍不住想笑。 「认真？」吴怀书目露怀疑，但在这节骨眼上，她也实在懒得再劳师动眾请公司找人。尤其她是个不喜欢随意更换工作搭档的人，一直以来都是邱邱和造型师跟着她跑遍各大通告外景，小陈是因为邱邱近几年接了公司的新人，分身乏术下才不得已向公司特别请来的助理。行程安排仍是由邱邱负责，至于其馀吃喝拉撒跑片场等琐事则由小陈包办。 吴怀书仍半信半疑，却只能认分地和邱邱一起打包好行李，迎接外景拍摄的到来。没想到翌日抵达集合地点时，她才看到小陈为她准备的「惊喜」。 「你怎么会在这！」吴怀书傻眼：「你是小陈的表弟？」 「是。从今天开始，就由我代替小陈为linda服务。」徐睦清换上标准的营业笑容，吴怀书的反应则让一旁送行的邱邱忍不住八卦起来。 「怎么？这位小帅哥你认识？」 吴怀书隐讳地介绍道：「他就是那个22岁的粉丝啦。」 「哦——」邱邱揶揄的目光让吴怀书不自在起来，她将行李推到徐睦清面前，吩咐道：「放好行李就上车吧。」 「好。」徐睦清乖巧的应了声。 邱邱拍了拍徐睦清的肩，语重心长地道：「怀书就拜託你了。遇到什么困难随时打电话联络我。」 「收到。」 助理徐睦清，正式上线了。 虽然这么说对小陈很不好意思，但吴怀书真心觉得——徐睦清就是个天生的贴心小棉袄啊！毫不夸张，拍戏时只要她一个皱眉或一声叹息，徐睦清都有办法变出法宝满足她的需求。明明初次担任助理角色，工作内容都嫻熟于心，甚至还游刃有馀的顾及旁人。其中受惠最大的莫过于她的緋闻男友之一，同时也是饰演男一谢居安的柳聿。 「吴怀书，你不喝味噌汤对吧？那碗可不可以给我？」用餐时间，柳聿老是故意坐在她旁边蹭吃蹭喝。 「你要喝不会叫小赖去拿啊。」吴怀书没好气地念了句，但还是伸手打算拿起味噌汤，岂料，一旁的徐睦清抢先一步动作。 「柳哥，这碗我多拿的，给你。」徐睦清漾起无害笑容，看得柳聿是如沐春风，如痴如醉。 「你的口水要滴下来了。」吴怀书出声提醒，不忘朝徐睦清丢了个多谢的眼神。 「欸，在人家徐同学面前可不可以维护一下我的形象。」柳聿不满地睨了眼吴怀书，接着扬笑接过徐睦清的味噌汤：「徐同学，你知道，我平常可是很高冷的，都是在吴怀书这女人旁边才拉低了我的格调。」 「笑话。当初跟你一起被登在报纸上才真的是拉低了我的格调。」吴怀书不甘示弱地反讽了句。禁忌般的话题，在他俩之间似乎只是个玩笑。 「嘖，说好不要再提，女人就是这样，爱翻旧帐。」柳聿没好气地碎念道，接着赌气似的只顾低头喝汤，不再开口。 而午餐时间如此嬉闹拌嘴的两人，在镜头面前却是截然不同的氛围。 「来囉——take89莫宅前，ready——action！」 这是莫攸紫在外颠沛流离多年后第一次来到莫宅，她名义上的「家」。穿着衣柜里唯一称得上体面的暗色连身裙，莫攸紫怀着忐忑的心，却不愿在脸上显现出来而故作冷傲地来到大门口，迎接她的，却是一个青年，过分耀眼的青年。 「你好，我叫谢居安。」青年不说话时仿若一尊精緻的雕像，让人难以亲近，然而笑起来时却会露出少年般的纯真爽朗。这人的阳光纯粹在在显得自己有多卑微可怜，莫攸紫觉得心脏像被人狠狠拧了一把，痛得她差点站不住脚。 「我是莫攸紫。」她轻声说，眼里透着隐隐泪光，一双灵动大眼彷彿正诉说着一段悲伤的故事，令谢居安一瞬之间竟不由自主坠入其中。 这是他们两人的初次相遇，恬淡如此刻吹过的习习微风，却又深刻如画在心上的真实伤痕。 「——cut！」 直到导演喊卡的同时，旁观的徐睦清才惊觉自己竟专注得忘了呼吸。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看演员拍戏。不仅是化身为莫攸紫的吴怀书，就连成为谢居安的柳聿亦同，他们周身散发着一种强大气场，逼得人无法靠前；又似是深深漩涡，能将人的灵魂捲入其中。 那样耀眼的存在，让徐睦清不由得深刻感受到自己与他们间的距离——明明近在咫尺，又远比天涯。他第一次清楚意识到吴怀书是个演员，实力出眾而难以触及的名演员。 沉思片刻后，他拿起手机，拍下了短暂的休息时间里，吴怀书与旁人打趣的画面。为求全神贯注在角色上，拍戏期间，吴怀书除了紧急联络外是不用手机的。也因此，蒐集吴怀书拍戏时的花絮照片，好随时更新ig而不让粉丝太寂寞成为助理的工作之一。 粉丝darling深諳吴怀书的此习性，也因此这段期间的某些留言还会特别註明是写给助理小陈，成了一种与明星的另类互动。 po出今日的花絮照，徐睦清写下：今天的女神by代理小陈的小徐 08｜这句话听起来真的感觉很不对 在t县拍摄的日子比预期得还快结束，返家的路程总是让人格外愉悦，坐在保母车上，吴怀书难得可以放松一下而拿出手机快速瀏览过这几天的粉丝留言及动态更新。 「代替小陈的小徐……这什么跟什么啊？」吴怀书忍不住打趣笑道。 司机徐同学则笑得有些靦腆：「我看小陈哥都会这样写，就学他也留下自己的暱称。」 「嗯，小徐。」吴怀书不禁感叹：「要不是你这样提醒，我几乎都要忘了你其实比我小四岁呢。」 「小晶一点都不显老，放心。」徐睦清笑着说：「现在请你演高中生只是刚好而已。」 「就你嘴甜。」明摆着的谎话，但她喜欢听。吴怀书就是个肤浅的女人啊……不过，仔细想来，她好像很久没这样跟徐睦清打屁间聊了。虽然他一直在自己身边，却谨守本分地做好助理分内的工作，就像一道安静的影子默默守护着她。这样毫不造作的体贴入怀，总是让她有种被捧在手掌心上呵护的错觉。 「不过，你和柳哥私底下感情还真好。」徐睦清状似不经意地随口一提，却让吴怀书脑里浮现奇怪的念头——这小子是在吃醋吗？ 「柳聿之前和邱邱交往过啦。」吴怀书解释道。知道这件事不该对外人提起，但她莫名相信徐睦清的为人。 徐睦清微微一楞，才瞭然道：「所以你才会和他传緋闻啊。那何一泉也是吗？」何一泉即为本剧男二，也是她的緋闻男友之一。 相当自然的提问，吴怀书也不疑有他，简述道：「何渣男啊，只交往了两个礼拜。报导一出来就不了了之了。」那渣男纯粹只是想征服她这朵带刺的玫瑰花罢了，一旦得到手就弃之如敝屣。 「哦……」徐睦清若有所思。 「怎样？突然调查起我的感情史是想干嘛？」吴怀书危险地瞇了瞇眼：「要是被我发现你偷偷卖给狗仔，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我怎么敢？」徐睦清微笑：「我生是小晶的人，死也是小晶的鬼哦。」 ……这句话听起来真的感觉很不对！ 将车开到停车场停好后，徐睦清提着行李箱说：「我帮你拿到房间吧。」 「嗯。」 这是徐睦清第二次来吴怀书家。他出声询问：「行李箱要放在哪？」 一回到自己熟悉的窝，吴怀书已经在沙发上就地躺倒，她懒懒丢出了句：「帮我放卧室吧。」 徐睦清将行李箱搬进上次来过的主卧，正打算走出卧室之际，眼睛馀光却瞄到床上泰迪熊的脖子上，似乎掛着一条项鍊。不由自主勾起唇角，他踩着轻松的步伐，在经过吴怀书时，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我走囉，小晶，明天见。」 如一阵清风般温和地拂过身旁，吴怀书举手覆在自己头上。 嗯，好烫。 ****** 随着《荆棘恋》拍足一半的集数，时间来到了首播当日——毫无悬念地创下了今年的最高首播收视。夏承风心情大好，说要请全剧组吃饭。本该是雀跃不已地享受这分喜悦，在前往聚餐地点的路上，吴怀书却接到了老闆打来的电话。 『喔、怀书啊，听说你们《荆棘恋》要去小庆功？』 此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时候打电话来准没好事。吴怀书忍下涌上心头的烦闷，温声道：『嗯，有什么事吗？』 『听说夏导和你们吃完庆功宴后，还会和其他导演去z酒店续摊。你知道的嘛，最近洛导要开始替新戏选角了……你就顺手帮个忙，提拔一下你的小师妹啊。』 吴怀书沉默片刻后，才应了声：『我知道了。』 结束通话，徐睦清不禁开口问：「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表情好像不太好。」 「哦……今天我得跟着夏导去续摊，可能很晚才会回家，如果你觉得太累——」不等吴怀书把话说完，徐睦清语气温和却坚定地打断了她。 「没关係，我会在车上等你。」 「好吧，随你。」吴怀书微声叹息。 于是等《荆棘恋》的庆功宴结束，吴怀书已有些微醺，她对徐睦清道：「载我去z酒店。」语毕，她闭上眼睛假寐，因此没发现徐睦清握着方向盘的手上有几条青筋浮起。 等到了z酒店的停车场，吴怀书对徐睦清说：「我整理一下衣服，你先闭眼睛哦。」接着在车内响起的是脱衣服的窸窣声。庆功宴时，吴怀书穿着短袖的罗纹紧身衣，外面罩着一件细肩带蕾丝洋装，等她下车时，徐睦清看到她脱掉了里面的紧身衣，原先的甜美优雅顿时变了调。 心情有些沉重地目送吴怀书离去的背影，徐睦清只能开始他漫长的等待。当时针来到4，距离吴怀书下车已过了三个小时。他终于忍不住拨电话给邱邱：『对不起，邱哥，我是徐睦清。怀书她……』 将事情来龙去脉告知邱邱后，只听见他原先还带着睡意的嗓音整个清醒了过来：『真是，那个疯女人又来了……』 『邱哥，我可以带走她吗？』徐睦清要的只是一个许可。 而邱邱如是说：『如果你有办法的话。』 带走吴怀书的方法，他早已在脑中模拟过千万遍。向酒店柜檯问了他们所在的包厢，徐睦清深吸了口气后，换上慌张不已的表情用力撞开了包厢门。 「对、对不起……我、我是来找怀书姊的，她明明跟我约好了三点来接她，可是我一直没看到她人……」 徐睦清焦虑无措地解释自己的来意，而包厢里，坐得离门最近的人正好是夏承风：「喔？你是吴怀书的人啊？」 「夏导！你知道怀书姊在哪里吗？」徐睦清急着想知道答案的模样，逗得夏承风笑出声来。 「你家的怀书姊正在兴头上呢，你怎么这么不识时务啊？」夏承风虽然对徐睦清此番扫兴的举止有些不悦，但看他一副生涩的菜鸟模样，倒也没太过为难，转头朝里面喊了声：「喂，洛老头，人家来接怀书姊回家了！」 夏导的一臂之力下，徐睦清得以顺利把喝得烂醉如泥、连身裙的肩带滑落都不自知的吴怀书拎出了包厢。 09｜唯独眼前这个人不行 「我吐一下……你先去车上等我。」脑袋发胀的吴怀书说完便直奔厕所，也没管徐睦清的回应。痛苦地抱着马桶，感觉把胃里所有食糜都吐得精光，直到再也呕不出东西来。她颤抖着双脚，到洗手台把嘴角下巴弄乾净后，呈半虚脱状态蹣跚地步出女厕，却迎上正好从男厕出来的洛导。 「是怀书啊，等等留下来啊？嗯？今天晚上不要回去了……」洛导一边说话，一边伸出咸猪手勾住了吴怀书的纤细小蛮腰。 几乎是直白的约炮邀请了，吴怀书忍住厌恶却不能发作，只得假意娇嗔道：「唉呦、洛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明天还要继续拍戏，你这样子、我明天可下不了床了。」白皙素手抚上洛导的胸膛，看似诱惑的举动其实是为了能够随时拉开两人的距离。 洛导明显被吴怀书的言外之意给取悦了，也没有被拒绝的恼怒：「哈哈哈……好吧好吧，这回先放过你，哪天你有空——再一起小酌一杯啊。」还自以为瀟洒地对她挤眉弄眼了一番。 「一言为定哦。」 微笑地送走了这尊瘟神，然，才往前走没几步路，她便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我不是叫你回车上等我吗？」 就杵在厕所走廊外的徐睦清递上手中的矿泉水：「喝口水会舒服一点。」等吴怀书接过矿泉水，接着，他替前者披上外套，包覆住其过于单薄的穿着，两手搀扶着她，低声道：「走吧。」 烦死了，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出现。 回家路上，吴怀书头靠在车门上、一面吹着窗外的风，试图想舒缓正发作的头痛噁心。她不想说话，徐睦清也保持沉默，专注在眼前的路。 抵达停车场，吴怀书动作迟缓地走下车，扶着头说：「我自己上去吧。」 徐睦清盯着她摇摇晃晃的踉蹌脚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难得强硬地说：「你现在根本走不稳，我送你回去。」 电梯里瀰漫着难得的尷尬缄默，终于抵达11楼，吴怀书一打开家门，却发现本该空无一人的家里多了道身影。而她人都还没走进去，呶呶不休的叨唸率先展开了热烈的欢迎仪式。 「又跑去喝酒了？嘖嘖，是喝了多少才醉成这样……怎么？和那个夏导演重逢就让你这么开心吗？」 头痛欲裂。 「妈，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吴怀书的母亲当年在试了要价百万的新药后，终于成功抑制住病情，除了每半年固定回诊追踪外，都没有再復发。本该是可喜可贺的事，但人一旦间下来，就会开始想找事情做，于是一直以来重男轻女的吴母开始关心起女儿的演艺事业。在她拍了《女明星》后，得知女儿竟在人前全裸的事实彻底衝击到吴母的传统价值观。也是自那时起，她和母亲的关係变得恶劣且每况愈下。 「你还知道现在很晚了啊。」吴母冷冷地说：「只是睡到一半，突然想到我那荒诞不经的女儿不知道有没有又偷偷跑到哪位导演的床上去了，就怎么样都睡不着。」 吴怀书听了却只想笑：「哦，又是哪位邻居大婶跟你说了什么吗？」 「不用谁告诉我，报章杂志都写得一清二楚！」吴母用极其鄙夷的口吻碎念着：「看我是做了什么孽哦，竟然养出这样浪荡度日的女儿来！」 吴怀书没有忘记还有第三者在场，身心灵都累到极限的她也没那个力气吵架，仅维持她的面无表情，宛若无声的抗议。看在吴母眼里就是不孝的反抗，于是她火气一来，更加口不择言：「怎么？你都敢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了，还不敢让人家说啊？」 一般大眾如何间言间语她都无所谓——唯独眼前这个人不行。当年夏承风那句「脱了」已成为折磨她多年的梦魘，而当时那彷彿被全世界孤立的徬徨无助至今依旧鲜明地刻在她灵魂深处，难以磨灭。她如此忍辱负重是为了什么？放任自尊彻底被人踩在脚下又是为了什么？ 于是吴怀书再也忍无可忍，彻底爆发出来：「你以为我这样是为了谁？当年要不是我出演《女明星》，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对我说三道四？如果你只是想来嘴碎我的话就请你出去。」 「你、你这大逆不道——」 吴母话还没说完，就被吴怀书的厉声喝斥打断了：「我叫你出去！徐睦清，送客！」 「哼，不用了，我自己会走！」吴母恨恨地拂袖而去。 徐睦清不敢出声，只见吴怀书像全身力气都被抽走般，无力地靠着墙、滑坐在地，她埋首在曲起的双膝间，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却有什么晶莹透亮一滴滴在夜里悄悄坠落。 为什么偏偏是她最狼狈的时候，被这个纯净美好的青年看到了。 她明明已经习惯了这样承欢献媚与冷嘲热讽，为什么一旦摊开在他面前，竟会显得如此骯脏不堪？ 「徐睦清，你也出去。」 她不想要看到他。 而像是感知到她此刻的溃堤心境般，外头，竟开始下雨了。雨声潺潺，反倒渐渐平息了方才过于激动的情绪。吴怀书直到再也流不出泪了，才缓缓将头抬起来，想不到青年的身影还在。 「我不是叫你出去吗。」吴怀书软绵绵的声音一点威吓作用都起不了，只见徐睦清走到她身前坐了下来，动作轻柔地像是在对待稀世珍贵的易碎品那样小心翼翼地、以指腹擦去了前者脸上的泪水。 他的声音轻轻淡淡，听起来好遥远：「每次下雨的时候，我都会想到以前，曾经在暴雨天去看了一场新歌发表会。」 吴怀书愣愣地望着他。 「是个新人，大概公司太小了、宣传做得不够，时间选得很怪，还有天气恶劣的关係，当时在场的听眾加我一共才五个人。」 「但是她唱得很认真，我看她全身被淋湿了，头发都贴在脸上，她还是照表定把三首歌唱完才下台。」 徐睦清微微一笑，说：「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吴怀书，比起小星星，我觉得你唱温室花朵更好听。」 10｜我可以吻你吗 那是她悲惨的出道初期。 恐怕现在已经没有人记得，她最初其实是以歌手出道的。当时经纪公司处于草创初期，资金短缺、经验不足，总之，她的新歌发表会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选在大家都很忙的平日午后，这时间点根本不会有人来。 此外，还是极度恶劣的雨天——不是诗情画意的小雨，而是残酷无情的倾盆大雨，偏偏发表会是在户外，连个遮雨棚都没有。 儘管听眾只有五个人，她还是唱完了三首歌：两首没没无闻的新歌，以及一首她自己挑的翻唱曲——陈綺贞的温室花朵。 不知道是不是她歌手真的当得太糟糕，一直以来，她从没遇过当初那五个人来和她认亲，虽然有些遗憾，不过，回忆总是最美丽的。 然，眼前这个温柔似水的青年却对她说：比起小星星，我觉得你唱温室花朵更好听。 本来止住的泪意又开始蠢蠢欲动，吴怀书话说出口的同时，泪水也随之滚落：「你有来……你那时候不是应该在上课吗？为什么……」 「那天我刚好早退，路过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唱歌，就留下来了。」徐睦清笑答，眼角弯了弯，双手轻柔地捧着吴怀书的脸，他说：「结果发现是一个好漂亮的女生，唱着我最喜欢的歌……」 也许称不上是一见钟情，但徐睦清很喜欢吴怀书的眼睛。承载各种不同感情的同时，彷彿在诉说故事般闪烁着熠熠灿光，总是能轻易地让人深陷其中。所以那天晚上在夜店，他一眼就认出了乔装打扮的她。 「徐睦清……」 察觉青年的眸底似乎多了些什么，吴怀书觉得被他捧住的双颊热得发烫，还有此刻围绕在他们之间的炙热气息……种种，都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但徐睦清没有因为吴怀书求饶似的呼唤而收敛，反倒变本加厉地逐渐缩短他俩的距离，最后，视线完全被漂亮青年给佔据了，青年说话的同时，她觉得好像有什么掠过嘴唇。 「小晶……我可以吻你吗？」 到底是醉意、失意还是浓烈的情意，总之吴怀书的脑袋是混沌一片，完全无法思考，于是只能遵循身体原始的本能——她闭上了眼睛。 ****** 刺眼的阳光。 痛到炸裂的脑袋。 啊——如此熟悉的情景。 被闹鐘吵醒的吴怀书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等待大脑开机重新运转后，一个念头驀地浮现：玩脱了，彻底玩脱了。 第一次是喝醉了，她几乎是没有意识的状态。 但昨天呢？昨天……瑰丽的回忆片段掠过，吴怀书忍不住用棉被盖住自己的脸，却闻到被子传来熟悉的茶树香。她这才注意到，屋里已没有徐睦清的身影。 「回去了啊……」没有！她绝对没有失落！ 想到今天的拍摄，她于是打起精神下床梳洗。换好衣服来到厨房，发现桌上竟多了张字条：手机闹鐘是我设的，时间绝对充裕，不用急。醒酒汤放在电锅保温，记得喝。我先走了。清 吴怀书完全可以想像徐睦清说出这番话时，脸上会带着怎样的神情。她不禁莞尔，依言喝掉了那碗醒酒汤。拎着随身包走到停车场，没想到今天迎接她的是：「小陈！你可以走路了？」 「是的！怀书姊！小陈已整装待发，随时可以上刀山下油锅！」 被小陈逗得不住轻笑，坐上车后，她忍不住问：「你表弟功成身退了，怎么也不事先知会一声？」 「欸？他没跟你说吗？今天开始是他们期末考週。」小陈据实以报：「听说睦清那小子为了帮我代班，和他们班导师请了长假，说是课程都会自学，如果期末考过了就让他毕业……班导看在他四年都是系上第一的份上才松口答应。」 这些事情，徐睦清从来没有和她说过。 她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会有空来替小陈代班，原来竟是这样……助理的工作称不上轻松，他又是怎么挤出时间来读书的？ 想起那个总是笑得一脸和煦的青年，吴怀书拿出手机。 s：『考试加油。』 然而这则讯息却直到两个月后才终于得到回覆。 ****** 随着《荆棘恋》杀青，大结局也交出了超高收视的漂亮成绩。但就在结局播出的隔天，各大报纸的娱乐版头条再度被「吴怀书」之名给攻佔了。 『linda女神狠撇旧爱夏导改攀新欢洛导』 『情慾小星星再次放光明』 『吴怀书——导演们的公共财？』 ds娱乐公司，社长办公室里，新闻主人公吴怀书正懒洋洋地坐着喝咖啡：「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都合作十年了，王铭阳选择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合约快到期了吧，什么时候来签一签？」 闻言，吴怀书放下手中的杯子，脸上似笑非笑：「照理说，难道不该先谈一下新合约的内容吗？」 王铭阳笑了，笑得不怀好意，他拿起桌上的平板递给吴怀书：「你自己看吧。」 是一段十几秒的影像。酡红着面颊的女人显然醉得不轻，她娇笑着依偎在男人的怀里，画面清晰到能清楚看见男人的手正大光明地探入女人的蕾丝裙里。 「你竟然派人在包厢里装针孔？」吴怀书简直不敢想像眼前这个人还可以再使出多下三滥的手段。没错，这段影像就是庆功宴那天的她和洛导。当天她其实和洛导只有点到为止，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但这影片却故意停在这里，其背后怀有的恶意着实令人不寒而慄。 「合约的事，你再想想。」王铭阳逕自道：「有答案了记得告诉我。」 吴怀书倏地站起身，再也不想待在这令人作噁的空间。离去前，她却忍不住问：「凭良心讲，我被你当了多少次挡箭牌？十年来，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多吗？」 这十年来，她所有被刊载出来的与企业家或赞助商的緋闻，哪一桩不是为了替旗下的新人做掩护？除了和夏承风的那场试镜，其馀都只是点到为止的逢场作戏罢了。但王铭阳利用她本就糟糕的形象，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她推入了深渊。 「难道我做得有比你少吗？」王铭阳冷声回了句：「要不是我收了你，几百万的医药费你出得起？别忘了，现在的女神『吴怀书』可是我一手打造出来的，既然我可以缔造神话，自然也能把你从天堂打入地狱。」 11｜畜生就是听不懂人话 心灰意冷地躺在床上，吴怀书此刻有种欲哭无泪的悲凉感。彷彿十年的青春岁月都付之流水，如此卖力甚至卖命工作竟还得不到老闆一句「辛苦了」。 若合约真的签下去，她吴怀书这辈子就真的要被踩在烂泥里了。 想到王铭阳那赤裸裸的威胁，顶多，就是再一次的身败名裂吧……不过她平常挨的骂还少吗？她原本明明是不在意自己背负骂名的，但这回，她却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有人曾对她说过，她唱温室花朵比小星星更好听吧。就像是在对她说，不用再做那些违背本心的事也没关係，吴怀书也可以是个清新纯洁的女明星。 只是说出这话的那个人，为什么无缘无故消失了？ 想不到她才在心底埋怨着，手机突然响起讯息提示音。 f：『我在对面的公园。』 s：『上来吧。』 四度踏入吴怀书家，徐睦清劈头就先道歉：「对不起，小晶，我是怕打扰你拍戏才不回讯息的。」 这让原本准备好要开骂的吴怀书顿时像吞了隻苍蝇，只好将怒气又憋回去：「哦，是吗。考试还顺利吧？毕业了吗？」 「嗯，我顺利毕业了。」徐睦清笑得像是无害的大男孩，但吴怀书却知道——这个人的笑容确实有毒。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吴怀书挑了挑眉，对于这小子失踪两个月完全没消没息还是万分的不满，因此说话的语气不甚佳。 「我看到报导了。」徐睦清说完，走上前握住了吴怀书的手，温声道：「小晶，如果你是因为王铭阳而不敢离开ds的话，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没事了，你爱去哪就去哪，不会有人敢拦你。」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考虑续约的事……」吴怀书愣愣地反问，明明徐睦清说的都是中文，为什么她像是在听不明外星语？ 吴怀书可爱的反应让徐睦清笑了下，接着像是在沉思什么后，他向前者问道：「你有听过财经界的『f』吗？」 「哦……邱邱有跟我说过，近几年出现一个代号『f』的神祕炒股王。」吴怀书回答完，纳闷地看向徐睦清：「不过突然提这个做什么？难道——」 「嗯，『f』就是我。」徐睦清笑瞇瞇地公布他的另一个身分。 「你是『f』！」 不怪吴怀书如此惊讶，当时邱邱和她介绍「f传说」时，可是把这位神祕炒股王形容得有比神仙下凡般的超然存在。f是在四年前出现的，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预测，总是能在最刚好的时机买入最低价、卖出最高价。而他的神操作之所以广为人知的原因——他还身兼youtuber，开设的频道名称言简意賅也取作「f」，新增的影片内容皆为他买卖股票的画面。每一段都只有短短不到一分鐘时间，点阅率却支支突破百万。 也因此，徐睦清在大学四年里已累积了一笔可观的财富。 时间拉回到吴怀书走后的社长办公室，秘书拨了内线进来：「社长，有位徐股东说想要见你。」 「请他进来。」 想不到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20出头的年轻小伙子，脸上还带着和善的笑容，向自己打招呼道：「社长好。」 「你……」虽然对他的股东身分有些怀疑，但王铭阳想，也许是哪个自己不认识的富二代也说不定，于是态度也不敢太随意：「找我有什么事吗？最近还没有要开股东会议呢。」 「哦，我是听说吴怀书合约要到期了。」徐睦清点出了自己的来意。 「哦？这个啊，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她乖乖签约，绝对不会影响到公司未来的发展！」王铭阳语气相当肯定地说，至于是凭藉什么得来的自信……徐睦清思及此，忍不住轻笑了声。 「王社长，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他解释道：「我希望你可以尊重吴怀书的个人意愿，不要硬把她留下来。」 弄明白徐睦清的意思后，王铭阳的眸里闪过一瞬的阴沉。 「徐先生，我们公司的任何规划都是以ds的未来及艺人的生涯发展为出发点。相信我，留在ds对怀书而言，绝对是她的最佳选择。」 徐睦清仅轻飘飘地落下一句：「看来畜生就是听不懂人话。」 「你说什么？」王铭阳脸色一沉，才想发难，却被徐睦清接下来的一番话给震慑住了。 「你可能不晓得我手上的股份到底佔了多少，不过你只需要知道——如果我把这些股份拿去卖给rk或是华灿娱乐……相信现在三大经纪公司鼎立的局面就会只剩下两虎相争了。」 徐睦清彻底敛去脸上的笑意，眼里透着无尽的幽暗冰冷，直勾勾地盯着王铭阳，一字一句清晰吐出：「不要试图控制吴怀书，否则——我会让方才的假设成为血淋淋的现实。」 「你、你什么时候变成公司的股东了？而且王老头真的愿意听你的话？」听完徐睦清简短的叙述，吴怀书整个人都懵了。 「四年前开始，我一直持续在收购ds的股份。」徐睦清坦承道。 「所以你四年前就已经预想到会有今天？」吴怀书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了起来。 「你怎么不说，我是四年前就开始处心积虑地想接近你？」徐睦清难得露出有点痞痞的坏笑。 闻言，吴怀书只想问：「小陈真的是你表哥吗？」 「你不相信吗？」徐睦清简直要被吴怀书的反应逗笑了。 吴怀书不禁喃喃低语：「我甚至都要怀疑那晚在夜店，你是故意自己送上门来被我带走的……」 「嗯，谁叫你打扮得那么不用心，一下子就被我认出来了。」徐睦清并不否认吴怀书的揣测，而后者却似乎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 「哦——原来你那么关注我啊，我都弄成那副鬼样子了还能被你看出来？」吴怀书带着揶揄的目光，半开玩笑地说。 徐睦清面上却不显半点心思被人看透的窘迫，反倒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他说：「因为我喜欢你啊，小晶。」 12｜一闪一闪、亮晶晶（完） 青年直率的告白让吴怀书倏地噤声。 「不是粉丝的偶像崇拜，而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恋。」徐睦清说话的速度不快不慢，音量也没特别大，却让吴怀书觉得如雷贯耳：「我喜欢你。不管是吴怀书、小星星还是吴秀晶——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无论是光鲜亮丽的女明星吴怀书、被人唾弃鄙夷的小星星，还是那个明明已千疮百孔却仍得故作坚强的吴秀晶，他都会张开双手、给她最温暖的拥抱。 「所以，你不用怕，十年前我来不及认识你，但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被青年强而有力的温柔宣告给砸得头晕目眩。 吴怀书一直相信，人无情则强、无欲则刚，所以她毫不留恋斩断了过去所有情分，才能够冷眼看着自己在这缸骯脏浑水里载浮载沉。但是，徐睦清对她说，这次，换他来保护她。 「你……你怎么这么喜欢把我弄哭……呜呜……」吴怀书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像是要把累积十年的委屈一口气宣洩出来，她足足哭了半小时之久。 好不容易停止抽泣，有些尷尬地离开徐睦清怀里，吴怀书才正想说些什么，便被她的手机铃响给打断——是邱邱打来的。 『吴怀书，你入围这次金视奖的最佳女主角了！』 ****** 週六夜晚，间来无事的王奕豪邀请刘品杰和徐睦清一起到他家喝酒，边收看戏剧界年度盛典之一的金视奖。 「没想到今年吴怀书有入围最佳女主角欸。」王奕豪想起了徐睦清的手机桌布：「怎样？兄弟，你到现在还迷恋着linda女神吗？」 徐睦清不置可否地拿出手机，点开萤幕——已然不见先前的女神照，取而代之的，是一隻看起来饱经风霜的破旧泰迪熊，更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泰迪熊的脖子上还掛了条项鍊。 「这什么跟什么？」刘品杰觉得自己越来越搞不懂这位高材生的脑袋在想什么了。 「哦、吴怀书来了。」 王奕豪指向电视里，正优雅地从黑色礼车下来到红毯的吴怀书。有别于以往的火辣打扮，今天她穿着一袭全身上下都包紧紧的浅紫色礼服，然而极其贴身的剪裁仍是完美衬托出她玲瓏有緻的身材。袖子及胸口作成半透视的薄纱，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比起全然的裸露反而更引人遐想。乌黑长发则以几颗紫水鑽花装饰，全部梳到一侧而自然落至左胸前。 「果然……女神就是女神。」王刘二人不自觉同时发出了讚叹，徐睦清则是举起手中的啤酒罐，又啜饮了一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节目进行到最高潮，主持人激动地喊出：「第47届金视奖，戏剧节目女主角奖，得奖者是——吴、怀、书！」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吴怀书踩着从容不迫的步伐来到台上，接过耀眼的奖盃，她带着灿烂的笑容站到麦克风前，停顿了几秒后才啟唇：「首先，很感谢金视奖颁给我这项大奖，能获得最佳女主角并非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当然还得谢谢我的老闆、经纪人邱邱、助理小陈、导演、剧中出演的所有演员以及剧组全体工作人员。」 「进入演艺圈、一路跌跌撞撞地走来，我知道因为某些传言，大多数人对我的观感并不佳。但今天在这里，我想告诉大家，既然金视奖愿意给予我肯定，从今以后，我会努力成为一位不辜负大眾期望的好演员。」 吴怀书的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撼动的坚定：「另外，我要谢谢我的粉丝——亲爱的darling们，因为有你们一直以来的爱与支持，才能成就今天的linda女神。谢谢你们相信清者自清，始终对我不离不弃。而你们知道的，女神最爱你们了！」 难得俏皮地比了个手指爱心后，吴怀书深吸了口气：「最后，有一句话，我还来不及对一个人说……」 就见她抬眼，对镜头露出了仿若莫攸橙般，犹如少女的羞怯娇态，又带了点莫攸紫的清丽明艳，总而言之，是眾人前所未见的、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吴怀书。 她说：「徐睦清，我也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硄啷。」 这头，王奕豪和刘品杰不由自主地齐齐望向对着电视露出灿笑的徐睦清，太过震惊到连手中的啤酒掉落地面都没有发现。 「徐、徐睦清？」王奕豪颤抖着手指，比了比电视里的吴怀书，又比向眼前的友人：「是、吴怀书说的徐睦清……是、是你吗？」 「嗯……谁知道呢。」然而嘴角是藏也藏不住的满满笑意。 徐睦清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漫无边际的黑夜里，点点繁星闪烁着璀璨光芒，而那颗只属于他的小星星，也正在他的心里，一闪一闪、亮晶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