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 第一章 我好像死了个爹? 秦牧已经跪在人群里哭了三天了,可他却依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跪着,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他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是死了个“爹”?。 为什么说好像呢? 因为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他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社畜。 等等,社畜是什么意思? 秦牧只觉得这个词儿很熟悉,但却一时想不起是什么意思了。 这也是他这几天经常遇到的问题,就是既不知道自己的前世,又不知道自己的今生。 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前世求学、工作、恋爱、工作、被甩、工作、结婚、工作、离婚、工作,直至变成一只躺平的社畜的苦逼经历。 虽然期间总有各种意外纷至沓来,但只有工作这个福报如影随形,贯穿始终。 到了最后,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渐渐忘却,只记住了那份普通的人生,普及的知识,以及困扰着那个时代大多数人的普遍的烦恼。 我是谁? 好像有人叫我朱允熥。 我在哪儿? 他们好像管这儿叫太子府。 那躺在棺材里的人又是谁呢? “太子殿下,魂归来兮!” “嘤嘤嘤……” “太子殿下,魄归来兮!” “呜呜呜……” 朱允熥只听了一会儿,就知道躺在棺材里的人是谁了——当朝太子殿下朱标! 朱标是谁? 哇! 我想起来了,朱标是朱元璋的太子! 历史上的朱元璋非常喜爱这个太子,在太子死后,宁愿把皇位传给皇长孙朱允炆,也不传给其他藩王。 最后导致燕王朱棣造反,推翻了侄子,登上了大明的皇帝宝座。 对了,我叫啥来着,我是不是就是那个天命之子朱允炆? 就在他这般幻想的时候,一个老头对着他边上的少年柔声说了句话,直接击碎了他的美梦。 “允炆,切莫哭坏了身子,赶紧去休息下吧。” 朱允熥听到这里心里一沉,看来自己铁定不是朱允炆,而是一个历史上不知名的小透明。 “我呢,我是谁?” 朱元璋听到这话明显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心疼之色。 瞅把这孩子给伤心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允熥啊,你也跟着你大哥下去休息会儿吧。” “哦……对对,我叫朱允熥!” “这次一定得记住喽,可千万不能再忘喽!” 朱元璋看着孙子一本正经的念叨着自己的名字,还说要记住,不能忘喽,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孩子莫不是傻掉了吧? “传太医!” 不多时,太医拎着药箱赶来。 在对朱允熥经过一番望闻问切后,给出了一个最权威的医学鉴定。 “回禀陛下,二皇孙殿下,应该是得了离魂之症。” 严格来说,朱允熥应该排行第三。 因为在朱允炆之前,大明还有一个嫡长孙名叫朱雄英,可惜八岁的时候夭折了。 按照大明的规矩,年满十岁的皇子皇孙才会序齿封王。 因此现在名义上的皇长孙乃是朱允炆,朱允熥顺理成章的成为皇次孙,也就是朱标家的老二。 “可严重否?” “不严重,只需吃上几副的汤药,好好睡上几觉就好了。” 朱元璋听到太医这般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他还真怕皇孙出个好歹,让太子标儿走都走不安生。 “传旨!” “皇孙们每日只需早晚进香,无需跪拜守灵。” 朱允熥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感到眼皮一沉,一股困意如潮水般袭来,怎么都赶不走了。 可就在他将要睡过去之际,突然听到一个熊孩子的欢呼声。 “太好啦,终于不用跪着装哭啦,啦啦啦……” 朱允熥一听到这话,吓得两眼刷的睁开,满脸不敢置信的望过去。 哪怕他还不知道这年头的礼节,也知道这时候笑是肯定不对的。 老朱听到这笑声,只觉得无比的刺耳。 要不是发出笑声的朱允熞只有七岁,他非得命人将其拖下去打几十板子。 即使不能惩罚朱允熞,老朱依然迁怒于朱允熞的生母吕氏,对其严厉的训斥。 把那吕氏吓得砰砰磕头,脑门都磕出血了。 幸好吕氏还有一个好儿子,也跪下恳求皇帝,想要违背皇帝的旨意,替自己的太子父亲守灵。 老朱看在皇长孙的面子上,算是饶了吕氏一次。 虽然灵堂内很热闹,但这一切都跟朱允熥无关了。 因为他现在可以合理合法的泡病号,在吃了郝太医为其开的安神药,就躲回自己的寝宫里睡大觉去了。 在朱允熥走后,灵堂内的节目依然在进行。 因为刚刚有了皇帝陛下的训斥,哭声反而比之刚才还大了几个分贝。 朱允熥就是伴随着阵阵哭声而入眠,睡的无比的踏实,无比的香甜。 因为他知道,白条和花呗再也找不到他了…… 当他梦里苦寻厕所而不得时,这才极不情愿的从梦里醒来。在小太监的伺候下解决了内急后,他悲哀的发现,自己的睡意消失了。 这是多年熬夜加班养成的习惯,只要醒了就再也睡不着。 朱允熥走出寝宫,朝着熟悉又陌生的院子走去。他想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却不知不觉来到白天哭拜的灵堂。 此时的灵堂非常空旷,只有一个佝偻的身影坐在牌位边上,另有几个小太监跪在一旁,不住的往铜盆里扔纸钱。 朱允熥来到铜盆前,从地上捡起一沓纸钱,也学着小太监的样子,一张一张的往铜盆里扔。 不过他这个钱可不是烧给太子的,而是烧给另一个世界逝去的自己。 他想跟自己做一个告别,从今以后他就不是别人,而是真真正正的大明皇孙朱允熥了。 朱允熥烧了几张后,突然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 “可休息好了?” 朱允熥闻言抬起头,只见朱元璋正用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自己,眼神里有悲痛,有绝望,还有几分对自己的怜惜。 朱允熥看到这复杂的眼神,顿时想起前世的父亲。 在另一个时空,也有一个老父亲在承受着这般痛苦吧? 朱允熥想到这里,心里就不由一痛。 因为时空的阻隔,他不能给那个老人半点安慰。 但有些话憋在心里不说还难受,因此,他看了看眼前这个痛失爱子的老人,缓缓的开口。 “皇爷爷,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朱元璋听到这话,惊疑的“哦”了一声。 因为他今天听了太多的“节哀”,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给自己讲故事。 “唉,说吧。” “有一个人,从一出生就被父亲寄予了厚望。他也很努力,很希望自己能成为父亲的骄傲。” “但他的资质有限,不管他如何努力学习,依然达不到其父亲曾经的高度。不管他如何努力工作,依然表现平平,无法让父亲满意。” “虽然他经常因为理念和父亲发生争吵,但有一点始终未曾改变,那就是他对父亲的爱。” “即使他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他也希望父亲能放下悲伤,不要以他为念,快乐的活下去。” “这是他最后的遗愿。” 老朱听到这里,只觉得鼻子一酸,干涸的两眼再次溢满泪水。 “皇儿啊!” “这就是你最后的遗愿吗,呜呜呜……” 老朱哭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要是按照那孙子的意思,咱皇儿之所以英年早逝,岂不是被咱这个皇帝老子给逼死的? 第二章 难道说,打孙子还能舒缓心情? 老朱想明白这点,脸色立马变得阴沉起来。 “你给咱过来!” “啊?” 老朱看那逆孙傻愣愣的,又循循善诱起来。 “来来,过来,皇爷爷赏你点东西!” 朱允熥听到这话,脸上立马变得开心起来,心里未免有几分得意。 古人这么好骗的吗,自己不过是吐露一下心扉,就把他给感动的要赏我啦? 朱元璋可是皇帝呀,能赏我点啥呢? 给我封王,还是赐给我一座大府邸? 朱允熥越想越美,屁颠屁颠的凑了过去。 “皇爷爷,您想赏我点啥呀?” “孙儿未有尺寸之功,不宜赏赐过重吧?” 老朱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要抑郁了,这孩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听不出咱话里有话吗? “趴下!” “啊?” 这次老朱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见朱允熥依然傻愣愣的,直接抓着他的脖领子将他给提了起来,随后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哼哼!” “咱赏你几个大巴掌,看你这个逆孙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随着一阵颇有节奏的啪啪声,朱允熥总算是明白了,这特娘的哪里是赏赐,这分明是挨揍吗! 只是,自己为啥挨揍啊! “皇爷爷,你凭啥打我,我没犯错呀!” “你没犯错?” “你刚刚那话分明是在埋怨咱,埋怨咱对你爹期望太高,把你爹给逼死了!” “皇爷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呀,我是在说我自己,我没有埋怨您老的意思……” “你也配!” “你当咱不知道哩,你从小就调皮捣蛋,你爹啥时候对你有过期望?” “你那就是影射咱,埋怨咱!” 老朱一边抱怨,一边啪啪的用手在朱允熥的屁股上做动能释放。 然而,让他很不爽的是,打了这么多下,这孙子竟然连哭都没哭一声。 这让他非常挫败,以为自己老了,连个孙子都打不动啦? 老朱想到此处,立马放弃手打,眼神逡巡的看向四周。 终于,他看到一根合适的东西。 这是一个靠在墙边的幡,他一脚将其踹折,然后撸掉糊着的白纸,一根简易的打孙棒就此形成。 重新寻得趁手家什的老朱,再次打起孙子来,那简直是如虎添翼,没两下就把那逆孙打的哇哇直叫。 事实上,朱允熥早就疼的受不了了,之所以没哭出来,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应该是个大人,哭出来太丢人了。 如果他要是知道这份坚持,非但没给自己带来尊重,反而促使了老朱的技术革新,他一定毫不犹豫的放弃原则,用最凄厉的声音哭出来。 老朱一边听着逆孙的哭喊声,一边挥舞着短棒,一边骂骂咧咧的训斥着。 “你个逆孙,咱让你胡说八道!” “你个逆孙,咱咋就残暴不仁了!” “咱对你严厉,那不是望着你好吗,好继承咱的皇位,管好这大明的江山!” “咱不就是骂了你几句,你咋就能扔下咱自个走了,呜呜呜……” “咱打死你算逑,你个不孝子啊,呜呜呜……” 老朱一开始还是打逆孙,训逆孙。可训着训着,感情不由自主的转移到朱标身上,将对朱标的怨念全都倾泻在逆孙身上。 朱允熥也听出不对劲来了,这尼玛啥情况,还有打着孙子骂儿子的玩法? 那现在是啥意思,我这是在代父受过? 朱允熥想到此处,哭的更伤心了。 这顿打挨得冤死了,简直比窦娥都冤! 老朱在朱允熥身上尽情的发泄着,直至听到朱允熥的哭声都变调了,这才猛然醒转。 嗨! 咱也是老糊涂了,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啊! 老朱想到此处,突然变得意兴阑珊起来,将手里的棍子往地上一扔,然后扒开逆孙的裤子。 嘶…… 老朱看到逆孙那被自己打的不像样的屁股,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来人,传太医!” 不多时,太医颠颠的扛着药箱跑来。一看到还是白天那位皇孙,太医不禁愣了一下。 “陛下,二皇孙殿下又咋了?” 老朱听了太医的话,又看了看趴在椅子上抹眼泪的逆孙,脸上闪过一丝羞愧。 “咳咳……” “这逆孙不听话,毁坏了咱皇儿的幡,被咱给揍了一顿!” 朱允熥听到这话,再次“哇”的一声哭出来。 这次不是疼的,是被那臭不要脸的老头给气的! 分明是那臭不要脸的老头自己踹折的,竟然也能怪到自己头上? 太医看了看地上段成两截的幡,只觉得一阵牙疼。 他早就听闻太子的次子顽劣不堪,没想到在太子的灵堂还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唉!” “二皇孙殿下确实过于顽劣了,但陛下也不宜苛责过甚……” 老朱心里毕竟还有几分愧疚,尤其在听到那逆孙撕心裂肺的哭声后,更是有心里一阵发虚。 “文杰,你看着孩子伤势重不重?” “咱刚才也是在气头上,下手也没个轻重,莫不是把孩子给打坏了吧?” 郝文杰闻言赶忙上前查看一番,看到朱允熥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屁股,也是一阵头皮发麻。 都说太子是皇帝的逆鳞,可这逆鳞也太大了吧? 不管咋说,这孩子都是太子的亲生儿子,皇帝陛下的亲孙子,他怎么下得去这个手? 虽然郝文杰心里腹诽不已,但这种涉及皇家之事,他还是不敢多嘴的。 “回禀陛下,二皇孙殿下伤的确实很重,但好在不伤及根本,只是一些皮肉伤,敷上药过几日就能痊愈了。” 老朱听到郝文杰这般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那就给孩子上药吧!” “上最好的药,不用顾惜成本!” “臣遵旨!” 郝文杰给朱允熥上完了药,老朱立马叫过来两个太监,抬着逆孙把他送回宫。 老朱看着朱允熥离去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困乏,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 郝文杰听到这个哈欠,真如久旱逢甘霖那般欣喜啊。 自打太子去世,陛下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而且谁都不能劝,谁劝跟谁急! 现在陛下自己困倦了,应该能好好睡一觉了吧? 老朱在打完哈欠后,心里也是陡然一惊。 咦! 打完那逆孙后,咱竟然不那么悲伤,胸口也不像之前那么堵得慌了。 难道说,打孙子还能舒缓心情? 就是这事太费孙子了,要不然可以定为常例! 郝文杰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陛下,可是要回宫?” 老朱借坡下驴的轻轻“嗯”了一声,郝文杰立马命人张罗起来。 “来人,快快,抬陛下的步撵来,陛下要回宫啦……” 老朱确实困惨了,在坐步撵回宫的路上就打起了鼾声。 郝文杰听着老朱那均匀的鼾声,开心的直抹眼泪。 皇帝陛下太不容易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还得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 这些天很多人都担心皇帝陛下扛不住,现在见到陛下放下悲伤,他是真心为陛下感到开心。 只是有一个问题让他想不通,皇帝陛下的心结怎么突然就打开了? 要是搞明白这件事,以后陛下再次陷入悲伤之时,也好拿来劝慰陛下呀。 如果某个趴在床上的皇孙知道郝文杰的这个想法,一定会挣扎着爬起来对他说一句。 郝文杰,我劝你善良! 第三章 他搞出这个怪相是寒碜谁呢? 朱允熥被小太监抬回寝宫,骂骂咧咧的哼唧了好一会儿,才昏昏沉沉的睡着。 这一次的经历,给他带来巨大的阴影,让他意识到哪怕穿越成皇孙,也不能乱说话。 否则,就会有无妄之灾。 当他再次醒来时,疼倒是不怎么疼,只感觉饥肠辘辘,饿的心发慌。 他当即叫过一个小太监,让他给自己搞点吃的,然而小太监的回答却让他崩溃。 “回禀殿下,咱们寝宫内没吃的,您还是暂且忍耐下,等天明了去太子妃寝宫用膳吧。” “那现在是几点,还有多久到天明? “现在约莫五更了吧?” “奴婢刚刚打盹的时候,隐约间听到外边的梆子声响了五下。” 朱允熥听到这个答案再次崩溃,五更是几点到几点呀! 但显然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古人的时间观念是非常薄弱的,白天看日影,晚上看沙漏,计时工具的简陋,也没法催生准确的时间观念。 朱允熥在心里痛定思痛,等自己伤好了,一定第一时间给自己做个手表。 如果手表技术难度太高,那就做个怀表。如果怀表也做不成那就做钟。 然后多做几只,送糟老头子一只,哼哼! 既然饿的睡不着,朱允熥也不管小太监困不困,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闲聊起来。 “喂,你叫啥来着?” 朱允熥这样说的时候,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稍微解释了下。 “太医说我这是离魂症,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小太监没有丝毫怀疑的点点头,表示明白对方的病情。 “回禀殿下,奴婢王德。” “那你是不是排行老三?” “殿下记起来啦,奴婢确实在家里排行老三!” 朱允熥轻“哦”了一声,心里暗道我记起个鬼,我只不过是想到了某个微服私访记而已。 “那你以后就叫三德子吧!” 王德闻言非常高兴,赶忙给朱允熥行了个大礼。 “奴婢谢殿下赐名,奴婢以后就叫三德子啦!” 王德突如其来的反应,直接把朱允熥搞蒙了。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不过随口说了个外号,能引得对方如此高兴。 殊不知,在大明朝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太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也就跟定一个贵人了。 将来朱允熥如果封王,他们也要跟着去封地,至于能不能当王府的太监总管,那就看他是否能取得贵人的信任了。 贵人亲自赐名,这是将其当成心腹看待的表现,他岂能不高兴? 朱允熥想不明白这些弯弯绕,他只想从这个家伙嘴里套点话。 “三德子,我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我爹……我爹这边就不用说了,我娘姓甚名谁,家里有啥大官不?” 朱允熥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给自己找个靠山。 否则,就他这种在历史上连个名都没留下的小透明,能不能熬到封王那天都难说。 “您是问故太子妃吗?” “哦?” 朱允熥闻言心里纳罕,昨天跪地上磕头那个不是自己亲娘呀? “算是吧,尽量说的详细点,尤其是名字!” “那奴婢就冒犯啦!” “您的生母太子妃常氏出身名门,乃是开平王常遇春之女,名常婉……” 朱允熥在心里默默盘算下,他记得常遇春死的挺早的,现在大概率是进土了吧? 果然,三德子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常老爷故去后,本来是常家大爷常茂袭了郑国公的爵,后来常茂因为违反军纪恶了陛下,被陛下贬到龙州当指挥使。” “陛下因顾念开平王之功绩,又让常家二爷常升袭爵,并改封开国公……” 朱允熥闻言略有些失望,虽然这开国公的官听上去也挺大的,但常升这名字太陌生,完全没听说过呀。 事实上,如果不是正好穿越到朱允熥身上,他特么也不知道历史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毕竟,他那九年义务教育学来的知识,也就知道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等历史大咖。 “我娘的娘家人,就没啥厉害人物了吗?” “厉害人物?” 三德子皱眉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道。 “对了,您还有个舅老爷,获封凉国公,也是个大官!” “哦?” “我舅姥爷叫啥?” “蓝玉!” “我擦嘞,蓝玉竟然是我舅老爷?” 蓝玉是朱允熥所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历史名人之一,在他的印象中这家伙好像很能打仗,打了个捕鱼儿海之战,打掉了北元朝廷的最后一口气。 只是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老朱给满门抄斩了,而且还株连了几万人。 原则上说,蓝玉挺适合当靠山的,只是这靠山有点危险,搞不好还会牵连到自己。 朱允熥暗暗记下,然后又问了一些宫里的规矩,总算是对新身份的日常生活有了一定的了解。 原则上说,他只要不惹到老朱,在目前的大明来说,就没人能管得了他! 至于那个继母吕氏,装贤妻良母还装不过来呢,怎么敢过分约束他? 朱允熥在搞明白自己的地位后,暗暗给自己规划了一条发展线。 搞钱、封王、回封地! 种地、练兵、打燕王! 燕王这家伙必须打,朱允炆虽然废材,但好歹跟自己是一个爹生的。 如果让燕王朱棣当了皇帝,那大明虽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因此,不管是于公于私,他都必须死磕燕王,最好趁着老朱活着的时候把他给弄死,然后他就能当一个无忧无虑的藩王啦,啦啦啦。 朱允熥一边忍饥挨饿,一边畅想未来,总算是活着熬到了宫里开饭的时间。 太子妃吕氏在宫女的伺候下穿戴一新,刚刚走进膳堂,就看到一个瘦弱的少年,早早的站在桌子旁,手里抓着个饭碗,咣咣的在桌子上墩着。 吕氏见到这场景当场就蒙了,这孩子啥时候吃饭这么积极了,简直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再者说,他搞出这个怪相是寒碜谁呢? 要是让外人看到,还以为自己这个继母怎么虐待他了呢! 第四章 只当了四年皇帝的废物,哪来的脸对我说教? 吕氏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温和的对朱允熥说道。 “允熥一定是饿坏了吧,母妃这就命人传膳。” “是啊!” “我半夜就饿醒了,一直盼着吃饭呢!” “麻烦你让他们快点,我都要饿死啦!” 吕氏听了朱允熥的话,敏锐的察觉到异常,这小崽子刚刚直呼“你”,而没叫自己母妃! 吕氏意识到这点,心下当即有些不快,但又不好发火。 毕竟,她立的人设就是温良恭俭,贤良淑德,怎能轻易发火呢? “允熥呀,这可不行。”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大哥和其他弟弟们还没来呢,怎么能先行传膳?” 朱允熥闻言有些烦躁的道。 “那你在这儿废什么话,还不赶紧催催他们去!” “你……” 吕氏就算再有涵养,被朱允熥接连冒犯,也有些破防了。 这小崽子以为自己是谁,是他的老妈子吗? 本来本宫是想让你多活几年的,可眼下你如此不识抬举,那就休怪本宫无情了! “你先不要急,母妃这就派人去催催……” 吕氏终究是克制住了,快步走出膳堂,站在门外大口的喘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 在吕氏转身出去的一刹那,朱允熥看着吕氏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小爷我只要不惹朱元璋,这大明还没人能治得了我! 再者说,你个后妈对原来的朱允熥啥样,你真当我心里没点逼数呀。 你但凡对原来的朱允熥好点,也没有我穿越的份呀! 朱允熥刚刚在膳堂好好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瘦弱,矮小,脸色很差。 他初步判定,自己这具身体至少是长期营养不良,至于有没有慢性中毒之类的症状,就得改天找御医好好探讨探讨了。 因为按照一般的穿越逻辑,都是原主的灵魂长期遭受不公待遇而崩溃,穿越者才能穿越成功。 由此推断,这个跟朱允熥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后妈,绝对有着最大的嫌疑。 因此,他也就没必要对其客气,更没必要再称呼其为母妃。 说白了,这些都是借口,其本质原因就是朱允熥不想向这么年轻的一个女人喊妈。 朱允熥又等了一会儿,朱允炆、朱允熞等人才陆陆续续走进膳堂。 朱允炆非常礼貌的跟他打了招呼,朱允熞则小心的挨着椅子坐了半边屁股。 朱允熥一看他这动作,就知道昨天有人在他的屁股上做动能释放了。 不过想想也对,要是换成自己是吕氏,也绝对饶不了这逆子。 在太子的灵堂大笑,还说再也不用装哭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不当场打死已经算吕氏舐犊情深了。 众人坐齐后,负责传膳的太监陆陆续续将早膳端进来。 朱允熥看到吃的只感觉更饿了,不住的吞咽口水。 虽说早餐并不丰盛,无非就是粥、糕点、锅贴、汤包等寻常之物,在配合几道炒菜,外加一个羊肉萝卜粉丝汤。 但这对于饿了半宿的朱允熥来说,已然是无上美味。 几乎是食物刚放道桌子的一刹那,朱允熥的手就抓了一块糕点塞嘴里。 他的这个举动,直接将桌上的众人吓坏了。 因为吕氏治家甚严,父母长辈没上桌之前,他们这些当子女是不能动筷子的! 朱允炆见朱允熥又把一盘锅贴,还有一笼汤包放在拽到自己面前,实在是看不过眼了,赶忙训斥道。 “二弟,你怎么能如此无礼!” “母妃还没上桌呢,你竟然先吃,这是有违礼法的!” 朱允熥闻言白了朱允炆一眼,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段历史信息。 建文四年,朱棣攻南京,谷王朱橞与李景隆开金川门降,南京城陷,宫中火起,朱允炆不知所终。 你个只当了四年皇帝的废物,哪来的脸对我说教? “大哥,更正你个错误,那是你母妃,不是我母妃。” “我母妃常氏早就去世了!” 朱允熥怼了朱允炆一句,随即甩开腮帮子胡吃海塞起来。 他的这个豪放作风,顿时引起太子府几位庶女的艳羡。 其实她们也饿了,但她们却不敢像朱允熥那般,只能忍气吞声的等待。 因为朱允熥再不济,将来也是要封王的,而她们的未来则完全掌握在吕氏手中。 如果惹恼了吕氏,将来给她们找个窝囊夫君,她们一辈子就毁了! 吕氏在门外吹了好一阵风,这才觉得缓过几分劲来,可当她刚踏进膳堂,看到朱允熥那小崽子大快朵颐之时,再次被气了个半死。 朱允熞昨天刚挨了吕氏一顿胖揍,此时正想讨好母妃,给自己争取点好印象呢。 因此,见到吕氏走进来,当即站起身来告密。 “母妃,朱允熥不等你就先吃饭,刚刚大哥训斥他,他还说你不是他母妃,他母妃早就死了!” 吕氏听到这话,气得脸都白了。 但她不敢训斥朱允熥,只能将怒气去撒到朱允熞身上。 “闭嘴!” “母妃一直教导你兄友弟恭,你就这么说你兄长?” “我……” 朱允熞闻言委屈极了,心想我这不是在维护您吗? 朱允熥倒是听懂了,这吕氏是在指桑骂槐。 但他不在乎,因为他早就确立了发展方针,用不了多久就要搬出去住了。 不过,在搬出去之前,他倒也不想跟这个继母闹得太僵。 毕竟,自己还得在她眼皮底下讨生活呢。 如果对方故意给自己下绊子,这日子也肯定不会太好过。 “太子妃,我刚刚实在是饿极了,顾不上那么多规矩,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恕则个。” 吕氏听到这话,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微笑。 “允熥这话言重了,我跟你母妃可是情同姐妹,一直将你当成自家孩儿一般看待,怎能生你的气呢?” “你若是饿了就尽管吃,如果不够,本宫这就命人重新整治,务必让我儿吃饱吃好。” 朱允熥闻言也不客气,直接将桌子上唯一的一个羊肉锅子端到自己面前,就这汤盆喝了起来。 “那就有劳太子妃啦!” 吕氏见到朱允熥这般无礼,脸色再次变了几变,然后走路带风的做到主座上,使劲的一摔筷子断喝道。 “用膳!” 第五章 你是不是傻,我说的是你亲弟弟! 随着吕氏喊出“用膳”这两个字,满桌子的皇孙、皇孙女才敢动筷子。 即使一大桌子人吃饭,声音也非常小,似乎每一个人都尽量不发出声音,轻手轻脚的夹菜,小口小口的咀嚼。 不过朱允熥除外…… 此时的朱允熥一边从羊肉锅子里捞羊肉,一边抓着汤包滋溜滋溜的喝着里边的汤汁,眼睛还瞄着新端上桌的大包子,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朱允熞看着自己面前的几盘小咸菜,在看看朱允熥那边的羊肉,口水不争气的流出来。 “母妃,我也想吃肉……” 吕氏听到这话当场就炸毛了,心说我管不了那兔崽子,我还管不了你吗! “吃什么吃!” “你父王刚刚去世,你就有心情吃肉,你还配当人子吗!” 吕氏这话一出,刚想夹一筷子炒肉丝的朱允炆,立马收了筷子夹了一根咸菜,放在碗里当摆盘。 其她几个郡主也赶忙低下头,尽量不去看桌子上的荤菜,专心致志的喝着寡淡的粥,吃着素面的糕点和锅贴。 唯有朱允熥恍若未闻,依然自顾自的大吃大嚼。 朱允熥见他们谁都不动桌子上的荤菜,忍不住还站起来把盘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气得朱允熞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那盘竹笋炒肉丝,他还一口都没吃呢,就被这孙子给端走了,呜呜呜…… 不过他的哭声只持续了几秒钟,在吕氏拍了一下桌子后,就吓得戛然而止了,然后委屈巴巴的啃着素包子,一边啃,还一边向朱允熥投来愤恨的目光。 朱允熥自然无视了他的目光,但对于吕氏的掌控力却多了一层了解。 这婆娘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这么狠,还能善待自己这个继子? 吕氏强迫自己吃了一会儿,见自家儿子吃的差不多了,就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 桌子上的人听到这个声音,立马放下碗筷,然后正襟危坐的等着太监和宫女进茶汤。 早膳的茶汤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漱口的。 因为里边泡的是花茶,味道清淡,漱口后还能留有一定的清香,是当时的达官显贵的最爱。 吕氏接过茶汤漱了漱口,这才接过真正用来喝的茶,小口的品着。 其他皇孙皇孙女有样学样,不管吃没吃饱,都得跟着吕氏的节奏来。 只有朱允熥不同,他见到太监送来的茶汤,只是指了指桌子的边上,让他放下就行。 因为他还没吃完呢! 也不知是穿越时灵魂融合的缘故,还是昨天莫名其妙挨了顿揍的原因,他只觉得自己很饿。 一盆羊肉都被他干进去了,却只是垫了个底。 桌子上的炒菜、包子、锅贴,已经被他吃的七七八八了,就连粥都喝了三大碗。 现在他正对着包子发起猛攻,一口一个小笼包,两口一个大包子。 他的这个吃相,不仅震惊了一干小朋友,就连吕氏都看呆了。 原则上来说,吕氏在喝过茶后就该起身了,可朱允熥吃的实在是太嗨了,让她也产生了一丝丝好奇。 这孙子到底能吃多少? 终于在朱允熥吃完两屉小笼包,外加七八个大肉包后,这货才满足的擦擦嘴,然后端过边上的漱口茶一饮而尽。 吕氏见状冷哼一声,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随后一甩袖子起身离席。 其他人赶忙跟上,只有朱允熥跟个小海豹似的,靠在椅子上拍打着小肚子。 朱允炆实在是看不过了,走到他身边踢了他凳子一脚。 “朱允熥你还磨蹭什么,不想给父王守灵了吗!” “守灵?” “昨天皇爷爷不是说了吗,让咱们早晚上柱香就行,不用天天跪在那儿守灵。” 朱允炆听到这话都快崩溃了,忍不住怒斥道。 “那是皇爷爷心疼咱们,但咱们当儿子的,又怎能不给父王守灵!” “哦?” 吕氏见朱允炆没跟上,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 “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去灵堂!” 朱允炆闻言赶忙跟上,只是走了没两步又回头看向朱允熥,忍不住提醒道。 “你最好也来!” “皇爷爷最看重孝道,对父王的感情更是远飞其他皇叔可比,要是皇爷爷看到你不去给父王守灵,啧啧……”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想到那糟老头子暴揍自己的场景,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朱允炆说的对,那老头对太子的感情确实不一般,而且打人是真狠…… 朱允熥想到此处,赶忙往袖子里塞几个大肉包,外加几个煮鸡子,这才颠颠的跟了上去。 他的这个举动,给一旁伺候早膳的小太监看的脸都绿了。 本来贵人们早晨剩下的就够他们吃了,现在一看,他们还得去膳房拿点下人吃的馒头之类才能填饱肚子。 正常来说,宫里的太监宫女是有专门的饭食的,只是下人的早餐,怎能比得上贵人们的美味。 因此,贵人们吃剩下的饭菜,多数都不会浪费,而是被他们偷偷给吃掉。 只是今天摊上朱允熥这样一个大胃王,打乱了他们往常的计划。 朱允熥追上去的时候,吕氏正板着脸教训朱允炆呢。 虽说训斥的内容是他吃饭磨蹭,对已故太子不尊重之类,但朱允熥这个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婆娘意有所指,是在教训朱允炆不该多管闲事提醒自己,只是这些话没法明说罢了。 朱允炆被母妃莫名其妙的训斥,心里非常委屈。他觉得自己没做错,身为兄长不就应该尽到提醒弟弟们的义务吗? 吕氏自然能看出儿子的不服气,但她没有戳穿,只是在到灵堂附近时,将其他皇孙和皇孙女先支开。 “你们先进灵堂为父王守灵,母妃单独交代你们兄长几句话。” “诺……” 吕氏见所有人都进去了,又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两块肉脯递过去。 朱允炆本来心里还有点小怨念的,可看到母妃递过来的肉脯后,心里立马充满了感动。 母妃虽然嘴上说的严厉,但心里还是爱我的! “多谢母妃!” “吃的时候别让人看见!” “儿子晓得了。” “别忘了分你弟弟点。” “朱允熥吗?” 吕氏听到这话直接破防,恨不得给这死孩子两巴掌。 “你是不是傻?” “他吃的比猪都多,还用得着你惦记!” “我说的是你亲弟弟朱允熞!” 第六章 大明何人可立嗣君? 奉天殿内文武虽然分列两班,但依然挡不住他们那颗八卦的心。 哪怕离着大殿老远,都能听到里边跟一锅粥似的喧哗声。 他们议论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陛下咋突然召开朝会了? 自打太子朱标去世,他们可算是过了一段清闲日子。 虽说每天都要去东宫拜祭,但好歹不用像往常那般起早上朝了。 本来他们以为今天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来宫里转一圈,等皇帝传旨早朝取消,他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哪成想,他们刚进宫就听到一个噩耗,皇帝要临朝了! 尽管皇帝突然临朝,打乱了一些人的计划。 但不得不说,洪武朝的官员工作能力还是不错的,他们几乎用一眨眼的时间,就把各自的笏板给写满了。 虽说上边有很多狗屁倒灶的事,但写了就比不写强。 因为这是态度问题。 咱大明的朱皇帝可以容忍官员能力不足,但绝不容忍他们在态度上不端正! 众人赶完了作业,心情也顿时放松之下,这才有了闲聊的兴致。 虽然每个人都尽量压低嗓音,说话声音都不大,但架不住人多呀。 乌央乌央上百号人挤在一个大殿里,哪怕是一百只马蜂,也能给你嗡嗡出拖拉机的动静。 “赵大人,您猜陛下今日为何会突然临朝?” “按道理说,陛下现在应该没心情上朝,还没从痛失爱子的悲痛中自拔呢呀……” 礼部尚书赵勉闻言老成持重的摇摇头道。 “我等臣子只需奉公守法,遵守朝廷制度,不可妄议皇家之事,更不可胡乱揣度陛下之心……”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无不扭过头做撇嘴状。 刚刚问话的礼部侍郎,更是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自己咋问了这么个老古董! 尽管赵勉恪守了臣子之道,但众人的八卦之火是绝不会那么容易熄灭的。 吏部尚书兼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微,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低声的嘀咕一句。 “或许是为太子之后的嗣君忧虑吧……” 此言一出,奉天殿内东边为之一静,只有站在西边的武官队伍依然扯着大嗓门,在聊着一些他们自己都不懂的问题。 不过,文官这边的寂静也只持续了一会儿,众人在震惊过后立马开始讨论谁最有资格当嗣君了。 “詹尚书依您看,陛下会立谁为嗣君?” “是立长还是立贤?” 古代皇位传承基本上就这两条路,一条是立嫡长子,一条是所谓的立贤。 嫡长制虽然有种种诟病,但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不可争议性。 因为嫡长子是按照出生顺序确立的,谁长谁少一目了然。 至于所谓的立贤,这就有点扯淡了。 因为古代的官员是没有资格举荐太子的,某清的某帝倒是搞过一次,官员们也认真的举荐个八贤王出来,然后又被皇帝给否了。 因此,绝大多数的“贤”,就是看老皇帝喜欢哪个儿子。 如果遇到讲理的帝王,百官还会拿嫡长制抗争一下,举几个古代废长立幼导致国家动乱的例子。 可对上老朱这样的千古一帝,放眼满朝文武还真没人敢劝。 詹微听到众人的询问,无奈的摇摇头。 因为这种事情太敏感,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众人见詹微不说话,就开始放飞自我了,纷纷嚷嚷着陛下可能立长,并给出了合适的人选。 “秦王年长,是诸王之首,或许陛下属意他?” 詹微听着众人的议论只是沉默,没有丝毫说话的意思。不过,刚刚一本正经拒绝八卦的赵勉,却突然来了一嘴。 “秦王戾……” 赵勉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直接让众人哑火。 众人在心里默默一合计秦王朱爽这些年干的那些烂事,以及太子从西安归来即卧病不起,直接在心里将这个货给pass。 他们这些官员伺候个老朱已经殊为不易,要是再来个秦王这样的混蛋,那还让不让人活了? 再者说,大明朱皇帝虽然待下严苛,但好歹还讲点道理。要是换成秦王朱爽这样的暴君,他们每天出门之前还真得写好遗书了。 既然立长不行,那就只能立贤喽? 于是乎,众人的目光又聚焦于秦王之下的皇子。 “晋王治理封国也不错,颇有贤名,还是嫡子,也有一定可能。” “燕王屡破北元,在诸藩王中武功最盛,立他的可能也很大。” 武官那边听到“燕王”两字,也参与进来,一致认为燕王最贤。 虽然大殿中议论之声很大,但多数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官,真正的大佬是不会轻易发表意见的。 就在众人讨论正欢之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陛下驾到,百官跪迎!” 随着这声陛下驾到,大殿左边廊柱后的乐师,也敲起了叮叮当当的钟鼓,给早朝增添了一抹庄严肃穆的氛围。 不过,这钟鼓之声可不仅仅是烘托气氛,也起到类似广场舞的节拍作用。 若是没有这音乐节奏的提示,这一百多人的大型磕头表演现场,是很难达成整齐划一效果的。 老朱在这悠扬的音乐声中,端坐于步撵之上,被十六个锦衣卫抬着从丹墀上进入大殿,又在百官的注视下走下步撵,坐到自己的龙椅之上。 随后就是百官朝拜,行三叩首之礼。 礼毕后众人起身,偷偷抬眼向龙椅之上望去。只见多日不见,皇帝的脸色憔悴了许多,身形也瘦弱了许多。只是那威严的表情,以及如同鹰隼一般犀利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依然可以直视人心,让人无所遁藏。 老朱自动无视了底下官员的冒犯,而是一个接一个的点名。 每一个被点名的官员,都会从队伍里出来,并从西边的台阶走上去,站在老朱旁边汇报工作。 老朱则是当场决断,绝不拖泥带水,行政效率极高。 一上午的时间倏忽而过,老朱也当场处理了几百件事。 大到某地遭了灾,小到某部买点纸,事无巨细没有他不管的。 这就是老朱的日常,忙碌且充实。 不过今天比起往常还是有点不同,那就是临近散朝之时,老朱从百官中提溜出几个老成持重之人。 六部尚书,外加朝中九卿。 “咱有一事难决,请诸君议一下。” “咱皇儿故去多日,敢问诸卿咱大明何人可立嗣君?” 老朱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在心里暗暗惊呼。 这一刻终于来了! 第七章 二哥,我也想吃肉包! 老朱是个非常务实的人,在从失去爱子的悲伤中走出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大明的继承人问题。 准确的说他现在也没思路,但潜意识里他或许已经有了选择。 比如说,今天单独留下的官员,几乎都是文官一派,没有半个武将出身的淮西故旧。 这就证明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倾向性,只是还没那么明了。 地下的官员们也是人精,很快就意识到这点。 毕竟,能经历空印案、胡惟庸案、郭桓案等大案洗礼而不死的人,没有一个是善茬。 皇帝专门把他们留下,难道是想立皇长孙? 几个大佬眼神交流一下,越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但他们谁也没想出这个头,而是给身后的一些小喽啰发了个信号。 后边的小喽啰接到信号,立马上前一步朗声说到。 “陛下,微臣觉得皇长孙孝悌有礼,忠敬可嘉,乃是上天赐予的储君人选!” 在小喽啰说完这句话后,六部大佬齐刷刷的盯着老朱的表情,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端倪。 老朱听到皇长孙,脑海里立马浮现出朱允炆衣不解带,昼夜守在皇儿床前尽孝的场景,心里当即偏向几分。 不过,这场景一闪即使,很快就变成了另一张脸。 这张脸很瘦削,脸色也很憔悴,但那双眼睛却很亮,仿佛能照亮人心底的黑暗,扫除人心中的阴霾。 尤其是那番话,让他印象特别深刻。 爱之深,责之切,咱皇儿的死,咱又何尝没有责任呢? 最为可恨的是,这么多年满朝文武大臣,没一人看到这一点,反而是要靠一个孩子来提醒咱! 老朱一想到这儿,心里就憋了一肚子气,恼恨自己逼迫皇儿太狠,又恼恨这群文武没有尽到提醒的责任。 实话说,老朱这想法着实有些不讲理。 可谁让他是皇帝呢,皇帝要是还需要处处讲理,那还是皇帝吗? 老朱点点头,鬼使神差的说到。 “嗯!” “皇孙也不错。” 丹墀之下的官员听到这话,一个个无不欢欣鼓舞,摩拳擦掌的打算敲定这事,却谁也未曾想到皇帝刚刚落了一个字,皇长孙的“长”字,皇帝可是没说哟。 六部尚书见到皇帝陛下持肯定态度,胆子立马变大了。 “陛下,老臣也觉得皇长孙最合适。” “皇长孙乃太子长子,天然就有当储君之资格。加之皇长孙颇有贤名,且已近束发之年,只要陛下悉心引导,不难成为一代圣主!” 在礼部尚书说完这番话后,其他人互相看了看,集体上前一步朗声道。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只有吏部尚书兼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微有些犹豫,因为他下意识觉得,太子之死自己也有几分责任。 如果处理重刑犯之时,自己顺从太子的意思宽仁一点,太子也就不会去找陛下求情,更不会被陛下训斥…… 基于这点心虚,詹微从本心上说,是不希望太子朱标之子当嗣君的。 万一有人把这事告诉嗣君,自己在朝堂上还能活吗? 但大家都表态支持皇长孙了,他要是敢反对,都不用皇帝出手,其他几个尚书就能搞死自己。 因此,他就是硬着头皮也得站出来附议。 朱元璋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当场就确立谁是嗣君人选的意思。 现在一看六部九卿竟然全都支持朱允炆,他下意识的就有点反感。 咱还没死呢,这帮人就急着找新主子啦? 朱允炆是挺优秀,但朱允熥也不错呀。 口齿伶俐,条理清晰,见识不凡,更难得的是这孙子还挺扛揍…… 老朱想到这里,嘴角情不自禁的微微上扬。 自打老三老四他们就藩,咱已经好多年没打过娃了,没想到手艺还未曾落下,哈哈哈! 老朱的这抹神之微笑,立马就被底下的官员给捕捉到。 他们看到这抹微笑,只以为大事谐矣! 就连接下来老朱的推脱之词,在他们听来都别有深意。 “此时暂且聊到这儿吧,等过些日子处置完标儿的丧事,咱们再议!” “另外,今天之事不许出去乱嚼舌根!” “要是让咱知道谁在外边妄议储君人选,咱就扒了谁的皮!” 众人一听到这话,无不汗毛倒竖。 因为大明的朱皇帝说这话,可不是吓唬人,而是真的敢这么做。 前几年惩贪力度最强的时候,贪污六十两银子,就会被扒皮实草,挂在县衙边上的城隍庙里示众! 而且朱皇帝还特别下令,每一个新上任的官员,必须去城隍庙祭拜,顺道看看前辈的下场。 此时站在大殿中的官员,几乎都参与过此类活动。 因此,在听到朱皇帝这般威胁之时,每一个人心头都是一颤,连忙说着不敢之类。 老朱在打发走一干官员后,对着空旷的大殿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坐着步撵前往太子府。 …… 另外一边,太子府内一切如旧。 灵堂内哭声依然嘹亮,灵堂外水陆道场也依然热闹。 只是跪在人群中的某个皇孙,身子不那么老实,总是来回扭动,宛如一条硕大的毛毛虫。 事实上,朱允熥也不想搞出这个怪相。主要是跪在地上之时,屁股就要撅起来。而他昨天刚被那个糟老头子蹂躏了一番,想长期的保持这个姿势确实有点难。 他只坚持了一个时辰,就实在是忍不住了,索性直接趴在了地上。 吕氏也懒得管他,巴不得他多出点怪相,好凸显自家儿子的优秀。 因此,朱允熥在地上趴着趴着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上午十点多,这才被一阵咕噜声叫醒。 朱允熥懊恼的爬起来,揉了揉干瘪的肚子。 “我咋又饿了?” “难不成我真是饿死鬼降世?” 正在这时,跪在他前边的朱允熞,挑衅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手里还拿着一块肉脯,故意朝着他晃了晃,然后一把塞进嘴里大嚼特嚼起来。 朱允熥一看到肉脯,眼睛都直了。 他分明记得早膳的时候,桌子上压根就没这玩意呀! “朱允熞,你的肉脯是哪儿来的!” 朱允熞听到这话,满脸得意的道。 “切!” “我才不告诉你,是我母妃给我大哥,我大哥又给我的!”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腾地火起。 他早就知道吕氏不是好人,没想到竟然如此厚此薄彼。 给自家亲儿子偷偷塞肉脯,却让别的庶子庶女忍饥挨饿,这特么是人干的事? 东宫就算再穷,也不差这口吃的吧! 朱允熥越想越不平衡,直接照着朱允熞的屁股怼了一拳。 “给我一份!” “不给!” “信不信我揍你!” “你敢!” “我……” 朱允熥刚想暴揍这小子一顿,突然感觉自己的袖子里有点沉。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来之前还顺了几个大肉包呢。 朱允熥想到这儿,当即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大肉包,当着朱允熞的面大吃起来。 朱允熞看到那洁白的包子,鲜美多汁的肉馅,顿时觉得嘴里的肉脯不香了。 “二哥,我也想吃肉包!” “不给!” “我用肉脯跟你换!” “不换!” “哇……哇呜哇呜呜呜……” 第八章 朱标家的儿女们 朱允熞的哭声,立马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吕氏看到四周的人看向她们这边,回头恶狠狠的瞪了朱允熞一眼。 “不许哭,给我憋回去!” 朱允熞哭唧唧的指着朱允熥,委屈巴巴的说道。 “母妃,他有肉包,呜呜呜……” 吕氏闻言厌恶的看了眼朱允熥,一看到朱允熥嘴角的包子屑就知道这家伙藏吃的了。 但现在灵堂里这么多人,显然不是管孩子的时候。 一旦引起朱允熥的抱怨,指不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呢。 因此,她只能对自家儿子施压。 “什么肉包不肉包的!” “你就不能跟好人学学,偏生跟那种无君无父,不通礼数的玩意学?” “我……” 朱允熞想不明白,为啥吃个肉包就不是好人了。但既然母妃发话,他也只能强忍着逆流成河的悲伤,抽抽搭搭的嚼着肉脯。 “母妃,孩儿知错了……” 吕氏见小儿子认错,心中也有些不忍,附在他耳边低声道。 “熞儿,你乖乖的,母妃午膳的时候,让人给你炖鸡吃!” 朱允熞听到这话,顿时破涕为笑。 “谢母妃,母妃对我最好啦!” 吕氏宠溺的摸了摸小儿子的头,安抚了小儿子后,继续跪在地上当工具人。 两人的对话声音很小,只有跪在旁边的老朱家的一干儿女们听得见。 朱允熥听到吕氏哄小儿子的话,虽然表面上不以为意,但心里其实是有点酸的。 朱标的几个女儿听到这番话,则是艳羡的看向朱允熞,眼圈也不禁红了。 她们也饿,饿的都快昏倒了,可是从来没人心疼过她们…… 朱允熞在谢过母妃后,趁着吕氏不注意,赶忙回头朝着朱允熥做了个鬼脸。 “一个破肉包而已,我才不稀罕呢,我母妃中午给我做炖鸡吃,lualualua……” 朱允熥无视了这孙子的挑衅,这倒不是他怕了这孙子,实在是不愿意搭理他。 要是自己在气一下他,他在哇的一声哭出来,他还咋安安静静的吃肉包? 朱允熞见二哥不搭理自己,自感没趣,没一会儿就老实了。 小孩子都这样,越有人搭理越能嘚瑟。 虽然没有朱允熞捣乱,但朱允熥还是没能消停的吃肉包。 跪在朱允熥旁边的江都郡主朱明月,见朱允熥两口一个大肉包,实在是忍不住了低声问道。 “二哥哥,你吃东西都不咽的吗?” 朱允熥闻言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娇弱的少女,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包子,还不住的吞着口水,当即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包子递过去。 “说什么傻话呢,我那是不嚼好不,不咽怎么吃东西?” 朱明月拿到肉包,还没来得及道谢,突然听到这话,不由被逗得咯咯直笑。 “二哥提醒得对,是小妹说错话了,嘻嘻……” 朱明月说完这话,又朝着朱允熥晃了晃手里的包子,小声道。 “多谢二哥哥……” 朱允熥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道。 “不用谢!” “咱们都是不受待见的,本就该讲阶级感情,互帮互助!” 朱明月闻言满脑门的问号,可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呢,她边上就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二哥哥,我也饿……” 朱允熥闻言看过去,只见是年纪更小的宜伦郡主朱明兰,显然也是早晨没吃饱,才熬到这个点就饿了。 既然刚刚都讲究阶级感情了,面对小明兰的请求,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大肉包递了过去。 有了第一第二,就有第三第四,接下来三妹、四妹都向他伸出了求援之手。 可怜的朱允熥,总共就顺了六个包子过来,这一下子就分出去四个。 虽然朱允熥有点心疼,但还是非常大方的给了几个妹妹。 因为他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几个妹妹挨饿,更没办法在几双饥饿的眼神注视下吃东西。 朱明月见二哥的包子全都分出去了,导致他自己都没得吃,不由将自己啃了两口的包子递了过去。 “二哥哥,要不你吃我这个吧,我不怎么饿……” 朱允熥看了看被咬了两个小月牙的包子,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我吃饱了,就算你们不找我要,我也吃不下。” “你们就安心吃吧,权当是帮我毁灭证据了。” “谢谢二哥!” 朱明月低声道了声谢,就跟个小松鼠似的,埋头啃包子吃了。 这时跪在第一梯队的朱允熞,又贱兮兮的转过头没话找话。 “大姐,这明明是人家吃剩下,都不稀罕吃的玩意,你还道什么谢呀!” 朱明月闻言白了朱允熞一眼,心道这小屁孩真多事。 “你懂什么!” “二哥刚刚两口就吃了一个大包子,咋可能是吃饱了不饿?” “二哥故意这么说,是怕我们吃的不心安!” 经过朱明月的提醒,边上的朱氏三姐妹听到这话,也赶忙向朱允熥道谢。 朱允熞见自己挑拨不成,反而使得敌方更团结,只能悻悻的重新转回去,不再搭理身后的几个人。 朱允熥在分出去四个大肉包后,顿时显得百无聊赖起来。 因此,他不由伸长脖子,开始观察灵堂内的场景。 简单来说,灵堂分为三个梯队。 第一个梯队当然是吕氏和她所生的儿女们,像这种可以向外界展现忠孝的好机会,她当然要替儿女抢占c位。 第二个梯队则是朱允熥和朱明月他们这些庶子庶女,他们跪在第一梯队的后边,露脸的机会全被第一梯队挡住了。 其实严格来说,朱允熥应该也算嫡子,而且比朱允炆身份还尊贵几分。 但谁让他亲娘死得早,现在是吕氏当权。 正所谓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是根草。 他这个前太子妃余孽,只能跟一干庶子跪一块,连个露脸的机会都捞不到。 不过也有好处,那就是可以肆无忌惮的吃东西,做小动作。 哪怕朱允熥上午直接趴在地上,也没有礼官敢管。 至于第三个梯队么,则是朱标的后宫团,也是哭的最投入的一个群体。 因为按照规矩,她们在给朱标守灵后,就要集体自杀殉葬。 只是朱允熥不明白其中的道道,还以为他们跟自家老爹感情多深厚呢,因此才哭的如此伤心。 就在朱允熥想看看灵堂外的景致时,灵堂大门口突然出现一袭鲜艳的朱红龙袍。 朱允熥一看到这人,立马吓得一缩勃,并把身子伏了下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明皇帝朱元璋! 也是昨天在朱允熥屁股上做动能释放,打得他吱哇乱叫的罪魁祸首! 朱允熥将头埋在几个妹妹身后,从人群的缝隙看过去,心里满是狐疑。 这糟老头咋又来了,该不会又想打人出气吧? 第九章 坏了,还是被那糟老头发现了! 朱元璋本以为自己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了,可一进入太子的灵堂,看到正中摆着的那口黑漆棺木,不禁再次老泪纵横。 老朱略带几分踉跄的走到香案前拈起一炷香,就着一旁的香烛点燃,插在灵位前的香炉里后,就扶着香案恸哭起来。 “咱可怜的皇儿呀,你咋就扔下咱自个走了呢,呜呜呜……” 吕氏见状立马从c位站起,上前虚空扶了一下,见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已经抢先一步扶住,当即顺势抽回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道具手帕,抽抽噎噎的劝慰道。 “还请父皇节哀,切莫哭坏了身子,咱大明还得靠您来把持呢,嘤嘤嘤……” “你也得节哀!” “虽说咱那死没良心的皇儿走了,但你也不能过度悲伤,要好好保养身体。” 老朱说到这儿,眼睛飘向跪在灵堂一侧的一干孙子孙女。 “咱皇儿留下的这些儿女,还得靠你来抚育呢,你可不能先倒下哟!” “儿媳……儿媳谨记父皇教……教诲……呜呜呜……” 老朱见吕氏这般模样,心里一阵戚戚然,甚至隐隐有几分愧疚。 这孩子才如此年轻,就要为他们朱家守寡,还要拉扯一堆儿女,也是苦了她了…… “别在这儿守着了,下去歇息一会儿吧。” “儿媳多谢父皇挂念。” “对了,你父亲去世有些年了吧?” “回禀父皇,家父于洪武十四年病故,蒙陛下不弃,得享陪葬钟山之阴的殊荣,至今已有十一年矣。” 老朱的脸上出现一丝怅惘,有些感慨的道。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么……” “等咱皇儿的丧事办完,咱让礼部给你父亲拟个名号吧,追封个爵位啥的。” 吕氏闻言心底大喜,她之所以领着一双儿女跪在c位,不就是为了在老朱面前露脸,为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娘家争取利益吗? 没想到利益来的这么快,快的让她都觉得不可思议了。 尽管吕氏心里喜极,但她的脸上却不显丝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也换上了恰到好处的诚惶诚恐。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我吕家无大功于社稷,不敢受此等封赏!” 老朱摆摆手,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你为咱朱家诞育了三位皇孙,这就是天大的功劳!” “你安心受着,谁要敢说闲话,自有父皇为你做主!” 吕氏听朱元璋这般说,这才磕头谢恩,然后在朱允炆的搀扶下起身。 为何是朱允炆呢? 因为朱允炆跪在最前边,距离她最近。 而且,在事先吕氏就有嘱咐,让他多在皇爷爷面前露脸。 果然,老朱在看到朱允炆时,眼睛都不禁一亮。 见微知著,这孩子能主动上前搀扶其母妃,足以证明其心存仁孝。 据说咱皇儿病重时期,也是这孩子一直衣不解带的在床前侍奉汤药。 现在一看,那帮大臣没有哄咱,皇长孙确实是个好孩子呀。 朱允炆在扶着母妃回到原位跪好后,刚想老老实实跪回原位,就看到母妃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劝慰一下皇爷爷。 朱允炆知道所谓的劝慰,其实是让他在皇爷爷面前多露露脸而已。可他却不想这么做,因为皇爷爷的气场太强,在皇爷爷面前他总觉得心里发虚。 但他又不能不做,如果不做的话,肯定会引起母妃的不满。 于是乎,他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说出。 “皇爷爷,还请您节哀,一定要保重龙体呀。” “虽然父王去了,但皇叔他们还在,还有孙儿,我们都会替父王在您身前尽孝的。” 老朱闻言宠溺的摸了摸皇长孙的头,连声夸赞道。 “好孩子,爷爷没白疼你。” “快到午膳时间了,赶紧去休息吧,爷爷想一个人坐这儿陪陪你父王,跟你父王说会儿话。” “不!” “皇爷爷不走,我也不走,我要陪着皇爷爷,陪着父王!” 老朱见朱允炆一脸的坚持,也就不再强求,尊重这孩子的一片诚孝之心。 在朱允炆重新跪回原位后,老朱的心里顿时有些空落落的。 总的来说,他对于朱允炆还是非常满意的,只是这孩子给人的感觉,总觉得少了几分灵动,太过于照本宣科了。 忠孝仁义这些东西,身为帝王可以提倡,但自己不能被这些所束缚。 而且帝王太过讲究忠孝仁义,也未见得什么好事,很容易被权臣欺负。 朱允炆这孩子就太老实,也太信奉这些东西了。 如果咱将大明的江山交给他,他真的能坐稳吗? 可如果不把皇位传给允炆,又能传给谁呢? 秦王、晋王,还是燕王? 论能力来说,肯定是燕王最适合,这些年他戍守北平,抵御了多次蒙元入侵,还收编了不少草原部落,大振大明声威。 可燕王排行太靠后,恐难以服众啊。 都不用说别人,就是秦王那个混蛋,也不会容许朱棣坐上皇帝宝座。 老朱的心里突然升起一阵烦躁,难道咱大明就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嗣君了吗? 就在老朱心生绝望之时,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人。 咱还有一个嫡孙呢,咱咋把他给忘了! 老朱想到此处,目光不由在人群里搜寻朱允熥的身影。 第一排没有,老朱心里有点不满。 第二排还没有,老朱的心里已经有点怨念了。 第三排…… 就在老朱看向第三排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突然在两侧的廊柱间,发现一个正在移动的身影。 这个身影趴在地上,借助其他人和廊柱的掩护,正如同一个巨大的毛毛虫一般,朝着灵堂大门的方向蠕动。 而且每蠕动几下,还会回头偷偷看一眼自己,像是生怕被自己发现似的。 老朱看到这儿,当即噗嗤一声笑出声。 这鳖孙一定是在故意躲咱,怕咱在拿他出气! 看来咱昨天下手太重,把这孩子给打出心里阴影哩! 只是这鳖孙一拱一拱的往出挪,真当咱是睁眼瞎不成? 老朱想到此处,心底突然有点火气。 这孩子也把咱想的太不堪了吧,咱是那种靠打孙子出气的人嘛! 虽然老朱已经发现了朱允熥的小动作,但却并未声张,依然不动声色的端坐于椅子上,甚至连头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眼角的余光盯着地上的那只毛毛虫,观察着他的实时爬行进展。 嘿嘿,你不是愿意爬么,咱就让你爬个够! 朱允熥见老朱坐在椅子上,就知道灵堂内一时半会散不了了。 但现在眼看着快到晌午了,他可不想在这儿干耗着,想赶紧溜出去吃午饭。 因此,他趁着没人注意,在地上拱着拱着的往出爬,就在他爬到门口,马上就要见到胜利曙光之时,突然听到灵堂内传来一声断喝。 “朱允熥,你要去作甚!” 朱允熥听到这声音,吓得手脚一软,直接趴在地上。 坏了! 到底还是被那糟老头子发现了! 第十章 吕氏啊,你以后就别为难孩子了! 朱元璋看到那鳖孙被吓得趴在地上,再也绷不住了,当即噗嗤一下笑出声。 周围的人听到这笑声,集体傻眼了。 刚刚皇帝陛下突然笑了一下,他们就已经很惊讶了,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现在竟然又笑出声,可见陛下是实在忍不住了。 可到底是多好笑的事,才能把陛下逗笑呢? 还有这笑声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是冷笑还是嘲笑? 吕氏赶忙顺着老朱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本该跪在朱允熞身后的朱允熥,不知何时已经跑到门口了。 她看到这场景,在看看老朱脸上那神秘莫测的微笑,心里突然一紧。 这死孩子到底抽了什么疯,偏生在这个时候给本宫上眼药! 若是引起陛下的不满,本宫免不了跟着吃瓜落! “陛下,允熥他……” “朱允熥!” “还不赶紧过来拜见陛下!” 朱允熥听到吕氏的声音,心里就是一阵腻烦。 如果只是吕氏的话,他大可以不予理会。可对于吕氏身后的老朱,他就不能无动于衷了。 朱允熥硬着头皮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耷拉着脑袋回到原位跪好。 吕氏见状再次低声训斥道。 “你啥愣着干嘛,赶紧给陛下请安!” “哦!” “孙儿给皇爷爷请安了!” 老朱一看这鳖孙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胖揍他一顿。 咱不就是打了他一顿吗,这孙子竟然敢记仇! “你过来!”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话,吓得立马警惕起来,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往后挪了挪。 “你又要干嘛?” 老朱一看到这孙子那满脸的警惕之色,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不干嘛,咱就是问你几句话。” 朱允熥抬眼看向老朱,满脸的怀疑之色,他才不信会这么简单呢。 “你问吧,我就在这儿答,就不过去给你添麻烦了。” “中!” “那你就在那儿跪着吧!” 吕氏听到这一老一少的对话,整个人都麻了。 这厮竟然敢直呼陛下“你”,陛下让他过去回话,他非但不乖乖的爬过去,竟然还敢跟陛下讨价还价! 更让她惊讶的是,陛下竟然没生气! 莫不是真哭坏了脑子,得了那个什么离魂症,致使此子性情大变? “咱来问你,你刚刚爬到门口想干嘛?” “啊……” 朱允熥突然听到这话,眼睛不受控制的眨了眨。 “回禀皇爷爷,孙儿是看天色快晌午了,怕皇爷爷饿着,打算去御膳房催催,让他们给皇爷爷进午膳!” 老朱跟满朝文武耍了几十年心眼,一看这孙子小眼睛眨呀眨的,就知道这货在编瞎话呢。 但他也不拆穿,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表演,并时不时的配合一下。 “哦!” “原来你还有此等孝心呀,咱还以为你闲屋里闷,想溜出去耍乐子去哩!” 朱允熥见老朱信了自己的鬼话,当即有点放飞自我。 “我朱允熥是什么人,岂是那等不忠不孝之徒?” “我只是单纯的担心您的身体!” “正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现在我父王走了,孙儿以后就全指望您老人家罩着了,您老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多活个百八十年的,让孙儿跟您老多沾几年的光,嘿嘿嘿……” 朱允熥这番话一出,整个灵堂都为之一静。 不管是装哭的,还是真哭的,全都被他吓得不会哭了。 吕氏更是吓得脸色惨白,赶忙磕头请罪。 她身为太子妃,不仅有着抚育皇孙之责,还负有教导皇孙的义务。 现在朱允熥在灵堂之内大放厥词,多有对皇帝不敬,皇帝就算治她个约束不严,教导不利的罪责,都没人替她喊冤。 “父皇恕罪,允熥这孩子哭坏了脑子,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呀!” “父皇若是治罪,就请治儿媳教导不严之罪,儿媳愿意替允熥领罚!” 吕氏向老朱请完罪,又回头呵斥朱允熥道。 “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向皇爷爷请罪!” 朱允熥闻言满脸的不解道。 “我为啥要请罪,我说错啥话了吗?” 吕氏听到这话,恨不得当场掐死这孙子。可就在她想爬过去,强行按着朱允熥磕头请罪之时,却听到灵位前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老朱在听到朱允熥这番话后也是愣了一下,因这他有太多年没听过这种话了。 自打他当了皇帝,群臣畏惧于他,皇子们也是敬畏多过亲近。 哪怕他最疼爱的长子朱标,也对他恪守礼仪,不敢如此随意与他说话。 然而,刚刚那孙子跟他说话时不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仿佛在跟寻常人聊天般自然。 尤其是那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是说到他心坎里。 他早年要饭的时候,是真的几次差点饿死,对于饥饿的滋味有着刻骨铭心的感受。 朱允熥这话虽说的粗俗,但却是人间至理,有着非同一般的价值。 不过,更让他在意的还是朱允熥的真实。 别人劝慰他都只会让他节哀,让他以国事为重,社稷为重。 这帮人就是特娘的放屁,他们要是死个儿子,保准比咱哭的还伤心! 凭啥轮到咱,咱连哭两嗓子的权利都没? 相对来说,还是这孙子说的话中听,哪怕是劝咱宽心,也说的巧妙,说成是为了跟咱多混几年,多沾几年的光。 “哈哈哈!” “你小子说的没错,咱确实得多活几年,好亲眼看着你们长大成人,咱才能安心闭眼!” 吕氏听到老朱这般说,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父皇,您真不生气?” 老朱看了吕氏一眼,不解的道。 “咱为啥生气?” “这孙子说的多好呀,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你们都别在这儿耗着了,赶紧去用膳吧。” “父皇,您不一起吃点吗?” “咱呀?” “咱一会儿命人去膳房炒两个青菜端过来,就在这儿灵堂对付一口得逑!” 吕氏见老朱这样说,也就不再坚持。 因为请皇帝吃饭是一件非常忌讳的事情,哪怕是亲父子也不能过于主动,很容易引起皇帝的猜忌。 现在太子薨逝,她孤儿寡母的更要避嫌。 吕氏朝着老朱福了一福道,这才带着一干子女去用膳。 朱允熞从地上爬起来,立马变得开心起来,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口出狂言。 “太好喽,可以去吃鸡啦,啦啦啦!” 吕氏听到小儿子的欢呼声,差点当场吓死,赶忙去捂那逆子的嘴,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父皇息怒,都怪儿媳平日里教导不利……” 老朱黑着一张脸,冷冷的看着吕氏,以及朱允熞那个逆孙。 要不是这逆孙今年才只有七岁,他今天是真有杀人的冲动了。 “吕氏啊,你以后就别为难孩子了!” “要是这孩子不愿意给来灵堂,你就别硬拽着他来丢人现眼了。” “这要是传出去,咱皇家的脸往哪儿搁?” 吕氏见老朱这么说,赶忙跪地请罪。 “是是……” “儿媳以后绝不让他踏进灵堂一步……” 朱允熥见朱允熞只是欢呼了一下,就可以不用来灵堂了,也不由动了歪心思。 要是自己也搞点洋相,是不是也不用受这份罪了? 第十一章 朱允熥,你竟敢对本宫如此无礼! 朱允熥的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被他给强行掐断了。 他跟朱允熞不同,他比朱允熞大五岁呢,老朱可不带惯着他的。 这要是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胖揍一顿,他以后还活不活了? 朱允熥跟着众人来到吕氏的寝宫,吕氏还没等菜上齐呢,就把朱允熞拉倒小黑屋里进行传统文化教育了。 朱允炆身为长兄,见弟弟挨打赶忙跑过去劝架,于是乎朱允熥瞬间成了屋里的“大王”。 江都郡主朱明月看着满桌子的菜,以及一大盆的炖鸡直吞口水,但却一动都不敢动,只是呆呆的看向二哥。 其她几个庶女也一样的表情,满怀期待的看着朱允熥,期待他做第一个动筷子的人。 朱允熥当然不孚众望,走到长桌的一头,将整盆的炖鸡端到自己面前,然后捞了一个鸡翅放在碗里,一边吃,一边招呼其她妹妹们。 “你们也吃!” 几个小的闻言立马开动起来,也是直接奔着大盆里的炖鸡。 她们已经跟着吕氏吃了十几天的素了,现在看到荤腥,一个个两眼都冒绿光。 伴随着阵阵噼里啪啦的板子声,以及某个熊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一大盆炖鸡一会儿的工夫就被消灭了个精光。 当然,座中吃鸡谁最多,皇孙允熥两手油。 不过其她几个小郡主也没少吃,每个人的身前都堆了不少鸡骨头。 她们刚刚吃的太嗨了,可吃完以后才发现,这吃鸡的罪证太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这要是被吕氏看到,她们少不得要被责罚一通。 朱明月眼珠转了转,求助的看向朱允熥。 “二哥,能帮我个小忙不?” “啥事?” “我想把鸡骨头放你那边行吗?” 朱允熥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自家这小妹妹是怕被吕氏看到,然后责罚她们。 “当然没问题!” “我之前不是说了么,咱们要讲阶级感情,要互帮互助。” 朱明月见朱允熥答应,赶忙将自己面前的鸡骨头全都推了过去。 朱允熥见到成山的鸡骨大为吃惊。 “你个小丫头挺能吃呀!” 朱明月闻言尴尬的朝着朱允熥吐了吐舌头,然后羞涩的低下头,感觉没脸见人了。 其她小丫头见到二哥这么好说话,立马变得大胆起来。 “二哥,我们也想……” 朱允熥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听到几个小妹妹这般说,当即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的说道。 “尽管放马过来吧!” “如果吕氏怪罪下来,就让我一个人承担!” 几个小郡主一听这话,心里连呼好家伙。 这二哥哥真是大为长进,连太子妃都懒得叫,直接称呼其为吕氏了! 实话说,她们也想像朱允熥这般豪横,可打死她们也没这个胆子。 要知道吕氏的手腕可是很强的,连前太子妃都能斗死,想整治她们这些小丫头,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几个小丫头将罪证推到朱允熥面前,心里既感激又愧疚,还有几分担心。 虽然朱允熥顶撞吕氏让她们看的很解气,但吕氏可是太子妃,是东宫当之无愧的女主人,得罪了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二哥哥,你以后还是对母妃恭敬点吧,千万不要惹恼了她,免得她对你下手!” “大姐说的对!” “我听照顾我的姑姑说,吕氏的手段可狠了,好几个有孕的侍妾,都被她给害死了!” 朱允熥听到几个小丫头的话,顿时来了兴致。 “哦?” “你们这么说,可是有什么证据?” 二郡主朱明兰左右看了看,见下人们都站的很远,这才压低声音道。 “二哥,这种事哪来的什么证据?” “自打吕氏当了太子妃,咱们太子府别的妃嫔可再也没生出过儿子!” “二哥你想想这事正常吗?” 朱允熥闻言心里连呼握草,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竟然没想明白,还得靠一个小丫头提醒! 这太子府里都是一些什么妖孽呀,一个个长了十八个心眼! “二妹,你是咋想到这些的?” 朱明兰闻言憨憨的笑道。 “二哥抬爱了,我哪想得到这些呀,这都是照顾我的姑姑,背地里偷偷跟我说的,嘻嘻嘻……” 朱允熥听到她这么说,心里这才平衡点。 如果这真是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想出来的,那他真得重新掂量掂量自己在太子府的位置了,搞不好连未来的十年发展计划都要调整。 小黑屋内的板子声突然停了,几个小丫头立马闭上嘴巴,然后赶忙的往自己碗里夹几片青菜,表示自己一直在吃素。 当吕氏盛气凌人的走进房间时,几个小丫头已经起身站成一排,直接对着吕氏盈盈下拜。 “拜见母妃,我等先行告退。” 吕氏刚想关心一下,问一句你们不吃午膳吗? 然而,她转过头就看到满桌的杯盘狼藉,还有一个死孩子左手一个大鸡腿,右手一只大鸡翅,在那儿左右开弓的大吃特吃。 吕氏坚持了多年的温良恭俭让,霎时转化成硝石、木炭和硫磺,当场就爆炸了。 “谁让你们先吃的?” “你们是几辈子没吃过肉吗,就连这一会儿的工夫都等不了啦?” “没规没矩,每人掌嘴五十!” “自己打!” 几个小丫头闻言,立马吓得噗通跪倒,战战兢兢磕头认错。 朱允熥见状当场就怒了,不就是小孩子饿坏了提前吃点饭么,你说几句也就罢了,竟然上来就掌嘴五十! 既然你这个太子妃如此不慈,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吕氏你急什么急,是我让她们吃的!” “你跟允炆都不在,我自然就是她们的长兄,长兄如父,我说的话她们敢不听吗?” 跪在地上的几个小丫头听到这话集体麻瓜了。 这二哥也太敢说了,直呼吕氏也就罢了,竟然还强行长兄! 吕氏也被朱允熥的这番暴论给整蒙了,满脑子都是凌乱的多巴胺。 他竟然直呼本宫为吕氏? 啥叫本宫和允炆都不在了,自己怎么就不在了! 打哪儿论,也轮不到他冲什么长兄吧? “朱允熥!” “你竟敢对本宫如此无礼,真当本宫是纸糊的,不敢动用家法吗!” 朱允熥成功的将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他见吕氏已经处于发狂的边缘,赶忙对着几个妹妹使眼色,让他们赶紧跑。 然而不管他如何使眼色,几个小丫头都只是哭着求情,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母妃息怒,都是我们不好,是我们贪吃,不关二哥哥的事,您就大人有大量饶过二哥哥吧!” “母妃要罚就罚我们好了,我们愿意替二哥哥受罚,呜呜呜……” 朱允熥对所谓的家法没有概念,但朱明月她们可是知道的非常清楚。 事实上,她们之所以如此畏惧吕氏,就是震慑于家法的严厉。 她们可是亲眼看到一个妃子,因为违反了宫规,被吕氏请出家法打断了两条腿! 朱明月见朱允熥一脸的满不在乎,焦急的提醒道。 “二哥,你赶紧向母妃道歉呀,母妃一向宽仁大度,绝对会原谅你的!”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明白几个小丫头的意思了,可能是家法很厉害,他们怕我吃不消? 只是她们也太小瞧自己了,自己之所以顶撞吕氏,那是因为咱皇爷爷还在太子府呢! 他吕氏再厉害,敢当着老朱的面打我一下试试? 要知道老朱可是出了名的护娃狂魔! 再者说,我现在可是明太祖朱元璋之孙,开平王常遇春之外孙,懿文太子之子,梁国公蓝玉之外甥孙。 我有这么多buff叠加,还怕你个区区后妈? 第十二章 你这么嚣张,你舅老爷知道吗? 吕氏在喊出“家法”两个字后,心里也隐隐有些后悔。 诚如朱允熥想的那般,朱元璋还在太子府呢,她这个继母咋敢对前太子妃的儿子动手? 这要是传到皇帝耳中,自己多年打造的贤妻良母人设岂不是当场崩塌? 但现在看朱允熥那一脸不服的表情,她心里就是一阵火大。 今天要是不给这孙子点颜色看看,以后自己在这太子府还有何威严! “来人!” “将朱允熥这个逆子给本宫拿下,待本宫请出家法,在狠狠的收拾他!” 随着吕氏的一声令下,殿里殿外突然钻出几个小太监,奔着朱允熥就冲了过来。 朱允熥见这场景,从桌子上抄起一只瓷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都给我站住!” 几个冲上来的小太监,被朱允熥这么一喊,全都给镇住了。 朱允熥见发飙有用,立马指着他们几个数落起来。 “你们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我父王尸骨未寒,你们就伙同外姓人欺负我这个孤儿,真当我朱家的长辈都死绝了吗!” “先不说我那几十个王叔,就是我皇爷爷,现在可在前殿的灵堂里坐着呢!” “你们敢动我一下,我皇爷爷绝对会扒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然后把你们吊在城门楼上滋滋放血!” 几个冲上来的太监,听到这话直接吓跪了。 人的名树的影,朱元璋的狠辣,岂是几个小太监能扛住的? 太子妃见到他们竟如此不堪,被一个小孩子三言两语就给吓跪了,当即派出自己手底下的亲信宫女。 “冬梅、春兰,你们两个把他给本宫拿下,也不用请什么家法了,直接给本宫抽他的嘴,打到他老实为止!” “诺!” 吕氏话音一落,站在吕氏身后的两个粗壮宫女答应一声,就一脸严肃的奔着朱允熥走过来。 朱允熥一看这俩宫女满脸的横肉,当即知道惹到硬茬了。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朱允熥转身就推开房门跑路。 吕氏见朱允熥竟然还敢跑,更是一阵气急败坏。 “给本宫追,千万莫让他跑掉了!” 尽管吕氏的动作很快,可当她从殿里追出来,看到朱允熥快跑到东角门的时候,依然吓得俏脸煞白。 前殿可是灵堂,不仅有着前来祭拜的臣子,还有大明的皇帝陛下。 要是让这孙子跑出去,在胡说八道几句,她以后还怎么活! 吕氏想到此处,当即指着角门边上的两个太监大喊。 “给本宫拦住他,千万别让他跑喽!” 守在门口的两个太监闻声赶忙要去拦,却被朱允熥一句话给吓尿。 “滚开!” “你们要是敢拦我,我就让我舅老爷蓝玉带兵杀你们全家!” 这俩小太监听到这话都快吓哭了,他俩就是个看大门的,咋就莫名其妙惹上灭门之祸了呀! 再者说,蓝玉蓝疯子也是他们敢惹的? 那蓝玉发起疯来,可是连御史都敢揍哇,还能怕他们两个小太监! 吕氏听到这话也是一阵气恼。 这小崽子到底怎么了,咋突然变得这么难缠! 一会儿搬出皇帝陛下给人滋滋放血,一会又搬出蓝玉那老疯子杀人全家! 吕氏追出门外,见到朱允熥突然蹲地上不跑了,还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才心下稍定。 朱允熥也是跑了几步后才发现,自己这具身体竟然这么拉跨。 瘦瘦弱弱的也就罢了,竟然连跑几步路都能累狗。 吕氏看着门外人来人往的,也不敢像在后殿那般跋扈,立马说软话哄他。 “允熥呀,御膳房刚刚又送过来几只蒸鹅,可好吃了,快跟母妃回去尝尝!” “切!” “你哄三岁小孩儿呢?” “你不就是想把我骗回去,然后打死我吗!” “允熥啊,母妃刚刚跟你说笑呢,怎么舍得打你呢?” “来来,别闹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就给母妃几分薄面吧……” 吕氏说话的时候向前走了两步,朱允熥立马警惕起来。 “站住!” “你在向前一步,我可就喊了,说你欺压虐待皇孙,不让皇孙吃饱饭!” 吕氏听到这话,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这孙子要是真喊出这个,那她吕氏的脸面是彻底毁了! 虽然吕氏心里恨得要死,但脸上依然温和柔婉,一脸的慈母相。 “好好好,允熥若是不愿回那就不回,可你别忘了,你那几个妹妹可还在本宫的宫里呢!” “你若是不跟本宫回去,她们可是要受罚哟!” 朱允熥一听这话,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他只顾自己爽了,把那几个可怜虫一般的妹妹给忘了! “吕氏,你要是敢动她们姐妹一根毫毛,我立马出宫去找我舅老爷,带着我舅老爷的十万战神,踏平你吕家,再给你吕家每一个人盖一座狗窝!” 吕氏听到这话,气得脸都绿了。 这熊孩子太羞辱人了,搞出个十万战神,就是为了回来给我吕家盖狗窝? 不能在拖下去了,万一引起陛下的注意,本宫就算没错也惹一身腥! 就在吕氏想上前几步,强行将这死孩子带回去时,突然看到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人。 吕氏见到来人的长相,吓得瞳孔都是一缩,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 蓝玉这杀神咋回来了,他不是在西塞守边么? 朱允熥见到吕氏这般样子,还以为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呢。 “怎么样,怕了吧?” “我跟你说,我舅姥爷蓝玉可是大明战神,你敢动我一下,我舅老爷连夜从边疆杀回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谁都救不了你,哼哼哼!” 蓝玉站在这孙子身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阴仄仄的开口。 “朱允熥!” “你这么嚣张,你舅老爷知道吗!” 朱允熥闻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须发花白,满脸怒容的汉子,正等着一双铜铃也似的眼睛看着自己。 “你谁呀!” “我跟吕氏说话呢,关你屁事!” 蓝玉听到这话,脸上的愤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困惑。 这才几年没见啊,这孩子连咱这个舅老爷都不认识了? 蓝玉见朱允熥不似作伪,是真不认识自己,当即冷着脸看向吕氏。 “吕氏,你是怎么照顾皇孙的,为何他连老夫都不认得了!” “今天你若是不给老夫一个解释,老夫就算没有十万战神,单凭自己一人也足以灭你吕家满门!” 朱允熥一听这话,当即惊呼一声。 “哇!” “原来是友军呀!” “这位老爷爷您叫啥名字,我一会儿见到我皇爷爷,一定向他表彰你的功绩,让他赏你当大官!” 第十三章 朱屠户,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蓝玉听到这话,当即一脸嫌弃的将这孙子巴拉到一边,然后恶狠狠的盯着吕氏。 他向来看吕氏不顺眼,因为他心里总觉得前太子妃常氏,也就是他外甥女常婉莹之死,跟吕氏这女人脱不开关系。 现在自己的外甥孙,也被她搞得连人都不认识了,他心里岂能不怒? 虽然蓝玉对吕氏非常不客气,但吕氏可不敢在蓝玉面前托大。 要知道,就是太子活着的时候,都得管着老匹夫叫一声舅丈呢。 “凉国公,您这话可错怪本宫了,朱允熥因为太子去世,哭坏了身子,得了离魂之症,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吕氏说到这儿,见蓝玉脸上依然将信将疑,不由抬出皇帝陛下为自己作证。 “这事父皇也是知道的,还是父皇亲自命太医诊治的,凉国公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陛下!” 蓝玉一听这话,脸色这才稍微和缓点。 既然吕氏敢抬出陛下,那所言定然不敢作假,只是这离魂症真这么厉害,能让咱外甥孙连自己这个舅老爷都不认识? 蓝玉想到此处,立马回身去找朱允熥,想问问他具体是怎么回事。 可他四下里找了半天,哪还能看到半个人影? 蓝玉见找不到那孙子,也就不在费心思去找,随即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东宫正殿走去。 在蓝玉走向东宫正殿之时,东宫一个角落里有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正盯着他的身影喃喃自语。 他就是蓝玉? 他就是我亲舅姥爷? 啧啧,看来这是我目前所能依仗的最强大外戚了,只是不知道还能依仗多久…… 蓝玉踏进东宫正殿,放眼望去看到茫茫一片白色之时,心里霎时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太子就这么去了? 这怎么可能啊,太子还那么年轻,只有三十几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咋就突然去了呢? 当他看到灵堂正中间那口巨大的黑漆棺材后,只感觉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几晃就摔倒在地。 旁边的东宫属官见他摔倒,赶忙上前搀扶,却被他蛮横的推开,随即跌跌撞撞的爬到太子的灵位前,抱着太子的牌位就嚎咷恸哭。 “太子呀,你咋就突然去了呢,你这一走老臣还活个什么劲啊!” “老臣不如就随了您一去去了算逑,也省的被人猜疑,早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呜呜呜……” 正在里间吃饭的老朱,突然听到外边蓝玉的哭诉,老脸当即拉了下来。 这老匹夫哭给谁看呢,这话又说给谁听呢? 啥叫被人猜忌,迟早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他但凡有他姐夫常遇春一半懂事,咱也不至于时常敲打他啊! 再说咱也没把他怎么着吧,不就是派御史训斥他几句吗? 他把御史打了,咱都没处置他,他还觉得自己受委屈啦? 老朱想到此处“啪”的一声摔下筷子,然后气汹汹的起身去了外间。 蓝玉正抱着太子朱标的牌位哭的伤心呢,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气急败坏的回头,刚想开口大骂,突然被眼前之人吓一跳。 “上……上位,您什么时候来的?” “哼哼!” “咱来的可比你早,刚刚咱正在里间吃饭呢,听到咱的蓝大将军哭的那个委屈哟,给咱哭的连饭都吃不下了,咱可不得出来看看?” 蓝玉一听这话,心里当即一慌。 听上位这意思,岂不是自己刚刚说的话,全被上位听去了? “上位,臣只是太过伤心,要是有啥说错的地方,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朱元璋冷哼一声,指了指牌位道。 “把咱皇儿的牌位放回去,不许打扰咱皇儿的安息!” “哎!” 蓝玉闻言赶忙拿袖子将牌位擦了又擦,然后恭恭敬敬的放在供桌上。看到一旁摆着香炉等物,他又拈起三炷香点燃,插在牌位前的香炉里。 老朱见蓝玉做这些的时候态度恭敬,神情不似作伪,阴郁的心情这才减了几分。 虽说蓝玉这老匹夫性情暴烈,目无军纪,还有诸多不法事。但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对咱皇儿的感情。 毕竟是正经的姻亲,比之寻常官员天然就带了几分亲近,就算有点逾越的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 “连夜赶回来的?” 蓝玉突然听到这话不由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位这是在跟自己说话。 “回禀上位,臣一路上换马不换人,昼夜兼程,一连赶了五天路……” 老朱闻言心下微微感动,边关离京城几千里路,这厮竟然这么快就赶回来,可见他是真的发急了。 “还没吃饭吧?” “嗯……” “那就进来陪咱一起吃点吧,正好陪咱说说话。” “哎!” 蓝玉跟着老朱进了里间,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这次可是私自回京,乃是犯了大罪。 因此他噗通一声跪倒,朝着老朱用力磕了几个头。 “臣死罪!” “臣未得皇命便星夜回京,乃是犯了死罪,望陛下重重治臣知罪!” 老朱闻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满脸讥讽的道。 “咱哪敢治你的罪呀!” “你可是咱皇儿的大忠臣,咱要是治你的罪,岂不是成全了你忠义的美名?” 蓝玉听到老朱这番毒蛇,当真是羞愧的恨不得一头撞死。 他这种铁骨铮铮的汉子,最受不了这种阴阳怪气的话。 然而,老朱偏生是个毒蛇,损起人来都不带脏字的。 “上位,臣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您要是这么说,臣只好以死明志了!” 蓝玉说完这话,就重重的朝着地砖磕去,没几下就在地砖上留下了一片殷红。 老朱听着这“砰砰”的磕头声,也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赶忙改口道。 “中中,算咱说错话哩,你对咱也是忠的!” “赶紧起来吧,这地砖死贵死贵的,好几两银子一块哩,你要是给咱磕坏了,咱还得自己掏钱修!” 蓝玉听到这话,气的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咱堂堂梁国公的脑袋,还没你家一块地砖值钱? “来人,给蓝玉搬把椅子。” 老朱见蓝玉起身,又对着身旁喊了几声。 “二虎?” “二虎今天当值不?” 一个穿着蟒袍玉带的汉子,闻声突然从人群里走出来,上前朝着皇帝行了一礼。 “皇爷,您叫卑职有何吩咐?” “二虎啊,你去膳房吩咐一声,让他们整治几个荤菜。” “咱的蓝大将军可是虎将,顿顿离不开酒肉的,吃不得咱这满桌子的素菜!” 老朱这话一出口,刚挨着半个屁股坐下的蓝玉,又刷的有站起来了。 “上位,您不用这么麻烦,咱……” 老朱朝着蓝玉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坐下。 “蓝玉呀,今儿这日子酒就免了吧,改日咱在好好请你喝上几杯!” 蓝玉听到这话,顿时感动的眼角溢满泪水。 “哎!” “蓝玉随时奉陪!” 上位总是这样,每次打人一巴掌,都会给人一个甜枣吃。 偏生自己还犯贱,就喜欢吃上位这甜枣! 老朱见蓝玉虎目含泪,自己也不免有几分动情,拍着蓝玉的肩膀轻声道。 “蓝玉呀,咱们当年那些老人不多啦,你可得多活几年,要不然咱以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蓝玉本来被老朱搞得挺感动的,可一听到这话气的差点把眼泪憋回去,心里更是忍不住一阵腹诽。 朱屠户! 当年那些老人为啥不多了,你特么心里没点逼数吗! 第十四章 老朱的选择困难症 蓝玉对于朱元璋,多多少少是有点怨念的。 虽然朱元璋对他他姐夫常遇春,和他们蓝家都不错,但处死胡惟庸和李善长之事,对他的影响很大。 即使这两人生前,他也不怎么看得上,但依然不免生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 因此,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太子身上。 因为太子仁善,也只有太子登基,他这个舅丈才有一线生机。 基于此,当蓝玉得知太子薨逝之时,其内心的崩溃可想而知。 在他看来,他们老朱家就这么一个有良心的还特么死了,他能不崩溃么…… 现在这朱屠户还当着自己的面说这种话,蓝玉想啐他一脸的心都有了! 老朱见蓝玉迟迟不答话,当即有几分不乐意。 “咋?” “咱说这话有啥不妥吗?” 蓝玉听到这话赶忙拿袖子擦了擦眼睛,使劲硬挤了几滴眼泪出来。 “上位这话,让我想起故去多年的姐夫。若是我姐夫活着,一定天天拉着上位,吹嘘给他十万兵如何横扫天下,呜呜呜……” 朱元璋听蓝玉说出这个典故,也是不胜唏嘘。 常遇春生前经常对人吹嘘,给他十万兵可以横扫天下之类,因此有人戏称之为常十万。 “是啊!” “若是咱的常十万还活着,区区北元早特娘的灭了,还至于这么一趟趟的折腾!” 蓝玉闻言赶忙借坡下驴谦虚了下。 “上位说的是,若是蓝某有姐夫一半能将才,也不至于让上位如此忧心!” 老朱拍拍蓝玉的臂膀,叹了口气道。 “唉!” “赶紧吃饭,过去的事就先不提了!” “跟咱说说边关那边咋处置的,你突然回来,不会出啥变故吧?” 蓝玉闻言赶忙解释道。 “回禀上位,臣归来之时,让景川侯曹振和鹤寿侯张翼代为署理军中事物。” “至于边关防务之事,臣早就处置妥当,且北元已经远遁,不敢轻叩边关,上位不必担忧矣。” 老朱闻言轻“哦”一声,表示知道了,但眼睛的瞳孔确实不由一缩,心里对这个景川侯曹振、鹤寿侯张翼留了心。 他平生最忌讳底下人结党营私,如果蓝玉将军务交给副总兵之类也能接受,交给这两个亲信,多多少少让他心里有点犯嘀咕。 “这两人倒也有几分才干,又是久在军中,料也不会发生啥事!” 两人说话的工夫,朱元璋的护卫头领二虎,领着几个膳房的太监过来,给桌子上加了几道肉菜。 老朱见肉菜来了,一个劲的招呼蓝玉吃菜。 然而,蓝玉却仿佛跟青菜干上了,对于肉菜浅尝辄止,吃起青菜来则是狼吞虎咽。 老朱见状立马有些不满,以为这厮在怀疑自己,怕自己在饭菜里下毒! 这厮也不想想,咱要是想要他的命,还至于这么费劲? 蓝玉猛趴了几口饭,见老朱一动不动,赶忙偷眼看了一眼。见老朱正阴沉着脸看着自己,心里当即一沉。 这老屠户不会又猜忌自己了吧? 可自己只顾着吃饭,根本没说话呀! 吃饭? 难道说因为自己没吃肉,老屠户心里犯猜忌了? 蓝玉想到此处,赶忙端起一道竹笋炒肉丝,往自己的碗里拨了半盘子,然后重新大口的吃起来。 一边吃,一边含糊其辞的解释着。 “上位,您不知道,咱在边关羊肉之类是不缺的,可唯独咱们江南的炒竹笋、炒青菜,那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好东西!” 老朱见蓝玉这么说,又见他吃的香甜,心里的疑心这才去掉,也端起饭碗跟着他一起吃起来。 两人吃得很快,满桌子的菜没多一会儿就吃了个精光,就连老朱自己都被蓝玉拐带着多吃了半碗。 “可曾吃饱?” 蓝玉拍了拍肚皮,故作豪放道。 “回禀上位,实不相瞒,咱这才吃了个半饱,嘿嘿嘿……” 老朱闻言指着蓝玉笑骂道。 “你以后别叫烂疯子,改名蓝饭桶算逑!” “半饱也不给你吃了,你千里奔袭,一会儿还得回去休息,吃多了容易积食!” “臣多谢上位挂念。” 蓝玉跟老朱客气一下,语气立马变得犹豫起来。 “上位,臣刚刚进东宫的时候,看到朱允熥殿下了,他竟然连微臣都不记得,这是……” 老朱听到蓝玉这样问,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唉!” “按照郝太医的说法,这孩子哭坏了身子,得了离魂症,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 “这孩子最严重的时候,别说不认得你,连他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哩!” 蓝玉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对了,郝太医有说过怎么能治愈吗?” “郝太医只说慢慢能恢复,但多久能恢复就说不准了,或许一辈子都不能全记起来。” 老朱叹了口气道。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咱瞅着这孩子生病后,反而比以前开朗了许多,人也机灵了许多哩?” 蓝玉听到老朱这么说,眼睛也是一亮。 朱屠户这话说的太对了! 今天看朱允熥跟吕氏吵架时的做派,跟以前简直是判若两人啊! 要是放在以前,这孩子别说跟人吵架了,就是别人吓唬他两句都能哭半天。 然而,今天这孩子非但没被别人吓到,反而打着自己的旗号吓唬别人! 就是这吓唬人的话有点过分,他这个舅老爷啥时候那么能了,还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最让他郁闷的是,自己哪来的十万将士,也亏这孙子说的出口! 这要是让上位知道,还指不定咋犯嘀咕,以为自己有不臣之心呢。 不过,听刚刚上位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对朱允熥印象不错?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若是上位心中真存了咱那外甥孙,这储君之位也不是不能争一争! 蓝玉想到这里,心里顿时热切起来,斟酌了好一会,才想好怎么试探。 “上位,允熥这孩子年岁也不小了,快到了封王的年纪了吧?” “封王啊……” 老朱突然变得犹豫起来,如果只有一个朱允炆,那他绝对毫不犹豫的立朱允炆为皇太孙。 可现在他发现朱允熥好像也不错,而且正好具备朱允炆那孩子缺的那股机灵劲。 要是好好调教几年,让他多读点书,未必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储君。 而且,两人年岁相当,只差了一岁。身份也相当,都是嫡子。 在综合考虑后,老朱突然发现,自己的选择困难症犯了! 蓝玉见老朱久久不回话,不由低声问了句。 “上位?” “啊……” “蓝玉呀,允熥这孩子还小吧?” “要不咱过几年在封王?” “啊哈……” 第十五章 这孩子怎能如此编排上位! 蓝玉听到这话心中狂喜,听上位者意思,是属意于朱允熥呀,否则也就不会说出过几年封王之类的话。 按照大明的规矩,皇子皇孙满十岁即可封王。朱允熥今年十二岁,早就满足封王的条件了。 如果朱屠户心里没有朱允熥,刚刚也就不用犹豫,更不会说出过几年再封王之类的话。 现在朱屠户犹豫,足以证明其立储之心还不坚定,朱允熥还有不小的机会! 这对蓝玉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如果朱允熥真能被立为储君,那自己这个舅姥爷还担心个屁,朱屠户咋的也得留着自己跟嗣君保驾护航啊! 蓝玉在心里暗暗发狠,只要上位有这个意思,哪怕只有一丢丢,咱这个当舅姥爷的也得扶着外甥孙上位! “那敢情好,这孩子要是能在上位身边多待几年,多学点本事,将来封王的时候也能更好为国效力!” 老朱闻言会心一笑,随即吩咐人上茶。 老朱知道蓝玉懂了,但蓝玉却不知道老朱已经知道他懂了。 这就是两人的差距。 如果老朱不想透露心事,别人就是想破头也猜不到。 两人正喝茶的时候,吕氏再次带着人来灵堂守灵。 这次吕氏学乖了,没敢带朱允熞那个熊孩子过来,就连那几个贪吃的郡主也被她留在后宫,只带了朱允炆一个。 她刚刚看到蓝玉,想起以前读兵书时看到的一句话。 兵贵精而不贵多,只有朱允炆一个人的话,更能凸显他皇长孙的责任和担当! 老朱透过里间的帷幔,看到跪在外间的吕氏和朱允炆,不由叹了口气。 “朱允炆倒也是个好孩子!” 蓝玉闻言向外看了一眼,脸色登时就变了,心里暗骂朱允熥不晓事。 这种特殊时期,竟然不来给太子守孝,这不是落人话柄吗? “上位,臣刚刚进宫的时候,看到太子妃正追打朱允熥,若不是臣及时出现,朱允熥可能已经被她拖回后宫惩罚了。” “因此,臣估计朱允熥应该是怕被继母责罚,这才没来给太子殿下守灵吧?” 老朱闻言神秘莫测的一笑,瞬间就猜到了蓝玉的那点小心思。 他刚刚故意露了个破绽,本想让这老匹夫安心为国守边,别一天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但听刚刚这话,蓝玉这厮有点飘呀,连夺嫡之事都想掺和? 老朱想了一下,决定给这厮点警告。 “二虎,去打听下刚刚发生了何事!” 二虎闻言称诺而去,不多时就回来复命。 “启禀皇爷,卑职打探清楚了,是允熥殿下未得太子妃准许,即擅自领着几位郡主先行用膳。太子妃责令郡主们自扇耳光,朱允熥殿下看不过去,这才顶撞了太子妃。” “太子妃自觉颜面受损,想要惩罚允熥殿下,被允熥殿下搬出皇爷的名号给吓退了,随后允熥殿下从殿内跑出,又搬出梁国公的名号,吓住了守门太监……” 蓝玉听到二虎说的这般详细,脑门上立马汗涔涔的。 皇爷在太子府都布置了锦衣卫的密探,那在咱的身边岂不是布置了更多眼线? 老朱听到那逆孙竟然搬出自己的名号,立马追问起来。 “给咱详细说说,那鳖孙咋搬出咱的名号来着!” 二虎一听这话,脑门也见汗了。 “皇爷,卑职不敢说……” 蓝玉一听这话,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突然想到刚刚进殿之前,听到那孙子是如何编排自己的了,听二虎这意思,那孙子难道连上位都编排上了? 老朱见二虎这么说,反而越发来了兴致。 “大胆说,咱恕你无罪!” “一个字都不许漏!” 二虎听老朱这么说,这才硬着头皮开口。 “皇爷,当时的情况是太子妃指使太监拿允熥殿下,还扬言要请出家法!” 老朱听到这儿,冷着脸点评道。 “哼哼!” “她倒是好大的威风,芝麻绿豆大点小事,就要动用家法!” 老朱点评完,见二虎不说话了,立马提醒道。 “你继续说!” “诺!” “允熥殿下不想受制于人,当即呵斥他们,说父王尸骨未寒,你们竟然伙同外姓人欺负孤儿,当我朱家长辈死绝乎?” 老朱听到这儿“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嘴里连呼痛快。 “痛快!” “男人在世,就不该受那腌臜气!” “这鳖孙说的不错,像咱的性子!” 蓝玉本来心里捏了一把汗的,听到上位这般说,心里顿时一喜。 对于上位来说,一句“像咱的性子”,这已然是相当高的评价了。 就是皇太子殿下,也从未得到过这种夸奖,可见朱允熥这话说的深得上位之心。 二虎见陛下肯定了允熥殿下的行为,立马知道下边的话该咋说了。 “允熥殿下下边还说了,他有几十个皇叔为他撑腰,就是他皇爷爷也在前边坐着,不会坐视他挨打!” 老朱听到这儿,不由眉毛一拧。 “咱哪来的几十个皇子?” 蓝玉听到老朱抱怨,心里不屑的想到,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老夫麾下的十万战神,现在还给吕家盖狗窝呢…… “你继续说!” “允熥殿下扬言,小太监们要是敢动他一下,他皇爷爷就扒他们的皮,抽他们的劲,把他们吊在在城门楼上滋滋放血……” “哈……” 蓝玉听到这儿,实在是忍不住了,不由笑出声。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赶忙义正言辞的改口。 “太不像话了,这孩子怎能如此编排上位!” “话说回来,这孩子才几岁,哪懂得那么多大道理。” “要是没人在他面前说上位的坏话,他哪能想到这些?” 蓝玉这话一边是为朱允熥开脱,另一边则是给吕氏挖坑。 毕竟朱允熥还小,太子妃身为东宫女主人,理应负有一定的教导不利之责。 老朱听到这话,不悦的看向帷帐之外,心里对吕氏多少有几分意见,但更多的是对朱允熥那逆孙的怨念。 难道在那逆孙的眼中,他这个皇爷爷竟这般不堪,这般的残暴吗? “那逆孙现在在哪儿?” “把他给咱带过来,咱要好好问问他,他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鬼话!” 第十六章 允熥殿下,您确实中毒了! 蓝玉也非常好奇,朱允熥那孙子到底去哪儿了呢? 二虎见老朱发火,期期艾艾的说道。 “回禀皇爷,卑职听闻宫里的太监说,允熥殿下好像找人打听太医院在哪儿,应该是去太医院了吧?” “这……” 老朱听到这话火气顿消,心里还升起一丝怜意。 这孩子还生着病呢,确实不该过分苛责。 “唉,算了,就别折腾这孩子了……” “你去太医院说一声,务必要用心诊治,切莫落下什么病根!” “诺!” 老朱打发走二虎,当即起身来到外间,对着跪在一旁的吕氏说道。 “咱不是给你说过了吗,不用天天拘着他们跪在这里!” 老朱这话多少带了几分怒气,听得吕氏心头都是一颤。 父皇这是怎么了,咋还突然生气了呢? 不过当吕氏看到跟在老朱身后的蓝玉时,当即恍然大悟。 一定是蓝玉这老匹夫,当着皇帝的面说了自己坏话! 但偏偏父皇只字不提她责罚朱允熥之事,搞得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吕氏心里郁闷的要死,只能硬着头皮磕头谢恩。 “儿媳知错了……” “还有!” “从明天起,朱允炆、朱允熥等皇孙,继续赴大本堂读书!” 吕氏闻言赶忙领命称是,并示意朱允炆领旨谢恩。 “孙儿谢皇爷爷恩典!” 虽然老朱对吕氏有点怨念,但对于自己这个大孙子还是挺满意的。见到大孙乖巧的行礼,当即换上慈祥的表情。 “去吧!” “回去好生休息,明天别忘了带着弟弟妹妹们去读书!” “诺!” “谨遵皇爷爷教诲!” 蓝玉见朱允炆母子离开,也当即提出告辞。 老朱并未挽留,只是嘱咐其回去好生休息,在送走蓝玉之后,他独自坐在灵堂想了想事情,随即也起身回宫了。 虽然那些臣子劝慰的屁话不好听,但他身为大明的皇帝,确实连悲伤的资格都没有,一切都要以国事为重。 在老朱坐着肩舆回宫之时,太医院的一干太医,正头疼的看着朱允熥。 就在刚刚,他们差点被这孙子给吓死。 这孙子一进入太医院,就连声说自己中毒了,要让太医们帮他诊治。 太医院的一干太医听到这话,一个个脸都吓白了,大明的皇孙要是中毒身亡,那指不定多少人要人头落地呢! 然而,让一干太医郁闷的是,他们连换了多少人,都没查出这孙子中了什么毒。 哪怕他们已经基本断定此人没有中毒,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太医院院正郝文杰给请了过来。 因为他父亲郝致才在陛下起事之前,就曾为陛下看过病,深得陛下信任。 后来陛下登基为帝,这郝致才自然就成了太医院第一任院判。 直到前几年郝致才年纪实在是太大了,皇帝准许其致仕还乡,并格外开恩准许其长子郝文杰接替。 因此,郝文杰的医术未必是太医院最高的,但他却是皇家最信任之人。 只要他也查不出皇孙中了什么毒,就算以后皇孙真出事,皇帝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朱允熥看到郝文杰,顿时热情的打了声招呼,因为这是他在太医院唯一认识的人。 “太好了,总算来个熟人了。” “郝太医,他们都不大行,还是你来给我看看,看我到底中了什么毒。” 郝文杰昨天一共出了两次诊,一次是给这孙子看脑袋,一次是给这孙子看屁股。 这才过去不到一天,这孙子就自己找上门,还让他查自己中了什么毒,把他给愁的呀,连胡子都快捻断了。 “允熥殿下,老夫根本无需把脉,只是观你脸上的气色,即可知你并未中毒!” 朱允熥闻言,满脸的不信。 “这不对呀,我若没有中毒,为何身体会如此柔弱不能自理?” “刚刚只是被吕氏追了几步,就跑的我差点累死!” “吕氏?” 郝文杰听到朱允熥这么称呼太子妃,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那吕氏的称呼,也是这孙子能叫的? 人家好歹是太子妃啊,是你名义上的母妃啊。你不称呼人家一声母妃也就罢了,最差也得叫一声太子妃吧? 本来昨天见陛下打这孙子那般狠,还挺为他抱不平的呢。现在看这孙子说话这么无礼,郝文杰反而有点理解陛下了。 肯定是这孙子昨天冒犯了陛下,这才惹得陛下如此重手揍他! “允熥殿下,微臣敢问一句,你最近可曾有过腹痛、呕吐、眩晕、心悸等症状?” “未曾!” “那可曾有食欲不振,厌食挑食,或者失眠多梦,尿频盗汗等症状?” 朱允熥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再次摇摇头道。 “也未曾……” 郝文杰见朱允熥两次摇头,顿时无奈的摊开手道。 “殿下你看,你能吃能睡,又没有腹痛呕吐等症状,怎么可能是中了毒呢?” 朱允熥差点就被郝文杰说服了。 “郝太医,你说的不对呀!” “你昨天不是说我得了离魂症么,我现在对过去的事都不记得了,就不能是我以前肚子疼过,现在记不起来了吗?” “你看看我这柔弱不能自理的身体,以及干枯发黄的秀发,还有这眼睛里的血丝……” “这还不是中毒吗?” “比如说慢性毒药,非常隐蔽,非常不容易察觉的那种……” 郝文杰听朱允熥这般说,还真认真的对其望闻问切一番,最后神色凝重的叫过来一个人。 “葛允谦,你家专攻治毒,你来给允熥殿下把把脉,我有点吃不准。” 朱允熥见换了个年轻人给自己诊脉,当即有些不乐意。 在他的印象中,太医不是越老越牛么,咋还有这么年轻的人? “郝太医,他行不行呀,这么年轻会看病吗?” 郝文杰听到这话都快崩溃了。 “允熥殿下,我不是一般的太医,我乃是太医院院正!” “而现在站在你面前之人,也不是一般人,乃是太医院的院判!” “至于水平嘛……” “这么跟你说吧,如果连葛院判都看不出你中了什么毒,那天下就无人能看出了。” “哦……” 朱允熥见郝文杰如此推崇眼前这个年轻人,这才将信将疑的伸出手,让其为自己把脉。 虽然朱允熥怀疑自己的医术,但葛允谦依然非常认真的为其诊脉。 葛允谦在给朱允熥号过脉后,又让他伸了伸舌头,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并让他脱下衣服,露出胸口观察了一下。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原因。 朱允熥经过葛允谦这么一折腾,还真相信他又几把刷子了。 他的这套手法,跟后世的医生相比,貌似就差个听诊器了。 对呀! 等哪天自己闲了,可以做几个听诊器,跑太医院来个人前显圣,震震这群井底之蛙! 葛允谦经过一番折腾后,终于面色沉重的下达了诊断。 “郝院判,允熥殿下说的没错,他确实中毒了,而且中毒很深!” 葛允谦此言一出,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齐齐惊呼出声,就连刚刚赶过来的二虎,听到这话都“哎呀”一声,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要是这葛院判所言是真,这宫里还不得血流成河啊! 第十七章 太子妃到底啥意思? 吕氏从灵堂一处来,脸色登时就阴沉起来,心里更是不禁暗骂,这老东西到底是啥意思? 埋怨自己管教朱允熥也就罢了,怎么还特意点了一下朱允熥那小畜生的名字,让他跟着一起去大本堂读书呢? 吕氏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充满了怨怼和不甘。 她这么多年一直暗地里打压、雪藏朱允熥,甚至尽量不让他跟蓝家、常家的人接触,不就是想让人忘了大明还有一个嫡子吗? 然而,她处心积虑的经营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是让他入了皇帝的眼,特意点名让其去读书! 一个普通皇孙读那么多书干嘛,这不明摆着跟允炆争嗣君之位吗? 吕氏怀着这样的愤懑心情,真可以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走路都带风。 她刚一回到寝宫,就趁着宫女给其倒茶的时候,使劲的将桌子推倒,使得杯具茶盏摔了一地。 宫女看到这场景,当场就吓得跪地发抖。 吕氏却不依不饶,当即喝令宫里的太监将其拖出去掌嘴。 直至门外传来啪啪的掌嘴声,以及宫女的哭泣声,她心里的烦躁这才稍减。 朱允炆见母妃发怒,懂事的上前安慰,却被吕氏蛮横的推到一边,然后伏在桌子上呜呜痛哭。 她哭这些年受过的委屈,受过的罪,凭什么自己辛苦十几年儿子,在那老东西眼里,连常氏那贱人所生的废物都比不上! 朱允炆哪懂这些,还以为是皇爷爷训斥母妃,让母妃觉得委屈了呢。 “母妃,皇爷爷也是心疼咱们,您不要往心里去。” 吕氏听到儿子这么说,登时心头火起。 咱不好管教朱允熥也就罢了,难道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不能管教了?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朱允炆的脸上登时多了一道鲜红的巴掌印。 “给我滚回去背书,明天你要是背不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朱允炆茫然的捂着脸,满脸都是惊诧和不解。 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引得母妃如此责罚自己? “母妃……” “滚回去背书,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我……” “没听到你皇爷爷说吗,让你明天去大本堂读书!” “你要是不用功读书,不能博得先生们的夸奖,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朱允炆听到这话,眼圈里噙满了委屈的泪水。 “母妃,儿臣明白了……” 吕氏低声咆哮着赶走朱允炆,随即将自己关在卧室,伏在锦被上暗暗啜泣。 世人盛赞太子妃的贤良淑德,温良恭俭,却没人知道这份贤名背后的心酸。 吕氏为了扮演好一个贤妻良母的人设,不仅不能随意发脾气,就是受了委屈想哭,都得找个没人的地方。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委屈大了,好不容易从侧妃熬成正妃,却连一份应有的尊重都没有! 皇帝不留情面的训斥,就连朱允熥那小杂种,都敢仗着蓝玉家的势力,直呼她吕氏之名,她心中又岂能不恨? 就在吕氏哭的全身心投入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太子妃,奴婢有要事禀报!” 吕氏听到是心腹宫女冬梅的声音,这才没好气的说道。 “进来吧!” 宫女冬梅闻言立马推开门快步走进来,凑近吕氏的身边低声说道。 “太子妃,大事不好了,太医院的吕奉御派药童来告,说朱允熥去太医院看病了……” 吕氏闻言满不在乎的道。 “本宫当多大的事呢,不就是看个病么,这也值当大惊小怪?” “太子妃,那朱允熥说自己中毒了!” “什么!” 吕氏听到这话,俏脸顿时煞白,两只手更是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 “太……太医……怎么说?” “回禀太子妃,原本很多太医都没查出中毒,是郝院正找来了院判,院判经过再三查验,这才确定朱允熥确实中了毒!” “可曾查出中了什么毒?” 宫女冬梅摇了摇头道。 “这倒未曾!” “那葛院判也只是说有些像丹毒,但却说不出具体的名目,只让朱允熥安心静养,每隔几日去复诊。” 吕氏听到心腹这般说,脸上这才多了几分血色,只是两手依然微微颤抖。 “本宫就说嘛,朱允熥那死孩子,跟咱们家允炆吃的用的都一样,怎么会好端端的中毒!” “一定是他在外边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却非要把屎盆子扣在本宫身上!” “本宫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含辛茹苦把他养大,他不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恩将仇报,诬陷本宫要害他!” 吕氏越说越气,气得她直在地上转圈圈。 “谁说不是呢,太子妃对所有皇孙、皇孙女都一视同仁,有口皆碑,宫里宫外谁人不夸您一声贤惠,偏生朱允熥多事,是个怎么也喂不熟的白眼狼!” 吕氏听到宫女冬梅这般说,当即拉下脸来训斥道才。 “朱允熥再怎么说也是主子,岂是你一个奴婢所能议论的?” 宫女冬梅赶忙低头认错,好在吕氏也不过是意思下,并未真想训斥她。 “以后说话注意,切莫被人抓到把柄。” “现在朱允熥那孩子难缠的紧,就是本宫想管教他都不容易,你要是被他抓到话柄,被那孙子刁难惩罚,可别怪本宫没提醒你!” “奴婢谢太子妃教诲,奴婢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吕氏见冬梅真听懂自己的话了,这才朝着她摆了摆手。 “下去吧,把朱允熥寝宫里的小太监叫来,本宫要嘱咐他几句话。” “诺!” 冬梅称诺告退,径直去了朱允熥的寝宫,将小太监王德带了过来。 王德突然得到太子妃的召见,心里紧张的要死,赶忙上前磕头请安。 “奴婢王德,拜见太子妃。” 吕氏此时早已擦干了脸上的泪痕,还顺便给自己补了个妆,看上去庄严无比。 “起来吧!” 王德闻言赶忙谢过太子妃,然后恭敬的低着头站在一旁。 “今儿叫你过来,主要是有一件事要交代。” “刚刚陛下有旨,命朱允熥明日起去大本堂读书,学习治理封国的本事。” “你身为允熥那孩子的贴身太监,可得照顾好他,不能让他晚起耽误了早课,也不能让他每天沉湎于玩耍嬉戏,辜负陛下的一片良苦用心!” 王德闻言心中大喜,皇爷特意交代让允熥殿下读书,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证明皇爷心里有自家主子! 他这个当奴婢的,一生荣辱都跟着主子,主子有面子,他们这些当下人的才有里子! “请太子妃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二殿下……” 王德刚说到这儿,突然被吕氏给打断。 “但也不要过于苛刻,允熥这孩子现在身体还虚得很,平日里要注意休息,就算是晚去一会儿,偶尔嬉戏玩耍一下,想必陛下也不会责怪。” 王德听到这儿,当即一脑门的问号。 太子妃这到底啥意思啊,一会儿让他用心伺候,看着自家殿下好好读书。一会儿又说殿下身子虚弱,需要好生休息…… 第十八章 这糟老头能处,有事他真敢上! 虽然王德心里充满疑惑,但他却不敢问,也不能问。 因为贵人不说明的话,他们当下人的是没资格问的。 “冬梅,一会儿跟典俸局的人说一声,从这个月开始,给王德提一级月例银子。” “然后从本宫的月例银子里,每月拿出五两赏赐给王德。” 王德听到这话,当即感激的砰砰磕头。 他现在一个月才一两银子的月例,提一级就是二两,再加上额外赏自己的五两,那每个月的收入可是七两了!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他每个月赚的银钱,比之前半年都多! 但他心里也有一个不小的疑惑,就是太子妃为何突然如此重赏他呢? “奴婢谢太子妃重赏,但无功不受禄,奴婢不知该如何报答太子妃这份大恩呀……” 吕氏闻言微微一笑,随即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你是个聪明人,本宫相信你,你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本宫乏了,你们先下去吧。” 吕氏说到这儿的时候,抬眼看了冬梅一眼,冬梅当即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王德,咱们就别打扰太子妃休息了,赶紧随我出去吧。” “哎哎!” 两人出了太子妃寝宫,还没等冬梅说话呢,王德就率先开口了。 “冬梅姐姐,太子妃娘娘刚刚那话到底是啥意思呀?” 冬梅闻言微微一笑道。 “太子妃说的很明白呀,陛下让允熥殿下读书,是为了允熥殿下好。但允熥殿下大病初愈,身子骨还太虚弱,不宜过度劳累……” “哦……” 王德闻言眼睛一亮,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奴婢懂了,谢冬梅姐姐解惑!” 冬梅看了看王德,将信将疑的问道。 “你真懂了吗?” “要是坏了太子妃的大事,你可得小心自己的小命!” 王德嘿嘿笑道。 “真懂了!” “太子妃不就是希望允熥殿下每天吃好喝好休息好,快快乐乐的过好每一天吗?” 冬梅听到王德这么说,当即赞许笑了笑。 “太子妃果然没看错你,你小子当真是个聪明人,咯咯……” “回去好生当差吧,只要尽心为太子妃办事,好处少不了你的!” “是是,奴婢一定尽心为太子妃办事!” 别看王德在冬梅面前跟个哈巴狗似的,可当跟冬梅分开后,王德脸上立马浮现一丝冷笑。 哼! 不就是大宅门对付庶子那套吗,像谁没见过似的! 古代的豪门贵族,当家主妇往往对嫡子要求非常严格,对庶子则非常松懈。甚至鼓励他们吃喝玩乐,借此消磨他们的上进之心,从而丧失跟嫡子争位的能力。 王德在被罚没入宫之前,也是出身官宦之家,因此对吕氏的那套门清。 虽然王德接受了太子妃的赏赐,但他心里总觉得愧对朱允熥。 毕竟允熥可是刚给自己赐了名呀,将自当成心腹看待。 只要自己跟着殿下熬几年,等殿下封了王,自己就能混成王府太监总管! 到时候自己一王之下,万人之上,想干嘛就干嘛,还用在乎这几两碎银子? 不过王德的豪气也只持续了一瞬,一想到宫外的弟妹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他就拜倒于金钱的诱惑之下了。 殿下呀! 不是我王德不忠诚,实在是太子妃给的太多了,呜呜呜…… 另外一边,朱允熥正缠着太医追问,自己到底中了什么毒呢。 “葛太医,丹毒是什么玩意?” “回殿下,丹毒就是丹药之毒。” “古代的权贵为了祈求长生不老,就会请方士炼丹。” “这丹药本就是剧毒之物,不少古代的达官显贵,乃至于皇帝,都有曾吃丹药过量而亡的例子。” “殿下所中之毒与丹毒类似,敢问殿下可曾长期服用丹药?” “丹药?” 朱允熥茫然的摇摇头,这事他怎么可能知道。 毕竟他刚穿越过来还不到一天,能敏感的察觉自己身体有问题,已经算是他聪明伶俐了。 “实不相瞒,我很多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吃没吃过丹药之类的东西……” 郝文杰闻言立马焦急的催促道。 “葛院判,你就先别追问他吃了啥,还是说说眼下严不严重,该如何诊治吧!” 葛允炆听到这话,顿时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认真的分析病情。 “严重倒是不严重,想要治愈也不难,只是……” 郝文杰听到朱允熥中毒并不严重,而且还能治愈,心里悬着的大石头当即落地。 只要能治好就行,那样他们太医院就没责任了。 至于查出吃了什么东西,以及谁下的毒,那是锦衣卫的事,轮不到他们太医院操心。 郝文杰不在乎,可朱允熥在乎啊。 正所谓身体是享受的本钱,他好不容易成了大明皇孙,不享受个百八十年的富贵荣华,怎对得起老天的厚赐? “只是什么?” 葛院判听到朱允熥追问,皱着眉头回答道。 “只是殿下这病情有些奇怪,按理说您中毒颇深,身体万不会如此康健,脸色也不会这般好。” “就好像您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强行将毒素给压了下去似的,让您的身体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让中毒的症状不那么明显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有答案了。 葛院判所言多了的东西,应该是他这个来自几百年后的灵魂。 两个灵魂叠加,产生了某些反应,这才让他的身体恢复了一定的健康。 但这种话他只能憋在心里,一辈子都不可能对任何人讲了。 “葛院判,这事也不用纠结,您就跟我说说,这毒到底得如何解吧!” “回殿下,此毒易解,只要殿下远离毒物,勤加锻炼,多喝水,多食胡萝卜、水芹等物即可。” “多吃蔬菜多锻炼吗?” “殿下真是天资聪颖,总结的非常到位,确实只要做到多吃蔬菜多锻炼,您体内的毒素自然可解!” “嗯嗯!” “多谢葛太医了,如若我能痊愈,一定上奏皇爷爷,让他重重的封赏你!” 葛院判闻言忍不住暗暗腹诽,这孙子也太小瞧陛下了,这等大事还用的着他上奏? 没见二虎那耳报神刚跑出去吗,估计过不了多久,陛下就得领着锦衣卫杀来喽! 事情果如葛院判所料的那般,还没等他给朱允熥配完药,朱元璋就领着一干锦衣卫,杀气腾腾的冲进了太医院。 “传咱的旨意,封锁太医院,不许任何人出入!” “咱皇孙呢,咱皇孙没事吧?” 因为太医配药、熬药都很费时间,因此朱允熥正打算借这个时间睡个中午觉。 可就在他刚要睡着之时,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吵嚷的声音,紧接着他就看到一个须发花白,身形也有些佝偻的老人,手里拎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红着两只眼睛,满脸焦急的闯了进来。 当看到自己无恙后,老人当啷一声扔下宝剑,随即走上前一把抓住自己的手。 “大孙你没事吧,可有那里不舒服?” “你这熊孩子,倒是赶紧说话呀,真真是想急死咱吗!” 朱允熥看着一脸的急切老朱,只觉得鼻子一酸,心里生出一种久违的感动。 这糟老头能处,有事他真敢上! 他决定原谅这个糟老头子,不在追究他昨天夜里打自己的事了。 这一刻,他脑海里甚至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觉得有这样一个皇爷爷也不错,哪怕是被他打,好像也是一种幸福。 “皇爷爷,你弄疼我了……” “啊?” 老朱松开手,只见大孙的胳膊都被自己抓青了,立马尴尬的挠挠头。 “对不住啦,咱太急了,一时没控制好力道……” “对了,你现在感觉咋样,可有啥不舒服的地方?” “你放心,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皇爷爷都会治好你,不会让你落下任何病根!” “而且……” 老朱说到这儿的时候,脸上的慈祥之色立马换成了阴狠和狰狞。 “皇爷爷向你保证,咱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给你下毒之人!” “咱要将他碎尸万段,满门抄斩!” 第十九章 皇爷爷,他们故意折腾我! 随着老朱这恶狠狠声音响起,整个太医院都为之一静。 每个人都暂时停止手上的工作,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就连煮药的药童,都调低了火苗,生怕药罐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引得陛下龙之对视。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陛下是动了真龙之怒,这次的皇孙中毒案,恐怕少说也要几百个人头落地。 “孙儿多谢皇爷爷的爱护,但这件事孙儿想自己查。” “哦?” 朱允熥这句话一出口,不仅引起老朱的惊讶,就是太医院内的一干太医也齐齐傻眼。 一干太医心里暗暗腹诽,这孙子是不是傻,放着这么粗的大腿不抱,非得自讨苦吃? “大孙,你这是何意,是信不过咱?” 老朱说到这儿,眉宇间颇有不服之意。 “不是咱跟你吹呀……论破案咱还没服过谁,咱这些年破获的大案要案,少说也有几十起了吧?” 朱允熥在听到“不是咱跟你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没必要听了。 因为按照他前世所学的知识,这句话在某个语种里好像被称之为虚拟语气。连语气都虚拟了,后边的话还有可信度吗? 朱允熥在老朱说完后,这才说出自己的理由。 “皇爷爷,孙儿不是不信任你,但孙儿能靠你一时,却不能靠你一世!” “孙儿想在皇爷爷的羽翼下,多一些历练,这样将来封王就藩,也可以更好的服务当地人民,为大明的繁荣稳定贡献一份力量。” “原来是这样吗?” 老朱听到这话只感觉一阵心酸,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这般弱小的年纪,就有了如此强烈的忧患意识? 不过更难得的是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懂得谦卑处下之道。 听听这话说的多中听,服务当地人民,为大明的的繁荣稳定贡献力量,比朝中那些文官说的好好听哩。 真不愧是咱属意的皇孙,小小年纪就有此等公忠体国,仁义爱民之心! 然而,朱允熥接下来的话就不那么中听了,甚至气得他差点想杀人。 “当然是啦!” “不过还有一点,我习惯自己报仇,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样才来的爽快!” “我要亲手抓住害我的人,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把他吊在城门楼上滋滋放血放血……” 老朱看着一边说,还一边咬牙切齿做劈脑袋,掐脖子等动作的大孙子,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这孩子都跟哪儿学得这些玩意,咋动不动就给人滋滋放血? 哦对了,这孩子还这么编排过咱! “大孙啊,你跟爷爷说,是谁教你这些话的?” “哪句话?” “就是你说要给人吊起来滋滋放血那句,是谁告诉你,在你耳边乱嚼咱的舌根!”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么问,登时意识到问题所在了。不过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皇爷爷,我要是告诉你是谁说的,你会怎么处置他?”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当即露出狰狞之色。 “哼哼!” “咱当然要对其严惩!” “怎么严惩?” “咱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把他吊在城门楼上滋滋……” 老朱刚说到这儿,猛然惊醒,在看到大孙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当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奶奶个腿的,原来教坏咱大孙的人,竟然是咱自己个…… 老朱恼羞成怒的抬起手,“啪”的一声打在逆孙的后脑勺上,然后像是撵苍蝇似的将其给轰走。 “去去去!” “滚一边玩去,咱要跟太医们说几句话!” “哦!” 朱允熥闻言蹦蹦跳跳的跑到一边,刚跑了两步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自己咋跟个小孩子似的? 老朱在打发走朱允熥后,立马就叫过太医院的院正。 “文杰呀,你来跟咱说说,咱大孙这身体到底咋样,可有解治之法?” “陛下,允熥殿下之毒不深,且我们太医院,已经讨论出几条解毒之法。” 朱允熥一边在边上玩药杵,一边偷听这边的对话。 他们刚刚讨论了吗,我咋没听到? 我记得解毒之法,明明是葛院判一个人说的呀,就连我中了毒这件事,都只有他一个人发现。 就在朱允熥以为葛院判会大怒,揭露郝文杰这等揽功行径之时,只见到葛院判非常平静的点点头,并主动配合郝院正的话。 “陛下,院正大人说的没错,经过我们太医院全体同仁的讨论,我们制定了如下几个方案。” “首先,皇孙殿下要多吃瓜果蔬菜排毒,此为食补。” “其次,皇孙殿下还要勤加锻炼,活络经脉,亦可有助痊愈。” “最后,就是配合臣的汤剂,郝院正祖传的针灸之法,外加其他同仁的按摩推拿之术……” 葛院判这番话一出口,整个太医院的气氛都陷入了无比融洽、和谐的氛围。 郝院正更是儒雅的捻着胡须,满意的点着头。其他太医们则是呼啦一下全都凑了上来,有说自己擅长头部推拿的,有说自己擅长拔火罐的,还有一个说自己会艾灸。 总之,太医院的太医,每个人都在朱允熥的身上找到了用武之地,也找到了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 只有朱允熥一脸大写的懵逼,这咋跟我刚才听到的不一样? 刚刚不是分明说好了,只需要多吃蔬菜多锻炼即可吗? 你们多出一份汤药我也忍了,可你们这针灸、火罐啥的是不是有点“过度医疗”了? 事实上,朱允熥真猜对了。 如果按照葛院判的本心,连汤药都不想给他开,可不开药院正大人那关都过不去,只能挑一些清热解毒的方子随便开点。 至于针灸、火罐、推拿、按摩之类的,则是刚刚院正大人亲自嘱咐他的话,说这样不仅有利于太医院的团结,还能显得他们重视皇孙的病情,能让皇帝更放心…… 果然,在葛院判说完这些话后,老朱满意的点点头。 “看到你们这么用心办事,咱这心里也就放心了。” “皇爷爷,我不放心,他们故意折腾我!” 老朱听到大孙的话,脸上当即一板,不悦的训斥道。 “说什么胡话!” “这么多太医为你治病,你不谢谢人家也就罢了,竟然还污蔑人家,当真是讨打!” “你要是敢不好好配合太医们治病,咱非得重重打你的板子!” 朱允熥一听要打板子,吓得赶忙闭嘴。 虽然他嘴巴闭上了,但他的两只小眼睛却透着一万个不服气,恶狠狠的瞪着那些黑心太医,心里琢磨这如何收拾他们。 老朱温言抚慰了一番太医,又给了他们点赏赐,这才领着满心不甘的大孙离开。 太医院的全体同仁,自然要一起跟出去恭送陛下。 只是他们“恭送”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老朱的一个动作震惊了。 因为他们看到皇帝陛下,竟然一把抱起皇孙,然后抱着皇孙坐上肩舆…… 这尼玛什么情况? 那可是皇帝才能坐的肩舆,跟皇帝的龙椅是一样的级别存在! 别说皇长孙朱允炆了,就是皇太子都没享受过这个待遇啊! 难道说传言是假的,陛下属意的不是皇长孙,而是皇次孙? 第二十章 真聪明,不愧是咱的好大孙! 随着小太监的一声“起驾”,肩舆被十六个锦衣卫抬起。 一路上,所有遇到的官员、宫女、太监,都被老朱的这个举动给震惊了。 这就是老朱想要的效果,他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他朱元璋的孙子不容许任何人轻视! 老朱想着自己为大孙所做的这一切,自己都隐隐有点被感动了。 在一看那坐在自己大腿上的小孙子,老头暗自得意的想着,这孩子也一定被感动的稀里哗啦吧? 老朱想到此处,决定安慰孙子一下,免得这孩子有心理包袱。 “大孙,你不用太感动,这都是咱这个皇爷爷该做的!” “皇爷爷,孙儿没敢动呀?” 老朱听到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孩子也太不知好歹了吧,放眼整个紫禁城,除了你个鳖孙,咱还这么抱过谁! 然而,朱允熥接下来的话,在一次突破老朱的认知。 “皇爷爷,咱俩这是超载了吧?” “啥叫超载?” “您这轿子不是核载一人的吗,现在咱俩坐在上边能不能禁得住呀,不会从中间断开吧?” 老朱听到这孙子的话,脑门上霎时冒出十几条黑线。 原来这孙子说的不感动是“不敢动”的意思呀! 这鳖孙也不动脑子想想,咱这是皇帝的肩舆,杠子都是金丝楠木做成的,需要十六个人抬的玩意,还能禁不住他个小屁孩? 老朱想到此处,只感觉自己的一腔好心都喂了狗,恨不得把这孙子从肩舆上扔下去。 “大孙,你要是怕咱的轿子禁不住,那你就下去走路吧!” “你当我傻呀,我才不下去呢,走着走多累呀。” 朱允熥一边说,一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两条腿实在无处安放,则直接搭在扶手外边,随着肩舆的移动不停的晃荡着。 那悠闲自得的样子,就跟在自家床上似的惬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坐的可是皇帝才能做的龙撵! 老朱看着孙子惫懒的样子,气恼的将这鳖孙翻过来,使劲的在其屁股上抽了一巴掌。 “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咱真应该把你扔下去让你自己走!” 朱允熥屁股上吃痛,刚哎呦了一声,就发现老朱不打了,当即哼哼两声道。 “您老才舍不得把我扔下去呢,这要是把我摔坏了,您老去哪儿找我这么聪明伶俐,乖巧可爱的好大孙呀!”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再次扬起巴掌,不过落下之时力道却减了大半,与其说是打,还不如说是拍呢。 “讨打!” “咱咋没看出你哪里乖巧可爱,只看到你是个小无赖!” 老朱嘴上说着嫌弃,可心里却喜欢的紧。 他就喜欢孙子的这股无赖劲,还有在自己面前不拘谨,不做作的放松和随性。 这才是一个正常孙子该有的样子,像宫里其他皇子、皇孙,见了自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看就让人心烦。 咱虽然待下严苛了点,但咱对老朱家的人不错吧,他们至于像外人那般怕咱吗? 还是这孙子好,完全不把咱当皇帝,只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祖父依恋。不掺杂任何私心,该撒娇的时候撒娇,该耍无赖的时候耍无赖。 不过该打的时候还得打,咱算看出来了,这鳖孙对咱都没有半点恭敬之心,对待别人就更不用提了,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大孙呀!” “咱今儿找人打听了,吕氏管教你管的没问题。” “你不等长辈上桌就动筷,这可不合规矩哟,再者说,你直呼吕氏之名,这要是传出去,会被世人说你目无尊长,缺乏教养的。” “吕氏不管咋说,也是你名义上的母妃,你以后要对她恭敬!” 朱允熥趴在老朱腿上,听到这话嘟嘟囔囔道。 “我只有一个母妃,那就是开平王之女,凭什么要叫吕氏母妃?” “你以前不也叫了吗?” “我以前不懂事,现在我懂事了!” “咱们大明以孝义治天下,哪有明知道生母是谁,还去认别人为母的道理?”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板起脸训斥道。 “你这话也不对,吕氏对你虽说没生恩,但有养恩啊,于情于理你都得称呼其一声母妃,这才不违孝义之道!” 朱允熥闻言不屑的冷哼一声道。 “哼!” “她养我什么了?” “她是喂过我一口奶,还是喂过我一口饭?” “从小喂我喝奶的有乳娘,喂我吃饭的有宫女、姑姑们,哪样事是需要她亲自动手的?” “她不过是假惺惺的装出一副对我好的样子,好借此博取她的贤名,在我父王面前博取好感罢了!” “她吕氏要是真心对我好,能把我养的如此柔弱不能自理,在灵堂哭几天就能哭出病来?” 老朱听到大孙这连珠炮似的控诉,直接给整无语了。 更让他郁闷的是,这鳖孙说的还特奶奶的挺有道理,让他这个当皇帝的都无话反驳…… “既然你实在不愿意称吕氏母妃,那就称一声太子妃吧。” “直呼吕氏之名,属实有点大逆不道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知道这是老朱最大的让步了,当即哼哼两声表示答应了。 “皇爷爷,吕氏这事我卖你个面子,以后尽量对她尊重点。” “但另外一件事,你可得信我,不能任由让那帮太医糟践我!” “您不知道,在您进太医院之前,他们压根就没讨论过啥治病之法。” “只有一个葛院判能看出我中毒,而且也没说要针灸、推拿按摩之类的。” “是他们看到您来了,这才一股脑上来表忠心,找您骗赏赐的!” 老朱听完大孙的抱怨,脸上当即露出会心一笑。 “其实咱早就看出他们那点小把戏了!” “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即一咕噜翻过身,满脸不敢置信的看向老朱。 “原来您老早就看出他们在撒谎啦!” 老朱得意的笑了笑道。 “那是当然!” “你是不是还想问,咱既然看出来了,为何还要受他们的骗,不当面拆穿他们?” 朱允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对对!” “孙儿正想问呢!” 老朱宠溺的刮了刮孙子的鼻子,微笑着说道。 “傻孩子!” “咱给你讲个故事吧,前些年你三叔因为厨子做的饭菜不好吃,就把厨子绑在树上用鞭子抽,咱知道这事后非常严厉的训斥了他,还让他亲自给那厨子赔礼道歉,你可知这是为何?” 朱允熥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您老是怕厨子心怀不忿,以后做饭的时候给三叔下毒!” 老朱闻言捏了捏大孙的脸蛋,满心欢喜的夸奖道。 “真聪明,不愧是咱的好大孙!” “你说的没错,咱确实是这个意思。” “咱这些年待下严苛,杀人无数,不管什么人犯到咱手里,咱都决不轻饶!” “唯有厨子徐兴祖,这三十多年不管做的饭菜多难吃,咱都从不责罚他。” “咱就是怕他心怀怨恨,给咱在食物里下毒,让咱稀里糊涂就死掉喽!” 朱允熥听到这儿恍然大悟道。 “孙儿明白了!” “您是怕拆穿了太医们的把戏,让他们心生不满,再给咱们吃的药里下毒!” 第二十一章 谢太子妃赏! 老朱听到大孙的话,使劲的揉了揉他的脸,笑骂道。 “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老朱在说完这句话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语气也多了几分惆怅的味道。 “世人都知道当皇帝的好,却不晓得当皇帝的难处,想吃口顺嘴的饭菜都不容易哟……” 老朱只是偶发感慨,在感慨过后就再次耐心的解释起来。 “不过太医跟厨子还不同,太医要是想害咱们,那可真是杀人于无形。“ “他们只要治病的时候不那么用心,多放一味药,或者少放一味药,让咱们的病越来越重,就能让咱们稀里糊涂的死掉。” “所以说,轻易不要得罪他们,就算他们有点小心思,咱也不能拆穿,要给他们留点体面,这样他们才好尽心为咱们看病。” 朱允熥听到老朱如此耐心的给自己解释,心里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 “孙儿明白了,孙儿多谢皇爷爷教诲!” “但孙儿有一事不明,若是太医们恃宠而骄,仗着咱们不愿苛责,故意行刁难欺瞒之事又该如何?” 老朱闻言眼睛陡然一亮,心里更是暗暗惊讶,这孙子的心思够周全的呀! 本来就算朱允熥不问,老朱也会提醒他如何做。 但现在见这孙子主动问出来,老朱顿时生了考教一下的心思。 “大孙,那你觉得该如何呢?” “我觉得……” 朱允熥思索了一阵,这才缓缓开口。 “我觉得吧,对太医们既要信任,又要防备。纵容他们要有限度,限度之内是礼遇,限度之外则是法度。” “必须建立一套健全的诊疗体系,细化治病流程,从诊脉开具药方,到抓药、配药、熬药等每一个环节,都要严格落实到责任人。” “一旦出了问题,上位者就可以按图索骥,一环一环的抓到坏事之人,然后将其绳之以法!” 老朱一开始是抱着戏谑的心态听得,可听着听着他整个人都不禁正襟危坐起来,脸上也变得越发严肃认真。 甚至听到最后,见大孙不说话了,他还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 “继续说呀!” 朱允熥闻言不解的看向老朱,弱弱的说道。 “皇爷爷,我说完了呀,我现在就能想到这么多了,您再让我说,我也不知道说啥呀……” 老朱闻言这才惊觉,他大孙还是个孩子呢,能想到这些已然不易。 老朱想到这里猛地抱起大孙,对着他的脸蛋就狠狠的亲了一口。 “mua……” “真真是咱的好大孙,不枉咱对你寄予厚望,哈哈哈!” “你说的太对了,咱就是这么做的,等你哪天去太医院了解下流程就知道了!” “这就是为君之道,既要用之,又要防之,还要以法律之。” “只要熟练运用此三术,即可驾驭天下贤才!” 老朱实在是太激动了,激动之下连为君之道都说了出来。 抬着肩舆的锦衣卫力士,听到老朱这话,无不偷眼去打量朱允熥,或许过几年坐在这肩舆上的主人就是这孙子了…… 只有朱允熥一脸茫然,非但没听出老朱的话外之音,反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皇爷爷,我困了……” “不过我可没想那么多,我这辈子能在您老的羽翼下,当个逍遥王爷就很知足了……” 朱允熥说完这话,在老朱的身上拱了拱,直至换个舒服的姿势,随即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真没出息,当个逍遥王爷你就知足啦?” “简直跟你爹那个憨憨一样!” “huhu……” 老朱听到大腿上传来均匀的打鼾声,当即报以一阵苦笑。 “这孩子是小猪吗,咋说睡就睡了……” 老朱刚抱怨完,就低声吩咐抬肩舆的锦衣卫放慢脚步,生怕颠到他的宝贝孙子。 在路过太子府的时候,锦衣卫突然停下脚步,询问似得看向他。 老朱看了看太子府里吵吵嚷嚷的抓人声,当即摆了摆手,示意锦衣卫继续走。 锦衣卫抬着两人来到乾清宫落下肩舆,老朱小心的抱起大孙走进寝宫,将其轻轻安置在自己的龙床上,这才轻手轻脚的退出来,来到外间处理公务。 朱允熥躺在龙床上呼呼大睡之时,整个太子府已经闹翻了天。 上百名锦衣卫冲进太子府,封锁所有进出的门户。 吕氏刚要呵斥锦衣卫,就被带队的二虎给怼了回去。 “太子妃殿下,卑职奉皇爷之命调查皇孙中毒之事,还请您配合锦衣卫办案!” 吕氏听到这话,脸上当即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既然有父皇的旨意,那本宫自然全力配合!” 二虎听到太子妃如此说,朝着太子妃抱拳行了一礼。 “那卑职就多有得罪了!” “来人,将所有宫女、太监带去锦衣卫严加审问!” “诺!” 不多时太子府一应宫女、太监,全被锦衣卫带走,就连吕氏贴身的宫女春兰和冬梅二人都未能幸免。 吕氏看到两人被带走,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但她却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 因为她知道,她什么都不说,这两人或许还能扛得住。一旦她开口求情,锦衣卫非但不会放人,还会重点招呼这两人。 到时候严刑拷打之下,这两人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会一股脑说出来。 吕氏在见到所有人都被带走,锦衣卫却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由阴沉着脸问道。 “二虎,这人也抓了,你们还留在这儿作甚?” “难不成是连本宫也怀疑,想连本宫也一起抓走?” 二虎闻言没搭理吕氏,直接对着身后的锦衣卫招了招手,随即一队队锦衣卫冲进房间,对太子府展开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搜查。 吕氏见到锦衣卫进来翻箱倒柜的翻检,气得俏脸发白。尤其在看到锦衣卫,将自己藏在床底下的金银和房契、地契都翻了出来,更是气得怒不可遏。 这些金银可都是见不得光的钱,乃是她胞兄在民间私自放高利贷所得。 一旦被皇帝陛下查知,他们吕氏一门都吃不了兜着走! 吕氏想到此处当即拔掉发钗,坐在地上撒起泼来。 “太子殿下呀,您睁眼看看吧,您才薨逝几日,锦衣卫的狗奴才就来抄咱们的家啦,呜呜呜……” “臣妾没脸活了,臣妾不如带着王儿们随您去了,也免得受这些狗奴才们的欺凌侮辱,呜呜呜……” 二虎一看吕氏这番表演,就知道这女人在担心什么。 这女人好不晓事,就她这仨瓜俩枣,咱们锦衣卫还真不看在眼里。 “只查有无丹药、药丸之类的东西,其余物品一概不许乱动,有敢私自夹带金银者,断手断脚,永远逐出锦衣卫!” “诺!” 随着二虎一声令下,凡是参与翻检的锦衣卫,都不再看地上的金银一眼。 吕氏见到锦衣卫不是奔着自己私房钱来的,当即收起眼泪,并从地上爬起来。 然后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重新整理了下仪容,这才笑靥如花的走过来,并在床上被翻出的金银里挑挑拣拣。 她先是拈起一块十两重的金元宝,略微想了一下,又不知为何将其放下,重新抓过一块五十两重的银铤,放到二虎身前的桌子上。 “二虎兄弟,这点银子你拿去给弟兄们买酒吃,权当是本宫刚刚失礼之处的赔罪啦!” 二虎看了看桌上的银子,心里冷冷一笑,这是嫌金子个头小,咱拿着太方便了,这才换上银铤的吧? 虽然二虎心里有点小怨念,但还是上前一步拿起银铤朝着太子妃拱了拱手。 “卑职谢过太子妃!” 二虎谢过太子妃后,将银铤别在腰间显眼处,随即对着屋里屋外吼了一嗓子。 “弟兄们,太子妃赏银五十两,给咱们买酒吃!” 二虎的话音一落,太子府各处宫殿、偏殿内传来一阵阵的谢恩声。 “谢太子妃赏!” “谢太子妃……” “谢……” “赏……” 就在整个太子府都回荡着谢赏声时,突然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虎爷!” “东西找到啦!” 第二十二章 逆孙,竟敢薅咱的胡子! 二虎听到门外的声音,当即循着声音奔了出去。 原来是几个锦衣卫,在偏殿的宫女住处找到一瓶药丸。 “登记好从哪儿找到的,然后妥善保管起来!” “诺!” 二虎这边刚吩咐完,别的屋里也有了发现。 “虎爷,这边也有东西!” “虎爷,我们也找到啦!” 二虎听着此起彼伏的收获声,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冷笑。 想不到这太子府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啊,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找到这么多罪证! 在二虎忙碌查看各种罪证之时,吕氏却一脸淡定的端坐于寝宫正厅,笑看那些锦衣卫折腾。 二虎在搜集了几十样证据后,当即命人将这些罪证送往太医院,请太医们查验这里有无毒物。 在忙完这一切后,二虎朝着太子妃抱拳一礼,道了声得罪,这才带着一众锦衣卫呼啦啦撤掉。 老朱批阅了一下午的奏折,临近傍晚时分才看到二虎耷拉着个脑袋走进来。 “咋了,没查出来?” 二虎上前一步跪地请罪道。 “回禀皇爷,卑职无能,审问了一下午愣是什么有用的都没问出来!” 老朱闻言眉毛一挑,有些不悦的问道。 “可曾用刑?” “回禀皇爷,有部分宫人用刑了,但都不重……” “说说具体过程吧!” “回禀皇爷,卑职虽然从太子府搜出来一些药丸,但经过太医们查验,都是一些治疗拉肚子、头疼脑热的普通药物,并无葛院判所言的有毒丹药。” “那些宫人们如何说?” “回禀皇爷,宫人们的说法基本上一致,就连敬懿太子妃的陪嫁宫女常红玉,以及允熥殿下的乳母常夫人都言说此事跟太子妃无关。” “因为太子妃非常自重,从来不往任何非其亲生子女房中送吃食,而且一直坚持嫡庶同桌用膳的规矩,根本就没机会下毒。” 老朱闻言眉头微皱,带有几分不确定的问道。 “会不会是其它什么方式?” “回禀皇爷,卑职也命人查问过,所有人都言说,太子妃从未踏足过任何庶出子女的居所,更是从未进过允熥殿下的院子。” “这么多年允熥殿下的一应饮食起居,皆是由敬懿太子妃娘家陪嫁之人伺候,太子妃本人从未干涉过。” “至于年节两庆,一应衣服用具等,太子妃本人,以及其贴身宫人从不经手,皆是按照规矩,由各监呈进。” “嘶!” 老朱听了二虎的话,没来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他没有听到任何不利于吕氏的证据,但却听明白一件事,明白朱允熥为何如此讨厌吕氏,称其为假惺惺了。 这吕氏也太过珍惜羽毛了,做事也太滴水不漏了,好像生怕别人怀疑她似的…… 吕氏身为太子妃,处处以明哲保身为要务,能照顾好一干皇孙、皇孙女才怪呢! “好了,咱知道了!” “那锦衣卫里关押的人……” “全放了!” 老朱在说完这句话后,又秉承着自己一贯的习惯,追加了一句。 “再给每人赏赐二两银子,让她们压压惊,对于受了刑的人赏银五两,并请太医为其诊治!” “诺!” “对了皇爷,太子妃还赏了卑职五十两银子,卑职不敢私藏,请皇爷过目。” 二虎说着的同时,将银铤从腰上拿下来。 其实就算他不说,老朱也早就看到了,那明晃晃的挂在腰上,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捞了好处? “哼哼,她倒是贤惠,比咱这个皇帝还大方!” “既然是人家赏你的,你拿给咱作甚?” 二虎闻言嘿嘿一笑。 “卑职代手下的弟兄们谢皇爷的赏!” 老朱闻言笑骂道。 “偏生你个猴崽子猴精猴精的,赶紧滚吧,别耽误咱批阅奏章!” 老朱刚把二虎打发下去,刚想批阅奏章,就看到一只小手从他身后伸过来,从自己的御案上偷走一份奏折。 老朱一看到小手,就知道身后的小贼是谁,头也不回的问道。 “醒啦?” “孙儿醒了有一会儿了。” “这样说的话,刚刚二虎的话你全都听见了?” “听见了。” “那你来说说,这事你有啥看法?” 朱允熥听到这话,不由撇撇嘴。 通过吕氏在灵堂里的一应表现就能看出,这女人的道行不浅,就算对自己下毒,也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因此,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事指望锦衣卫是查不到啥证据的。 “回禀皇爷爷,孙儿觉得这一切都很正常。” “如果害我之人这么容易就被找到,孙儿还没兴趣自己查了呢!” “哦?” 老朱听到这话不禁面露惊讶,就连他在听到啥都没查出来,心里都难免有些失望,甚至是怨气。 然而,这孩子身为被害者,竟还能保持此等心境,着实让他纳罕不已。 “你真想自己查?” “当然!” 朱允熥说到这儿,突然变得恶狠狠起来。 “我要亲手将其揪出来,然后扒他的皮,抽他的……” 老朱刚听到这里,一把就将这逆孙给拎了起来,横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噼里啪啦的抽了几巴掌。 “住嘴!” “以后不许学咱说话,咱那说的都是气话,咱咋可能真那么残暴!” 朱允熥趴在老朱的大腿上,听到这话不由眨了眨眼睛,满脸的不信之色。 虽然前世的很多东西他都忘了,但有一点他记得很清楚,那就是老朱将贪官扒皮实草,挂在城隍庙里示众。 现在他竟然说那是随口说着玩的,真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子吗? 老朱见自己打了几巴掌,这逆孙连声疼都没喊,当即命人拿家伙事。 “来人!” “把咱的鞭子拿来!” 朱允熥一听这话,当即吓得吱哇乱叫起来。 “疼疼疼……” “皇爷爷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学您说话了,呜呜呜……” 老朱一听这孙子的哭腔,就知道这家伙在装哭。但好在他本来也没想真打,不过是吓唬一下这孙子罢了。 “哼哼!” “既然知道错了,那咱就不罚你了。” “不过从明天起,你得好好去大本堂读书,要是敢偷奸耍滑,看咱怎么整治你!” 朱允熥一听到读书,脸色当即一垮。 “啊?” “当皇孙还要读书啊……” “我不是迟早都会封王的吗,为啥要读书,读了书有啥用,难道去考秀才吗?” 老朱听到这话,再次朝着边上怒吼一声。 “鞭子!” 朱允熥一听到“鞭子”秒怂。 “皇爷爷我明白啦!” “我要为大明之崛起而读书!” “闻鸡起舞,凿壁偷光,头悬梁,锥刺股……” 老朱听到“为大明之崛起而读书”时心里还颇为欣慰,可听到后边这孙子开始胡言乱语,脑门顿时浮现一条条黑线。 他凭感觉也知道这家伙不能好好读书,心里琢磨着,是不是把他那顿打提前预支喽? 朱允熥见老朱还没松手,不由硬着头皮继续编。 “只有好好读书,才能治理好封国,成为一名合格的藩王!” 老朱听到这鳖孙就这点出息,心里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可转念一想,老朱也就释然了。 如果这孩子整天琢磨当皇帝,估计就该轮到他这个皇爷爷头疼喽! “既然你明白了,那就滚回去吧,明早要是敢迟到,看咱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嗯嗯!” “孙儿保证不迟到!” 朱允熥从老朱身上爬下来,突然指着老朱的脸“咦”了一声。 老朱被这孙子看的一阵不自在,还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呢。 就在他想伸手擦擦脸时,那孙子突然开口道。 “别动!” “皇爷爷,您的下巴上怎么有……” “有啥?” 老朱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那孙子伸出小手,飞快的在自己下巴处一拽。 在听到“噔”的一声后,老朱顿时感到自己的颌下传来一阵剧痛。 “哦吼……” 朱允熥听到老朱痛呼出声,当即撒丫子跑路。 “皇爷爷,您有根白胡子,孙儿已经帮您薅下来了,您就不用谢我啦,啦啦啦……” 老朱一边捂着下巴,一边对着那逆孙的背影苦笑。 这孙子也太小心眼了吧? 咱不过是打了他两下,他就薅咱一根胡子报仇! 老朱揉了揉下巴,在心里恨恨的想着。 你个逆孙给咱等着,等你落到咱手里的时候,咱不打你个滋哇乱叫咱都跟你姓! 王德手里攥着锦衣卫赏赐的二两银子,心情复杂的回到修身殿,也就是皇次孙朱允熥所住的院子。 他刚进宫就看到自家殿下站在书架前,脚底下踩着厚厚的一摞书,好像在架子上够着什么。 朱允熥见王德归来,赶忙朝着他招呼道。 “三德子,快帮我把香炉拿下来,我个子太矮了够不到!” 王德看着朱允熥脚底下踩着的精装本古籍,腮帮子都忍不住抽搐。 这可是宋代雕版的《史记》啊,就是太子殿下生前想看,都得去洗了手才舍得翻阅。 然而,自家殿下竟将其当做踏脚之物! 这一刻,王德心里充满了愧疚。 不过愧疚的对象不是自家殿下,而是中午重赏他的太子妃。 太子妃又给他涨月例,又每个月给他赏银,所求者不过是让他带着皇孙吃喝玩乐,不好好读书而已。 可看眼下自家殿下这做派,一看就不是个能好好读书的料啊! 太子妃,您交代的任务可能过于简单了,咱这钱拿的心里有愧呀…… 第二十三章 朱允熥,你还我的炖鸡! 朱允熥说了一遍,见三德子还停留在原地,忍不住再次催促道。 “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帮忙啊!” 王德赶忙上前,踮起脚尖将书架上的铜炉拿下来,交给自家殿下。 “殿下,赶紧下来吧,别把这书给踩坏喽!” “哦?” “这玩意还能踩坏吗?” 王德见殿下从书上下来,赶忙蹲下将其捡起,又用袖子小心的擦拭上边的脚印。 “殿下,您不记得了吗,这可是太子爷生前最喜欢的书,临终之前特意送给你当纪念的。” “啊?” 朱允熥暗骂一声该死,自己咋这么混蛋,连老爹的遗物都这般糟践。 “这书是不是很值钱?” “值钱……” 王德直接被自家殿下搞不会了,这东西寄托的是哀思,是感情,能用金钱来衡量吗? 虽然王德心里腹诽不已,但看到自家殿下满脸的殷切,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几句。 “值钱是肯定值钱的,这种宋朝的雕版,当年刚出的时候都得上百两银子一套,传世几百年了,少说也得值个几千两吧?” “但这种珍贵书籍,可不是用金钱能衡量,更何况这还是太子爷留给您的,上边还有太子爷的批注呢……” “啥!” “几千两!” 朱允熥已经没心情听王德卖情怀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把这套书卖喽。 至于自己留着看? 抱歉,他压根就没想过,他是学渣他不配。 “哎呀!” “我父王留给我这么好的东西,你咋不提醒我一下呀!” “这要是踩坏了,我不得心疼死啊!” “快给我,今天晚上我要搂着它睡!” 朱允熥贪婪的将《史记》套书抢过来,然后蹬蹬瞪跑到床头,放到自己枕头边上。 王德见到自家殿下这般紧张,只感觉鼻子发酸,眼圈也不禁红了起来。 自家殿下看上去没心没肺,可在心里还是非常在意太子爷,在意太子爷的遗物的…… 或许在自家殿下心中,这部《史记》已经不是一般的史记了,而是太子爷的化身! “殿下,太子爷还给您留了不少遗物呢,还有敬懿太子妃的……” “啊?” “还有!” “哪儿呢,都给我找出来,我看看值不值钱!” 王德听到这话当即愣住,连哭都不会了。 咋又是钱? 难道自家殿下不是因为太子爷遗物而重视,而是因为值钱才重视? 王德想明白关窍,赶忙使劲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他王德的感情终究是错付啦! “殿下,那些遗物丢不了,都在箱子里好好放着呢。” “对了,您刚刚要这个香炉干嘛呀?” 朱允熥听到这话,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没办呢。 “哦!” “我在调查一件事。” “对了,你今天被锦衣卫带走了吧,他们有没有对你动刑?” 王德听到自家殿下的关心,只觉得心里一暖。 他发现殿下真是长大了,竟然还知道关心别人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他压根就不会想到这些,更不会主动问起自己。 “谢殿下关心,奴婢非但没受罪,反而得了二两银子的赏钱,嘿嘿嘿。” “哟!” 朱允熥闻言登时露出惊讶表情。 “不错呀,你小子能从锦衣卫囫囵个出来,够你吹上一辈子了!” 王德心里也有种劫后余生的小确幸。 “谁说不是呢……” “不过,这可不是奴婢造化大,而是人家锦衣卫看在凉国公的份上,这才对奴婢网开一面的。” 朱允熥警惕的看向王德。 “你跟我舅姥爷啥关系?” “殿下忘了吗,奴婢家里收到胡惟庸案牵连,是凉国公求情才侥幸免了一死的呀!” “哦……” 朱允熥听到牵扯到胡惟庸,也就懒得过问了。 胡惟庸案牵涉之多,牵扯之广,前后跨度时间之长,别说纵观上下几千年了,就是在大案频出的洪武朝都无出其右。 即使在胡惟庸死后十几年,还时常有人因为卷入胡惟庸案而受到牵连。 就是大明开国第一功臣的李善长,最后都牵涉到胡惟庸案里被满门抄斩。 如果用后世的一句流行语来形容,那就是虽然咱胡惟庸死了,但朝堂上永远流传着哥的传说! 只是对于朝堂上的人来说,都恨不得离这老哥越远越好,最好没有半点关系。 朱允熥捧着香炉研究了一会儿,没发现有啥端倪,就将其随手扔到一旁了。 王德见状顿时不解的问道。 “殿下,这香炉有啥问题吗?” “没问题啊,我就是心血来潮想看看。” “这……” 王德的脑门上浮现一个硕大的问号。 他今天觉得自家殿下好像有点怪,好端端的看这东西干嘛? 事实上,这香炉已经是朱允熥调查的最后一样物品了。 自打他从乾清宫回来,就在自己的寝宫内翻找可疑物品。 既然吕氏没有通过食物下毒,那就可能是空气,或者日常能接触到的东西。 他在将寝宫内外找了个遍后,实在是没有任何发现,这才盯上书架上的香炉的。 只是检查之后发现,这香炉也很普通,一点也不像有猫腻的样子。 要不是朱允熥觉得这香炉是铜的,估摸着还能卖点钱,他可能直接就扔了。 “三德子,再把它放回原处吧。” “诺!” 王德刚将香炉放回书架上,就听到身后的殿下又说话了。 “对了三德子,咱们宫里晚饭啥时候吃呀?” “我都要饿死啦!” “晚饭?” 王德诧异的看向自家殿下。 “殿下,您忘了吗,咱们宫里晚上是不吃饭的。” “这是陛下定的规矩,叫什么过午不食!” “不过奴婢听宫里的前辈们说,是怕失火,所以晚上才不做饭的。” 朱允熥一听这话直接就怒了。 “啥!” “我堂堂大明皇孙晚上竟然要饿肚子,这还有没有天理啦!” 朱允熥刚说到这儿,鼻子突然抽动起来,朝着窗外嗅了嗅。 “咦!” “怎么有炖鸡的味道?” 王德朝着窗外瞟了一眼道。 “可能是太子妃娘娘,给大殿下和三殿下开小灶呢。” 朱允熥闻言,立马想起在老朱寝宫里听到的对话。 吕氏非常明哲保身,为了不被人说闲话,从来不往庶子、庶女的住处送吃食。 朱允熥想到此处恶向胆边生,既然你不肯送,那咱就自己取! 总之,想让我忍饥挨饿,门都没有! 太子府正殿西边的小跨院。 朱允熞看着满满的一大盆炖鸡,不争气的流下口水。 本来他中午就能吃到的,可恨的是被朱允熥那坏种,领着几个贱婢之女给全吃光了,害得他只能就着鸡汤吃了半碗饭。 好在母妃还惦记着自己,偷偷使了银子,让膳房的人重新给自己做了一锅。 就在朱允熞搓着小手,犹豫着是先吃鸡腿,还是先吃鸡翅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喊他。 “朱允熞,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玩意啦!” 朱允熞一看到朱允熥进来,立马跟护崽的老母鸡似的,用双臂抱着瓷盆。 “你不要过来呀!” “我的鸡已经吃完啦,什么都没剩!” 朱允熥瞅了瞅光溜溜的桌子,当即心中大定。 “嗨!” “三弟,你把二哥当成什么人了,二哥是来特意给你赔礼道歉的。” “你看这是什么?” 朱允熞闻言警惕的瞟了一眼,随即就被朱允熥手中的东西所吸引。 “哇,好漂亮的大鸟!” 朱允熥晃悠这手中的纸飞机,脸上堆出狼外婆一般的笑容。 “这大鸟可是能飞的哟!” “你看!” 朱允熥一边说,一边朝着纸飞机“哈”了一口气,然后朝着朱允熞“biu”的一声扔了过去。 朱允熞见这东西真能飞,当即起身去抓,可刚要抓到却见那纸飞机拐了个弯,又飞回朱允熥那边,被其抬手一把抓住。 朱允熥再次拿着纸飞机朝着朱允熞晃了晃。 “想玩不?” 朱允熞闻言下意识的点点头,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虽然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但小脑袋却坚定的摇了起来。 “不想!” “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玩!” 朱允熥听到这话,脸上故意露出失望之色。 “唉!” “既然三弟不喜欢,那我就把它扔了吧。” 朱允熥说话的同时,哈了一下,就把纸飞机朝着窗外“biu”的一声扔了出去。 朱允熞见状毫不犹豫的追了出去,当他在外边终于找到纸飞机,开开心心的回来吃鸡时,惊愕的发现,桌子上连鸡带盆全都消失了! “我的炖鸡呢?” “朱允熥,一定是朱允熥!” “朱允熥,你还我的炖鸡!” “哇呜哇呜哇呜呜呜……” 第二十四章 大孙啊,你是不是对咱有啥误解? 在朱允熥躲在家里大快朵颐之时,朱允熞则哭唧唧的找母妃哭诉去了。 吕氏今天接连遭到打击,先是被老朱训斥,随后引出个皇孙中毒案,把她的亲信都给带走,害得她担心了一下午。 本来这些事,已经够让她郁闷的了。可到了傍晚时分,春兰又从对食的太监那里得到一个惊天消息,那就是老朱竟然抱着朱允熥那孙子同乘一架肩舆,并且带着他去了乾清宫,还让他睡在了只有皇帝才能睡的龙床上! 吕氏在听到这件事后,气得别说吃饭了,就是喝凉水都觉得堵得慌。 现在见到自家儿子跑过来告状,说那狗东西抢了他的炖鸡,把那吕氏气得呀,生撕了那鳖孙的心都有了。 但现在是特殊时期,那老东西刚劳师动众的为那孙子撑腰,她就算是再生气,也不能这时候去触霉头。 于是乎,吕氏抄起棍子,把前来告状的小儿子又打了一顿。 可怜的朱允熞,告状不成反成了母妃的撒气桶,把他委屈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吕氏在打了儿子几下,又将儿子宫里的宫人叫过来臭骂一顿。 朱允熞宫里的宫人也很委屈呀,因为当时他们根本不在宫,而是被那孙子给支出去了。 “他支使你们,你们就听呀,你们还知不知道自己吃的是谁家的饭!” “回禀太子妃,朱允熥殿下说是锦衣卫叫我们过去问话,说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我们核实。” “我们一听到是锦衣卫,哪敢不去呀!” “可我们到了北镇抚司一打听才知道,压根就没有这回事!” 吕氏听到这话,登时一阵气结。 这孙子真是越来越可恶了,连锦衣卫的名号都敢乱用! 要是再给他几年时间成长,一定是我儿的心腹大患! “好了!” “本宫已经知道了,你们都回去好好当差吧。” “以后在发生这种事,你们可切莫上当了!” “诺!” 吕氏在将一干宫女太监打发走后,也知道自己刚刚打小儿子不对。现在见小儿子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内疚。 “允熞乖,咱们不气了!” “母妃刚刚是被那逆子给气糊涂了,这才打了你几下,母妃这里给你道歉啦。” 朱允熞听到这话,“哇”的一声哭出来。 “母妃,王儿心里苦……” “哇呜哇呜……呜呜呜……” 吕氏听到小儿子这话,眼圈也是不禁一红,一把抱住儿子安抚道。 “允熞,咱们不哭,母妃明天一定让你吃上鸡!” “你明天早晨早起半个时辰,母妃提前让膳房的人给你准备好,等你一到咱们就开吃!” “不等那逆子了,等他过来之时,咱们连口汤都不给他留!” 朱允熞听到母妃这么说,当即破涕为笑。 “嗯嗯!” “连口汤都不给他留,他要是嘴馋,就让他啃我吃剩下的骨头!”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朱允熞就顶着两个红眼圈爬了起来,然后连脸都没洗就跑到了母妃的寝宫,早早的坐在餐桌上等着。 吕氏起床后见到小儿子这般做派,心里也是一阵好笑。 不过好笑归好笑,她还是赶紧命传膳太监布菜,当即让小儿子先吃。 朱允熞熬了小半个月呀,终于见到荤腥了,而且可以随便吃。 当即甩开腮帮子,左手一只大鸡腿,右手一只大鸡翅,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然而在吃了七分饱后,朱允熞当即变得慢条斯理起来,时不时的还朝着外边张望。 因为他发现,自己一个人吃实在是太无趣了,尤其是不能气到朱允熥那坏蛋,让吃鸡的乐趣少了一大半。 “母妃,今天朱允熥咋还没来?” 吕氏听到小儿子的话,心里也不禁有些疑惑。看昨天朱允熥那饿死鬼投胎的表现,今天应该一大早就来了呀。 现在连那几个庶女都快吃完了,那逆子竟然还没来,难不成他睡过头了? 吕氏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派人出去打听了一下,却得到一个让她和众人都无法接受的消息。 “回禀太子妃,二皇孙殿下一大早就出去了。” “一大早?” “有多早?”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嘶……” “他起那么早干嘛?” “回禀太子妃,允熥殿下说他要出去锻炼身体!” “锻炼身体?” …… 如果此时有人问朱允熥,如何才能做到早睡早起,朱允熥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他,只要断电断网就行。 事实上,朱允熥也没想起这么早。可当他吃完晚饭,喝完了太医院送过来的汤药后,实在是没有事做,只能躺在床上数小绵羊。 然后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自然醒了,不管怎么属羊都睡不着。 于是乎,他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强身计划。 他决定从今天起,每天都要坚持晨跑锻炼身体,有机会的话,再找个大内高手学习武艺。 能不能上阵杀敌先放一边,最起码要有个好身体。 毕竟,身体才是享受的本钱嘛。 朱允熥看到天色刚微微亮,就穿好衣服出了太子府,沿着紫禁城的护城河跑了起来。 他的这种行为,立马引起皇宫守卫的注意。不过他们在看到是跑步的是皇次孙,当即不在理会了。 只是派了个水性好的护卫随身跟着,生怕这孙子掉到护城河里淹死。 宫城全长有三千四百米,以朱允熥当前这柔弱不能自理的身体,当然是跑不下来全程的。 因此,他一路是走走停停,勉强走完了一圈后,就挑了个空地做起了第八套广播体操。 在朱允熥忘我的做着广播体操时,广场的尽头突然出现一伙人。 跟朱允熥被动早起不同,老朱从年轻的时候起,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过了六十岁以后,他的觉就更少了。 因此,每天早晨他都会绕着宫城走上一圈。 一来是锻炼身体,二来是借此思考一些事情。 他很早的时候就发现了,走路可以让脑子更清楚,考虑事情更加周全。 今天他向往常一样遛弯的之时,突然在奉天殿前的广场上,看到一个瘦弱的人影在蹦蹦跳跳。 一会像大鹏展翅,一会像弯弓射雕。 老朱一想到自己昨天被薅的那根胡子,心里就是一阵不爽,决定偷偷凑过去,吓那鳖孙一下。 老朱想到此处,当即喝退所有人,然后蹑手蹑脚的凑了上去。 然而,就在他走到那鳖孙身后几尺远之时,那孙子突然一个转身,将他堵了个正着。 “皇爷爷?” “小逆孙!” 朱允熥看到老朱,脸上立马露出惊喜的表情。 “皇爷爷,你起的竟然这般早?” 老朱看到大孙纯真的笑容,只感觉一阵治愈,整个人心情都跟着开朗了许多。 “是呀!” “不过,咱起得早有啥不对吗?” 朱允熥歪着脑袋说道。 “皇爷爷,不是说皇帝都有后宫佳丽三千吗,您老怎么还起的这么早?”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这孩子都在哪儿听得这些闲言碎语,咱的后宫算上太监都没有三千人! “大孙啊,你是不是对咱有啥误解?” 第二十五章 皇爷爷您是要请我吃饭吗? 朱允熥还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听到老朱这么问,还真认真的思考了下。 “皇爷爷,您不是皇帝吗?” “咱当然是了,但咱从来就没有什么三千佳丽!“ “哦哦哦……孙儿懂了……” 老朱见到大孙这般说,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然而下一刻,这笑容就化成满面寒霜。 “一定是您老肾不行!” “皇爷爷,你这样可不行,得找太医给您老看看!” “实在不行跟着我一起锻炼身体也好呀,要不然都白瞎您老这皇帝的身份啦!” 老朱听到这逆孙的话,气得一张脸都绿了。 这孩子说的都是哪儿跟哪儿啊,他就认准了咱是老色胚,没女人活不了是吧? 还是说,在这孩子的心里,皇帝就该后宫成群,荒淫无道? 最让他生气的是,这毛都没长全的小东西竟然扯到肾上去了,他哪学的这些歪门邪道! 老朱想到这儿,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怒了,走上前抓住这家伙的脖领子,照着他的屁股就是咣咣几脚。 “咱让你胡说八道!” “你哪只眼睛看出咱肾不好了!” “你看咱踢你这力道,像是肾不好的样吗!” 朱允熥被老朱踢的直转圈圈,一边哎呦着喊疼,一边赶忙给老朱道歉,同时心里暗骂自己是蠢蛋。 自己这不是作死么,皇帝也是男人,是个男人就忌讳别人说他肾不行! “皇爷爷饶命!”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胡说八道啦!” 老朱踢了几脚,气已然消了大半。现在听到这孙子认错,也就不在踢他,改成语重心长的说教。 “大孙,当皇帝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不可能夜夜笙歌,见天的花天酒地的。” “皇帝是一种责任!” “要对天下苍生负责,要对列祖列宗负责,还要对子孙后代负责!” 朱允熥听到老朱的这番说教,若有所悟的道。 “皇爷爷,您是不是想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老朱闻言眼里陡然一亮,这孙子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带给咱惊喜。 咱不过随口感慨一下,这孙子竟能想到横渠四句上! 这份颖悟,这份聪明,这份举一反三通透,实在是太让人喜欢了! “对对对!” “大孙说的太对了,咱就是这个意思,只是刚刚没想起来这几句话!” 老朱激动的拉着大孙,满心欢喜的问道。 “大孙,你是在哪儿听到这横渠四句的,是先生教你的吗?” 朱允熥心说,我哪知道在哪学的,就是刚刚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 不过大概率是前世小说看多了,偶然看到过别人用这四句装逼吧? 朱允熥想到这里,心里就是不禁一叹,自己前世到底是干啥的呀,咋能这么博学多才呢,啦啦啦…… 虽然朱允熥心里有点小得意,但面对老朱的问题,却不能过分敷衍。 他略微想了想,只有把这事安在死人身上才最安全。 “回禀皇爷爷,这是我平时路过前殿,听父王跟其他官员说的。” “虽然孙儿不懂何意,但总觉得说的非常好,于是就记下了!” 老朱听到这话,激动的双眼溢满泪水,咱皇儿还真是好样的,哪怕是在自己宫里,都时时刻刻念着为天下苍生造福! 只是可惜,如此年轻便英年早逝,当真是天妒英才呀! 老朱在心里暗暗伤心一下,眼睛里就再次绽放光芒,满怀希望的看着眼前的朱允熥。 这就是咱皇儿的延续! 这孩子的身体里不仅流淌着咱皇儿的血脉,还流淌着咱皇儿仁义爱民的思想和情怀! 他之前是咋说的来着? 服务封地人民,为大明的繁荣贡献力量!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思想和见识,将来一定是位仁义之君! “好好好!” “你能记住这句话,就足以证明你是个有造化的孩子!” 刚刚赶过来的护卫头子二虎,听到老朱这句话,心里顿时一凛。 皇爷所说的“造化”,该不会就是嗣君之位吧? 朱允熥听到老朱夸他,当即满脸的得意。现在要是给他安个尾巴,他能把尾巴翘起来转圈圈。 “皇爷爷说的对,我确实是有大造化的人!” “所以,你以后不能动不动就打我,更不能踢我屁股!” “要是把我打坏了,您老去哪儿找我这样的好大孙去!” 老朱见这逆孙这么不禁夸,心底好不容易升起的激动心情,霎时如潮水一般退却。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孙子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要是不好好管教的话,将来就是大明的隋炀帝之类的货色! 老朱故意板起脸教训道。 “想得美!” “咱以后要天天盯着你,你稍有犯错,咱就打你的板子!” 朱允熥对于老朱的威胁,权当是吓唬小孩子的把戏了,压根就没当回事。 “皇爷爷,要不要跟我一起锻炼身体?” “锻炼什么?” “就你刚刚蹦蹦跳跳那个?” 老朱苦笑了一声道。 “这个咱可来不了,咱都多大年纪了,哪还能跟个孩子似的蹦蹦跳跳?” “不过咱看你刚刚的操演之法,倒也有几分新意,似乎将打仗的一些动作也融入进去了。” “皇爷爷,您是打哪儿看出来有打仗动作的?” 老朱见大孙相问,当即学着他刚刚的样子做了一下。 “就这个动作!” “左腿腿跨步,右腿微微弯曲,左臂攥着弓身,右臂拉着弓弦往后拽……” “这不是拉弓射箭的动作吗?” 朱允熥见到老朱的掩饰,当即知道老朱说的是哪个动作了。 “嗨!” “您老说的是体转运动呀!” “不过经您老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弯弓射箭的样子!” 朱允熥说到这儿,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会不会前世所学的广播体操,真的是从行军打仗的动作演变过来的? “大孙,你刚刚叫那动作是什么,什么转运动?” “对了,你这套操演之法是从何处所学?” 朱允熥听到到老朱这般问,当即随口扯了个谎。 “无人传授,乃是孙儿在梦里梦到的!” 老朱一听这话就知道是糊弄鬼呢,不过他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既然这孙子不愿意说,那就随他去吧。 正在两人闲聊之时,突然一个太监凑了上来。 “皇爷,早膳的时辰到了,您看是现在就传膳,还是……”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拍了拍大孙的头。 “大孙,你早膳还没用过呢吧?” 朱允熥闻言忙不迭的点头。 “是呀!” “皇爷爷您是要请我吃饭吗?” 老朱见到这孙子急不可耐的表情,不由哈哈大笑。 “是啊!” “皇爷爷正是想请你用早膳!” 朱允熥想了想自己的饭量,忍不住善意的提醒了一句。 “皇爷爷,那您可得多准备点,孙儿很能吃的,万一全被我吃光了,您老可就得挨饿喽!” “放心吧,咱的早膳多着呢,咋的都够你吃了!” 老朱满脸的不以为然,心想一个小屁孩就算在能吃,又能吃多少? 然而,他很快就后悔了,并未这句话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