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掉进有你的深海里》 楔子 一起在深海里沉沦 我在海里不断挣扎着。 我的手胡乱挥动，也不小心喝进了海水，让我的口腔感到十分不舒服。 因为紧张还有双手不断乱挥动的关係，我的身体并没有浮起，反而越往下沉。 儘管知道人在掉落水里时不能挣扎、要放轻松，这些看似简单、我也早就知道的常识，但当我掉进海里时，还是把过往所有得知的知识都拋诸脑后。 不会有人来救我了吧。 我会不会……就要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了，而且没有人发现？ 当我仅剩的气快用完，不再对有人会来救我的这件事抱持一丝希望时，我看到有个身影朝我游来。 我看不清她的模样，不知道她是不是来救我的。 但如果不是来救我的也没关係，要是有一个人陪我在这深海里沉伦，好像也没关係…… 第一章 他不曾参与的时光 1 我的身体抖了一下，从梦中醒来。 「做恶梦了？」坐在我身旁的王韦凯低声问，「你很少上课时不小心睡着，最近太累了？」 「大概吧。」我因为睡姿不良，脖子有些痠痛，转了下脖子，「有时候读书读到太累或是压力太大，就会做恶梦。」 「又是相同的梦吗？」他又问。 「嗯。」我叹了口气，看了下手錶上的时间，明明睡了三十分鐘，但因为做恶梦的关係反而越睡越累。 早知道硬撑着别睡着，可能还比较好。 「你这样不行吧？已经影响你的生活作息了，如果需要的话，去看个医生或諮商吧？」 「老样子，习惯就好，我只要不要太累或是压力太大，就不会做恶梦了。」我拒绝了他的建议，我觉得没必要，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最清楚。 「好吧。」他耸耸肩，没有继续想和我说下去的意思，「但如果真的需要帮忙的话要说。」 「知道了。」我说。被人关心的感觉是不错的，但我真的觉得他太担心了。 接着，下课鐘声响起，我几乎没听到什么课就下课了。 「掿，给你。」他递给我他的课本，上面都是他的笔记，他的字跡端正好看，笔记也有条有理，看得很舒服。 「谢了，我抄完再还你。」我接过他的课本。 他摆摆手，示意不客气。 「下节游泳课，先走吧，不先到泳池做操的话，等会一定会被老师骂的。」他拿起椅子旁的袋子，里面装着他的泳裤和其他东西。 「好。」我吸了口气，整个人就像是要赴战场一样，不想面对要去泳池的事实。 每个学期里，我讨厌的就是游泳课了。 「不用露出那么悲壮的表情吧。」王韦凯看了我的表情笑了出来。 「你不懂啦。」 「我是不懂。」他走到我背后推着我的背，「好啦，赶快走，不然老师真的就要骂人了，他骂人真的很吵。」 我把他的手拨开，「我会自己走，不用你推。」 我坐在泳池旁的阶梯上，看着班上的同学在泳池里享受着水的沁凉，但我一点都不感到羡慕，反而很烦躁。 我拿参考书漫不经心的做题打发时间，原本以为做题会让我心平静一点，但周遭人的声音，还有眼前的这一座泳池，让我的心越来越躁动。 「向皓，不下水吗？泳池的水超——凉爽的喔。」王韦凯在泳池边，嘴边噙着笑，很故意的对我说。 我放下参考书小心翼翼的走到岸边，隐藏自己想打他的心情，面无表情对他说：「你真的很故意。」 「但你早就知道我是这种人了。」他收起笑意，神色转为严肃，「不过，你真的打算这样吗？每次遇到游泳课就不下水，让你的游泳没有分数，当掉了高一上下学期的体育，你是想直接被当到高三吗？」 「没差吧？反正我其他科目都有过，可以拿到毕业证书不就好了？」我才不在意体育的分数和成绩，又不能拿来吃。 他叹了口气，手撑在岸边，「你平常明明就很好相处的，但碰到跟水、游泳等等的东西，就变得很固执了。」说完，他还趁我不注意时，对我泼了下水，我的制服裤都被他弄溼了。 「别泼我水。」我没好气地说。 「好啦好啦。」说完，他又偷偷朝我泼一下水，「对了，你帮我拿我的手机过来。」 虽然对他很不爽，但我还是帮他拿他的手机，回到泳池边，蹲下来问他：「密码？」 「0422。」他说。我输入了薛永乐的生日，「然后呢？」 「传讯息给薛永乐或是打电话给她，叫她帮我送水和毛巾来。」 我对于他的话感到有点莫名其妙，我走到阶梯边拿他的水递给他，「你不是有带水，干嘛还叫薛永乐特地拿水来？」 他一脸很嫌弃的样子看着我，「我才不要你给的水，我要薛永乐给我的。」 我翻了个大白眼，忍住想拿水k他的衝动。 这时，他手一撑，直接从泳池边直接上岸。 「说真的，泳池离这边有点距离，她下课之后还要小跑才能过来，你也别这么常捉弄她吧？」我直接说出他的目的，他在跟薛永乐交往后真的很爱捉弄她，而我也不懂为何她总是这么心甘情愿的被他捉弄。 「你不懂，捉弄薛永乐是我人生中目前少数的乐趣之一。」他露出恶魔般邪恶的笑容。 好，他不懂我为何这么怕水，我不懂他为何那么爱捉弄薛永乐，打平了。 「好啦，快点帮我传讯息给她啦，我现在手是湿的没办法输入讯息。」他催促着我。 「好啦。」我打开line他跟薛永乐的聊天室，里面不外乎就是一些王韦凯调戏她、让她感到不知所措的讯息，我努力忽视掉那些讯息，不然一定会被闪瞎。 我快速输入讯息：「永乐，我是向皓，我们班现在是游泳课，王韦凯请你等等下课后帮他送水和毛巾过来。」 她马上读了讯息说好，看来也没很认真上课，不然就是对王韦凯的讯息有秒读的使命感。 「她说好。」我把手机萤幕给他看，他才满意的笑了笑，走到阶梯边坐着休息。 「向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说。 「问啊。」反正他现在说什么没礼貌的话我都能忍住不打他了，我真的觉得我的修养很好。 「你真的那么讨厌水、讨厌游泳池吗？」 第一章 他不曾参与的时光 2 他的问题让我愣了一下，我想了下才回答：「我讨厌水，但这个泳池同时也是让我们认识、要好的地方，所以可以说是又爱又恨吧。」 高一上学期刚开学时，班上一个人我都不认识，自认是慢熟、不善交际的人，所以我没打算主动去认识人，就算没人想来认识我，我也觉得没关係，我只想平静地过完我的高中生活。 开学的第二个星期就有游泳课，第一堂课老师跟全班说下星期有游泳课时，我整个人脸都绿了，但还是强装镇定。 游泳课当天，我没带任何的泳具，一个人跑去跟老师说我怕水、不敢游泳，也没有带泳具，老师唸了我很久，但还是放过我，让我在泳池边跟其他同学做伸展操。 做完操后，大家纷纷下水开始游泳或玩水，在老师跑到泳池外接电话时，班上的几个男生跑来问我为何不下水。 我也不想找藉口，直接说我以前溺过水，怕水也不会游泳。 没想到他们一群人起哄说，不用怕，水不会很深，下去就不会怕了。 他们说完，我就整个人被他们推到泳池里了。 一掉进水里，我就想起过去溺水的害怕经验，整个人不断在水里挣扎着。 好可怕……我会不会开学第二个星期就溺死在泳池里了？ 我明明只是想好好安静地过完高中三年啊，没有得罪谁，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对待？ 有没有人可以来救我？不管是谁都好，拜託来救我…… 就在我快绝望、不对任何人抱持希望时，我看到有个人跳进水里朝我游来，他拉了一下我的手，接着到我背后，手卡在我的双手下，把我奋力从水里拉起。 他把我拉起后，有些慌张的对我说：「喂，你还好吗？」 他又说了几句话，但我太过惊讶而没来得及回应他。 我没想到真的有人救我了，跟那年夏天一样，我都很幸运地被救起了。 「我、我没事。」我愣愣地说。 听到我说没事后，他对泳池边那群起哄的男生大骂：「喂，在泳池可以这样玩的吗？他都说他溺过水、怕水、不会游泳了，你们还这样推他进泳池，万一出人命了，你们谁要负责？都高中生了，不懂事情的严重性吗？」 这是我第一次听王韦凯大声破口骂人。 在听到王韦凯的严厉斥责后，那群人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对我诚恳地道歉。 虽然被救起来了，但刚才掉进泳池里的记忆还是让我感到很害怕。 下课后大家都回教室了，我一个人穿着湿透的制服，坐在淋浴间外的椅子上，一个人默默流泪。 才高一就翘课，肯定会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吧？但此刻的我真的不想管那么多。 「你没带多一套制服或运动服吗？我还以为男生都会多带一套的。」 王韦凯的声音忽然出现，我抬头看他，赶紧擦掉脸上的眼泪。 「你是来笑我的吗？你肯定觉得男生因为掉进水里就哭很丢脸吧？」被人发现自己哭的样子，真的丢脸到不行，所以我像刺蝟一样，对他说了许多尖锐的话。 他叹了口气，坐在我身旁，「如果要笑你的话就不会拿备用的制服要借你穿了。还有，我并不觉得男生哭很丢脸，每个人害怕的东西和承受压力的程度都不一样，所以我不会嘲笑你的。」 我看着王韦凯，觉得他这个人跟外表真是不一样。 他长得好看，个性外向、阳光、活泼，无论男生女生都很喜欢他，而他看起来有点轻浮、对很多事看起来都毫不在意，但没想到救起我的是他，对我说不会嘲笑我哭的也是他。 在他那有些轻浮的外表下，有着同龄的男生少有的成熟。 他这个人真是不可思议。 「谢、谢谢你。」我有点彆扭地说。要知道，对于这年纪的男生，要对同性说出谢谢，要有多大的勇气。 「不客气。」听到我的话后，他扬起了一抹好看真诚的笑容。 我好像知道王韦凯受很多人喜欢的理由了。 并不只是他那好看的外表，而是在他那好看的外表下，还有个对世界的温柔善良。 他大可不必理我、救我的，他对那些推我进泳池的人大骂，肯定会让一些人讨厌他，但他不管世俗的眼光，坚持他自己的善良，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 同时我也觉得，他内心有个高尚的灵魂。 这就是我跟王韦凯要好的契机。 「没想到你记这件事这么久。」他笑了一下，望着眼前的泳池，好像是在回忆起他救我的那天。 「很难不记得吧？我差点要溺死了啊。」没想到我现在也可以拿这件事调侃、自嘲自己了。 「噢，我记得某个人一直不断挣扎，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拉上来，我自己也差点被他拉下去了。」他也顺着我的话调侃我，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王韦凯！」 我跟王韦凯的视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薛永乐的额上有着薄薄的一层汗，她肯定是小跑过来的。 「快去找她吧，她都特地给你送水和毛巾过来了。」我对他说。 「当然，我才不想要继续和你讲话咧。」说完，他自己哈哈大笑，真的很难让人不想打他。 我翻了个白眼。 我看着王韦凯走向薛永乐，对她说了几句话，吻了下她的额头，把她揽进怀里，虽然看不太到她的表情，但我隐约听到她说：「不要这样，这里很多人。」 但王韦凯没理会她的话，接着，他轻轻抓着薛永乐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那有点线条的腹肌上。 薛永乐整个人脸红到不行，拼命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王韦凯力气比她大，硬是让她的手放在他的腹肌上。 王韦凯露出非常欠打的得意笑容。 我觉得，王韦凯谈恋爱的样子真是太噁心了。 可是却很幸福。 第一章 他不曾参与的时光 3 上完游泳课回到教室后，很多人都累到瘫在桌上休息，就只有没下水的我和不知为何精神奕奕的王韦凯还好好的坐直了身子。 王韦凯在上完游泳课后，开始继续化他平常会化的妆，我其实打从心里很佩服他每天都坚持化妆的精神，只有在游泳课时我才会看到他的素顏，不然平常可以说根本没机会看到。 说实在的，他素顏的样子我觉得不会很差，但化妆后就好像是有个艺人坐在我旁边一样。 原本我是看不出什么差别的，就跟一般普通的男生一样，是认识他久了，我也稍微懂一点有关化妆的事。 「你还真是勤劳，游泳课卸妆，上完又马上戴隐形眼镜、化妆。」我的手托着脸颊撑在桌上，看着他拿着眉笔细细描绘他的眉毛，他化妆的速度真的是快又好，但我想跟他本身的底子也有关吧。 「拜託，化妆这种事要是偷懒一次就会越来越懒的，所以只要我能够化就一定会化。」 如果要是不认识的人听到他这样说一定会说：「要是你读书也这么认真就好了。」 但这句话对王韦凯不适用，因为他化妆跟读书都一样认真，成绩也大家有目共睹，所以身旁的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我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大口，在旁边的王韦凯转头看我一下说：「我知道喝水有益身体健康，但也不是这样喝的，现在上课了，你这样小心要跑厕所，还会被老师唸。」 有时候我都觉得他很像我妈，会讲一些只有我妈才会对我说的话。 「才不……」当我想反驳他，准备说最后一个字时却后悔，早知道应该听他的话的。 我其实知道王韦凯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就是想叛逆一下，想证明他的话根本不一定是对的。 ……越想越觉得王韦凯是我妈了，只有小孩才会有这种叛逆的想法，想违抗爸妈吧。 他对我露出「我就说吧」的理所当然表情说：「老师还没来，你快去吧，我可以帮你挡一下。」 「……谢了，我会赶快回来的。」我起身，快步走到厕所。 有时候我很讨厌资优班跟普通班的楼层不一样，在最高的楼层、要爬最多的楼梯，就连要上厕所也要走很远。 到底为什么四楼没有厕所，还要到三楼？ 好不容易到厕所上完后，我在洗手时隐约听到隔壁女厕有声音。 我原本以为只是女生之间的聊天，但越听越不对劲。 好像……多人在欺负一人。 但又不关我的事，我没必要淌这个浑水。 当我准备要离开厕所时，有一句话让我在原地止步。 「说话啊？不会说话是不是？还是，你真的是哑巴？」那个女生说完，下一秒我听到了很大声水声，大概是那个女生被泼水了吧。 此时我突然想到高一时救我的王韦凯。 如果他当时没救我的话，我很有可能会溺死吧。 如果每个人都觉得不关我的事、睁一隻眼闭一隻眼，有这种想法的话，这个世界该有多令人绝望啊。 王韦凯当时救了我，当时和现在的他，都是我心里很敬佩的人，我如果不帮那个女生的话，那就跟那些推我下水的人、冷眼旁观没救我的人没什么两样了吧。 我记得我问过王韦凯，为什么当时要帮我。 他说：「因为我希望当我有困难、需要帮助或难过时，有人能对我伸出手，人跟人之间是互相的，我希望别人怎么对我，那我就应该怎么对别人。」 他救了我，那我也应该对他人伸出援手，否则我就成为了我曾经最讨厌的那个人了。 如果别人需要帮忙，而我没帮，要是王韦凯知道了，或许会对我失望吧。 我吸一口气，直接走进隔壁的女厕。 映入眼帘的是几个染了头发、一脸就品行不良的女生围着一个女生，而那女生跌坐在地上，全身都湿了。 「喂，你们这样多人欺负一人，会不会太过分了？厕所外有监视器，附近就是校长室，你们这样做，不怕记大过退学吗？」我对眼前的女生们冷冷地说。 看起来带头的女生嘖了一下，还翻了个白眼，瞄了一下我制服上的学号，一脸不屑的对我说：「语文班的了不起？少管间事。」 「你们让我上厕所的心情不愉快，就关我的事。」天啊，我肯定是吃到王韦凯的口水才会讲出这种没营养的话。「如果闹大了对你们没好处，普通班对语文班，你觉得学校那些主任老师们会信谁？这种问题应该连笨蛋都知道吧？」说完，我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样子应该看起来很挑衅吧。 这些言行都来自平常的王韦凯，此时我突然有点庆幸他平常那么欠揍，让我现在可以学以致用。 带头的女生狠狠地睁大眼睛瞪我，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下次不要让我遇到你。」她对我放狠话，说完跟她的小跟班们离去。 我是男生，你们是想对我怎样？我一个人就可以对付你们所有人了好吗？ 她们离去后，我朝那个跌坐在地上的女生走近，我微微蹲下身，伸出手对她释出善意，「你没事吧？衣服都湿了，要不要我陪你去学务处借制……」 我还没说完，她一脸惊恐的表情，手缩在胸前，眼里不断流出泪水。 她对我猛摇头，接着仓皇起身，小跑离开女厕。 ……是我刚刚的样子太兇吓到她了吗？ 还是，我一脸生人勿近、很兇的样子？ 我不知道，因为没人告诉我答案。 第一章 他不曾参与的时光 4 我回到教室后，整整过了十五分鐘，我被老师质问到底去哪了，只好装得一副虚弱的样子说身体不舒服，刚才去保健室，老师才放过我。 幸好我平常都还满乖的，所以老师对我的话不疑有他。 在我坐下后，王韦凯传了纸条过来，上面写着：「你未免去太久了吧？我挡不住，差点要被罚回答今天所有讲义上的题目。」 「抱歉，一言难尽，下课说。」我在纸条上飞快写下后传给他，他一脸「要是你没给个好理由你就死定了」的脸看着我。 我懂他的意思，点点头表示我知道了。 下课后，我老实交代我在厕所发生的事，他听完之后点点头，也不追究我差点害他要回答所有讲义的题目这件事。 「没想到你有记得我说过的话，老实说还满感动的。」他欣慰地说，「这世界当然不可能都充满着善意，但如果我们能对世界释出点善意，相信这个世界会有更多的温暖吧。」 我其实有时候很不习惯王韦凯讲出这么超乎他年纪该有的成熟话语，但我想他会有着我们这年纪的不该有的成熟和世故，可能跟他的家庭和他的生长环境有关吧。 我的视线从远方的体育馆移到操场，忽然，我看到了操场上那位在厕所里被欺负的女生，没想到那么快又见到她了，不过从她的角度看不到我就是了。 她已经换下湿透的制服，一个人走着在操场上走着，循着她走的方向，我猜大概是要去合作社吧。 「看什么？在看妹啊？」王韦凯又变回原本轻浮的样子，顺着我的视线方向，哦了一声：「那不是六班的蒋蔚海吗？」他的语气好像跟对方很熟的样子。 「你认识她？」到底为什么他谁都认识？他的人脉未免太广了吧。 「认识啊，她是我国小和国中的同学。」他说。 听到他的话我的思路突然有点转不过来，有点不确定的问他：「那她过去不也是音乐班的？为什么现在不在音乐班？她没在音乐班的理由跟你一……」 「她离开音乐班的理由跟我不一样。」王韦凯皱了下眉头，在我还没把话说完时阻止了我，「我是自愿离开的，她是被迫离开的。」 「为什么被迫离开？」我问他。 他沉默许久，像在思考要不要告诉我。 半晌，他缓缓开口：「你记得两年前有个新闻闹很大的绑架事件吗？」 我点点头，那起绑架案轰动全台，因为被绑架的是知名食品企业董事长的独生女，很难不印象深刻。 「被绑架的就是蒋蔚海。」他说。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就是那起绑架案的受害者，当时全台报导的风风火火，但始终没有受害者的长相，连打马赛克的照片都没有，可能被她家想办法压下来了吧。 「那这个跟她被迫离开音乐班有什么关係？」 王韦凯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她的主修是声乐，跟我不一样，她很有天份又肯努力，在这条路上被许多人看好，但在绑架案之后，她发不出声音，无论做了多少检查，她的声带完全没问题，估计是心理因素所以才发不出声音，原本以为只要休息一下她就能恢復，没想到她一直不能发出声音，时间久了，原本对她有所期待的师长们也开始不对她期待，她在音乐班的处境变得尷尬，最后被主任叫去，委婉地请她离开音乐班，于是在我国三那年她就转到普通班了。」 「怎么这样？也未免太残忍了吧？」这对一个十五岁的女生来说是多大的衝击啊。 「音乐圈就是这样，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无法适应或是待不住的人，就必须离开。」 这是我第一次从王韦凯口中听到这么残忍的话。他的眼里也有着我不懂的难过，用这么悲伤的神情说出这样残忍事实，对他来说肯定也很不容易吧。 「那她的声音听起来是什么样子的？」我问他，王韦凯很少对他人有那么高的称讚，让我起了好奇心，到底是怎么样的声音，会让他这么讚誉有加？ 「嗯……」好像是问了他很难的问题，他转了转眼球后才说：「她不管是平常讲话的声音或是唱歌的声音都很好听，一听就过耳不忘的那种，很难用言语或文字形容，她的声音听起来是甜，但又不会太甜、娃娃音的那种，是很悦耳舒服的，所以我记得她在还能讲话的时候大家都很喜欢跟她说话，但在她开始不能说话后，她就变得很内向，不太跟人交流，后来转出音乐班之后我也没主动去找有关她的消息，是直到高一开学时才发现我们又同校了，偶尔见到她会点个头打招呼，不过那场绑架案可能让她害怕男生吧，她看到我跟她打招呼都会直接跑掉。」 没想到她有这么多悲惨的过去，我没办法想像要是我在十五岁发生这种事会怎样，更何况她是女生，肯定更害怕吧。 「她就是刚才我在厕所帮忙的女生。」我说。 王韦凯微微睁大眼睛，「未免也太巧了吧？没想到她在上高中之后处境变得更加困难，甚至还被欺负。」他叹了一口气，「命运真是造化弄人啊，以前她是拥有很多人的爱和喜欢的人，现在却沦落为不被身边的人重视的人。」他摸了下下巴喃喃自语：「有空来关心一下她好了。」 忽然之间，我又多知道了一点王韦凯的事。 还有他们两个之间拥有我不曾参与的时光。 第二章 惹祸上身 1 每个星期一次的游泳课又来了。 这次的课调到最后两节课，下课后就可以直接回家，洗澡也不用特别顾虑时间，所以大家都游的很开心，玩水也玩得更尽兴、不亦乐乎。 我当然还是一样跟大家做完操后，坐在泳池旁的阶梯上写讲义、滑滑手机打发时间或是休息，高二下学期后课业压力变重，难得有可以好好放空休息的时间，这是游泳课里我不喜欢游泳，但喜欢的短暂休息的时光。 「向皓。」王韦凯又白目朝我这里泼水，这次我手速很快拿手上的讲义挡住，没让我的衣服被他泼到水。 「干嘛？」我放下讲义起身，走到泳池边。 「帮我叫薛永乐放学直接到泳池来。」 「又要叫她帮你送毛巾和水？」他真当我跟薛永乐是他的小跟班是不是？ 「不是。」他摇摇头，「让她来泳池，洗完澡后我就可以跟她直接去约会了，不然还要走到他们教室很远。」 「……」可以不要每次都毫无预警地放闪吗？ 「喔。」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我还是拿起我的手机传讯息给薛永乐，她也马上说好。 薛永乐啊薛永乐，你不觉得你实在是太宠王韦凯，太听他的话，被他吃得死死的吗？ 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我看薛永乐也满乐在其中的。 谈恋爱都会这样吗？ 我不清楚，我身边的情侣只有王韦凯他们这一对，无从比较或考证。 「向皓，掰掰。」 在川堂，薛永乐牵着王韦凯的手，有礼地向我说再见。 「嗯，掰掰。」我也礼貌性地回她。 「薛永乐，不用跟他说再见啦！你再跟别的男生说话我会吃醋喔。」王韦凯两隻手毫不怜香惜玉的捏着薛永乐的脸颊。 「口、口似，他似你捧友啊。」她有些口齿不淸的说。 「他是路人甲，不用理他啦。」 ……有时候我真的无法把当时救人的王韦凯跟眼前这个幼稚到不行的王韦凯连在一起，要是说他有双重人格或是有个双胞胎兄弟我可能还会相信。 「要去约会就赶快去。」我假装有些不耐地摆摆手。 「好啦，明天见，向皓。」王韦凯捉弄薛永乐到心满意足后，才跟我道再见。 到底刚才是谁说我是路人甲，不用跟我说再见的？ 「向皓。」 正当我要走到校门口时，又被人叫住。 我回头，她蹦蹦跳跳的到我身旁。 「妍雨，你们今天不是第七节就放学了吗？怎么现在还没回家？」我问她，看到一个女生现在这个时候还在学校逗留，不禁皱了下眉头。 眼前的是我的邻居，小我一岁，我们刚好从国小到现在都同校，勉强可以算青梅竹马的关係吧。 「就想跟你一起回家嘛，有伴一起回家才不会无聊啊。」她的语调上扬，有些撒娇地说。 「别一个人在大家放学后逗留，很危险，而且你是女生。」 「但是有你跟我一起回家就安全了啊！」她有些理直气壮的说。 「不是，我的意思是不用等我等到那么晚，这样不安全。」这不是我第一次跟她说如果我晚下课就不用等我了，但她偏偏就是要等我，我也不好兇她，免得两家的关係闹僵就尷尬了。 「才不危险呢！我有你啊。」她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固执地说。 我暗自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她明白我真正的意思。 「好吧，我们回家吧。」我翻开书包想要拿出悠游卡时，发现刚才在游泳课上被王韦凯泼湿的讲义放在泳池旁的阶梯上，忘记放进书包了。 不知道现在泳池关了没有。 「妍雨，我的国文讲义忘在泳池了，我要回去拿，你别跟来了，先回去吧，免得你爸妈担心。」 「可是……」 「你听话，我明天跟你一起回家，好吗？」我哄着她，对她柔声说。 「好吧，那我先回家。」 听到她终于听我的话，我松了一口气，却看到她站在原地看着我。 「你先走，没确认你走的话我不会走的。」我怕她再跟上来，拖慢我去泳池的时间，用不容她拒绝的语气说。 「好啦。」她终于死心，我看着她走向校门后一段时间，才回头往泳池的方向走。 第二章 惹祸上身 2 进入体育馆后，因为放学所以所有的灯都关了，只剩自动感应的自动灯在有人靠近时才会亮起，只靠自动灯还是无法照亮所有的路，所以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前方的路。 老实说，放学后无人又黑的体育馆，让人感觉有点毛，听说学校有很多鬼故事，尤其水又是特别阴的地方，想到这里我就后悔为什么要现在回来泳池拿，而不是隔天早上。 可是今天的功课都在那本讲义里。 到底是要为了功课拿，还是为了自身安全明天拿，我选择前者，毕竟班导实在是太恐怖了，惹不得。 希望班导知道我这么有心在放学后还特地回来拿讲义会很感动。 当我爬楼梯到泳池的四楼时，隐约看到门缝透出一点光。 是谁现在还在泳池？ ……还是，有不存在人间的东西打开了泳池的灯？ 我不愿把事情往好兄弟那边去想，只想赶快拿回讲义走人。 我推开门，没有发生那些超自然现象，但看到有人在泳池游泳，泳池里的水因为她而掀起阵阵浪花。 原本我没想理她，想直接走去阶梯拿讲义时，莫名被她游泳的样子吸引，目光离不开她。 自从溺水后，因为怕水，我尽量不靠近泳池，也不看别人游泳，跟水还有游泳有关的东西，我会自动避开，能闪就闪。 可是，因为怕水，我就没好好看过别人游泳的样子，现在看着眼前人游泳的样子，我竟然不会想躲、想避开在我眼前的水和游泳的人，反而觉得她游泳的样子满好看的，原本看到水就会心浮气躁的我，现在的心情却静如止水。 我看着她来回游好几趟，像是都不用休息一样，我莫名觉得她天生大概就是生活在水里的吧，可以一直在水里游，永远都不会累一样。 游了好几趟后，她似乎是累了，停下来休息，而当她拿下泳镜后，看到我整个人吓了一跳，大概没想到现在这个时间竟然还会有人，而且还看她游泳那么久不出声。 嗯，我现在也很尷尬，因为我万万没想到游泳的人竟然就是蒋蔚海，无论谁都好，但偏偏就是她，我肯定被她当成怪人了。 「呃，我只是来拿东西的。」我指了指阶梯上的讲义，幸好还在，不然她一定觉得我在说谎，「打扰到你不好意思。」说完，我赶紧快步走到阶梯拿讲义。 当我拿到讲义时，忽然一声轰天响，我抬头看了下泳池最上方的窗，打雷，过没几秒就开始下雨，雨势越来越大，没有要减小的意思。 今天到底什么日子？忘了讲义、突然下雨，而我没带伞，真是背到不行。 雨的声音又让我烦躁起来了。 我看着蒋蔚海上岸，她上岸后喝了口水，拿毛巾擦乾身体上的水珠。 在她把自己身体擦乾时，我隐约看见毛巾下她的身体曲线，看得出来是真的有在运动的身材，体态优美，不会过胖或过瘦，是刚刚好的身材。 此时她回头看我一眼，我来不及把视线移到别的地方，她肯定发现我刚才在看她了。 「下雨了，我没带伞，所以要在这边躲雨。」我指了指窗外的雨，告诉她我到现在还没离开的理由。 她瞥了我一眼，用我是怪人的眼神看我，接着快步走到淋浴间。 我肯定真的被当怪人了，明知道她无法开口说话，也不会回应我，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了那么多话，不是怪人才怪。 过了大概三十分鐘，她从淋浴间走出来，头发穿乾，也换上制服了。 她坐在离我大概三公尺的阶梯上，没看我，静静地从书包里拿出课外书来看。 我看着没穿湿制服还有泳衣的她，她有一头乌黑的及腰长捲发，额上有瀏海盖住她的额头，戴了个黑色发箍，脸满小的，应该……没化妆，她有一双大眼，高挺的鼻子还有薄唇，是个基因好、底子好的天生丽质的女生。 会游泳、长得漂亮，歌声优美但却失去了声音。 我脑中忽然出现《美人鱼》这个故事。 《美人鱼》是我阅读的所有的童话故事里，最凄美的故事。 凄美悲惨的结局总能让人记得很久，小时候我觉得人鱼公主为了让王子活下去而牺牲自己变成泡沫很感动、伟大。 但长大之后，我觉得人鱼公主也太胆小了吧？要是我，肯定不会让王子嫁给另外一个女生，我会告诉他，当时他掉进海里时救他的是自己，我会跟王子结婚，会有幸福快乐的日子，也不会让自己变成泡沫。 我会勇敢争取自己的幸福，或是勇敢表达自己的感情，绝对不会不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牺牲自己然后消失。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雨总算停了。 当我准备起身时，发现蒋蔚海走到我身旁，我抬头看她，她拿起手机，在上面快速打了几个字后递给我看。 「上次谢谢你的帮忙。」 我看到手机上的文字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跟我对话。 「噢，不客气。」我说。 听到我的回覆，她点点头，转身走到泳池的出口。 「等一下。」我叫住她，她回头一脸问号的看着我。 「我的名字叫向皓，向日葵的向，皓是左边一个白，右边一个告诉的告。」 她听完我的自我介绍后，视线停了几秒，确认我没有要继续说话之后，便转身离开泳池。 在她离开后，我也赶紧收拾好东西离开，一个人留在泳池真的有点可怕，尤其学校又有那么多恐怖故事。 走到体育馆后，我看到蒋蔚海也站在门口，她抬头看了看，在确认雨停了没有。 我站到她身旁，虽然雨已经停了，但地上还有一摊一摊的积水，看得让我很不舒服。 我讨厌水、讨厌雨天、讨厌梅雨季、讨厌冬天的潮湿，这些都会让我想起溺水的记忆，虽然我的状况没有之前那么糟糕了，但碰到水还是会心情不好。 蒋蔚海看了看我后，逕自踏出步伐，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厕所被泼水，露出很无助的样子；在泳池时，对我露出冷漠的样子，可那冷漠的样子下，似乎又有着友善。 我不知道哪个才是她真正的样子，她跟王韦凯描述的样子完全不同。 可是，我却好像能想像她被身边的人所喜爱，开心唱着歌的样子。 这是为什么呢？ 第二章 惹祸上身 3 「向皓，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一回家，我打开房间门，就看到妍雨坐在我的床上。 我皱了下眉头，随即松开，「刚才下雨了，在学校躲雨。」 「就跟你说要记得带伞了。」她一脸「你看吧？」的表情。 「天气预报没写今天会下雨。」想起那不准的天气预报还是很气，今天最好下雨机率是零。 「是叫你每天都要记得把伞放在书包里，以防万一。」 「我不喜欢把伞放到书包里。」这样像是随时都会下雨一样，我不喜欢随时要警惕着会不会下雨，想想我的想法满矛盾的。 「你平常不会这么固执的，只有碰上水的时候才这么固执。」她叹了口气，放弃要我把伞放进书包的念头。 「没办法，我大概跟水有仇。」我放下书包，拉开椅子准备读书。 当我要坐下时，我的腰忽然被她纤细的双手圈住。 我愣了一下，当我想着应该要说些什么、该要有什么反应时，妍雨用轻柔的嗓音对我说—— 「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向皓。」 「早啊，向皓。」王韦凯打了个大哈欠，有些含糊不清的对我说。 「早。」我拉下椅子坐下，看着因为熬夜读书脸上有些倦容的王韦凯。 看到他，我突然想到昨天在泳池遇到蒋蔚海的事。 「对了，我想问你，蒋蔚海会游泳吗？」我问他。 他一脸莫名其妙的脸看我，「问这干嘛？」 「呃……」被他反问，我反而讲不出话来。 为什么我要问他？她会不会游泳对我来说，有很重要吗？ 「就，好奇吧。」我耸耸肩，假装一脸不在意的样子，「昨天你跟薛永乐走了之后，我想到我的讲义忘在泳池没拿，就跑回泳池，然后看到蒋蔚海在游泳，看起来满会游的。」 「哦。」他拉了个长音，「她真的满会游泳的，如果参加比赛的话肯定会得奖，不过她说游泳对她来说只是兴趣，她还是对音乐有比较多的热忱，就一直专攻音乐，后来无法开口说话跟唱歌了，游泳就算是她另个慰藉的东西吧，我记得她有空的话放学都会在学校泳池游泳。」说完，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向皓，你怎么那么关心她？我没看过你那么关心一个人。」 听了他的话，我顿时语塞，回答不出他的问题。 「就……自从在女厕看到她后，就觉得她怪可怜的吧，后来也不时在学校看见她，就会想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以前怎样的她，变成现在的她，等等的问题。」还有看到她昨天对我的反应，看起来也并不像厌男，让我对她又多了点好奇。 他听了我的话后皱了下眉头，然后叹口气，「向皓，如果你只是同情或可怜她的话，还是最好不要这样做，也不要把你的同情或可怜表现出来，让她知道。」 「为什么？」我问他。 「因为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和关心。」他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有些冷，「曾经被捧到高处、受很多人喜爱的人，自尊心是很强的，她现在不能开口说话和唱歌，等于剥夺她的音乐生命，被剥夺音乐生命的她，整天都像行尸走路，还要受到你的同情和可怜的眼光，这比她被欺负还要更令人难受。」 听了他的话之后，我的心好像被针戳了一下刺痛。 原来我的同情会让她这么难受吗？ 「为什么……你好像很了解的感觉？」 王韦凯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因为我曾经站在最近的地方看着她，看着她拥有许多人的喜爱，到不被任何人期待、也没有人会看着她的样子，最后被迫离开她曾经最喜欢的地方，这些过程，我都看在眼里。」 他的话像是给我狠狠的重击一样，我不知道，原来我的同情可能会造成她的二度伤害。 听了王韦凯的话后，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再去关心蒋蔚海好了，免得我的关心和同情让她更难受。 「碰——」 有个硬物打在我背上，我吃痛地转到后方想看是谁，但还没看清是谁，又被人直接灌了一拳，力道大到我跌坐在地上。 「靠，你们是谁啊？我根本不认识你们，无缘无故干嘛打我？」我整个很不爽的质问眼前的五个人。 「你得罪过谁，你自己不清楚吗？」眼前应该是带头的男生用球棒抵住我的下巴，很有挑衅的意味。 「语文班的很秋嘛，」他用球棒轻轻碰触我的脸颊，「敢惹老子的女人，真是不要命了。」 我偷偷翻一个白眼，「大哥，你也知道我是语文班的，读书都来不及了，谁会惹你的女人啊？」而且就算我有时间，你的女人我也看不上好吗？ 「妈的，你是装傻是不是？那我提醒你，你上星期在女厕得罪了老子的女人啦！」 喔，原来是上次欺负蒋蔚海那个女生的男友啊，她上次对我说：「下次别让我遇到你。」没想到我还没遇到她，倒是碰上她男友了。 「不重要的事我通常不会放在心上，马上就忘了。」我一边嘴角上扬，看起来应该很欠揍吧。 那位大哥听了我的话后，额上冒出青筋，「妈的，今天不好好给你一个教训，岂不是会让别人以为我们好欺负？」说完，他的脚迅速抬起，往我的肚子踹，我痛到差点把午餐给吐出来了。 我赶紧用我仅有的力气后退，然后站起来，他的几个小弟对我出拳，但速度没有他们老大快，我有闪过，还给他们几拳。 真是中看不中用的人啊。 在我以为我能够全身而退的时候，后方突然有两个人把我架住，让我无处可逃，我知道自己惨了。 那位大哥一脸得意的看着我，露出阴险的笑容。 好，要打就来吧，王韦凯都说高中不打一架不青春，可是现在的场面根本不是我跟人打架，是别人要来打我吧。 「语文班的嘴巴很会说、很贱嘛，看你还有没有办法继续说！」说完，他举起拳头往我脸上挥了一拳，我的嘴立刻嚐到血腥味，我被自己的血呛到，咳了几下。 「给你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得罪老子或老子的女人！」他又往我肚子揍了几拳，他的小弟还拿棍棒从我背后打下去。 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们，那位大哥又更不满了，再踹我几下，我无力再站起，整个人倒在地上。 「干！再继续瞪老子，小心老子把你的眼球挖出来。」那位大哥又继续像狗一样乱吠。 「你们会下地狱的。」就算被打到地上了，我也没有想认输的意思。 殊不知，这是我对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在我说完话后，我被踹了好几脚，然后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失去意识。 第二章 惹祸上身 4 我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我感到陌生。 金黄色的暖光，华丽过度的水晶吊灯，尺寸很大且很柔软的双人床，可以知道的是我不是被绑架。 我一开始以为这是王韦凯他家，可是这不是他的房间，如果要带我回他家的话他会直接带我到他房间的，不会是他家其他的房间。 我稍微动了下我的四肢，还能动，都还在，真是万幸。 我小心翼翼的撑起身体，免得伤势更加严重，说真的，我被打到不知道自己受了多少伤。 我看了下房间周围其他的傢俱摆设，有个很公主般的淡粉色化妆台，很大而且很华丽，应该是很多女生梦寐以求的化妆台吧。 应该是女生的房间，可是是谁带我来的？ 我抬起手，拉起袖子，手腕被缠上绷带，很整齐俐落，我身上的制服也不是自己的，是新的，而且没有绣上任何的学号和姓名。 撇除被人卖掉的可能性，我猜我大概是被某个好心人捡回家治疗和包扎吧。 这时，有人开门进来，看到对方时我吓了一跳。 蒋蔚海？ 为什么她会带我回她家治疗包扎？ 此时的她换下制服，穿着粉色碎花的洋装，及腰的长捲发再戴上粉色的发箍，再化上很淡的妆，真的很像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公主一样。 她走到床边，看了我满脸问号的样子，拿起手机打了几个字后递给我看。 「你被打昏了，叫你也没有回应，制服上也都是血，看起来很像尸体，我走近后发现你还有呼吸，就把你带回来了。」 呃，像尸体那句可以不用说，谢谢。 「谢谢你把我带回来包扎，还帮我换了制服，不然我不知道我回家该怎么跟家里的人交代。」虽然我很想吐槽像尸体那句，但她毕竟救了我，还是该道谢的。 她摇摇头，像是在说不客气的样子，然后再打几句话给我看。 「是我害你被打的，如果你那天不要管我，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我没后悔帮你。」我认真地看着她，「其实我可能不会被打那么惨，是我自己逞强对他们说了很多他们不喜欢的话，才被打成这样的，你不用太自责、往心里去。」 她微微皱起眉头，在那好看精緻的脸上有了皱褶。 「你帮了我，结果还害你被打，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 我转了转眼球，想着该不该把脑袋里的想法说出来。 最后，我用试探性的口气问她：「如果，你想要回报我的话……就让我放学的时候看你游泳吧？」 说出口的时候我真想回到过去几秒，抓着自己的领子揍自己，怎么会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她微微睁大眼睛，一脸问号，像是在说：「蛤？」一样。 「呃，我只是随便提起的，因为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我，所以我就想了个提议，这个提议感觉你不用特别付出什么，也不会损失什么，当然还是要看你的想法啦，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想拒绝我也没关係，也不用想说要回报我什么的，因为帮你真的是我心甘情愿的，被打也是我活该，你真的不用想太多。」我越说越觉得心虚，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应该是个怪人了吧。 她一脸苦恼，像是在思考的样子。 过了大概三分鐘，她拿起手机打字给我看。 「好。虽然我不知道看我游泳有什么有趣的，不过如果你要来的话就不要打扰我游泳。」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对她扬起笑，随即感受到脸颊上的痛楚，吃痛地叫了一下。 真是太不帅气了，我人生第一次打架就被人打昏，还被女生捡回家包扎，王韦凯知道的话肯定会捧腹大笑的。 「对了，我的名字叫蒋蔚海，请多指教了。」她在手机打了之后给我看。 我点点头，虽然已经从王韦凯那边知道她的名字还有她的事了，不过我就当自己从此时此刻开始重新认识她吧，用我自己的眼睛和自己的耳朵。 这样就不算同情或可怜她了吧？ 「对了，我也不是每天都会去游泳，我们交换line吧，我会去的那天我会传讯息告诉你，你再看要不要来。」她给我看了讯息后，想到什么又打了一句：「语文班很忙吧？你再斟酌自己的时间。」 「我知道了。」我说，接着望向旁边放着我的书包的椅子，「可以请你帮我拿书包过来吗？我拿手机加你的line。」 她点点头，走到椅子把我的书包拿给我，当她把书包递给我时，我看见她纤长的手指，指甲剪得乾净，没有涂任何的指甲油或做美甲。 这时我突然想到王韦凯曾经说，学音乐的人是不能留指甲或做指甲的。 没想到她现在就算不读音乐班了，还是维持着以前的习惯。 在她那全身优雅好看的打扮下，她的手算过于朴素了，除了没有留指甲和做美甲的手指，她的手和手腕也没有任何的饰品。 她可能还想着，某天能回音乐班吧。 她拿着我的书包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过神，接下自己的书包拿出手机，把我line输入id的页面打开，递给她输入她的id。 她输入完她的id加完好友后，用她的手机传了一个贴图给我。 「收到了。」我把我的手机拿给她看。 她点点头，接着再低头传讯息给我：「我让司机送你回家吧。」 「好，那就麻烦你了，谢谢。」我很直接地接受她的好意，不然我怕我拒绝的话，她肯定又会苦恼着该怎么办，所以我就接受她的好意，省得麻烦。 「你能起身吗？」她传讯息给我。 「应该可以，只要不要走太快就好了。」我稍微动一下手脚，幸好四肢没被伤得很重，主要的伤势都是在背、肚子还有脸而已。 「慢慢来没关係。」她传讯息到对话框内。 我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起身，身上的伤口在拉扯着，但我还是努力不要让自己的痛楚表现出来。 我慢慢地走出她房门，再走到门口，一路上都是华丽的装潢，也摆了很多看起来价值匪浅的装饰品，她家有钱的程度感觉不输王韦凯。 我不是第一次看过有钱人的家，但还是感到很惊讶。 这些东西基本上我只有在电视剧里看过而已。 但他们家的车我觉得就算普通了，不是特别贵的车，但也不是便宜的车，车的价值足以显示出她家的家境。 除了计程车外，我还是第一次坐有专属私人司机的车，莫名有点紧张。 在我坐进车后，蒋蔚海也很自然地坐在我身旁。 「告诉司机你家的地址。」蒋蔚海传讯息给我。 「好。」说完，我跟司机有礼的打了招呼，跟他报上我家的地址，跟他道谢后，他就驶动车子，一路上我们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开到了我家。 「今天谢谢你。」我说。 她摇摇头，像是在说不会的样子，然后抬一下下巴，示意我赶快进去。 「再见。」我对她说，接着下车，等到她家的车离去后，我才走进社区，搭上电梯进家门。 我一打开房门，就看见妍雨坐在我的床上。 「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她一看到我脸上的伤，从床上起身，伸手想检查我脸上的伤势。 「没什么。」我侧头避开她的触碰，「今天放学讲话不小心白目，惹到了一些后段班的同学，就变这样了。」 「那你怎么那么晚回来？」她又继续问。 「我去朋友家包扎，不小心待晚了。」总不能跟她说我被打到昏倒，免得她一定会跟我爸妈讲，让他们担心。 「你去朋友家也没说，知不知道我会担心？你老是这样，都不太看、不太回讯息，万一有重要的事联络不到你怎么办？」 「好，我以后会尽量多看、多回覆讯息，你别那么担心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吗？」我拍拍她的肩膀，要她放心。 她微微皱了眉，「向皓，你有时就会像今天这样什么都不说消失这么久，万一像三年前一样溺水，结果没人发现你怎么办？」她的眼框微微泛红，眼底覆上薄雾，「要不是三年前我发现你溺水了，你不就会溺死了吗？我、我真的很怕你就这样死掉……」说着，她的眼泪从眼框里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呃，妍雨，你不要哭啦，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会好好照顾自己了，不会再让自己发生意外了，好吗？」我从桌上抽起面纸替她擦眼泪，说真的，如果女生在我面前哭总会让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蒋蔚海在女厕里哭泣的样子。 为什么，我会有想抱住她，替她擦眼泪，告诉她别再哭了的想法？ 是一时的可怜和同情吗？ 我轻轻摇摇头，想把可怜和同情她的感觉拋掉。 从今天开始，我跟她是朋友，我们应该是平起平坐的，不应该对她有可怜和同情的想法。 「那、那你以后要回我讯息回得勤一点，只要一点点，让我知道你在哪里就好了。」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地说。 「……好，我答应你。」 而妍雨的眼泪又让我无法拒绝她。 第三章 她走不出的雨季 1 「哇，你的脸怎么了？抢人家女友喔？」一到教室，王韦凯看到我脸上的伤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像是那种会横刀夺爱的人吗？」我翻翻白眼，告诉他昨天的事发经过。 他听完之后沉默了一阵，看不出他的情绪。 半晌，他叹了口气，「虽然我怕你不小心对她露出同情或可怜她的样子，所以希望你不要去接近她，但……如果这就是缘分或命运的安排的话，谁也挡不住吧？」他若无其事的耸耸肩，而我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今天我会去泳池。」 蒋蔚海在最后一节课传了讯息给我。 「好，我今天有辅导课，我下课就过去。」我快速地在键盘上打字。 「嗯。」她简短地句点了我。 在辅导课下课后，我走到体育馆，爬楼梯到泳池找她。 一开门便看到她一个人在泳池里游泳着，认真专注到没有发现我来了。 我就像平常游泳课一样坐在泳池旁的阶梯上，放下书包看着她游泳。 不知道为什么，平常游泳课时我看着班上同学玩水、游泳的画面会感到很烦躁，但看着她游泳却不会有这种感觉。 上次看到她游泳后，这星期的游泳课我开始认真观察其他人游泳的样子，我一开始以为游泳就跟其他运动一样，有标准、正确的姿势，但在我认真观察每个人的泳姿和蒋蔚海的，发现有那么点不同。 有些人游完五十公尺要换边时，动作会有点不顺；有些人划水时溅起的浪花很大。 但蒋蔚海都没有这些问题，她的姿势很连贯，划水溅起的浪花也不会太大，她很自然地划水、换气游了好几趟，看起来很轻松，完全没有负担的样子。 在她游了一阵子后，她终于停下身，离开泳池。 我寻着她的视线，看到她的毛巾和水，起身走到她放置毛巾和水的地方，将这两样东西拿给她。 她看到我递给她后有些惊讶，但还是点点头表示感谢。 我跟着她走到阶梯上坐下，她拿起手机开始打字。 「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 「答应的事就会做到啊，何况你还答应我可以来看你游泳了，不是吗？」我扬起了一个很浅、友善的笑容。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种有点厚脸皮的话，我一直都认为自己是脸皮薄的人，所以当我对蒋蔚海主动提出看她游泳后我整个觉得很不可思议，我不是是脸皮薄的人吗？还是我其实本来就是脸皮厚的人呢？ 我突然不知道答案，也不了解自己，好像从上次女厕帮她的时候，我就不太像我自己原本应该以为的样子了。 她耸耸肩，看起来没想回答的样子。 接着，她拿起她的泳帽，她绑了个包包头，她把头发拆掉，她好看的长发就这样随意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又拿起手机打字。 「你不问我为什么我都没说过任何一句话吗？」 没想到她会主动问我这个问题。 「如果你不想说，我也就不会问。或者……我可以当作是我是个很讨厌的人或是怪人，所以你不想跟我讲话吧。」在最后那句，我用开玩笑、有点轻松的语气说，不想让她有太多的负担。 她看了我一下，在手机上打字。 「你不会让人讨厌，只是有点怪而已。」 原来在她眼里，我还真的是一个怪人啊。 算了，我也知道我的一连串的行径很怪，要是我是她的话，我早就逃跑了吧，她现在还愿意跟我对话，我也觉得她某方面有点怪。 「嗯，我也觉得我满怪的。」我点点头，同意她的话。 然后我看见她轻咬下唇的样子，看起来是在憋笑，然后她侧过身，我看见她嘴角上扬一个很浅的弧度。 明明没看到她全脸，只有看见她上扬的嘴角，可是我却觉得，她的笑容很好看。 以前都不觉得自己是怪人，但现在觉得自己真的是怪人了。 她在笑完后，收起笑容转回来面对我。 「你真的好怪。」 「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再讲第二次了。」我翻了个白眼。 然后，在我把眼球翻回来的瞬间，我看到她的笑容了。 那个笑容瞬间刻在我眼底，我无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之前看到她，不是不笑，就是在哭露出悲伤的表情，我没想到，她笑起来竟然那么好看，我甚至可以想像，她如果还能说话和唱歌的时候，也是这么开心地笑着、唱着歌的吧。 「干嘛一直看我？」她把手机放到我的面前，我要退一下身才能看清手机上的字。 「没、没有啊，我哪有一直看你？」我把头撇过去，不让她看到我的表情。 而她也没多说什么，我们两个就这样坐在阶梯上，大概过了五分鐘，她逕自起身拿着她的衣服到淋浴间洗澡。 在她洗澡的同时，我听到了细细雨声，又下雨了。 有她在的时候，好像都会下雨。 听到雨声，又让我心情逐渐烦躁起来了。 过没多久，蒋蔚海穿着制服走出来，她看了下泳池天花板的气窗，然后用手机打字给我看。 「我今天有带伞，你有吗？」 「没有。」我回答，而且我不喜欢带伞，这样好像预告着今天会下雨，所以我不喜欢带伞，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每天都是晴天。 「那一起撑吧，我让司机顺路送你回家。」 「方便吗？会不会很麻烦？」我说。 她摇摇头，在键盘上打字，「不会。」 「那……就麻烦你了。」 她点点头，接着好像又想到什么，在键盘上打字后给我看。 「你好像很不喜欢雨天？」她问我。 「对，我不喜欢雨天，也不喜欢水，不会游泳，基本上只要是有关水的东西，我都不喜欢。」我向她坦白，反正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那你呢？你不会讨厌雨天吗？」 她想了下我的问题，过了几秒后，在键盘上打字给我看。 「还好，不讨厌但也没到喜欢，反正我本来就是个潮湿的人了。」 「什么意思？」我问她，但她没有回答，把手机放进制服裙的口袋里，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后，背起书包往门的方向走，而我也赶紧背起书包跟上她的脚步。 第三章 她走不出的雨季 2 到体育馆一楼后，她拿出她的折叠伞。 「我来撑吧，我比较高。」我说。 她也没有想拒绝的意思，直接把伞递给我，我打开伞，我们两个在一把摺叠伞下，显得拥挤。 她才刚洗完澡，我不想让她再弄湿衣服，所以我把伞微微倾向她那边，让自己的左半身淋到了一些雨。 雨打湿在身上和衣服上的感觉真的很差，我会忍不住想起高一时被推进泳池里的回忆。 我们两人的手臂贴在一起，她身上的温度传到我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点紧张，但还是尽量保持镇定，不让她发现我慌乱的心绪。 但她好像没什么感觉，王韦凯之前说她可能因为绑架后有点害怕男生，这点我倒是觉得他说错了。 我们走到川堂时，我看见了妍雨。 「妍雨，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有些惊讶地问她，「不是叫你放学了赶快回家，不要在学校逗留吗？」 「你也还不是待在学校吗？没资格说我吧？」她看到我身旁的蒋蔚海，露出复杂、充满疑问的表情。 蒋蔚海拍了拍我的手，右手手掌朝下，比出了个倒ya的手势，接着食指和中指前后轮流移动，向我表示她先走了，她看起来无意参与我跟妍雨的对话。 「再见。」我对她说。 她随意挥了挥手，然后撑起伞，一人走出校门。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不禁想，我平常都叫妍雨放学后不要一个人逗留在学校，那她呢？有人关心她的安危吗？有人会对她说，放学后不要逗留，赶快回家吗？ 「她是谁？」蒋蔚海一走，妍雨马上追问。 「朋友。」我简短地回应。 「女朋友？」她的语调比刚才更高，听起来质问的意思更多。 「不是，想到哪里去了，就只是朋友而已。」我有些无奈地说。 她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显然不太相信我说的话。 「真的不是。」我再说一次，想让她相信我的话。 「那她叫什么名字？」她问我。 「她叫蒋蔚海。」我说。 「蒋蔚海？不就是六班那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吗？」 我皱了下眉头，有些不悦地说：「她不是哑巴，别这么说她。」 她看到我的反应后有点吓到，接着有点怯懦地问：「那不然是什么？」 「她的声带功能正常，只是因为心里因素而无法开口讲话。」在我眼里，她不是哑巴，王韦凯也没这么说她，她怎么可以这么说蒋蔚海？ 「……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她问我？ 「那你呢？你为什么知道我现在还在学校？」我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她。 「是韦凯哥告诉我的，他说你最近放学可能会留下来，只要在川堂就能堵到你了。」 ……王韦凯，你这个白目多话的王八蛋，跟妍雨说那么多干嘛？ 「所以你就放学一直在这边等我？」 「对啊，没想到就看到你跟蒋蔚海了。」她认真地望着我的眼睛，「真的不是女朋友？」 我叹了一口气，「就说不是了。」 「好啦，那我们回家吧，你也别生气了，刚刚是我不好说错话，以后我不会说她是哑巴的，好吗？」她勾起我的手，有点撒娇地说。 「好。」我看向她勾起我的手，「妍雨，我从之前就在想了，我们两个都长大了，也不该像以前小时候一样没好好分清男女之间的界线了，男女授受不轻，以后还是别这样了吧。」 她露出有点错愕、不解的表情，「可是，我们以前不是都这样相处的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而且我觉得她最近的举动都比以前还要再更夸张了，我真的觉得这样不妥。「如果我们的关係不是情侣的话，还是别这样了吧，不然被人误会就不好了。」 「谁会误会？」她不同意我的话，想要争辩。 「喜欢你的男生，或是喜欢我的女生。」我平静地说，「如果被人误会我们是情侣的话，谁敢追你？你是女生，要好好替自己想一下。」 「可是我……」 「好了，时间不早了，赶快回家吧。」我阻止她想继续争辩的话，「还有，以后别再一个人放学在学校逗留了，你再这样我真的会生气。」 「好啦，我知道了。」这次她真的乖乖听话，没有再勾起我的手，但有点不开心的噘嘴。 我假装没看见她不开心的表情，跟她一起回家。 「向皓，妍雨感冒发烧了，但我跟她爸爸现在都在出差，可不可以请你放学后帮我买点东西，还有感冒药给她吃呢？」 下课时间，我收到了妍雨妈妈的讯息。 我看了看今天的天气还有日期，梅雨季来了，下课早回家顺便买东西给妍雨吃，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 「好，我放学会过去一趟。」我回传讯息给她妈妈。 「谢谢你，你功课那么忙，还要麻烦你照顾妍雨，真不好意思。」 「阿姨，别这么说，你们也照顾我很多。」回传完讯息后，当我想关上手机萤幕时，看到蒋蔚海的讯息。 「我今天会去泳池。」 她真的有履行她的承诺，每天都会跟我说她会不会去泳池。 我们的对话仅止于这样，没别的了，偶尔想跟她分享什么，她都会句点我。 「抱歉，我今天临时有事，所以没办法去了。」回覆完，我还传了个抱歉的贴图。 「好。」她没多说什么，只打了一个字和一个句号而已，我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绪、什么表情。 老实说，有时候我满厌烦通讯软体这些冷冰冰的文字，完全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和情绪，总要猜测着对方的情绪，有时候真的心很累。 但也可能是我自己的问题吧，我看王韦凯就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他传给我或是其他人的讯息时，会在后面打「哈哈哈」，或是使用emoji和顏文字，跟他平常的外表反差很大。 他打哈哈哈的时候是真的在笑，不是像网路的一些梗图一样，只打哈哈哈但没笑。 而且他是个贴图狂热者，目前已经拥有一百组以上的贴图，每个月还在增加中，每次他ig开放问答时，都会有人问他最近买了什么贴图。 我听薛永乐说过他这是反差萌，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我不太懂这种流行语。 「向皓，要上游泳课了，走吧。」王韦凯出声提醒，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好。」我拿起数学讲义和一隻蓝笔，跟着他一起到游泳池。 第三章 她走不出的雨季 3 到游泳池后，我发现今天的泳池比之前还要热闹，多了几个不是我们班上的人。 「今天跟哪班一起上课啊？」我问王韦凯，因为他认识比较多人，每班都一定会有几个他认识的人，问他准没错。 他瞇起现在没戴隐形眼镜的眼睛想找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但他的度数有点深，对他来讲有点困难。 我也没有想为难他的意思，当我想叫他不要再看时，有人主动过来跟他打招呼，他才跟我说是六班的。 不就是蒋蔚海那班吗？ 没多久，我就看见换好泳衣的蒋蔚海，看到她让我想到她跟我说放学会在泳池游泳的讯息，我不禁想，她到底有多爱游泳？学校的游泳课游，放学也要游。 我看着她一个人走到班上最后一排，开始做操，中间没跟任何人对话和互动，看来她在班上也是一个人。 「我们去做操吧，免得等等又要被体育老师骂了。」 「好。」我跟着他一起走到班上的队伍里做操。 做完操后，我看到了在泳池边准备下水的蒋蔚海，我走过去拍拍她的手臂跟她打招呼。 她看到我有点意外的样子，点点头跟我打招呼。 接着，她看到我身上的制服，用手指了指我，再指着泳池。 「我不下水的。」看懂她的意思后，我说。 她露出疑惑的表情，指了指我的身体，用两手的食指比了个叉叉。 「呃，我没有身体不舒服，我只是……」我看见她站在泳池边快掉下去了，「你过来一点，快掉下去了。」 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脚，原本想往前移的双脚，不小心往后，整个人向后往泳池的方向掉入。 「喂！」我向前抓住她的手，以为能将她拉起，却因为地心引力的缘故而跟着她掉进泳池里。 毫无预警地掉进泳池，我连憋气的心理准备都没有，直接先喝了一大口泳池水，整个人被水呛到快喘不过气。 我努力睁开双眼，尽力看清眼前的景象，我在浅水区，不在上次掉入的深水区，可以靠我自己站起来。 冷静冷静冷静，向皓，这里的水深不深，比你的身高还低，你可以自己站起来，不会溺水的。 当我想站起来时，我看见身旁的蒋蔚海过来握住我的手，一隻手指指着上面，带着我一起浮上水面。 一浮到水面，我便不断咳嗽想把刚才喝进的水吐出来，泳池氯水的味道真的太噁心了。 蒋蔚海有些用力地拍着我的脸，逼我看她。 我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看见她那深邃的黑眸，瞬间让我冷静许多。 她举起左手，手背一下向上，一下手背向下，叫我深呼吸。 我跟着她的动作做了三次深呼吸，心情平静许多，但泡在水里还是让我感到难受。 我真是讨厌死这学校的泳池了。 「喂，向皓，你怎么又掉进水里了？你小朋友吗？」王韦凯快步走来，看到一旁的蒋蔚海对她点点头，「蔚海，谢谢你。」 蒋蔚海轻轻摇摇头，对他表示不会。 王韦凯朝我伸出手，「可以自己上来吗？」 「嗯，可以。」我双手撑在泳池边，使力一撑，让自己爬上岸。 「你有带多一套的制服吗？」王韦凯问。 我摇摇头，「没有。」 他一脸被我打败的样子，「向皓，你掉进水里的频率和遇见雨天的频率一样高，你还不多带制服和雨伞，真不懂你在想什么。」 就不想带啊，我也不懂我在想什么。 他叹了口气，「我传讯息给薛永乐，叫她等等去教室把我的备用制服拿给你，你先去淋浴间把衣服脱了吧，免得感冒，我等等把制服拿进去给你。」 「谢了。」 当我要走到淋浴间时，我蹲下身，跟在泳池里的蒋蔚海认真地道谢。 她还是一如往常的摇摇头，然后指着淋浴间的方向，示意我赶快进去。 放学后，我在路上买了粥，还有成人退烧药、舒跑、退热贴等等的东西来到妍雨家。 我按了几次门铃没回应，熟门熟路的轻轻搬起她家门外的盆栽，拿起了备用钥匙打开门。 我脱了鞋，换上拖鞋后走到妍雨房门外，敲了几下门，发现没回应，直接打开房门进去她的房间。 她躺在床上熟睡着，额上有因为发烧而附上一层薄汗。 我到她的床边，手放上她的额头，还有点烧。 我把退热贴贴在她额头上时，动作可能太大，把她吵醒了。 「向皓？你怎么来了？」她有些恍惚地说。 「阿姨说你发烧了，她跟叔叔都不在，叫我来照顾你。」我拉了她的书桌椅坐下，「你现在有食慾吗？」 「一点点。」她说。 「我有买粥，多少吃一点吧，吃了东西再吃药才不会伤胃。」 「嗯……」说完，她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我到厨房找出碗装了一点粥，再拿到微波炉热一下才拿到房间给她吃。 我轻轻将她摇醒，把她扶起来。 她静静地吃完了粥，再吃下我买的退烧药。 「谢谢你来照顾我。」她苍白的唇轻轻勾起了笑容，跟平常活泼的她相比，感冒时的她看起来比较乖，也比较老实。 「应该的，毕竟我们是邻居，如果没人照顾你的话，你病倒了怎么办？」 听了我的话之后，她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苦涩，看起来很逞强的样子，而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这种反应。 「喝吧，喝了再乖乖睡觉休息，感冒马上就会好的。」我给她我刚刚泡的维他命c。 她接过，喝了一口后，看了我。 「向皓，对不起。」 「嗯？对不起什么？」对于她没来由的话，我充满了问号。 「我上次没动脑，不小心说了伤害蒋蔚海的话，你肯定生气了，对吧？」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记这件事这么久。 「我没生气。」我柔声对她说。 「骗人。那你怎么这几天都不怎么回我讯息？」 「我不是本来就很少在看讯息的吗？你想太多了。」看她没想要继续喝维他命c的意思，我从她手上拿起杯子，放到一旁的桌上。 在我坐回椅子时，妍雨微微起身，环抱了我的腰。 「向皓，对不起，我只是很害怕你讨厌我而已。」她的声音有点哽咽，像是在强忍即将从眼眶掉出来的眼泪一样。 我轻轻把她的手拉开，认真地看着她，「妍雨，我不会讨厌你的。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而且，你过去也救过我，这份恩情我会一直记在心里的，所以我不会讨厌你的。」 没错，王韦凯救过我，但当我第一次掉进海里溺水时，是妍雨救我的。 三年前，我们两家人一起相约到溪边烤肉玩水，我在大人们都忙着烤肉的时候，一个人独自到溪边，脱下鞋把脚放进水里，享受溪水的凉快。 接着，我把手錶拆下，想用手去感受溪水的冰凉时，手錶掉进水里，随着水流逐渐往水流湍急的地方飘去。 我想都没想就直接下水想去把手錶捡回来，那是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不想它掉进水里找不回来。 当我好不容易捡回手錶时，却不小心踏入急流的地方，脚下是滑溜的卵石，我一慌，整个人跌进水里。 我原本想试着自己站起来的，但急流把我衝到深不见底的地方，我不会游泳，整个人都慌了，四肢乱摆动、挣扎，让自己越往水底沉去。 我明明记得老师说过，掉进水里千万不能紧张的，但当自己碰上时却无法冷静。 我的气已经渐渐到底，逐渐失去意识。 当我失去意识前，我看到了一个身影朝我游来，后来再睁开眼睛时，已经躺在医院了。 妍雨说，是她救起我的，我也这么相信着。 「真的吗？」她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感觉。 「真的。」我对她微微一笑，「好了，赶快休息吧，别想那么多了。」 她照我的话乖乖躺下，我替她拉起被子。 「向皓，你可以等我睡着后再走吗？」她问。 「嗯。」我说。 「那……可以讲故事给我听吗？就像小时候那样。」 「好。」说完，我开始在脑中思考有什么童话故事可以说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人鱼公主的故事，然后开始讲给妍雨听，直到她睡着。 第四章 向我求助 1 「谢谢你昨天救了我。」隔天，我照惯例来到了泳池，看到了坐在泳池边休息的蒋蔚海，走到泳池边蹲下来跟她说话。 她看了下我，发现手机不在她身边，想离开泳池去拿手机时，我主动说要帮她拿手机，顺便拿毛巾给她擦乾身体，避免感冒。 她拿到手机后，在手机上打字。 「我昨天并没有帮你什么，你基本上是自己从浅水区站起来的。」她想了想，又拿回手机继续打字，「你怕水吗？昨天看你的反应很不对劲，你整个人感觉很害怕、喘不过气，身体在发抖。」 我对她苦笑，「没想到你观察得那么仔细。」连我都没注意到这些反应。 她沉思了一下，在键盘上打字，「以前溺水过？」 「对。」反正我溺水、怕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告诉她以前溺水的事，还有高一时被同学推进泳池里的回忆。 「你没想过要慢慢克服怕水吗？不用太极端的方式，慢慢来就好，不然你生活上会很困扰吧？看你连下雨都会让你觉得很烦躁。」 没想到她也觉察到我也讨厌下雨这点。 她给我看她的手机，「你可以从很小的地方开始做起，例如把脚放在水里，你现在一直蹲着不酸吗？」 ……说真的，我脚蹲到还真的有点酸了。 我看着她，看着身旁的泳池，再看看自己的脚。 应该……可以试试看吧？ 在内心天人交战大约两分鐘后，我把书包放下，坐下来，捲起制服裤的裤管，慢慢把脚放进泳池里。 刚开始碰到泳池冰凉的水有点害怕，但我用意志告诉自己忍耐一下，最后我的小腿全部都在水里了。 蒋蔚海轻轻勾起了嘴角，然后在键盘上打字。 「其实没很难吧？只要你试着踏出一步，接下来的肯定就没那么难了。」 看到她的笑容，我差点不小心脱口而出说：「你的笑容很好看，应该多笑的。」 「嗯，好像……真的没那么难，不过这大概是我目前的极限了吧。」我说。 「慢慢来吧，就算最后你也只能把脚放进水里，我也觉得你很不错了。」 「嗯，谢谢你。」我有些不自在地说，除了课业方面以外，我很少被人称讚。 「那你呢？」我问，「你有想过自己勇敢踏出一步吗？如果你没踏出任何一步的话，你的状况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还是会被欺负的，我相信这个道理你比谁都懂吧？」 她试着帮我克服障碍，那她呢？谁帮她克服障碍，让她勇敢踏出一步。 她皱起眉头，微微咬了下唇，整个人的脸色很难看。 最后，她在手机上打字，给我看时，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又能找谁帮忙呢？我没办法开口说话，我连最基本的开口向人求助都没办法做到，我又该怎么向前踏出一步呢？」 我的话，好像又不小心伤到她了。 这明明不是我的本意，却让我感到难受。 而不知道为什么，我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找我求助。蒋蔚海，找我求助，我人就在你面前，你随时可以向我求助。」 她愣愣地看着我，然后眼底浮上薄雾，在我以为她的眼泪要从眼眶掉下时，她倔强地不让眼泪流出来，拿起手机打字。 「没有人能帮助我。不要轻易说出这种话。」 在我看完手机上的字，还来不及回应她时，她就起身，一个人走到淋浴间洗澡。 我也起身，坐到平常坐的阶梯上。 我又让她伤心了吗？ 我怎么老是让她伤心难过？ 我叹了一口气，手撑着阶梯，看着眼前的泳池发呆。 过了几分鐘，她换上制服出来，背起书包，我也随即背起书包走到她身旁问她：「你要回去了吗？」 她点点头。 当她打开书包，想把手机放进去时，我看到她露出了吃痛的表情。 「怎么了？」我轻轻拉起她刚刚放进书包的手，她的食指在流血。 我打开她的书包，发现里面有一小截银色刀片。 「这是被人放进去的吧。」我皱起眉头，没想过有人会做这么过分的事。 她点点头，表情已经没像刚才被划到时一样难看。 我从书包里拿出卫生纸帮她止血。 「现在保健室应该关了，你回家有人帮你包扎吗？」我问她。 她点点头。 「我们一起走到校门口吧，你按着流血的地方。」我放开我的手，让她按着流血的地方。 看到她的样子我还是很不放心她。 「蒋蔚海，如果有需要的话，还是告诉我、找我帮忙吧。」我说，「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忙，你之前也帮了我，所以我也想帮你，好吗？」 我现在懂了，不能我主动帮忙，而要她开口找我帮忙，才不会让她的自尊心受损，主动向人求助、帮忙是很困难的，我必须要等蒋蔚海开口，这样才有意义。 就像她刚才让我把脚放进泳池里一样，一切都要慢慢来。 她征了征，最后点点头，答应了我的话。 第四章 向我求助 2 一年一度的校庆要到了。 许多班级会到各班发放宣传单，去年没很认真看，只把宣传单当计算纸的王韦凯，今年特别认真看。 「你校庆有想逛哪里吗？」我问他。 「一年级美术班的鬼屋好像不错，之前就有听说他们佈置得很好，妆也化得不错，就想带薛永乐去玩，顺便观摩一下。」他从眾多宣传单里抽出几张他感兴趣的给我看，「然后想吃三班卖的棉花糖、四班的布丁、六班的蜜糖吐司，二年级的美术班好像有在帮人画似顏绘也想去看看，下午想去司令台听歌唱大赛的决赛。」 「你什么时候那么爱吃甜的了？我都不知道。」吃了那么多甜的会蛀牙吧。 他一脸「你真是不懂我」的表情，「是薛永乐想吃的啊，所以我陪她一起吃。」接着，他露出幸福的笑容，「只要她想吃的，我都会陪她一起吃。」 ……我好后悔因为无聊而问他，被莫名放闪，闪瞎得不明不白。 同时，我脑中也蹦出一个想法。 「我问你，如果我带蒋蔚海跟你们一起去美术班的鬼屋，可以吗？」 他好像当机一样，看着我露出问号的表情。 过了几秒，他才开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係啊？」 「什么什么关係？不就朋友吗？」对于他的问题，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鬼屋通常是情侣会一起去的地方耶，你约她来合适吗？」他问。 「哪有什么『通常』是情侣会一起去的地方？朋友不行吗？有人规定只有情侣才能去鬼屋吗？」我翻了个白眼，有时候感觉跟他讲话真是牛头不对马嘴。 他听了我的话，同意的点点头，「好啦，我想薛永乐应该不会介意多你和蒋蔚海两个人，一起玩也比较有趣，那你就去问蒋蔚海想不想跟我们一起逛好了。」 「谢谢。」我对他说。 「不会。」他轻轻勾起嘴角，「话说，你不跟妍雨一起逛园游会吗？」 「她们班要摆摊，她没空跟我一起逛吧。」应该没空吧，应该。不过我也没问过她就是了。 他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会跟她一起逛，所以你刚才跟我提到蒋蔚海的时候我有点意外。」 「为什么会感到意外？」 「因为你们很像一对。」他说。 「有吗？」我都不知道，原来在他眼里，我跟妍雨看起来像一对。 「有啊。」他撑着下巴说，「或许你可能没那个意思，但妍雨对你的互动在旁人眼里真的满像情侣之间的互动的，所以当你说出蒋蔚海的名字时我有点意外。」接着，他露出贼笑，「如果不想让蒋蔚海误会的话，你可要注意一点你跟妍雨之间的距离了。」 「我之前已经有跟她说过，男女授受不轻的话了。」 他一脸露出惊讶的表情，「哇，看来你真的满在意蒋蔚海的嘛。」 ……为什么我有种被套话的感觉？ 「我没有，只是刚好最近妍雨的举动我觉得有点超过界线了，所以跟她说一下的。」我向他解释，虽然他肯定不会相信就是了。 「不过你们认识那么多年了，你都不会对她有动心的感觉吗？大家不都说日久生情，但看你完全没有，还是……」他顿了顿，卖了关子，「你喜欢男生？」 「我没有喜欢男生。」我大翻白眼，他的脑袋都在装什么东西？「也是有日久生情的例外吧，就刚好对妍雨只有朋友、邻居和一点勉强算青梅竹马的情份吧。」 「说真的，妍雨长得算漂亮的，各方面都不错，就是个性骄纵了一点而已，不过也只有你治得了她的脾气吧。」他拿起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口，有些漫不经心的说。 「哪有什么治不治得了的？」我说。 他看着我，有些犹豫地说：「虽然在你面前说这些好像不太好，但有次我刚好看到她跟班上同学起争执，她真的脾气满衝的，在你面前不会这样吧，所以……呃反正你自己去体会观察，能懂我的意思就好，我不好直接评论她，尤其是在你面前。」 王韦凯虽然时常露出轻浮、欠揍的样子，但却很清楚地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适时地表达自己的看法和想法，但不做深入评论，也不伤害当事人，这点我还满喜欢，也满欣赏的。 「也没什么好不好说的，谢谢你告诉我。」 他耸耸肩，表示不会。 上课鐘响，我看着他拿起笔在刷着题目，嘴里还碎唸着什么，我没听得很清楚，只有听到他说：「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走向。」 而我也只当他在对着题目喃喃自语而已。 放学后，我来到泳池，蒋蔚海还在游泳，我就坐在阶梯上等她游完。 大概十五分鐘后，她上岸，把泳帽和蛙镜拿下，拿毛巾把身上的水珠擦乾，喝了一口水后才坐下。 在她坐下时，我问她：「这个星期六就是校庆了，你有想做什么吗？」 她摇摇头，耸耸肩，拿起一旁的手机打字：「没什么打算和计画，可能就一个人随便晃，不然就是在教室等到闭幕式吧。」 「那……要不要跟我一起逛？」 她露出问号，还有「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逛？」的表情。 我发现，就算她没有开口说话，我还是能从她的表情猜出来她大概想说什么，跟无法开口的她对话，并不会让我们之间有什么隔阂。 「呃，不是只有我，还有王韦凯跟他的女朋友薛永乐。」我跟她解释，「你跟王韦凯不是认识吗？我掉进水里浮出水面后，我听到他叫了你的名字，就想说你们应该认识，我今天问他能不能让我们一起逛园游会，大家一起逛也比较不会无聊不是吗？而且我们现在都高二了，高三也应该没什么心情玩吧？那就趁这次好好留下一个难忘、过几年后想起来还是会笑的回忆吧。」说完，我自己都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 她想了下，在手机上打字。 「我跟王韦凯以前是同学。」她把手机给我看，确认我看完之后，她继续在键盘上打字，「我高一就这样一个人度过校庆了，我觉得今年也照着同样的方式度过没什么不好，我觉得没有跟你们一起逛园游会的必要。」 想不到被直接拒绝了。 但我还是不放弃，想继续说服她：「一个人说着『即使一个人也没关係』这种话，其实心里还是渴望有人能陪在自己身边、能够跟对方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吧？人是群体动物，没有人是可以一个人就这样独自过完一生的，可不可以给我，还有王韦凯跟薛永乐一个机会，让我们证明有朋友在身边陪伴，是一件很棒、也很幸福的事呢？」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最后无声的叹了口气，在键盘上打字。 「你好烦。」最后她只打了这三个字。 或许是看到我说了那么多话之后她只打三个字而露出错愕的表情，她有些无奈的样子，把手机拿回去继续打字。 「就这么信你还有王韦凯一次了。」 看到手机上面的字后，我轻轻勾起嘴角，「谢谢你。」 她耸耸肩，似乎很不习惯别人的道谢。 「对了，你跟王韦凯以前是同学，那他以前是怎样的人？」我随意延续了话题，想跟她继续聊下去，也想知道高中前的他，是什么样子。 她想了一下，在手机上打字。 「他是个很努力，也是个很好的人。」 跟我想像中的答案没差很远，「他现在也是。」我说。 她点点头，不知道是想不到有什么话可以说，还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原本以为可以跟她多聊一些的，没想到我们的对话就此停住。 过了大约两分鐘之后，她就起身走到淋浴间，在十五分鐘后穿着制服出来，我们一起走到校门口，她搭上家里的车离开。 第四章 向我求助 3 「我们十点半在川堂见。」我传讯息给蒋蔚海。 「好。」她回。 今天就是校庆了，学校比平常还要热闹许多，一年级的要准备摊位、创意进场，比高二和高三的学生忙很多，除了高一之外，其他年级只要在教室等待时间到去操场迎接开幕式而已。 班上的气氛也不像平时每天都在读书一样紧张，多了一点轻松，只有少数的人在刷着题本，大部分的人都在聊天、玩游戏、吃东西。 集合的时间一到，全校广播准备到操场集合，王韦凯被投票为举旗手，虽然脸上的表情很不甘愿，一直说着很热很累，但还是叫我拿手机拍下他举旗的样子传给薛永乐看，根本就是口嫌体正直。 在经过无聊，也不是那么有创意的创意进场，还有唱国歌、校歌的流程后，就解散让大家开始自由活动了。 一年级的学生赶紧到摊位上准备开始迎接客人的到来，王韦凯先去找薛永乐，我则是到川堂找蒋蔚海。 我看到她比我还要早就在那里等了，我轻拍她的肩膀，她像是吓一跳一样缩了下身子。 「抱歉，我没有要吓你的意思，你等很久了吗？」 她摇摇头。 「王韦凯去找薛永乐了，等下应该就会马上过来了。」 她点点头，我们一起站在川堂的佈告栏旁边等他们，边听着热音社唱一些带动气氛的曲子。 我看着蒋蔚海从热音社唱歌的时候眉头皱起，问她：「怎么了？」 她拿出手机打字给我看。 「主唱走音很严重，电子琴跟鼓也没有互相听对方的节奏，贝斯也没有好好做好电子琴和鼓之间的桥樑，就只是唱开心的，完全没有认真想唱好一首歌的意思。」 有那么严重吗？我怎么没听出来有那么多问题？ 或许真的有不好的地方，但我也只听得出来主唱有走音而已，其他地方虽然觉得怪，但又讲不出来，没想到她听一下就能听出整个团的问题了。 「你好厉害，我虽然知道他们的演奏是有问题的，但讲不出来哪里有问题，但你可以清楚地说出哪里有问题，真的很厉害。」我用有点敬佩的语气对她说。 她耸耸肩，在键盘上打字，「这没什么。」 「向皓！」王韦凯跟薛永乐从操场上走来，真的不懂他怎么可以磨蹭那么久。 「蔚海，好久不见了。」他看到蒋蔚海，跟她打招呼，虽然他们不久前才见过，不过我猜他想表达的意思是，好久没面对面好好说话、打招呼了。 蒋蔚海对他有礼的点点头。 一旁的薛永乐赶紧向她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薛永乐，请多指教。」她伸出右手想跟蒋蔚海握手，蒋蔚海犹豫了一下，伸出左手握住她的手。 在她的手握上薛永乐的手之后，薛永乐有些惊叹地说：「哇，你长得好漂亮喔……」 「薛永乐。」王韦凯用手肘戳了下她。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脱口而出，她赶紧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你真的长得很漂亮。」 蒋蔚海在手机上打字，给她还有王韦凯看。 当他们两个看到手机上的字后，都露出了开心、幸福的笑容，薛永乐的脸因为害羞，脸颊有些红。 「你打了什么？」我问她。 她把手机给我看。 「谢谢你。我也觉得你很漂亮，我之前有看过你跟王韦凯告白的影片，我觉得你是个很努力，也很勇敢的女生，不用跟别人比，你现在的样子就很好了。」 看到她的文字后，我也笑了。 她真的是一个心很柔软，很温柔、善良的人，也就是这样的温柔，所以在她经歷过那么多难过的事后，让人忍不住很心疼她吧。 「没想到那个影片那么多人看过……」薛永乐有点悲壮地说。 「我也看过。」我淡淡地说，虽然我看过现场版了，不过后来再看一次影片还是觉得震撼力不输现场。 「向皓，别再说了，我家小公主要挖洞鑽进去了。」王韦凯贼贼一笑，把薛永乐揽进怀里，不让别人看到她害羞的样子。 「好、好。那我们赶快先去美术班的鬼屋吧？不然等等很多人就要排队很久了。」我说。 他同意我的话，我们一行人走到了美术班鬼屋的教室外，已经有一些人在排队了。 但幸好人没很多，应该不会排太久。 可能是为了营造恐怖、吓人的感觉，所以教室的门窗都贴上了黑色垃圾袋，不让外面的光透进教室里面，但又不会让光完全透不进去。 我看到蒋蔚海看见被贴满黑色垃圾袋的门窗时，身体抖了一下。 她是不是想起被绑架的事了？ 「你还好吗？」我问她。 她点点头，看起来很勉强的样子。 「如果你真的不想玩的话，我们可以……」 她抓住我的手猛摇头，拒绝了我的提议，看来她不想王韦凯他们坏了兴致。 眼看就快轮到我们了，我低下身跟蒋蔚海说：「如果等下会怕或是看不到前面的时候，就抓我的衣角吧。」 她点点头。王韦凯在前面跟工作人员说我们有四个人，替我们先付钱之后，就放我们进去了。 我原本以为不会看不见前方的路，没想到他们把门窗黏得比我想像中还要密实，我很缓慢地向前走，不要撞到左右两侧的黑布和佈置用的课桌椅。 王韦凯跟薛永乐走得比我们快，没一会就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过没几秒，我就听到薛永乐的叫声，一旁的蒋蔚海也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 「没事的。」我说，继续往前走。 走到大约刚刚薛永乐尖叫的地方的时候，突然有个人从箱子里面跳出来，因为光线的关係我刚才完全没发现那里有个箱子，里面跳出了个女学生，穿着制服，她的黑长发凌乱地散落在她身上，脸被涂得很死白，制服被划破、弄上了假的血跡，脸上也是，对方睁大双眼死瞪着我，我也有点被吓到了。 对方想伸手抓我身旁的蒋蔚海，我立刻挡到她面前，被那个女生抓到手。 她的手抓住我，放开后我的手臂有一股黏黏湿湿的液体，我从仅有的光线看，应该是红色的顏料吧。 第一次来，没想到他们扮鬼的工作人员会抓顾客的手，蒋蔚海好像想说什么，但碍于鬼屋规定不能拿手机以及任何照明设备，所以她也不好拿出来。 在这之后，我们还遇见了从棺材里跳出来很逼真的殭尸，不得不说美术班的美术功力真的很厉害，棺材做的像真的，扮鬼的工作人员妆也画得很好，感觉得出来真的满用心的，也花了不少钱，不过不知道那些被他们划破的制服还能不能继续穿就是了。 突然，我背后的衣角被人抓住，我以为是扮鬼的工作人员抓我，回头一看是蒋蔚海。 她发现我在看她，用手指了指前面，叫我继续往前走。 过了五分鐘后，我们总算到了出口，在出口等我们的王韦凯用有些抱怨的语气说：「你们也太慢了吧？有那么可怕？」然后，他看见我的左手手臂，哇了一声，「向皓，你肯定是人缘不好才被里面的鬼抓吧？我跟薛永乐就没被抓。」 我低头看了下左手手臂，湿湿黏黏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但闻起来有点甜甜的，大概是食用色素吧。 在这逐渐转暖的天气，过没多久一定会变得很噁心的吧。 蒋蔚海拍了下我的右手，递给我一包卫生纸。 「谢了。」我接过卫生纸，抽出几张往手臂上擦拭。 「等等去厕所再把手冲乾净吧。」王韦凯说。 「嗯。」我说，「接着要去哪？」 他低头问一下薛永乐，然后说：「四班的布丁。」 「那走吧。」我说。 第四章 向我求助 4 我们一群人走到四班的摊位，当我在看价目和口味表时，被人叫了一下。 我寻着声音看去，是在摊位上的妍雨。 差点忘了她是五班的了。 「嗨，韦凯哥，永乐学姊。」她也跟王韦凯他们打招呼，看到我身旁的蒋蔚海时，笑着的嘴角僵了一下。 该不会还在在意上次讲错话的事？ 「嗨，妍雨，很努力在顾摊喔！」王韦凯很自然地回应她，薛永乐也点点头向她打招呼。 「那是当然的，不是吗？」妍雨扬起自信、好看的笑容，「韦凯哥、向皓，我请你们吃东西吧。」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王韦凯接受了她的好意，低头问薛永乐想吃什么，薛永乐拉着他的衣角，有些害羞、小声地说：「吃炸的会变胖啦。」 然而，王韦凯一点都不给她面子，直接大声地说：「想吃那么多甜的还怕变胖啊？」 他的声音让薛永乐又羞又怒，脸颊气鼓鼓的直接走掉，王韦凯笑着去追她，走之前跟我们说：「你们先逛吧，等等下午一点司令台一起听歌唱比赛的决赛。」 「嗯，快去吧。」我摆摆手，让他快去追薛永乐。 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他怎么那么爱捉弄薛永乐。 我问身旁的蒋蔚海：「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她摇摇头。 难道女生真的都不爱吃炸的吗？ 我看了下菜单，也没有我特别想吃的。 「妍雨，给我一杯可乐吧。」我对她说。 「好。」她转身开始帮我弄可乐。 「你会想吃六班的蜜糖吐司吗？听说满好吃的。」我看着隔壁有许多女生和情侣在排队的蜜糖吐司，问蒋蔚海。 她看了下隔壁摊的蜜糖吐司，虽然没开口，但也微微露出想吃的样子。 「你先去排队吧，我等等去找你。」我对她说。 她点点头，然后比了个倒ya的手势，食指和中指前后摆动，表示她先过去排队。 「好，我等等就去找你。」 她点点头，走去蜜糖吐司的摊位排队。 「向皓，你的可乐。」在蒋蔚海走后，妍雨把可乐递给我。 「谢啦，下次再请你喝饮料。」我对她说。 当我转身想要去找蒋蔚海时，被她叫住。 「怎么了？」我问她。 「今天放学后可以一起回家吗？我想喝最近学校附近新开的手摇店。」她说。 我犹豫了一下，蒋蔚海放学也有司机接她，我也应该不会跟她一起回家吧。 「你不是说要请我喝饮料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在我要开口前，她又说了一句。 「好，那就今天吧，闭幕式解散后我在川堂等你。」 「嗯。」她扬起了笑容。 「放学见。」说完，我朝隔壁摊排队队伍走去，马上就看到了蒋蔚海。 「你等很久了吗？」我问她。 她摇摇头，从校裙里拿出手机打字。 「他们速度满快的，应该很快就可以轮到我们了。」 「那就好，不然今天太阳那么大，排那么久会中暑吧。」我拉了拉制服的领子煽风。 她同意地点点头。 大约在过了三分鐘之后，轮到我们。 我看着工作人员把切成小块的吐司、冰淇淋、水果放进挖空的吐司里，再淋上巧克力酱和蜂蜜，看起来真的满好吃，热量也满高的。 「你一个人吃得完吗？」我问她。 她用肯定的眼神，对我点点头。 当工作人员递给她时，我看她没手拿钱给对方，就帮她付钱了。 她对我点点头，表达感谢。 我指了指操场旁边的长椅，「去那边坐着吃吧，也可以看一下其他社团的表演。」 她点点头，我们一起走到长椅坐下。 现在在司令台上表演的是吉他社，表演听起来比刚刚的热音社舒服、悦耳许多。 台上的女生拿着吉他，轻轻刷起和弦，唱起了歌。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 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 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 我知道一切不容易 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 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 梁静茹的〈勇气〉，这首歌我记得从我小时候到现在，我妈时常会唱。 我转头看了身旁的蒋蔚海，她停下吃蜜糖吐司的手，专注聆听着台上的女生唱歌。 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 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 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 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 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小时候的我不懂歌词，只会懵懵懂懂的跟着我妈一起唱，直到长大，我好像懂了歌词的意思了。 我想起了王韦凯和薛永乐，他们两个在一起并非顺利，两人都曾陷入自我怀疑、害怕对方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时候，是最后薛永乐勇敢踏出那一步，朝着王韦凯走去、向他告白，他们才在一起的。 如果他们两个没有一个人踏出任何一步，错过最好的时机，现在也不会在一起了吧。 果然两个人相爱，是需要勇气的。 等到歌曲结束后，我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忍不住问她：「怎么了？」 她看着我征了征，几秒后拿出手机打字。 「我曾经很喜欢唱歌。」 不知道为什么，「曾经」两个字在我眼里看起来非常难过，也有说不出口的心酸。 我顿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现在还喜欢唱歌吗？」、「为什么现在不唱了？」、「为什么现在无法开口了？」任何一句话我都说不出口。 「是吗。」最后，我只说了这两个字。 她点点头，再度把专注力放到台上的吉他社表演上。 看着她的样子，我不禁想，如果说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为了见王子一面而失去了声音，那蒋蔚海是为了什么而失去声音？ 那个答案，肯定很让人心疼吧。 第五章 为你歌唱 1 校庆过后，紧接着就是期中考了。 这两个星期我因为准备期中考，都没跟蒋蔚海见面，在我跟她传讯息跟她说我要准备期中考后，她只回了：「好。」一个字。 我们之间，似乎除了我主动连络她、去泳池找她外，就没有任何交集了。 这段时间，我偶尔在下课、中午午休时间找寻她的身影，看见她都是一个人，有时看见薛永乐、王韦凯或我时，会稍微跟我们打招呼，然后又快步离去。 期中考週，大家都很忙，她也没时间跟我们间聊吧。 「向皓，去买午餐啊。」上午第四节最后一声鐘声响完后，王韦凯对我说。 「好。」我起身，跟他离开教室。 今天是期中考的最后一天，下午只剩一科，所以大家的心情明显轻松许多，就连我和王韦凯也是。 到达一楼时，我已经看到薛永乐站在那边等我们了。 更正，是等王韦凯而已。 「有没有等很久？」王韦凯一看到她，揉了揉她的发问她。 「没有。」她摇摇头，带着一丝甜蜜的笑容。 「嗨，向皓。」她看到一旁的我，向我打招呼。 「嗨。」我简短地跟她打招呼。 自从薛永乐和王韦凯在一起后，我们三个几乎每天都会在中午的时候一起去合作社买午餐。 不过我满像大电灯泡的，我自己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过他们两人似乎完全不介意。 应该说，他们两人常沉浸在两人的世界，所以会忘了我的存在。 不过我没什么差，反正只是出来买午餐而已，在我买完午餐后，都会很识相地说我要先回教室吃午餐。 今天也不例外，在我买完便当后，就跟他们说我要先回教室了。 在我走出合作社后，我看到从隔壁蒸饭室出来的蒋蔚海，她也看见了我。 「你带便当啊？」虽然这是废话，但这只是我随便想的聊天开头而已。 她点点头。 我想像中的有钱人大概就是每天都吃着家里请的厨师做的高级便当，所以她会带便当我并不太意外。 不过王韦凯就很喜欢吃合作社卖的便当，有时候还会翻墙出去买，果然不能以偏概全，还是有例外。 她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打开便当盒。 打开盖子后，她整个人像是被吓到一样，把整个便当盒摔到地上。 我往下低头看她的便当时，也吓了一跳。 死掉的蟑螂和马陆、毛毛虫等等的生物跟饭菜混杂在一起，还有一点泥土，我抬头看向蒋蔚海脸色发白的脸，她的手不断地在发抖，眼眶也瞬间浮上一层薄雾。 「别怕。」我走到她身旁，握住她不断颤抖的手，把她拉到比较远的地方。 把她拉到看不见那些被她摔倒的便当后，我微微蹲下，让自己的视线跟她一样高，温声对她说：「那个便当不能吃了，这个给你。」我把我刚刚买到的便当给她。 还在惊吓当中的她，从制服裙里拿出手机打字，必须要两手紧握住手机才不会让手机掉落。 「那是你中午要吃的，我不能拿。」 「我刚刚第三节课已经买东西吃了，这是帮王韦凯买的，我会跟他解释的，你不用担心。」我说了个善意的小谎，希望不要被她发现。 看她犹豫的样子，我直接把便当塞进她胸前，拿起她的右手抓住便当，「下午还要考试，需要体力，你现在回教室好好把便当吃了，剩下的我来处理，便当盒我洗乾净后再还你。」 看着我不容她拒绝的态度，她点点头，收下了便当。 「谢谢你。」她现在情绪比较稳定，可以用一隻手打字给我看。 「不客气。回去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下午才有力气考试。」我说。 她点点头，举起手挥了挥，跟我说再见。 「拜拜。」我说。 看着她往教室的方向离去后，我回到原处，先去合作社借扫把，把所有的饭菜还有蟑螂那些生物扫乾净，再把饭菜倒到厨馀桶，毛毛虫倒进垃圾桶里。 弄完这些，洗完蒋蔚海的便当盒后，已经午休了。 我安静地回到教室，有些人在休息，有些人在准备下午的考试，我小声地把椅子拉开坐下，王韦凯一看到我，低声问我怎么那么晚才回到教室。 「发生了一点事，我把便当给蒋蔚海吃了。」 「什么事？」他问。 「下课再说吧。」我叹了一口气，除了累之外，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每当看蒋蔚海被欺负时，我都会有这种感觉，我明明想帮她，可她却不希望我帮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没有心情去复习下午的考试了，我趴在桌上，闭起眼睛，渐渐进入梦乡。 梦里，我梦见一个长得很像蒋蔚海的女生，她的容貌像是被柔焦模糊了一样看不清楚，只能从身高、发型和她平常戴的发箍知道应该是她。 她穿着一袭深蓝色礼服，裙摆前短后长，正面能清楚地看见她线条好看的双腿，她穿着一双跟礼服一样顏色的高跟鞋。 接着，她的样貌逐渐转为清晰，她的神情很哀伤，我看着她右脚跨步而出，想朝我的方向走来。 我看着她每走一步，她的双脚就会流血，后来，她的鲜血把那双好看的深蓝色高跟鞋都给染红了。 我看着她吃痛、说不出话的样子，想告诉她别再走了，却发不出声音来。 我想朝她的方向走去，但我的脚像是被三秒脚固定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 这就是她平常的感受吗？说不出口的痛、每走一步双脚就会流血。 她是不是，每一天都很痛苦地活着？ 当我想再试着开口叫她时，我看见她的人从脚开始往上消失，最后像灰烬一样被风吹散。 也像深海里的泡沫一样，随着海流飘散，再也不是完整的了。 第五章 为你歌唱 2 「你今天有空吗？中午可以见面吗？」 我看着对话框，看着传讯人的名字、头贴，退出聊天室后再看一遍，确认是蒋蔚海传的讯息。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传除了游泳以外的讯息给我，还主动找我见面，我有点惊讶。 「有空。」我回她。 「那中午我在操场旁的长椅等你。」 「好。」传送后，我还传了个ok的贴图给她，但她只有已读我，没有回覆。 中午下课后，我来到了操场，看到蒋蔚海已经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了。 「你等很久了吗？」我问她。 她摇摇头，接着从她放在一旁的袋子里拿出一个便当盒递给我。 「给我的？」 她点点头。 我接下便当盒，温度还是温的，我打开盖子，里面装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为什么要给我便当？」我不解的问她。 她拿出手机打字。 「上次吃了你的便当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想说补偿你，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所以就随便做了，希望能合你的口味。」 「这是你做的？」我没想到她会自己做便当。 她很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然后在键盘上打字，「一直都是自己做的。」 我还以为她的便当都是家里请的厨师做的，没想到是自己做的。 我还没回话，她的手在我面前挥一挥。 「我不怎么挑食的，谢谢你。」我赶紧回她，以免让她以为我讨厌她做的东西。 她点点头，然后从餐袋里拿出餐具递给我。 「坐在这里吃？」我问她。 她点点头。 我接下她的餐具，坐下来后，她从餐袋里拿出一个便当，拿出餐具后开始吃便当。 我也吃起便当来，味道满好吃的，我满意外高中生的厨艺竟然会跟我妈差不多，甚至比我妈做的还要再好吃一点。 我跟她说了谢谢，她点点头，我们在吃午餐的过程中没讲什么话，因为她要用手机打字，怕她吃饭吃到一半还要拿手机打字给我看，所以我只跟她说了些简短的话，她只要点点头或摇头就能回应。 在这舒爽的天气，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看着操场上的人打球、运动，有时还会有凉爽的风吹来，让人觉得很愜意，平时上课都很紧绷的我，在这时候放松了许多。 我好像，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吃完午餐后，我把便当盖盖上，餐具用卫生纸擦乾净包好后对她说：「谢谢你的午餐，很好吃，我把便当盒和餐具洗完后再还你。」 她摇摇头，然后对我伸出手，手心向上。 我立刻知道她的意思，「我洗吧，你已经请我吃便当了，再让你洗便当盒我会很过意不去的。 」 她没有想放弃的样子，手没放下，眼神更加坚定，好像我不给她，她就不会放下来一样。 最后，我说不过她，还是把便当盒和餐具给她了。 她接过便当盒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骄傲的表情，她的笑容弧度很浅，如果没有仔细看的话是不会发现的。 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每次看到她笑时我差点都忍不住脱口而出，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怕被她当奇怪、变态的人。 「对了，你今天放学会去泳池吗？」我问她。 她点点头。 「那我放学去找你。」 她又点点头。 此时，午休的鐘声响起。 「快回去吧，不然等下被骂或是被记迟到就不好了。」我催促着她。 她点点头，然后举起手挥了挥，跟我说再见。 「放学见。」我微笑着对她说。 放学后，我到了泳池，打开门没看见平时在泳池里游泳的蒋蔚海，她坐在泳池边，手里拿着手机，戴着耳机，嘴微微张开，像是无声地在哼着歌，身体随着节拍微微摇摆。 她专注忘我到没发现我的存在，我也没想打扰她，就这样看着她到大约一首歌的时间结束后，她才发现我的存在。 像是被人发现小秘密一样，她有些慌张、不知所措。 「你在听歌吗？」我让自己的样子跟平常一样自然，不想让她感到尷尬，我把书包放在一旁的阶梯上，走到泳池边捲起裤管，把脚放进去泳池里面。 准备期中考，没跟她见面的日子，我试着在家里的浴缸里装水，把脚放进去，现在已经渐渐没那么怕水了，不过最多也就这样，不能再多了。 她点点头。 「你听什么歌？」我问她。 她把一耳的耳机递给我，我愣了一下后接过，没想到她会给我耳机，让我听她的在听的歌。 我戴上耳机，音乐从耳机倾泻而出。 他就活在我心上 撑着一把伞就站在我梦旁 我的头发有月光的柔长 却圈不起一朵云的形状 他两颊发着光 眼神是迷茫却留给我想像 怎样的美梦才不会醒呢 如今的夏天花都开好了 是一首我没听过的歌，她给我看手机上的曲名，是告五人的〈爱在夏天〉。 这是一首慢歌，主唱的声音很特别，是很温柔的歌声。 听着歌，我看向身旁的蒋蔚海，不知道她的声音是什么样子呢？ 认识她越久，就对她越好奇，如果可以，也想听她的声音。 我并没有把这些说出来，说出来只会伤到她而已，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们的爱在萤火虫的夏天 时间就像那盛开的睡莲 只是那一切就像蜻蜓点水 于是那阳光悄悄的唤醒了黑夜 歌手唱完最后一句，我等到所有的伴奏结束后，才捨得把耳机还给她。 她按下暂停键，把耳机拔下，开始在键盘上打字。 「还记得校庆那天我告诉你，我曾经很喜欢唱歌吗？」 「记得。」我点点头，她那时候的神情我忘不了，就连「曾经」两个字也深深刻印在我心底，看到时也会让我难过。 「我并不是天生不能说话的，是两年前开始才不能说话的。」 我看着她感到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会对我说她的过去，我毫无心理准备。 「我跟王韦凯以前是同学，我以前也是音乐班的学生。」 虽然已经从王韦凯那听说她以前的事了，但我什么都说不出口，连「为什么现在不读音乐班了？」也说不出口。 「我以前主修是声乐，我很爱唱歌，当然现在也是。」她继续打字。 「大家都说我很有天份，这让我很开心，我曾经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运、最幸福的人了，但没想过，失去幸福和拥有的一切也是一瞬间的事。」 「我在两年前被绑架，后来被救出来后，就无法再发出声音了，无论做了多少检查、多少治疗，都没有用，他们都说我的声带功能正常，大概是因为心里因素所以才没办法发出声音，我拼了命想调整自己的心态，想再开口，但却都不如我所愿，就这样过了两年，也离开了音乐班，直到现在。」 「向皓，我没办法再唱歌了，也没办法开口说话了。」打完字后，她露出无比哀戚的表情，皱起眉头，像是想哭但又哭不出来，欲哭无泪的表情。 我握紧了右手的拳头，她的每一个表情我都尽收眼底，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很心疼的感觉。 跟一开始认识她时对她的同情、好奇不一样，是心疼，这是我唯一可以确认的事。 我不想再让她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了。 于是，我用肯定、坚定的语气，对她承诺—— 「那从今以后，我就唱歌给你听，把你所有想唱的歌、想说的话，都用我的声音传达给你听。」 第五章 为你歌唱 3 我完全不想记得昨天跟蒋蔚海的对话是怎么结束的。 在我对她许下承诺后，她立刻在手机上打字：「别那么轻易地对一个人许下这种承诺。」 我承认，虽然我是有点一时衝动的说这些话，但并不是轻易地许下承诺，在我说出口的同时，我就有想好好履行这个承诺的想法了。 「这不是随便说说，我是认真的。」我认真地看着她，语气坚定的说。 她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在键盘上打字。 「那唱一首歌来听听？」 「好啊。」说完，我立刻后悔了，我平常是没什么在听音乐的人，现在突然叫我唱歌，我完全不知道该唱什么歌才好。 快想啊快想啊向皓，你平常不是动脑很快的吗？怎么现在连一首歌都想不出来？ 在我快想破头时，脑中忽然浮现一首歌的旋律，而我想也没想，就直接唱了出来。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寧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王菲〈红豆〉 我完全没准备，有点乱七八糟的唱完，我看着她，脸上有着很复杂的表情，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我唯一可以知道的是，那表情绝对不是开心的表情。 过了几秒后，她在手机上打字。 「你唱歌还满难听的。」 就是这样，真的是丢脸到死，我那时候甚至想直接跳进泳池溺死算了。 我转头，看向身旁的王韦凯，他转着笔，漫不经心的在做题目。 「欸，我问你喔。」我叫他。 「干嘛？」他用馀光瞄了我一眼。 「我唱歌很难听吗？」 他这时才真正转头来看我，满脸问号，「问这个做什么？」 「不要管那么多，就问你难不难听。」 他挑了下眉，「那唱几句来听听？」 「好。」我深呼吸后，开始唱着王菲的〈红豆〉给他听。 唱完后，他露出不冷不热，很淡定的表情。 「我觉得不会很难听啊，但也不算非常好听，就是很普通的路人歌声吧。有人说你唱歌很难听吗？」他问。 「……蒋蔚海。」我把昨天的事告诉他，但有修改一下，没告诉他那个承诺。 听完后，他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哦了一声说：「因为她以前是学声乐的，自然会对唱歌有很高的要求，不过她把标准套在一般人身上，也真是难为你了。」 「那你会唱歌吗？」我问他，「我说声乐。」 「以前觉得好玩有跟声乐的同学学了点皮毛，但没很专精就是了，真的就只是学好玩的而已。」他耸耸肩。 我眼睛一亮，认真地看着他，「那可以教我吗？」 「蛤？」他露出「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 「我想学。」我再说一次，让他看到我的决心。「我想学唱歌。」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为什么？」 「因为我……」跟蒋蔚海有约定，但我总不能跟他说吧？ 「你喜欢蒋蔚海吗？」他问。 「……蛤？」我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我没有喜欢蒋蔚海啊。」 「向皓，单纯的朋友是不会做那么多的。」他认真地说。 「就说了，我跟她只是朋友。」我也认真地向他澄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你就像当时的我，懂吗？」他也没想继续跟我争的意思，没继续说下去。 不懂，我真的不懂他的意思。 「或许我现在不懂你的意思，但我就问你，你可以教我吗？」我说。 他难得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你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找我以前的同学教你，他们比较专……」 「可不可以你教我？」我放软声音，带着请求的语气，「你也知道我不擅长跟不认识的人相处，我少数熟的人就只有你了。」 「平常下课时间也晚了，我假日要跟薛永乐约会……」 「週末可以留一天给我吧？」我说。他总不会假日两天都要跟薛永乐约会吧？ 他露出嫌弃的样子，「那我这样以后每个星期有一天都要跟你度过喔？」 「我会在薛永乐面前说你的好话的，你就帮我吧。」我继续说服他。 「真的？」他问我，露出有些开心的表情。 对王韦凯来说，只要听到薛永乐的名字，几乎一切都很好说话。 「真的，见到她一次就会说一次你的好话，说你热心助人，心地善良，身高高，长得又帅，成绩又好，又有腹肌，好到无懈可击。」我昧着良心说了一堆鬼话，我真的觉得我刚才把我的灵魂出卖给魔鬼了。 听了我的话之后他整个龙心大悦，答应了我的请求。 不过他也再次给我打预防针，告诉我他真的不是专业的，但他至少会教我最基本的一般和声乐的歌唱技巧。 就这样，我误打误撞的学唱歌的生活开始了。 第五章 为你歌唱 4 星期六，我来到了王韦凯家。 我们来到他家的琴房，他家的琴房跟我记忆中一样很华丽，踏进去的时候总有置身在古典欧洲皇室的感觉。 他打开琴盖，然后打开顶盖，把支撑桿放在最外面的孔固定住。 然后，他坐上钢琴椅，试弹了几个音后对我说：「我们先来测试一下你的音域，等等你放轻松，跟着我弹的音唱，如果唱不到的话不用勉强，跟我说。」 「好。」我点点头，然后开始跟着他弹的音唱。 这是我第一次看王韦凯弹琴，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他的手很轻松自在的在钢琴上弹奏，我不禁想像着他认真弹钢琴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你的音域算高的。」测试完我的音域后，他说。 「喔。」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就是了。 接着，他问我一些很普通的乐理问题，这些学校都有教过，我也没忘太多，只有答错几个题目而已。 「会读书的人就是不一样，什么东西都学得快、记忆力又好。」他满意地点点头，「想当初我教薛永乐的时候真的花费很大的力气呢。」说完，他还偷笑一下。 「小心我跟薛永乐说你说她坏话喔。」我说。 「蛤？你再说一次。」他把一隻脚踩在钢琴椅上，露出很跩的表情，语气里带着威胁的意味，「你现在有求于我，还敢威胁我？」 「……对不起，我的错。」我低声下气的说。 「这样就对了，好乖好乖。」他起身，摸着我的头，嘴角扬起邪恶的笑容，我彷彿可以看到他的背后有个小恶魔的尾巴在摇。 「我们来做伸展运动吧。」他退后几步，跟我拉开点距离。 「为什么现在要做？」我问他。 「因为唱声乐的人，整个身体就是他们的乐器，做好暖身、伸展运动后，能帮助他们在表演上达到最好的效果。」他向我解释。 「哦，了解。」说完，我开始跟他做伸展操，做得仔细且确实。 做完后，他开始跟我说一些唱歌的要点。 「背挺直，双脚打开与肩同宽。」 我照做后，他继续说：「一般人几乎都是用喉咙唱歌，但学声乐的人他们的声音都是从腹部发声的，你先吸一大口气，然后你可以感受到你的横隔膜那边是打开的，在打开时同时吐出气和声音，腹部就会很自然地发出声音了，我示范一次给你看。」说完，他吸气后，在吐气的同时发出声音，我整个人感到很惊讶，原来他可以发出那么大的声音，不是用喉咙乱吼乱叫的发出声音，而是真正用自己的腹部、自己的身体发出的声音。 「大概是这样，你试试看吧。」在示范完后，他说。 「好。」我回想着他刚刚的样子发出声音，但没想到却没成功，让我感到有些挫败。 「很多人第一次都这样的，我也是，多练习的话就会越来越好的，重点是你要放下羞耻心，整个人放开来唱，自然就有办法唱的大声了。」他鼓励我。 接着，他拿出一本谱，翻开其中一页给我看，「这本是义大利歌曲集，唱声乐的人都一定会有一本，里面的曲子都还满简单的，我帮你选了这一首，我觉得满好听的。」他指了指歌曲的名称，「这首歌的歌名的中文意思是『当你在我身边』。」 我接过他的谱，上面都是我看不懂的义大利文，下面也有英文翻译。 「你怎么会有这个谱？」我问他。 「喔，以前的同学来我家玩忘记带回去，他说他还有一本，也没想要拿回去的意思，所以就放到我家到现在了，你可以直接拿回去没关係，不要介意上面有他以前上课做的笔记或记号就好了。」他说。 「我不介意。」我看着手上的谱，有点旧，有很多翻阅的痕跡和摺痕，其中几页还有密密麻麻的笔记和记号，可以看得出来原本的主人是个很认真、用功的人。 「对了，这本谱的主人以前喜欢蒋蔚海喔。」他嘴角噙着笑，假装不经意地说。 我手顿时一僵，「跟我说这个干嘛？」 他耸耸肩，「没什么，只是『告诉』你这件事而已。」他加重了告诉两个字，边观察着我的反应。 即便我内心有什么我说不上来、正翻滚着的情绪，但我还是面无表情，不想让他得逞，「好，我已经『知道』了，那你可以教我义大利文的发音吗？」 「好啦。不过如果你真的很介意的话也可以自己再去买一本新的，才一百多元而已，不贵。」见我的反应不如他预期，他也没有想继续捉弄我的意思，开始教我义大利文的发音。 其实义大利文的发音跟英文不会差很多，就只有几个字母的发音要特别注意，对有一点英文底子的人来说，算是友善的语言。 在教完发音之后，他开始边对着钢琴的音准，边带着我唱这首歌，有几个比较复杂的节奏他也会教我怎么算、怎么打节拍。 他有耐心、教的方法浅显易懂，我甚至觉得他教的比学校的音乐老师还要好。 「大概就是这样，你回去可以对着手机的钢琴app对音准边练，也多弹、多唱一下a大调的音阶，感受一下音程之间音与音的距离，会帮助你唱这首歌唱得更得心应手一些。」 「好。」我把东西收进背包里，看了下手錶，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 他像猫咪一样伸个懒腰后说：「回去你可以看一下英文翻译的歌词，了解一下这首歌想表达什么，这样唱起来比较不会死板，等下我再传一些我觉得好听、经典的声乐或是歌剧作品给你听，你没读书的时候当休间听一下就好了。」 「嗯，谢谢。」 「对了，你的生日不是快到了吗？跟薛永乐的生日满近的，要不要一起庆祝？顺便约一下蒋蔚海，大家一起玩也比较热闹。」 「这样不会太打扰你们吗？」我问他，他没说我都没发现我生日快到了。 「吃完蛋糕，聊个天就会打发你们走啦，谁想跟你们一直待在一起？」他语带笑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什么『我们』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的话里都有另一层意思。 「要不然要说什么？」他反问我。 「……我也不知道。」 「对嘛！没有别的说法又爱挑我语病，真是的。」他像个小女生一样碎念抱怨。 「好啦好啦。」我摆摆手，有些敷衍地说。 「今天的课上完了就赶快走吧，我等等要去跟薛永乐约会。」他挥挥手，一副想赶人的样子。 「每天在学校都能见到，假日也要见，不会腻啊？」我问他。 「才不会，反而觉得她一天比一天还要可爱。」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等你以后喜欢一个人、谈恋爱就知道，有一个人是你每天都想见她一面，觉得每天跟她相处的时间永远都不够，想要看着她每天都能幸福快乐的样子。」 他的话对于完全没有恋爱经验的我，感到很模糊，无法完全了解他话里的意思。 明明看他和薛永乐的时候，我能看得很清楚，甚至能看得出来他们对彼此的心意，但为什么他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却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呢？ 「再说吧，这种东西随缘就好。」对于现在没办法回应他的话的我，只能给出这种回答。 「我先走了。」我背起背包，「祝你跟薛永乐约会愉快。」 「嗯，谢啦。」他开心地扬起笑容，「记得问一下蒋蔚海要不要一起来庆祝生日。」 「好。」我点点头，然后离开他家。 星期一放学，我来到泳池找蒋蔚海。 我在阶梯上坐着，等她游到一个段落想休息时，再找她说话。 大概十五分鐘后，她上岸，走到阶梯用毛巾擦乾身上的水珠，喝了几口水后，我主动向她搭话：「我想唱歌给你听。」 没有说的是，我想要雪耻上次被她说唱很难听的事。 她一脸问号，但还是伸出手，手心朝上，对我比出了「请」的动作。 我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上次就是因为紧张才会唱得那么差，但假日我有照着王韦凯说的好好对着钢琴的app音练习，今天应该会好一点吧，应该。 在准备好之后，我开始唱上次的〈红豆〉。 我边想着歌词，边想着王韦凯教我的那些技巧，稳稳地唱完了整首歌。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打断我，在唱完后，她的表情没像上次那么难看，在手机上打字给我看。 「唱得比上次好多了，没想到你竟然能在这么短时间进步那么多。」 看到她打的字后，我在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上次可能因为太临时没准备，所以才唱得那么差吧。」我云淡风轻地说，没有告诉她我这几天做的努力，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是很认真地想唱歌给她听而已。 她点点头，我们的话题就停在这里。 当我还在思考有什么话题可以讲时，我突然想到王韦凯提到的庆生会的事。 我就直接问她：「那个，王韦凯说薛永乐和我的生日快到了，想说要不要一起庆祝，你要来吗？」 她歪着头看我，然后在手机上打字给我看。 「我为什么要去？」 「因为……」我在脑子里开始飞快地想了许多的理由，「虽然我也算寿星，但我好歹也要送薛永乐礼物吧？但我对于女生喜欢什么完全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挑选才不会超过朋友这个身份，而且薛永乐好像满喜欢你的，她没什么朋友，你要是能去给她祝福的话，她肯定也会很开心的。」 薛永乐，对不起，不小心把你拖下水了，但我相信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她手撑着头，沉默思考了大概三分鐘后，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在手机上写下：「那好吧，我会去生日会，礼物我也来挑，就说我们两个一起合送的就好了。」 听到她愿意去生日会我很开心，但突然想想，说礼物是我们一起挑的，这样是不是又会让王韦凯误会我们两个的关係了？ 我也不想在意这种小细节，赶紧回应：「那就拜託你了，礼物的钱我之后再跟你对分。」 她点点头。 就这样，我的生活里突然多了一件我开始想期待的事了。 第六章 他的十七岁 1 时间很快地来到薛永乐生日当天。 在我抵达王韦凯家楼下的时候，我看到蒋蔚海已经站在那里了。 「抱歉，你等很久了吗？」 她摇摇头，用食指朝上面指了指，示意我们快点上楼。 我应该算王韦凯家的常客，所以警卫都认得出我来了，很自然地放我们上楼。 到王韦凯家门口后，我按了下门铃，他很快地就来应门，带着他的招牌笑容对我们说：「欢迎你们来。」 薛永乐随即从他身后出现，看到蒋蔚海高兴地说：「向皓、蔚海，谢谢你们今天来。」 「也谢谢你让我沾光，不然王韦凯之前可不怎么在乎我的生日呢。」我不忘调侃一下王韦凯。 「吵死了，得了便宜还卖乖。」他翻了翻白眼，假装不开心地说。 「好了，快点进来吧。」薛永乐催促道。 我们一起上楼到他家的琴房，王韦凯说今天家里没人，所以只要东西清乾净还原就好了。 他搬了张桌子到钢琴边，接着下楼从楼下冰箱里拿出已经准备好的蛋糕放到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里面是一个看起来很贵的巧克力森林蛋糕，是我用肉眼就能看得出价值，不敢问价钱的高级蛋糕。 他没有拿出蛋糕店附送的廉价蜡烛，而是拿出自己买的可爱、有造型的蜡烛，分别是一和七的数字，插上蛋糕后点了蜡烛。 王韦凯走到钢琴旁，打开顶盖后，把支撑桿撑在最外面的孔固定住顶盖。 接着，他坐到钢琴前，弹起了生日快乐歌的旋律，轻轻唱了起来，薛永乐和我也开始唱了起来。 唱完生日快乐歌后，王韦凯要我跟薛永乐轮流许愿。 「我的第一个愿望是，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健康和快乐。」薛永乐说。 「我也是。」 「喂，讲『我也是』也未免太敷衍了吧？你如果要许一样的愿望，好歹也讲多一点话才有诚意吧？」王韦凯抱怨地说。 「好啦。」我偷偷翻了下白眼，「我的第一个愿望，希望在场的，还有我重视的每一个人，每天都能平安、幸福、健康和快乐。」 说完，王韦凯才满意地点点头，催促着我跟薛永乐许第二个愿望。 「我的第二个愿望是，希望我们能一直在一起，长长久久。」薛永乐说。 「一定会的。」王韦凯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吻了她的额头。 我的第二个愿望肯定不能跟薛永乐一样了，不然王韦凯听到肯定会当场乾呕吧。 我想了想，最后说：「我的第二个愿望，希望大家未来都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朝着自己想要、喜欢的路上前进。」 「好官腔，但是我喜欢。」王韦凯满意地点点头。 「我觉得不管我许什么愿望你都会有意见。」我无奈地说。 「哪有。」他反驳，接着叫我们许最后一个愿望，还特别吩咐我们最后一个愿望要放在心里，不能说出来，不然就不灵了。 薛永乐闭上双眼，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很慎重地许了第三个愿望。 待她睁开双眼后，点点头示意我许愿。 我看了下身旁的蒋蔚海，她面无表情，静静地等待我许下愿望。 或许是被薛永乐的仪式感感染到，我学她闭上双眼，双手交握在胸前，许下我的第三个愿望。 如果可以，如果这世界上有奇蹟的话，请让蒋蔚海能再开口说话和唱歌吧。 我想听到她的声音和歌声。 这是我现在最想实现的愿望了，即便我已经不是个相信世上有奇蹟的年纪了，但我还是奢望着这世上能有着奇蹟发生。 「我许好了。」我睁开眼睛，吹熄了其中一个蜡烛。 王韦凯拍了下手，「那要来送寿星礼物了！」他从钢琴旁拿出两个包装精緻的礼物，一个递给薛永乐，一个递给我。 「这是我跟薛永乐一起挑的，希望你喜欢。」他说。 「向皓，生日快乐！希望我们选的礼物你会喜欢。」薛永乐说。 「谢谢。」我接下礼物，「我可以现在拆开吗？」 「当然可以。」王韦凯说。 我拆开包装纸，打开盒子，是一个好看、典雅且低调的黑色铅笔盒。 「知道你是务实派的，一直想什么东西适合你、你会经常用到，所以就选了这个铅笔盒送你了。」王韦凯向我解释。 「谢谢，我觉得很实用。」我真的满喜欢的，虽然只是一个铅笔盒，但从外观设计可以看得出来也是不便宜的铅笔盒。 我的手被蒋蔚海轻拍了一下，她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可爱的纸袋，用眼神示意我给薛永乐。 我接过礼物，拿给薛永乐，「永乐，这是我跟蒋蔚海一起选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谢谢你们。」她一脸惊喜的样子接过礼物，「我可以打开来看吗？」 「当然可以。」我说。 我也不知道蒋蔚海选了什么礼物，不过她的眼光很高，肯定不会出错的吧。 薛永乐打开包装后，一个透明夹链袋里面装了做工精美的发夹，发夹最前端的部分是被压印在透明方块里的乾燥花，看起来很高雅，是喜欢日系打扮的女生会喜欢的东西。 「哇，这间店的发夹不都是全手工的很难买吗？你们竟然能买到。」薛永乐拿出其中一个发夹，放在日光灯下，像得到了什么宝藏一样。 老实说，不是「我们」，是蒋蔚海买到的。 蒋蔚海在手机上打字后，递给薛永乐看。 「嗯，我很喜欢！我会好好珍惜的，谢谢你们。」 「我帮你戴上吧。」王韦凯说。 他接过发夹，把她左边的头发弄到耳后，帮薛永乐戴上发夹，让她露出左边的脸，瞬间看起来跟她平时的风格不一样，看起来更成熟了些。 「好看吗？」她摸了摸发夹，问王韦凯。 「很好看。」他嘴角扬起了温柔的笑容。 「很适合你。」我说，身旁的蒋蔚海也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表示认同。 第六章 他的十七岁 2 在离开王韦凯家后，蒋蔚海在坐上她家的车前，给我了一个小盒子，还有一个卡片。 「给我的？」 她点点头。 我接过盒子和卡片后说：「谢谢，我可以现在打开吗？」 她拿出手机打字：「回家再看吧。」 「好，谢谢你的礼物。」我晃了晃手中的盒子。 她摇摇头表示不会，然后举起手跟我挥了挥。 「学校见。」我说。 等到她坐上车，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后，我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打开盒子看她送了什么。 是一条用细链编的手环，上面串着不同顏色的水晶，我拿起里面附的水晶解说，分别是白水晶、尖晶石、黑碧璽和珍珠贝。 白水晶能提升专注力，让人头脑清晰，对于学业和健康很有益；尖晶石能消除负面能量、挡小人，还有强化生理、精神能量的功用；黑碧璽可以增加气场，舒缓焦虑和尷尬情绪，也具有智慧和避邪、防小人；最后的珍珠贝，象徵珍珠与大海的能量一致，能够帮助稳定情绪，抚平恐惧的心情，使人平静。 这肯定是她特意选的吧，每一个看起来都很适合我现在的状况，没想到她是心这么细的人。 我打开卡片，没有很多字，但足以看出她的用心。 生日快乐，不知道要送什么礼物给你才好，刚好看到网路上有客製化的水晶手鍊，就想买来送你了，可能看起来很像女生在戴的，你戴或不戴都没关係，毕竟这是你的东西了。 虽然有时觉得你是很莫名其妙的人，但我不讨厌，也谢谢你在我需要的时候帮了我。 祝你十七岁生日快乐。 蔚海。 不是多么华丽、漂亮的祝福，却让我反覆看了好久。 「谢谢你。」我对着手鍊说，接着小心翼翼的把它戴上左手的手腕，跟我的手錶看起来有点违和，但没关係，我喜欢就好了。 我会带着王韦凯、薛永乐和蒋蔚海的祝福，过着接下来的每一个日子的。 「向皓，这星期五不是你的生日吗？你有没有想吃的蛋糕？」妍雨拿着手机上的蛋糕菜单给我看。 上个星期六是薛永乐的生日，这个星期五才是我的生日。 我看着手机上满满装饰华丽、漂亮的蛋糕，瞬间不知道该选哪个，我不是挑食的人，没有特别的喜好，但要是回答「都可以」的话，妍雨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我看了菜单两分鐘，最后选了一个以白色底，七彩繽纷的马卡龙做为装饰的蛋糕，里面还包了汽水口味的冰淇淋，一看就知道热量高、价钱高，但看起来是目前所有蛋糕中，我最想吃的一个。 「好，那我去订蛋糕，你那天就好好当寿星就好了！」她迅速登入蛋糕店的会员，预订了蛋糕。 「那就麻烦你了。」我说。 她失笑，「我们都那么熟了，你怎么还那么见外？」她伸出手揉乱了我的发。 「喂……不是说别这样了吗？」我轻轻抓住她的手，离开我的头，「还有，我年纪比你大，你这样做，好像我年纪比你小，而且我也会觉得没面子。」 「这里是你房间，又没其他人，没面子什么？」她不解地问。 「男生就是会在意这些事。」我认真地说。 「好嘛。」她撇撇嘴，不再跟我争论。 「话说……」她视线移到了我的左手手腕上，「这是谁送给你的啊？」 「蒋蔚海。」我说。 她的神情忽然变得复杂，接着有些闷闷地问：「只有她送你生日礼物吗？」 「没有啊，王韦凯和薛永乐也有送我礼物，我也有送薛永乐生日礼物。」我拿起桌上的铅笔盒给她看。 「那……我也能送你生日礼物吗？」她问。 「说什么傻话，你不是每年都在送吗？怎么今年就特别问了？」听了她的话，我不禁失笑。 听了我的话后，她开心地绽放笑顏。 到了生日当天，她先来我家，我跟妍雨的父母们先去购买晚餐，她从家里带了许多装饰的气球来我家客厅佈置。 「也没必要每年都搞得那么隆重吧。」我看着墙上每年都不一样的生日气球说。 「每一个人的生日都是值得庆祝的！」她认真地说，「而且十七岁、十七岁耶！这是多么重要的年纪啊！」 「有吗？」我其实一直不懂十七、十八或二十岁这几个年龄为什么会在许多人的生命里那么重要，是因为代表长大，还是因为代表了青春呢？ 过几年后，我也会觉得十七、十八岁是个值得回味，重要的青春吗？ 「当然，这是长大的证明啊。」她凑上前，突然靠我靠得很近，「你也越来越成熟，有一个男人的样子了。」 我耸耸肩，「我自己是没什么感觉就是了。」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好像突然有点紧张，我向后退了一步，跟她拉开一点距离。 她望着我，她的神情没了刚才的轻松，忽然变得有些严肃。 「向皓，我有话想告诉你。」她深呼吸，吞了口口水说。 「……什么？」我莫名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我喜欢你。」她望着我的眼眸，认真地说，「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你了。」 身边的时间都像静止了一般，不是因为开心、心动的情绪，而是错愕。 我没有想过妍雨会喜欢上我。 「你呢？你喜欢我吗？」她的眼神里迫切地想要我的回答。 我的脑子瞬间打结，没办法理解现在的状况。 我该怎么回答？要回答吗？还是不要？ 我知道我的答案不会是她想要的，那还要说吗？有没有能让她不要伤心难过的回答？ 但肯定是没有的吧，打从我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让她伤心了。 我闭起眼睛，深呼吸后张开眼睛对她说：「妍雨，谢谢你喜欢我，但我对你的感情就仅止于家人之间的感情，我只当你是妹妹而已。」 听了我的回答后，她双眼微微睁大，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说：「为、为什么？我以为我跟你的感情是一样的。」说完，她的眼眶逐渐泛红，眼底浮上一层薄雾。 看到她难过，我也不好受。 我别开眼，不对上她的双眸，不然我怕我会说不出果断、拒绝她的话。 「感情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我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没有起伏的说。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地问：「向皓，你是不是喜欢蒋蔚海？」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她的问题，我竟然会犹豫，没办法在第一时间给她答案。 第六章 他的十七岁 3 「子音的字尾再多一点，会比较听得清楚你唱的歌词，你现在唱歌字有点糊掉了，如果没有听过这首歌的人是会不知道你在唱什么的。」王韦凯站起来，用他的大手掐住我的脸颊，「还有，唱歌时嘴巴再张大一点，不然没有人知道你在唱什么的。」 「你用缩的就豪，没必咬动手吧？」我含糊不清的说。 「不动手的话你是不会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的，你刚刚唱歌就跟现在讲话一样，没人听得懂你在讲什么，懂吗？」说完，他才心甘情愿的放手。 他放手后，我揉了下我的双颊，他认真起来真的都不放水的。 「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专心？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么明显？」果然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很明显。」他点点头，想都不想便直接回答。 我告诉他昨天妍雨对我的告白，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淡淡地说：「其实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她喜欢你喜欢得满明目张胆的，只是你一直没发现，我其实以为你对她也有男女之间的好感，因为你跟她的互动给我这种感觉，或许这也是让她误以为你们两个是拥有相同心意的原因吧。」 「可是，我之前明明跟她说过我们长大了，互动该有界限的啊……」 他叹了口气，「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妍雨根本没想把你的话听进去吧。」他手撑在钢琴上看我，「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我拒绝了她的告白，她到现在也没联络我，就这样了吧。」 也只能这样了吧。 告白是存在风险的，如果两人心意相通，就能迎来欢天喜地的结局；相反的，如果两人的心意不一样时，最好的状况是继续当朋友，最坏的话连朋友都当不成，我不知道我跟妍雨的关係会变成什么样子，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假若她没办法再跟我当朋友了，我也会接受的。 「这段时间就让她静一静吧。」说完，他摸了摸钢琴下方，然后发出了胶带拉扯的声音，从钢琴下拿出了一个红色信封。 「鏘鏘——」他拿着信封转圈圈，接着站起来把信封递到我面前，「去参加晚会转换个心情吧。」 「什么晚会？」我接下信封，看着上面用烫金的英文艺术字写王韦凯的英文名字。 「我爸下星期要办慈善晚会。」在我打开信封的同时，他说。 拿出里面的邀请卡，映入眼帘的是有关晚会的各种资讯。 「为什么要找我？不找薛永乐吗？」比起我，他应该更想跟薛永乐一起去才是。 「她不喜欢那种场合，也不想遇到黄士瑋，反正可以多带一个人，就想说找你一起去，而且你看起来也挺间的。」说完，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而且蒋蔚海也会去喔。」 我皱起眉头，「你不用任何有关蒋蔚海的事都告诉我，而且你又知道她一定会去了？」 「因为这场慈善晚会，她爸拿出了很多东西拍卖赞助，而且她每次都一定会出席，这一次也一定会去的。」他肯定地说，嘴角笑容不减，「所以，去吗？」 「去啊，怎么不去。」我把邀请卡放回信封里，他既然敢邀请我了，我就敢去。 但我也同时意识到一个问题。 「可是我没有西装。」虽然对王韦凯这种平常就在出席重大场合的人来说，肯定不缺西装，可是一个平凡的高中生怎么可能会有正式的西装？ 「这问题简单，我帮你准备就好了，但相对的……」他打了个响指，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看到他那个笑容，我就知道我惨了。 「你要让我帮你化妆。」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我闭上眼，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接着，我睁开眼，用悲壮的语气对他说：「我知道了。」 到了晚会当天，我照着邀请卡上的地址来到了举办晚会的饭店。 这是间台北很有名的高级饭店，我只有偶尔在电视上看过，或着是来看电影的时候路过，并没有真正踏进来过，今天是我第一次踏进来。 一进到大厅，我就看到王韦凯倚靠在角落的柱子，滑着手机等着我了。 「我来了。」 听见我的声音，他抬起头，收起了手机，「我们走吧。」 我跟着他搭着电梯到十一楼，出了电梯后，他带我到一间房间外停下，打开门，是一个装潢很华丽，很有欧洲宫廷古典风的房间。 「过来。」他向前走，打开房间里头的另一扇门，打开后是一间更衣室，里面有着许多女生的礼服和男生的西装，那些礼服和西装的料子用眼睛看就知道很高级、价值不斐了。 「我昨天有跟工作人员说了你的身高还有三围，这里放的都是适合你身材的西装。」他向我说明，接着看了看我，再翻了翻那些西装，最后拿出了一套三件式的西装给我。 「有必要穿那么正式吗？」我问，没想过第一次穿西装就是穿三件式的。 「穿三件式多帅、多拉风啊！能穿上三件式西装，是男人的梦想啊！」他眼神陶醉地说。 我看着手上的西装，再看着他脸上的神情，能穿上的话……好像也不错。 「那……我就穿穿看好了。」有那么棒的东西在眼前，怎么能不心动？ 听到我的回答后，他露出满意的笑容，「我在外面等你，你换完我再帮你用头发和化妆。」 「好。」 他离开后，我没花多久时间就换好了西装，打开更衣室的门前，我的视线落在角落那一排女生的礼服上。 看着那些穿脱应该很麻烦的礼服，用想的就觉得很累，突然有点庆幸自己是男生。 我打开门后，王韦凯就示意我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坐下。 我坐下后，他把发冻弄在双手上，帮我抓了头发。 他先把我整个头发抓得有蓬松感，再俐落地把我额上的瀏海拨到右边，留了一撮瀏海在右额前，他说这样看起来比较率性，没那么严肃拘谨。 「你其实露额头满好看的嘛，看起来整个人精神多了，平常看起来真像个文弱书生。」他满意地打量我的发型。 「或许，之后我可以试试看？」我问他，平常的我都不怎么打扮，只让自己保持乾净、整齐就好，没想过要特别打扮，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扮。 「可以啊，我之后可以教你，到时候肯定迷死一堆女生的。」他呵呵笑。 「哪有那么夸张。」 「就是这么夸张。」他用双手摸了下我的脸，「肤质不错，不缺水也不缺油，皮肤也很白，你真的很适合去演电视剧里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 「这到底算不算称讚？」我不觉得文弱书生是称讚，以男生的来说，听起来太逊了。 「我觉得是啊，你看起来很像高冷、难以接近的那种好学生。」他拿起化妆棉沾取化妆水，在我脸上擦拭，开始替我上保养品。 「我不那么觉得。而且……我觉得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甚至连男生该有的帅气都没有，常常在你面前出糗，甚至掉进泳池里还要被你救。」 「向皓，每个人都有各自独特的优点，你不需要羡慕我，因为你身上也有我没有的东西。」他轻柔地把保养品揉进我的皮肤里。 「是什么？」我问他。 「温柔。」他想不想便回答，「在我没自信、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是不是对的时候，是你义无反顾的站在我身边，给了我很多的力量和勇气，我相信这份温柔是你仅有、只属于你的温柔，而这份温柔肯定也在你不注意时，拯救了某个人。」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把我跟他之间的事记得那么久，我也没想过我的几句话能带给他勇气和力量。 「拯救某个人吗……？」我低声喃喃说。 「例如蒋蔚海？」他把粉底液挤在压克力板上，拿起刷具沾取粉底，上在我的脸上，「向皓，帅气有时候并不是外表，帅气可以有很多的形式和样子，你并不需要拘泥、执着于某个样子，对我来说，你也有你的帅气，温柔的帅气也是一种帅气啊。」 「我就觉得你的温柔和善良肯定也拯救了蒋蔚海，虽然有时候你很笨拙、脑筋转不过来，可是这样的你，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让人能轻松跟你相处，跟你相处的时候我总是很轻松，也还有一个原因，你很好捉弄。」说完，他偷笑了一下。 「喂。」我瞪了他一下。 「别生气、别生气。」他收起笑容，换了个刷具，沾了蜜粉后上在我脸上，「不过，希望你能对自己更有自信一点，在我眼里，你一点都不差，好好看一下自己吧，你会发现，自己是一个很棒的人的。」 「嗯，谢谢你。」能从他的嘴里听到称讚，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不常称讚别人，当他开口称讚时，就代表那个人一定特别好，而我没想过自己会得到他那么高的评价。 「如果要谢谢我的话，就对自己多点自信吧。」他嘴角微微上扬，拿起眉笔和眉刷替我化了眉毛。 第六章 他的十七岁 4 化完眉毛后，他拿了一个口红和唇刷对我说：「这顏色不会太鲜艳，只是让你看起来更有气色，不会上太多，不用担心。」 我点点头，「我相信你。」我一直相信他的化妆技术，毕竟他可是有得奖的人呢。 「能让你相信真是我的荣幸。」他心情愉悦的替我上了口红。 上完口红后，他满意地笑了笑，接着对我说：「到全身镜前看一下吧。」 我跟着他到全身镜前，他帮我挑的西装、弄的头发和化的妆都让我觉得好惊艷，好像看到了不同的人，即便我知道镜中的人是我，不是别人。 西装很合我的身形，肩线和布料都很贴合我的身体，不会太紧也不会太松，他抓的头发的确也让我看起来更有精神了些，化妆后让我的脸更无暇，眉宇看起来更利落、有神，唇上的口红也让我看起来多了点血色。 虽然这样说满自肥的，但我感觉此刻自己有点像电视剧上的演员一样好看、完美。 「幸好你除了不会游泳外，平常也会做其他运动锻鍊身体，才撑得起西装，不然可不是每个人都撑的起西装的。」他看着镜中的我评论道，接着眨眨眼，露出调皮的笑容，「今天就特别允许你比我帅吧！」 「那还真是谢谢你允许我今天比你帅啊。」我翻个白眼，面无表情，假装冷漠地说。 「不客气喔。」他哈哈大笑，「那换我去换衣服和化妆了，你就先在这边休息一下吧，晚点见。」 「嗯，晚点见。」 到了晚会开始的时间，我跟王韦凯一起进到会场。 进来后，每一个人都穿着正式的西装和晚礼服，虽然我身上穿的西装也跟他们身上穿的一样正式，可我内心还是有种我走错场的感觉。 「抬头挺胸，有自信一点吧，这里的每一个人不一定都认识彼此，所以不要有你比不上他们的感觉，你现在的打扮绝不会比那些人差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嗯。」听了他的话之后，我挺起身子，就像他说的，我应该对自己多有自信一点。 「韦凯，你来了啊。」有个男人拿着酒向我们走来，不是他爸，是我不认识的人。 「张叔叔，好久不见。」王韦凯对对方笑了一下，不是平常的笑容，是很客套的笑容。 「没想到你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变得很帅气了呢！我们过去聊聊吧。」他热情地搭着王韦凯的肩膀，王韦凯也只能说好，然后在离去前对我做了抱歉的表情，用手势示意我到处晃，有事手机联络。 我摆摆手，让他快去，不用担心我。 儘管平常就知道王韦凯的生活过得很辛苦，要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还有言行举止，但都不曾听他主动提起，今天亲眼看到才知道，他的辛苦比我想像中还要多很多，要在外人面前强撑起笑容，该有多不容易？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各自的辛苦，不用去羡慕谁。 我漫无目的的到处乱晃，吃了一点东西，也喝了一点果汁，没看到蒋蔚海的身影，除了王韦凯这个认识的人不在，老实说有点无聊，我根本像是单纯来白吃白喝的人吧。 在这段时间，台上也有很多精彩的表演，有合唱团表演、钢琴独奏、还有弦乐四重奏，而我在弦乐四重奏里看到了黄士瑋的身影。 虽然我跟黄士瑋不认识，只听过他的名字，不过对他的印象没很好，也难怪薛永乐会不想来。 忽然，我的手臂被撞了一下，我往左边看，见对方快跌倒，我赶紧扶住她，问：「你没事吧？」 「没事，抱歉现在视线不好，所以撞到你……」她抬起头，惊讶地望着我，我同时也惊讶地看着她，「向浩？」 「林若雪？你怎么在这里？」我问她。 林若雪，跟薛永乐是同班同学，也是好友，目前是家喻户晓的女演员，我们没讲过太多话，算是点头之交的关係。 她穿着一袭黑色削肩礼服，衬出她白皙的皮肤，头发盘起来，脸上化着精緻且成熟的妆容，我第一时间差点认不出她来。 「因为最近拍了一部新戏，王韦凯他家的公司是其中一位大金主，金主爸爸举办的慈善晚会你说能不来吗？」她用有些逗趣的语气说。 「是应该要来。」我点点头，随意附和。 「那你呢？应该是王韦凯邀你来的吧？」她问，然后向前凑过来，认真的打量我全身上下，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向浩，你打扮起来真的满好看的，不输给其他男艺人喔！」她指了指角落互相在对谈的人们，我仔细一看，有些艺人是我平常没在关注演艺圈消息的人也会知道的人物。 她指的是目前当红的男子团体bf的成员。 「我怎么可能赢他们？」就算现场灯光昏暗，他们的身上还是散发着光芒和无比的自信。 「你虽然没有身为艺人应该要有的那种闪亮亮光环，但是我觉得你的气质绝对不输他们的。」她肯定地说，接着呵呵笑了一下，「你可能没发现，但有几个女生在偷看你喔！」 我其实不在意有哪些女生在注意我，不过她说了之后，让我感到有些不自在。 「是吗？那……谢谢了。」对于她那么高的称讚，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会。」她浅浅一笑，接着，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看了一下讯息，带着歉意对我说：「抱歉，我要先去找剧组的人了，改天再聊。」 「没事，快去吧。」我说。 当她离去几步后，像是想到什么，回头说：「向浩，上星期应该是你生日吧？虽然有点晚了，但还是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我没想到她会记得我的生日，不过也可能是跟薛永乐生日很相近的缘故吧。 「要幸福喔。」说完，她踩着优雅、自信的步伐离去，而我不懂她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在她离开不久后，我看到在点心区的蒋蔚海。 我走到她身旁，唤了她的名，她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她就算不用打字我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看到她身上的礼服我整个吓到，但还是保持镇定。 她的礼服跟我梦里穿的礼服很像，只不过梦里的礼服裙摆是前短后长，我可以看见她的双腿，现在的她穿的礼服裙摆都一样长，而跟梦里不一样的是，她的黑发挑染，我能从昏暗的灯光看到她发尾挑染的低调深蓝色，如果在一般灯光下没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那渐层挑染的顏色很好看，像是一望无际的深海，给人宽广、能包容一切的感觉，也像夜晚的天空一样，带点神秘。 「王韦凯邀我来的。」我直接回答她想问的问题，接着问：「你染头发了？」 她点点头，接着摸了摸自己的身上的礼服，看起来没带手机。 「用我的吧。」我从西装外套口袋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记事本的程式，「在你拿到你的手机前，我的手机先借你，不然发生什么意外的话该怎么办？」 她认同的点点头，然后接过我的手机，摸索了一下之后给我看「谢谢」两个字，接着再继续打字。 「昨天染的，为了要配合礼服的顏色。」 「很好看，很适合你。」我说。她脸上刚好，不会太过度成熟的妆容，放下来的及腰长捲发，还有身上的深蓝色的礼服，真的都很适合她。 还有，我的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离开。 「谢谢。你今天也很好看。」 「王韦凯帮我用的。」 她点点头，在手机上打字，「他真的很厉害，会化妆，也很会搭配衣服。」 「嗯。」 说完，我们好一阵子没有对话，我们原本讲话就这么尷尬、没话题吗？还是因为我太不擅长聊天了？ 我转头，看到在另一头跟许多长辈聊天交流的王韦凯，他一直用客套的笑容与他们说说笑笑的，看来已经很习惯应付这种场面了。 我记得王韦凯说过，蒋蔚海的家里也是来头不小的食品公司，那为什么没有人找她攀谈呢？ 「你……今天只有你一个人吗？没有任何认识的人吗？」我问她。 手拿玻璃杯准备喝下果汁的她愣了一下，半晌，她放下杯子拿起手机打字。 「我只不过是来这边当个好看的花瓶而已，没有人会想跟不会说话的花瓶说话的。」 她的文字让我迟迟说不出话来，我怕我不小心说错一句，又会让她难过。 于是，这是我们今晚的对话的结尾。 而我，心就像被人狠狠揪住一样难过、喘不过气，整晚无法入眠。 第七章 拒绝 1 「我今天不会去泳池。」倒数第二节下课，蒋蔚海传讯息给我。 「好。」我回她。 我没多问她原因，我想，大概就是女生每个月都会来的生理期，也就没去细想其他可能的理由了。 「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好好休息吧。」我想了想，后来又传了讯息给她，希望她不要觉得太冒犯什么的。 「嗯。」她简短地回覆。 上课鐘声响起，我把手机收起来上课。 「向浩，你今天放学有跟蒋蔚海在一起吗？」 晚上六点多，我刚吃完晚饭，收到王韦凯的讯息。 我迅速回他，「没有，她说她今天不会去泳池，所以我今天放学就直接回家了。」 「她到现在还没回家，她妈妈来问我知不知道她去哪了，我也不清楚她去哪里，所以想说问你知不知道。」 看到他的讯息我整个人倒抽一口气，不想打字，直接打电话给他，他马上接起。 「怎么回事？」我问他。 「我也不清楚，她的手机关机，找不到人。」他的语气听起来也有点着急。 「我不知道她除了学校会去哪里……」我发现，我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忽然，我的脑中闪过一丝我不愿想的念头。 「该不会，她还在学校？」 「蛤？」他不明所以的问。 我吸了一口气，将我的猜想缓慢说出：「她还在学校，只是被人……」 我说不下去的话，王韦凯也懂，他立刻说：「我们去学校找她吧。」 「好。」说完，我跟爸妈说我去外面晃一下，就赶紧去学校了。 我到校门口的时候，王韦凯和薛永乐已经在校门口等我了。 我在他们面前站定后，王韦凯不拖泥带水，直接说重点：「我们先从学校偏僻、平常没人会出没的地方找起，我跟薛永乐一起找，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我点点头，「可以。」 「好，那我们找学校的右边，你找左边，有事就电话联络。」他分配寻找的区域。 「好。」说完，我们就各自分开寻找。 夜晚的校园只有我们，没有灯光，唯一的光亮只有天上的月亮，我用手机打开手电筒边喊着蒋蔚海的名字，但都没有回应。 我不禁想，她不能说话，要向他人求助就更困难了吧。 她会不会一个人很害怕？ 我摇摇头，想把那些负面的想法拋诸脑后，现在只要专心找她就好了。 在这期间，我也不断打她的手机或是传讯息给她，都没有回应。 我找了教师办公室、体育馆、音乐楼……几乎学校偏僻、平常没什么人会去的地方，但都没看到她的身影。 王韦凯也传讯息说他们没找到。 那就剩一个地方了。 我跑到学校废弃、专门放杂物或是放报废桌椅的仓库，门外果然被人用木棍挡住，里面一定是蒋蔚海。 「蒋蔚海、蒋蔚海，你在里面吗？」我拍打着门，大声喊她的名字。 过没几秒，里面传出两声敲门的声音，她在里面。 「你退后点，我要把门打开了。」说完，我把木棍移开，打开门，看到满身狼狈的蒋蔚海。 她的脸上沾了点灰，原本该是好看的天蓝色制服也被弄得像准备下雨的阴天一样，有点点灰黑的痕跡，她看到我时整个人松了口气，找到了浮木，眼泪立刻浮上眼眶，不受控的掉了下来。 接着，在我毫无预警的状况下，她抱上我的腰，在我怀里无声的哭泣。 我顿时整个身体变得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没事了。」我的手放在她的背后，轻拍着她，「没事了，不用怕。」 她依旧哭着，我的话没起什么安慰作用。 「你的手机呢？我跟王韦凯打电话、传讯息给你，都没有回应。」我问她。 她在我怀里猛摇头。 「没电了吗？」 她点点头，把我抱得更紧了。 看到她哭得那么难过的样子，我的心也瞬间像是被千万根针刺一样痛。 同时我也发现之前我一直不愿承认、不想正视的感情。 ——我喜欢上蒋蔚海了。 不是一开始对她的同情，是男女之间的喜欢，王韦凯之前早就说了，只是我到此刻才愿意承认我对她的感情。 我想保护她，我想守护眼前这个女孩，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一丝委屈，也不想看她再掉泪了。 「向浩？蒋蔚海？」王韦凯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他跟薛永乐走到我们旁边，看着蒋蔚海问：「有没有受伤？」 蒋蔚海大概是终于哭够了，吸了吸鼻子，对他摇头。 「我联络你爸妈，请他们来载你。」说完，他拿起手机，拨打着她父母的电话。 过没多久，她的父母就来校门口接她，当他们看见她时，脸上焦急的表情终于松了下来，她妈妈抱着她流泪，爸爸则是露出自责不已的表情。 离去前，她妈妈对王韦凯说：「韦凯，真的非常谢谢你找到蔚海，要是她再有个万一，我绝对会承受不住的……」说完，她的眼眶又不受控的流下泪水。 「阿姨，不是我找到蔚海的，是他。」王韦凯双手抓着我的肩膀，把我移到她妈妈的面前，笑着说：「他是我的同学，向皓，是他找到蔚海的，我跟我女朋友永乐到处找都没找到她，是他找到蔚海的。」 「这样啊。」她将视线转向我，「真的非常谢谢你找到蔚海。」 说完，她微微弯腰向我鞠躬，我赶紧说：「阿姨，这真的没什么，请不要这样。」 她起身后，认真地看着我们三个人，最后破涕为笑，「蔚海能认识你们三个人真是太好了，自从她不能说话后，个性变得很内向，也不太会对我们说她心里的想法，我跟她爸爸都很担心她，但是她最近的笑容多了点，肯定是因为你们的关係吧。」 「阿姨，我觉得除了我们之外，蔚海也很努力喔！」王韦凯扬起他的招牌笑容。 她听到王韦凯的话，和看到他的笑容后露出欣慰的笑容，「总之，谢谢你们找到蔚海，之后那孩子也请你们多多照顾了。」 「放心吧，阿姨，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王韦凯就像我们三个的发言人，很顺地回话，不过我跟薛永乐都不太会说话，果然还是他最适合这个工作。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也别太晚回家了。」 「好，阿姨再见。」王韦凯说完，我跟薛永乐也跟着说再见。 在车驶离我们的视线范围后，王韦凯的笑容收起，转变成严肃的表情。 「发生这么严重的事，肯定不能再这样纵容那些人了。」他说。 「该怎么做？找监视器画面出来吗？」想着要帮蒋蔚海，但我却毫无头绪。 「她爸妈应该会有所行动，跟学校说吧。不过光是他们的片面之词，学校也不一定会听，所以我们还是必须找出那些人欺负她的证据才行，明天一早我会先去警卫室找找看有没有拍到今晚蒋蔚海被那些人关起来的画面，再交给学校吧。」他说出他的计画后，拍了下手，「好了，我们都先回家，好好休息吧，我先送薛永乐回去，你回家也小心。」 「嗯，明天见。」我说。 「向皓，明天见。」薛永乐对我挥挥手道再见。 第七章 拒绝 2 隔天，王韦凯很罕见的比我早到，我到教室时，他坐在位子上悠间地跟我打招呼。 在我坐下后，他收起玩意的笑容后开口：「蒋蔚海的爸妈到学校了。」 「为了昨天的事？」 「嗯。」他点点头，「对了，我去找警卫要到监视器，也从录影画面找到那群人样子，交给学校了，他们说一定会处理。」 「……事情有那么顺利？」我其实不太相信，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在学校也适用，我不觉得学校会正视这件事，通常都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吧。 「你真敏锐。」他笑了笑，「我直接把画面拿给校长秘书看，跟他说不处理我就直接投教育局或是告诉媒体，如果处理的话，我会当下一任的校园大使。」 「你不是很讨厌这种麻烦事吗？」我皱眉，没想过他会这样跟校长秘书谈条件。 「跟人谈判，总是要给对方一点好处吧？」他耸耸肩，「也幸好我手上还有筹码可以跟他谈判，他从上学期就一直问我要不要当，我都拒绝了，没想到现在可以成为跟他谈判的筹码了。」说完，他还得意的嘿嘿笑了一下。 「我没想过你会为了蒋蔚海做到这种地步。」我有些佩服地说，在我烦恼着该怎么帮她的时候，他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了。 「拜託，她不只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啊。」他不以为然的说，接着垂下眼，眼里满是愧疚，「过去她需要帮忙的时候我没能帮上她，老实说……我有点自责，除了当时年纪小不知道该怎么帮她，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方式对她来说是好的、会不会伤害到她的自尊，想得太多、顾虑太多，等到她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我才发现太晚了，很多伤害其实早已造成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不会从一出生就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也不会每件事都懂，别太自责了，至少你现在也为了她付出了很多，不是吗？」而且，我更自责的是，我明明想要保护蒋蔚海的，却什么都没能做到。 「谢啦。」他勉强扯了一个笑容给我。 到了第三节下课，我们就听到其他人在讨论几个女生被记三大过，强制退学，其中也难免听到蒋蔚海的名字，听到她的名字，内心的酸楚和难过又瞬间涌上心头。 我不知道退学对她们有没有差，但不要再出现在这个学校就好。 我不知道这几个女生离开后会不会有人继续欺负蒋蔚海，但我之后一定会站在她的面前保护她 绝对。 「你今天还好吗？」 蒋蔚海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她的情绪。 「那些人已经被记三大过退学了。」 她继续点头，脸上浮现轻松的表情。 「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她拿出手机打字：「昨天……谢谢你来找我。」 我笑了笑，「这不是朋友该做的事吗？」虽然，我现在对她的感情不只是朋友。「就别那么客气了吧。」我看了下手錶，「时间也差不多了，回家吧。」 她点点头，背上了书包。 我们并肩齐走，忽然，我感受到右边衣角有股拉力，我转头看向蒋蔚海，还有她拉着我衣角的手，她头低着，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而当我想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拿出手机，将已打好的字给我看。 「向皓，帮我。」 我瞬间了解她的意思，脑中浮现我当时对她说的话。 「找我求助。蒋蔚海，找我求助，我人就在你面前，你随时可以向我求助。」 「好。」我向她许诺，「蒋蔚海，我会帮你。」还有保护你的。 我很开心，她终于懂得向人求助，而不是一直隐忍着不说，独自承受那么多的痛苦。 我打开房门看见妍雨坐在我的床上。 该说是意料之外、意想不到吗？我已经做好她不想跟我见面、当不成朋友的心理准备了，所以看到她再出现在我面前，真的是我预期外的事。 「你怎么来了？」我问她。 「来跟你道歉的。」她起身走向我，「上次是我太激动了，如果可以，我不想和你绝交、失去联系，虽然你现在不喜欢我，但没关係，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的！」 我没想到妍雨到现在还没放弃想和我成为情侣的想法，虽然我不想再伤害她了，但有些话不讲明白是不行的。 「妍雨，我们还是可以当朋友，但是朋友以上的关係，真的没办法。」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 「为什么？」听见我的话，她的眼眶红了起来，拉着我的手质问我，「明明这些年在你身边的都是我，不是吗？为什么你没有喜欢上我？」 「很多事情是没有绝对、必须、一定的答案的。」我把她拉我的手拉开，走到书桌把书包放下。 不是每对青梅竹马都会在一起，这不是固定的公式。 她走到我身旁，咬了下下唇，声音有些哽咽地问：「你喜欢蒋蔚海吗？」她再次问我这个问题。 「嗯。」上次我没能确认自己的心意、立即回答，但现在我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意了，只是「喜欢」这两个字，我想亲自对她说出口。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她再次质问我，双眼浮上了薄雾。 「妍雨，不是每件事情都会有一定的答案的，也并非每个答案都是你想要……」我话还没说完，她用力拉着我，我毫无预警的向一旁倒，跌到自己的床上。 也不是小学生了，我知道现在这个情况肯定对我不利。 当我想起身时，妍雨速度比我更快，她手撑在我头的两侧，她上我下，呈现非常曖昧的姿势，即便我对她没有任何想法，但此时无论谁进来，都一定会误会我们之间的关係。 当我想要叫她起身时，她先开口：「为什么？为什么是蒋蔚海？她到底哪里好？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说完，她抓着我的手放上她胸口，流着泪，「向皓，为什么你都感受不到我对你的喜欢？为什么？」 「妍雨，你放手！」在我要抽出我的手时，她用双手抓紧我的手，我挣扎时不小心触碰她胸部，让我有些慌了起来。 但我还是让我脸上的表情保持冷静，使力甩开她的手，想起身离开床时，她速度比我快，把我按回床上，我没想过她的力气那么大，也可能是我一直以来都对她没什么戒心，没想过她会对我做这种事吧。 接着，她扯松我的领带，解开我制服的两颗扣子，再解开自己的制服的扣子，让我看见她穿在里面的内衣。 我的脑子瞬间当机，到底为什么我们的关係会变成这样？ 我趁她不注意时，把她往旁边推，从床上起身。 「萧妍雨，你不要这样！」我对她大吼，这是我第一次对她发脾气，叫她的全名，「离开我家，以后别再来了！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说完，我用力甩门，拿起玄关的钥匙离开家，希望她能静一静，穿整好衣服后离开我家。 第七章 拒绝 3 自从那天蒋蔚海对我求助后，我们的关係好像进一步了。 我们的话题变多了，她开始会主动跟我聊天，聊生活中的琐事、她喜欢听的音乐、跟我分享她对于流行和古典音乐的看法，不再只是我单方面的找话题，除了放学后我去泳池看她游泳外，她偶尔也会约我一起吃午餐，有时她会自己带便当，有时跟我一起到合作社去买，对于目前我们的关係，我是感到满足的。 只是，事情总是有意外，我没想过我满足于现状的时间那么短。 今天早上第二节下课，蒋蔚海传讯息问我要不要中午一起吃午餐，我秒回说好，我们约在操场，第一次她请我吃便当的树下。 中午十二点，我去合作社买完便当，走到操场边时，看到有个男生跟蒋蔚海在树下聊着天，我们的距离不近不远，她没看到我，我也没办法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有着清爽的短发，制服没扎好露出下摆，领带没系好，衬衫最上方两颗扣子没扣，看起来有些慵懒、随性的样子，正中午的阳光明明很刺眼炙热，可照在他身上，却柔和了起来，看着她的样子很温柔，他们两个有说有笑，甚至他还会一点手语，让他跟蒋蔚海之间的对话变得不那么困难不便。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很谐和，就像一幅让人赏心悦目的话一样。 同时也让我的心涌上了酸楚和我不想承认的，微微的嫉妒感。 如果是我，我真的有资格站在蒋蔚海身旁吗？我真的有办法让她快乐，一直露出这么灿烂好看的笑容吗？ 在我于心里不断质问、怀疑自己的时候，那个男生悄然离去，我抬起原本僵硬在原地的双脚，朝她走去。 「嗨，你等很久了吗？」 听了我的声音后她回头，用手机打字：「还好，不过你今天有点慢。」 「今天合作社人比较多，抱歉。」我带着歉意说，她摇摇头表示没关係，示意我坐下一起吃午餐。 我原本想问她跟那个男生的关係的，但想到她边吃午餐边用手机打字回我不方便，就还是暂时别问，让她好好吃午餐吧。 待我们都吃完午餐，她休息喝着苹果汁时，我有些试探性的问她：「我刚才来的时候，有看到你跟一个男生在讲话。」 她放下苹果汁，拿起手机回我：「是我国中同学，最近听说了我的事，刚好碰到就关心我、聊了一下，结果聊到不小心有点忘我了。」 那个人该不会就是王韦凯说的那位传说中的情敌吧？ 「你们感情好像不错？」我继续问她。 「以前都同个班的，他也是声乐的，有很多共同聊的话题，感情自然不错吧。」打完字给我看后，她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像是在问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我吞了吞口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要有太大起伏，问她我想知道，但又害怕听到答案的问题，「你喜欢他吗？」 她愣了一下后打字回我，「为什么要问？」 因为喜欢你啊，但怎么可能这时候说出口？ 我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答案，只能说出很烂的回答：「就……好奇吧。」 「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常常跟你在一起的学妹？你不应该关心我的感情状况吧？」 原来，她把妍雨当成我的女朋友了。 王韦凯说的没错，在旁人眼里，无论谁都会误以为妍雨是我女友。 我向她澄清：「她只是我的邻居兼青梅竹马而已，我们没在一起，我也没喜欢她，而且……我们最近有点争执，我们大概不会联络了吧。」 她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 「抱歉误会你们之间的关係，还有……希望你对于跟她断联这件事不要太难过。」 「我没太难过，你放心。」我有些感叹地叹了一口气，「没有人是可以陪你到最后的，虽然有些可惜，不过我跟她的缘分只到这里为止吧。」 她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软糖给我。 「吃点甜的吧，心情不好、低落时，吃甜的会让人心情好转，也会有幸福的感觉。」 「谢谢你。」我收下软糖，打开包装后放进嘴里，软糖的糖粉和香气瞬间充斥着在我的嘴里，糖粉也随着我嘴里的唾液和温度化开，就像她说的，有幸福的感觉。 除了糖让我感到幸福，另外一个是，在我身旁的她。 吃完午餐后我回到教室，趁离午休还有点时间，我叫了下把外套折起当枕头，准备午睡的王韦凯。 「干嘛？有话长话短说，我要睡觉。」他催促着我，下午的课很重，如果精神不佳的话，除了会被老师盯之外，也很难把课堂上的东西吸收。 我稍微讲了一下那男生的特徵和穿着后，他拿起手机，在ig搜寻一下给我看。 「这个人吗？」他问。 我看着萤幕上的个人页面，是他没错。 「嗯。」我拿起他的手机看了下他的照片，往下滑后发现有他们国中时的照片，照片里的他和王韦凯，还有蒋蔚海笑得灿烂，那是我没看过的笑容。 那时候的她，应该还能说话和唱歌吧。 「他……就是你上次说的，乐谱的主人，也是喜欢蒋蔚海的那个人吗？」我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不让他发现端倪。 他转了转眼球，最后停下看我，然后对我吐了舌头说：「我干嘛告诉你？」 什么意思？他的反应完全在我意料外，我顿时脑子当机，充满问号。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所以我问你为什么我要告诉你啊？」 「问你问题还需要理由？」 「需要。」 「为什么需要？」 「因为我想知道你问这个问题的理由啊。」 我瞪了他一眼，他的嘴真的很厉害，我怎样都无法辩赢他。 「就……好奇吧。」我不情愿的讲了个理由。 「为什么好奇？」他看着我，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他肯定从我开口的第一句话就猜到我的目的了。 见我没说话，他在我耳边像恶魔一样低语，提示着我他想听的答案：「你如果承认你喜欢蒋蔚海，我就什么都告诉你喔。」说完，他轻笑了一下。 我恶狠狠的看着眼前带着恶魔笑容的他，他也不为所动。 「……喜欢。」 「嗯？你说什么？」他把手放在耳边，靠近我。 他肯定有听到，只是逼我要说出完整的句子。 我深呼吸后在他耳边说：「我喜欢蒋蔚海。」 「好棒好棒！就是听你讲这句话。」他摸摸我的头，把我头发揉乱，「早承认不就好了，之前问你都死鸭子嘴硬，结果还不是喜欢她了？」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我瞪着他，输给他的心机真的很不开心。 「好啦。」他收起笑容，态度转变为认真，「他叫高程光，就是我之前说的乐谱的主人没错，他从国中就喜欢蒋蔚海了，我高中就跟他没什么联络了，不知道他还有跟蒋蔚海还有联络。」他一脸假装担心的摇摇头，「这情敌不好对付啊。」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听了还是觉得很不舒服，我不情愿的点点头承认，「我看他还会手语。」 「对啊，他对蒋蔚海真的还满上心的，虽然她好像都没发现他的情意就是了。」他耸耸肩。 我打量着眼前的王韦凯，他在我眼里无所不能，该不会…… 「那你会……」 「不会。」他在我把句子说完前打断了我，「我不会手语，我不是什么都会，要学的话自己上网google，要不然就去询问你的情敌，谢谢。」 「我再怎么走投无路也不会选后者的。」 「我知道。」他手撑着脸颊，靠在桌上，有些慵懒但用认真的语气说：「向皓，为了让你喜欢的人喜欢你，除了我帮你外，你是不是也要自己努力想办法踏入她的世界，了解她的内心、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她无法说话，这几年她的日子肯定不是我们一般人所能了解的，如果你愿意去学手语跟她对话，说不定会让她觉得自己不孤单、有了懂她的同伴，也会对你敞开心房。」 他的话资讯量太多，我点点头给自己一些时间消化后，再回答他。 「嗯，你说的没错，除了你帮我外，我也该靠自己的力量，去了解她的世界了。」 听到我的回答后，他满意的点点头，「你一点就通，不固执，肯接受别人的意见，真好。」 「对了，我从刚才就想问你，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么多事？高程光不也是你的同学吗？为什么你帮我，没帮他？」我问了从刚才就想问的问题。 「哪有什么原因啊？现在就跟你比较好啊，虽然对他有些抱歉就是了。」他吐吐舌头，根本没有感到抱歉的意思。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虽然嘴上讲得不情愿，但我内心是很感动的。 「你啊，该试着对自己的感情坦诚一点的，别像我一样绕那么多的弯路。」他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我。 第七章 拒绝 4 starvicinoalbell’idolches’ama, （tobenearthefairidolthatoneloves） èilpiuvagodilettod’amor. （isthesweetestdelightoflove） starlontanodalbenchesibrama （tobefarfromthebelovedwhomonedesires） e’d’amoreilpiuvivodolore （isoflovethemostvitalsorrow.） 我唱了私底下练了很久的〈当你在我身边〉给蒋蔚海听，她听完了以后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用手机打字给我看。 「你唱得比之前好很多了。」 得到她的称讚我很开心，我举起右手放在胸前，除了大拇指外收起四指，比了个讚的手势后，弯起了大姆指。 这是手语中「谢谢」的意思。 她看到之后微微张大了嘴巴，对我会手语感到不可思议，她也用手语回我：「你会手语？」 「一点点而已，更难的就不会了。」我说。 她点点头，用回手机打字，「你怎么会想学？」 「就……有点兴趣吧，我在想你除了用打字外，应该也会用手语跟家人或是朋友沟通，上网查了一下，就学了几个单字了。」总不能说是因为上次看到高程光和她用手语在对话，所以激起我想学的心吧。 「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啊。」 「真的？」我看着她，眼睛一亮。 她点点头后打字：「嗯，你唱歌给我听，我教你手语，刚刚好吧？」 我嘴角扬起笑容，藏不住内心的喜悦，要是王韦凯看到我现在的表情，肯定会说我笑得像笨蛋一样吧。 「那就麻烦你了。」我对她说。 她点点头，接着教我简单的单字和词，还教我她和我的名字怎么比。 我不知道我喜欢她的心意能不能跟高程光多年的暗恋相比，但此时的我，只想好好把握能跟她相处的时光。 两个月后有个全国青少年文学奖徵文赛，荣获前五名和佳作的人，在推甄或是特殊选才都能够大大加分，每到这个时候，学校里一到三年级的语文班都强制规定要投稿参加比赛。 每一个人可以投五份作品，不限都要一样的文体，可以投稿散文、小说和新诗三个不同的文体。 每到这个时候班上的气氛就会特别凝重，充满着乌云，伴随着压力和师长的期望在，写的人不一定能写出让自己喜欢的东西，而是老师和评审会喜欢的东西。 「你想好要投稿什么文体了吗？」我问王韦凯。 「嗯……」他拿自动笔的笔尾戳着下巴，「散文吧，小说字太多了，还要想故事和剧情的编排很麻烦，诗的话要用短短几句的文字呈现想表达的意思又太难，散文可以写自己的故事最简单了。」 我点点头，「我大概也是参加散文吧。」他说的没错，毕竟小说要想故事，新诗我也很不擅长，只剩下散文可以写了。 「题目的话感觉很好发挥，但要写起来却很困难。」他用笔指了指徵文规则，「『我的十七岁』、『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背后的影子』感觉『我的十七岁』最好发挥吧。」 「我也应该会选『我的十七岁』这个吧，其他两个对我来说太难了，但我也不知道我的十七岁有什么好写的。」每年的徵文题目都让我很苦恼，散文基本上都是写自己的事，可是我的十七岁真的很无聊，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差不多，不知道有什么好写的。 「写恋爱、暗恋、苦恋吧，没有人不喜欢八卦的，往年得奖的作品有几篇都是有关于恋爱的。」他打开手机，找歷年来得奖有关于恋爱的作品给我看。 「散文写恋爱的话太……赤……裸了吧？」我对散文真的是又爱又恨，很好发挥，但也很容易被人看出来写的对象、事件。 诗的话就很难看得出写的人在写哪个对象或事件了，但是诗真的不是我擅长的文体。 我盯着徵文简章想着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抱着逃不过一劫，怎样都要写的无奈，过了五分鐘之后，我拿起笔，开始把我想写的那些心情，一笔一笔藏进稿纸里。 「最近有个徵文比赛，全部的语文班都强制参加，所以……放学可能不能去泳池找你了。」在吃完午餐后，我对蒋蔚海说。 她拿卫生纸擦了擦沾了酱汁的嘴角后，拿起手机打字：「我知道那个徵文比赛，加油。」 「谢谢。」在说的同时，我同时也用手语比出了这两字，「你最近要不要考虑放学不要去泳池了？放学人少，体育馆没人又偏僻，我担心你又会出什么事，我知道我可能没资格管你要做什么，但还是……」在我还没说完时，她右手放在我肩上，对我肯定的点点头，我懂她的意思，她是在说「我知道」。 在我停止说话后，她在手机上打字：「我懂你的顾虑，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这段时间我放学就会直接回家，你好好准备你的比赛就好了。」 虽然早就知道她是一个贴心、会为人着想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内心会涌上一股我说不出的失落感？ 我在期待她会有什么其他的反应吗？ 「嗯，谢谢你，我会加油的，我们还是可以每天吃午餐的。」儘管失落，我还是让自己撑起笑容，不让她看到异状。 她笑着点点头，表示好。 是在什么时候，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跟蒋蔚海的关係发生了变化？不是好的，而是不好的。 在准备徵文比赛后，我每天竭尽心力在写散文和诗，诗每次都被班导打枪，散文则是被说感情描写的不够清楚，让人印象深刻。 虽然被班导挑了很多毛病出来，但她每次看我写的东西时都会呵呵笑，感叹着青春说：「想当年啊，我也这么青春过。」要不然就是说「我们家向皓长大了，也谈起恋爱来了呢。」 果然，无论是谁，都喜欢八卦听别人的爱情故事。 写出自己的感情故事真的是赤裸又羞耻的事，但除了自己的感情故事外，我真的想不出来能写什么东西了。 对未来，我其实是个对未来没什么抱负、理想、想望的人；在过去，我是个生活平淡、枯燥乏味，没什么特别的人，家庭祥和，独子的我也拥有父母全部的爱，算是个平凡但幸福的人吧。 可人活在世界上，总会不甘于现状的，即便有时候自己拥有的已经够多、该知足了，但有时候我还是会羡慕有理想，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的人。 例如王韦凯，例如蒋蔚海。 他们都曾在同一条音乐路上，即使现在都已离开，两人往截然不同的道路前进，可他们都不忘自己喜欢音乐的初心，在离开音乐班之后，还是继续听着古典音乐，吸收着许多音乐上的知识，这样的他们，闪闪发亮。 我每天来回修了快十次，修到自己都不知道在写什么了，只知道自己现在是个只会拿笔写字的机器，都快忘了最一开始写作的心情是什么了。 「向皓、向皓！」王韦凯扯着嗓子叫着我的名字，跑到我的座位旁，脸上有着少见的慌张。 「怎么了？」我问他。 「你最近有跟蒋蔚海见面吗？」 「有啊，每天都一起吃午饭。」虽然我跟她最近放学不会在泳池见面，不过我们每天都一起吃午餐，聊聊天，分享每天发生的大小事。 「她有哪里怪怪的吗？」 「哪里怪怪的……」我努力回想着她这几天有什么异状，当我好像想起她不对劲的地方，想要说出来时，就被王韦凯有些粗鲁的从座位上拉起，到教室的阳台。 「你看。」他指着操场上的高程光和蒋蔚海，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在你努力跟那些散文和诗对抗时，高程光也很努力进攻啊。」 听了他的话后，我怔怔的看着他们说不出话来。 我好像好一阵子没看到蒋蔚海这么开心地笑了。 在刚开始写徵文比赛的散文和诗时，她会对我露出笑容，可是渐渐地，她在我面前笑容越来越少，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给了我硬撑起的笑容，不管我怎么问她，她就是不说。 我明明就发现了她的异状，但是我却没有深入了解其中的原因。 为什么我没有更敏锐的去觉察到她藏在那些勉强笑容里的苦涩呢？是不是因为我太常跟她相处，所以习焉不察，没有察觉到这段时间早已存在许久的问题。 我一开始以为是最近期中考快到了，她因为准备考试所以才愁眉苦脸的，但看到她跟高程光有说有笑的样子时，我才明白，让她失去笑容的原因不是因为考试，甚至我的第六感隐约感觉，那个原因可能与我有关。 想到这里我就不禁有点害怕，万一我真的成为让她失去笑容的那个人，我肯定无法原谅自己，当初信誓旦旦的说要帮她、保护她的我，如今却失约了。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在修改完徵文比赛的诗和散文，交给班导批阅后，我跟蒋蔚海又恢復了放学在泳池见面的约定。 她点点头，得到她的同意后，我问她：「我最近做了什么事让你不开心吗？」 她马上摇摇头，我开口否定她的回答，「虽然你没说，可是我能隐约感觉到你因为我而不开心，你在我面前笑容越来越少了，之前我没想要让你说，是知道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可是我现在想知道，因为与我有关，我知道我这么说可能有点任性，但我想知道，如果我真的哪里让你不开心的话，我会道歉，也会改的。」 她的神情复杂，眼里瞬间闪过许多我不懂的情绪。 她咬了下下唇，用手机打字：「向皓，你真的没做错什么。」 「那为什么我跟你待在一起时，你那么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 「你有。」 「……」她没有比手语或是用手机打字。 「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的笑容越来越少，但是在那个男生面前，你总是笑得很开心。」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我说出我内心的猜测，我多么希望这些话不是从我口中说出来，寧愿她对我说，我还比较不那么难过。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我继续说出我想说的，「我不喜欢看你跟他走那么近。」 这次她终于有了回应，她比了手语，问我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我的声音在游泳池格外清晰。 我曾经试想过很多我告白时的样子。 我告白时会是怎样的场景、怎样的情绪、心跳会跳多快、脸上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我以为我会很紧张，结结巴巴的说出每一个字，破碎到无法拼揍成一个句子，脸上的热度会跟高烧一样烫，会有着失速的心跳，但没想到我很平淡的说了出来，脸上只有镇定，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我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和反应，她整个人愣住，接着眼眶浮上一层氤氳，皱起眉头，双手摀住嘴，像是竭尽全力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掉下来。 过了半晌，她放下手，颤抖地用手语比着。 「向皓，我们不能在一起。」 第八章 幸与不幸 1 在告白的隔天起，我找不到蒋蔚海了。 传讯息给她不回，到班上找她也找不到人，她不再中午去操场吃便当了，放学也不去泳池了。 我马上明白自己被她躲着了，而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联络的上蒋蔚海吗？」这是不知道第几次我问王韦凯了。 他摇头，「我跟薛永乐传讯息给她也不读不回，看来她躲你躲得很彻底，连我们也一起躲。」 「我完全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会让她这么难过。」想起那天她最后掉泪的样子，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以及为什么要说我们不能在一起。 「她不喜欢我吗？」我低声喃喃说。 「应该不是，如果不喜欢你的话就直接说对你没感觉就好，而不是说『我们不能在一起』。」他向我分析，「我觉得是有什么理由，让她不能跟你在一起，我觉得你没做错什么，只是她觉得自己不能跟你在一起。」 「我还是不懂，为什么她不能跟我在一起？」这些日子，我没有一天是不想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晚上也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只要醒着的时候，脑中就会浮现她那时候的样子，和那句「我们不能在一起」。 「这个答案肯定只有她知道了。」王韦凯说。 「嗯。」说完，上课鐘声响起，强制结束了我们的对话。 「向皓，这边给你收没问题吧？」 「嗯，你赶快走吧，薛永乐在等你了吧。」 「谢啦，那我就先走了，拜！」说完，他就像风一样迅速离去。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王韦凯真是见色忘友、有异性没人性，以前还没跟薛永乐交往的时候都会帮我一起收实验教室的器材，但现在为了赶约会就不帮了，连一点愧疚的样子都没有。 男生的友情真脆弱啊。 这时，我听见身后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你又忘了拿什么东西了？」我没回头看他，继续收着东西，想着等下还要把教学日志送到教务处。 我忽然觉得奇怪，他怎么都没出声？ 我转头一看，顿时被站在我身后不知道多久的人给吓了一跳，她就这样静静地看我做事都不出声。 「……妍雨。」我对上她的目光，她脸上掛着笑脸，明明是我看过无数次的笑脸，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来有些诡异、不自然。 「向皓。」她也叫了我的名字。 「有什么事吗？我记得那天说了很清楚了，我不希望再跟你有联络了。」我语气冷漠，转身收拾东西，尽可能不要对上她的眼，不想给她不必要的希望。 「我是想来跟你道歉的，对不起，我那时候一时衝动，失去理智，才会对你做那种事。」 又是要来道歉吗？现在听到她的道歉，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了。 我左手中指按着太阳穴，叹了一口气，「妍雨，很多事不是做了之后道歉就能船过水无痕，我没办法对你说原谅你，我做不到，还有，我也需要被尊重，你之前做的那些事让我觉得不受尊重。」 听到我的话后她慌了，嘴开开合合，想说出什么但又怕说错话。 她伸出手，停在半空中，我不知道她原本想做什么，但最后她只是拉了拉我的手，对我说：「好，我们不当情侣没关係，但我还想跟你当回朋友，不行吗？」 我甩开她的手，冷声说：「没办法，回不去了。」 很多事情一但做了之后就会產生裂痕，无论怎么弥补，曾经造成裂痕的原因会一直在那里。 如果我们之后相处还是会有疙瘩、猜疑，对对方抱着不一样的想法和情感，那还是狠下心，连朋友都不要做，才是对我们两个最好的方式。 「好，我知道了。」 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终于懂我的话了。 「那在我离开之前，我可以跟你讨个东西吗？」 「什么？」在我说完时，我就立刻后悔了，我不应该回她，不应该对上她的目光的。 她拉住我的领带，用力一扯，让我重心不稳往她那倒，而她微微垫起脚尖，嘴唇擦过我的嘴角。 碰—— 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让我把视线移到门口。 我看见蒋蔚海站在门口睁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和错愕。 下一秒，她捡起地上的书包，离开了我的视线。 「蒋蔚海！」我大叫她的名字，准备要追出去时，妍雨抓住我的手。 她脸上掛着狡猾、得逞的笑容，看到她的表情时，我突然顿悟所有的事。 「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 「对。」她直接承认，也没想要否认的意思，「我现在还是想不透为什么你会喜欢她，如果我不能得到幸福的话，你和她也别想。」 我看着眼前的她，觉得好陌生，为什么喜欢一个人的这份喜欢，会变成这副模样？ 「喜欢一个人，一定要有什么条件和原因吗？这不是数学，都有一定的公式和答案。」我拿起书包，头也不回的往门口奔去。 幸好楼梯是单向的，要离开就只有一条路，我马上就找到蒋蔚海了。 「蒋蔚海！」我拉住她的手，怕她离开。 她转头瞪着我，眼底浮上一层薄雾，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到很多不满、生气、质疑和控诉的情绪。 「你听我说，刚才的那些都是……」 我还没说完，她的泪就掉了下来，快速地比了一长串的手语，然后转身离去。 我的双脚定在原地，她刚刚的手语我没有全部看懂，只有两个字看得懂，那两个字的控诉太深，让我的双脚像是绑了铅块一样，无法移动。 「骗子。」 她是这么说的。 第八章 幸与不幸 2 我感觉每一个人都在盯着我看。 「向皓，你快一点，别在那边浪费时间了，快点来。」王韦凯扯开嗓子对我喊道，他这一喊，班上其他人不负我期望的把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来了。」我眼神很死的走到泳池旁。 「慢慢下来就好了，我在这里，别怕。」他站在泳池里对我说。 「……这怎么好像男主角对女主角说的话。」我不免吐槽了一下，回想起事情的始末，还有我现在穿着泳裤站在泳池旁，怎样都觉得自己疯了。 「你这个人有时间吐槽的话还不赶快下来？」他皱起眉，有些不悦地说。 「……好啦。」说完，我手扶着泳池边阶梯的扶手，一步一步往下进入水里。 在整个人都进到泳池后，我发现我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怕了，虽然还是有点畏惧，但并不会有立刻想逃离的感觉，也可能是因为水位没有很高，让我多了点安全感。 最近期中考结束，体育老师又带班去比赛，所以代课老师就让我们自由活动，只要不要做危险的事就好，于是我跟王韦凯提出了请他教我游泳的要求。 还记得他听到时整个人瞠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还摸了摸我的额头看我有没有发烧。 确定我没发烧后，他喃喃地说：「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会尷尬到想找个洞鑽进去，不过最近好像脸皮变得越来越厚了，听到他讲这种不知道算不算调侃还是感叹的话都能波澜不惊了。 「还好吗？」他问。 「嗯，没事。」 「你手有点在抖耶。」他看向我的手，「如果不行的话就别勉……」 「我可以。」我打断他未说完的话，眼神坚定的看着他，「我真的可以。」 他叹了一口气，「你这人平时没什么脾气，但固执的时候很固执。」 我耸耸肩，也不知道他的话是褒是贬。 「我们慢慢来，今天能做到下水闭气就好了。」说完，他戴上泳镜。 「好。」我跟着他的动作，戴上泳镜。 穿着泳裤、戴上泳镜在泳池里，一切的行为都让我觉得很陌生，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自从那天蒋蔚海从我眼前离开后，她又消失了，存心让人找不到她，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每天放学，我都会坐在泳池旁，抱持着她可能会来的想法，但每次我都扑空，都没遇到她，我看着眼前的泳池，想着我跟她之间的回忆，是不是其实都是一场梦而已。 但我不甘愿这些回忆变成梦，或是就这样逐渐淡忘，我想要它变成现实，甚至是能一直带领我前进的未来，我不想就这么止步或退后，所以我想试着下水、学游泳看看，想看这个泳池，那片她喜欢的海，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她这么喜欢且深爱着。 「闭气，然后数到三我们一起下水。」 「好。」 他数到三，抓着我的手腕跟着我一起下水。 当我一下水就瞬间想起上次我跌进泳池的恐惧，我乱了理智，不小心嘴进了水，他赶紧拉我上来。 「没事吧？」他慌张地问，他拍着我的背。 「没事。」我说没事他应该也不会相信吧，毕竟他刚才的眼神比第一次救我的时候看起来还要更紧张，看来我的样子真的很糟。 「我们今天先这样吧。」他说。 「……嗯。」我知道短时间内可能还是没办法克服我怕水的恐惧，但我整个人能进到水池，我觉得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欲速则不达，还是慢慢来好了。 中午下课的鐘声响起，我跟王韦凯准备到合作社时，在教室门口看到意想不到的人。 ……奇怪，音乐楼离这里这么远，他是怎么一下课就堵到我们面前的，难不成他翘课，鐘声一响马上站在教室门口吗？ 「嗨，程光，好久不见了。」王韦凯扬起笑容，很自然的跟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凯。」他点点头，然后看向一旁的我，我马上就知道他要找的人不是他，是我。 「有什么事吗？」王韦凯那傢伙真是明知故问。 「我可以跟他借个几分鐘聊一下吗？」他指指王韦凯身旁的我，「不会耽误太久的，你先去买午餐吧。」 王韦凯看向我，透露出一丝担心的表情。 「你先去买午餐吧，记得买我的，不要记得买薛永乐的却忘了买我的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开点小玩笑，让他不要那么紧张。 「好吧，那我先走了。」 「嗯，去吧。」 在王韦凯离开后，我跟着他的脚步，来到了学校的泳池。 我不知道在学校非上课期间可不可以正大光明的来这里，但此刻我没想管那么多。 他走在泳池前，望着泳池里的水，接着幽幽开口：「我喜欢她很久了。」 我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直接说对她的心意。 见我没说话，他又逕自说了下去：「八年了，我喜欢她八年了。我看过她耀眼、闪闪发亮的样子，也看过她失落、痛苦、不被人期待，整天浑浑噩噩、行尸走肉的样子，她无法开口，那时候游泳就是她唯一的慰藉了，刚开始的时候她几乎一天好几个小时都泡在水里，手指都给泡皱了，要她起来也不起来，后来我才发现，她把所有的眼泪都藏进水里，她上岸的时候泳镜里都是她的泪水，问她怎么回事，她说不小心没戴好才进水，鬼听了都不会相信，但我还是没戳破她的谎言。」 「其实我应该在你知道我之前就知道你了，一开始看你满碍眼的，当然现在也是。」他很直白的坦承对我的不喜欢，「我不知道你这个人有什么魔力，让这两年都不曾笑过的她再次露出笑容，那是我不管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的事，那时候我就想，要是你可以让她笑的话，那我不说出我的心意也没关係，你是可以带给她幸运的人。」 下一秒，他冷冷地转头瞪了我，「也是让她不幸的人。」 「……什么意思？」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露出讽刺的笑容，「你的那个青梅竹马，对她说了什么，你不知道？」 「妍雨对她说了什么？」我走到他面前激动的问他。 他瞥了我一眼，看我好像真不知道的样子，开口说：「『你不配跟向皓在一起。』、『你一个哑巴站在向皓旁边，只会让他丢脸、被人笑。』、『你少在那边装可怜，让向皓可怜你了。』、『蒋蔚海，你是我看过心机最重的女生了。』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恶毒的话了，她明明不是自愿不能说话的，那傢伙凭什么这样说她？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身体有缺陷的，不能开口发出声音是她这辈子最痛的事，她一直拿她的痛处猛戳她，让她也那么相信那些话是真的，不能开口的她，无论站在谁的身旁，都会让人丢脸。」 「她深信自己只会带给别人不幸，于是她惩罚了自己，不再来泳池了，不只是这里，连其他地方的泳池她都不去。」他蹲下身，用手捞了一下泳池的水，看着手中的水，「没了声音、也失去水的美人鱼，你要她怎么活下去？她甚至连变成水里的泡沫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忽地起身，用湿了的手用力抓着我的领子，眼神冷的彷彿可以杀人，「这两年以来，她无论怎么被欺负都能忍受，但当你那个青梅竹马对她说了那些话、看到她吻你的样子之后，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坚强，她整个人都碎掉了，无论我怎么想把她拼回来都没办法，如果你没办法管好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嘴，不让她受到伤害的话，那就离她远点，因为你就只会带给她痛苦和伤害而已。」 说完，他放开扯着我领子的手后，离开泳池，独留我一人在原地。 在他离开后，我站在泳池边很久，努力消化他的话后，我才逼迫自己接受他话里的事实。 原来让蒋蔚海不幸的人，一直都是我。 第八章 幸与不幸 3 「向皓，你是不是要去导师办公室？那顺便帮我把我修改后的作文拿给班导看吧。」一位同学见我要去办公室，便把他的作文交给了我。 「好。」我接下他的作文后，拿起国文讲义去导师办公室。 午休时间的办公室只有班导在座位上批改作业，看来其他老师都在各自教室。 「老师，我来交讲义。」把讲义放在桌上后，我把同学交给我的作文放在讲义上，「这是张宇晨改好的作文，叫我顺便交过来。」 「好。」她盯着眼前的稿纸，再看向我，「那你的呢？」 「什么？」 「你的散文啊，改得差不多了，怎么没再修改给我看了？」 距离上次改比赛的散文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在我意识到自己是让蒋蔚海不幸的那个人之后，我发现我没办法写下去了，改了反而更差，想往下继续写却发现没办法写出后续。 是啊，我们之间的故事没后续，是要怎么写出来？ 最后，我只能硬生生、草率的写下结尾，强制这篇散文结束。 「我不知道该怎么写了，怎么写都写不好，我觉得就算拿去比赛也没办法得到什么好成绩，小说的话现在可能也来不及写，只能写诗了。」 「嗯……」班导手交叉摆在胸前思考，「那你要不要试着重写，丢掉你原本的情绪，以全新的角度来写试试看呢？你现在写的版本是快乐、有希望的，那如果以悲伤、痛苦、绝望的情绪试着写写看呢？有时候同一件事用不同角度去看、去想、去写，会有不同的感受。要你重写还有另一个原因，希望你能倾听自己最诚实的心声，说实话，这三个组我觉得都有各自的难度在，但唯独散文是把最真实的自己解剖开来让大家看，我觉得这是需要很大的勇气，诚实地面对自己，对每个人都不是容易的事，但当你诚实面对自己后，你就同时也跨出了你跨不过的坎、难关和难过了，我们都是写字的人，该如何用文字表达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情绪，这就是难的地方了。」 她扬起了一抹温柔浅笑，「向皓，你是一个很乖巧、成熟、很内敛的学生，不太需要我操什么心，但你的成熟和内敛同时也让你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想法，你把许多情绪都藏在心里不说出来，这样久了其实对自己不好，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藉由这次比赛的机会，好好倾听自己的内心，把想表达的心情消化过后再写出来，相信你会有不一样的答案的。」 「……好。」虽然心里很抗拒，但我还是接受了班导的建议。 「向皓，王韦凯呢？」 最后一节课下课后，班上的同学都早已离开，只剩我一个人在教室重新写着要投稿比赛的散文大纲。 「去补交数学作业了，你坐着等他一下吧。」 「好。」她拉起王韦凯位子的椅子，坐在我旁边。 她没说话，我也没理她，拿着笔低头在白纸上写着大纲，写了又改，改了又涂，完全没头绪，不知道该怎么写。 我整个人心浮气躁，拿着笔在白纸上乱涂发洩。 让我不专心、心浮气躁的原因，还有我身旁不断注视着我的目光。 我转头对上她的双眼，「永乐，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你的眼睛盯我盯到眼球快掉下来了。」 她尷尬一笑，「那、那么明显吗？」 我点头，她从书包拿出数学讲义，翻开有折页的地方，指着题目，「可以教我这几题吗？」 「只是要问问题？」我狐疑的看着她，如果要问问题的话为什么要猛盯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她猛点头，我也懒得猜测她的心思，看了下题目后，跟她讲解算法、运用哪些公式，还顺便告诉她考试会考哪些题型。 在我在她讲义上写上公式和解法跟她讲解时，我发现她又盯着我看，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放下笔，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永乐，你不是想问功课吧？你到底想问什么？」 她可能以为我生气了，眼神不太敢对上我，讲话也结巴起来，「对、对不起，你、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你问吧。」我柔声说。 见我没生气后，她松了一口气，开口问：「现在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我不懂她的意思。 「你跟蒋蔚海现在这样真的好吗？」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我这个问题。 「这样不好吗？」我反问她。 她没想到我会反问她，露出苦恼、不知所措的表情。 半晌后，她回答：「我觉得你，还有蒋蔚海不够相信自己。」 我不懂她话里的意思，见我没回答，她继续说：「妍雨对蔚海说她配不上你，她相信了；高程光对你说，你只会让蔚海不幸，你相信了，你们相信了别人说的话，但却没有两个人好好面对面说自己内心的想法，让你们两个背道而驰，这样真的好吗？」 我看着眼前的她，发觉她在这半年间成长了许多。 以前总是畏畏缩缩、没什么自信、外型不亮眼的她，现在勇于表达自己的想法、有自信、外型也变得亮丽许多。 「如果你们相信自己够好，不被他人的话影响，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发展吧，你真的甘愿你跟蒋蔚海就停在这边吗？」 以前是我鼓励她，没想到现在换她鼓励我了。 「但……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找她，她不是连你们都不联络了吗？就算我想和她好好谈谈、说出我的想法，她如果不相信自己的话，我再怎么努力也没用吧？感情是要靠两人一起努力，只靠一人的话，感情总有一天会被消耗殆尽的。」 虽然她的话的确有些鼓舞到我，不过有些现实面的东西还是不可忽视的。 听了我的话之后，她皱起了眉，像是在思考、想帮我想出办法的样子。 我其实满想吐槽她连简单的数学题目都不会解，还那么古道热肠的想帮我解决感情问题。 不过我没说，要是让她不开心、难过的话，王韦凯一定会第一个找我算帐。 我也没想为难她，开口想停止她的脑袋继续运作。 「你问了我问题，那我也可以问你问题吗？」 她点头，「当然，如果我能回答的话。」 「是谁让你相信自己、也变得有自信的？」 她看着我，嘴角扬起了灿烂笑容，在准备开口说出答案时，答案的主人便站在她身后，趁她不注意时两手捏了她的两颊。 「薛永乐，你们聊得很开心嘛，在聊什么，等等给我从实招来。」王韦凯脸上掛着恶魔的笑容对她说。 「泥、泥先晃开啦！很痛！」她拍打着他的手背，他才放开捏着她两颊的手。 在她的脸颊挣脱束缚后，她傻笑的看着我，然后回头深情地望着王韦凯。 儘管没开口，但我知道，她是在说，他就是那个答案之人。 第八章 幸与不幸 4 哗—— 我从水里浮出水面。 从上次让王韦凯教我游泳后，有空的话放学我都会一个人来泳池练习闭气，就算当高程光跟我说，我就是让蒋蔚海不幸的人后，我还是会来泳池练习。 一个月了，我持续了一个月，从一开始很害怕整个人在水中的感觉，到现在已经渐渐不怕在水中的感觉了。 然后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做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我找不到她，她不会再来这里了，没有人知道我做了那么多努力，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给她看，还是给自己看。 「后来我才发现，她把所有的眼泪都藏进水里，她上岸的时候泳镜里都是她的泪水，问她怎么回事，她说不小心没戴好才进水，鬼听了都不会相信，但我还是没戳破她的谎言。」 「你是可以带给她幸运的人，也是让她不幸的人。」 「没了声音、也失去水的美人鱼，你要她怎么活下去？她甚至连变成水里的泡沫的资格都没有了。」 高程光的声音清晰的在我脑海响起。 都是我害的，如果她不要认识我，妍雨也不会对她说那么恶毒的话。 「如果你们相信自己够好，不被他人的话影响，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发展吧，你真的甘愿你跟蒋蔚海就停在这边吗？」 薛永乐，你错了，我是真的不够好，也没有能力保护蒋蔚海。 我把手用力捶在泳池的墙上，血液从手侧缓缓流出，流进水里。 我忽然想起《美人鱼》最后的结局，人鱼不忍杀死王子，最后投入海中，变成了泡沫。 高程光说，她失去了水，连成为水里的泡沫的资格都没有了。 那么，我的离开，是不是能让她重拾水，也不会让她变成泡沫？ 「哈啾——」 我吸了吸鼻子，喉咙痛又流鼻水，让我整个人很不舒服，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感觉下一秒就会倒在桌上。 「向皓，你怎么感冒了？现在都快夏天了耶。」王韦凯看着病懨懨的我说。 「我也不知道，晚上冷气开太冷着凉了吧。」我说了谎，其实我现在在家还没开冷气，我猜是我这几天去泳池后没擦乾头发，所以着凉感冒了。 「有句话说笨蛋是不会感冒的，现在我可以确定你不是笨蛋了。」他对我肯定地点点头，「像薛永乐就都不会感冒，哈哈哈！」 「……我都感冒了，你还说这种话？还有，你不怕我把刚才的话跟薛永乐讲吗？」 他挑了眉问我，「那你觉得她聪明吗？」 「……」这是挖洞给我跳吧？从她上次问我的数学题目我就知道她真的是不会感冒的人。 见我默认，他理所当然的说：「看吧，你也没办法反驳我吧？不过她这样傻傻的也很好，不然我这么常捉弄她，很怕她有天报復回来啊。」 「你这人也会怕有天换她捉弄你？」 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其实不怕，她无论如何我都有办法制衡她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不过我也满期待她哪天会捉弄我的，感觉满有趣的。」 「话真的不能乱说，不然小心会成真……」我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他变得模糊不清。 「喂，向皓！」王韦凯起身摸了下我的额头，「你发烧了，要不要回家？」 「不用，都快放学了，等下直接回去就好了。」虽然我眼睛闭着，但还是能听到他的声音。 「那你睡一下，我跟老师说你身体不舒服，放学我再叫你。」 「嗯……」说完，我整个人像是失了全身的力气，直接跌入梦乡。 梦里，我梦到了小时候阅读的《美人鱼》的故事。 跟小时候的记忆有些不同的是，小时候我阅读没有声音，只有文字和插画的绘本，而现在却像是我整个人穿越到了故事里，经歷了一遍故事。 美人鱼唱着歌，有着过耳不忘、馀音绕樑的好歌喉，她救起了王子，为了能够再见到她一面，她用她的嗓音换得了双脚，但步步都让她像站在尖上刺痛，王子见到她时，却不记得她了，以为是邻国公主救了她，最后与公主结婚的前夕，美人鱼的姊姊们给了她一把刀，要她杀了王子，就能变回人鱼继续在海里生活。 后来，美人鱼在要拿起刀刺向王子的心脏时，却不忍心了。 在她准备跟着刀一起投入海里时，她的手被人抓住，回头一看是王子，他握着她的手把刀用力地刺向自己的心脏，抱着她一起跌入海里。 在跌入海前，他在耳边轻声对她说—— 「我不会让你死，也不会让你变成泡沫。」 「以后，要好好活下去，继续唱着歌，在海里好好生活，自由自在的游着。」 他掉入海中，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了他不曾看过的美好风景。 各式各样的鱼、珊瑚礁、海星、鲸鱼、海马、章鱼……他没想过这辈子能亲眼目睹这么多陆地上没有的生物，原来海里的景色是这么美好，她所在的世界是这么的温暖，而他差点要夺走她如此幸福的生活。 但他也很庆幸，最后死的人是他，她能回归原有的生活，而且，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掉入有她的海里，这样的死法，好像不坏。 我的思绪越来越混乱，这不是我记忆中《美人鱼》的故事，为什么会渐渐扭曲成我陌生的样子呢？ 当我想继续看故事的后续时，突然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扭曲，接着慢慢变成一片黑暗。 接着，我张开了双眼，看到坐在王韦凯位子上的薛永乐。 「向皓，你醒了啊？做恶梦了吗？你刚刚一直在讲一些梦话，有点激动的样子，我在犹豫着要不要叫你时，你就醒了。」她带着关心的神情问我。 「没事，不算恶梦。」刚从那么真实的梦中醒来，我对眼前的现实景象还感到有些恍惚、不真实，连回答薛永乐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真实想法。 那真的不算恶梦吗？王子最后牺牲了自己，只为了能让美人鱼活下去，这样的结局真的是好的吗？ 为什么白雪公主、灰姑娘的故事最后的结局都是跟王子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美人鱼却不行？ 为什么？ 「向皓、向皓，你还好吗？」薛永乐的手在我眼前挥了挥，把我的思绪拉回来。 我看着她吶吶地问：「薛永乐，你觉得为什么美人鱼的故事，最后她没有跟王子在一起，跳入海里，成为了泡沫？」 她愣了一下，好一阵子都没说话。 半晌，她用淡淡的语气，道出带有哀伤、遗憾的回答：「向皓，这或许也是一种爱，如果对方能幸福的话，她愿意牺牲自己的幸福，只为了换得王子的快乐。」 所以我梦里的王子，牺牲了自己，以换回美人鱼的歌声和尾巴，也是一种爱吗？只是是两人不会有幸福的结局的爱？ 「你知道你现在讲的话跟你上次讲的话有矛……」我话还没说完，看到了放在我桌上的苹果汁。 「这是你给我的？」我拿起以玻璃瓶装的苹果汁问她。 她摇摇头，「我来班上的时候就在了。」 我看着玻璃瓶，这个牌子的苹果汁好像在我记忆里有出现过。 接着，我得到了答案，想也不想便往门口奔去。 我到教室外的走廊，从四楼眺望到一楼，发现没人后，匆匆跑下楼梯。 「向皓、向皓，你要去哪里？」薛永乐在我后头有些喘、有些笨拙地追我，但我没理她。 我跑到一楼，到各个有可能躲藏的地方寻找，却没找到人。 最后我停下了脚步，自嘲地笑了笑，她早就离开了，怎么可能让我找到？ 可是，她为什么要给我苹果汁呢？ 她还关心我吗？可我让她受伤了啊。 「向皓！」薛永乐终于追上我，站在我面前喘着气，「你怎么突然跑出来？」 「没什么。」说完，我才发觉自己有多么累、虚弱、无力，整个人的体力像是要透支了一样。 我有些站不稳，薛永乐用她娇小的身体努力撑住了我。 「向皓，你还好吗？振作点！」 「喂！向皓！你怎么乱跑了？都生病了还这样，不怕病情越来越严重吗？」不知道什么时候，王韦凯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他撑住了我的身体，我整个人靠在他身上，最后他有些不满地嘖了一声，背起我，还碎碎念了好几句，我在他碎念里逐渐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眼前的景象是我的房间，据我妈所说，是王韦凯背着我叫计程车，把我送回家的。 最终章 故事的最后 1 「向皓，我要去合作社，你有要买什么吗？」游泳课结束后，王韦凯问我。 我想了想之后回他：「苹果汁好了。」 他一脸狐疑的看着我，「你平常不都不太喝水以外的东西吗？今天怎么会想喝苹果汁？」 「问那么多干嘛？现在上课了，你再这样慢吞吞的等下又会被英文老师念。」我皱起眉有些不耐地说，不想让他继续问下去。 「好啦好啦，问你要什么还被你兇，真是好心没好报。」碎念完后，他就离开了泳池。 他离开后，我也离开体育馆，回到教室。 已经上课的校园很安静，只有各班老师讲课的声音。 在我准备踏上四楼的楼梯时，我看见厕所外有个女生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看不到她的脸，但她身体微微颤抖着。 我停下了脚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问她：「你还好吗？」 她抬起头看我一眼，脸上写满了惊讶，我的惊讶也不少于她。 我很久没见过蒋蔚海了，没想到再见到她是在这种情况下。 她的脸上有薄薄冷汗，脸色苍白，彷彿下一秒就要昏倒了。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问她。 她头撇过去，没想要回答我的意思。 我看着她抱着肚子的手，还有校裙后方有着深色印子，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接着把身上的运动外套脱下，也不管她的意愿，就绑在她的腰上。 「你能站起来吗？」我问她。 她放开放在肚子上的手，扶着墙壁缓缓站起。 我趁她不注意时将她抱起，她吓了一跳，手脚不断挥动，示意我放她下来。 「你再继续乱动会掉下来的，到时候会更痛。」我冷声警告她，她才没有乱动。 一路上她都安安份份，我们谁也没说话。 我低头偷偷覷着她的脸，除了苍白外，她眼下还有淡淡黑影，她最近没睡好吗？ 我有点受不了这尷尬的气氛，知道她可能也不会想跟我说话，我就当作自言自语的说：「上次放学后我睡着了，起来发现桌上有一瓶苹果汁，是你给的吧？」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知道你这阵子都在躲我，但我想告诉你不用这样，以后我看见你不会主动跟你打招呼，也不会跟你说话，你不用躲得那么辛苦了。这次帮你只是因为你需要帮助，不是因为你，如果今天是其他人需要帮忙，我也会帮的。」 我从一个只活在自己世界，不太懂得关心别人的人，到现在会对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这些柔软，是她教会我的。 「我想要谢谢你，也想要跟你说对不起。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了许多我以前从没感受过的心情，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会因为喜欢而產生嫉妒的心情，会因为一个人露出难过的表情而跟着心痛的心情……还有很多很多，都是你让我知道的。我也觉得很对不起你，没能即时保护你，让妍雨对你说了那么多伤害你的话，我知道说再多的对不起也没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了，但还是想跟你说，对不起。」 我的每句话都是道别。 「如果在我身边你无法好好做自己的话，那我也不会再强求，只是答应我，以后要好好生活、好好吃饭、好好做自己，你身边有很多爱你的人，这样爱你的人才不会担心。」例如她爸妈、王韦凯、薛永乐，甚至是高程光，少了我一个，应该也能好好的吧。 到了保健室后，没看到保健室阿姨，我就把她放在空床上，帮她盖了被子。 「好好休息吧。」我说。 她的眼眶有点红，看着我的眼神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说。 最后，她拿出手机，说出时隔一个多月的第一句话。 「你不走吗？」 我拿起旁边的椅子坐下，「你睡着之后我再走，你很久没好好休息了吧？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仍旧用她那双大眼盯着我看。 「睡不着？」我问。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但我却能确定她的答案。 是什么时候，即便她没说任何话，我也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呢？ 「那我说故事给你听吧。」我把椅子往前挪，更靠近她。 我把声音放轻，开始说：「从前从前，有一个女孩，她的妈妈在生下她不久后别死去，后来她的爸爸在过没多久后娶了后母，后母带着两个姊姊一起住进她家，她一开始以为有后母和姊姊们的加入后，会变得更加热闹、幸福，却不知她们每天叫女孩做东做西，染了一身灰，后母和姊姊们称她为灰姑娘。」 「在某一天，后母和姊姊们收到了来自王子的舞会邀请，灰姑娘也想去，但她的后母和姊姊们对她说：『你这么脏，怎么可以去舞会？在我们去舞会的时候把家里打扫乾净。』」 她的眼神逐渐恍惚，却还是撑着眼皮，想听我说故事。 「舞会那天，灰姑娘一个人在家哭得很伤心，这时，有个巫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说可以帮她去舞会，她对灰姑娘施了魔法，让她换上了漂亮的衣裳、脸上有精緻好看的妆容、脚上也有玻璃做的高跟鞋，也变了一辆马车让她去舞会现场。」 「灰姑娘高兴到不行，在搭上马车前，巫师提醒她，魔法只会到午夜十二点，在十二点之前务必离开，否则魔法失效，就会变回她原本的样子。」 她的双眼轻轻闔上，还没进入梦乡，我把速度放得更慢，继续说。 「进入舞会后，王子一眼就看见了她，邀请她一起跳舞，而她沉醉在与王子跳舞的时间，忘记巫师提醒她的话，直到午夜十二点的鐘声响起时，她才想到巫师提醒她的话，匆匆忙忙的离开，在离开的时候留下一隻玻璃鞋在王宫，在魔法完全消失前，她顺利到家，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她原本的样子。」 我看见她闭着双眼，平稳的呼吸，安稳地睡着了。 「蒋蔚海？」我轻声唤她的名，见她没回应，才确定她睡着了。 「魔法最后的期限就要到了，对吧？」我对着她喃喃自语。 我没有把故事的最后说完，是因为我知道，就算讲了故事的结局，我跟她也不会有结局。 我从椅子上起身，俯下身来拨开她额上的瀏海，在她额上吻了一下。 「再见，蒋蔚海。」 我每个字都说得很慢，想要延长句子说完的时间，却发现五个字太少，说得再怎么慢，延长的时间对我来说还是不够久。 我轻叹一口气，起身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传讯息给薛永乐，让她带她的裙子和生理用品给蒋蔚海。 过没多久，薛永乐就来了，她把裙子和生理用品放在一旁的桌上。 「你可以陪她到她醒吗？不然她醒来发现没人的话，应该会很害怕。」 她点点头，「那你呢？」 「我要走了。」 她似乎也听出我话里的另一个意思，有些难过地说：「向皓，这样真的好吗？」她问我这个问题第二次了。 「没什么好不好的，就这样吧。」我对她扬起了一抹有些哀戚的笑容，她看着我，难过到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怎么是你比我难过啊？」我用轻松的语气开着玩笑。 「因为、因为……」她讲话开始哽咽，眼眶红了起来。 「不要哭，妆会掉的。」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先回去了，她就交给你了。」 在离去前，我想到还有话没请薛永乐转达，于是我转身，跟她说：「她如果起来的话，帮我跟她说『再见』。」 「向皓……」她开口想让我留下来。 我摇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了。 接着，我转身离开保健室。 在离开保健室后，我想起了生病那天我做的梦。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是预知梦。 我就是梦里为美人鱼牺牲的那个王子。 希望我的离开，能还给她平静的生活。 最终章 故事的最后 2 缴交完教学日志要回教室时，我看着林若雪一个人在教室外探头探脑、四处张望。 「林若雪，你怎么在这？」自从她进入演艺圈后，就不怎么来学校了，现在放学能看到她真是稀奇。 她听到我的声音回头，「喔，向皓，你有看到永乐跟王韦凯吗？他们约我要一起去吃附近新开的甜点店，结果不接电话，也不知道他们跑哪去了，想说来你们班上找，也没看到人。」 「永乐陪王韦凯去图书馆借徵文比赛需要参考的书了，等会回来，你进来坐一下吧。」我说。 「好，谢啦。」她很自然的走进教室，坐在我前面的位子。 我原本想直接走人的，但想想一个女生放学后在没什么人的校园逗留不太安全，就坐着拿起书，陪她一起等。 「向皓，你在看什么书啊？」在我看了一阵子后，她问。 「《你是我想拥有的未来》。」我立起书给她看书封。 她看了以后惊讶的叫了一下，「这是我下一部要翻拍的作品耶。」 「真的？」我也难掩惊讶，毕竟她真的翻拍不少小说作品，每一部都获得很多的好评。 「那你读完整个故事了吗？」我问。 「还没，不过进度跟你差不多，我很喜欢女主角独自忍受许多悲伤，拼命改变过去，只为了想要拥有与男主角在一起的未来。」 「你觉得女主角有办法改变过去，跟男主角一起拥有未来吗？」 「会。」她肯定地说，「因为当接到剧本跟整个剧组讨论时，我就知道结局了。」说完，她哈哈大笑。 我翻了个白眼，我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剧透了。 「不过我还是会把书看完的啦！你要相信我！」她认真地望着我，想要得到我的信任。 「我没说不相信你啊。」我对她的反应感到好笑，「而且像你这么敬业的演员，肯定会好好把原着读完，詮释作者和读者们最想看见的女主角吧。」 「向皓，你满了解我的嘛！」她满意地点点头，接着朝我靠近，「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我的粉丝啊？」 「顶多算个路人粉而已。」我把头撇过去，她也意识到不小心靠我靠得太近，退回原位。 接着她突然问了我意料之外的问题：「话说，那个女生呢？」 「谁？」 「就那个齐瀏海，有着大波浪及腰黑长发，但发尾挑染成深蓝色的女生啊，之前来学校的时候偶尔会看见你们走在一起，还有那天慈善舞会也有看到你和她一起聊天，但怎么最近都没看到她？」 我沉默了一会，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没联络了。」 都快过一个月了，我把蒋蔚海放在我内心最深处、谁也碰不得的地方，本来她的模样快被时间给渐渐覆盖，王韦凯和薛永乐也没提起，没想到被林若雪一提起，让我瞬间溃不成军，这段时间的努力全被击溃。 可能意识到我脸色很差，她对我说了抱歉。 「没关係。」我也不想让气氛这么低迷，转了话题，「对了，我可以问你上次在舞会上叫我要幸福是什么意思吗？」 「哦。」她拉了个长音，「没什么意思，就单纯只是祝福而已。八月长安不是曾说过『如果快乐很难，那我祝你平安』吗？我觉得虽然快乐很难，但我还是想祝别人快乐幸福，所以才会对你说的，反正祝福不用钱，见到人一次就给人一次祝福，也算帮自己积德吧，哈哈哈！」 说完，她收起随性的态度，真诚地对我说：「向皓，无论如何，祝你幸福平安。」 我愣怔了一下，被她突如其来的祝福和真心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谢谢。」我回她，「也祝你幸福平安。」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能幸福平安。 「谢啦。」她扬起好看的笑容，她的笑容真的满好看的，也让人难以从她身上移开，不难想像为何有那么多人喜欢着她。 「若雪，抱歉抱歉，你等很久了吗？」薛永乐跑进教室，双手合十向她道歉，脸上还有一抹可疑的緋红，大概可以知道他们为什么在图书馆那么久了。 林若雪也大概知道他们在图书馆发生了什么，扬起意味不明的笑容，对她说：「没等很久，刚刚向皓陪我聊天，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王韦凯从薛永乐身后慢悠悠的走进来，把借到的书放进书包后对我说：「向皓，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听说那家甜点店很好吃，还可以随自己的口味现做调甜度，不用怕太甜，男生应该也会喜欢的。」 「不了，我想回家。」我摆摆手，拒绝了他的提议，而且他们两个坐一起，我跟林若雪坐一起的话不会很尷尬、奇怪吗？ 但看林若雪一点也不介意会不会尷尬或是当电灯泡，看来她已经习惯他们放闪成自然了。 「好吧，那我们先走了。」他也很识相的没继续说服我，背起书包，牵起薛永乐的手。 「嗯，拜拜。」 在薛永乐和林若雪跟我道再见后，三人一起离开教室，只剩我一个人在空盪盪的教室。 我背起书包，把教室的门反锁好后离开教室。 我原本是要走到公车站搭公车回家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走到了体育馆外面。 这一个月以来，在放学后我总是无意识的走到体育馆外，像是习惯了一样，脑还没动身体便自己动了起来。 但我没有再下水了，也没有再在放学后进入泳池了。 可今天，我想跟过去的回忆道别了。 最终章 故事的最后 3 我推开体育馆的门，走到四楼的泳池，放下书包，望着眼前的泳池，想起了我第一次在女厕遇到了蒋蔚海、第一次看见她在泳池游泳、第一次唱歌给人听、落水时被她救起、跟她一起逛园游会…… 回忆排山倒海的涌现在我眼前，明明不想割捨这些回忆，但也明白只有告别才有办法让自己往前。 我看着左手腕上她送我的水晶手鍊，将它拔起后，丢入泳池里。 在手鍊落入泳池里后，我却后悔了。 原来，我还是没办法完全狠下心来跟她道别。 纵使我们不会联络了，但可不可以，留着她送我的东西，让我偶尔可以想起她，告诉自己这几个月以来的回忆不是一场梦？ 接着，我跳入水里，在水里张开眼睛让我眼睛感到痠痛，但我还是硬撑着移动到手链的位子。 拿到手鍊后，我看着手中紧握的手链，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自欺欺人，或许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自己啊。 每个人的时间都在往前，就只有我的时间暂停在那时，无法前进。 这时，我的胸腔感到不适，我知道自己的气已经不够了，但也没有想浮出水面的意思。 我的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我的时间再也前进不了了，那就停止在这里吧。 「以后要好好生活、好好吃饭、好好做自己，你身边有很多爱你的人，这样爱你的人才不会担心。」 我的脑中浮现了对蒋蔚海说过的话。 是啊，我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我希望她能答应我，那我也应该让自己好好生活，即便没有她。 当我想浮出水面时，有道身影跳进了泳池，待她身旁的泡沫散去后，我看清了她的模样。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跳进泳池。 我呆愣的看着她朝我游过来，接着把手放在我的腋下，使劲的带我浮出水面。 浮出水面后，我还来不及说任何一句话，就听见那人对我破口大骂。 「你是白痴吗？不是跟我说要好好过生活，才不会让爱我的人担心？那你呢？如果你就这样死了，爱你的人会有多担心？」 我愣怔的看着她对我大骂，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生气的样子。 「你这个胆小鬼，连再见都不敢当面亲自对我说，还要让薛永乐转达给我，也未免太没诚意了吧？我告诉你，要说再见的话就现在当面对我说！」 我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说话啊，是掉进水里吓到傻了是不是？」 我没想到我许的生日愿望实现了，看来老天是眷顾我的吧。 我看着她不断自顾自地说话，不禁笑了出来，就像她说的，我可能掉到水里吓到傻了吧。 「笑什么？这样很好玩吗？说话……」她终于意识到了，她惊讶的将手贴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低声发了几个音确认后，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我前一阵子试明明不行，为什么现在可以了？」 「我听得很清楚。」我收起笑意，认真望着她，「蔚海，我听见你的声音了。」 她的声音真的就像王韦凯说的一样，很好听，是甜美的，但又不像娃娃音一样甜度过多，是刚刚好很悦耳的声音，让人想一听再听。 她把手摀在脸前，激动得流下眼泪，「向皓，我能说话了。」 「嗯，你能说话了。」我嘴角扬起温暖的笑容，感动不亚于她。 我原本不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特别，或是特别好听，但当她说出我的名字时，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很特别、很好听，希望她能再多说几次。 「我能说话了。」她还是不敢相信，再反覆低声说几个不成句的词，才确定自己的声音回来了。 「对，你能说话了。」为了能够让她确信自己终于能说话了，我也不厌其烦的告诉她她能说话的事实。 她的喜悦表现在脸上，接着像是想到什么，神情转为严肃的质问我：「你说，你刚刚为什么想不开？」 「我没有想不开。」好啦，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在想起自己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后，就打消了念头。 「手鍊掉进泳池了，我是为了捡才跳进泳池的。」我打开手心，把手中紧握着的手鍊给她看。 「你不是怕水吗？怕水还这样贸然跳进泳池，你的行为跟想不开没什么差别，懂不懂啊？」她依然很不开心地碎念我刚才鲁莽的行为。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被一个人叨念到觉得不会讨厌，甚至有温暖的感觉吧。 真的是掉进水里吓到傻了吧。 我牵起她的手，对她说：「蔚海，虽然我不会游泳，但我不怕水了。」 她看着我游刃有馀的样子，点点头相信了，「你是什么时候……」 「你不在的时候，偷偷练习的。」 「向皓，你真的很傻。」我不知道我刚才的话哪里让人想哭，她眼泪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一样，不受控的不断掉下来。 「嗯，我是满傻的。」无论她对我有什么指控，我都欣然接受，不想反驳。 我伸手轻轻抹去她的眼泪，观察她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出怕会打破现在气氛的问题。 「蔚海，我在想……你既然都能说话了，也不用担心别人的眼光，那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听了我的话后，她愣了一下，接着破涕为笑，扬起了灿烂无比的笑容。 接着，她朝我靠近，双手揽住我的脖子，下一秒她的唇覆上我的，我感受到了她唇上的温暖，也看见了她脸上微微浮现的红晕。 我闭上双眼，有些笨拙的回吻她，我听见她细细如风铃般悦耳的笑声，像是在取笑我的笨拙。 双唇分开后，当我想说什么时，她先开口对我说：「好，我们在一起。」 我扬起笑容，我们相视而笑，望了彼此很久，像是要把这段时间没见到对方的份补齐一样。 我突然想起我做的那个梦，梦里的王子握着美人鱼的手将刀刺入自己的心脏，抱着美人鱼掉入海里，美人鱼没变成泡沫，声音跟尾巴也长了回来，但她最后还是没能跟王子在一起，眼睁睁的看着王子在她面前死去。 我现在想反驳那个梦了，那不是预知梦。 我跟她的结局不像梦里，也不像童话故事的结局一样是悲剧，她没有变成泡沫，我也没有牺牲自己。 我成功扭转了梦里还有童话故事里的结局，跟她拥有了只属于我们的结局。 「你没有变成泡沫，真是太好了。」我轻轻摸着她的脸，感受她的温度。 「嗯？什么？」她不明所以的问我。 「没什么。」我摇摇头，轻笑了一下。 故事的最后，所有的魔法和诅咒都会消失，但唯一不会消失且会永恆存在的魔法，我想是两人之间对对方的爱和珍视彼此的心意吧。 〈全文完〉 后记 总会有个人义无反顾朝你走来 嗨大家好，我是以沫，又跟大家见面啦！ 写完这个故事后我还在有点恍惚，也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我就先来讲讲故事里的一些事吧，会有剧透，就请不想被剧透的朋友请先回避一下啦！ 其实一开始在写《灰姑娘》的时候，我没想过要写系列作，那时甚至还担心写完《灰姑娘》的话不知道下一个故事该写什么，在故事快到中间的时候，觉得好像可以来写童话故事系列，脑海里也有大概的雏形，于是在故事中间让向皓出来了，他虽然在《灰姑娘》里没出现很多次，但却是让永乐和王韦凯在一起的其中一个推手（另外一个是林若雪）。 记得在故事连载时，有人说向皓在这个故事跟《灰姑娘》故事里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在《灰姑娘》里他是比较高冷、面瘫的人，在《深海》里一开始他也是这样的，很活在自己的世界，除了重要的人以外他对别人是漠不关心的，所以第一次遇见蒋蔚海时他也犹豫要不要帮她，幸好后来他想起王韦凯曾经对他的好、他的善良，才让他们开始展开了这段缘份。 向皓在这个故事里是笨拙、木头的人，有时候讲话会让蒋蔚海难过、不开心，但他也在这个过程里慢慢懂得同理、关心他人，喜欢上蔚海。 我满喜欢这个故事提到童话故事的佔比比《灰姑娘》再多一些，有大家耳熟能详的美人鱼的故事，还有向皓梦里随着他浅意识而改编的美人鱼。 老实说，在写这故事的中间的时候我突然变得很没自信，不像在写《灰姑娘》时从头到尾都有满腔的热血和喜欢，我会担心这个故事老梗会不会太多、后续发展太容易猜显得无聊、向皓在某些地方太弱了等等，甚至在写完故事后写这篇后记时我都在想，真的会有人喜欢这个故事吗？ 儘管我在写故事后面的部分时自信又有点稍稍回来，但马上又被不自信的心情给覆盖了。 一个故事的开始、过程和结束，都伴随了我几个月的时光，在写这个故事时是我截止目前人生里最低潮的时候，无论生理或心理上都是，也有「说不定这个故事不能完成了」的念头，但还是抱着对向皓的爱还有想给他一个交代的心情写下去的。 在十月跟十一月的时候，除了虐向皓让我难过，我的日常生活也让我难过，但也很谢谢愿意缓缓写故事，把故事写完的自己，是这个让我有动力好好度过每一天，纵使我现在还没度过最低潮的时光，但我也会好好过日子的，就像故事里向皓对蔚海说要好好过日子一样，那是讲给蔚海听的，也是讲给我听的。 回到故事，我记得朋友在我刚完结《灰姑娘》和开始写这个故事时，对我说：「我很喜欢这种以童话故事为题材，但完全扭转原本故事的结局的故事。」 我也很喜欢，就像在《灰姑娘》里永乐最后勇敢的走到王韦凯面前；在《深海》里最后蔚海和向皓在一起，没有失去对方。 能让以前我们认为的童话故事的悲剧，在这个系列里写成了我理想中美人鱼应该要跟王子相爱、在一起的结局，对我来说也是圆满了。 当然，可能或许有人还是喜欢童话故事里带有一点遗憾的结局，不过这个系列的结局就是我心中最喜欢且不带遗憾的结局啦。 能在一年的最后两个月完成这个温暖、带有救赎的故事，我很开心，希望你们也会喜欢这个故事。 在这一年中也因为《灰姑娘》而认识了许多人、得到了不少照顾，我衷心感谢每个人，谢谢你们，给我力量，让我不感到孤单。 明年也请多多指教了！ 以沫2021.12.30，于tsutayabookstore松山店 番外一 情书 你离去的那天 我歷经了有生之年最大的天崩地裂 此后每次想念 都是馀震 ——刘定蹇〈馀震〉 蒋蔚海坐在向皓前方的位子上，手撑着下巴，认真地看着他写着教学日志。 在察觉前方座位的注视后，他抬起头问她：「你在看什么？」 她看了下他，再看看他在教学日志上的端正字跡，每一笔一划都气势奔放且笔法精緻，跟他柔和的外表不同，他写字是苍劲有力，可以从他的字看出他男性刚毅的一面。 「看……你写字好看啊。」她拿起他压在手下的教学日志，近看他的字，再把教学日志拿低看清他的脸，对他说：「向皓，你写字真好看。」 「有吗？」他不觉得自己的字有哪里特别的，写字好看的人很多，不差他一个。 「有啊，你的字真的很好看，你有参加过学校的硬笔字比赛吗？」 他点点头，「有去比过，拿过第二名。」 蒋蔚海一点都不意外，这好看的字拿来做字体肯定也会有人买的吧。 她看着手上教学日志上的字，低喃着：「这么漂亮的字写情书肯定会很好看的吧……」 向皓听见了她的低喃，便说：「我写过情书啊。」 蒋蔚海一听，便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他：「……写给谁的啊？」 万一不是写给她，是写给他以前的女生，不就尷尬了？ 人家都说前女友是最强劲的对手，就连初恋、以前喜欢的女生也是，毕竟旧爱最美，人们总是会在不经意时想起过往的美好回忆。 她问完顿时后悔，想咬自己的舌头。 向皓嘴角勾起清浅的笑容，从书包里拿出几张对折后的稿纸递给她。 「这是什么？」她问，他把内容向内对折了，她无法得知里面的内容。 「回去看就知道了。」他笑得神秘，「要回去再看喔。」他很怕蒋蔚海沉不住气在到家前就偷看了。 蒋蔚海听了他的话之后马上把稿纸放进书包后对他说：「那我们现在回家。」 向皓脸上满脸黑线，「不是说好等等要去约会的吗？」难道那几张稿纸真的比约会重要。 「可是我很想看你写了什么啊。」她提高声调，有些撒娇的对他说。 「我也想跟你约会啊。」他有些无奈地说，竟然跟自己写的东西开始争宠吃醋了。 「那……今天就吃饭，电影的话明天再看？好不好？」她双手揽住他的脖子，轻轻使力让他靠近她，然后唇覆上他的，给他一个轻柔且深情的吻。 双唇分开后，她对他眨眨眼，再用比方才更加撒娇的嗓音对他说：「好不好嘛，拜託。」 「……好。」他终究还是受不了蒋蔚海那好听、绵绵柔柔的声音，答应了她的要求。 他不禁觉得蒋蔚海真的满厉害的，知道自己的优势，懂得用她声音的优点，和那双水汪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大眼来拜託他任何事，他基本上都会答应。 他也觉得明明知道蒋蔚海总是用这招让他答应她想做的事的自己也满傻的。 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是这样吧，况且他也并不讨厌这样。 比预定时间还要提早到家的蒋蔚海，在洗完澡、吹完头发后，很慎重地从书包拿出向皓给她的稿纸。 她把对折的稿纸打开，第一张是一首诗，其他都是散文。 她摸着稿纸上头的字，向皓有力的字跡刻画在稿纸上，她摸着诗的标题的最后两字。 〈末日告白〉 我不擅长唱情歌 但我擅长陪伴 我不擅长离别和伤心 所以擅自将故事改写成幸福快乐的结局 你不擅长说话 没关係，我也是呀 两个人都不擅长的东西 是不是就可以负负得正 把不擅长变成擅长 我从来不擅长游刃有馀 但我擅长喜欢你 她从他的诗里了解了他细腻的心思，以及温柔的告白。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内敛、心思细腻、不太擅长说话，唯独擅长喜欢她而已。 她想起放学时他说他写过情书，原来就是写给她的。 接着，她拿起他写的散文，标题是《我的十七岁》。 我在她满身泥泞的时候遇见她，也在有她的深海里与她彼此相爱。 网路上很多不乏以青春为标题的文章，文章内容陈腔滥调、千篇一律，大抵说青春只有一次，是一生里最璀璨的时刻、你的十七岁一定会出现一个对你来说特别、难忘的人……等等的话，以前的我是不相信的，直到遇见她，我才了解那些网路文章上每个人缅怀的青春。 她就是我青春的代名词。 而我也如网路的文章所说，在我十六岁的时候遇见了她，在我十七岁的时候喜欢上了她。 当我认识她时，她全身湿透，狼狈地坐在女厕的地板上，有苦难言，千言万语想说，但却无法说出口。 从友人的口中得知，她从两年多前就无法开口说话了，原因不明。 那四个字让她往后的日子天天都生不如死。 她喜欢唱歌，友人说唱歌就如同她的生命一样重要，不能说话、唱歌的她，每天都如行尸走肉、毫无生气般的活着。 有人常说上天是公平的，当你拥有什么，就会失去什么。 可当我遇见她时，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老天不公平，擅自剥夺了他人的幸福以及对方视为与生命相等重要的东西。 看着她时总为她抱不平，同时也对她起了好奇心，不知不觉就落入了情网，而我很迟钝，到很后来才发现自己对她的喜欢。 她的外表温婉，长得精緻，就像洋娃娃一样，但个性却固执、爱面子，很在乎他人的看法及想法，而这也是我们拖了很久才在一起的原因，她在意别人的看法，觉得站在我旁边会被别人笑话，她自以为是的擅自替我决定了我们不该在一起，替我决定我会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却没问过我，就像父母总是替子女决定他们自认为最好的路，可却没问过孩子的想法，真是专制又自以为。 现在想想还是挺生气的，气她也气自己，因为两个人彼此胆小、没勇气，有了许多误会，差点错过了在一起了。 但幸好，上天对我和对她还是挺不错的，让我跟她拥有幸福的可能。 在认识她时，我就觉得她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一样。 长得精緻，有一双柳眉星眼、拥有悦耳动听的好声音、喜欢游泳……故事里美人鱼的特质她都有，有时我都会误以为她就是从童话故事穿越到我面前的美人鱼。 我是很常做梦的人。 或许是因为对她有美人鱼的既定印象，所以当我梦见她时，她皆是以故事中，以及我想像中的美人鱼的样子出现在我的梦里。 而那时候的我不知道，原来童话以及我梦中的美人鱼的故事，都是后来我跟她分开的预言。 我既难过又无力，我人生里没什么大风大浪、太大的起伏，但她的离开，可以说是我人生截至现在最大的劫难了吧。 有句话说：「我爱的人不爱我，是我一生最大的劫难。」 但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不能在一起，也是一场劫难。 没了她的日子，每一天都是末日。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奇蹟吗？ 「你是白痴吗？不是跟我说要好好过生活，才不会让爱我的人担心？那你呢？如果你就这样死了，爱你的人会有多担心？」 在没跟她联络后的一个月，我原本想把她送我的东西丢进泳池里当作告别，但当东西沉入水里后我又不忍心，跃入水中想将它拾起。 当我想要从水中浮出水面时，有道身影跳入水中，待她周身的泡沫散去后，我才看清她的身影，我不懂她为什么此时会出现在这里。 当她将我从水中捞起时，第一句话就破口大骂我是白痴。 我整个人愣住，不是因为我第一次看到她生气的样子，也不是她骂我白痴，而是她能说话了，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百听不厌，我就这么听她不断地骂我，也没想阻止她的意思，想多听一点她的声音。 当她说了我的名字时，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自己的名字，也觉得自己的名字很好听、很特别。 我看着她笑得跟傻子一样，过了一阵子后回想，那是我截至目前的人生里笑得最傻的时候了吧。 可也是最幸福的时候。 后来，我问她相信世界上有奇蹟吗？ 她笑着对我说有，世界上有着让两个人相爱的奇蹟，也有解开美人鱼身上诅咒的奇蹟。 我也相信，在茫茫人海里，在我第一次在她满身泥泞的时候遇见她时，从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会跟她相爱，在她最喜欢的深海里。 这就是属于我跟她的十七岁，只属于我们两个的美好青葱岁月。 蒋蔚海看完他所写的文章后，眼泪溢出眼眶，缓缓流下。 她赶紧用手胡乱抹去脸上的眼泪，避免将泪滴到稿纸上，把原子笔的墨水给弄糊、晕开了。 她看了下时间，现在还没很晚，她拿起手机，打给了向皓。 「喂？怎么了？」电话马上被接起，他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慵懒的感觉。 「我看完你写的诗和散文了。」她说。 「……觉得如何？」他小心翼翼的问，很担心她会不会不喜欢，同时也很讶异她竟然那么快就看完了。 她的声音有点哑，「很喜欢。我很喜欢那首〈末日告白〉，很甜，也很温柔，就跟你的人一样，让人有温暖的感觉。」 是啊，他对她的爱，一直如此。 不是正午炙热的烈阳，是午后和煦的暖阳，默默陪在她身边，给她温暖。 也像是天上的月光，照亮了她漆黑无比的宇宙。 「你写这首诗的时候，应该是开心的吧？」她问。 「嗯，很开心喔。」 其实她不知道，这首诗是他在身处绝望时写的，那时候拒绝他的告白，也躲着他，对那时的他来说，真的是末日了。 那段时间，他把每一天都当作末日，每天都当作喜欢她的最后一天，这就是他的末日告白。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的这些绝望和以末日为前提的告白，她不用知道，反正诗给不同人阅读，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只要让她对这首诗拥有美好的感受就足够了。 她想怎么解读，那他的感受也会跟她一样。 在把诗跟散文拿给她前，他再看一次〈末日告白〉，已经没有之前被拒绝的绝望，反而是从末日中获得救赎，也在深渊里获得了爱和希望。 真是奇妙，隔了一段时间再阅读，在心境上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在电话另一头的他轻轻笑了。 「我也很喜欢《我的十七岁》这一篇，我的十七岁里也有你，真是太好了。」她扬起了幸福的笑容，仅管他看不到，但他能从她话里的笑意感受到。 「向皓，以后可以再写情书给我吗？」她问他。 「可以喔。」 只要她想看，他就永远会为她而写。 番外二 想和你浪费所有时光 *篇名取自寻人啟事〈想和你浪费所有时光〉 00. 向皓，你知道吗？ 我所有的美好时光，都想和你一起浪费。 01. 我喜欢你总是把我捧在手心疼的样子，视我为珍宝，也喜欢你看我的眼神里，总盛满了柔情蜜意，那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温柔。 我喜欢看你害羞、手足无措的样子。 你明明就看穿了我所有的伎俩，却总是顺着我，最后露出宠溺的笑容、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你说，你最喜欢听我说你的名字，还有听我唱歌了。 所以我每天都会唤好几次你的名，对你唱这情歌。 你不擅长唱歌没关係呀，那我就唱给你听。 我写字没你好看、文笔也没你好，不擅长写情书，所以你要写给我喔。 两个人的不擅长，就能负负得正，把不擅长变成擅长，对吧？ 就如同你写给我的那首〈末日告白〉一样。 02. 我喜欢放学后去你的教室找你，看着你认真写着教学日志的样子。 明明就是件简单、不太需要上心的事，可你连这种小事都做得那么用心，我就喜欢你认真这点。 午后的夕阳洒在你的侧脸上，柔和了你有些严肃的神情，看着眼前的你，就好像看一幅画一样美好。 纵使我们一句话都没说，可却完全不感到尷尬。 我顿时觉得这就是岁月静好吧，午后放学的教室，有我喜欢的人，夕阳洒在他的脸上，而我会一直盯着他看，无论多久都不会感到腻。 在他终于发现我的注视后，他会抬起头，笑着问我在看什么。 我会说，看你长得好看、写字好看、拿笔好看、手指好看、穿制服好看、打领带好看，整个人好看到像幅画一样美好。 然后你一定会低下头，耳根跟脸颊逐渐转红，无论我说多少次你很好看，你好像都不会免疫，每次都会害羞，说着你没有我说的那么好。 我就会说，你真的很好，能遇到你，真是我的幸运。 接着从椅子上微微起身，用手揽住你的脖子，轻轻将你靠向我，给了你一个吻。 我喜欢你的唇上染上我的唇色，也喜欢听你称讚我每天唇膏的顏色。 你总说你不太擅长说情话，但总却在不经意时说了情话。 我都觉得，你就是那种考前拼命读书，考试当天才说自己完全没读书的学生吧？ 你肯定有偷偷练习讲情话，对吧？ 不过情话每个人都会说，但情书可就不是每个人都会写的。 我喜欢你用你那好看、苍劲有力的字写诗，写情书给我，只有在文字里面，你才能将你所有的心思都写出来，我也才能从文字里窥探我所不知道的你。 如果可以，要常常写情书给我喔。 我最喜欢你写情书给我了。 03. 你说我都不会吃醋，但其实我也会，只是你太迟钝了，所以才没有发现。 你都没发现，有时候你在操场上跟王韦凯打篮球时，都会有几个女生在偷看你。 在走到你面前时，我都会先看一眼那群女生，然后笑着拿毛巾和水给你，你会接下水和毛巾，然后笑着对我说谢谢。 其实我知道我根本没必要吃那些女生的醋。 因为我知道，你眼里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所以才没发现有其他人也在看着你。 看着你那双只对我露出温柔的眉眼，我就知道，这神情只有我会看到、拥有了。 后来，我也只注意着你，不会注意其他看你的女生了。 番外三 在未来相见 向皓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站在一所陌生的校园里。 他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他自己也没有头绪。 下一秒，他听见校园的下课鐘响，躲在一棵大树的后方，避免引人注目。 过没多久，教室里的学生们出了教室，在操场和各个地方聚集，身穿天蓝色高中制服的他，在眼前是白色制服的校园里显得十分突兀。 他摸了摸口袋，没带钱包，只带了手机。 到底是要怎么回去啊？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请问，你在找谁吗？」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悦耳的声音。 向皓被身后突然发出声音的小女生吓了一跳，他转头看向个子只到他腰部的女孩。 他对上女孩清澈的目光，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在脑中赶紧想出了一个应该不太会识破的谎言：「我来找我表妹，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一班。」 女孩转了转眼球，「你说说看，说不定我认识她。」 「她叫薛永乐。」因为他根本没有表妹，他情急之下只能想到薛永乐的名字。 「我没听过耶。」她问了身旁跟她一起的女孩们有没有听过，每个人都摇摇头说没听过。 他瞄了下女孩制服上的校名，可以确定这不是薛永乐读的国中。 「没关係，那我再问问别人好了，就不打扰你们了，谢谢你。」他对她扬起一抹笑容。 「好，祝你顺利。」她也回以他一个甜美的笑容，那笑容让他有些失神，好像……跟他的女孩有些神似。 说完，女孩跟她的朋友一起离开，他听到了她的朋友们喊了她的名字。 「蔚海，今天放学要不要一起去吃学校附近新开的咖啡店的香蕉圣代啊？」 「好啊，那间的香蕉圣代听说超好吃的！希望不要排队排太久。」蒋蔚海勾起身旁女孩的手，靠在对方肩上，看起来两人的关係很不错。 向皓整个人彻底呆住了，蒋蔚海不是跟他同年吗？为什么现在他是高中生，她是国中生呢？ 难道刚才跟他讲话的人只是同名同姓？可是这也太巧合了，他回想刚刚女孩的长相，发现真的跟他认识的蒋蔚海十分神似，只不过刚才的女孩稚气了些，可还是长了一副好脸蛋，皮肤无瑕，肤色白皙，拥有及腰的黑捲发，也有悦耳好听的声音。 凭那个声音，他就有九成的把握那是他认识的蒋蔚海了。 虽然他还是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但看到国中的蒋蔚海后，让他对国中的她起了很多的好奇心。 他想，在这个校园里，再多看看国中时的她。 向皓对于这间国中并不熟悉，仅仅听过是音乐班、美术班成绩都非常好的学校，其他皆一无所知。 他尽可能地低调在校园中间逛，不让人发现他的身影。 这时，他听到隔壁楼有演奏乐器的声音，好奇地朝那个方向走去，走到那栋楼外，门口写着音乐楼三个字。 他看了看门口监视器的位子，沿着墙角走，躲避监视器的死角。 接着，他朝琴声的方向走去，在一间琴房门口停下，从门上的正方型小小透明窗口，他看见了那个每天坐在他左边，活泼、对他嬉皮笑脸、早上对他打招呼的人。 他看着王韦凯拉着琴，一直反覆练着同个段落，总是皱着眉，眉头从没舒展过，偶尔会停下来，拿着笔做笔记，一副很懊恼的样子。 此时，他突然转过头来，向皓来不及闪避，就刚好对上了他的目光。 王韦凯打开门，一脸疑惑且带着有些警戒的眼神看着他，「请问，你是谁？」 「我……」向皓思考着该拿什么理由说服王韦凯，最后想不到，只好拿刚才对蒋蔚海说的烂藉口，对他说：「我来找我表妹，但根本不知道她在哪班，随便晃就晃来这边了。」 这个藉口连他都觉得很烂，他在内心想打死自己一百万次。 「你表妹叫什么名字？」他问了跟蒋蔚海一样的问题。 比起活泼、自来熟的蒋蔚海，眼前的王韦凯没有高中时的开朗、阳光，带着他这年纪不该有的早熟跟沉稳。 这不是他印象中的王韦凯，眼前的人对他来说有些陌生，只有长相是他认得的。 「薛永乐。」说完他暗自吐槽，讲着讲着薛永乐好像真的是他表妹一样。 「她成绩好吗？我们学校除了音乐、美术和体育班，是照成绩分班的。」 「……不太好。」他感觉今天已经出卖薛永乐许多次了。 王韦凯点点头，「我不认识后段班的同学，可能没办法帮到你。」他平静地说，没有任何瞧不起、鄙视的意思。 「没关係。」他耸耸肩，反正他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找薛永乐。 他的视线移到了王韦凯的琴上，再看看那份满是笔记的谱，有些抱歉地说：「抱歉，打扰你练琴了。」 「不会，反正我也练得挺久了，刚好想休息一下。」他的戒心比一开始松了许多，把门打得更开，「要进来吗？」 向皓愣了一下，接着点点头，进到了琴房。 这是他第一次进音乐班的琴房，像个孩子一样四处观看，做了特殊处理的隔音墙，yamaha的平台钢琴，还有一个放着谱的谱架。 他看了看，最后坐在钢琴椅上，而王韦凯坐在另一张折叠椅上。 两人皆没说话，气氛变得尷尬，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 最后，向皓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我刚刚听你拉琴，很好听。」 这是他第一次听王韦凯拉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听了他的话，王韦凯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好吗？从来都没有人说我好。」 「我觉得很好，很温暖。」向皓认真、诚恳地说。 但王韦凯仍旧不信，「其他人也可以，他们比我好太多了。」 「但只有你能拉出属于你的音色。」 王韦凯看着他，低下头叹了一口气，声音轻到像是在低喃，「外行人听应该是好的吧，但在我妈，还有其他老师的眼里就是不够好，无论我多努力练习，他们都不会满意，我其实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用，自己有什么价值。」 向皓看着对自我怀疑的他感到有些心疼，年纪这么小，就背负了这么沉重的压力和期待。 相比之下，他的人生真是幸福多了。 他起身，在王韦凯的面前，蹲下来与他平视，对他温柔地说：「我并不认为你没有用，你以后一定会找到懂得看见你的好、优点的人，你也会找到你很爱她、她也非常爱你的女生。」 王韦凯愣怔看着他，想着他为何语气里会充满了肯定？ 「为什么你那么肯定地相信，我会拥有这样的未来？」他问。 「因为……」向皓故作神秘地对他说：「我认识未来的你。」 王韦凯翻了翻白眼，「我才不相信。」 「那我们未来见吧，我叫向皓，向日葵的向，皓是明眸皓齿的皓，记住我的名字，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他摸了摸王韦凯的头，往门口走。 在要离去时，他看了看王韦凯，向他道别，「再见，王韦凯。」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王韦凯起身问他。 向皓有些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指了指他身上的制服，「制服有绣啊。」他没想过有天王韦凯也会问这么笨的问题，偷笑了一下。 在离开音乐馆后，他漫无目的的四处晃，最后在美术楼旁的大树的长椅上，闭上眼乘凉。 他感受到有人接近，张开了眼睛。 蒋蔚海站在他面前，笑着问他，「找到你想找的人了吗？」 「嗯，找到了。」他起身，看着眼前比他记忆中更为娇小的女孩，对她温柔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忽然感到酸涩，他有种预感，要跟她说再见了。 「我想跟你说，」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有些哑，看着眼前能说话的蒋蔚海，知道她之后的命运，他感到不捨，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永远不要碰到那些事，能够一直快乐地生活，即便她的生活不会有他。 「未来你可能会遇到一些困境，或是不顺心的事，但是你要相信那些黑暗总会有过去的一天，同时你也会找到很珍惜你的人。」 「再见，蒋蔚海。」 魔法就如童话故事的设定一样，到了最后的期限了。 他看着她张开了嘴，好像想说什么话，但他没办法听到。 此时一阵风吹起，将银杏树上的银杏花吹落，银杏在他们两人周围，捲起了温暖、柔和的花海。 你知道吗？银杏花代表着沉着而优雅，古朴而坚强，你在我眼里一直是这样的存在。 向皓没来得及对她说，她的身影逐渐模糊，周围的景象也跟着扭曲，眼前逐渐变成黑暗。 「向皓、向皓？」 他听见她在黑暗中呼唤着他，他张开了双眼，蒋蔚海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你做恶梦了吗？」她问他。 「没啊，怎么这么问？」 「因为你哭了。」 他用手背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立刻感受到温热的眼泪，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 「做了恶梦吗？」她又问。 「没有。」他扯出一个笑，想让她放心。 他从床上起身，将她揽进怀里抱紧，「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怎么突然这么感性？」她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再拍拍他的背，安慰着此时有些脆弱的他。 「不知道。」他的声音有点哑，比平常更低沉了些。 蒋蔚海满喜欢他此时的声音，比平常多了点磁性。 「情人节就别那么难过了，笑一个吧，嗯？」 他在她颈窝里嗯了一下，接着松开了怀抱，两人面对面，他扬起笑，对她说：「情人节快乐。」 「情人节快乐。」她捧着他的脸，给他温柔且繾綣的吻。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梦里跟国中的她以及王韦凯相遇，但他想，这个梦应该是为了想让他告诉他们，你们很好，你们会拥有幸福，你们的未来是可以值得期待的。 而在梦里的未来，也就是现在，他对他们幸福的预言都实现了。 他想，这就是他最好的情人节礼物了吧，他爱的人都幸福平安，没有什么比这些还重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