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心上撒个娇》 第1章 绑架 元成十三年,惊蛰,暴雨。 地面坑洼处,雨水汇成一个个小镜湖,马蹄踏过,破碎的湖面折射出疾奔的马车倒影。 “吁——”一个急刹,马车停下来,车内,被五花大绑的阮云棠,磕着头,疼醒了。 这是哪儿? 昏暗的烛火顺着被风吹动的轿帘射入,将她身上的红嫁衣映得像血一样。 嫁衣,马车,暴雨夜的绑架—— 她这是被人卖了,买家还是一个粗鄙的屠夫! 她拼命地挣扎,磨破了皮,血糊一手,粘腻的腥味扑鼻而来。 忽然,一道令她头皮发麻,如地狱恶鬼的声音响起。 “美人儿,相公来了。 屠夫掀开车帘,他那张坑坑洼洼,黑油遍布的脸,顿时让阮云棠胃里翻滚难受。 而她无路可逃,只能往马车里缩。“你……你放过我,我可以给你钱。” 疾风刮来,她来不及躲闪,生生挨了屠夫一掌。 “有钱会被人卖?你这个贱货,还想骗我!” 屠夫一边骂,一边伸出油乎乎的大手,拽着阮云棠的衣领,粗暴地扯开。 阮云棠拼命挣扎,换来的却是一顿拳打脚踢。 阮云棠被打得鼻青脸肿,满口鲜血。她强忍酸痛跪下:“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把爷伺候舒服了,爷饶你不死!”屠夫说着,猴急地抽开腰带。 这是打算在马车里就办了她! “您看我手脚都被捆着,怎么伺候您嘛。”阮云棠用眼神示意屠夫解开绳子。 屠夫沉吟,点点头,“量你也不敢跑!”伸手替她解开束缚。 阮云棠的眼神在这一刻由慌乱变得冷漠,嘴角露出一抹讥笑。 她轻轻推开屠夫:“别急嘛,说好了我来伺候您的。” 只听屠夫淫笑连连:“好,好,好。” “那您先背过身去。” “作甚?” “哎呀,人家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脱衣服,害羞嘛。” 听到脱衣服三个字,屠夫十分听话地转过身去。“你快点,爷我可忍不了多久。” 看着屠夫背对自己,阮云棠收起媚笑,不敢耽搁,捡起刚刚绑着她的麻绳,将一端悄悄绑在马车的车轱辘上,而另一端……狠狠地勒住屠夫的脖子。 屠夫疯狂挣扎,为了制住他,阮云棠用尽全身之力才将绳子打上死结。 “贱女人!敢害老子!” 屠夫发怒,伸手来抓阮云棠,阮云棠赶紧往外跑,刚爬到马车门口,脚踝被一股力量卡住,她重重地摔了下去。 她被屠夫抓住了!要是被屠夫拽回马车,她肯定会没命的! 电光火石之间,阮云棠狠狠地拽住马儿尾巴,马儿吃痛,扬蹄飞奔,横冲直撞,将马车搅得天翻地覆。 哐当!马车竟然支撑不住,散架了。 屠夫正好砸在碎木块上,木块尖端贯穿他的身体,将他狠狠地钉在地上。 而阮云棠则飞了出去,重重地摔进草丛里。 她顾不上处理伤口,挣扎着站起来,走到屠夫面前。 此时,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敢置信。 阮云棠狠狠地踹在他的胸口上“若是按照正常剧情,我现在已经被你凌辱,日后会被你养在猪圈,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阮云棠冷笑,用手背擦掉嘴角的鲜血。“但是老娘,是你们世界里的bug,是你惹不起的神!” 屠夫口吐鲜血,喃喃发问:“怎……怎么可能!” “说,是谁把我卖给你的!” 屠夫来不及回答,就被一口鲜血给活生生呛死了。 他死不瞑目,一直盯着阮云棠。一辈子强占妇女,作恶无数的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被一个女人反杀。 阮云棠收回脚,嫌恶的淬了一口。 没有问出罪魁祸首,就让他死了,太便宜他了! 此时,骤雨停歇,天色微明,阮云棠在屠夫家里翻找出一身干净衣服,顺便拿了一瓶金疮药。 上药的时候,她才敢长舒一口气,想起刚才的九死一生,免不了后怕。 还好她是军校出身,退伍后做了检察官,一直没有松懈训练,才有机会逃出屠夫的魔爪。 三天前,她偶然发现网上有一本小说的女二和她名字一样,多瞅了两眼,没想到,越看越生气。 女二在小说里过得那叫一个水深火热,被抛弃,被凌辱,被家暴,被毁容…… 代入感太强,阮云棠气得骂了半夜。 不曾想一觉醒来,竟来到这个世界。 在经历马车绑架,被卖给屠夫险些失身之后,她已经能摸清楚自己的处境了。 她穿书了,穿成了书里身世悲惨,坏事做尽的女二。 想到那些非人的磋磨……阮云棠连打好几个寒战。 她一定要想办法穿回去! 阮云棠探头朝外望了一眼,满地血泥,院子中央还插着一具尸体,恐怖骇人。 此地不宜久留。 怕被人认出来,阮云棠在脸上抹了一把锅灰才敢出门。 经过猪圈时,不小心惊动肥猪,猪群顿时哄闹起来。 猪哼声里,混入了一道虚弱的……人声? “救……救我。” 这声音,好像是从猪圈传出来的? 阮云棠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混着粪水的草垛上躺着一个人,他蓬头垢面,已经看不出人形,若不是他发出声音,还真难被发现。 原文中,屠夫就喜欢把女人囚禁在猪圈里,这个人应该就是受害者之一。可阮云棠现在自身难保,她没有精力多管闲事。那人估计也察觉到她的意图,再次发声。 “此处……地处深山,你不带我,走不出去。” 阮云棠很不喜欢被人威胁,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刚出门,就被又小岔路又多的山路给逼返。 阮云棠认命地替他解开枷锁。 “咱们俩都要逃命,你若敢瞎指挥,我饶不了你。” 阮云棠替他解开枷锁,却发现这人如今连自主行走都做不到。 她费了不少力气,才将人从猪圈里拖出来。 “今儿个遇上我,算你走运。咱们可先说好,出了这山,桥归桥,路归路。” 找了个推车,阮云棠推着他往外走,累得气喘吁吁。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阮云棠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她尽量少说话,保存体力。 推车上的人一路都用手指为她指路,有好几次还带着她绕圈,阮云棠颇为气恼。 “你到底认不认识路。”不会是想让自己救他瞎编的吧! 虽然气愤,但阮云棠也并没丢下他。这深山老林的,有个活人陪着,怎么都比一个人强。 但是老天爷对她的折磨,并不会因为她的精疲力竭而停止。 突然出现一条小河,挡住去路,阮云棠无奈放下推车,刚松开手,推车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走。 “小心。” 话音刚落,推车撞上石头,车上的人重重摔入水中,溪水顿时变得浑浊。 阮云棠赶紧趟水,将人从水里捞起来。 河水将他冲干净不少,依稀可见他的侧脸。 只一眼,就惊住了。 第2章 病娇 这心不甘情不愿带上的拖油瓶,竟然还有几分姿色? 丹凤眼,高鼻梁,脸部的线条是最完美的黄金比例,皮肤薄如蝉翼,不堪一碰。 他睫毛轻颤,睁开眼,露出黑宝玉一般的眼珠,那眸子盛满熠熠星光,一旦陷入再难拔出。 他就是一尊艺术品,需要小心呵护的完美雕塑。 这样如谪仙般的美人儿,也只有小说世界才会有。 可惜,被屠夫糟蹋了。 直到发现对方的眼神变得冷冽,阮云棠才意识到他们还泡在水里,赶紧将美人送上岸。 看他衣服都湿透了,阮云棠怕他感冒,伸手想为他解开湿衣服。 他护住胸口,满眼冰冷戒备。 这人气场太强了。 阮云棠好心解释道:“我是看你衣服湿了,想把我的换给你。” 一边解释,一边想着:看在他长得漂亮的份上,忍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像初生猛兽般探究阮云棠,眼神里是不解,还有几分……危险。 阮云棠只得收回手。“咱们都是女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美人张了张口,试图说话,却发现自己嗓子干哑太久,无法发声。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蘸水,在身边的石板上写下:“不用。” 阮云棠点点头,不再强求,问道:“那你到底认不认识路?” 他以字回复:“东,官道。” 阮云棠知道官道,这是古代专门供达官贵人走的大道,是连接城市的主干道。 上了官道,找路就简单多了,阮云棠也没必要再带着他。 “往东走就是官道?那我把你送上官道,咱们就分开。” 他这次没有写字,用点头回应她。 “也好,咱们都不耽误。” 有了目标就有了干劲,阮云棠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杂草,在他面前弯下腰来。 可是等了半天,身后的人也没动静。 阮云棠回头,说道:“上来啊,我背你过河。” “美人”不肯上她的背,他撑着石块站起来,似乎想证明自己。 但他压根就站不稳,阮云棠眼疾手快扶住他,才让他避免二次落水的命运。 阮云棠看着他折腾,有些焦虑,她的人生准则就是做最优解,但是很显然,这个人只是在浪费时间。 她催促道:“再耽误下去,天就要黑了。” 看着他还在犹豫,阮云棠懒得和他废话,一把将他丢到自己的背上。 他大吃一惊,却无力挣扎。 阮云棠发现,他甚至都不敢主动触碰自己,那双垂在她胸前的手,紧紧攒起,手背由于太过用力而暴起青筋,指节被掐得发白,像一节刚露头的新笋。 瞧瞧这人,都紧张成啥样了。 阮云棠试图缓和气氛:“你看着柔弱,但还挺重,还好我练过几年跆拳道,不然还真不一定背得动你。” 阮云棠不知道,她背上的人此刻正盯着她露在外面的脖子,在听到她这句话之后,眼神慢慢变得危险。 到了官道,阮云棠准备将他放下来。 突然,脖子传来刺痛,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人……这人竟然咬她的脖子。 阮云棠吓得赶紧丢下他,伸手去摸,脖子上竟然被他咬出一道深深的牙印! 阮云棠气急,骂他:“你属狗的啊!” 阮云棠嘴里骂个不停,回头一看,才发现他也受伤了。 刚才她动作急,几乎是把他摔下来的,他没防备,腿磕到路边石头上,此刻正在冒血。 “你没事吧,我也不是故意的,要不是你乱咬人,我也不会……”她蹲下身去,想替他检查伤势,却被他一把抓住了。 他抬头,直勾勾地看着她,唇边还带着鲜血——这是阮云棠的。 他现在的模样,像极了电影里的吸血鬼,病态、阴森。 阮云棠意识到危险,想抽手回头:“你……你有病!我不管你了!” 她气呼呼地转身想走,但很快就被他拽回。 阮云棠吃痛,只能再次蹲下。“你……你弄疼我了。” 听到这话,他的手劲松了不少,但仍未放手。 阮云棠也不怵他,反问:“你想干什么?还想咬我不成?”要是他再敢咬自己,她也不会管他是不是病人,绝对给他好看。 还好这次,他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当着阮云棠的面,他从袖口里翻出一根绑着玉环的红绳,将那红绳戴在阮云棠的腕上。 “你这是干什么?报酬?医药费?” 他没理会她,在泥地上写下“信物”二字,写完,又指了指她脖子上的牙印。 闹了半天,感情是在留记号呢! 在阮云棠不满的眼神中,他又写下“名”字。 “问我名字?”阮云棠失笑,他咬了她,还敢问她名字? 傻子才告诉他! 她信口胡说:“我叫水冰月。” 他用唇语轻轻念着这三个字,一边念,一边点头。 他的目光落在阮云棠被他抓得发白的小手上,终于意识到自己用劲太大,收回手劲。 阮云棠顺势抽回手。 不远处有马蹄声响起,这声音对阮云棠而言,宛如天籁。 “来人了,我先走了。” 阮云棠没有跑远,她猫下来,躲在草丛里观察着官道的动静。 只见他一个人坐在官道中央,伸出大拇指擦掉嘴角的血痕,木木地盯着指尖发呆。 此时,一队浩荡的车马在他面前停下来。 大概是因为他在路中挡了车队的路,阮云棠看着为首的马夫面色不善,扬鞭赶他,默默地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可当事人却一点都不见慌张,他挺直腰背,抬头直视对方。 此时此刻,阮云棠竟然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股矜贵气度? 她忍不住怀疑:这真的只是一个被屠夫囚禁的普通受害少女吗? 只见他解开衣襟,从贴身衣物里拿出一个物件,隔得太远,阮云棠看不清那物件是什么,只知道那马夫见到物件,大惊失色,竟连滚带爬地滚下高马,跪在他面前磕头,之后毕恭毕敬地把他请上马车。 这个过程中,他们举止谦卑,态度恭敬,不敢有丝毫怠慢。 车轱辘碾地的声音响起,车队从她面前经过,渐行渐远。 阮云棠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失神。 能让当官的朝他下跪,这人身份肯定不一般,那为何又会沦落被囚禁,落得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下场? 第3章 血归 阮云棠摸着肩膀上的牙印,一肚子火。 管他什么身份,最好这辈子都别再见了! 天黑之前,阮云棠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阮家别院。 说是别院,其实就是个茅草屋,下雨漏雨,刮风漏风。 还没进门,就听到院子里有女人的哭泣声。 一个梳着双髻,不过十一二岁的姑娘正在烧香拜佛,应该就是她的贴身丫鬟惜遇。 “老爷,夫人,姑娘已经一夜未归,求求你们,一定要保佑姑娘平安归来。” 阮云棠看得心窝一暖,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惦记自己的。 惜遇也听到动静,她抬头,发现了站在门口的阮云棠,大喜过望,扑过来紧紧地抱住她。 “姑娘,您去哪儿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以后都见不着你了。” 阮云棠费了不少口舌才将人哄好,她进屋准备沐浴更衣时,吩咐惜遇把值钱的东西收拾收拾,贴身带着。 惜遇不解:“姑娘,为什么要收拾啊?” 阮云棠笑而不语,惜遇也只能听命。 洗完澡,阮云棠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里那张略显青涩稚嫩的脸。 镜子里的人,看着也不过十三四岁,眉长,肤白,笑起来眼睛就会弯成月牙儿,不笑的时候又颇有些御姐的韵味,虽说还带着几分婴儿肥,但已可见美人雏形。 此时,惜遇也已经收拾完了。她捧着一个小箱子,表情十分局促:“姑娘,贵重物品就剩下这些了,这还是夫人生前留下来的,如今也没几样了。” 阮云棠站起身,将盒子里面的首饰拿起放在衣兜里,盒子则随手丢在地上。 办完这些,她吩咐道:“走,咱们出去。” 走出院门,她拿起挂在墙上的火把,点燃了茅草屋的屋顶。 火舌卷着茅草一哄而上,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 “姑娘,您这是干什么呀!” 惜遇着急,想冲进去救火,被阮云棠拦住了。 “以后我们都不会住在这里。” “不住这儿,那住哪儿呀?” “阮府!” 提起阮府,惜遇的脸“唰”一下就白了。 “姑娘……阮府不会收留我们的……这些年他们甚至都没过问半句……” “我当然知道阮府是龙潭虎穴,但我们别无选择!” 阮云棠说阮府是龙潭虎穴,不单单是因为阮家人不待见她这个孤女。 她有预感:把她送给屠夫,想毁了她一生的罪魁祸首,就在阮府。 回去,找到幕后黑手,正面迎敌,还能谋个生机。不回去,只剩死路一条。 阮云棠如今只有一个念头:活下来! —— 经历了一天一夜的跋涉,主仆两才赶到阮府。 在看到阮府大门的那一刻,又累又饿的阮云棠再也撑不住,晕倒在门前。 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她坐起身,环顾四周。 软烟罗,青纱帐,雕梁画栋,玉器古玩,房间里的陈设处处可见奢靡。 一个眼生的丫鬟走进来,看阮云棠醒了,连忙招呼:“天可怜见,三姑娘您终于醒了。” “这……这是哪儿?”听到自己的声音,阮云棠十分惊喜,竟然不再嘶哑了。 “三姑娘,这是阮府,您回家了。”丫鬟解释道。 “回家?那惜遇呢!” “放心吧,惜遇在外面候着呢。” 听见惜遇没事,阮云棠放下心来。 那丫鬟替她拿来衣服。 “三姑娘,我先送您去见老太太吧,她老人家正念着您呢。” 阮云棠点点头,任由丫鬟为自己穿衣打点。 在丫鬟的带领下,阮云棠穿过好几条走廊,才终于到了老太太的正院里。 刚走近,她就听到两个女人的交谈声从里面传出来。 “云棠好歹是我阮府的大姑娘,你把她放在别院不管不顾,说出去让人笑话!” “媳妇这段时间忙着招待萧家贵客……一时疏忽,还请老太太恕罪。” “我知道,这事原怪不得你,都是爷儿们拿的主意,只是做事也该有个度!”老太太叹息一声,又问道:“说起萧家,他们要找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听说昨儿官府那边找到一个乞丐,像是萧家所寻之人,一大早,萧家就去认人了。” “找到就好,真是菩萨保佑,你们可要好生招待,萧家重礼节,能来咱们家,是看得起咱们。” “媳妇遵命,不敢怠慢。对了,媳妇听说,萧家和咱们家,还有过婚约?” “嗐!那是当年萧老太太和我开玩笑,说要给他孙子和棠儿定娃娃亲……如今萧家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哪里看得上咱们,这婚约,不提也罢。” …… 萧家,是京都四大名家之一的萧家吗,萧家的剧情不是在很久之后才会出现吗,怎么在这里就有萧家人了? 而且,她不记得原文里有娃娃亲的事。 难不成,她从赵屠夫手里死里逃生,剧情走向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在阮云棠走神的间隙,里面的谈话声停止了,老太太的贴身丫鬟掀开帘子走出来。 “三姑娘,老太太请您进去。” 阮云棠点点头,道了谢,她跟着丫鬟往里走。 走进去不过两步,视野就开阔不少。阮云棠一边请安,一边用余光打量房间里的布置。 老太太房里的家具多用暗色调,暮气沉沉。 好在窗户开着,不至于昏暗,所以她能看清老太太的脸,和老太太的左手方,立着的那位身形削瘦,穿着暗红色缂丝长褂,面相带着几分刻薄的女人。 阮云棠正在猜这人身份呢,老太太率先介绍道:“棠儿,这是你二婶。” 二婶阮覃氏,小说里女主的助力之一。 见过礼之后,阮云棠听到那女人冷淡地朝她点了点头,并未与她搭话,神情里全是轻蔑不屑。 气氛有几分尴尬,老太太站出来打圆场:“万幸棠儿人没事,以后就留在……”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阮覃氏打断了,她一口否决。 “阮云棠不能留在阮家。” “棠儿也是我阮家的孩子,为何留不得!”一向好说话的老太太有几分怒火。 但阮覃氏的态度依旧强硬:“媳妇收到消息,阮云棠杀了人,阮家断不能收留,应该立即送官府法办。” 第4章 举报 “昨儿,赵屠夫被人发现死在自家院子里,死状凄惨。有人向媳妇举报,说案发之日看见云棠从屠夫家里出来。也是巧,那边刚出事,别院就走水了。” 老太太看向阮云棠。“棠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命案扯上关系?” 阮云棠没想到屠夫的死会这么早爆发出来。 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局。 她刚进阮府,就有人把屠夫之死捅到阮覃氏跟前,来得如此之快,阮府肯定有内应。就算她说不知情,保不齐内应手上会有其他证据。 意识到这一点,阮云棠反倒有几分小兴奋。 这至少证明,她的方向对了! 想到这一点,阮云棠多了几分信心,她从容应对:“我不认识什么屠夫。” “那为何会有人看到你从赵屠夫家里跑出来?”阮覃氏咄咄逼人。 “定是那人污蔑我。” “好端端的,偏要栽赃你?”阮覃氏嗤笑。 阮云棠挺着背,不卑不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别院走水,我和惜遇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还以为回来能得到家人的保护,没想到我的血脉亲人宁愿信旁人挑唆,也不信我。既然这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走便是。” 阮云棠作势拜别,老太太看着心疼不已,杵着拐杖,亲自走下座位来扶她。 “我的小心肝儿,你是我的亲孙女,是阮家三姑娘,这就是你自己的家,再不许说没有容身之地这样的胡话了。” 老太太拉着她在自己的身边落座,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说着,还白了阮覃氏一眼:“你也是,孩子刚回来,你就说这些。” 阮覃氏看着阮云棠,眼神里满是惊讶。 印象中这孩子就是个任人拿捏的草包,怎的才几年没见,就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不过,她堂堂阮家二夫人,还不至于被一个未及笄的孩子唬住。 阮覃氏振振有词:“治家需严,才能立威服人,正是因为你是我侄女,我才更要严加管教。更何况是杀人这样的大事,闹得不好,整个阮家都会受牵连,我自然慎之又慎。” 阮云棠从老太太的怀里退出来,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的脑子已经预想了无数种方案,在这些方案中,她选了最有胜算的一种。 “你想求个明白,我也想要个清白,不如让那个举报我的人来和我当面对峙。是非曲直,一辩便知。” 阮覃氏一听,干劲十足,赶紧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若证实确有其事,该当如何。” “我自己去派出所……官府投案,绝对不牵连阮家。” 阮覃氏这才满意,退下去张罗,经过阮云棠身边时,她还给阮云棠丢下了个讥讽的笑容。 阮云棠冷脸以对,她知道阮覃氏不会待见她,巴不得她早点走。 她是阮家唯一的嫡女,只要她在阮家一天,覃氏的三个女儿都只能做庶女。 阮覃氏走后,房间里,只剩下老太太和阮云棠。 老太太握着阮云棠的手,十分心疼。“棠儿……委屈你了,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别憋着,跟祖母说。” “我如今还真有一事,想求您帮忙。” …… 阮覃氏很快就带着证人——一位穿着褐色布衣的婆子回来了。 阮云棠和惜遇并肩而出,和婆子当面对峙。 看着她们的装扮,阮覃氏“呀”了一声,不过很快被老太太的眼神给止住了。 老太太开口,问向厅下跪着的婆子。 “你是赵屠夫的邻居?” “是,奴才家离赵屠夫家不远,奴才前几日看见一个姑娘从赵屠夫的院子里跑出来,不久就发现赵屠夫死了……” “此事,你可有和其他人说过?” “关系重大,未曾说过。” “那你仔细看看,是我身边这位姑娘吗?” 那婆子抬眼,在阮云棠和惜遇身上逡巡一圈,点点头。 被婆子打量的时候,阮云棠的心一直在扑通扑通剧烈跳动。 这时候,她听到那个婆子回老太太话:“是。” 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阮云棠将目光投向老太太,这是此时此刻,她唯一的希望和依靠。 老太太把穿着华贵衣裙的惜遇,拉到自己身边,指着惜遇问道: “你确定你看清楚了?” “对,就是她,奴才不会认错的。” 听到这句话,阮云棠才长舒一口气。 她和惜遇换了衣服,从穿着打扮来看,惜遇才像是千金小姐。 所以,在证人刚露面的时候,阮云棠就在等,等这婆子露出马脚,让她那蹩脚的谎言不攻自破。 阮覃氏当家多年,她的这点小把戏,阮覃氏在一开始就看破了。 阮云棠做了一场自证清白的局,还真让她成功了。 阮覃氏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她扑上去,一脚踹进婆子的心窝。 “好你个腌臜货,竟然连我都敢骗!” 阮覃氏教训完婆子,抬眼瞥向阮云棠,轻描淡写地道歉。“婶婶一时失察,被奸人蒙蔽,别怪婶婶,婶婶也是为阮家好。” 一时失察就可以信口雌黄,草草定罪? 阮云棠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但她没办法发作。 这里是阮家,她面对的是当家主母阮覃氏,她必须忍。 她只能大度。“既然是误会,说清楚就好了。” “对,都怪这黑心窝害的,我这就把她送去官府,让律法好好治她!”阮覃氏喊来奴仆,让她们用绳子把婆子捆起来,送去衙门。 “且慢。”阮云棠叫停阮覃氏,面向老太太,请示:“我们不能把她送官。” 老太太是个明白人,刚才阮覃氏要把人送出去,她也觉得不妥。 她点点头,应允阮云棠的要求。 “老太太……”阮覃氏以为老太太是想包庇阮云棠,出声阻拦,但是老太太没有理她,吩咐人把婆子押下去,稍后处置。 瞧着奴仆捆着婆子出了门,老太太才对阮覃氏解释道:“棠儿的决定没错,不能送官,此事要是传出去,阮家声誉就完了!” 毕竟阮家声誉也关系她的几个女儿,阮覃氏的脸顿时就黑下来,不再辩驳:“是媳妇思虑不周。” 不过,她心里当然是不服气的。 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如今竟输给一个她压根就看不上眼的孩子? 阮覃氏抱怨道:“如今不能送官,也不能把人一直关着,倒成了个大麻烦!” 阮云棠假装听不出阮覃氏话里的一语双关,接过话来:“依我看,不如立刻诛杀!” 第5章 凶手 阮云棠当然不会杀人,此时婆子还没走远,只是想吓唬吓唬婆子,逼她说出幕后主使。 她敢用这招,是有底气的。 这是一个等级分明的世界,有奴籍和没有奴籍的是两种人。 没有奴籍,哪怕是乞丐,也不能随意伤害。一旦入了奴籍,别说是被当成货物一样买卖,就是被人杀了,官府也不会过问。 看这婆子的说话习惯,衣着打扮,身份地位昭然若揭。 “你一个女孩家,怎么可以动不动就喊打喊杀!”阮覃氏大惊失色地质问。 老太太无奈叹气:“好了好了,都别争了。兹事体大,咱们谁都做不了主,你快去请二郎、三郎回来。” 阮覃氏不敢怠慢,赶紧退下。 阮云棠趁机献策:“老太太,那个人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污蔑我,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老太太虽然一向软弱怕事,但她并非无能,这点道理,她还是门清的。 她点点头:“怕就怕这人表面上是针对你,谋算的是整个阮家。此事颇为棘手,还是等你二叔和三叔回来,再从长计议。” 阮云棠没有时间等。 看过剧情的她知道,内奸出在阮府。只是这个人是谁,还需要调查。 这拖下去,给内奸时间把婆子的嘴堵住了,再想问出真相,就难了。 阮云棠主动向老太太请命。 “还请老太太允许我去问个明白。” 老太太一心想着流言传出去的后果,心里慌得很,所以,面对阮云棠提出的要求,她并未阻拦,挥挥手让她去自行处理。 阮云棠带着惜遇来到柴房,将其他人都屏退后,走到那婆子面前。 婆子被站着绑在柱子上,怕她自戕,不仅绑住了她的手脚,还用绳子捆住了她的肩,腰和腿部,让她动弹不得。 看到阮云棠,婆子下意识地别过脸去,不敢看她。 阮云棠看着婆子的眼神,像冰刀一样冷肃。“说,谁指使你害我的!” “奴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瞎话。”即便到了这份上,那婆子还在嘴硬。 阮云棠连说了三个“好”,对惜遇吩咐道:“取刀来。” 惜遇点头退下,没多时,就回来了。 “姑娘,你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阮云棠拿起帕子,想蒙住婆子的眼睛,奈何她个子不够,惜遇见状,主动蹲下让出膝盖,做她的垫板。 阮云棠这才顺利把婆子的眼睛蒙住。 婆子拼命挣扎。 “你……你想干什么?我虽是奴仆,却不是你们阮家的人,你不可以随意处置我。” “你知道吗,人的手心有一个穴道,只要我扎破这个穴道,你的血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出来,直到全身血液放干,变成一具干尸。” 阮云棠故意让刀尖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放心吧,我的技术很好,快准狠,而且,我会让你听到你的血是怎么流干的。” 惜遇配合阮云棠端来一个碗,放在婆子的身下。 阮云棠拿着刀子,盯着婆子的左手,狠狠地扎下去。 婆子顿时疼得惨叫起来。 “惜遇,把她的嘴堵住!” 惨叫声止,房间里恢复安静,“嗒嗒”的水滴声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起初,婆子还能犟嘴坚持。 但听着碗里的水声越来越满,她的脸色被吓得惨白,额头上也开始涔涔冒冷汗。 她双腿发软,浑身哆嗦。 看她认怂了,阮云棠才拿下封她嘴的布条。 “想通了?” “我说,我说,是陈家婆子指使我这么干的。” “陈家婆子?” 原文里有这个人吗?阮云棠想不起来。 不过听这名字就知道,这陈家婆子是个仆人,她记不得很正常。 阮云棠想继续追问更多线索,此时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三姑娘,二老爷和三老爷都回来了,老太太请您过去呢。” 婆子知道有人来,料想阮云棠不敢在外人面前杀她,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最好的时机被人破坏,阮云棠有些懊恼,她站起身往外走,婆子赶紧求饶。 “救命啊,我这……我这还在滴血呢。” 阮云棠给惜遇使了一个眼神,惜遇会意,上前去解开了那婆子的眼罩。 婆子赶紧低头去看。 哪里有什么放血!阮云棠只是用尖锐的铁夹夹住了她的手,让她误以为自己的手心破了,而她听到的声音,也是阮云棠故意弄出来的水滴声。 阮云棠手段如此了得,三两句话就问出了情报,这惹得惜遇一路上频频忍不住朝她看。 阮云棠感受到了她的眼神,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姑娘您和以前不一样了。” “若是和以前一样,那咱们迟早都会被人害死。” “也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喜欢现在的姑娘。”想到婆子吃瘪的样子,惜遇很是得意。“三姑娘,没想到您的法子还真管用。” 阮云棠当实习检察官那会儿,跟着师父走南闯北,遇到过不少难缠的犯人,现代审讯讲究尊重人权,审讯不能用刑罚,就只能用些心理战。 这样不伤人但是能攻心的招式,她还有很多。 阮云棠带着惜遇回到主厅,但是没有通传,嬷嬷并未放她进去。 透过门帘,阮云棠发现房间里一下子多了四个男人,其中有两位是背影清俊挺拔的少年,一个坐在木轮椅上,一个则负责推他。 剩下的则是两位中年人。 两位少年的身份,阮云棠猜不出来,但看他们的气度和打扮,应该不是阮家人。 两位中年的身份,就很好猜了—— 那位略带富态,穿着青色官服,脸上的肉堆成一团,还有几分弥勒模样的,应该是阮家二老爷阮正川。另一位身材消瘦,穿着一件灰色长褂,一双眼睛不安分地四处打量,瞧着像一只不安分狐狸的,应该是阮家三老爷阮正流。 此时,他们正在讨论阮云棠。 阮正流讥笑道:“这丫头一回来就惹了不小的事啊。” 阮正川忧心忡忡:“云棠只是一个借口,幕后之人想对付的,是我们阮家。” 阮正流提议:“管他是不是恶意中伤,咱们去族里找族老,出一份切结书,把这丫头逐出族谱,她犯了什么事与我们毫不相干,这不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阮正川劝住他:“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那好歹是我们的亲侄女。” 阮正流笑着看着他:“大哥,别装了,我知道你也是这么想的。不这么做,咱们抽不了身。远的不说,就说现在关在柴房的那婆子,你该如何处置?” 这时候,通传的嬷嬷才走进去,打断他们的对话:“老太太,二爷,三爷,三姑娘来了。” 屋里的人异口同声:“她怎么过来了?” 阮云棠心里也十分纳闷。 怎么回事?不是他们喊她来的吗? 这时,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过来,差点撞到阮云棠。 丫鬟冲进房,大声嚷嚷起来:“不好了,不好了,柴房里关着的那个人死了!” 第6章 命案 关在柴房里的婆子被人刺中腹部,一刀毙命。 阮云棠跟着众人进去看,只见匕首还直直地插在婆子的腹中,而婆子直到死都被紧紧地捆在柱子上——她就这样硬生生被人捅死,无路可逃。 在阮正山的指使下,几位粗使嬷嬷走进去,解开婆子身上的束缚,将婆子给抬了出来。 家中老圣手掀开白布,探探鼻息,又摸了摸脉搏,再次确认。 “回禀老爷,人确实已经没气了。” 众人面面相觑,二老爷厉声叫来伺候的丫鬟。 “怎么回事,这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 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嗦求饶。 “是三姑娘,她说她奉了老太太之名,要单独问话,把奴婢们都支开了。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奴婢瞧见三姑娘从柴房走出来,担心门没关紧,让婆子跑了。进来一看,就看到……就看到这婆子已经被人杀了。” 众人再次把目光投向阮云棠。 阮云棠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上一个案子还没了结,这里又出命案,这杀人犯的罪名,她是躲不过去了。 也不知道幕后之人何故这般算计自己,不到一天,已经是第二波刁难了。 站在她身边的惜遇忍不住开口维护她。 “是有人来喊我和姑娘,说二老爷和三老爷召见,我们才离开的,我们走的时候,婆子还活得好好的!” 听到惜遇的辩解,刚才那个被指责的丫鬟赶紧磕头。 “奴婢的确没有亲眼看见三姑娘行凶,只不过三姑娘进屋之后,奴婢听到屋子里面传出过惨叫,后来……没多久就没声了。” 一盆盆脏水往阮云棠身上泼,任何辩白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阮正山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挥了挥手,吩咐道:“把阮云棠给我绑了,关进柴房,把她从阮家除名后,立刻送去官府!” 老太太步履蹒跚地上前求情。 “正山,不可,她可是你大哥的血脉,你就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饶她这一回吧。” 阮正山已经是拿定了主意。 “母亲,她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伤人,我阮家容不得她!” 阮云棠正想反驳,突然听到角落里响起了一声嗤笑。 众人纷纷偏头望过去,想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当着众人的面,嘲笑阮家二老爷。 发出笑声的是坐在轮椅上的那位白衣少年,他脸戴面纱,单手撑头,即便众人都望过来,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眼中轻蔑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望过来的那一瞬间,阮云棠突然觉得,自己左肩上的牙印,又开始疼起来了。 阮正山被人这般挑衅,竟然不生气,他甚至还搓着手上前请教:“二位公子可是觉着,我这样处理不妥?” 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没有说话,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他身后的紫衣少年,无奈站出来打圆场。 “这是贵府家事,我们不过看个热闹,阮大人自己拿主意就行。不过……我们的确有一些小小建议,这案子还有诸多疑点,您还是查清楚些为好。” 阮正山明显十分顾忌两位少年,点头称是。 “是,是,您说得对,的确有些草率。” 偏生这时,又有一个嬷嬷站出来,指着凶器,说道: “适才三姑娘身边的丫鬟,找奴婢要过匕首,奴婢认得,就是这一把。” 阮云棠回头望向惜遇,出柴房之时,她把匕首交给惜遇处理的。 惜遇赶紧争辩:“我把匕首交给了敲门的丫鬟,并未带出柴房,这……这怎么会成为凶器,我也不知道!” “人证物证俱在,还想狡辩?”阮正山伸脚踹向阮云棠的小腿,阮云棠没站稳,直直跪下。 阮正山不解气,他一边踹,一边骂“你个不忠不孝的畜生,犯下这种大罪,我今儿就要替你死去的爹娘,好好教训你,来人,上家法。” 若不是老太太舍命相护,阮正山能当场把阮云棠打死。 阮正山大发雷霆,周围的人都赶紧上前拉架,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在人群的喧闹声中,阮云棠又听到白衣少年的笑声,依旧是那种轻蔑的,玩世不恭的笑意,笑容过后,还附加了人身攻击。 “小矮子。” 被人骂小矮子,阮云棠心里当然不服气。 突然,她灵光一闪,瞬间明白过来。 她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抽出婆子腹部的匕首,双手握住匕首,朝着旁边站着的一个黄衣嬷嬷冲过去。 众人都惊呆了,等他们赶上前去制止阮云棠,阮云棠手中的匕首,已经刺向了嬷嬷的腹部。 众人上前,赶紧把她拨开。 拨开后才发现,阮云棠无心伤人,她用的是匕首的手柄,并未伤到嬷嬷。 匕首上还有婆子的血,如今在嬷嬷的衣服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 而这道的血痕,比婆子身上的伤痕,低了足足一寸。 “你个孽畜,你想干什么!”阮正山恶狠狠地盯着阮云棠,那嫌恶的眼神,恨不得把阮云棠当场大卸八块。 阮云棠指着嬷嬷腹部的血痕,说道:“大家看血痕,这个嬷嬷和婆子的身高差不多,若真的是我杀的人,匕首最多只能刺到婆子的下腹部,不可能伤到心脏。” “杀人这种事,你完全可以交给下人来办。”跪在地上的那个丫鬟反驳。 “惜遇的身高和我差不多,若是不信,也可以让惜遇一试。” “那你也可以垫着木柴,制造假象。” “我若是垫了木柴,那木柴上必然会沾上血迹!” “那……那也不能排除你指使其他人杀人。” 阮云棠瞪了丫鬟一眼,冷笑:“谁给你的资格,来质问我的?” 丫鬟意识到自己逾矩了,只能闭嘴。 阮云棠抬眼看向府里的当家人阮正山,解释道:“我入府不足一日,就已经有两拨人在给我扣杀人犯的帽子了,二叔觉得,这府里有人把我当三姑娘,听我差遣吗!” 有了突破口,阮云棠也找回了理智,抛出更多的疑点来。 “这婆子流了这么多的血,如果是我杀的人,我身上不可能滴血不沾,从这婆子出现到她现在死了,我并未换过衣服,若是二叔还不信,也可以派个嬷嬷来仔细检查。” 阮正山顿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但想到自己刚才还当众骂过阮云棠,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兀自生着闷气。 主子们都不说话,底下丫鬟婆子更不敢多嘴。 局势一时焦灼。 阮云棠可不想看着他们这么拖着,不了了之,她催促道:“若是二叔,三叔觉得我还是有罪,那咱们不如报官,让官府好好查查。” 阮云棠知道,她害怕名声受损,阮家人也怕名声受损,两方都有顾虑,如今,不过是看谁豁得出去罢了。 他们果然还是不敢让阮家颜面扫地的。 阮正流站了出来。 他低头,看着底下跪着的丫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桃。” “柴房一直是你守着的对吧。” “是。” “除了三姑娘之外,还有其他人进来吗?” “奴婢并未瞧见其他人。” “如今云棠已经自证清白,那这人,就只可能是你杀的了。” 一听到这话,那位叫小桃的丫鬟就慌了,她赶紧磕头求饶。 “三老爷饶命啊,奴婢压根都不认识她,怎么可能杀人,还请三老爷明察。” 阮正流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他挥挥手,吩咐道:“把她的嘴堵住,拖下去,杖毙。” 命令一下,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第7章 天鹅 阮正流手下的人很有经验,很快,小桃就没声了。 处决了一条人命,阮正流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接着安排后事。 “问问这婆子是谁家的,抬上去赔个礼,就说是我们家丫鬟和她家婆子起冲突,情急之下伤了人,给主人家赔点银子,告诉对方伤人的丫鬟我们已经处决了。” 阮正流的做法,别说奴仆们会害怕了,就连阮云棠都听得心惊胆战。 而阮正流处理完婆子和小桃,还不忘下封口令。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若以后我再听到半分流言,坏我阮家名声。小桃,就是你们的下场。” “是。” 阮正流刚刚处决了一条人命,底下人都吓坏了,办事自然勤勉,应声不迭,退下去各忙各的。 人都散开后,阮正流劝慰阮正山。 “好了大哥,你就别生气了,一两个奴婢而已,犯不着大动肝火。” 惜遇还想说什么,被阮云棠给制止了。 她知道惜遇是在为她打抱不平,不过眼下不是争驳的时机。 这个三叔,冷漠嗜血,稍有不慎,掉小命的就是他们。 看看他处理婆子一案的做法,三两句话就定了小桃的罪,一桩凶杀案被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人命在他眼里,不过是草芥。 这是阮云棠,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这个世界等级制度的残酷。 阮云棠心有后怕,但是她的丫鬟惜遇心里还是愤愤不平。 “这事情没查明白就这么稀里糊涂断案了,姑娘的委屈不是白受了。” 阮云棠无奈地说道:“阮家现在只想赶紧把我扫地出门,还会管我委不委屈?” 虽然阮云棠不想承认,但是今日他能死里逃生,的确靠那位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少年。 该去谢谢他。 一抬眼,阮云棠才发现两人早就离开,他们的背影在长廊尽头拐了个弯,消失不见。 阮覃氏发现阮云棠盯着两位少年离去的方向失神,讥讽道:“那两位都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阮云棠笑着回怼。 “我是癞蛤蟆,那阮家是什么,蛤蟆窝?” “你……” 不理气急败坏的阮覃氏,阮云棠三两步跑上前去,扶住因为偏颇腿脚不便的老太太回房去了。 被阮覃氏夸作“天鹅肉”的两位少年,也还在感叹着刚才那一出好戏。 紫衣少年率先发问:“你为什么要救那个女人?” 白衣少年的回答是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 紫衣少年不死心,深入追问:“别想瞒我,是不是因为她和你有过婚约,所以……” “婚约?”白衣少年的眼睛因为听到这个词而微微眯起,他看着落在自己膝盖上的迎春花,不动声色地碾碎,发出一声冷哼。“笑话。” “那你还救她?” “不过看她有趣,瞧着……”白衣少年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他丢掉被他折磨得残破不堪的迎春花,伸出玉笋般修长白皙的手指,捻起衣袖上绣着的月牙,在手心里反复摩擦。 他失了神,自顾自地续上前面的话。“有几分像她。” —— 夜间,老太太的房间里又起了争执——为了阮云棠的去留。 老太太念着阮云棠的父母,恳求阮正山和阮正流留下阮云棠。 是阮正山和阮正流说什么都不肯,以阮云棠不堪管教为由,要把她送去宗族。 母子三人争到半夜也没个结果。 阮云棠立在庭中,听着他们争论。 惜遇也听得心惊胆战,她明明心里惶恐得很,还不停地安慰阮云棠。 “姑娘,别怕,老太太很喜欢您,她会留下您的。” 阮云棠摇摇头,苦笑。 “老太太留不住我的。” 阮家以经商起家,本在社会底层,为了攀附权贵,阮老太爷休掉糟糠之妻,娶了詹国公庶女——也就是如今的老太太入门。 老太太嫁过来之后,只生了一个女儿,阮家的三个儿子,都是先夫人所生。 阮家看在詹家的面子上,把大儿子阮正清,也就是阮云棠的生父过继给老太太,但没几年,阮正清夫妇就死在述职路上,詹家也在同年没落,老太太因此背上了不祥的骂名,在阮家举步维艰,处处受掣肘。 这样的老太太,如何做得了阮家两位当家人的主! 在这阮家,真正说得上话,做得了主的,还得是阮家的老太爷,也是阮云棠如今唯一的突破口。 也是奇怪,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老太爷怎么都没出面? 想到这,阮云棠起身往外走,惜遇急忙跟上去。 主仆两刚走出院门,迎面瞧见一小队人正往这边走来。 为首的,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 看着这个老人前呼后拥的样子,阮云棠便已经猜出他的身份。 这十有八九就是阮家老太爷。 阮云棠站到一边,给老太爷让开路来。 老太爷走近,在阮云棠身边站定,上下打量她一眼,问道:“你是云棠?” “是。”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我准备回去了。” 一句孙女让老太爷颇有些惊讶,毕竟这个孙女在两三岁时就去了别院,他们爷孙俩算下来有十多年未见了。 “你认得我?” 阮云棠点点头。“父亲和您十分相似。” 阮云棠一句话勾起了老太爷的愁绪,毕竟三个儿子中,最像他的,就是阮云棠的生父,他的大儿子。可惜这个儿子生前多次忤逆他,令他十分不喜。 阮老太爷叹了口气,往里走。走了两步发现阮云棠没有跟进来,他纳闷地回头。 “你刚刚说什么,回去?” “是。” “你那别院不是被火烧了吗?” 阮云棠故意说得结结巴巴,显得十分为难:“我……我和邻居关系还不错,借宿一两日不成问题。” 阮老太爷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借宿?没得让人看我阮家笑话,跟我回去!” “可是……”阮云棠一脸为难。 门内的争吵声正好传出来—— 是阮正山气急败坏的吼声:“母亲,今日我不管你怎么说,这阮云棠,我阮家不能留!” 阮老太爷顿时明白了阮云棠犹豫的原因,他脸色铁青,对阮云棠吩咐道:“你就安心留下,这家里我还做得了主!” 说着,又看向身边的小丫头。 老太爷对这个小丫头,和对阮云棠是完全不一样的态度,他蹲下来,轻轻地拍了拍小丫头的头,语气都跟着缓和不少。 “小绿茉,你在这里等等祖父,祖父进去办点事就出来。” 小绿茉?! 阮云棠顿时呆住了。 这……这个看着平平无奇,还有几分土气,差点被她忽略的小丫头,居然是那个让全天下男人都爱她,甚至因此引发多国大战的女主阮绿茉? 第8章 主角 面对着这样的“女主”,阮云棠深深叹息:果然,言情文的设定都是没什么逻辑可言的。 老太爷在阮家还是有几分权威的,他开了口,再也不敢有人拒绝阮云棠。 就这样,阮家一下子多了两个女孩儿,还都是没了娘亲的孤儿。 是的,阮绿茉也是个孤儿。 她是阮老太爷原配夫人的亲孙女,因为阮老太爷一直以为这个孙女是自己的血脉,所以在原配夫人病逝之后,把她接进府里,还给她赐姓阮,让她改名叫阮绿茉。 这人是留下来了,但也引发了新的问题——两个女孩儿,谁来教养? 阮正流以自己媳妇身体不好为由,婉拒了接纳阮云棠和阮绿茉的要求,胡扯两句后,脚底抹油,开溜了。 他将这两个烫手山芋,丢给了二房。 阮正山的夫人阮覃氏很头疼。 她和阮正山站在角落里,疯狂地扯着阮正山的衣角,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也不知道阮正山和她低声耳语了些什么,她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下来。 阮老太爷拍了拍扶手,说道:“既然这样,那这两个孩子就给……” 就在阮老太爷即将拍锤定音的一刹那,阮覃氏冲出来,一把拉起阮绿茉的手。 “老太爷,我看茉儿很合我的眼缘,还请老太爷恩准,让茉儿跟着我。” 阮覃氏主动认领,这份懂事让老太爷很满意,他点点头,夸赞道:“你是个温厚善良的,茉儿交给你我放心,那这棠儿……” “我这房里算上茉儿就有四个姑娘了,这么多,我也带不过来。我自己累点苦点都好说,就怕照顾不周,亏待了棠儿。” 妇唱夫随,阮正山也赶紧站出来说道:“是啊老太爷,老三房里就一个姑娘,虽说老三媳妇身体不好,但棠儿也大了,过去还可以帮忙照顾。这样我和老三一人一个,对姑娘们、对大家都好。” 阮老太爷听着直摇头:“这老三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既然不愿意,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都不会改主意的。要不这棠儿还是……” 瞧着老太爷硬要给自己房里塞姑娘,阮覃氏赶紧哭诉起自己的诸多难处来。 这一晚上,阮云棠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足球,被人踢来踢去。 她早就知道,这个家里不会有人接纳自己。 如今二房的态度很明确了,如果争论下去,她只能去三房。 可是想到阮正流之前草菅人命的做派,还有那个危险的眼神…… 阮云棠的脖子一冷,吓出一身冷汗。 看着他们争论不休,阮云棠主动说道:“我可以一个人住,不敢打扰叔叔婶婶。” 老太爷当即板起了脸。“你是个女孩儿家,哪能没个做主的人呢。” “我知道,只要我住进了阮家,叔叔婶婶都不会亏待孙女,以后如果有需要人拿主意的事,长辈们也会帮我忙的。我也会听从长辈的安排,做好分内之事。”阮云棠记得老太爷是个专制的人,又补充道:“我如今蒙祖父关照,能回家就很感激了。” 阮覃氏生怕阮云棠反悔,赶紧应下。 “是了,是了,云棠是大哥大嫂的独苗,是该撑起大房门庭的,我们若是收养了,岂不是绝了大哥的户。云棠你放心,婶婶这就去把大房给你收拾出来,以后你独门别住,也自由些。” 老太爷深深地叹了口气。“棠儿,你可知,独撑门庭,日子会有多艰难。我这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去劝劝老三收下你才行。” 阮云棠赶紧劝道:“祖父放心,我在别院这些年也是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的。” 二房和三房都不愿意收留阮云棠,阮云棠又坚持自己一个人住。 老太太和老太爷也没辙,只能点头答应。 三天后,阮覃氏身边的嬷嬷就满脸笑容地来找阮云棠,说是西边的院子已经收拾好,阮云棠可以搬去住了。 嬷嬷将她们带到了西府门前,把一大串钥匙交给阮云棠才离开。 看着西府高高的大门,惜遇惊呼:“姑娘,好气派,没想到我们也能住上大房子!” 这房子高门独院,的确气派。 但是,阮云棠不相信阮家人会这么好心。 她拿出钥匙打开锁,将信将疑地推开大门,眼前的这一切把她给震住了。 这是人住的地方? 满院杂草,到处都残破不堪,门窗是坏的,墙皮是耷拉着的,就连屋顶的瓦片也垮了一大半。 这个院子除了大就没有半分优点! 而且,在处处都需要修理的情况下,大,反而成为了一个缺点。 原本还兴高采烈的惜遇,在看到如此境况的时候懵了。 “姑娘……这……这还不如别院呢。” “这已经很好了,至少院子挺大的。”阮云棠还是挺知足的,这么大的院子,在现代可得上千万了。 “姑娘……”惜遇嘟着嘴:“要不咱们再去找老太太求求情吧,好歹让老太太给您赐两个丫鬟仆役,把这里收拾收拾啊。” 阮云棠摇了摇头,老太爷和老太太虽然好说话,但是不会一直好说话,她要把求他们的机会,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至于眼前这些杂活…… 阮云棠撸起袖子,说道:“别抱怨了,咱们自己干吧。” “啊!”惜遇嘟嘟嘴,不过手脚也没停,跟着阮云棠收拾起来。 主仆两累了一宿,才算整理出一个睡觉的地方。阮覃氏虽然给了他们一个破烂屋子,但是生活用品还是备全了的。 铺上被子,点上油灯,阮云棠拍了拍手,心生出几分自豪来。 “像个家的样子了。” 惜遇无奈地指了指破了个大窟窿的屋顶:“也就咱家,能从房里看到月亮。” 阮云棠笑了笑。 惜遇不会明白的。 在经历过赵屠夫那次的九死一生之后,如今这样的日子,对阮云棠而言,都是恩赐了。 原本,阮云棠对新生活还是充满了希望的,想着住进了阮府,好歹算是站稳了脚跟。 然而,生活在她刚搬进西府的第一天,就给了她当头棒喝。 惜遇,不行了。 第9章 求医 惜遇怕她着凉,晚上把被子都让给阮云棠盖,自己反倒冻病了。 起初还只是头昏,到了下午直接发起高烧,甚至说起胡话,交代起遗言来。 这病情把阮云棠给吓坏了。 高烧不退,是会出人命的! 阮云棠赶紧去为惜遇求大夫,得知请大夫要经过阮覃氏的批准,她一路小跑去找阮覃氏。 可在阮覃氏的院子里等了半日,只等到嬷嬷丢过来一包药。 惜遇病得这么急,哪里是一包药能治好的,阮云棠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惜遇病情紧急,可否帮忙请个医生看看?” “医生?”嬷嬷显然没听懂。 “就是大夫。”阮云棠刚进换成古话。 “大夫?”那嬷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三姑娘,惜遇是奴婢,哪里请得起大夫,就这药还是我们家二夫人大发慈悲给的,我劝您啊,不要得寸进尺。” 阮覃氏下人这态度,阮云棠也不敢抱希望了。 她拎起裙摆,准备去老太太那边碰碰运气,迎面瞧见阮绿茉正捧着一束小花走过来。 阮绿茉如今在大房生活得十分滋润,红光满面的,人褪去了土气也精神不少。 她看见阮云棠,笑着和她打招呼。 “三姐姐好。” 对方是自带光环的女主角,阮云棠当然是不想招惹的,她准备回应一句就离开。 突然,她的身体像是被什么钳制住一样,她不受控制地走向阮绿茉,一把夺过她怀里的花束,狠狠地砸在地上,甚至还上前踩两脚。 阮绿茉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她眼中含泪,质问:“你为什么踩我的花。” 阮云棠想解释,可是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变成:“就凭你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女,也想进我阮家门?” 一句私生女,顿时让阮绿茉红了眼眶,她抹着泪跑开,阮云棠想去追,可是身体死死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直到阮绿茉消失在视线中,她才终于突破了身体的禁锢,拿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阮云棠活动着手脚,现在都已经能够自如控制了。 那刚刚……刚刚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像是被鬼上身了一样,就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控制她,逼她去做那些反常的举动。 想到惜遇突如其来的生病,阮云棠心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西府,不会有鬼吧。 惜遇生病,她举止反常,都是恶鬼作祟? 她被自己吓到了,觉得自己脖子凉飕飕的。 怀着一肚子的不安,阮云棠往老太太的房间赶去,刚走到半路,阮覃氏带人匆匆追过来。 “拿下她!” 阮覃氏一声令下,她背后的嬷嬷二话不说,一左一右钳住阮云棠的双手。 “你……你们干什么?” “你出言不逊,欺负幼妹,我看老太太和老太爷今天还能怎么包庇你。” 看到阮覃氏身后跟着的阮绿茉,阮云棠明白了。 才这会儿功夫,她就去告状了? 不是女主吗? 这度量也太小了吧! 老太爷外出,不在家中,阮云棠于是被压到老太太房里。 阮覃氏绘声绘色的,将阮云棠是如何欺负阮绿茉的情形说给老太太听,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就在现场呢。 末了,阮覃氏总结:“我瞧着,这丫头缺教化,还是送到宗族去,让族里的长老们好好教教规矩才行。” 说白了,就是借题发挥,想赶她走。 阮云棠刚想反驳,女主阮绿茉开口了。 “祖母和母亲别怪三姐姐,三姐姐应该没有恶意,她只是不了解茉儿,才会这么说的。” 这话听到阮云棠耳朵里,就像是逼她活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这满满的绿茶味,呕。 不过到底是自己惹事在先,阮云棠也不想这件事闹大,她还想求老太太给惜遇找个大夫呢,于是计划着赶紧道歉,让这件事翻篇。 可是没想到,轮到她开口的时候,她再次产生了“鬼上身”的情况。 她的嘴,不受控制地说出了那些恶毒的话来—— “孙女没有错,她本来就来历不明,是不是老太爷的亲孙女都还有待商榷呢,凭什么一个私生女,可以和我们正儿八经的小姐平起平坐。” 这话一说出口,阮云棠就知道,自己完了。 …… 因为出口伤人,阮云棠被关进了祠堂面壁思过——这还是老太太力保下的结果,不然以阮覃氏的脾气,早就把她送去宗族了。 阮云棠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祠堂和一排排黑黢黢的祖宗灵位。 连续在她身上发生的灵异事件,让她一个人面对这样的环境就更害怕了。 她不仅害怕,更着急。 惜遇还等着她回去救命呢。 阮云棠用手砸祠堂门,恳求道:“求求你们,去看看惜遇吧,她还发着烧呢。” 她声音都喊嘶了,门外守着的婆子依旧纹丝未动。 她趴在地上,深深的无力感裹挟着她。 这就是女二的命运吗?连个丫鬟都护不了! 想到处处为她出头,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的惜遇,阮云棠心里难受极了。 面对屠夫的霸凌都没有哭的阮云棠,此刻无助地趴在地上,泣不成声。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感觉身上一暖,似乎有人往她身上披上了一件衣服,她才回过神来。 她抬眼去看,泪眼曚昽里,映出老太太慈爱的脸。 就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阮云棠紧紧地抓着老太太的手。 “奶奶,您救救惜遇吧,她快死了。” “惜遇那边我派人去看过了,看着不像普通的伤寒,情况不太乐观,你要做好准备。” 听到这话,阮云棠当即愣住了。 “怎……怎么可能……惜遇可是重要人物,她以后还要为女主出谋划策,为女主保驾护航的,她怎么可能这么早就死了。” 老太太听不懂,问道:“什么奶奶?什么女主?什么重要人物?”她伸手探过来,摸着阮云棠的脑门,疑惑不已:“瞧着也没发烧啊。” 阮云棠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向老太太磕头。 “求您了,救救惜遇吧,她没事的,她能活的,您千万不要放弃她。” 老太太的表情很是为难。 “她是个奴婢,我只是让人去看看她,都要瞒着你二婶,这要是……” “可她也是个人啊!” 阮云棠顾不上要尊敬长辈的礼仪,发出怒吼。 第10章 身不由己 老太太愣了半晌,突然问道。 “棠儿,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今天为什么要在你二婶面前,说那些话。” 老太太指的,应该是她骂阮绿茉之事。 阮云棠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老太太问这话,是来兴师问罪,还是别有原因。 可惜遇那边,现在只能靠老太太,这要是回答错了,惜遇就没命了。 阮云棠支支吾吾的,在老太太再三催促下,才回答:“我……我是替您感到不值。” “为我?” “是。”阮云棠认真分析起来:“阮绿茉毕竟是祖父先夫人的孩子,她娘还是先夫人在下堂之后生的。祖父却把她接回来养,就连二叔和三叔也都没有反对半句,一点都不顾及您的感受。孙女不值,所以才说那些胡话。” 阮云棠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忏悔:对不起老太太,我利用了您,情况紧急,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更何况,我总不能当着您老人家的面,说自己是“鬼上身”,才说出这些胡话来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替她拉紧披风,拍了拍她的肩膀,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阮云棠不知道自己这话到底是正作用还是反作用,她跪在老太太的脚下,仰头求救。 “求求您了,我知道自己说了胡话伤害了阮绿茉,我知错了,您想怎么罚我,我都认了,还请您务必救救惜遇。” 老太太露出一抹苦笑来,她摸了摸阮云棠的发顶心。 “惜遇那边有我呢,你放心吧。” 看来,她的答案给对了。 瞧着老太太佝偻着身子走远了,阮云棠心里五味杂陈。 原文里,老太太出场不多,她懦弱,胆怯,一切以老太爷马首是瞻。 看小说的时候,阮云棠很瞧不起她。 如今身临其境,方知在这样的环境下,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 更何况从她入府开始,老太太还一直对她保持着善意,如今阮云棠还骗他。 她朝着老太太离去的方向,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对不起,老太太。 …… 这一夜很难熬。 祠堂里阴森的环境让阮云棠不敢入睡。 不仅睡不着,脑子也很乱,这些天发生的事,一直在脑子里快速闪过。 最让她想不通的,是白天她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原因。 她穿过来也有几天了,之前也没遇到这样的情况啊。 好像……只有在阮绿茉面前,她才会这样。 突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意识到了白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灵异事件的关键—— 她不受控制地对阮绿茉说的那些话,好像都是原小说里的内容。 那也就是说…… 她之所以在那段时间不受控制,是因为她在走原小说的剧情? 不对,不对。 如果原小说的剧情是没办法改变的,那为什么她能从屠夫手底下逃生,又为什么可以不去三房,独立门户呢。 这么多说不通的地方,又该如何解释呢? 阮云棠认真整理起自己看过的情节,她猛然间意识到什么,从地上跳起来惊呼。 “对了,视角!” 小说是以女主的第一人称写的,是女主视角。展现的是女主见过的人,听过的话。 所以,在她和阮绿茉有对手戏的地方,她就必须要按照小说的剧情走,成为那个因为自卑,所以嫉妒,欺负阮绿茉的坏姐姐。 但是只要是在阮绿茉看不到的空间,她完全可以“自由发挥”。 这样一想,阮云棠也能明白了。 这毕竟是小说世界,这个世界的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女主成长服务的,她身为一个帮助女主成长的“工具人”,自然要做好“本职工作。” 那也就意味着,未来只要她面对阮绿茉,就都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 被剧情挟持,说出一些违心的话,做出一些违心的事? 这种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操控人生的感觉也太难受了! 阮云棠的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抱头痛苦地蹲在地上,烦闷不已。 她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个世界,回归自由身! 她可能一辈子也离不开这里了吧。 阮云棠绝望地想。 不如就一头撞死在这里,早死早超生,免得受脑残剧情的折磨。 “不,不行,我不能认输!” 阮云棠抬起头来,眼神坚定。 “我得活着回去,我苦读五年,备战国考,好不容易才考上检察官,就这么死了,那不是亏大了!” 收拾好心情,将负面情绪放到一边,阮云棠整理起眼前的局势来—— 一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再次摆在阮云棠面前:她怎么才能回去呢? 阮云棠看的是一篇连载小说,如今已经写了上千回,还没有完结的迹象。 所以,这篇小说什么时候是个头,阮云棠也不知道! 不过,回顾剧情的时候,阮云棠倒是有一个令人振奋的发现。 小说虽然没有完结,但是女二的人生在小说里是已经完结了的。 阮云棠就是在看完女二喝下毒酒死了的那一章,弃文的。 她还记得,小说里女二死的时候,好像是化成一只蝴蝶,消失不见了。 这种灵异现象,倒是和她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里非常契合。 这也是原文中,唯一一处没办法用现实解释的地方。 这里,一定就是她回家的突破口! 难不成……女二完成了自己工具人使命的那一天,就是她的解脱之日? 在原小说里,女二是在女主成为皇后的那一天,被男二一杯毒酒赐死的。 阮云棠清楚地记得那天是元成十八年,七月初四,一个暴雨夜。 如今只是元成十三年。 也就是说,她至少在这个世界还要呆五年,才能如愿回家。 而能决定她是否可以回家的男人就是萧怀瑾。 说起来,原文中的萧怀瑾和阮云棠,也是一对孽缘。 阮云棠对萧怀瑾一见倾心,为了保护萧怀瑾,阮云棠默默付出,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 可萧怀瑾心里只有阮绿茉,为了女主阮绿茉,他多次筹谋,要杀了女二阮云棠。给女二赐毒酒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而女二之所以会变成蝴蝶,好像就是因为对萧怀瑾的那份执念。 这也就意味着,五年内,阮云棠必须保护好自己,不仅要防着萧怀瑾杀自己,还得防着其他人的残害,留着小命,熬过五年。 同时还要履行好女二的职责,保护好男二萧怀瑾,不然没人赐毒酒送她回家。 如今,男二萧怀瑾还不知道身在何方。 不过有“命运的羁绊”,阮云棠相信,迟早就会见面的。 有了目标,阮云棠又多了几分干劲儿。 阮云棠摩拳擦掌,是时候,给阮家这些背后使刀子的人一点教训了。 …… 第二天一早,丫鬟来祠堂打扫,刚一打开门,就发现家里的灵牌倒了一地,白色帘幔被人拽了下来,阮云棠也不见踪影。 丫鬟心里慌张,这祠堂向来不干净,之前还传出过闹鬼的传闻,该不会…… 突然,供案之下,传来一声闷响。 丫鬟心里咯噔一下,左右回顾,只觉得周围阴森森的。 她壮着胆子,颤颤巍巍上前,将那供案的红布掀开一角。 突然,一张诡异的笑脸,赫然凑近,带着阴森的冷气,像地狱爬出的恶鬼。 第11章 中邪 丫鬟吓得号哭,听到动静的众人赶紧上前来看情况。 “鬼,有鬼。” 丫鬟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供案之下。 众人将信将疑地凑上前,帘子猛地被掀开,哪里有面目狰狞的恶鬼,只有一个楚楚可怜,瞧着还有些疯傻的阮云棠。 “三姑娘找到了,快去禀告老太太,三老爷。” 阮正山公务繁忙,阮正流就不一样了,只是个闲赋小官,所以家里有什么事,仆人们都不会惊动阮正山,只会找阮正流。 “是。” 老太太、阮正流和阮覃氏闻讯赶来。 看到满地狼藉,阮正流冷着脸,训斥。 “放肆,真是放肆,你怎么敢对祖宗不敬!” 阮云棠板起脸,学着阮正流的语气回敬。 “放肆,你怎么敢对祖宗不敬!” 阮正流的眼神变得凶狠。 他手段残忍,执家甚严,这个家里,人人惧他。 如今区区小辈,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顶撞他? 他向身边人伸手,冷冷命令:“拿鞭子来!” 阮云棠板板正正地站好,老气横秋地咳了咳。“怎么?还想对你爷爷我用家法不成?” “爷爷?”阮正流纳闷地叫了一声。 阮云棠应声,点头回应:“诶。” 阮正流被戏耍得双脸通红,他气急败坏地斥责下人:“鞭子呢!还要我请你们拿才会拿不成!” 阮覃氏瞧着阮云棠实在反常,心有惶恐,走上前,捉住阮正流的衣袖,小声提醒:“小叔……不……不可,瞧她这样……怕不是……被脏东西上身了。” 阮正山回头瞪向阮覃氏,不用多说,眼神已经足够有威慑力。 这时候,下人已经端来一根红缨牛皮软鞭。 阮正流将阮覃氏的手甩开,伸手拿起鞭子,他的手刚碰到鞭子,阮覃氏的小声嘀咕传入他的耳中:“怎么就胡说八道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阮正流犹豫了。 他看向阮云棠,眼神里除了气愤,还掺杂着疑惑和探究。 就像老虎在杀死猎物之前,都会研究猎物在临死前思考什么,他也在研究。 以前一个他瞪一眼就吓得尿裤子的怂包,如今是哪里来的胆子,敢和他叫板的! 昨天小桃的下场还历历在目,说不心慌那是骗人的。 只是骗局以下,无法退局。 阮云棠乘胜追击:“怎么,孙子都认不出爷爷了?是不是要我把你外面的那些丑事都抖落出来你才信,百香楼里,你那个老相好……”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阮正流。 百香楼可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那是百年青楼,烟花辈出之地。阮正流身为阮家的执家人,立下三规九律,严明不许阮家人踏入青楼,若子孙违令,逐出阮籍,若奴婢违令,乱棍打死。 没想到他自己…… 更何况,阮家一直自诩清流,这话要是传出去,多少影响做官清誉。 阮云棠的话没说完,就被阮正流叫停了。“住嘴。” 阮正流对身后乌泱泱的人群吩咐道:“一群废物,养你们来看戏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收拾祠堂!” 阮正流发威,丫鬟婆子都不敢怠慢,赶紧作鸟兽散各自忙碌。 阮正流瞥向阮云棠,面皮铁青,眼神冰冷,像地狱阎罗。 “有什么话,回上房再说。” 阮云棠被人恭恭敬敬请出祠堂,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在人群首端,如今的她让人又敬又畏,众人很自觉地和她保持着三步以上的距离。 一群人来到上房,阮云棠先被阮正流请了进去,他自己则拦在门口,对一干人等吩咐道:“你们且都退下吧。” 就连老太太,都只允许在院中等候。 阮正流往里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叫住阮覃氏。 “烦请嫂嫂,去请个道士来看看。” 阮覃氏连忙点头:“是,我这就去。” 阮正流这才负手走进房间,独自面对“邪祟上身”的阮云棠。 他看着阮云棠,面色紧绷,眼神里充满审视。 阮云棠心虚,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 “怎么,还不信我?” 只听阮正流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 “爷爷,在小辈面前,那你好歹给孙子我留点面子嘛。” 没想到,严肃正经,动不动就能赐死一个人的阮正流,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他一边说,还一边恭敬地给阮云棠递上了一杯热茶。 阮云棠心里多少有些后怕的,她接过阮正流递过来的孝顺茶,顺手搁在一边。 “我还以为,要多说你几件荒唐事,你才肯认我呢。” 其实阮云棠知道的还真不多,毕竟原文中阮正流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配角,作者对他身世的描写不过寥寥几笔。 阮云棠只能利用这少得可怜的信息和阮正流打心理战。 “可惜了,我想小辈们肯定想知道他们的家主年轻时候的样子。” “爷爷!”阮正流这声叫唤,竟然莫名有几分娇俏。“您是专门回来和我翻旧账的?” “我哪有心思翻旧账,我是回来骂你这个不孝孙的!你们怎么可以把孩子一个人关在祠堂,可怜她一个小姑娘,被你吓得直喊爹娘,也亏你狠得下这心!” 阮正流小声嘀咕着:“吓她的分明是您。” “你说什么?” 阮正流赶紧改口:“孙子这也是为了她好,棍棒底下出孝子嘛。” “那也该恩威并施,棠姐儿方才遭难回家,你不仅不宽慰,还要责罚,日子久了,孩子会和阮家离心的。” 阮正流心里尽是不服气,不过面对“爷爷”的责罚,还是乖乖点头,只是语气多少有些敷衍:“是是,您老人家教训的是,孙子以后一定认真教孩子,恩威并施。” 阮云棠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复又正襟危坐,吩咐道:“毕竟是教养姑娘,不能马虎,这事还是得找个女人来做。” 听到这话,阮正流面色为难:“家里的情况您是不知道,二嫂手上四个姑娘了,我媳妇又是个病秧子,能给谁?” “谁说要靠你嫂嫂和你媳妇了,老太太正经詹家小姐,还怕教不好一个孙女?”阮云棠出言提醒,她装疯卖傻这么久,为的就是此时此刻。 初来乍到,阮云棠必须给自己找个靠山。 这府中,最有可能收留她,地位还十分尊贵的,唯有老太太。 阮正流愣住了,他下意识地反驳:“她不当事的。” 阮云棠脸色一沉。 阮正流不想忤逆祖宗的意愿,于是说道:“那……只要棠姐儿和老太太都愿意,我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 阮正流的确是个人精,这种情况下都没有正面答应。 阮云棠也不好再逼,只能假满意,说道:“此事我会等你回信,另有一事……” “您老尽管吩咐。” “如今这堂上奉香的人,总不得我意。” “那您的意思是?” “有个叫陈家婆子的,你寻了来堂上伺候。” “陈家婆子?”阮正流满脸问号,他摸着头,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是,孙子定不辱使命!” 当初刚知道这个名字的时候,阮云棠就差人去打听过,不过得到的结果令她失望:府上并没有一个姓陈的婆子。 她寻不到,但不信阮正流也寻不到!毕竟这位可是阮家的话事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阮家了。 她要借阮正流之手,为自己复仇! 但她没想到,很快,自己的危机先找上门来。 第12章 冥婚 阮云棠正得意之际,门外传来熙熙攘攘的脚步,有一群人正往这边赶来。 她的时间不多了。 阮云棠清清嗓子,端起架子:“为父乏了,要走了。” 听到这话,老太爷赶紧站起来:“您好不容易来一趟,孙子还想和您多说说话呢。” 阮云棠已经看见有一个身穿道袍的男人进门了。 她一个假邪祟,哪能斗得过真道士。 阮云棠顺势倒地,腿脚抽搐,拼命地挤弄着五官,看上去就像癫痫发作了一样。 阮正流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他蹲下去一把抓住阮云棠的手腕,像拎个小鸡崽一样,将她从地上拎起来。“爷爷,您可不能走。” 此时,一位身穿道袍的男人风风火火地走进来,阮正流赶紧对他招呼道:“大师,您快来看看。” 阮云棠瞧着那男人朝自己冲过来,他的手上还拿着巨大的招魂幡,瞧着仙风道骨,颇具震慑力。 她知道阮正流不相信自己,这么吊诡的事,换谁都会怀疑。 但阮家人迷信,这是原文里作者再三提及的设定,所以阮云棠才会铤而走险。 阮云棠也没想到,阮正流这个老狐狸,竟然这么快就安排了道士! 此情此景,说不慌,那是骗人的。 这可是小说世界,她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这种事情都会发生,那道士真的能通鬼神也是有可能的。 要是道士一眼看穿她在装神弄鬼,那她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让贫道来会会这个邪祟!” 只见那道士三两步上前来,从袖中掏出一张符咒,二话不说朝阮云棠的脑门贴过来,他的力道不轻,拍得阮云棠的脑袋里都是嗡嗡的。 阮云棠小退一步,勉强站稳身体,无助地看着房间里的人。 也得亏道士的这一拍,她不用装哭都能眼泪汪汪的。 如今她俨然一个弱小无助的小可怜,和之前那个敢在阮正流面前作威作福的疯子,判若两人。 “老爷太太们放心,邪祟已经被我用符纸镇住,暂时不会出来作祟。” 听到这话,阮云棠悄悄地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道士是个沽名钓誉的骗子,她可以放心了。 戏还是要演完的。 “祖母?这是怎么了?”她抱膝蹲下,瑟瑟发抖:“棠儿知错了,求你们不要把棠儿关进那个黑屋子里,那里有人,好多人,好可怕。” 听到阮云棠这么说,周围的人都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阮正流脸色昏暗,求助地看向道士,道士将手里的拂尘往腰间一放,说道:“如今姑娘已经恢复神志,但邪祟有没有除尽还不好说。” 有道士作证,这下阮家没人敢质疑阮云棠“邪祟上身”的真实性了。 阮正流对道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相约出去细谈。 周围的人看着阮云棠都一脸惊恐,只有老太太颤颤巍巍地上前,将阮云棠从冰凉的地板上扶起来。 老太太红着眼替她抚平额前乱发,更咽着半天只说出一句:“受苦了,孩子。” 阮云棠低下头,心里有些愧疚。 阮正流和道士嘀咕了什么,阮云棠无处打听。 祠堂被她大闹一场,关她禁闭的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阮正流差人把她送回西府,禁止她出门,还在门口贴了许多符咒,以防她体内的“邪祟”出来作乱。 老太太十分守信,每日都会派人来给惜遇送药,但是她能做的也仅限于此。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电闪雷鸣之夜。 惜遇病得迷迷糊糊,阮云棠打着瞌睡照料她。 隐约间,听到门外似乎有唢呐声传入府中,听着像是哀乐。 难不成府上死了人? 怀着一肚子的疑问,阮云棠悄悄溜出了门。 正是暴雨前夕,天空中一道惊雷闪过,毕竟是偷跑而出,阮云棠不敢点灯,寻声向前。 一路摸索,直到东院。 唢呐声戛然而止。 阮云棠顿时失去方向。 就在她茫然无措之际,身后传来动静。 她赶紧猫腰躲进树丛。 天空一道惊雷劈下,大地间陡然亮如白昼。 阮云棠的眼前,出现惊骇的一幕! 一队人,身穿白衣,胸带白花,一路撒着红花纸钱,抬着一顶白色软轿,面无表情,鱼贯而入。 那轿子通体白色,唯独轿帘用的红色轿帘,在这雷夜,显得格外诡异。 诡异的不仅仅是轿子,轿夫也十分骇人,脸色苍白,脸上还画着诡异符咒,难辨人鬼。 湘西赶尸队,鬼新娘…… 一幕幕血腥又惊悚的猜想在她的脑海中滚过。 车队越来越近,一只只大脚从她眼前踏过。 电闪雷鸣,将周围的一切都衬得惨白。 阮云棠心跳如雷,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诡异的队伍越来越近,一张之前还随风飘到阮云棠的跟前。 借着雷光,阮云棠拿起红纸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出现一个诡异的笑脸,吓得阮云棠赶紧将红纸丢下,等回过神来,再壮着胆子细看,才发现那笑脸,只不过是一张诡异的符咒。 就在她惊魂甫定之时,一抬眼,赫然发现白色轿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跟前,轿子里,传来一阵戚戚怨怨的哭声,伴随着哭声而来的,还有一道惊雷,直直地从天空劈下,将人吓得心胆俱裂。 突然,这支诡异的队伍停了下来,那白色轿子,就停在离阮云棠不过几步远的地方,阮云棠能闻到那种混杂着香火、血腥、腐臭的难闻气味。 这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发出的气味。 轿子里面放的,一定不是活物!可是,刚刚那里面分明还发出了声音。 难不成…… 又惊又惧,阮云棠没忍住,呕出来。 动静太大,惊动了诡异的车队,领头人举着一根长白幡往草丛里戳。 “是谁?谁在这儿!” 她被发现了! 对付人,阮云棠有经验,对付鬼,这还是第一次。 不知道装死能不能骗过鬼。 阮云棠心里惴惴不安,她趴在地板上,眼看着那白幡离自己越来越近,幡尖就快要戳到她了…… “咚,咚,咚。” 心跳声越来越大,那条白幡就像是一条毒蛇,正吐着信子,张牙舞爪地靠近。 第13章 救命 “是我。” 凭空出现一道声音,解了阮云棠的燃眉之急。 白幡被撤回,诡异队伍的领头人认出那出声之人,恭敬招呼:“原来是萧公子。” 听声音,像是那位白衣少年。 有人来,阮云棠也有了底气。 她微微仰头,朝着有火光的方向探望。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少年,背对着她,火光是他身后,推着他的小厮举的火把发出的,火光映照得男人像是这寒夜里的暖月,能驱散黑夜,令人心安。 白衣少年解释自己的来意: “我瞧着这边有动静,一时好奇,过来看看,没想到打扰你们,不知你们这是在……作甚?” “萧公子有所不知,这是我们三老爷特意安排,为太公他老人家准备的冥婚。” “冥婚?” “是啊,前些日子,太公不是借三姑娘之口,要陈姓女子伺候嘛,这老人家都提了要求,做儿孙的,怎能不答应。” 听到这里,阮云棠才知道,这一场离奇诡异的冥婚,竟是因自己而起! 那也就是说,这马车里坐着的,压根就不是什么女鬼,而是她一直在找寻的幕后凶手? 意识到这一点,对真相的探求欲战胜了恐惧,趁着众人都在说话的空档,阮云棠猫腰,偷偷钻进轿子。 轿子不大,只能容纳一人,所以,她刚钻进去,轿子里的“新娘”就发现了,呜咽出声,可是她的嘴和手脚都被捆着,压根折腾不出什么动静来。 阮云棠不和她废话,滑出从进阮府起就藏在袖口防身的匕首,刀锋对准新娘的喉咙。 阮云棠悄声威胁:“老实回话,不然我杀了你。” 新娘忙不迭点头。 “你姓陈?” 新娘点头。 “在阮家做工的?” 新娘还点头。 阮云棠眼神更冰冷几分。 “说,谁指使你把我……阮三姑娘卖给屠夫的!” 新娘茫然地愣了片刻,赶紧摇头。 轿子里环境昏暗,阮云棠无法通过新娘的表情判断她是否在说谎,她只能将刀锋逼近,恶狠狠地说道:“还不老实?真不要命了!” 那人只是不停地摇头,因为太害怕,泪水都洒出来递在阮云棠的手上。 阮云棠能够感受到她在哆嗦。 这么害怕,不像是演的,难道她真的不是? 女人抖得太厉害,让轿子都跟着抖起来,轿夫首先发现不对劲,嚷嚷了一声。 “这轿子怎么回事?” 见事情败露,阮云棠知道不能久呆,趁着众人准备上前探查的功夫,将匕首做飞镖掷出,自己则趁着众人被飞镖吸引目光的时候,赶紧飞奔出轿子。 身后,传来众人后知后觉的惊呼:“有贼人,快,捉贼人。” 阮云棠对阮府地形本就不熟,被人追着跑到了一处池塘边,已无退路。 而此时,阮府家丁早就被她惊动,大批人马正往这边赶来。 没办法了! 阮云棠眼一闭,心一横,一个猛子,扎进池塘里。 冰冷刺骨的池水,瞬间将她包围,她被巨大的水压挤得透不过气来,而且因为猛地跳入水中,冷热刺激太大,脚好像还抽筋了,她能感受到自己正一点点地往下沉。 看着池面上的火光,她无比绝望。 这一瞬间,阮云棠想到了很多人。 独自抚养她长大的妈妈,抛妻弃子的爸爸,爸爸的小三,还有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这些她或眷念或讨厌的人,像是走马观花一般,在她的眼前飘过。 都说人死之前,一生经历的种种,都会在眼前浮现。 所以,现在她是要死了吗? 她要是在这个世界死了,却不能穿越回去,那可真是…… 亏大了。 阮云棠绝望之际,一只大手伸入水中。 这是她的救命稻草。 阮云棠伸手抓住那人的手,一股巨大的拉力将她往外拽,浮出水面的那一刻,空气灌入肺里,将她的身体涨满,她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 此时一阵冷风吹来,湖水冰凉刺骨,冷得她连打好几个哆嗦。 而刚才救她之人,转身离开,阮云棠的目光跟随他而去,发现他绕到花丛,向花丛后的人鞠躬复命。在得到主人的命令之后,他迈步离开花丛。 看来,真正救自己的,是花丛后面藏着的人。 树影幢幢,压根看不到人。只能依稀从蔷薇花丛缝隙里,看到一截白色的衣摆。 阮云棠哆嗦着起身,向花丛处道谢:“多谢相救。” 那人冷哼一声,声音里带着嘲弄:“蠢。” 被人骂了当然不爽,但看在对方是救命恩人的份上,阮云棠没有和他一般计较。 听声音是个男人,阮云棠也没准备上前去当面致谢。 毕竟她现在浑身湿透了,衣服紧紧地贴在肉上,她能够想象出自己的狼狈模样,这个样子,实在是不适合见人,还是见男人。 阮云棠再道一声谢:“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有机会定当相报。” “我今日可救了你两回。” 两回?阮云棠脑子转得很快,顿时明白过来。 “你……你是……刚才那位白衣公子?” 听到这话,对方还算满意地点点头。 “倒还没有蠢得无可救药。” 这位白衣公子救她可不止两回,还有她刚入府中时,他的出言相助。 阮云棠早就打听过他们的身份,知道这两位少年都是萧家人,那日的紫衣少年便是萧家的小金孙萧金铭。 至于白衣少年,大家只知道萧金铭会喊他九叔,所以下人们一律以萧九叔称呼他,真实身份,犹未可知。 阮云棠自然是不敢喊他九叔的,她礼貌地问道:“您是东厢贵宾?”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不是,我是孤魂野鬼。” 他说这话时,一股凉风平地而起,吹动一池池水,池边树丛被吹得沙沙作响,树梢上的夜號被惊动,振翅飞起,发出凄厉的叫声。 这场面,着实阴森,配合着一个时辰前才亲眼见证过的那一场诡异的冥婚现场,吓人程度直接成倍陡增。 阮云棠被他吓得又打了个寒战:“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那我们说点好玩的。” “什么?” “姑娘想,如何报恩呢?” 第14章 落魄美人 阮云棠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这阴森恐怖的氛围也被她一个喷嚏给打散了。 那人也还算识趣,说道:“来日方长,倒也不急。” 终于得到恩准可以离开,阮云棠朝着花丛方向告辞:“那我就不打扰公子赏花了。” 对方的语气里略带嫌弃,冷冰冰地回答:“无趣。” 这人还真是奇怪。 阮云棠这般想着,忍不住抬头朝花丛方向望去,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绕开花丛,看到男人的侧身。 月华如水倾泻,衬得他身上的白纱如薄烟一般,为他平添几分缥缈虚无的仙气。 此时,他正侧过脸来望花,阮云棠这才发现,他竟然没戴面巾。 月光下,他那白瓷般的肌肤和秀气如画的眉眼,好像在发光。 更让阮云棠吃惊的是—— 这张脸,好眼熟。 像……像极了那日咬她的美人儿! 这个认知让阮云棠心里一惊,第一反应就是:他不是女的吗? 第二反应: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她想追上前去问个清楚,问他怎么会在这里,问他怎么会是萧家人,还从一个落魄美人变成了男人。 才往前走一步,她就迟疑了。 那日她声音嘶哑,黑灰遮颜,还穿着一身男装,和现在的阮家小姐有着天壤之别,他应该认不出自己才是。 对,他肯定还没认出来,否则,以他爱咬人盖章的脾气,肯定已经迫不及待咬她第二口了。 所以,她不能轻举妄动,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阮云棠倒不是怕他再咬人,她避他如蛇蝎,还是因为屠夫。 和屠夫有关的一切,都是阮云棠必须死守的秘密。 这个秘密一旦被戳破,她不单单会声誉受损,还会有牢狱之灾。 阮云棠头也不回地往后跑,直到连小池塘都看不见了,她才敢让自己歇下来喘口气。 又惊又吓,再加上剧烈运动,她实在是没力气再爬过高墙。 她靠着墙,无力地跌坐在墙根,想着月光下的那张脸,心有余悸。 她满脑子都是被那少年认出之后,自己会被万人嫌弃唾骂,被关进监狱的可怕画面。 阮云棠现在无比后悔。 她当初就不该把他从猪圈里救出来,现在好了,救回来一个大麻烦! 阮云棠在心里将白衣少年骂了一万遍,而这边,白衣少年鼻头发痒,没由来地打了个喷嚏。 萧金铭此时恰好拿着狐裘寻来,听到他打喷嚏,眉头拧成一团。 “九叔,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身体不好,晚上少出来吹风,你倒好,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说这话时,萧金铭的神情明显带着担忧。 九叔被绑架,失踪了一年,这件事不单单对九叔影响巨大,也是萧金铭一生的心理阴影。 萧金铭永远也忘不了刚从县衙接回九叔的情形。 那时候的九叔,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的,说不出话,走不动路,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这都养了这么久,每日山参鲍鱼养着,他说话还是有气无力的,更不用说他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的腿了…… 虽然九叔不说,但是萧金铭知道,他是介意的。 九叔比他大不了多少,在出事之前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却是走一步咳三步,行动都要靠人帮忙的病秧子。 这关搁谁身上都过不了。 萧金铭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的叹息声落到了他九叔的耳里,萧九叔露出几分惆怅神色,转瞬,这份惆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笑意。 “瞧瞧,咱家小金铭一年不见,长成小大人,管起叔叔来了。”他将周身寒气尽数散开,表现得像个正常人。 “九叔,你少在我面前拿长辈架子,论年龄,你只比我大半岁,咱们算是同龄人。更何况你现在还有病在身,病人,就该好好听安排。”萧金铭一边说,一边将狐裘为他披上:“你啊,真不让人省心,我是管不了你了,等以后九婶进门了,让九婶来治你。” “九婶?” “是啊,你还不知道?我爹正张罗着给你找媳妇呢。” 萧金铭的爹是萧家的嫡长子,他的大哥,萧家的当家人,为人最是稳重。 萧家当家既然都说有安排,这事只怕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 可他这个当事人,竟然还浑然不知。 萧九叔闭目养神,紧紧攒着的衣袖在表明:他很生气。 只是面色依旧如常,再睁开眼的时候,眼神都恢复得清明温和了。 “我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九叔是说那位救了你的水姑娘?” “嗯。” “我让县令把县志都翻出来了,别说水冰月,姓水的人都没有,我猜,这人兴许就不是本地的。九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不去打听未来媳妇是何许人,还有心思管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未来媳妇?”萧九叔轻笑出声:“眼前这不就有一个。” “什么?”萧金铭大吃一惊,但很快也明白过来。 这阮家,的确有一个现成的,和萧家有婚约的姑娘。 “您说的……该……该不会是阮家这个孤女吧?这……这都是老黄历了,太后娘娘没提,这事不是应该已经过去了吗?” “太后娘娘口谕,岂有收回的道理。” “那爹爹他们,为何还要为你张罗?” “不过是和你一样,心存侥幸。” 萧金铭撇撇嘴,说出心里话:“这哪里是心存侥幸,这是事实!毕竟萧家和阮家的实力相差悬殊,阮家还是商人出身,怎么看都轮不到阮家女来当我的九婶,还是个孤女!九叔你德才兼备,就该找个家世好,品行也好的嫡女来做夫人。” 萧九叔苦笑出声,低声呢喃:“家世好,品行好,陛下可未必会同意。” 萧金铭没听清,附耳过来。“您说什么?” 萧九叔将眼中的落寞敛起,认真和萧金铭分析。 “太后娘娘从一介宫女,成为一国太后,你真当她是个老眼昏花的糊涂虫?而且,如今你在阮家借住,不也是太后娘娘的旨意?” “话虽这么说,可是太后娘娘也没必要非逼着你结亲啊,当初指婚的时候,那是因为阮正清还在人世,阮家身为新朝清流,如日中天,如今阮家没落,一个孤女,如何配得上你?” “萧家树大招风,陛下和太后不会想让我们萧家和大家族结盟的。” “这个我懂,朝堂制衡之术嘛。可我那刚进门的堂嫂,不也是尚书嫡女。为啥轮到你,就非要赐给你一个孤女呢?” 不怪萧金铭神情焦虑,在他心里,他家九叔配得上皇女,娶一个孤女,实在是太委屈了。 “我和他们不一样。”萧九叔像是安慰小孩一样,语气比萧金铭轻松许多。 “凭什么不一样。” 凭什么不一样?萧九叔看着萧金铭,眼神里闪过一丝危险的信号。 萧金铭这么天真,他竟然有些羡慕。 可惜,他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不能有天真和幼稚。 这种特质放在萧金铭身上是可爱,是率真。 可是放在他身上,就是万劫不复,就是被算计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当然,这个“凭什么”是萧家不能外传的秘辛,哪怕是萧金铭,也不能知道。 萧九叔随便找了个借口:“因为我是萧家最小的儿子,有些事,就该让我来承担。” 提起家族,萧金铭低下头,不敢再争辩。 一切以家族为重。 这是萧家刻在族谱扉页上的家训。 她萧金铭再叛逆,也不敢违背家训。更何况,九叔的确没说错,萧阮两家联姻,是太后懿旨,除非太后亲自解除婚约,否则萧家和阮家,都只能认旨。 可是,萧金铭的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 “真的只能娶那个孤女吗?” 瞧着单纯的小侄子已经乱了手脚,萧九叔笑了笑,给他安排一个任务。 “也不是没有办法。” “真的吗?怎么做!” “我写封信,你替我送出去。” “什么信?” “既然婚约迟早要履行,与其等着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想起来胡乱赐婚,倒不如咱们主动提起。” “主动?可是……” “很简单,我只需要对太后娘娘说,救我之人,就在阮家,我想娶我的救命恩人,这样也不算违背了太后娘娘想让我和阮家女结亲的旨意。” “可是……这水姑娘又怎么和阮家扯上关系了。”萧金铭已经糊涂了。 “太后娘娘只要答应改旨,那和我有婚约之人……” “就会变成水姑娘,而不是阮家女!到时候找到水姑娘,只要我们说是我们弄错了人,太后娘娘金口已出,也不好反悔。”萧金铭还是聪明的,萧怀瑾只稍加点拨,他就想通其中关卡。 萧金铭干劲十足,他赶紧为萧怀瑾布上笔墨,催萧怀瑾赶紧写。 写着写着,他又觉得不对劲。 “九叔,你把特征说得这般明显,太后若是在改懿旨之前,就发现水姑娘不是阮家人,该怎么办?” 他的九叔胸有成竹。“放心吧。” 写得越详细,太后越放心。 他就是要让他们明白,他想娶之人,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平头小老百姓,绝对没办法卷入朝堂之争中来。 萧九叔很快就写好了信,萧金铭拿着信正准备出门,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 “九叔,那阮家这边,怎么办?” 这封信一旦寄出去,婚约重提,阮家势必也会有所行动的,到时候逼着他家九叔生米煮成熟饭,那可如何是好。 不怪萧金铭会有这样的担心,就凭他家九叔这张祸国殃民,怕引起事端只能戴面纱的脸,谁不眼馋啊。 萧怀瑾低头专注地逗玩着掌心的小黑蚁。 看着黑蚁无助乱窜,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晦涩。 “那不是还有个孤女顶着吗?” “九叔您的意思是,让阮三姑娘先抵挡一阵,等我们找到水姑娘再说?” “嗯,一介孤女,最适合做棋子了。” 她说,她会报恩,可这姑娘,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可见报恩之言,只能算是空话。 如今,他便让这诺言兑现,让她好好“报恩”。 不过,这姑娘胆子倒是大,遇到冥婚都不害怕,还敢闯鬼新娘的轿子。 他轻蔑地笑了笑,评价道:“可惜了。” 若没有水冰月,这姑娘,倒也还算有趣。 当然,仅仅只是有趣罢了。 第15章 婚约 次日,西府 阮云棠病了。 高烧发热,下不了床。 阮家上下对此很重视。 她前几天才闹出过邪祟上身的事,如今突然病倒,大家都怕是不是邪祟还在作妖。 阮老太太在收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赶过来。 阮覃氏也赶紧请了大夫和道士一同前来。 道士在院子里神神道道地做了半天法术,把阮云棠所住的小破房子前前后后都贴满符咒,收了阮家一大笔银子,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邪祟除尽”之后,治病救人,就得大夫来了。 大夫不敢怠慢,仔细检查后方下结论。 “三姑娘这是感染了风寒,我开一帖药,三日能好。” 大夫起身,准备去外室开药方,刚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袖子被人拽着。 阮云棠不肯松手,躺在床上,眼神里尽是恳求。 “三姑娘,你这是何意?” “大夫,房里还有一位病人,还请您务必帮忙看看。” “糊涂!”老太太瞬间明白阮云棠的用意,她出声喝止阮云棠,还好屋里没有外人,否则传到阮覃氏耳里,她定会请家法罚云棠了。 “大夫,你去开药吧,不用管她,她这是病糊涂了。” 事已至此,阮云棠索性豁出去了。 “我没糊涂!若是大夫你不肯为惜遇看病,那我就把我的药腾给她,反正我和她症状一样,她什么时候病愈,我再开始喝药!” “姑娘!”强撑着病体站在旁边伺候的惜遇听到这话,眼眶瞬间就红了。“有姑娘这句话,惜遇就知足了。姑娘您放心,我没事的,您自己的身体要紧。” “是啊三姑娘,您不吃药会伤及肺腑的。”大夫也赶紧相劝。 阮云棠费力把惜遇往前推:“那你就给她看病!” 大夫十分为难。“可……这传出去,让我如何是好。” 大夫一边说,一边抬眼瞥向老太太。 老太太看了看阮云棠,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惜遇。 她到底还是心软了。 “罢了,罢了,就当是我欠你的。” 她对大夫说道:“您尽管治,出事了有我兜着。” 说完,她站起身,走到门边,拉了个心腹婆子,站在门口,佯装说话。 有她当门神,外人自然不敢进来。 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大夫叹了口气,也只能认命,着手为惜遇把脉。 大夫很快就诊完脉,他一边收拾脉枕,一边吩咐:“我会给姑娘您开两副药,早一副晚一副,早上的药,是姑娘您的,晚上的,是给惜遇的。” 阮云棠点点头,比起自己的病,她更关心惜遇的情况。 “大夫,她这病多久能好啊?” “不瞒姑娘,老太太之前就带我来为惜遇偷偷看过病,不过那时我碍于她的身份,不敢开贵重药材,没想到病得越来越重。之后我会按照姑娘您的份例给她开药,三两日就能好,姑娘尽可放心。” 阮云棠点点头,她能理解大夫的为难,大夫能帮惜遇诊脉,她就很感激了。 看大夫开完药方,老太太才进房来。 她看着病得一直在往外冒虚汗的阮云棠,心中尽是酸楚。 “你这丫头,真是胡来。” 阮云棠知道,自己这点小把戏瞒不过老太太,她努力对老人挤出一个笑容来,“这不也是祖母您惯着嘛。” 老太太叹了口气,语气十分无奈:“我也不知还能惯着你几日。” 听到这话,阮云棠顾不得自己昏昏沉沉的身体,赶紧打起精神来。 “祖母……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老太太却不愿意多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嘱咐道:“等你病养好再说,不急于这一时。” 这话说一半,不是要急死人吗! 可老太太却决心做这个谜语人,无论阮云棠怎么问都不肯透露。 阮云棠心里惦记着事,几天都没睡好。 那大夫虽然畏首畏尾,但是开的药很不错,几帖药下肚,主仆两的身体都恢复不少。 惜遇病好了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刚住进西府的时候,经常会念叨着还是别院好,如今也不念叨了,主动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甚至去找厨娘求了一些种子,把荒废的花园给改成了菜园。 阮云棠想帮忙,惜遇却死活不让。她也明白阮云棠是为了自己才生病的,所以说什么都不肯让阮云棠再受累半分。 阮云棠起初是好奇,趁着惜遇不注意偷偷挖了几下,很快就腰酸背痛。 她的种菜大业就这样折戟沉沙。 专业的事,的确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看看惜遇,翻土除草,气息都没乱过,甚至还有功夫和阮云棠聊八卦。 “我听人说,老太太最近好像有意在几位待嫁姑娘中择人入上房教养,要是能跟着老太太,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我瞧着,老太太对姑娘与别人不同,她肯定会选您的。” 惜遇说得阮云棠也心动了。 能有这样的八卦传出来,说明她之前装神弄鬼起作用了。 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成功。 成为老太太关门弟子,在原文里是女主阮绿茉的金手指。 阮云用祖宗逼阮正流,主动提出要让老太太教养自己,是和剧情做的一场豪赌。 不仅是想为女二阮云棠争取一份依仗,也是想看看自己这个被剧情裹胁着的穿书者,有多少操作剧情的空间。 这些试探对阮云棠而言,意义非凡。 她要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就必须摸清这个世界的规则。 惜遇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对了,姑娘,听说东厢两位贵客,来自萧家。” 阮云棠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但惜遇接下来说的话,惊得她差点被茶水呛死。 “我听人说,他们留住阮家,是有意和阮家议亲。” “议……议亲?” “是的,听说阮萧两家有过婚约,但是萧家不提,阮家也不敢当回事。这次萧家似乎有意履行婚约,对此,全家上下高度重视。” “婚约?”阮云棠的脑中瞬间就蹦出刚入阮府时,在上房门口听到的那句:“那时候棠姐儿还没出生,太后娘娘开玩笑给棠姐儿和萧家公子指了娃娃亲……” 第16章 工具人 阮云棠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 不对,情况不对。 女二的感情线有这么早吗? 阮云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赶紧回想原文剧情。 在原文中,女二阮云棠一生感情不顺。 她被屠夫玷污之事闹得满城皆知,自然没人敢,也没人愿意娶她。 阮云棠过了十八岁生日,她才被阮家嫁出去。 她嫁的是一个姓张的半百老头,张老头嫌弃阮云棠的过去,对她动辄打骂,她反杀丈夫逃出夫家,从此成为通缉犯,流浪在外。 为了躲避官府,阮云棠只能改名换姓,沦落青楼,靠着美貌才有了一片立足之地。 此后,女二彻底黑化。 她不再奢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开始游戏人间,她身边不乏恩客,但是大部分人,包括男主,对女二而言都只是往上爬的垫脚石。 偏有一个人是例外。 那个人便是男二,萧怀瑾。 原文里,阮云棠是真心实意喜欢过萧怀瑾的,即便早就认清萧怀瑾只喜欢阮绿茉,还是一心为他付出。 为了帮萧怀瑾刺探军报,她甚至愿意入敌营伺候敌军首领,被凌辱三天三夜,才为他偷出军防图。 就连萧怀瑾要杀她之时,阮云棠第一时间考虑的,仍是不能让他为难。 为此,她放弃反抗,主动饮下毒酒。 原文里,阮云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喜欢你是我一厢情愿,如今我愿赌服输。” 想到这儿,阮云棠是又心酸,又生气。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女二的前半生,被屠夫给毁了,这还能说是造化弄人,后半生,栽在萧怀瑾的手里,就完全是自找的。 要是女二不恋爱脑,就凭她的心机与手段,哪里还有阮绿茉什么事! 总结女二的一生,阮云棠得出一个重要的结论:当好工具人,远离恋爱脑! 明确了自己的状况,阮云棠开始盘算。 屠夫的事目前已经被压下,关于女二人生中的一个大危机被她提前解决,至少短时间来看,是不会存在她声誉受损,只能被迫嫁给一个老头的事的。 会不会正是因为她改变了剧情,才导致出现蝴蝶效应,蹦出一个之前听都没听过的“婚约?” 难不成剧情兜了一个圈子回到了原点? 她还是要嫁给一个半百老头,被家暴,被欺辱,最后只能杀人放火,沦落青楼? 可是,女二原文里的第一任丈夫,好像并不姓萧啊! 就在阮云棠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门口传来脚步声,老太太房里的嬷嬷前来传话:“三姑娘,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阮云棠和惜遇面面相觑,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那个传言。 难不成,他们还真的准备履行婚约? 主仆俩跟着嬷嬷去了上房,但这次和以往不同,他们绕过前院,走偏门直接进了内室。 内室僻静,站在内室里,阮云棠能够清楚听到外室的讨论声。 外室的气氛倒是融洽,时不时能听到笑声传进来,从音色可以听出:老太太,大老爷阮正山和三老爷阮正流都在。 阮云棠透过屏风悄悄地往前厅望去,只见大厅里还坐着两个身影,一白一紫,正是东厢那两位贵宾。 “三姐姐,您在看什么呢?” 身后突然响起声音,把阮云棠吓得一个激灵,她回头一望,发现阮绿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对阮绿茉,阮云棠都有心理阴影的。 看到她过来了,她决定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她已经发现,有“女主角”在的地方,只要她不给自己加戏,默默当背景板,就不会“身不由己”。 阮绿茉身边,还站着一位穿着青色襦裙,身材高挑,如亭亭玉立小青荷一般的姑娘。 那姑娘淡淡扫了阮云棠一眼,一开口就是一股浓浓的火药味:“没见过男人?丢人!” 阮绿茉从中调停,对她说:“三姐姐,二姐姐没这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又对那姑娘说:“二姐姐,姨母时常教导我们要姐妹和睦,你……” 阮云棠在一边听得直翻白眼,阮绿茉这是调停,还是拱火啊。 不过阮绿茉的胡说八道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让阮云棠弄清楚了眼前这位气质脱俗,语气狂妄的姑娘的身份。 阮家二小姐,阮覃氏的次女,阮南姜。在原文里,对这位姑娘的描述可以概括为六个字:脾气大,不好惹。 果然,只见阮南姜不耐烦地打断了阮绿茉的话:“只要你不告状,谁能知道?” 阮绿茉语塞,支支吾吾的解释道:“二姐姐,茉儿没……没有。” 阮南姜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别装了,这里没长辈,也没外人,你不嫌虚伪,我还嫌碍眼。” 阮绿茉顿时不敢说话了,一滴眼珠挂在眼眶边上,落也不是,收也不是。 看着女主角吃瘪,阮云棠乐得在一边当人形立牌,悠闲吃瓜。 原文中的阮南姜,没少给女主委屈受,在女主视角里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当初看文的时候,阮云棠对阮南姜也没多少好感。 如今换个视角,反倒觉得阮南姜可爱得紧。 内室一片静默,前厅里的声音就听得更清晰了,阮正山恭维的笑声传来:“能与萧家结亲,自然是我阮家姑娘的福分。” 一听到这话,在场的三个姑娘心里都顿时咯噔了一下,很快,大家的表情就都变了。 阮南姜自是不屑,低声吐槽:“狗屁福分,谁爱要谁要。” 阮绿茉与她不同,满脸期待,活脱脱一个怀春少女。 至于阮云棠,她在心里不停地祈祷:拜托,拜托,我不嫁人,也不要婚约! 然而,她的希望转瞬落空,只听得那萧金铭对老太太说道:“小侄记得,太后娘娘曾有懿旨,我家与贵府阮家三姑娘有过婚约。” 老太太的声音听来十分局促,她解释道:“如今这棠儿……身体不好,难当大任。” “老太太您这是在逗小侄呢,前些日子我和九叔才见过三姑娘,她分明康健得很。莫不是您老看不上我们萧家,觉得委屈了您家三姑娘。” “这……” 阮云棠能听出老太太语气中的为难。 这婚约别说阮云棠不想要了,阮家也并不想给她。 不然,也不会一下子喊来两三个适龄姑娘,在内室候着了。 气氛一时陷入焦灼。 第17章 萧怀瑾 这时候,阮正流说道:“太后娘娘的确有过懿旨,只不过当日定的是阮家嫡女,如今我那大儿子大儿媳不幸遇难,这承袭家业的重任,自然要另作安排。” 前厅传来一声冷哼,瞬间震慑住了哄闹的人群。 是那位萧九叔。 萧金铭赶紧代替他九叔发声。 “我们诚意求娶,奈何你们万般推辞,罢了,罢了,是我萧家儿郎配不上你们阮家姑娘,我这就去回爹娘,这婚约,就此作罢。” 阮正山自然赶紧相劝,好说歹说,才把人哄住。 老太太劝说道:“虽说这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也得双方都同意才算好姻缘,不如等我去问问姑娘意见,再做定夺?” 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才算稍有缓和。众人商量了几句之后都散去,而老太太则起身,掀帘走进内室。 她将目光放在阮云棠身上。 嫁,或者不嫁,就等她给个答复了。 阮云棠“扑通”一声在老太太面前跪下。 “孙女不想离开祖母。” 老太太本来还不知该如何劝阮云棠,如今见她主动放弃,颇感惊愕。 “那可是萧家,你真的不想嫁?” 就因为是萧家,那更不能嫁啊! 阮云棠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孙女无福高攀,还请祖母为孙女回绝。” 老太太瞧着阮云棠,眼神里满是心疼。“唉,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说话间,老太太偏头问阮南姜和阮绿茉的意见。 “你们怎么看?” 阮南姜干脆地回答道:“就冲他这咄咄逼人的态度,我也不同意三妹嫁给他。” 她的回答把自己完全摆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也是顺势告诉老太太,她对萧家没兴趣。 老太太看着阮南姜,莫名笑了出来。“傻姑娘,刚才前厅说话的那位,可是萧家小金孙,郡主,公主他都娶得,又怎会愿意和咱阮家结亲。” “那他那么激动干什么?孙女还以为,是他自己想娶三妹呢。” “他那是在为他九叔说亲呢。” “他九叔?那不是个老头子?” “倒也不是老头,年龄只比萧家少爷大半岁,就是如今和萧少爷同住在东厢的那位。” 那不就是那个咬她的妖孽? 阮云棠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而老太太接下来的话,更是给她致命一击。 “他是萧家的庶九子,名怀瑾。” 萧怀瑾! 阮云棠顿时惊得跌坐在地上。 那个以后会一杯毒酒送她上西天的萧怀瑾! 怎么会是他! 老太太瞧出她的反常,诧异,关怀地问道:“怎么了?” 阮云棠哭笑不得,她双腿发软,这会儿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祖母……我……我害怕。” 阮南姜走上前,一把将阮云棠从地上薅起来。 “没出息,别说萧家了,就算是太后娘娘来逼你,你不想嫁不嫁就是,大不了出家做姑子,还自在一些。” 阮南姜惊世骇俗的话,惊得老太太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她赶紧训斥:“姜儿,休得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做姑子多好,不用给臭男人生儿育女,不用看公婆脸色,逍遥快活。” 老太太头疼扶额,对这个孙女,她是又爱又恨,她从桌上抓了一把果子,递给她。 “我和你妹妹们说话,你先吃着。” 言下之意,赶紧闭嘴。 阮南姜没多想,老太太让她吃果子,她还真端坐一旁,开开心心地吃自己的。 老太太转头问阮绿茉的意见。 阮绿茉恭敬地回答:“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孙女不敢擅作主张。” 阮南姜一边啃着果子,一边不忘吐槽。 “得了吧,你直接说你想代替三妹出嫁不就行了。装得累不累啊。” 老太太都被气笑了。 阮南姜做了个鬼脸,她知道老太太不会罚自己,愈发肆无忌惮。 老太太让阮南姜站好,和妹妹们站在一排,然后,深吸一口气,吩咐道:“今儿个把你们三个喊来,就是为了这份婚约。不管你们是害怕也好,不想嫁也好,这事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咱们做得了主的。” 说这话的时候,老太太还故意朝阮云棠这边看了一眼,毕竟阮云棠是对方钦点的人,十有八九是逃不掉的。 阮云棠面如死灰,如丧考妣。 “此事现在也并不能敲锤定音。”老太太继续说道:“当日太后娘娘的确只是随口一说,这个婚约太后娘娘多年未提,想来她老人家自己也该记不得了,是以,中间还有许多转圜余地。” 听到这,阮云棠心里也明白了,阮家如今是想搞拖字决。 老太太没说出来的另一层意思就是:你们要各凭本事,博得萧怀瑾的好感。 这倒是给了阮云棠几分信心。 母胎单身的她,博男人好感这件事或许不在行,但是想让一个男人讨厌自己,她还是有信心的。 只要还没敲死婚约,这事,就还有得救。 阮南姜微微欠身,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只有阮绿茉是恭恭敬敬地接下了老太太的话,一副雄心壮志的模样。 “好了,此事你们也不要太过忧心,且还有段日子呢。”老太太挥挥手,对阮南姜和阮云棠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茉儿留下,我有话和你说。” 阮南姜早就呆不住了,忙不迭欠身告退,阮云棠倒是有些犹豫不舍,关于萧怀瑾的身份,她还有些事想向老太太求证。 可惜老太太压根就没有给她私下详谈的机会,此时老太太一心都在阮绿茉身上,阮云棠也只能告退。 跨过门槛往外走的时候,老太太慈爱的声音传出来:“茉儿,你可愿意留在上房,跟着我?” 阮云棠的脚步悬在半空中,心里顿时堵得慌。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上房的,一路失魂落魄的,若不是有惜遇搀扶着,早就撞得头破血流了。 惜遇看到她这个样子,很是心疼。 “姑娘……没事的,老太太不选您,那是她没眼光,咱姑娘可是万里挑一的,各方面都碾压那四姑娘。” 阮云棠心灰意冷。 “我早该认命的,她有女主光环,我怎么可能拼得过。” 阮云棠离开后不久,阮绿茉也从上房走了出来。 她看着阮云棠的背影,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阮绿茉知道,阮云棠那日在祠堂,是装神弄鬼。 她为什么要找陈家婆子,阮绿茉不知道。但是阮云棠想纳入老太太名下,被阮绿茉给记在了心里。 多亏阮云棠提醒,她才意识到,安身立命,除了让二房接纳自己,还可以在老太太身上下工夫。 她给游历在外的老太爷写信,老太爷发话,老太太只有听命的事。 如今她占着二房和老太太,一个孤女,也想和她斗? 阮绿茉想起入府之前,她亲祖母的嘱托——阮正清是唯一一个背叛了亲祖母,认贼作母之人,他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要为祖母出气,只要是阮云棠想要的东西,她都会抢过来。 比如老太太的眷顾,比如……婚约。 既然是孤女,就一辈子别想抬头。 正走神的功夫,丫鬟通传的声音传来。 “三老爷。” 阮绿茉赶紧收拾好表情,做出人畜无害的样子。 “三叔。” “隔老远就看着你在这里发呆,想什么呢?” 毕竟是自己亲娘一手带大的姑娘,阮正流对她,还是有几分好感的,一向不爱与人闲聊的他,难得关心两句。 “刚刚看到三姐姐才想起来上次三姐姐中邪之事。我瞧着三姐姐身体康健,福泽深厚,倒不像是容易招邪之人。” “你的意思是……”阮正流本来就有这个怀疑,只不过冥婚一结,家中再无鬼怪作祟,他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如今想来,若阮云棠真的在装神弄鬼,他被一个小屁孩戏弄,岂不是贻笑大方! 想到阮云棠叫他孙子的时候,颐气指使的样子。 阮正流心里像是长了一根刺一样难受。 对,这件事还得查到底! 看阮正流的眼神,阮绿茉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她欠身退下。“我就是随便说说,三叔别往心里去,若无别的吩咐,茉儿先行告退了。” 阮正流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第18章 信物 阮正流走进上房,老太太见到他,知道来了个能说话的人。 “我正想找你呢,这桩婚事,该怎么着落?”虽说如今已有计划,但一直盲目干拖着,也不行,阮家自己也得先拿个主意,确定要把哪个姑娘嫁入萧家才行。 “儿子瞧着,老四比老三听话懂事,老四嫁入萧家,更稳妥些。” 阮老太太实在头疼:“也不单单只有这两个,你二嫂房里,还有几个丫头呢。” “老太太您是指南枝,还是南姜?” 提起这两个丫头,老太太就头疼,她摆摆手,承认:“对,你说得没错,还是只能在老三和老四中间选。” 阮正流提议道:“老太太若真的想考虑老三,那可得多下点功夫。” “怎么说?” “老三中邪,整个府里都知道,若是把邪祟带去萧家,倒时候就不是一个冥婚能压下来的。” “那依你看,当如何?” “大师吩咐过,先让她抄经书静心,三年之后,再看成效。” 如今没有阮云棠的把柄,不能证明阮云棠在装神弄鬼,但阮正流也不会让她轻松好过。 三年经书,先让她受受教训。 老太太还是心疼阮云棠的,毕竟一开始,她是想把阮云棠纳入房中的,只是老太爷来信有吩咐,她才不得不改变主意。 “三年……这会不会太长了。” “诶,老太太,你我都是亲眼见过棠儿中邪时候的样子的。”见老太太在犹豫,阮正流故意说道:“想必老太太您也不想咱们阮家,天天闹鬼吧。” 阮家这座大山压在老太太头上。 她也只能妥协。 …… 阮云棠一个人闷着头往前走,垂头丧气的,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她从没这么挫败过。哪怕公考失利,她也总能安慰自己,加油,努力,努力会有回报的。 可是,现在她面对的不是考场,而是不公的命运,努力在绝对的光环面前,显得苍白可笑。 “姑娘。”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试图叫住主仆俩。 惜遇回头,看清正往这边赶来的是老太太房里的嬷嬷,天真的惜遇还以为老太太改主意了,特意派人来喊阮云棠回去呢。她欣喜若狂,赶紧拉住阮云棠。 “姑娘,姑娘,是老太太房里的人。” 嬷嬷追上来,跑得气喘吁吁的。“姑娘您这腿脚也忒快了,让老婆子好找。” 才经历过一遭打击,阮云棠不敢和惜遇一样抱乐观的态度。她问道:“嬷嬷有事吗?” “老太太差我来给姑娘传个话,姑娘身上邪祟未尽,以后姑娘需得每日来上房誊抄佛经,要抄满三年才行。” 阮云棠毫无波澜,她现在已经心灰意冷,就像是知道自己重病难愈的病人,根本不怕再来几道致命伤。 可惜遇顿时就急了:“三年,这么久!” 嬷嬷看着主仆两,爱莫能助:“这好像是道士的吩咐,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压制姑娘身上的邪祟,抄经书从明日就开始,任务繁重,姑娘最好早点过来。” 竟然是那道士提的! 这大概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想到自己当初向老太爷提的两个要求,阮云棠问道:“嬷嬷说起道士,我想起来,那日我被太公附体,太公好像借我的口向老太爷提过要求,不知可有进展?” 阮云棠自然知道老太爷安排了冥婚,她如今想知道的就是鬼新娘的下落。 嬷嬷回复:“人已经找到,老太爷已经把人给太公送过去了。” “送……送过去?”阮云棠的心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既然是地下的人要的,自然是送下去。” 阮云棠心里狠狠地一颤,她当日想说的意思是奉香案,并没有说让他们把人整死啊! 想到那天晚上在花轿里哭泣的女人,虽然她可能是害死自己之人,可她的心里仍满是愧疚。 且不说她还不一定就是那位“陈家婆子”,就算她真的就是那位害她之人,那也不过只是一个受主人指使的棋子,和现在的她一样,身不由己。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位鬼新娘一死,她的线索就彻底断了! 屠夫一事,是否就能到此为止,谁都不知道。 这份愧疚和紧张,还不能在嬷嬷面前表现出来。 她强装镇定,无力地点点头。 “对了姑娘,还有一事。”嬷嬷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物件来,那是一个绑着玉环的红色手绳。 阮云棠一眼就认出它来。 这是那日萧怀瑾咬了她之后,强塞给她的“信物。”那时她本来想在路上就丢掉的,不过看着上面的玉环还算值钱,就准备找个当铺典当了,换点银子。只是后面事情太多,把这手绳给忘了。 如今阮云棠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有段时间没见过手绳了,它怎么会在嬷嬷手里? “这是丫鬟在厢房的床铺底下找到的,我们问过一圈都没找到主人,我想起姑娘也在厢房住过一晚,所以才来问问姑娘。” 阮云棠本想伸手去接,在听到嬷嬷说问过一圈之后,迟疑了。 联想到那个突然蹦出来的婚约,强硬要求亲的萧怀瑾,她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想。 阮云棠问道:“除了我,嬷嬷还去问过谁呀?” “问了东厢两位贵客。” 阮云棠的心,顿时就提起来。“那他们是怎么回答您的?” “那萧小公子倒是说眼熟,说好像是他九叔的物件,可我们去问萧九叔的时候,他却说没见过,不过他对此事也很关注,还说这东西贵重,让我们务必找到主人。” 居然说不知道?这个老狐狸!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该有三五日了。” 三五日?那时候她被关进祠堂,惜遇发烧,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 阮云棠拿起那物件,上下左右看了两眼,还给嬷嬷:“不是我的。” 嬷嬷很诧异,“姑娘您再仔细看看?” “的确不是我的,但我瞧着也并没有多贵重,许是哪个丫鬟婆子不小心落下的,嬷嬷要不多问问?” 嬷嬷点点头,收好手绳。“既然不是姑娘的,那我再去别处问问。” 说完,她欠身作揖,回上房复命去了。 目送嬷嬷离开,惜遇才追问道:“那手绳,我明明见姑娘您戴过,您为何……” 阮云棠问她:“既然见我戴过,刚才为何不说?” “惜遇不傻,姑娘既然说不认识,自然有姑娘的用意。” 阮云棠点点头,叮嘱:“以后也只当不知。” “是。” 上房。 嬷嬷将所见所闻告知老太太:“这三姑娘倒是个懂事的,没哭没闹,只是看得出来很失落。其实,奴婢看着,这三姑娘更适合老太太,您为何……”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她又在风口浪尖上,我便是再喜欢她,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二房、三房闹起来,最后受苦的还是她。” 嬷嬷点点头,只能跟着叹气:“唉,三姑娘这命,也太苦了些。” 而另一边,命苦的三姑娘,只是想回个家,都困难重重,阻碍不断。 阮云棠刚穿过连接东西府的长廊,就发现长廊尽头,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袭紫衣,意气风发,正是萧金铭。 阮云棠心道不好,赶紧转身,想绕路离开,还没走两步,就被萧金铭逮个正着。 “三姑娘。” 阮云棠硬着头皮回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萧公子,好巧啊。” “不巧,我在这里等你半个时辰了。我家九叔有话想和姑娘聊,不知道姑娘可否随在下移步东厢?” 阮云棠欲哭无泪,她绞尽脑汁,想找借口推辞,萧金铭早就看穿她的小把戏,笑着问道:“几句话的功夫,姑娘应该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吧。” 见阮云棠还在犹豫,萧金铭又补充道:“事关婚约,难道姑娘不想开诚布公,聊个明白吗?” 阮云棠被萧金铭盯得头皮发麻。 她当然知道萧怀瑾想找她聊什么,聊婚约是假,聊水冰月才是真。 但她不明白萧怀瑾为什么这么执着。 因为她救过他,所以他如今要以身相许? 这是报恩,还是报仇啊! 第19章 约谈 萧金铭都这么说了,阮云棠也不好拒绝。 她知道,要是自己不去见萧怀瑾,萧怀瑾将屠夫之事捅出来,她会更麻烦。 跟着萧金铭去东厢的这一路上,阮云棠的大脑在飞速转动。 摆在她面前的问题很多—— 是应该承认自己就是水冰月,还是装傻到底? 怎么才能堵住萧怀瑾的嘴,又让萧怀瑾放弃婚约? 阮云棠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她想到当初第一次参加公考面试的时候,在去见主考官的路上,她也是这般,紧张得手脚发抖。 但是这一次,能不能和公考时候一样有惊无险,逢凶化吉? 谁也不知道。 萧金铭并没有带阮云棠去东厢。 在离东厢不过几步远的岔路口,他侧身绕路,走向旁边的小径。 这条小径两边长满灌木,树枝疯长,将路遮掩一半,如今堪够一人通过。 萧金铭照例在前面带路,阮云棠和惜遇跟在他身后,惜遇紧紧地抓着阮云棠的手,小声嘀咕。 “姑娘,这路瞧着不太对劲啊。” 阮云棠抿紧唇,没有说话,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一直没有消失过。 小路不长,没几步就走到尽头。 前方豁然开朗,是那片小池塘。 小池塘前有一处草坪,池塘边栽满夹竹桃,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一片片簇拥着争奇斗艳。 一颗花瓣随风飞扬,落在坐在桃花树下的男人额上,花瓣顺着他乌黑的头发落下,滑过白得微微透光的脸颊,走过薄凉的唇角,最后落在他的肩上。 似是被惊扰了好梦,萧怀瑾微微蹙眉,睫毛微眨,缓缓睁眼,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望过来。 看见阮云棠,他的嘴角和眼睛都弯起来。 “来啦。”他像是招呼相识已久的老友一般招呼她。 就像桃叶上滑过了一滴露珠,阮云棠的心被狠狠地击中了。 她晃晃神,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发现他的面前放着一张小木桌,木桌上摆着一套茶盏,桌前还放着一把木椅。 显然是早有准备。 不过阮云棠的理智没坚持多久,萧怀瑾就像有蛊惑人心的魔力,他抬手轻轻一个招呼,阮云棠就鬼使神差一般往前走。 惜遇想跟上去,被萧金铭拦住了。 “我家九叔和你家姑娘有事要谈,咱们暂且回避为好。” 惜遇毕竟只是一个丫鬟,哪里敢得罪萧金铭这个贵客,她只能乖乖地往后退,在能看得见阮云棠,又不至于会打扰他们的地方守着。 阮云棠在桌前站定,并未落座。 她礼貌又疏离地朝萧怀瑾见礼,问道:“不知公子唤小女子来,所为何事?” “金铭什么都没跟你说就把你请来了?实在唐突,我替他向姑娘赔不是。”说话间,他伸手倒了一杯茶,放在对面的空椅子前。“请坐。” 阮云棠推辞:“孤男寡女,不便久坐,公子若是为了婚约,该去和老太太谈,若有其他事,还请直说。” “这不是你家老太太说要问姑娘意见,为显诚意,我才特意约姑娘相商。”他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用半开玩笑,半严肃的语气说道:“吾倾慕姑娘已久,愿备良田千亩,十里红妆,聘姑娘为妻。不知姑娘,可否愿意?” 倾慕已久? 笑话,他们认识的时间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再说了,有他这样求婚的吗? 不是说古人很矜持吗,萧怀瑾这还有半点矜持在吗? 阮云棠在心里不停吐槽,面上还得装得懦弱为难。 “公子金尊玉贵,小女子惶恐至极。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女子不敢擅自做主。” 萧怀瑾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不如之前那般温柔,多了几分冰冷的探究。 看着他露出如此意味深长的笑容,说不发怵那是骗人的。 “这样啊。”他放下茶杯,语气里还有几分失落。 说实话,听着他失落的语气,阮云棠无法避免地心软了,甚至产生了深深的负疚感。 拒绝这样的美人,就是在犯罪啊。 意识到心在动摇,阮云棠赶紧提醒自己:不行,不能中了他的美人计,想想女二的结局,命要紧! 阮云棠打起精神,想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萧怀瑾看穿她的心思,先开口邀请:“姑娘难道这般嫌弃我,连陪我喝杯茶都不肯?” 瞧着他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阮云棠一边默默吐槽:“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呢。”一边回道:“公子严重了,能得公子青睐,是小女子的福分。” 不过就是一杯茶,她量萧怀瑾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阮云棠不再推辞,拉开椅子落座。 “我第一眼瞧姑娘就觉得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姑娘。” 阮云棠心中警铃大作,她强装镇定,不紧不慢地回答:“小女子并未有此感觉,想是公子认错人了。” 萧怀瑾自顾自地说道:“姑娘与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曾立下誓言,此生定不负她。可惜那时我自身难保,前途未卜,不敢带她冒险。如今我已脱困,她却像人间蒸发一般,我寻她多日,一无所获。”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搁在阮云棠身上。 阮云棠被他盯得心虚,只能假借喝茶避开他的目光,不与他对视。“许是公子与她无缘,还望公子看开些,莫要强求。” 萧怀瑾落寞地垂下眼帘。“我这一生,所求不多,难得遇到个令我欢喜的。”说完,他又抬起头,像是紧盯着猎物的狮子,眼神里充满了占有欲。“怎么办,我想试试,姑娘所说的:强求。” 疯了,疯了,这绝对是个疯子。 阮云棠的心开始咚咚打鼓: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我就是水冰月!这要是让他知道了,真跑不了了! 她强装镇定,“小女子以茶代酒,祝公子早日觅得佳偶,玉成好事。”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公子既然心有所属,小女子愿意成全公子,取消婚约。” 萧怀瑾一直在打量阮云棠,似在判断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第20章 凑巧 他突然转换话题。“我调查过你,你一直住在别院,十日前因为别院走水才回阮府,我也是在那日与救命恩人分开,被金铭寻回。姑娘你说,这事巧不巧?” 阮云棠的大脑飞速运转,她直截了当地说道:“不是凑巧。” 萧怀瑾拧眉,看着她没说话,等她的解释。 阮云棠说道:“我父母早亡,亲人把我丢在别院不闻不问。别院生活凄苦,我早筹谋着要回阮家。我听说阮府有贵客来访,料想阮家顾面子,当着贵客的面,不会把我赶出去,这才在这个时机回家。至于别院那把火,也不是意外,是我自己放的,为的,就是让阮家没有理由赶我走。” 萧怀瑾一直用那种探究的眼神看着她,似在想她说的是真是假。 他有一种让人惧怕的魔力,特别是在知道他以后会送自己归西之后,阮云棠对他的恐惧更甚。 她突然轻咳两声,语气里带着讥讽。 “姑娘对我,倒是实诚。这些话都跟我说,就不怕我说出去?” “公子或许不了解我,我这个人城府极深,一肚子坏水。”阮云棠冷静接话。“一同入府是我刻意为之,被指控是蓄意栽赃陷害。我也一直想不通,怎么我前脚才进门,后脚就有人指控我了。不如咱们联手,好好查查这事,兴许这个污蔑我的人,知道公子在寻之人的下落呢。” 萧怀瑾盯着阮云棠看了半晌,暖意退散,浑身冰寒。 聪明如他,当然能想通阮云棠的用意——利用他找到想害自己之人。 “连我都敢利用,胆子倒是不小。”他冷哼,震慑力十足。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谈不上利用,不过是互相合作,各取所需。”他的表情越阴寒,阮云棠反倒越放心,至少这份阴寒,比起那份近乎痴狂的追求要安全许多。 “公子若是想清楚了,随时可以来西府找我,我是很乐意与公子合作的。”就凭萧家的资源,管她陈家婆子还是赵家婆子,定不在话下。 萧怀瑾突然笑起来。 “小丫头。” 这语气虽然宠溺,笑容里却全是傲慢,是那种看着自己手心的蚂蚁徒劳挣扎的残忍。 这样的笑容,让阮云棠觉得浑身不舒服。 “你说这么多,不惜贬损自己,不过就是不想嫁给我。” 目的被人一眼看穿,阮云棠强装镇定。 “既然公子已经看穿,又何必强人所难。” 对面的人缓缓倾身,巨大的压迫感像海浪一般袭来,阮云棠如坐针毡,恨不得立马逃离。 “姑娘或许不了解我,我这个人吧,最喜欢强人所难。” 阮云棠无语问天。 遇到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她该如何接招? 萧怀瑾复又后仰,坐正身体。 “人人都想做入我萧家门,为何姑娘你,避如蛇蝎?” “我没什么大志向,只想找个寻常人家,相夫教子,安稳一生。” 听到这话,萧怀瑾竟然笑了起来,似在嘲笑她的天真,又像是在嘲笑自己竟然被“寻常人家”打败了。 “姑娘这是嫌弃我的出身?” 阮云棠默认。 萧怀瑾的笑意更深。“姑娘倒是个敞亮人。” 阮云棠硬着头皮回答:“小女子愚笨,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 她还真怕萧怀瑾“强人所难”,故意往招人厌的方向说,甚至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 可是,有没有用,只能看萧怀瑾。 见萧怀瑾单手撑头陷入沉思之中,阮云棠站起身,准备告辞。 “若无他事,小女子先行告退。” 萧怀瑾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并未理她。不过阮云棠拉开椅子,刚往外走两步,就被他叫住了。 “可是怎么办,我们的婚约是太后娘娘亲自指定的,纵然姑娘不喜欢在下,那也只能忍忍了。” 阮云棠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这个人,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 从一开始的求婚,到后面的试探,都是一种戏弄。 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太难受。 小小蚍蜉,也想找一条出路。 灵光一现,阮云棠想到了出路。 “我愿意去帮公子找心仪的姑娘。” 萧怀瑾冷笑:“姑娘是觉得,凭你一人之力,能敌得过我手下精锐?” “我虽人微言轻,但同为女子,许多地方比公子您方便。” 萧怀瑾摊摊手,坦言:“这个条件,对我没有丝毫诱惑力。” 就在阮云棠以为自己没有希望的时候,他突然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姑娘想做,我也不会拦着。” 阮云棠悄悄松了口气,他能松口,已是万幸。 看着阮云棠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萧怀瑾只觉得好玩。 其实阮云棠压根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纵然时间的确巧合,但如今也能排除心中疑惑。 毕竟,他印象中的水冰月,是个乐观开朗的姑娘。像个小太阳一样,照耀着周围的人。 而他在调查阮云棠的时候,得到的最多评价就是:爱哭,怂。 的确怂,瞧瞧这才几句话的功夫,这姑娘就吓得快哭出来了。 萧怀瑾心里在盘算的时候,阮云棠的心眼也不少。 阮云棠其实不觉得,就凭一个救命之恩,萧怀瑾就能认定了自己,但是如今婚约在前,她不敢认。 阮云棠如今要做的就是把握好这个度,让萧怀瑾不至于讨厌到要杀了自己,但是也不至于喜欢自己想要靠近。 他是剧情为她设定的灾星,远离他,才能明哲保身。 萧怀瑾终于肯放阮云棠离开。 阮云棠带着惜遇强装镇定地走出小径,走出许久,她才敢让惜遇回头。 “惜遇,他们追上来了吗?” 惜遇不理解阮云棠怎么怕成这样,她回头张望,身后除了葱郁草木,再无他人。 “姑娘,没人啊。” 听到这话,阮云棠长舒一口气,腿瞬间就软了下来。 萧怀瑾气场是真的强,大概是知道对方日后会一杯毒酒赐死自己,阮云棠心理压力巨大,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撑着走到现在的。 惜遇赶紧扶着她,让她在路边石板上稍作休息。 “姑娘,这萧公子到底跟您说什么了?” 这几日相处下来,惜遇已经渐渐习惯了自家姑娘运筹帷幄的样子,虽然步步凶险,但是最后总能化险为夷。 但是今天的姑娘和以往都不一样,她在知道老太太要收养阮绿茉时,垂头丧气,在面对萧九叔时,惶恐不安。 惜遇连连叹息,她家姑娘太不容易了,被老太太辜负就算了,如今还要被一个外姓人欺负。 可惜遇不知道的是,阮云棠是遇刚更刚的个性。 她虽然怕萧怀瑾,但怕不代表她就怂了。 萧怀瑾的挑衅,反倒激起她的熊熊斗志。 在惜遇为她感叹的时候,看似“柔弱无依”的阮云棠,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时局。 萧家的实力能够碾压阮家,萧怀瑾又是男二,这个婚约的主动权在萧怀瑾手上。 现在她已经能够确定,萧怀瑾对她穷追不舍,是因为她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想报恩。 总算不是无头苍蝇。 阮云棠一把拍上惜遇的肩膀,吩咐道:“惜遇,去帮我办个事。” “姑娘……您有事就吩咐,别这样笑,我害怕。” 阮云棠对惜遇勾了勾手指,让惜遇附耳贴过来,主仆两咬耳朵私语。 “你去放消息,就说嬷嬷今天拿来的手绳,是某个丫鬟的,要是能鼓动人主动出来认领最好。” “可是姑娘……这样他们能信吗?” “他们信不信我不管。” 阮云棠知道,以萧怀瑾的性子,肯定会追查下去的。 把他的精力分散,她才有喘息的机会。 而另一边的萧怀瑾和萧金铭,就没这么热闹了。 阮云棠和惜遇走后不久,萧金铭坐上阮云棠之前坐过的位子。 知道自己是不会有九叔给自己倒茶这般好待遇,他很自觉地拿了个新茶杯,翻过来,杯口朝上,往里倒茶:“我说九叔,你这魅力不行呀。人家姑娘祖母拒绝了你,现在姑娘也拒绝了你。” 萧怀瑾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上浮的茶气,瞳孔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金铭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才将他给拉回神来。 “我说九叔,你何必费这劲儿呢,反正只是一个假婚约,等咱们找到水姑娘了,婚约自然不作数。” 萧怀瑾摇摇头,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 “不确定?你不会……”萧金铭张大了嘴巴:“九叔,你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第21章 苦海 “这姑娘,倒是和我想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还不是个怂货,还是个没眼力见的怂货。”萧金铭连连摇头:“九叔你愿意娶她一个孤女,能帮她脱离苦海,这要换成一般姑娘,做梦都要笑醒了,她还挑三拣四,这不是蠢是什么。” 脱离苦海? 萧怀瑾想起阮云棠的那一句:“我没什么大志向。”苦笑起来:“人家姑娘精明着,哪一处是苦海,还不一定呢。” “她还敢嫌弃我萧家?”萧金铭觉得最近怪事还挺多的。 “好了九叔,咱们不提这晦气之人,倒是说说那水姑娘吧,那水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能让九叔一见倾心,以身相许?” “不止救命之恩,我与她,是旧相识。”话到此处,他失神垂眸:“但她,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了。” “啊!” 萧金铭的胃口完全被萧怀瑾给吊起来了,那颗八卦之心怎么都按捺不住。 天啊,这绝对算得上是大事! 他这个九叔,说好听点是沉稳,说难听点就是冷漠,平日里连多说一句话都嫌多余。如今受了罪,生了病,这话少的毛病就更厉害了,他能独坐一天而不发一言,远看着就像一尊雕像。 他这样的脾气,别说异性缘了,同性都没几个人愿意和他好的,从小到大,也就萧金铭死皮赖脸地贴上来,才能得他“不嫌弃”,允许萧金铭跟在左右。 正是因为这样,家里上下都很担心他。生怕他一个想不开,觉得人生无趣,出家当和尚了。 这样的九叔,居然玩暗恋? 萧金铭觉得自己的认知已经完全被颠覆了。 “九叔啊九叔,看不出来啊,以前以为你不开窍,原来你是闷声干大事啊。”想了想,他又品出不对劲来。“不对啊,九叔你哪里认识的姑娘?我怎么不知道?” 萧金铭咋咋呼呼的,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此时萧怀瑾正低着头,看着自己左手手腕外侧的那一处小小的,倒月牙形状的伤疤。 “九叔,我跟你说话呢,你在看什么?” 萧金铭突然凑上前来。 萧怀瑾赶紧用衣袖将手腕遮住,神色依旧自然,看不出端倪。 “你呀,永远一肚子的秘密。”萧金铭坐正身体,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之前那个手绳,阮家嬷嬷可找到主人了?” 萧金铭摇摇头,说道:“我刚收到的消息,还没有。” “问过阮云棠了?” “问过了,三姑娘说不是她的。” 萧怀瑾单手忖头,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萧金铭百无聊赖地把玩茶杯,就在萧金铭都快要睡过去的时候,萧怀瑾才算有了谋算。 “找,继续找。” 他猛然出声,吓得萧金铭打翻了茶杯,茶水洒满桌子,萧金铭来不及收拾,正襟危坐,打起精神来。 萧金铭满脸写着不乐意:“还找啊,大海捞针,遥遥无期啊。” “谁说是大海捞针了?” 一听这话,萧金铭有精神了。 “九叔你有办法?” “那个手绳,不就是最好的线索。手绳既然出现在阮家,就代表她离我们不远了。或许,咱们无心插柳能成荫。” “也对哦。”萧金铭一拍脑门,干劲十足“我这就去盯着。” 他起身往外走,走出没两步心里突然蹦出一个疑问来:若是找到了那水姑娘,人家名花有主,或者像这阮三姑娘一样,不喜欢九叔怎么办? 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疑问。 怎么可能,这阮三姑娘是有眼无珠,才会放着九叔不嫁。 换成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姑娘,都会选九叔的。 萧金铭想得开,很快就放弃了瞎操心,忙活去了。 婚约一事在阮府掀起了不小的风波。阮云棠这几天可没少忙活。 因为她有可能成为萧家媳妇,所以不知内情的下人们都上赶着来巴结,阮云棠这西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下人们巴结,主子们可就只剩下不开心了。 这排在首位的自然是阮覃氏,这些天明里暗里酸阮云棠还不够,这次更是把阮云棠叫到自己的房间里,架子摆得很足,瞧着那模样就是憋了一肚子火,准备随便挑个刺找阮云棠出气。 阮云棠十分乖顺:“侄女自知资质浅薄,无福嫁入萧家,侄女觉得,二姐比侄女更适合一些。”说完,还再三保证,一定会在老太太面前多多举荐二姐阮南姜。 这话说得阮覃氏眉开眼笑,阮覃氏一改之前的不悦,把阮云棠奉为上宾,给她送了不少瓜果帛布,把惜遇的腰都给压弯了。 只是被阮云棠拿来当垫背的阮南姜就很不爽了,她在二房门口拦住阮云棠,便是一顿数落:“没看出来,你倒是个会来事的,把我卖了,就换了这点东西?” 阮云棠陪着笑脸:“二姐,这婚姻大事,也不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这还不是得看萧公子的意见吗。” “害人精。”阮南姜气得将两只眼睛瞪得像元宵团子:“你和那个姓萧的都是!” 说完,跺跺脚,气得满脸通红地走了。 惜遇凑上前来,小心提醒道:“姑娘,奴婢瞧着,二姑娘很生气啊。” 是啊,阮南姜这个喜欢明嘲暗讽的脾气,如今都直接开始跺脚骂人了,是个人都能看出她生气了。 “那没办法,她怪我也没用,想让她嫁给萧怀瑾的人,又不是我。”阮云棠说着,拍了拍惜遇怀里的布帛,笑着说道:“咱们,也不算是一无所获,不得不说,这二姐,还挺值钱。” “姑娘,这话要是让二姑娘听到,又该找你麻烦了。”惜遇担忧地提醒着她。 阮云棠反倒不怕阮南姜,这姑娘虽说嘴上不饶人,但其实还是个讲理的,不然刚才就动手了,不会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个“害人精”来。 主仆俩“收获满满”地离开,二房里热闹非凡,住在二房的阮绿茉自然什么都听到了。 她本来准备来给老太太请安,没想到看到这一幕。 她带着丫鬟往回走,丫鬟愤愤不平:“姑娘,这三姑娘得势的嘴脸,可真难看。” 这丫鬟也是阮绿茉带回来的,和外面的那个被下堂的老太太是一条心的,对大房这一家“叛徒”,自然义愤填膺。 阮绿茉叫住她:“这是阮家,小心说话。” “可是姑娘,咱们就要这般坐以待毙吗?” “人家有太后娘娘的懿旨,我们能如何?”阮绿茉被问得烦了,回怼她。 “姑娘,我听人说,这萧九叔似乎在找一个人。” “找人?” “是的,一个姑娘,看着还挺在乎。” “心上人?” “说不好。” “如果是这样,就有意思多了。” 第22章 桎梏 另一边,阮云棠主仆俩“收获满满”往家赶,刚走到西府门口,便见老太太房里的嬷嬷在门口候着。 看见他们,嬷嬷快步走来。 “哎哟,二姑娘,您怎么才回来啊。” “嬷嬷出什么事了?” 阮云棠上午还去上房点卯抄佛经,老太太有什么事不能在上午吩咐了,非得再派人来跑一趟? “还能是什么事啊,还不是这个婚约,哎哟,我说不清,您还是自己去见见老太太吧。” 听说事关婚约,阮云棠反倒不急了。 她知道,以萧怀瑾的性子,肯定会闹出幺蛾子的。 阮云棠跟着嬷嬷赶往上房,这些天她几乎每天都会来上房,所以对这里轻车熟路得很,甚至连上房的规矩都很懂,嬷嬷还没吩咐,她就乖乖地在门口等着,让嬷嬷进去通传。 没多久,嬷嬷就出来回话,说是老太太让她进去。 阮云棠点头道谢,掀开帘子进门。 房间里老太太和萧怀瑾,萧金铭都在。 这件事,阮云棠不意外。 但是,阮绿茉怎么也在? 阮云棠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自从知道自己在“阮绿茉的女主视角”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阮云棠一直都十分小心避开阮绿茉,实在避不开了,她就当背景板,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后面被控制身体的情况也很少发生了。 可是今天这个场景,她不可能再一言不发,假装隐身。 阮云棠硬着头皮往前走,阮绿茉偏头望过来,她刚看向她,那种熟悉的,让阮云棠恐慌的感觉就又来了。 不好! 又被小说剧情控制了。 阮云棠的内心是绝望的,她的灵魂被牢牢桎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上前,请安。 而阮云棠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这个脑残狗血言情小说,不要再出什么奇葩的剧情。 还好目前而言,一切正常。 平顺地请完安,乖乖地站在一边,听老太太说明把她喊过来的来意。 “此物,你们可识得?” 老太太从袖口中拿出一根红色的手绳,阮云棠一眼就认出它来。 就是萧怀瑾给她的那根。 萧怀瑾还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这么点事,竟然还闹到老太太跟前了。 此时,萧怀瑾就坐在阮云棠的对面,在外人面前,他一律蒙着面纱,阮云棠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些许玩味,探究。 此时,老太太又发话了。 “我已经让人去问过了,此物是在云棠和绿茉你们俩回家之后才出现的,是你们俩谁掉的?” 阮正流问道:“不是说有可能是下人掉的吗?” 老太太解释道:“此物出自翩云阁,绳线里面贯有金线,不说玉环,单这个做工,就不是下人能用得起的。” 听到解释,不管是阮正流,阮云棠也豁然开朗。 翩云阁是京都专门为皇孙贵胄服务,做首饰和服装的店铺,因为涉及皇家颜面,所以他们的东西是明令禁止给下人用的,要是被发现下人戴了他们的东西,会被冠以侮辱皇室的重罪。如果发现有人把翩云阁的东西送给下人,送的那个人也是要面临重罚的。 难怪之前阮云棠忽悠嬷嬷,说这物可能是下人的,并没有忽悠成功。 纵然知道此物贵重能换钱,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也没有一个人敢贸然认领。 此时阮云棠虽说身体被控制着,但还好没有让她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 不过,眼下这个剧情会怎么发展,阮云棠也是一头雾水。 阮云棠这边内心已经想了许多种可能了,老太太才不急不缓地问着阮绿茉:“茉儿,此物是你的吗?” 阮绿茉接过手绳,上下打量着,有些犹豫地说道:“此物……倒有些眼熟。” 听到这话,阮云棠心中大喜。“快认啊,对,赶紧认!” 然而,她的高兴并没有维持几秒,因为下一瞬,她的身体就已经自己冲了出去,伸手夺过阮绿茉手中的手绳,咋咋呼呼:“哎呀,这不是我掉的吗?” 听到这话,别说是在场的众人了,就连阮云棠自己都懵了。 这个剧情是什么展开?这个手绳是能够和男二结缘的重要信物,难道不应该是让女主认领吗? 现在手绳在她手里,就像个烫手山芋,更要命的是,她还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甩掉这个烫手山芋。 她不受控制地对众人说道:“这是我的,我寻了它好几日了,没想到在这儿?” 老太太身边的嬷嬷诧异地问道:“三姑娘,之前老奴不是问过您,您说不认识此物。” 被控制的阮云棠没有回答嬷嬷的话。 而此时,萧怀瑾在萧金铭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起身。 他身体不好,如此大动作让所有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老太太赶紧相劝:“萧公子,您……” “老太太,如今手绳既然已寻得主人,就请老太太和老太爷成全在下的一片真心。” 一片真心? 阮云棠都听懵了,萧怀瑾在瞎说什么? 他不会是把她救他的事都说了吧! 那她现在“被迫”认领了手绳,不就意味着主动承认了自己和屠夫之死有关? 阮云棠内心十分崩溃,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哭都哭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像个傻子一样,沾沾自喜地拿着那个手绳把玩。 老太太和老太爷面面相觑,特别是老太爷,他面色铁青,显然,他并不是很想成全萧怀瑾的“一片真心。” 他不死心,追问阮绿茉:“茉儿,你可看清楚了,这东西当真不是你的?” 阮绿茉看了阮云棠一眼,一副被阮云棠欺负了,楚楚可怜受委屈的模样。 “既然三姐姐说是她的,那便是吧。” 阮云棠彻底死了心。 得,这个祸害是甩不出去了。 更要命的是,众目睽睽之下,萧怀瑾竟然向阮云棠深深鞠躬“谢姑娘救命之恩,能再见姑娘,是萧某的福分。” 他语气诚恳,眼神里却带着几分笑意。 这笑意透着狡黠,奸诈,还有几分“看你还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的志在必得。 阮云棠现在只希望天上落个雷把她劈死。 她已经无法理解这个脑残剧情了。 让她认领这个手绳干什么啊? 这对女主有半点好处吗? 可惜,没有人能够回答她的灵魂发问,她只能看着自己像个傻子一样,露出拙劣的演技。 “啊,原来我救的人是你啊!咱们俩还真是有缘分呢。”这演技浮夸到阮云棠自己都觉得尴尬。 而她的“出尔反尔”,成功收获了萧金铭的鄙视和萧怀瑾探究的目光。 第23章 替身 还好,老太太终于出声,打破了这个让阮云棠生不如死的修罗场。 “既然人已经找到,萧公子和我家棠儿又有这般渊源,那只能说缘分天注定。” 老太爷虽然面色不悦,但也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此时还不忘摆起长辈的谱:“棠儿,以后更要谨言慎行,切不可辜负祖父祖母的期望。” “是。” 在外人看来,阮云棠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后了,高兴得像个傻子。 但只有阮云棠,内心在默默流泪,她辛苦经营这么多日,一朝回到解放前。 手绳既然已经找到了主人,阮云棠和阮绿茉也被允许离开了。 阮云棠一心只想着赶紧解除控制,她好回头去找老太太和老太爷解释,哪怕承认自己之前是在胡说八道,也不能让这个手绳落在自己手里。 偏偏这个阮绿茉,突发奇想,说要跟她走一走。 女主视角下,阮云棠身体又被控制着,她没办法,只能答应了阮绿茉。 两人一边往西府走,一边聊天。 阮绿茉的字里行间全是对阮云棠的羡慕。 “萧家很好,萧公子瞧着也不错,妹妹在这里提前祝姐姐觅得佳婿了。” 阮云棠内心直翻白眼。 不过,看阮绿茉黯然神伤的样子,显然,她很想嫁给萧怀瑾。 或许是个机会? 原文中,男二就是在暗恋女主的,萧怀瑾不会伤害阮绿茉,剧情按照原来的轨道走,皆大欢喜。 但是阮云棠忘了,自己的身体还被控制着。 这边还在为找到了新出路高兴呢,身体已经“自作主张”地说出恶言恶语:“那是自然,我与萧公子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像你这样还想和我争,做梦吧你!” 阮绿茉被她骂得,顿时眼眶红红。 “三姐,我是真心祝福你,你……你怎么可以……” “真心祝福我?呵呵,谁信啊,刚才你不是还想认领这个手绳来着,我奉劝你,不管你知道什么,最好给我把嘴巴闭紧了,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 这下,阮绿茉是彻底气到了,她捂着嘴,哭着抛开了。 阮绿茉一走,阮云棠自由地进行了一个深呼吸,感受到氧气吸入胸腔的畅快,阮云棠差点没哭出来。 她终于解除控制,得到了自由。 恢复了自由的那一刻,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拔腿就往回跑,她要去上房,要去找老太太和老太爷解释。 趁着一切还没敲锤定音,趁着一切还有机会! 然而,刚回头没跑两步,她就看见萧怀瑾和萧金铭就站在身后。 他们是一直跟着她吗? 那他们听到了多少? 萧金铭看阮云棠的眼神带着敌意,大概是受到了阮云棠刚才对阮绿茉说的那些话的影响,从心里认定她是一个坏女人。 但是萧怀瑾的态度还是那种含着笑意的,探究的。 这次,换阮云棠主动说道:“萧公子,我可以和你单独聊聊吗?” 这次,没等萧怀瑾开口,萧金铭先站出来劝阻了。 “九叔,这个女人出尔反尔,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信不得。” 但是萧金铭明显做不了他九叔的主,无论他怎么嚷嚷,还是被萧怀瑾赶出了百米开外的地方,当人形立柱。 又只剩下萧怀瑾和阮云棠两个人了。 再次面对他,阮云棠心里很是尴尬,她讷讷地说:“如果我说,我今天一直在胡说八道,你信吗?” “你是指刚才,还是指在上房?” 阮云棠无奈叹气:“都是。” 萧怀瑾笑着摇头。“我不信,我反倒觉得,姑娘现在对我,才是有所隐瞒,知而不言。” 阮云棠被萧怀瑾整得没脾气了。“你可真怪。” 她被剧情挟持着做一些无脑的事,他信,如今她说真话,他反倒不信了。 “姑娘可是讨厌你的妹妹?”萧怀瑾突然问道。 阮云棠意识到,萧怀瑾肯定将她刚才和阮绿茉的对话听全了,事已至此,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是,我讨厌她。我就是这样的人,娇蛮跋扈,蛮不讲理,我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贤妻良母,你把我娶回家,我能把你家整得鸡飞狗跳。所以,我奉劝你,最好放弃娶我的想法,否则,我能让你一辈子都不幸福。” 萧怀瑾斜坐在轮椅上,单手撑头,眼带笑意地看着她。 阮云棠一直都在说自己的坏话,本来说得眉飞色舞,很是起劲儿,被他看着反倒说不下去了。 “喂,我说真的,你别不信。” 萧怀瑾笑着点头。 “我信。”他坐正身体,说道:“其实在这之前,我一直考虑要不要和姑娘履行婚约,今儿个我倒是能确定了。” “什么意思?”阮云棠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我决定了,婚约,履行到底。” 阮云棠忍不住质问出声:“你疯了?” 这个人不仅疯了,还很蠢,他得病得多深,才会喜欢她这样一个粗鄙、出尔反尔的女人? “我也不喜欢那种逆来顺受,温良贤淑的寻常女子,姑娘的脾气正合我的胃口,若是你能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那就更好了,我正缺这么一个陪我胡闹的妻子。” 萧怀瑾这么说,阮云棠就不知道该如何招架了。 她无奈地坐在栏杆上,劝道:“那个手绳真不是我的。” “可半个时辰前,你自己承认了。” “为什么非要是我?” 阮云棠在心里嘀咕:明明,按照小说剧情走,你喜欢的人,应该是阮绿茉,我们两是命定的冤家,你只会厌恶我,想把我除之而后快! “倒不是非姑娘不可。”萧怀瑾还是那样笑着,只是笑容不达眼底:“只是我目前刚好需要一个妻子,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就因为我脾气爆,能胡闹?” “不单单是。” “那还有什么原因?” “我喜欢。” 阮云棠被他的一句我喜欢,成功噎住了,他喜欢她什么?喜欢她脾气爆,乱骂人,欺负弱小,撒谎成性? “萧怀瑾,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姑娘不也一样嘛,出尔反尔,装疯卖傻。” 这个人一定是在骂自己,可是他又是笑着的,态度好得不得了。 “姑娘某些地方,的确和我认识的故人十分相似,我反正要娶妻,与其娶别人,不如娶姑娘。” 阮云棠听明白了,这是把她当替身了。 萧怀瑾循循善诱“姑娘不必马上回复我,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会给姑娘最大的自由,也不会强制姑娘执行夫妻义务,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等我找到她,我会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所以,我得下堂?” “是。” “萧怀瑾,你还真是残忍。” 第24章 来者不善 虽然阮云棠并不喜欢萧怀瑾,但是哪个女人听到这种事不气愤呢? 他需要的时候,她就得嫁给他,当他的挡箭牌,他不需要了,就得被他一脚踢开,给正主让位? 萧怀瑾想得可真美。 就在阮云棠内心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的时候,惜遇急匆匆地跑过来:“姑娘,二姑娘带着人去西府,阵仗很大,瞧着来者不善。” 阮云棠赶紧向萧怀瑾告辞:“对不住,我先走了。” 萧怀瑾叫住她:“需要我帮忙吗?” 阮云棠想也没想拒绝了他。“我可不敢。”让他帮忙,然后又被要求以身相许怎么办? “啊?” 她挥挥手道:“不用了,我可以处理。” “嗯。”他也不强求。 回西府的这一路上,阮云棠心里都十分忐忑不安。 萧怀瑾说出她救他一事,肯定会让人联想到屠夫之死。 一向无人拜访的西府,突然来客,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阮云棠内心十分忐忑,心里就像悬着一个秤砣,一直晃来晃去,不得落地。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西府的。 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人群熙熙攘攘的喧闹声。 抬头一看,嗬,西府什么时候这般热闹过,丫鬟婆子围成一团,都挤在门口。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三姑娘。” 见她回来了,众人纷纷回头,让出一条路来,路的尽头,是在院子中央站着的,带着整整两排身强体壮的丫鬟,一看就来者不善的阮南姜。 深吸一口气,阮云棠走上前去。 阮南姜看到她走过来,嘴角一歪,露出了一个十分不屑的表情,一开口,就是十分熟悉的阴阳怪气。 “恭喜妹妹,得嫁高门。” 刚才,阮云棠就从阮绿茉的口中听了不少类似的词,再听都开始出现生理性的恶心想吐了。 阮云棠赶紧打住她。 “这都还是没谱的事呢,二姐姐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我西府,有何贵干?” 阮云棠做好了被抓的准备,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倒不如来个痛快的。 阮南姜冷瞥了她一眼,扬扬手,她身后那一排婆子丫鬟凑上前来。 抓她而已,至于这么大的阵仗? 阮云棠正疑惑呢,只见那些丫鬟婆子站成一排,齐刷刷地朝她见礼。 “见过三姑娘。” “这是?” “娘亲说了,三妹妹今日不同往日,需得小心伺候,这里,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丫鬟,有在府里做老了的,也有人牙子刚送上来的丫头,妹妹你看着用。” 阮云棠听明白了,这些人不仅不是来抓她的,还是来伺候她的。 只是,阮覃氏有这么好心,会主动给她送丫鬟婆子?她不信。 阮云棠笑着推辞:“二姐,我就一个人,有惜遇够用了。” 阮南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别啰嗦。” 阮云棠明白了。 他们要塞人进来,她哪里有资格拒绝。 “我这院里实在是用不上这么多人,但既然是婶婶一片好意,我自然也不敢拂逆,这样吧,我挑几个。” 阮云棠从队头到队尾一一走过。 其中有一个姑娘,圆脸,大眼睛,可爱极了,阮云棠没忍住,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眼。 估计是瞧出了她想要留下圆脸姑娘,圆脸姑娘身边,一个梳着高马尾,瞧着十分英气的姑娘主动站出来,自荐。 “姑娘,我力气大,可以干活。” 一个姑娘家家说自己力气大可以干活,倒是稀奇。 阮云棠的脑海中顿时蹦出了后院被惜遇开辟出来的小菜园,点头应允。 “那你也留下吧。” 阮云棠很快就挑好了要留的人。 阮南姜看完她选的人之后,忍不住吐槽。 “你这是挑丫头,还是挑媳妇呢?尽选一些花架子。” “反正我院子里人不多,那不如挑几个好看的,赏心悦目。” “华而不实。”阮南姜忍不住吐槽,不过她也没有多说,看阮云棠挑完了,留下了这几个人,带着剩下的人回去了。 他们一走,西府看热闹的人也都散开了,阮云棠看着眼前留下来的几个丫鬟,询问底细。 “你们叫什么名字,之前在哪个房里干活?” “奴婢丹雀,之前在二少爷房里做伺候丫鬟。”刚刚那个主动请缨,长得十分英气,眉眼间还有些林青霞味道的姑娘,先站出来回话。 那个圆脸可爱的姑娘也跟着回答:“奴婢白鹭,跟丹雀姐姐一样,之前都是在二少爷房里干活的。” 阮云棠点了点头,看向另一个戴着银钗,比旁人高一截的丫鬟。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彩环,原是二老爷房里的一等丫鬟。我娘是二老爷的乳娘,我爹是府中管事。” 她长得高,说话又喜欢昂着头,就好像一直在用鼻孔看人一样。显然,对于阮云棠选了她这件事,她并不开心。 阮云棠笑了笑,略过她,去问下一个人。 最后问到一位穿着打扮都很朴素的姑娘,等众人都说完了,她才低着头,小声地说道:“奴婢青荟,之前是……是在小厨房做帮工的。” 这个丫头也是在场所有人里面,出身打扮最不显眼,瞧着胆小,但长得像个小白兔,惹人怜爱。 丹雀、白鹭和青荟三个姑娘,被安排入内室伺候。 至于那位彩环,人家都自报家门了,阮云棠可不敢给她安排活计。她也乐得自在,从兜里掏了一把瓜子,自顾自地出门找人唠嗑去了。 彩环这副做派,自然让人不爽,白鹭第一个忍不住吐槽:“还不是仗着家里有人,到处作威作福。” 阮云棠笑着问她:“你好像对她很不满啊。” “我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这时,丹雀站出来向阮云棠道歉:“白鹭说话不过脑子,姑娘不要介意,我以后会看着她的。” 阮云棠之前就注意到了这位叫做丹雀的姑娘,她好像一直都十分紧张白鹭。而白鹭,显然对丹雀也十分依赖,就连丹雀说她不过脑子,她也不恼,傻呵呵地乐着。 阮云棠闲聊起家常来:“你们是姐妹?” 只有姐姐,才会这般照顾妹妹吧。 白鹭摇了摇头,回道:“我是孤儿,是二少爷把我捡回来养大的,丹雀姐姐三年前才入府,我们不是姐妹,不过丹雀姐姐的确对我很好,有好吃的都会想着我。” 丹雀翻了个白眼:“一天到晚只想着吃。” 白鹭傻呵呵一笑,摸了摸肚皮。 她这都不是暗示,是明示了。 阮云棠吩咐他们下去做饭,房间里只剩下她和惜遇,惜遇看着满院子的人,忧心忡忡。 “姑娘,咱们以后行事得小心了。” 阮云棠当然知道,她笑了笑。 “所以,我才留下彩环。” “我看那彩环才是最离谱的,姑娘竟还特意留下她?” “不留下她,怎么把这一池水搅浑呢。” 彩环,可是一个背负着许多秘密的丫鬟。 这以后,还得靠她搞事情呢。 第25章 求娶 二房 阮南姜带着人回房,一回到家,就连灌好几口茶。 “累得我脚都麻了,也不知道这三呆子每天去上房请安,是怎么坚持的。” “我让你去送人,你怎么给我把人都带回来了?” 二夫人踩着点进门来。 在自己母亲面前,阮南姜不敢放肆,她坐正身体,将软榻让出来给母亲坐,自己则去坐又冷又硬的木椅。 “她只挑了六个丫鬟,余的我带回来了。” “送人都不要?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二夫人实在是想不通阮云棠的操作。 “穷久了呗,享不了福,哪里能有什么“葫芦卖药”,母亲,您就别多想了。” “也对,就算她勾搭上萧怀瑾也没用,目光短浅,就是送她金山银山,也不会享受。” 阮覃氏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阮南姜还是在安慰自己。 “其实萧怀瑾选三呆子不算坏事,他在萧家本就不受宠,身体瞧着也不太行。” 阮南姜毕竟还是个姑娘家,并没有听出这话里的弦外之音,她满不在乎地回答道:“管他行不行,反正我又没准备嫁给他。” 阮覃氏淬了她一口:“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臊。” 阮覃氏让人呈上名单,一边看,一边觉得可惜。 “本以为趁此机会,可以处理掉几个刁奴,可惜。” 阮覃氏的贴身嬷嬷赶紧说道:“夫人不必忧心,咱们的人,已经成功留在三姑娘身边,以后西府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阮覃氏满意地点点头,放下手中的名册,抬眼,发现阮南姜正提着裙摆,偷偷地往外溜。 “站住。”阮覃氏叫住她,“进退有礼没教过你吗?” 阮南姜只能不情不愿地作揖:“母亲,女儿饿了。” 看到阮南姜可怜兮兮地说自己饿了,阮覃氏的忍不住心疼,她挥挥手,让她赶紧去用膳。 得到她的恩准,阮南姜一蹦一跳地出了房门,哪里还有刚才可怜兮兮的模样。 阮覃氏只能找嬷嬷诉苦。 “你说说,这小丫头片子,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得了。” 嬷嬷劝道:“夫人莫要忧心,二姑娘伺候我佛多年,有佛祖庇佑,必定福星高照。” 阮覃氏闻言连连点头:“是了,这次萧家……还好有惊无险,发现得及时。” 嬷嬷劝道:“夫人,这话你与我说说便是,可千万别在姥爷面前说,他可一心想着和萧家结连理呢。” 阮覃氏倒点点头,连连叹气:“哎,这老二老幺都不省心,也就老大还能陪我说说话,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提起大小姐,嬷嬷的脸色没有憧憬,反倒有几分惧怕。 如果这个大魔王回来,这阮家,没有几天安生日子了。 西府这边要安排新人入府,热闹了大半宿,快子时才安歇。 看到西府灯火熄灭,坐在东厢阁楼,望向西府的男人才拢紧披肩,收回视线。 萧金铭走上阁楼,带来打听的新消息。 “九叔,我问过了,不过就是二房那边给阮三姑娘送了一些丫鬟婆子过来伺候。”说着,忍不住嘲讽道:“瞧瞧,这还没嫁入萧家呢,已经开始沾你的光了。” 萧怀瑾低着头笑了笑,看着他这模样,萧金铭更生气了。 “九叔,手绳一事,她出尔反尔,我始终觉得此事有蹊跷。” “是有蹊跷。” “我觉得那孤女其心不正,瞧着不像好人。如今瞧她小人得志,实在不爽,早知如此,倒不如选那二姑娘。” 想到阮南姜那泼辣性子,萧怀瑾摇了摇头。 “二姑娘并不适合我。” “是,适合你的只有那个水姑娘。” 萧怀瑾的心被萧金铭说动了,他突然问了萧金铭一个十分奇怪的问题。 “金铭啊,你相信轮回转世吗?” 萧金铭摇摇头。 “虽说大家都拜神鬼拜祖宗,但我总觉得轮回转世这事有些可笑,这辈子都没过好呢,还能管下辈子的事?更何况除了那些神棍为了骗钱编造的谎言,至今没有人能证明轮回转世的确存在呀。” 萧怀瑾低头,讷讷地回道:“我能。” “啊?”萧金铭伸手探上萧怀瑾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尽在说胡话呢。” “你就当我是在说胡话吧。”萧怀瑾沉沉叹气,幽幽说道:“我喜欢一个姑娘很久了,经历了许多轮回,我依然喜欢她。” 这个话题瘆得慌,萧金铭不敢往下追问,赶紧换了一个话题。 “九叔,皇宫那边来信了,太后娘娘当真还记得婚约,她同意了你的提议,不过也说,人选需要给她老人家过目,她老人家要帮您掌眼。太后娘娘能同意,想来也是觉得,让您娶一个孤女,太委屈您了。” 萧怀瑾冷笑:“掌眼?不过还是防着我罢了。” 所谓的心疼,不想让他受委屈,那更不可能。 他从出生就是棋子,太后和皇上只想处之而后快,没有人会关心他有没有受委屈。 “无论如何,如今有太后懿旨,咱们专心找人,找到水姑娘,一切就能尘埃落定了。” 萧怀瑾单手撑头,突然问道:“金铭,你说,如果我把阮云棠一并娶了,会不会很热闹?” “那个女人,她也配?” “你知道盾兵吗?战场之上,需要盾兵抵挡住敌人的猛攻,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牺牲盾兵,保护主将。” “即便是要个这样的人,那也得找个聪明上道的?阮家这个孤女手段拙劣,瞧着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萧金铭最不喜欢的就是出尔反尔之人,所以对阮云棠没什么好观感。 “手段拙劣?” 萧怀瑾笑笑,不置可否。 他有一种预感,这个姑娘若是丢进萧家,会很好玩,将会是一个很好的“盾兵”,能吸引火力,抵挡住大部分攻击。 瞧着萧怀瑾一副要拿定主意的样子,萧金铭有些抓狂。 “九叔,你当真拿定主意了?你到底是看上这个姑娘什么了?” “她说,她不喜欢我。” “啊?” “金铭,这个世界上还有女人不喜欢我,这难道不是个稀罕事嘛。” 萧金铭看着笑得癫狂的萧怀瑾,摇头。 他的九叔自从被救回来之后,和以前就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就觉得他偶尔说出来的观点常人难以理解,甚至还会觉得头皮发麻。 “疯了,九叔,你是真的疯了。” 萧金铭不理解他,萧怀瑾也不恼。 萧金铭不会懂,水冰月对他的意义。 在猪圈里,睡在粪水里,和猪抢食的时候,水冰月,就是他唯一活下去的信念。 为了保护好这个信念,牺牲一个阮云棠又有何不妥? 更何况,对阮云棠而言,这还算不上牺牲。 瞧瞧阮家人的嘴脸。 至少在萧家,他能保证她衣食无忧,好好活着。 萧金铭知道劝不动萧怀瑾,想到萧怀瑾这些年受到的非人折磨,他十分心疼。 身为侄子,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满足他的心愿。 想通这一点,萧金铭觉得,阮云棠也没那么难接受了。 “九叔,既然你已经拿定了主意,那就这么去办吧。只是你跟人姑娘可别说要让她当盾兵。” “不能说吗?” 萧金铭有些头疼。 萧怀瑾和社会脱节太久,人情世故这一块还很欠缺,有些时候说一些话,别人一般人了,他这个亲侄子听着都觉得胆寒。 “九叔,你若真的想让这姑娘乖乖嫁给你,要注意方法。” “呵呵,她若不愿,我自有方法。” “九叔,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就……你就稍微服个软,行不行?” 萧金铭十分无语,都不知道谁才是那个小孩了。 看萧金铭态度认真,萧怀瑾勉为其难地点头。 “看在你的面上,你说,该怎么说。” 萧金铭长舒一口气,耐心教萧怀瑾该怎么说。 第二天一早,他就在阮云棠的必经之路上等他。 看到萧怀瑾,阮云棠顿时觉得头大。 没想到,萧怀瑾竟然主动开口道歉。 “对不起,我昨天的话说得并不妥当,向你道歉。”说着,坐在轮椅上的他还朝她半鞠躬。 他以礼相待,阮云棠也不好再摆臭脸,她赶紧回礼。“萧公子言重了,小事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就当我昨天什么都没听到。” “不是小事,你也不能当没听到。”萧怀瑾的态度十分认真。“我想娶姑娘,还请姑娘认真考虑。” “出于真心?”阮云棠探究着问道。 他的态度这么认真,让阮云棠的心都乱了。 第26章 梦 结果不出意外,萧怀瑾认真回答。 “我不能欺瞒姑娘,不是,姑娘可以只当是一笔交易,姑娘也无需过门,只要让咱们的婚约存在就行。” 躲在一边偷听的萧金铭无语望天。 得,大半夜的口舌白费了。 九叔出门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说他悟了,这有半点悟了的样子? 而阮云棠也被他气笑了。 咋的,不让她下堂就觉得自己有很大长进了? 阮云棠本想一口回绝她,但是一想到若是回绝,这个人肯定更加纠缠不休,到时候闹到老太太那边反而不好解释。 她换了一套说辞。 “即是如此,还请公子容我考虑考虑。” 遇事不决,拖字诀! 萧怀瑾还以为自己的诚意打动了阮云棠,满意地点头答应了。 阮云棠告辞离开之后,萧怀瑾还十分感慨地对金铭说:“你说的果然在理,瞧,态度缓和了不少。” 金铭满头黑线,他很想提醒九叔,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您完全会错意了! 不过,他也意识到了,这是无用功。 反正他们要找的还是水冰月,阮云棠只是一个附赠品,有没有不重要。 九叔开心就好。 萧怀瑾推着轮椅往回走,正好遇见阮正流带着一个大师走进来。 萧金铭和萧怀瑾都认得那位大师。 那是位得道高僧,京都赫赫有名,就连皇陵选址,都是请他来看的。 看到他,萧金铭和萧怀瑾双手合十,向他行礼。 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看向萧怀瑾,又恭敬地请了个安。 知道他们有事要忙,萧金铭和萧怀瑾不耽误他们,见了礼就走了。 阮正流可是把大师对两位萧公子的态度看在眼里。 要说,萧金铭是萧家嫡孙,身份地位该比只是一个庶子出身的萧怀瑾要高,怎么大师还要单独对萧怀瑾行礼? 两位萧公子走了之后,阮正流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大师说道:“这位萧公子非池中之物。” “怎么说?” “日后,他是执掌天下,成为国之栋梁,还是误入歧途,成为国之祸端,全在他一念之间。” 阮正流不敢相信。 “萧家虽然势力庞大,可他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庶子,说他能翻天,是不是太夸张一点了?” 大师双手合十,不肯多说,只喃喃念着:“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 知道这些修行之人的脾气怪,阮正流也没心思在这件事上纠结,他请大师来,就是要彻查府阮云棠中邪一事。 这位可是全国最有名气的高僧,他利用死去大哥的名义才把他请过来,若是他都说的确有邪祟,那他就信了。 当然,在这之前,阮正流留了一个心眼,并没有把家里闹鬼之事如实告知。 阮正流带着大师在祠堂走了一圈,大师提了一些风水方面的意见。 阮正流请教道:“大师,我那爷爷时常向我托梦,可是他在地下不安宁?” 大师要来阮家太公的八字,掐指一算,说道:“太公一生行善积德,福泽深厚,在地府并未受磨难,如今已经轮回,施主可以安心。” “大师确定,我爷爷已经轮回?” “是的,施主会有所梦,多半是思念亲人太深缘故,施主还是要放下执念,方能自在。” 阮正流掏出一张纸条,上面记载的是阮云棠的八字。 “还请大师帮我看看,此人命数如何?” 若是她真的能招魂上身,那肯定瞒不过大师的火眼金睛。 大师接过纸条,掐指算了许久,眉头越皱越深。 末了,他合上纸条,还给阮正流。 “恕贫道才疏学浅,这位姑娘的命格,在下算不出来。” “算不出来?”阮正流索性直接问:“大师,实不相瞒,就是我这侄女,之前在这祠堂被邪祟上身,我才请您来看看。” 大师又仔细打量祠堂一眼,如实相告。 “祠堂香火鼎盛,又有门神庇佑,霄小邪祟不敢来犯。” “大师所说当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 费尽心力请过来的人,阮正流当然相信。 至于结果,在阮正流的意料之中,从一开始,他就不相信什么爷爷回来了,只是那时候阮云棠说中了他的糗事,他为了不让过去曝光,被逼着承认。 阮正流冷笑。 好你个阮云棠! 而此时,在上房抄书的阮云棠,压根意识不到危险正在降临。 她还在想萧怀瑾。 越想觉得越气,又觉得好笑。 怎么会有人这么理直气壮地让人当替身的? 脑子里胡思乱想太多,她一个字都抄不进去,她索性趴在桌子上思考人生。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都像是小鸡啄米一般,不停地打瞌睡,睡没多久,她便扛不住周公的诱惑,进入梦乡。 梦里,她回到了七八岁做小姑娘的时光。 那时候,她父亲只是一个小小老师,还没升迁,也没出轨,母亲刚生下小弟弟,抱着弟弟在院子里乘凉,父亲上完课,左手拎着书包,右手拎着一根冰棍。 父亲拿着冰棍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故意逗她。“小糖糖想吃冰棍吗?给爸爸咬一口。” 阮云棠乖乖地将袖子撸起来,伸出白嫩肥润的小手,伸得高高的。 父亲笑着弯下身子,在她的手臂上轻轻咬一口,不疼,连个牙印子都不会有,但他会装作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一边吃,一边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 “大灰狼来吃小朋友啦。” 阮云棠年纪小,心里自然害怕,还真以为自己被吃掉了,急得哇哇大哭。她越哭,父母反倒越开心,就连母亲怀里的小弟弟,都跟着乐呵呵地笑起来。 梦里的阮云棠发现自己没受伤,又得到了冰棍,跟着父母傻呵呵地笑。 梦外的阮云棠却落下泪来。 阮云棠在父母的笑声中醒过来,恍惚中,有人在摸她的额头,像妈妈的手一样温柔。 她睁开眼,泪眼朦胧中,看清了那个为自己擦汗的人影。 是老太太。 见她醒过,老太太关怀地问道:“魇着了?” 阮云棠瞬间回神。 她赶紧向老太太道歉:“对不起,祖母,我不是故意偷懒的。” 老太太笑了笑,她收回手帕,拿起桌上放着的团扇,一下一下地送凉风过来。“瞧瞧,睡得满头大汗,会着凉的。以后别这么傻,困了就去躺会儿,不用强撑着。” 阮云棠心里涌起一阵阵感动的酸涩,这股酸涩直逼鼻腔和泪腺,逼得人眼眶中盛满泪水。 阮云棠坐正身体,更咽着回答:“孙儿已经醒了,谢祖母关心。” 老太太也没拦她,只是不着痕迹地替她拿开那被汗水濡湿的宣纸,铺上了一张崭新的,然后,坐在她身边,看着阮云棠一笔一划地抄书。 阮云棠小时候上过一段时间的书法课,有书法底子在。当然,这些底子在正儿八经的古人面前,肯定是不够用的。 老太太含笑看着她,指出她笔画中的不足。 “这字啊,也有字形,你这字虽说方正,却没骨气。” 老太太握住她的手,在旁边的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带她写出了一个“观”字。 老太太的字看似纤瘦但有劲,像仕女图中的美人儿,娇柔中自有风度。 阮云棠再写了一遍,瞧着字形初显,老太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想当初,你娘的一手字也写得很漂亮,许多人还上门求字呢,那时候你弟弟周岁抓阄,抓的就是毛笔,当时大家都说,你的弟弟以后会和你娘一样,写一手好字。” 听到弟弟,想到刚才的梦境,她曾经也是有个弟弟的,可惜,因为意外夭折,这件事成了父母离婚的导火索,弟弟死后,她天天看着父母吵架,那时候她小,不懂事,经常跑到弟弟的坟前去哭着求弟弟回来,就好像弟弟一回来,这个家就能恢复原样。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阮云棠也有一个弟弟。 “祖母,我的父母,是怎么出事的?” “哎,都怪这该死的土匪!他们抢银子就算了,非要伤人干什么?你弟弟还那么小,在那场混乱中,尸骨都找不到了。” “土匪为什么一定要劫杀我的父母?” “我们也想不通,虽说那时候你爹高升,不过都还只是得到圣令,还没来得及走马上任呢,我们阮家也没什么钱,照理说,土匪不该盯上他们啊。只能说时运不济,正好撞上枪口了吧。” 时运不济? 阮云棠不信。 疑点这么多,这件陈年旧案,肯定有蹊跷。 “祖母,既然没有找到弟弟的尸骨,是不是意味着他有可能还活着?” “你弟弟失踪的时候那么小……”老太太本来想说那么小失踪,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可是看着阮云棠,她还是不忍心。 老太太温柔地抚摸阮云棠的发顶心。 “或许你说得对,烁儿还活着呢。” 阮云棠突然很想看看这个弟弟长什么样。 弟弟之死,一直是阮云棠心里无法磨灭的痛苦,如果能在这个世界找回弟弟,她心里的痛楚,也能少几分。 阮云棠询问了一些弟弟的特征,目前只知道他大腿根部有胎记,名字叫阮望烁,身上带着一个刻着烁字的小玉如意。 阮云棠将这些特征一一记下,十分认真。 第27章 不行 老太太见阮云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劝道:“好了,今天就别抄了,你赶紧回去休息。” 阮云棠没有推辞,站起身道了谢。 临出门时,正好遇到阮正流。 他难得来上房给老太太请安,和他撞了个正着。 看到阮正流,阮云棠的心里还是会下意识地想起他仗杀小桃时的残忍决绝。 她站在门边,给阮正流让出路来。 阮正流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突然问道:“经书抄完了?” 阮云棠没来得及回答,老太太房里的柳嬷嬷走出来,替她答道:“姑娘今儿个累了,老太太说让她休息一天。” 阮正流嗤了一声,笑道:“累了?如今院子里这么多人伺候,还累?” 不过,有柳嬷嬷在场,他没多说什么,只劝道:“小心身体,可别又招惹邪祟。” 阮云棠总觉得阮正流今天有些不对劲,似乎对她憋着一肚子火。 她自认最近没有惹阮正流,他若真的要发火,那也只能是之前她装神弄鬼之事。 不过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阮正流哪怕事后回想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也没证据。 想到这儿,阮云棠多了几分信心。 “谢三叔关心。” 所以对阮正流的讥讽,阮云棠掉以轻心,反倒是阮正流的态度,让她想到了萧怀瑾。 想到了那一次把事情推到如今,没有挽回余地的剧情绑架。 还是得赶紧把萧怀瑾的注意力转移,才是上策。 她之前明明都快成功了,差点让萧怀瑾相信自己不是水冰月,最后被剧情搅合,功亏一篑。 剧情不应该都是为了女主服务的吗?这个剧情,为什么不帮女主,反而在帮她这个女二呢? 灵光一现,阮云棠突然反应过来。 她被自己给困住了,一直以为自己只是陪衬,肯定处处不如女主。 但她忘了,她虽然只是一个陪衬,但毕竟也是女二,至少在剧情发展前期,阮云棠要占到一些便宜,这才好“欺负”女主,后期被打脸,才会有爽点。 剧情安排她去认领手绳,就是用了先抑后扬的手法。 虽然手绳定情这个剧情在原文中并未出现,但是在中学时代也曾看过不少言情小说的阮云棠,一眼就看穿了这个套路—— 后面肯定会出现这样的情节:萧怀瑾发现,阮云棠并不是手绳的真正主人,阮绿茉才是,萧怀瑾发现自己爱错了人,怒甩她这个女二,开启“追女主火葬场”。 毕竟萧怀瑾自己都说了,她只是替身。 她都已经是女二了,还能是谁的替身? 女主的呗。 想通这一环节,阮云棠兴奋地大笑起来。 “蠢,我实在是太蠢了,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姐姐遇到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阮绿茉笑意盈盈地迎上来。 若是以前,光是听到阮绿茉的声音,阮云棠肯定就会吓得赶紧离开。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她硬着头皮,主动迎上去。 有些地方,她必须亲自去问,才知道结果。 大概是老天爷也在帮她,这一次,没有被控制,终于和阮绿茉正常地聊了一次天。 阮云棠无比珍惜这次机会,她开门见山地问:“那个手绳,你也见过?” 阮绿茉很是讶异:“姐姐,你……为何突然这般问?茉儿不会与你争的,姐姐放心。” 听到这话,阮云棠心里就有答案了,她斩钉截铁地问她:“你见过!” 阮绿茉扭捏了几下,被阮云棠逼着承认了“此物,我的确见过,小时候有个与我同玩的哥哥,就带着这样一根手绳,不过那都是很久远的事了。” “哥哥?” 阮云棠突然明白过来! 青梅竹马! 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萧怀瑾和阮绿茉是旧相识,只是萧怀瑾现在把她错当成了是小时候见到的姑娘,所以才会有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举动。 想到这儿,阮云棠拍拍胸脯,放下心来:“还好,还好,还有回旋余地。” “三姐姐,您在说什么呀,茉儿听不懂。” “我在说,这个手绳既然你见过,还是你和年少时的小哥哥的信物,那我将这个手绳还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了。”阮云棠一边说,一边从袖口中掏出手绳。 阮绿茉连连拒绝。 “三姐姐,不可,不可,我只是见过,这东西并不是我的,我不敢收。” 阮云棠还想塞,阮绿茉连连拒绝,避之唯恐不及,阮云棠一个不留意,她就脚底抹油开溜了。 阮绿茉跑得很快,她到底没什么底子,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直到丫鬟说人没追上来,她才停下来。 不同于在外人面前的温婉恬静,如今到了无人处,她立马就变得骄纵跋扈。 “这个女人,有什么毛病?” “姑娘,您不是也喜欢萧公子嘛,既然现在三姑娘愿意把信物交给您,您何不收下和萧公子结百年之好?” “她给我的东西,我可不敢收,难道你忘了,她发起疯来,是怎么欺负我的?如今你好我好大家好,我要是收了,她诬陷我偷她东西,我又如何自处?” 丫鬟听到这,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还是姑娘您有远见。” 正说话间,丫鬟眼尖,看到萧金铭正推着萧怀瑾往这边来。 她赶紧提醒阮绿茉:“姑娘,萧公子。” 一回头,发现阮绿茉捂着胸口,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丫鬟担忧:“姑娘,你怎么了?”见阮绿茉给她使眼色,丫鬟才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来扶住阮绿茉,嚷嚷着:“姑娘,你怎么了?快来人啊。” 而此时,阮云棠刚追上来,看到这一幕,立马想到了什么,缩进草丛里。 惜遇不解:“姑娘,您这是干什么?” “嘘,女主和男二相遇的重要剧情,不要打扰。” “什么女主?什么男二?” 惜遇听得一头雾水,但自己姑娘躲着,她也只能陪着躲着。 丫鬟的叫声惊动了萧金铭,他正准备去帮忙,被萧怀瑾叫住。 “去通知人来帮忙就是。” “可是……” “闺阁小姐,我们不便私下相见。” 萧金铭不满地直接吐槽:“阮三姑娘,可没见你少见。” 萧怀瑾倒也不恼,评价道:“那姑娘有趣,不同于这些俗物。” 就在此时,萧怀瑾的人上前来,为他带来一个消息。 萧怀瑾想也没想,地推着轮椅离开。 自家九叔都走了,萧金铭自然不好久呆,他吩咐路过的婆子赶紧去找人帮忙,自己则赶紧追上萧怀瑾。 怎么回事? 看到这一幕的阮云棠,脑子里全是大大的问号。 男二,你眼瞎了吗? 你的女主,你心爱的女主生病了诶,你都不想来帮忙吗? 就凭你这样,怎么和男主一较高下? 而且,按照原剧情,萧怀瑾应该英雄救美啊。 难不成,是因为她的搅局,让萧怀瑾产生了误会,如今只对“水冰月”有兴趣,放弃和女主的感情线了? 剧情变动这么大,还会不会按照原来的走向走?她还能回家吗? 捏紧手绳,阮云棠决定:得找萧怀瑾说清楚! 一见阮云棠又要去见萧怀瑾,惜遇赶紧拉住她。 “姑娘,四姑娘咱们不管了吗?” 阮云棠瞥了一眼,小女生那点套路,没眼看。 “她装的。” 说完,悄悄地溜走了。 只留下惜遇,看着阮绿茉又生龙活虎地恢复过来,啧啧称奇。 阮云棠去追萧怀瑾,惜遇跟在她身边念叨。 “没想到四小姐会为了……可她为什么呀,有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宠爱,四姑娘以后不愁嫁呀。况且,这萧公子……” 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惜遇赶紧捂住嘴。 阮云棠回头,看向她。 看阮云棠的眼神,惜遇知道自己非说不可,她说出自己听到的八卦。 “姑娘,这位萧公子,并非良人。” “怎么说?” “我打听到,这萧公子是萧家最不受宠的庶子。而且,好像受了重伤,据大夫说可能终身残疾,以后都只能坐轮椅。还听人说……听人说……” 惜遇这说一半藏一半,把阮云棠原本就不多的耐心给磨没了。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惜遇战战兢兢的回答:“恐要守活寡。” “守活寡?” 初听到这个词,阮云棠只觉得荒唐。 萧怀瑾是什么人,小说里大杀四方,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男二,他怎么可能雄风不振。 “他不是不行,他只是不滥情。” 虽然原文里,萧怀瑾不喜欢她,但是他对女主的确没话说。 只要女主有需要,他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因为女主的一句“我需要你”,他拖着病体,为她的丈夫守下江山。 其实,他是个深情得让人唏嘘的男人。 阮云棠虽然怕他,但也为他感动。 这么一个一心一意的男人,不该被这些不堪入耳的谣言污蔑。 这是可惜,即便知道他深情专一,她也只能敬而远之。 不属于她的东西。 不能觊觎。 第28章 倒霉 想到这,阮云棠觉得自己真是瞎操心。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萧怀瑾的身价和地位,还轮不到她来可怜。 阮云棠和惜遇并没能追上萧怀瑾,等他们去东厢的时候,得到的消息是:萧怀瑾和萧金铭出门了。 去了哪儿,什么时候回来,萧怀瑾的人当然不会向她透露。 阮云棠只能悻悻离开。 此时,萧怀瑾和萧金铭乘坐的马车,已经出了城。 马车摇摇晃晃,萧金铭昏昏欲睡,车轮滚过一个石子儿,颠簸一震,萧金铭被撞得左摇右晃,不免抱怨。 “这破马车,要不是时间紧,我才不坐。” “九叔,你说你,派个人来问消息不就行了,还非得自己亲自出来,也不怕折腾。” 九叔对这个水冰月,还真不是一般的重视。 下人不过是带来了一个千里之外的边陲小镇有水姑娘的消息,九叔就二话不说决定驱车前往,也不管自己身体还在休养之中,也不管对方家在千里之外。 “旁人认不出她来。” 萧怀瑾信誓旦旦。 “可我瞧着,你也不一定能认出她来。”毕竟萧金铭在刚帮萧怀瑾找人的时候,就让萧怀瑾画过画像,可萧怀瑾什么都画不出来,好不容易憋出一张画像,还是一个脸上脏兮兮的,打扮得不男不女的人,瞧这不像是个值得人念念不忘的女神,反倒像个乞丐。 萧金铭问道:“九叔,你要不跟我说说,你和这位水姑娘的故事呗,你既然说早就认识她,那应该不只是救你出深山这么简单吧。” 这件事是萧怀瑾心中的秘密,他从未对人坦露。 “事实上,在这之前,我一直都以为她并不存在。” “并不存在?那是什么?鬼吗?”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我总觉得自己好像活过了许多年,大部分时候,我都是昏睡着的,只有她,才能把我唤醒。我与她相识已久,她说她叫水冰月,说她会跆拳道,还是她就是这个世界的神。可是,等我再睁开眼,我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孩,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我想找到她,做了许多努力,但都徒劳无功,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她又出现,让我明白,她没有消失,她还存在。” 萧金铭越听越迷糊,他打断萧怀瑾的回忆,问道:“九叔,跆拳道,是什么?” 萧怀瑾摇摇头:“大概是一种武功吧。” “她还说自己是神,难不成你遇到的是仙女?不,不可能,我觉得你肯定是在做梦。” 萧怀瑾苦笑着点头:“曾经,我也这么怀疑过,可是她真真实实出现过,还把我救了出来,我唯一的遗憾,就是当时没有留住她。” “九叔你不能这么想,毕竟当时你也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人,万一遇到的是萧家的仇敌,你自己的安危都难以保证,你不带她,也是为了她好。” 萧金铭说的,正是萧怀瑾当初的顾虑。 所以萧怀瑾才会留手绳,又留牙印,就是希望日后能找到她。 萧金铭分析道:“照这么说,这位水姑娘,还得是在阮家,你的手绳出现在阮家,应该不是巧合。” “所以,我才要亲自去水家查一查。” “对哦,就算她改名换姓,顺着族谱查一查,总没错。” “嗯,若是和她无关,亲自去见过,总能死心。” 萧怀瑾点点头,不再满心怨怼,变得干劲十足。 “九叔,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九嫂找出来!” 这几日,阮云棠一改以往刻意避开阮绿茉的举动,频繁和阮绿茉走动聊天,这段时间,她也很少被控制,就算偶尔有被控制的情况发生,事后阮云棠也能圆过去。 阮云棠这么做的主要目的,自然是要给阮绿茉洗脑,告诉她,她才是萧怀瑾的“真命天女。” 这日,阮云棠把阮绿茉送出府,和惜遇往回走。 主仆两刚跨过东西府相交的长廊,隐约听到女人的啜泣声。 “你个没良心的,你把我送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亏我把什么都给了你。” 女人一直在责骂,倒是男人很少说话,偶尔出声哄两句,阮云棠也听不真切。 惜遇偏头听了两句,跟阮云棠悄悄耳语:“姑娘,这声音听着像是彩环。” 阮云棠也听出来了,这彩环果然坐不住。 阮云棠说道:“咱们走吧。” “姑娘,不能走,彩环不检点就算了,坏的是姑娘的名声。” 惜遇扯着嗓子咳嗽两声。 林中野鸳鸯受到触动,立马分开。 惜遇上前探望一眼,瞧着人走了,才放心。 “姑娘,彩环如此不检点,姑娘应当严格管束。” 阮云棠慢条斯理地说道:“不急,不急。” 惜遇不懂阮云棠的谋算,只能干着急。 因为知道剧情走向,预测到不久之后萧怀瑾就会抛弃她选择阮绿茉,阮云棠没了心理包袱,一身轻松,吃饭都比平常香。 她也有心思,开始和新来的几个丫鬟“联络感情”了。 这几个丫鬟,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丹雀的确力气大,干活多,提水劈柴,不输男人。 白鹭是个小吃货,会吃也会做,青荟安静稳重,适合当背景板。 至于彩环…… 这不是个丫鬟,倒像是府上的主子,称病装歪,好吃懒做,八卦长舌,集所有讨人厌于一身。 她这般放肆,自然惹得府中丫鬟不满,其中惜遇最看不过去,加之她是西府大丫鬟,觉得自己有管束的责任,所以经常会去拎着彩环出来干活。 这日,惜遇见都到晌午,彩环还未起身,怒气冲冲地去找彩环,结果负伤而归。 看到惜遇受伤,阮云棠还以为彩环和她动了手,脸色阴沉。 “姑娘别生气,是我自己不小心被瓦片砸到了。” “你最近的确太不小心了。”这已经不是阮云棠第一次看到惜遇受伤了,出门摔跤,锄地险些被锄头砸死,今天更狠,直接见了血。 “是啊,人倒霉了喝水都会塞牙缝,得找个时间,去庙里拜一拜。不过那屋顶也该翻修翻修,砸到奴婢就算了,砸到姑娘就麻烦了。” 阮云棠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惜遇最近倒霉得太过头了。 就好像……有人在故意算计惜遇一样。 可是,谁会算计一个丫鬟呢? 难不成,对方想算计的,其实是她? 阮云棠不敢去做这样的猜想,她也怕是杞人忧天。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明白。 在阮家生存,就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第29章 出事 第二天,惜遇向阮云棠告假,想去青城有名的佛寺烧香,午间就回,阮云棠应允。 到了晚饭时间,惜遇还没回来,阮云棠察觉到不对劲,差人去问门房,才知道惜遇自从上午出府之后,就没了音信。佛寺那边也说并未见到惜遇。 阮云棠直奔上房,求老太太帮忙找人。 老太太连饭都顾不上吃了,赶紧问道: “你有没有派人出去找过?” 阮云棠将自己去问过门房和寺庙僧人的事一一告知,老太太点点头,说道。 “我分派十几个婆子给你,帮你去找。惜遇没仇家,若是被劫,多是遇到人贩子。我让柳嬷嬷跟着你去寻人,柳嬷嬷经手的人牙子多,知道城里那些牙婆的住址,牙婆门路广,兴许能问出点线索。” 老太太的话点醒阮云棠,她猛然想起,在原剧情中,惜遇在开局就被卖入百花楼,堕入风尘。 阮云棠试探着问道:“祖母,惜遇若是真的遇上人贩子,会不会被卖入青楼?” 老太太脸色凝重,她拍拍阮云棠的肩膀,劝道:“别想太多,先找人吧。” 这个反应,等于在变相回答她:这种事,很有可能发生。 阮云棠听得心惊肉跳。 老太太继续叮嘱:“这话,在外可不能说,为了你,也为了惜遇。” 一旦和青楼沾上关系,惜遇和她只怕都有危险。 阮云棠听得头皮发麻,渗出一身冷汗。 她向老太太道谢,带着人离开上房,赶紧出门寻人。 西府动静这么大,整个阮府都被惊动了。 东厢留守的人赶紧给萧怀瑾发去消息。 此时萧怀瑾和萧金铭刚到关隘,萧金铭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不过是个丫鬟而已,哪里值得这般兴师动众。” “那个女人慌了?”萧怀瑾见过阮云棠怂的样子,怼他时候的盛气凌人,唯独没见过她慌张得乱了分寸的模样。 他抽出笔,大笔一挥,写下回信:“全力相帮。” “九叔,我要是个姑娘,我都要对你动心了。” 萧怀瑾白了他一眼,将信交给她:“快别皮了,把这封信加急传回去。” “是。” 萧金铭刚用飞鸽将信送出,在门口遇上了来迎接他们的里正。 见到萧金铭,里正连忙请安。 “两位大驾光临,实在是三生有幸。” “快别客套了,路上吩咐你找的人,你可找到了?” “萧公子放心,您吩咐的人,小人已经找到了,人现在就在行馆,就等二位莅临。” “废什么话,还不赶紧带我们过去。” “是,是。” 里正扬扬手,吩咐守卫打开城门,迎接两位入城。 …… 萧怀瑾的信,很快送到东厢。 萧怀瑾的亲信朝辞,拿到信之后,立马出门,敲响了西府的门。 所有人都被派出去了,如今只有阮云棠一个守在院子里等消息。 惜遇一天一夜未归,阮云棠看着也憔悴不少。 朝辞不废话,开门见山。 “我家主子听说姑娘这边遇到了麻烦,特吩咐我过来问问,不知可否有能帮得上姑娘的地方。” 阮云棠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刚转身,她想到了什么,赶紧回头,叫住朝辞。 “你家主子……有钱吗?” 听到这话,朝辞只觉得好笑。 看到朝辞笑出了声,阮云棠不免生气。 “我说认真的。” “姑娘放心,要多少有多少。” 阮云棠对古代的物价并不清楚,她只能根据古装电视剧判断,电视剧里,主角随便吃一顿饭都要好几两银子,青楼的消费只会更高。 阮云棠在内心盘算一下,犹豫地给出一个数字:“三百两?” 朝辞的表情有些讶异。 说多了吗? 阮云棠说道:“若是没有这么多也没关系,我可以少借一点……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朝辞笑着打断。 “姑娘所要数目不小,在下并无现银,需要劳烦姑娘随在下走一趟,去钱庄取钱。” 阮云棠是借钱的人,当然不敢多话,对方说什么都只有点头的份。 城里的人牙子都问过了,没有消息,阮云棠如今能够有七八分确定,惜遇是被卖入青楼了。 朝辞带着阮云棠去钱庄取钱,钱庄的老板见到朝辞,两眼放出金光,亲自迎接两位贵客。 朝辞从兜里掏出一块令牌,说道。 “取三百两银子。”朝辞想了想,说道:“银子太重,还是准备银票为好。” 说着,还不忘问阮云棠:“您是要大面额的,还是小面额的?” 阮云棠赶紧说道:“您看着办。” 掌柜的笑着问道:“不知道朝辞公子要这么多银子作甚?可是九公子又想开新店了?” 朝辞冷冷地看了掌柜的一眼:“我家公子的事,少打听。” 掌柜的对朝辞点头哈腰,连连道歉:“是,是。” 掌柜的大面额和中小面额的银票各备了几张,还贴心地准备了十多两的银子,凑了个三百的整数,交给朝辞,朝辞转手交给阮云棠。“若是不够,姑娘尽管开口。” 阮云棠心里对古代的银子没有什么概念,但是听钱庄老板这个语气,就知道三百两应该不是个小数目。 或许还用不到这么多钱呢。 阮云棠将大面额的银票藏在胸口,小面额的放在袖中。向朝辞道谢,然后急匆匆地告辞出门。 阮云棠刚走,朝辞便叫来一个小厮,吩咐道:“你去跟着阮姑娘,若是她遇到麻烦再出手相助,我去通知公子。” 小厮点头应下“是。” 而另一边,萧怀瑾和萧金铭的马车刚到城门口。 守城官兵需要查验他们的身份,请他们下车。 萧金铭先下车,萧怀瑾则是被人从马车上扶下来的,跟着他们下车的,还有一位戴着面纱的女人。 守城人员派人去检查了马车里的物件,确定没有夹带,才开始询问三人的身份。 “三位莫怪,城中最近人贩子猖獗,我们也是奉命严查。” 萧金铭表示理解, 守城员先礼后兵,说明来意之后开始盘问身份。 先问女人名字。 “姓名,住址。” 女人偏头看了萧怀瑾一眼,笑着说道:“奴家水冰月,羊城人。” 第30章 她 “羊城?那可是边疆,来这作甚?” 这时候,萧金铭赶紧掏出自己的金牌亮明身份。 守门员立马变了脸色,赔上笑脸,毕恭毕敬。 “原来是萧公子,失礼失礼。”说着,对守城兵说道:“快,放行。” 萧金铭收好金牌,准备带着人离开。 一阵马蹄声传来。 是朝辞。 他远远地看到他们,大呼:“公子,出事了!” …… 夜幕落下,正是百花楼生意最好的时候,一堆莺莺燕燕在门口招揽客人。 阮云棠在成衣店买了一身男装,混了进去。 刚进门,一个穿着就不是很正经的女人挥着帕子向她走来。 “我们这里的姑娘啊,保管让公子您满意。” 进楼不久,一位自称是芍药的姑娘接手她,带她继续往里走。 阮云棠在电视上看到的青楼,有明亮的大堂,美丽的花魁,客人有说有笑,不像青楼,倒像是饭店。 真正走进来才发现,压根就不是这么回事! 百花楼是围湖而建,湖中央立着一个舞台,舞台上的舞者穿着暴露,正在跳一些能让人面红耳赤的舞蹈。 而他们走过的这一路,经过不少房间,有的房间传出来的是丝竹声,而更多的,则是淫词艳语。 越往里走,就越僻静。 突然,旁边的房门被人推开,衣衫不整的青楼姑娘从门后摔了出来,皮肤上依稀可见斑斑血迹,而门内很快冲出一位亵衣大敞,露出大腹便便的中年老男人,他拎着马鞭,一边骂,一边冲到青楼姑娘跟前,大手一把抓住青楼姑娘的头发,像拖牲口一样,把青楼姑娘往里拖。 青楼姑娘满脸泪水,朝芍药求救,芍药只是笑着朝客人赔礼:“员外可还尽兴,需不需要我再安排个人过来?” 那中年老男人语气不善地冲她吼道:“滚。” 芍药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她应声退下,还不忘贴心地替他们关好房门。 芍药回头,发现阮云棠满脸震惊,她笑着解释道:“这里是地字厅,稍微嘈杂了些,还请公子见谅。” 面对这般事还能笑得出来的芍药,直让阮云棠觉得反胃。 她直接说道:“让你们老鸨来见我。” 听到这话,芍药原本温柔的表情变得有些冷淡,她从上到下扫了阮云棠一眼,但很快,她又恢复如花笑靥。“既是这样,公子请随我来。” 芍药将阮云棠带到一间空房间,让她稍等。 没等多久,门外就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门被人从外暴力地推开,芍药带着一群身彪体壮的打手出现。 温柔,娇媚这些都通通不见,这时的芍药冷漠,残酷,她对身后的打手挥挥手,吩咐:“抓住她!” 阮云棠虽然并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在面对这么多的大汉朝她冲过来的时候,她的肌肉记忆让她下意识地抄起手边的椅子。 她先是轻松地用椅子挡住了一个准备扑过来的大汉,又一个回旋踢,将第二个放倒,等第三个伸手过来要抓她的时候,她一个下腰,让收不住力的男人往前仰,她再顺势一脚踢入男人的背心,并借力,反手钳住最后一个想要来抓她的人。 几个壮汉被她像叠罗汉一样压在桌子下,她踩着壮汉的头一跃坐上桌面,瞧着二郎腿,冷冷地看着目瞪口呆的芍药。 “还有多少人?一起上吧。” 芍药也是个识时务的,她再次展现她高超的变脸技术,立马堆上笑脸。 “哎呀,跟姑娘开个玩笑,瞧瞧,姑娘还当真了。” 阮云棠颇为讶异:“你怎么知道……我是……” “干我们这一行的,如果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那不是白干了。” 既然身份都被看穿了,她也没什么好装的,她开门见山地问:“我现在有资格见你们老鸨了吗?” 芍药笑得花枝乱颤。 被阮云棠压在桌子底下的男人,解释道:“女侠,您看到的这位就是我们百花楼的老板。” 阮云棠一愣,这位妙龄少女,和电视剧里的老鸨差别可有点大。 见到自己想见的人,阮云棠也不为难这些打手。 她跳下桌子,将她们放出来,那些鼻青脸肿的打手们,赶紧退下去。 芍药假模假样的道歉:“不好意思,底下人不懂事,惊扰了姑娘。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以茶代酒,敬姑娘一杯。” 阮云棠质问芍药:“你为什么要抓我?” “你一个女儿家跑来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姑娘难道不觉得你更可疑吗?既然可疑,我为了百花楼香客们的安危着想,抓姑娘有问题吗?” 有理有据,阮云棠都要被说服了。 和芍药这种老江湖绕弯子,是讨不到什么好的,阮云棠直接说明来意。 “我是来找人的。” “来我们这的姑娘,若不是来卖身,就是来找人的。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怨妇,留不住相公的心,就来百花楼里闹。只是瞧着姑娘一身英气,不想也是个看不穿的,男人本就是个偷腥的东西,有什么好在乎的。姑娘与其来捉男人,倒不如看好银子,他们没钱了,自然会灰溜溜地回去。” 阮云棠懒得听她说人生大道理,她道明来意:“我来找我的丫鬟,她被拐卖到你们百花楼来了。” 芍药听完,吃惊地往后一仰:“姑娘可别瞎说,我们百花楼才不做这种逼良为娼的事。” 阮云棠眼睛一瞪,对方立马认怂:“我真没骗姑娘,我们百花楼半个月没进新人了。姑娘与其在我这闹,倒不如去人贩子那边找一找。一般被拐卖的女人,都会经人贩子调教一番之后,才送到我们这来。” “调教?”阮云棠急了:“我该去哪儿找人贩子。” “恕我爱莫能助。” 阮云棠顿感绝望。 而此时,另一边的萧金铭和萧怀瑾,也收到了关于阮云棠的消息。 萧金铭听完朝辞的报告,惊掉了下巴。 “这个女人,去逛百花楼了?你确定你看清楚了?” 朝辞表情严肃:“千真万确,阮姑娘的确进了百花楼。” 萧金铭顿时觉得好奇:“见过男人嫖娼,没听说女人招妓的,看来这阮姑娘的口味,不一般啊。” 而一直没说话的萧怀瑾,脸色阴沉,就差没在脸上写“我很生气”四个大字了。 第31章 黑市 萧金铭不敢再开玩笑,也严肃以待。 他对朝辞吩咐道:“这件事交给我和你家公子处理,你先去找个院子,把水姑娘安顿下来。” “水姑娘?”朝辞也是知道内情的,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明显一愣。 他偏头看向旁边那个穿着一身白衣,打扮朴素,面纱遮面的女人。 主子的事,他一个做属下的自是不敢多问,主子有吩咐,他照做就是。 于是点头应下,带着水姑娘离开。 水冰月深深地看了萧怀瑾一眼,似有不舍,不过她没有异议,听话顺从地跟着朝辞离开了。 萧怀瑾和萧金铭则往百花楼的方向走。 路上,萧金铭忧心忡忡:“九叔,你确定,她就是水冰月吗?不过,她和你给我的画像,的确有几分神似。不过,我总觉得太顺利了,我们之前一直只在城内找,刚往外放出消息,就说找到了,总觉得有点不真实。” 萧怀瑾笑笑,评价道:“还算机灵。” “可是九叔……你为啥要把人带回来?” 为啥要把人带回来? 在羊城,看到水冰月的第一眼,说实在的,的确有些心动。 若不是确定了她肩膀上没有牙印,他差点都要沦陷了。 像,的确是像。 他不知道背后之人,策划这一切,把这么一个女人送到他面前是何用意。 不过既然送过来了,他不妨收着。 免得总有人说他不近女色,到处造谣他不行。 萧怀瑾吩咐道:“金铭,你把在外面的那些人都撤了吧。” “九叔?你不找了吗?” “如今人我们已经找到了,还找作甚。” “可是……”萧金铭刚想劝阻,转瞬明白过来,他也懂了九叔要把这个假水冰月带回来的用意。 九叔把人留下,迷惑背后下套之人,相应地,他们也必须撤人,假装事已平息。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有预感,她就在城内,甚至,就在阮家。” “因为手绳?” “恩。” “可是并无人认领啊。” “所以,得弄清楚为什么。” 萧金铭点点头,假的“水冰月”出现,让他心中警铃大作,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九叔,你觉得三姑娘有可能是她吗?” “说不好,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萧金铭明白。 阮云棠这姑娘为了一个丫鬟,只身犯险,蠢是蠢了点,但的确让萧金铭改观不少。 这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可以一救。 此时,正在和芍药紧张对峙的阮云棠,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消解了紧张的氛围,阮云棠一咬牙,直接从怀中掏出了那张最大额的银票。 一看到银票,芍药的眼睛瞬间开始发光,她伸手过来,脸上的笑容变得谄媚:“哎呀,姑娘你早这么说话,事情不就简单多了嘛。” 芍药的手刚沾上银票,那银票就被阮云棠摁住。 芍药此时的目光已经锁死在银票上,“姑娘放心,不管你想要什么人,我都会为姑娘寻来。” 阮云棠拿起银票,当着芍药的面将银票撕成两半,看得芍药心都在滴血,“哎哟,我的好姑娘,你……你不要给我呀,多大点事啊,犯不着跟银子过不去。” 阮云棠将一半银票交给芍药,“这是定金,找到人之后,另外半张也是你的。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我要跟着你去找人。” 她不相信芍药,也不想一个人煎熬地等着。 “好说,好说。”芍药如获至宝的将接过银票,她心疼地抚摸着银票被撕开的毛边,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小票票,等着,娘亲一定会把你带回家的。” 芍药朝她挥挥手,带着她走向一处小暗门。 暗门后面,就是百花楼姑娘们的住所了。 芍药带着阮云棠换回女儿装,阮云棠被这一打扮,未施脂粉的她竟然都有压过百花楼头牌的架势。 芍药看得头疼,又命人拿个面纱来。 她一边为阮云棠戴上面纱,一边吩咐道:“我带你去黑市找人,若你的丫鬟真的被绑了,十有八九在那边,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轻举妄动。” 阮云棠点头应允:“放心,我知道分寸。” 芍药点点头,见阮云棠装扮好了,带她从后门出百花楼,坐上马车。 路程较远,闲来无事,芍药为阮云棠介绍起黑市来。 “黑市,亥时开市,寅时闭市,是专门处理那些来路不明的奴才的。” 阮云棠诧异地问道:“都是奴才吗?万一被绑架来的人不是奴才呢?” “到了黑市就会灌忘魂汤,忘魂汤下肚,前尘皆忘,管你之前是王孙贵胄还是千金公子,之后都是奴才。” 阮云棠听得心里发毛。 “那惜遇会不会……” “那就看你丫鬟的造化了。”芍药叹气,忍不住叮嘱:“那边的人眼睛毒着呢,一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就能看出来,就算你找到你丫鬟了,也别激动,花钱买就是了,可千万别惹出乱子。” 此时,芍药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银子带够了吗?别告诉我你只有一百两,这可是我的佣金,我是不会给你去买人的。” 阮云棠问道:“我还有两百两,不够的话现在去找个当铺,我还有些金银首饰可以当。” 芍药只觉得有些头疼:“你是哪家跑出来的千金大小姐啊,揣这么多银子出门,不怕贼人惦记?” 原谅阮云棠在这件事上的确是个小白,她不懂就问:“很多吗?那我应该出多少为好?” 芍药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先告诉我,你手上是不是都是大额银票?” 阮云棠摇摇头,从袖中掏出银子:“我还有这个。” 芍药无语望天,她瞧瞧马车壁,吩咐仆人送一贯钱来,将钱丢给阮云棠。“买个丫头,五百文顶天了。” “本来一两银子可以换两贯,但我要收利息。”说着,她也不管阮云棠同不同意交易,抢过她手里的银子。“到了黑市,可别露你的银子,那些人干的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到时候把你当肥羊宰了,我可救不了你。” 一贯有一千文,这点常识,阮云棠还是知晓的,虽然被芍药收了天价中介费,阮云棠还是诚心感谢:“谢谢你。” 芍药翻白眼。“我在宰你,你还谢我?”她一边说,还一边叹气:“还是当你们这种千金大小姐好,没脑子也有钱拿。” 阮云棠:“……” 马车一路往郊区驶去,马车上的人都不知道,自从她们从百花楼出来,身后就跟了一个小尾巴,那小尾巴跟着他们的车辙,一路到了黑市。 第32章 婚礼 芍药和阮云棠的马车绕过一处葱葱郁郁的山林,才终于在一处山洞前停了下来。 此时已是深夜,月明星稀,四周只听得到飞鸟入林的翅膀扑腾声。 但就是这般深山野林里,居然还有人在,她们刚走进山洞,前方突然亮起火光,两个瘦弱但是看着就凶狠的男人,亮起火把。 芍药的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他们认得芍药,拨开作为遮掩的藤蔓,为她打开山洞的大门。 大门一开,就能听到热闹嘈杂的人声传进来,只是忽明忽暗的,听不真切。 看门的男人递来一个火把。 “芍药姐姐请便。” 芍药接过火把,笑着道谢,带着阮云棠往前走。 往前走了约有十几步,拐了个弯,前方豁然开朗。 这山洞里竟然另有乾坤,里面是一个足有三层楼高,深不见底的长街,洞岩上挂满了火把,将整个山洞照耀得亮如白昼。 这里人也不少,三五步就有一个小摊位,摊位前都摆着一个大笼子,笼子里关着脏兮兮的,神情麻木的人,街上,穿着各式各样服装的人正在挑选奴才,他们和摊主讨价还价,就仿佛买的不是人,而是鸡鸭。 芍药带着阮云棠往街上走,路上,她突然问了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你那个丫鬟,姿色如何?” 阮云棠认真想了想,回答道:“中等偏上。” “那我们先去见曹叔,他是这条街的地头蛇,有什么好货都要先经过他。” 芍药带着阮云棠走进里街,在一栋小房子面前停了下来。 不愧是地头蛇,别人都只是小摊位,他一个人,独占一座小茅房。 小茅房的旁边也摆着一个大笼子,里面的“肉票”的确是这条街上姿色最好的,不过,这些人身上都带着伤痕,看来没少受折磨。 看着这些人,阮云棠的心被狠狠地揪在一起。 芍药熟练地和摊主——一个十几岁的名唤阿来的少年打招呼。 “曹叔不在吗?” “刚刚出去了,一会儿便回,芍药姐姐一来就见曹叔,看来是想要大货呀。” “是啊,我知道好货都在曹叔这。” “那我先带姐姐去看看货?” “麻烦阿来弟弟了。” 阿来掏出一串钥匙,打开房门,房间里只有几件简陋的家具,并没有看到人。 就在阮云棠疑惑的时候,只见阿来走向床边的衣柜,衣柜门拉开,里面竟然是一道小门。 阿来打开小门,带着他们往里走。 没走两步,就到了一处逼仄的小屋,刚走进来,一股难闻的气味就扑鼻而来,血腥味混着屎尿的气味,发酵成一股难闻的冲鼻的臭味。 小屋的左右两边摆放着许多小笼子,一个笼子只关一个人,这里的人和刚刚他们在街上看到的人不一样,看到有人进来,他们疯狂地拍打着笼子,拼命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阮云棠跟着芍药从头看向尾,没有找到惜遇。 她和芍药交换了一个眼神,芍药心下了然。 她假装很失望地摇摇头。 “你们这批货都不怎么样啊。” 阿来陪着笑脸。 “这货还不好啊!芍药姐姐,咱这价格毕竟比外面人牙子低很多,你也不能要求太高嘛。” “我百花楼现在缺台柱子,这些人,还差点意思。” 阿来是个机灵的,立马懂芍药的意思。 “今天的确送来一个还不错的,不过曹叔也喜欢得很,他去买香烛红纸,准备和她洞房呢,芍药姐姐你若是感兴趣,我先带你去看看?等曹叔用完了,再让曹叔给你送过去。” 芍药点点头:“先看看再说。” 于是三人又退出小屋,回到刚才那间简陋的房间。阿来走向床另一边的衣柜,打开,里面依旧是个小门。 从小门走进去,只见里面张灯结彩,被布置得像个婚房。 床上躺着一个穿着婚服的女人,阮云棠凑近一看,心顿时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起来。 正是惜遇! 惜遇应该是被人喂了药,如今昏迷不醒。 只是看阮云棠猛烈变化的眼神,芍药就知道,人找到了。 她不着痕迹地拍了拍阮云棠的手臂,劝她稍安勿躁,自己则假装仔细地打量着新娘子。 “不错,这姿色在你们黑市,算难得的了。” “是啊,咱们曹叔都动心了,你什么时候看他摆过这么大的架势,布置婚房的。” “这人,我定了,我现在就要,你能做主吗?” “啊这……”阿来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他内心的为难。 此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不好意思芍药姑娘,这个人我不卖。” 众人回头,只见小屋门口,站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身材健硕,套着一件明显不是很合身的红色婚服的男人。 芍药小心提醒阮云棠:“这是曹叔。” 阮云棠点点头,拳头悄悄攒紧。 就是这个人,把她的惜遇害成这样的! 曹叔走上前来,瞪了阿来一眼。 阿来缩缩脖子,乖乖地躲在曹叔的身后,不敢再出声。 曹叔对芍药说道:“我已经决定娶她为妻,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不会卖她,芍药姑娘还是看看其他货吧。” 芍药笑着劝他:“曹叔,这货我是真的很满意,你开个价吧。” 曹叔脸色变得愈发阴沉:“我说了,不卖。”他冷冰冰地吩咐阿来。“阿来,送客。” 阿来上前来,想带芍药离开,芍药丝毫未动。 “曹叔,你是知道我的,我看上的货,不会放手。” 曹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了,她不是货,她是我的夫人,若是芍药姑娘你再胡搅蛮缠,休怪我不讲情分。” 芍药看曹叔有些生气了,见状也只能十分惋惜地说:“既然曹叔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办法,祝曹叔和夫人百年好合。” 说着,她走向一直看着婚床的阮云棠,拉着她往外走。 他们往来时路离开,阿来向他们道歉:“不好意思啊,曹叔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 阮云棠就像没有听到阿来说话,她轻声数数。 “五个,六个,七个。” 阿来听着她在数数,忍不住问道:“这位姐姐在数什么?” 他话刚落音,一道白影猛地冲过来,他的胸口狠狠地受了一拳,很快就没了知觉,瘫软在地。 打他的,正是阮云棠。 芍药震惊得说话都在哆嗦。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要是被他们发现,你会死的。” 阮云棠扯下碍事的面巾,表情阴冷,眼神肃杀。 “还麻烦芍药姑娘去看着门。” 芍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慌张地问:“你想干什么?他们杀人不眨眼,你会死的!” “想杀我?他们还不够格!” 阮云棠抬眼看向芍药,眼神闪烁嗜血猩红。 她一边把面纱缠在手上当护掌,一边往回走。 背影决绝,就像奔赴战场的勇士。 第33章 麻烦 芍药想拉住她,但是根本劝不住,她看着微张的门,急得直跺脚。 “我就不该答应带你来,这叫什么事,我要被你害死了!” 虽然一直在骂阮云棠,但芍药还算讲义气,她守在门口,并未离开。 里面传出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每一声都听得芍药心惊肉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声音终于停了,站在门口的芍药也进退两难。 到底是谁赢了? 万一阮云棠输了,她或许卖个面子,还能救她一命? 想到这儿,芍药认命地往里冲。 她真是上辈子欠这姑娘的! 她刚往里面走两步,就听到脚步声从屋里传来,她下意识地往后退。 里屋门口,逆光走出一个人影,她额头挂了彩,嘴角的血迹未干,浑身上下不少地方都被划破了,膝盖更是破了一道口子,正汨汨往外流血。 可是她的步伐却走得那般坚定,哪怕背了一个人,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行动。 她就像是从刀山火海里爬出来的战神。 芍药的眼睛被迷了一下,心狠狠地颤动起来。 阮云棠背着惜遇走出来,芍药顾她有伤,赶紧帮她扶着昏迷不醒的惜遇。 “你把他们都杀了?”芍药试探着问道。 阮云棠摇摇头。“他们只是昏过去了。” 就算当初对那个屠夫,她也没有亲自动手杀他,只是看着他被碎木穿心,被动地“处决”他而已。 芍药听完,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那你还不如杀了他们呢!你倒好,一走了之,等他们醒过来,肯定会来找我算账。” 阮云棠从怀里掏出剩下的半截银票,还掏出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她:“佣金加补偿。” 芍药喋喋不休的小嘴,成功被银子堵住。 她脑瓜子一转,主动想起主意来。 “你等着。” 芍药跑到阿来的身边,蹲下去在阿来身上一阵摸索,找到阿来的钥匙,然后又匆匆跑向隔壁关押着绑架来的奴才们的房间。 没多久,一群奴才争先恐后地跑出来。 他们受了惊,如今又好不容易重获自由,一群人在黑市上横冲直撞。此时正是夜市生意最好的时候,街上本来就人挤人,热闹不堪,这群奴才冲进去,直接导致夜市大乱。 奴才们跑出去之后,芍药才抱着两套衣服姗姗来迟。 芍药把衣服递给阮云棠。“来,换上。” 阮云棠想到那屋子里难闻的气味,下意识地皱眉。 芍药看穿她的心思,说道:“放心吧,没味道,干净的,是曹叔他们自己用的。你赶紧换上,趁着现在他们在外面闹,一时半会儿秩序恢复不过来,咱们赶紧走。” 芍药一边说,一边动手帮惜遇换好衣服。 她手脚利索,很快惜遇的衣服就被她换好了。 阮云棠毕竟是个现代人,穿古人的衣服多少有些手忙脚乱,芍药也不催她,她捡起掉在地上的锁,将曹叔他们所在的小屋锁住。 芍药一边锁一边解释:“万一他们醒得早,这样能多拖会儿时间。” 办完这一切,她才拍拍手,将钥匙扔进乱石缝里,和阮云棠一起,扶着惜遇往外走。 此时,夜市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到处传来尖叫声。 芍药带着阮云棠,贴着墙边,一步步艰难地往外挪。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阮云棠想抬眼看看还有多远,偶然瞥见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 他一个人坐在轮椅上,被横冲直撞的人群撞来撞去,他行动不便,只能无措地用手护着头。 萧怀瑾?他怎么来这儿了! 阮云棠将惜遇交给芍药,留下一句“拜托你了。”便逆人流而行,艰难地推开拥挤混乱的人群,往前钻去。 芍药背着惜遇,喊了她几声,不过声音太过微弱,很快便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 见状,芍药只能放弃阮云棠,背着惜遇,艰难地往外挪。 萧怀瑾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就像是湍流中的一片落叶,随着人流推来搡去。 也不知道是谁踢了椅子一脚,椅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冲,前方就是关着“肉票”们的笼子,此时,受到触动的肉票们伸出手来,胡乱地抓着,就想抓住一个人,救他们出去。 他们就像是忘川河里的恶鬼,拽住一个人,就不会松手,恨不得拉着人跟他们一起下地狱。 眼看着萧怀瑾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突然,轮椅停住了——在那些黑乎乎,脏兮兮的手,即将抓上萧怀瑾的衣衫之时。 阮云棠一手将轮椅往后拖,警告那些张牙舞爪的想抓萧怀瑾的“肉票”们:“对不起,这位,我罩着的,你们谁都别想动。” 阮云棠捡起地上不知道是谁掉落的刀,三两下就砍断了锁链,将笼子里的人放了出来。 “走吧,你们自由了。” 肉票们一轰而出,阮云棠双手抓住萧怀瑾的轮椅,附身,在他的耳边低声叮嘱:“坐好,抓稳,咱们要发车了。” 语毕,她弓起身子,像离弦的箭,推着轮椅,发射。 肉票们往外冲,已经为他们开出一条路来,阮云棠推着萧怀瑾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吼:“散开!” 疾风吹乱了萧怀瑾的头发,他的发丝不断地往阮云棠的脖子里钻,痒痒的。 阮云棠的空间感还不错,凭着记忆愣是让她找到了出口。 本以为免不了要和守门的恶汉来一场大战,到了门口才发现,看门的人早就被放倒了。 芍药很讲义气,一直猫在草丛里等她,见她出来了,赶紧向她招手。 “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芍药上前来,原本喋喋不休的她,在看清轮椅上坐着的人之后,立马噤声。 阮云棠没有察觉出她的不正常,她推着萧怀瑾走到马车边,对芍药说道:“谢谢芍药姐姐等我,路上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说话间,她低头请教萧怀瑾,态度十分恭敬:“萧公子,我扶你上马车?” 萧怀瑾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本来是担心阮云棠的安危才来夜市,没想到反倒被这个姑娘救了。 刚才她如天神下凡,救他于危难之中,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只是萧怀瑾会忍不住想:“这个姑娘有什么目的?” 转念,又觉得可笑。 人是他自己要跟的,他不觉得,阮云棠一个孤女,能掌握他的行踪。 可能真的只是巧合。 萧怀瑾偏头,直勾勾地望着阮云棠。 欠下了救命之恩什么的,真是麻烦呢。 第34章 在乎 阮云棠取来马车脚蹬,扶着萧怀瑾从轮椅上站起来,她将萧怀瑾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肩上,她的左手则伸在萧怀瑾的腰上,帮助萧怀瑾固定。 担心他会站不稳,阮云棠还好心地对他说:“我力气大,你尽管往我这边靠,我稳得住的。” 萧怀瑾是个十分听话配合的病人,他的身子紧紧贴着阮云棠的身体,头就靠在阮云棠的肩膀上,只是语气颇有些局促:“我这个废人,劳烦姑娘费心了。” 阮云棠本来还觉得,他们俩的距离太近了,一听到萧怀瑾这话,心里心酸多了一分,多用了几分力道,保证道:“尽管放心,一切有我。” 阮云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萧怀瑾送上马车,此时马车里还躺着一个昏迷未醒的惜遇,逼仄的空间里已经再也坐不下第三人了,阮云棠和芍药只能坐在车前,和马车夫挤在一起。 芍药刚爬上马车,就扯扯阮云棠的衣角,凑过来问道:“你和他认识吗?” 有婚约,算认识吗? 阮云棠含糊其辞解释:“他是我家客人。” “我看你还挺紧张他的。” 阮云棠笑着打哈哈。 能不紧张吗,她现在还欠人家好几百两银子呢,对债主可不得好好哄着? 芍药瞧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和里面那位的关系肯定不只是主客相逢那么简单,还想多问,马车里传来阵阵咳嗽声。 芍药闻声住嘴,一路再无多话。 待回到百花楼,已到寅时,日与夜相交,正是天色最暗之时,热闹如百花楼都已安静下来。 芍药带着他们从后门入楼,将他们带进了自己独居的小院子。 惜遇被安排在客房,阮云棠之前见过的那位名叫紫苏的女大夫正在为她检查身体,阮云棠在客厅等消息,她坐立难安,两三次都急着想冲出去,但每次都被芍药拦住了。 “我楼里的大夫脾气大,她说不让我们在旁打扰我们最好别去,不然到时候她甩手不看了,谁都哄不好。” 萧怀瑾也跟着搭腔,劝道:“阮姑娘切莫忧心,惜遇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阮云棠回头,正好对上萧怀瑾肯定的、赤诚的眼神。 她的心一暖。 转眼间,她又想到了自己刚找他的人借了许多银子,脸上臊得通红。 不过她阮云棠,是一个有事就担,绝不逃避的人,虽然尴尬,她还是主动说道:“你的银子,我会想办法慢慢还给你的。” 萧怀瑾摇摇头,宽慰她:“阮姑娘先照顾好惜遇要紧,那点小钱,不着急的。” 萧怀瑾越是大度,阮云棠心里越是不安,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感情骗子,明知道对方一心一意要报恩娶自己,还没办法和对方保持距离。 大概是因为如今对方是自己的债主,有了“债主光环”,碍于情面,阮云棠也不好再将对方认为是个坏人,如今不得不反思自己,调整自己的认知。 阮云棠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他在黑市里,在人来人往中,惊慌无助的模样。 再看他如今脸色苍白,顾不着自己生着病,一心一意地安慰她,急她所急,想她所想。 多么体贴温柔,娇弱的一个男人啊。 这真的是原著小说里那个手段狠毒的男二吗? 原文里展现的,就一定是真相吗? 原文里,女二也是一个娇蛮跋扈,善妒狡诈的恶女,如今自己穿成阮云棠,才知道其中有诸多不得已。 萧怀瑾是不是和她一样,只是在“女主视角”下,才显得坏? 一个诡计多端之人,怎么会执着于报恩,甚至不惜以身相许。 一个心思阴奸猾之人,怎么会他们相识没多久就莽撞求婚。 一个城府极深之人,怎么会想娶她这样出身卑微的孤女。 他这样哪里有半点老狐狸的样子,倒是有点像单纯善良,又带着点耿直的小山羊。 一旦接受了萧怀瑾是山羊的设定,阮云棠就回不去了,越看他的眼神越觉得无辜,越看他的脸越觉得憨傻得可爱。 萧怀瑾也被她看得满头雾水。 这姑娘,怎么突然一看到自己就笑? 瞧着两人气氛有些不对劲,似有些尴尬,有些怪异,还有点腻人。 旁观者芍药觉得,还是把两人分开为好。 此时,客房那边也传来消息,大夫说惜遇无大碍,不过被灌了不少迷魂汤,需要催吐,半个时辰才能醒。 听到无碍,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阮云棠更是直接瘫倒在椅子上。 自从发现惜遇失踪之后,她一刻都不敢停歇,求老太太,借钱,闯百花楼,闹黑市,她是拼着一股劲儿在往前冲的。 如今她这个涨满了气的气球,就像是陡然被人打开了阀门,气一下子全部卸下,她疲软得连站都站不起来。 芍药看穿了她的疲累,劝道:“阮姑娘,你今天动了两三趟拳脚,实在辛苦,不如你先去洗漱,等你洗完,惜遇也该醒了。” 阮云棠还想强撑,说自己没事,听到萧怀瑾也跟着劝她:“是啊,你穿这一身回阮家,会惹不少麻烦。” 对萧怀瑾的话,阮云棠还是愿意听一听的。 她点点头,不再推辞,跟着芍药的丫鬟退下,去净房洗漱梳洗。 阮云棠刚离开不久,芍药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在萧怀瑾的面前跪下来。 “主人,芍药不知主人也在黑市,护驾不周,请主人责罚。” 萧怀瑾收起面对阮云棠时那种单纯无辜,人畜无害的模样,眼神里带着探究和疏离。 “芍药,你好大的胆子。” 芍药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事,惹到这位活阎王了。 不过,该道的歉还是得道的。 “是芍药不对,还请主子教诲。” “我竟不知,我的百花楼还有让女人逛楼的业务?” 芍药人精一般,她立马就体会到主子的愤怒点,小心翼翼地探究。 “主子可是在乎阮姑娘?” 萧怀瑾脸一红,所有的脾气,都被她一句话堵在喉咙里。 “主子恕罪,是芍药照顾不周,让主子的心上人踏足这乌糟之地,主子放心,绝对不会有下次!” 一句心上人,让萧怀瑾的耳根也跟着红了。 想到刚才阮云棠努力救他的模样,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她就是水冰月,该有多好。 第35章 帮忙 面对芍药探究的目光,萧怀瑾收回旖旎心思,嗔怪道:“别瞎说。” 语气放缓不少。 芍药解释道:“阮姑娘是为了找惜遇来我百花楼的,她入楼之后由我亲自接待,我一眼就看穿她是姑娘,没有让她去那些污秽之地,将她带到客房问清情况之后,便同她一起去黑市找人。”说到这儿,芍药补充一句:“我本来也不想让阮姑娘去黑市冒险,是阮姑娘担心惜遇的安危,非要去黑市。” 说完,她赶紧磕头请罪:“属下当时不知阮姑娘和主人您的关系,若是知道,定然是不敢带她冒险的。” 萧怀瑾当然不会信她这些鬼话,他拨动着手上的玉扳指,语气平淡,但气势却是排山倒海一般压人。“芍药,这百花楼,可不是你一人的百花楼,我让你暂管,不代表你能只手遮天。” 芍药顿觉大祸临头,她心里一边暗道后悔:“怎么就惹上了这个祖宗。” 一边哐哐磕头:“主人,属下的确与阮姑娘动过手,属下那是担心她是来调查百花楼的探子,担心主人您的身份会泄露,所以才不得不谨慎小心。主人您放心,我知她是姑娘,只带了寻常护院,阮姑娘功夫了得,反倒把我的人打了一顿。” 见芍药态度还算诚恳,萧怀瑾不再追究,问道:“她来百花楼前,从我这拿了三百两银子,如今银子在何处?” 听到“三百两”这个数目,芍药忍不住嘀咕:“我说哪里来的冤大头,这么好骗呢。”晃过神来,发现自己主子脸色不善,她又赶紧哐哐磕头。 “阮姑娘为了买消息,给了我一百五十两,如今银票都在我这。”芍药从怀里掏出压得平平整整的银票,这个过程,简直比掏她的心还难受。 今天晚上累死累活,就是冲着这一百五十两,谁知道……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为了自己的小命,芍药只能咬牙将银票奉上。 “主人,芍药一分未动,都在这儿了,还请主人您查收。” 萧怀瑾瞥了银票一眼,并未伸手去接,他放下茶杯,淡淡吩咐:“这银票,既然是你赚的,自该归你。” “啊?”芍药被巨大的幸福砸晕了头脑,一时间脑袋嗡嗡的,都以为自己是在幻听了。 但是一想到萧怀瑾的脾气,她又不敢要,这下她更害怕了,急得差点没哭出来:“主人恕罪,我再也不敢贪小便宜了,还请您收回银票,不要赶我走。” “谁说我要赶你走了,我不仅不赶你走,还要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 听到重要任务,芍药又抬起头来,眼角还挂着为了求萧怀瑾留下自己,拼命挤出来的几滴珍珠泪。“主人尽管吩咐,芍药一定誓死完成任务。” “以后,你要多多帮阮姑娘,当然,钱,你可以照收。” 听到这个要求,芍药迷糊了。“主人,容属下斗胆问您一句,您这是喜欢阮姑娘,还是在害阮姑娘呢?我怎么觉着,您这是让我配合您跳大神啊。” 萧怀瑾一个冷眼扫过来,芍药再不敢多问,满嘴只剩下“主人英明,属下定不辱使命。”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芍药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泥土。 已经洗干净,换了一身衣服的阮云棠从外面走进来。 这里毕竟是百花楼,干净的可换的衣服都是青楼女子的样式,上半身还好,下半身半截大腿都暴露无遗。 阮云棠一个现代人,自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反倒觉得在这初夏之夜,穿这么一身还挺凉快。 所以,她一进门就自觉忽略了众人惊艳中带着点惊诧的目光,反倒关心起芍药那嗑红了,还带着泥土的额头来。 “芍药,你额头怎么了?” 芍药慌张解释道:“没什么,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 看着已经红肿的额头,阮云棠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都替芍药疼。 “这一跤摔得不轻啊。” 芍药此时已经从自己主人那能杀人的目光中,嗅到了危险的信号,她赶紧脱下自己的披风给阮云棠披上。 “阮姑娘,您还是再去换一件衣服比较好。” 丫鬟上前来,小声提醒道:“芍药姐姐,这已经是楼里最保守的衣服了。” 芍药满头黑线,她已经不敢回头去看萧怀瑾了。 她气急败坏地揪着丫鬟的耳朵。 “楼里没有衣服不会去想办法啊!管你是买还是借,天亮之前,给老娘搞一套正常的衣服来。” 阮云棠想说不用,但是芍药“盛情难却”,她也只能客随主便了。 在芍药的淫威之下,丫鬟还真的给她搞了一套看着就价格不菲的常装。 回去的这一路上,阮云棠和萧怀瑾坐在马车里,忍不住感慨:“这芍药,人还挺古道热肠的。” 萧怀瑾差点被阮云棠的话呛死。 芍药一个晚上骗了她一百五十两,她还觉得芍药古道热肠? 天快破晓,阮云棠他们的马车才临近阮家。 令人诧异的是,此时的阮家,灯火通明,进进出出,人来人往。 看到这个阵势,阮云棠不免有些发怵:不会是老太爷发现她彻夜未归,所以派人出来找她,准备找她算账吧。 萧怀瑾看穿了他的担忧,他嘱咐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打发车夫去探问才知道,阮家的确是在找人,不过找的并不是阮云棠,而是萧九叔。 听到这个消息,阮云棠诧异地回头。 他也是偷跑出来的? 萧怀瑾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他无奈摊摊手,对阮云棠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一起走过鬼门关,如今阮云棠对萧怀瑾亲近不少,只觉得这个人某些地方还挺可爱的。 萧怀瑾对她挥挥手,说道:“我再躲半个时辰。” 阮云棠心下了然,她对萧怀瑾拱拱手,道谢:“多谢。” 说完,带着惜遇跳下马车。 惜遇扯扯阮云棠的袖子,问道:“姑娘,我知道一处后门,咱们从后门进去?那边守卫松懈,咱们使点银子,应该就能……” 阮云棠摇了摇头,她在原地跑了几圈,将自己弄得气喘吁吁。 她一边喘气,一边对惜遇说道:“走,回府。” 阮云棠跑到正门,此时阮家的管家正站在门口指挥一批又一批的家丁出府,因为事务繁忙,他只顾着低头点名册,甚至都没空抬头看一眼。 阮云棠趁机半路混进刚出府的家丁队伍里,刚跑出没几步就被管家发现了。 管家赶紧叫停她。 “三姑娘!” 第36章 温柔 管家三两步追上来,问道:“三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不是说萧九叔失踪了,我这不是担心嘛,想跟着出去找找。” “寻人之事,属下自会安排,三姑娘还是先回去吧,若是有消息,属下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姑娘。” 阮云棠撇撇嘴,一脸不悦。 惜遇总算弄明白阮云棠的计谋,她跟着相劝:“是啊,姑娘,听我一句劝回去吧,萧公子会没事的。”惜遇一边说,一边“连拖带拽”地将阮云棠往府里拖。 身后,管家还一直在叮嘱惜遇:“惜遇,好好照顾你家三姑娘,如今兵荒马乱,可别出了岔子。” 惜遇自然满口应下,主仆两人就这样畅通无阻地回到了阮府。 这一幕,全落在萧怀瑾的眼里,他笑着放下帘子。 没多久,车外传来动静,之前赶车的马车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朝辞。 朝辞问道:“公子,小公子已经急坏了,你准备什么时候现身啊。” 朝辞想到这件事也是有些后怕的,主子去年失踪了一年,现在每个人心里都绷紧了一根弦,生怕他再次出什么意外。 若不是昨天朝辞自己找上百花楼,想让芍药利用楼里的资源找人,却意外地发现萧怀瑾就在百花楼,朝辞这会儿只会比萧金铭更着急。 但如今,这个搅得天下大乱的主,不急不缓地将身体往后靠,闭目养神起来。 “不急,不急,再等等。” …… 另一边,阮云棠畅通无阻地回到了西府。 此时,西府门口,热闹得很。 丹雀和白鹭堵在门口,拦着彩环,不许她进。 阮云棠走近,只听得几个丫鬟在争论不休。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 “昨儿个你一夜未归,你压根没把西府当自己家,凭什么让你进去。” “我……我那是按照小姐的吩咐,找人去了!” “哼,别装了,你压根就没出府,只怕是找哪个情郎私会去了吧!” “你们……你们不过跟我一样,都是丫鬟,小姐都没说什么,你们凭什么管我,别拦我,让我进去。” 彩环说着就要硬闯,阮云棠清清嗓子,叫停了推推搡搡的三人。 “怎么回事?”阮云棠走近。 白鹭看到跟在阮云棠身边的惜遇,眼前一亮,她热情地冲上前来,抓住惜遇的手,热络地招呼:“惜遇姐姐!” 阮云棠和惜遇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商量好了说辞,惜遇挠挠后脑勺,说道:“太久没出门,昨天不小心迷路了,让大家担心了。” 白鹭和丹雀满脸都写着惜遇回来了的开心,只有彩环,撇撇嘴,满脸不屑地说道:“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迷路,兴许她才是去会情郎了呢。” 阮云棠瞪了她一眼,眼神里闪过一瞬凶恶,不过很快她就做好了表情管理。 “好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外面乱得很,咱们还是不要添麻烦了。” 听到这话,白鹭和丹雀不再拦着彩环进门,彩环也没有一声谢,大摇大摆地进去,活像她才是这西府的主人。 白鹭为阮云棠打抱不平:“这样的人,给点颜色就蹬鼻子上脸,姑娘您就不该惯着。” 阮云棠笑着拍拍白鹭的肩,问道:“你们也是,明知道她是这样的脾气,和她较个什么劲儿。” 白鹭凑上前来,狡黠一笑,小声说道:“我们回来发现姑娘您不在府里,猜到您是出去找惜遇姐姐了,从那时起,我和丹雀姐姐就在守门,就是不想消息透漏出去。知道姑娘您没回来的,只有我,丹雀还有青荟。所以,刚才我们才拦着彩环,她那个样子,一看就和我们不是一条心的,才不敢让她知道姑娘的秘密呢。” 阮云棠心里升起一股暖流,这几个丫鬟,她是被逼无奈收的,没想到关键时候,竟然也能起大作用。 “好了,你们累了一夜,回去歇息吧,我换身衣服,去给老太太请安。” 阮云棠迈步刚想往里走,被白鹭叫住。 “姑娘,奴婢打听到一个消息,想着应该赶紧告诉姑娘。” 阮云棠洗耳恭听:“何事?” “听说昨日萧九公子回城,有人看着他带了个女人回来,那个女人蒙着面纱,看不清脸,不过那个女人由萧公子的贴身随从接待,如今人就安排在城中最好的酒店里,瞧着,萧公子对这位女人很是重视。” “女人?可有问到身份?” 白鹭摇了摇头:“只听说来自边疆羊城,萧九公子这次出门,好像就是为了去接她。”白鹭好心提醒道:“有些人还未娶妻先纳妾,这些贵妾是最麻烦的,姑娘要多加小心啊。” 阮云棠本就没准备嫁给萧怀瑾,贵不贵妾什么的,她不在乎。 只是萧怀瑾这时候带个女人回来,的确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萧怀瑾不按套路出牌,她还要不要去实现自己的计划? 去上房给老太太请安的这一路上,阮云棠心里都在琢磨这件事。 萧怀瑾带了个女人回来,到底是喜欢人家,还是只是玩玩?他还会坚持维持婚约吗? 阮云棠觉得十分头疼。 一抬眼,发现上房已经到了,和以往不一样的是,今天的上房门户紧闭着,阮云棠叩门去问才知道,原来是老太太身体不舒服,今日的请安都免了。 阮云棠担心老太太,恳求嬷嬷放她进去看看,嬷嬷拗不过她,为她开了门。 刚走进院子,就听到房间里有说话声,老太太似乎正在和人讨论女红,听着中气十足,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阮云棠有些更咽。 她一瞬间明白了老太太的用意。 老太太哪里是生病了,只是心疼她彻夜未归,所以称病不见客,想让她好好休息罢了。 阮云棠上前,单膝蹲在老太太的身边,替她穿好针线。 “以后,孙女做祖母的眼睛。” 老太太慈怜地抚摸着阮云棠的头,语气却有些落寞:“你这孩子,怎么不回去好好休息。” 这般温暖,在黑市的生死鬼门关跑了一趟,一直憋着没哭的阮云棠,这会儿再也忍不住,泪珠子像是不要钱地往下掉。 老太太心疼地抱住阮云棠。 “好了,好了,回来就好,惜遇没事,你没事,这就好了。” 许是为了转移阮云棠的注意力,老太太盘问起惜遇失踪的细节来。 这可把主仆二人问住了。 来之前阮云棠心里一直惦记着白鹭说的那个消息,忘记和惜遇串口供了! 第37章 离魂 惜遇知道,在老太太面前再说自己是迷路了肯定是行不通的,便将自己是如何一出门就被人打晕,醒了就到黑市,最后才被人救回的事一一说了。 当然,惜遇隐瞒了阮云棠大闯黑市的事,只挑重点的说。 但即便是这样,老太太都听得惊出了一身冷汗:“棠儿,你是怎么救回她的?” 阮云棠说是凭一己之力把惜遇救回的,老太太肯定不信,说是芍药的功劳的话,老太太该气得头顶冒烟。 她想到了一个绝佳借口。 “孙女本来在外寻人,路上遇见了刚回府的萧公子,他听说惜遇失踪,说要帮孙女寻人,惜遇就是他找到的。” 老太太听得将信将疑。 “那萧公子人呢?不是说他也失踪了?” “天快亮的时候,萧公子的手下才将惜遇送过来,至于萧公子的去向,孙女一直在府中,并不知内情。” 阮云棠搬出萧怀瑾,简直比搬出免死金牌还有用,老太太不再怀疑,劝阮云棠:“想来,惜遇是倒霉,一出门就遇到人贩子了,以后你们出门要小心些,多带几个护院。” 阮云棠倒是觉得,人贩子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光天化日,在阮府门前犯案。 她不想让老太太担心,将到了嘴边的怀疑压下。 老太太的话提醒了阮云棠,回去的路上,她不再想萧怀瑾的事,问起惜遇绑架的细节。 惜遇能记住的不多。 她只记住自己刚出府就被人打晕,之后又被灌迷魂汤,印象最深的,也只有一个又臭又脏的男人要娶她为妻,旁的,一概没记住。 惜遇能回来,阮云棠就放心了。 在百花楼里,惜遇已经听说了阮云棠为了救她花了几百两的事,她十分愧疚:“姑娘,对不起,让你为了我……” “说什么傻话呢,银子没了还可以再赚,人没了,可赚不回来。你没有出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萧公子人看着冷,心地还真不错。” 毕竟有救命之恩,之前为萧怀瑾多有防备的惜遇,开始为萧怀瑾说好话了。 “你呀,这就是典型的拿人手短。” “姑娘,我说真的,关键时候才见人心,萧公子能帮咱们,姑娘或许可以……” “别说了。”阮云棠叫停惜遇。 她不敢再听。 在她绝望的时候,朝辞带来萧怀瑾的旨意,主动找上门来帮忙,出钱出力,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可是,她不敢动心,也不能动心。 原文女二的悲惨遭遇历历在目。 她只能强迫自己忘记萧怀瑾的好,告诉自己:你也救了他,情义上你们两清了。 而且,萧怀瑾回府,意味着某些事,她必须加快进度了。 “他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的确该去报个恩。” “怎么报恩?” “走,咱们去找阮绿茉。” …… 二房 阮绿茉很头疼,阮云棠突然跑到她的房里来,说惜遇出事,她吓坏了,晚上要和她一起睡。 虽然二房没有人欢迎她,但阮云棠却半点眼力见没有,自顾自地蹭过来。 人不要脸无敌。 阮云棠成功爬上了阮绿茉的床。 其实,阮云棠也没好受到哪里去,好多次,她都差点被剧情挟持,不过还好今天情况都不严重,大概是她做足了心理准备,在剧情想控制自己的时候,赶紧想些其他的东西,搅乱思维,好几次都险险过关。 如今上了床,熄了灯,隐患都消除了。 躺在床上,阮云棠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和女主,命定的死对头,居然躺在一张床上了? 阮绿茉侧对着她,突然问起。 “三姐,听说萧公子帮你找回了惜遇?” 阮云棠赶紧解释道:“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阮绿茉侧过身来,问道:“三姐,你喜欢萧公子吗?” 她能这么问,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阮云棠直言相告:“我知道,他不属于我,我和他,不适合。”说完自己的态度,还不忘给女主画饼:“我倒觉得,四妹你和萧公子,才是天生一对。” 阮绿茉说话结巴了。 “我……三姐你瞎说什么呢……和萧公子有婚约的人是你。” “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呀,你长得比我好看,脾气也比我好,又得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宠爱,更适合萧公子。” 阮绿茉到底还是小姑娘,阮云棠又句句说中了她的心坎,她忍不住追问:“真的吗?” “当然,我那日是把手绳认错了,可惜我认了之后,再想解释,大家都不相信了。” 阮绿茉没接话。 阮云棠继续说道:“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认真考虑考虑萧公子。” 排除想要解决掉这恼人的婚约的原因。 身为一个读者,阮云棠是真心觉得,男二萧怀瑾比男主更适合做夫婿。 他的确够坏,但是对身边人一心一意,十分宠溺。 他的心里住着两种人,心上人和普通人。 只要能被他纳入心门,那这一辈子的日子得多舒坦啊。 想到这里,阮云棠开始羡慕阮绿茉。 阮绿茉从出生开始,就被安排会被男主和男二喜欢,爱情,友情,亲情,什么都不缺。 阮绿茉会被男主宠爱,还会被男二萧怀瑾纳入心门,呵护一生一世。 而她,什么都没有。 不仅没有,还要拱手相让,要成全男二和女主。 想到这儿,阮云棠深深叹了口气。 她看向身边人。 阮绿茉背对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已经睡着。 摸着自己肩膀上的牙印,阮云棠的笑容有些苦涩。 萧怀瑾。 你们才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我来帮你如愿。 凑近阮绿茉的脖颈。 阮云棠狠狠心,一口咬下去。 阮绿茉被痛醒了。 叫声惊动了在外守着的丫鬟,惜遇和阮绿茉的贴身丫鬟都走进来,惜遇赶紧掌上灯,看到阮绿茉肩膀上的牙印,还在流血,赶紧递上手帕。 “四姑娘见谅,我家姑娘肯定是又梦魇着了,您别怕,她不会伤害你的。” 惜遇的话刚说完,阮云棠就十分配合地下床,在房间里学僵尸跳。 阮绿茉如今顾不上自己还在流血的肩膀,看阮云棠不像是个清醒的人,她呲牙咧嘴地问惜遇。 “你家主子有什么毛病?大半夜不睡觉,乱咬人?” “四姑娘有没有听过离魂症?” “离魂症?”这个病名让阮绿茉倒吸一口凉气,毕竟在他们看来,患上这个病和邪祟脱不了干系。 阮绿茉的丫鬟倒是深信不疑:“姑……姑娘……三姑娘一直都不太正常。” 阮绿茉也迷糊了。 难不成是她判断错了,之前在祠堂,阮云棠不是在装神弄鬼,而是真的…… 见主仆两又害怕又疑惑的样子,惜遇赶紧跪地,加深他们的印象。 “还请姑娘为我家主子保密。” 这时候,门口传来动静,是阮覃氏房里的嬷嬷也被惊动了,前来问问情况。 阮绿茉看着正在不停地撞墙的阮云棠和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惜遇一眼。 她出声,回绝道:“无事,是我做了个噩梦,谢谢嬷嬷的关心。” 听到阮绿茉这么说,嬷嬷才放心离开。 惜遇赶紧磕头道谢。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此时,阮绿茉肩膀的上的血已经止住——本来就只是想留下个牙印,阮云棠下口的时候还是掌握了分寸的。 “好了,这件事我会帮她保密的,你……你还是赶紧带她回去吧。”阮绿茉可不敢再和阮云棠呆在一起了。 “是,姑娘,谢谢姑娘。” 惜遇假意“引导”阮云棠往外走,看主仆两出了院子,阮绿茉才放下心来。 她摸了摸自己惊魂不定的小心脏。“阮云棠这个人还真是晦气,怎么什么毛病都有。” “姑娘刚才为什么要帮她瞒着啊,瞧她,咬得多深。” “她有这么个把柄在我手上,还不乖乖就范。”想到这儿,阮绿茉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 她想到阮云棠在睡前和她说的那些话。 阮云棠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觉悟,那还算她识相。 走出二房,阮云棠才开始正常走路。 惜遇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刚才为了演戏,阮云棠拿头撞墙,看得惜遇心疼坏了。 “姑娘,疼不疼?” 折腾了大半夜,阮云棠也累,她摆摆手,还不忘夸惜遇。 “今天你配合得很好。” “姑娘,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演什么离魂症啊,这要是四姑娘到处往外说……” “说就说吧,我身上黑点那么多,不怕多一个。” 离魂症本来就只是她用来分散阮绿茉注意力,掩盖自己咬她的真实目的的手段。 主仆两一路走一路分析,没注意前路,差点和一个人撞满怀。 夜路天黑,两边都没点灯笼。只能从身形和依稀可见的装扮来判断,这个人大概是哥婆子。 “谁?”惜遇呵问。 那人爬起来就跑,惜遇追上去,她动作敏捷,闪过月亮门就不见了。 这里是去西府的路,这个嬷嬷半夜出现在这里,定有蹊跷。 惜遇一拍脑门,说道:“姑娘,我想起来了。打晕我的人,跟刚刚那个嬷嬷一样,穿着一件青色衣裳,衣袖上绣着云纹。” “难不成,绑架不成,还想对你下手?” “姑娘,我害怕……” 她不仅怕自己有危险,更怕小姐有危险。 丫鬟和主子本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惜遇自己出啥事不怕,怕只怕对方想对付的不是她,而是自家主子。 第38章 得罪 惜遇心里惶恐,但不敢对阮云棠说。 阮云棠其实猜到了,但照顾着惜遇的情绪,她也不敢多说。 猜到这些事的,不单单是惜遇和阮云棠这对主仆。 对阮府里汹涌的暗潮,萧怀瑾也是忧心忡忡。 惜遇遇害,就像是幕后发出来的一张作案通知书,萧怀瑾担心,有人迟早会对阮云棠下手。 半夜睡不着,他起身赏月,朝辞作陪。 “阮云棠可有得罪什么人?” 朝辞认真分析道:“阮姑娘这身份,说这个阮家都是她的仇人也不过分。” 那就得换个思路。 “谁会对阮云棠下手?” 让朝辞分析形势还行,分析人心,他就只能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萧怀瑾心里有盘算。 阮云棠的确触及了大部分人的利益,但是想要她死的不多。阮家人或许贪婪,但胆子小,不算穷凶极恶。 但或许有什么他还不知道秘辛,逼得人对阮云棠下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老太太?瞧着和善,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 阮覃氏?一个聒噪妇人,虽说和阮云棠不对付,不过以她的城府,顶多在老太太面前使使绊子。 阮正山?忙于公务,在家里当甩手掌柜,真想对付阮云棠,也不会用内宅阴损的手段。 阮正流? 阮正流…… 萧怀瑾陷入沉思之中。 见萧怀瑾冥思苦想,朝辞提醒他。 “公子,您对这阮姑娘,似乎格外上心。” 萧怀瑾就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 朝辞不提醒,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点。 他喃喃,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朝辞:“很上心?” “我没见过公子对其他女人比她还上心。”话说到这份上,朝辞又觉得不够严谨,补充道:“当然,水姑娘除外。” 萧怀瑾怔愣片刻,很快就想通了。 “我只不过觉得,她有趣罢了。” “有趣?” “是啊,够简单,够直接,难道不够有趣?” 朝辞认真想了想,主子所说的直接,该不会是指阮云棠嫌弃他,直接拒婚吧。 那的确有够直接的。 朝辞觉得,自己的主子大概是在外受了一年的苦,精神都有些不太对劲了。 瞧瞧,喜欢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姑娘。 不是装死不露面的,就是直来直往一点都不温柔贤淑的。 被朝辞这一打岔,萧怀瑾差点忘了正事,他对朝辞吩咐道:“明天去买个古玩,给阮家三老爷送过去。” “公子怎么突然想着要送他东西了?” “就说,感谢他帮了西府,在惜遇失踪一事上出力了。” “可是……”明明阮正流什么都不做。 “去吧。”萧怀瑾打着哈欠。 累了,他不想解释太多。 阮正流是个明白人,看到礼物就会懂了。 第二天,萧怀瑾准备的礼物,直接送到了三房。 萧怀瑾送得大张旗鼓,郑重其事,阮家人都看在眼里,正在三夫人阮曹氏房里聊闲的阮覃氏,诧异地问道:“九公子这是想干什么?为老三送的谢礼?” 阮曹氏和丈夫阮正流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讳莫如深。 送走阮曹氏,阮正流在妻子的病床边坐下来,阮曹氏紧张地抓着阮正流的手,语气里满是担忧。 “夫君,他单送你一家,不像是什么好事。是不是……他怀疑你在对付西府孤女,所以才送礼来提醒你?” 阮正流苦笑。“那孤女戏弄我,我的确恨不得杀之泄愤。可我没那么傻,如今她在风口浪尖上,我若动手,势必大乱。” “那这……” “我呀,这是替人背了锅。” “夫君,你可要当心,萧家,不是好对付的。” “放心吧,她阮云棠能不能成为萧家媳妇还说不好呢。至于这个锅,我且接着,迟早有一天,我会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阮曹氏免不了忧心忡忡,阮正流宽慰她:“好了,你身子不好,不要多想,一切有我,交给我来处理便是。” 阮曹氏点点头,“好。”想了想,还是担心:“夫君,要不她装神弄鬼之事,咱们就算了吧,免得惹祸上身。” 在自己夫人面前,阮正流向来是个好脾气的,他从善如流。 “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夫人也该听我一句,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可好?” 阮曹氏点点头,阮正流扶着她躺下,看着她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走出房间,那个深情温柔的男人,就换了一张脸。 放过? 戏弄他还想全身而退? 笑话。 正在和惜遇一起搭瓜棚的阮云棠,打了个喷嚏。 惜遇紧张得很,生怕阮云棠生病,丹雀则在一边打趣:“这是有人在想咱们姑娘呢。” 惜遇秒懂,和丹雀一起逗主子:“让我猜猜,想咱们姑娘的,会不会是萧公子呢?” 众人正在打趣呢,白鹭突然冲进来,抓起阮云棠的手就往外冲。 “姑娘,你快跟我来。” 白鹭一边嚷嚷着,一边拉着阮云棠的手往外冲。 阮云棠被白鹭一路拖着来到小池塘。 萧怀瑾似乎格外钟情这里的风景,有事没事就会来这边小坐。 看到小池塘,阮云棠下意识地回头想走,白鹭吃得多,力气大,将她生生按住了。 她指向对面,十分气愤。 “姑娘,你快看,我就说这个人信不住!亏得姑娘对她那么好,把她当亲姐妹。” 顺着白鹭的指尖望过去,对面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嘛,自然是萧怀瑾。 至于女人……阮云棠定睛一看,认出她来。 阮绿茉? 她前几天才跟她说了手绳之事,她如今就主动来讨好萧怀瑾了? 这姑娘是个能干事的聪明人。 阮云棠很满意。“这不是好事,有什么问题吗?” “姑娘,那四姑娘看到萧公子,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你可要盯紧了,不然萧公子就要被人抢了。” “抢了?”阮云棠心中十分畅快。“这不是挺好的。” 阮云棠猫着腰,准备往后撤,身后传来萧怀瑾的声音。 “三姑娘,来喝杯茶呗。” 偷溜的计划落空,阮云棠气得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喝你妹啊! 萧怀瑾出声,阮绿茉才意识到原来阮云棠一直都在附近。 难怪刚刚萧怀瑾和她聊着聊着,会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她本以为……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涌上阮绿茉的心头。 好你个阮云棠,什么缘分天定,什么会给我让位,你果然就是骗我的,只想看我出糗! 第39章 谋害 此时萧怀瑾完全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 “素闻三姑娘和四姑娘交好,想来,四姑娘不会介意我喊三姑娘过来吧。” 阮绿茉的脸色像猪肝一样难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萧公子说笑了,我怎么会介意。” 阮云棠此时已经走了过来,听到脚步声,阮绿茉住嘴。 萧怀瑾一反常态,招呼着阮云棠。 “我和你妹妹喝茶,正准备差人去叫你来着,你就自己来了。” 态度亲昵,让阮云棠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阮云棠打了个哆嗦,没忘礼数,先给阮绿茉打招呼。 “四妹妹。” 阮绿茉起身,礼数周到,楚楚动人:“三姐好。” 阮云棠在桌子侧边落座,左手边萧怀瑾,右手边阮绿茉。 好一个修罗场。 “今天你大姐来找我,说是听说了关于你的一些传言,我想着既然事情和你有关,该让你来听听。”萧怀瑾难得多话,一字一句都带着笑意,但是坐在他对面的阮绿茉明显听得坐立难安。 阮南枝打起退堂鼓“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萧怀瑾叫住她:“四姑娘,不是你说,想弄清楚事情真相,如今怎么话还没听完,就想走了呢?” 说着,萧怀瑾单手撑头,直勾勾地望着阮云棠。 “三姑娘,刚才你四妹妹跟我说,我失踪那晚,你也彻夜未归?” 刚才走过来的时候,阮云棠隐约听到阮绿茉在说“彻夜未归”等字眼,心里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阮绿茉这哪里是来挖墙脚,这分明是来给她泼脏水的。 这就很不仗义了。 她可是一心一意,想把萧怀瑾让给她,她倒好,背后来阴的? 阮云棠反问阮南枝:“不知四妹妹哪里来的消息,那日我一直都在院子里,我的丫鬟可以为我作证。” 不得不佩服阮绿茉的脸皮,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了,还能演戏。 鳄鱼泪三两下就滴了出来,那叫一个委屈。 “三姐莫怪,我也是听到流言,想来找萧公子确认一下。” “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确认?” “我这不是怕三姐您生气嘛,所以,才来麻烦萧公子。” 萧怀瑾就是单纯觉得无聊,阮绿茉也无聊。 这么看来,还是阮云棠好玩。 瞧瞧这尴尬的场面,他倒想看看,阮云棠会怎么化解。 当着萧怀瑾的面,阮云棠牵住阮绿茉的手。 “四妹妹,我是相信你的。” 等着看姐妹掐架的萧怀瑾,懵住了。 而摆在萧怀瑾面前的,是一个姐妹情深的戏码。 “三姐,我还以为你会生我的气。” “怎么会呢,你我还不了解啊,你呀,就是担忧太多,顾虑太多,太为他人考虑了,我不会怪你的,这事咱们说开了就好。” 阮绿茉眼中含泪,点点头。“三姐,你真好。” 阮云棠内心腹诽:能不好吗,为了维持你女主角在萧怀瑾心里的完美女神形象,我只能陪你演戏。你可要给我争气,不能辜负我的一番好心。 阮云棠回头问萧怀瑾。 “谢谢萧公子,为我姐妹创造和解的机会,麻烦萧公子了。” 萧怀瑾还是保持着那种“深情脉脉”的姿势,看着阮云棠,语气温柔:“只要是你的事,都不算麻烦。” 阮绿茉的脸,再一次变了。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阮云棠急得赶紧追上去。 阮绿茉没忍住哭了出来。 “三姐,你若是想看我出糗你就直说,没得这般作践人。” “萧怀瑾那是故意逗你玩呢,他呀,就是想看看你是否会吃醋。” “三姐,你当我是傻子吗?他明明……明明……” “那也是因为,他误会我是手绳主人了,你放心,我会把事情解释清楚的。” 阮绿茉眼眶挂泪,抬眼看着阮云棠。 “你确定?” “我确定。” 当然,阮云棠也不是那种任人揉搓的傻子,她提醒道:“四妹,你若信我,我会把他让给你,但我希望,今日之事,不会再发生。” 阮绿茉脸色羞红。 她坦言:“我不过是想找个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罢了,我想了其他方法,他不理我,我这才……” 阮云棠听得满脑子都是恨铁不成钢,她恨不能摇醒阮绿茉。 你可是女主啊,全天下的男人看到你都会被你吸引,身为女主,能不能不要做这种争风吃醋,掉价的事? 好不容易哄好阮绿茉,她还得回头面对萧怀瑾。 “你故意的。” 萧怀瑾并不否认。“姑娘左右逢源,在下佩服。” “捉弄我很好玩?” “姑娘的确是个妙人儿,我想不通,四姑娘背后挖你墙角,你也不生气?” 阮云棠抬头看他,知道他纯粹是在看热闹,又生气,又无奈。 “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怀瑾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认真地说道。 “三姑娘,咱们不如趁早把婚礼给办了吧。” 阮云棠差点被这句话呛死。 开玩笑,萧家比阮家恐怖一万倍。她若是为了逃离阮家而去萧家,无异于从狼窝跳进虎穴。 “我还以为,你会和我取消婚约。” “为何要取消?” “你不是已经有美人在旁?何必还要纠缠我。” 萧怀瑾的眼神变得危险:“你调查我?” “不用调查,想嫁给你的人太多了,你的绯闻是八卦头条。” 萧怀瑾露出笑容,嬉皮笑脸。 “看来姑娘,十分在乎在下,在下的动向,都逃不出姑娘的掌心啊。” 阮云棠不解:“咱们做朋友不好吗?” “不好。” “为什么?” “我早就说过,我需要姑娘这样的人才。姑娘三番两次救我于危难,姑娘伴我身侧,我才能安心。” 关于昨天萧金铭问他的那个问题,萧怀瑾想了一夜,心中已有答案。 他要继续这个婚约,他要把阮云棠娶进门,他要让阮云棠搅和萧家那一池死水。 阮云棠翻了个白眼,感情是把她当保镖使。 “难道你就不怕你的红颜知己吃醋?” 萧怀瑾摇晃着杯子里的茶水,说道:“我和姑娘的婚约,名存实亡,她何苦吃醋?” 说实在的,萧怀瑾的条件的确让阮云棠有几分心动。 刚刚阮南枝的态度让阮云棠十分寒心,阮家是从根里烂透了,若说还有什么值得她留下来的,也就只有老太太。 若是嫁给萧怀瑾,的确不失为一个跳出火坑的好办法。 当然,前提是,得有命。 萧怀瑾也不着急,他循循善诱。 “姑娘可以认真考虑。” 萧怀瑾觉得,自己对阮云棠已经算是十分尊重了。 平素他想要的东西,从不会征询意见。 阮云棠,算是个例外。 当然,即便是这个例外,他也只是装装样子而已。 要不要阮云棠,怎么利用这姑娘。 他说了才算。 第40章 害怕 “这是怎么回事?” “奴婢换瓦的时候发现了这些痕迹。肯定是有人先将瓦片弄松,然后再把绳子绑在瓦片上,假装意外。” “你怎么这么清楚?”不怪阮云棠会怀疑,光看这几张瓦,她可看不出什么来。 “之前二老爷房里有个通房丫头,就是因为墙头落瓦,被砸成傻子。那位,是奴婢亲姐姐。姑娘若是不信,可以去查。” 阮云棠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诚心道歉:“对不起,我信你。” 丹雀惊诧地望向阮云棠,还从没有哪个主子,会向丫鬟道歉。 阮云棠拿起瓦片,琢磨:“幕后黑手会是谁呢?” 丹雀毫不怀疑,一口回答:“彩环。” “你就这么笃定?” “因为奴婢的姐姐,当初就是被她用同样的手段害成傻子的。” 阮云棠失笑:“你这是想借我的手,帮你报仇啊。” 丹雀回答得十分坦荡:“是,我既然敢告诉姑娘,就不怕姑娘您怀疑我,我的确恨彩环,但我还不屑于冤枉她。至于彩环为什么会害惜遇,这里也是奴婢想不通的地方。” 丹雀字字真诚,阮云棠被她一句话点醒,如醍醐灌顶,想通了事情的关键。 花丛里幽会的野鸳鸯,惜遇善意的咳嗽提醒,惊慌落逃的彩环! 这就是动机! 彩环还真当她是病猫,好欺负呢。 攒紧拳头,阮云棠决定:放羊多日,是时候收网了! 入夜,西府 紧闭着的大门被人拉开,一个小小的身影钻了出去。 子时,西府灯火通明,老太太和阮覃氏匆匆赶到西府,只因阮云棠向他们报告,院子里遭了贼。 阮云棠捏着帕子,哭着说:“祖母,萧公子送我的那根手绳,丢了。此物意义非凡,棠儿一直都贴身携带,刚刚去查,才发现手绳丢了。” “既然能进你房间,知道你手绳的位置,定是内贼。” 老太太抬眼,看向院子里跪着的一排丫鬟,问道。 “人都齐了吗?” “回老太太,彩环不见了。” 老太太脸色一沉,问阮云棠:“彩环在你这表现如何?” 阮云棠有些迟疑,瞥向阮覃氏。 丹雀看不下去,跪着走出来代替阮云棠回答:“回老太太,二夫人,彩环自打来了西府,偷懒耍滑,编排姑娘,还经常不经通报就出府,三姑娘根本管不住他。” 其他丫鬟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异口同声地应和。 老太太的脸色越来越黑。 她喝停众人,吩咐道:“去找,找不到人就去找她老子娘,若确是手脚不干净,拖出去乱棍打死。” 老太太一声怒吼效果拔群。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衣冠不整的彩环就被人五花大绑地绑了回来。 负责绑人的嬷嬷在老太太的耳边耳语几句,老太太顿时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厥过去。 沉稳如老太太,都狠狠地骂了好几句:“不要脸!” 她抚着胸口,颤颤巍巍地抬手,让闲杂人等都撤下去,然后让人去把二老爷阮正山和老太爷都请了过来。在等人的过程中,老太太连问了彩环几个问题,彩环对自己为什么半夜出门支支吾吾,但是极力否认,表示自己绝对没偷东西。 很快,老太爷和阮正山就都来了,老太爷虽说只穿了一件宽袍,但是穿着还算庄重。 阮正山就不一样了,他头发凌乱,衣服都扣错了扣子,鞋也是穿了两只不一样颜色的,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一看到阮正山,彩环赶紧扑过来:“二爷,救我,奴婢没有偷东西。” 阮正山嫌弃地避开他,陪着笑脸向端坐在上位的二老请教:“到底发生了何事?这么大的阵仗。” 老太爷了解事情经过,他一掌拍在桌子上“你这个孽障,真是……死性不改。” 老太爷冷冷地下命令:“彩环这样的奴才阮府留不得,当乱棍打死。” 彩环赶紧向老太太和老太爷求饶,反倒被老太太觉得吵,命人把她的嘴堵住。 阮正山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他还试图求情。 “棠儿是丢了什么东西,让彩环照价赔不就行了,把人打死,是不是太不近情面了?” 老太爷冷眼横扫:“这样的丫鬟你还心疼?” 阮正山顿时明白过来,他无力地垂下手。“对不起,是儿子的错。” 彩环含着泪摇头,她看向阮正山,呜咽。 阮正山就猛然抬起头,捏紧拳头,一步步朝着彩环走近。 彩环满脸泥污,眼眶含泪,求助地仰望他。 可是等待她的不是救赎,而是狠狠的巴掌。 彩环的脸上当即显出血痕。 阮正山面目凶狠:“贱人,竟然敢偷东西,乱棍打死你都算轻的。” 说着,他回头朝老太爷作揖。“儿子认人不清,思虑不周,愿听父亲,母亲安排。” 彩环顿时连哭都忘记了,呆坐在地上,看着阮正山,就好像在看陌生人。 突然,她明白过来,弹射而起,手脚不能动弹,她就用头,狠狠地朝阮正山顶去。 阮正山的额头被她的发饰刮出一道伤口。 阮正山捂着头,看到满手的血,怒火攻心,一脚揣在彩环的心窝上:“晦气东西!”说着,朝着看守彩环的婆子怒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上刑。” 老太太在这时候出声,制止阮正山:“棠儿受了惊,丢了东西,如今还要在她院子里打打杀杀不太好。既然彩环是二房出来的,不如就去二房处决,也让底下人都看看,手脚不干净,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奴才,是什么下场。” 老太爷十分赞成老太太的提议,他站起身,招手唤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命人把她抬走,还不忘交代:“别惊动东厢贵客。” “是。” 彩环拼命挣扎,可是无济于事。阮府的这些个婆子都是做惯了这些事的老手,摁着彩环两个穴位,她便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人摆布。 彩环行刑,全府观刑。 空气中的血腥味混杂着人被打成烂泥的恐怖场面,一阵恶心涌上心头,她扶着栏杆,干呕起来。 她正难受,一个手帕递了过来。 萧怀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 不是说,不要惊动东厢贵宾吗? 也是,同在一个府里,这边动静这么大,萧怀瑾又手眼通天,怎么可能不知道。 萧怀瑾的眼神里满是关心。 “既然难受,那就不要强迫自己去看。” “萧怀瑾。”大概是心里堵得慌,有些话不说出来,她心里也会难受。“萧怀瑾,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嫁给你吗?” 萧怀瑾沉着脸,喃喃重复:“不敢?” “是的,不敢。我害怕,彩环的今日,就是我的明天。” 第41章 失窃 “我会保护你。” 他是萧怀瑾,断没有让自己的女人担惊受怕的道理。 “不,你不会。” 最后一杯毒酒灌死她,一刀送她归西的人,就是他萧怀瑾。 这是命中注定,不因个人意志而转移。 萧怀瑾还想多问,但此时惜遇追出来,为阮云棠送温水,打断他们的聊天。 “姑娘,咱们走吧。” 阮云棠拼命地抓着惜遇的手,手心里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她跟着惜遇离开,将萧怀瑾留在身后。 朝辞不解。 “阮姑娘平日里看着是个胆大的,今儿怎么被吓成这样?” “被吓的吗?”萧怀瑾喃喃自语:“我怎么感觉,她好像知道一些,我们还不知道的事?” “公子,您多虑了,阮姑娘刚才那是说胡话呢,她又不是神仙,怎么会未卜先知呢。” “朝辞。”萧怀瑾突然喊他。 朝辞赶紧低头去应。 “奴才在。” “我怎么觉着,她越来越像水冰月了?” “可是公子,您不是已经找到水冰月了?”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另一边,惜遇扶着阮云棠回西府。 惜遇能够感受到阮云棠在颤抖,她用力抓紧阮云棠,希望能够借此给她一点力量。 “姑娘,咱们谁都没料到彩环最后会这么惨,只是偷东西而已,以为最多发卖了事的。” “惜遇,她偷的,可不是东西。” “您何出此言?” “你还记得那日的花丛幽会吗?” 经阮云棠提醒,惜遇恍然大悟。 “姑娘您说的莫不是……我就说她怎么天天晚上溜出去……我怎么没想到这层呢!”惜遇突然明白过来,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和彩环私通的那个人是……二老爷!” 这句话刚说出口,惜遇赶紧捂住嘴。 这是不能说的禁忌,也是彩环的死因。 虽然主子看中了貌美的丫鬟,强占是常有的事,但是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不光彩的。一般的官宦人家,爱惜自己的羽毛,宁愿花钱娶身家清白的穷人家姑娘来做妾,也不会动身份卑微的奴隶。更何况,萧家人还在府里做客,这事若是传到萧家两位公子耳中,被看笑话事小,从此嫌弃阮家,退婚绝交,那阮家损失的就不止一点点。 主仆两交换一个眼神,彼此已是心照不宣,一切都在不言中。 阮云棠疲惫地闭上眼。 惜遇频频遇害,彩环一个丫鬟肯定是做不到的,背后支持她的只有可能是阮正山。 所以,阮云棠才设下了这个一石二鸟,敲山震虎之计,她知道每月的这几天,都是彩环和二老爷的幽会之日,假装手绳丢失,揭穿他们的丑事。 原计划只是想赶走彩环,提醒阮正山。毕竟当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阮正山也就没有再盯着惜遇下手的必要了。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一计,竟是送彩环上了断头台。 阮云棠的心里隐约有些难受,但同时,她也很清楚。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她松开惜遇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希望,这件事能到此为止。” “会的,姑娘,一切都会好的。” 阮云棠回应惜遇的笑容,有些苍白。 从二房回到西府,天已经快亮了,大家都闷着头不说话。 阮云棠将入内伺候的几个丫鬟留了下来。 “彩环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跟着我,没什么出路。真出了事,我也保不住你们。如果你们想另谋出路,趁早跟我说,我已向老太太申请,可以放你们出去。” 当初,她留着彩环,也是这个目的。她知道彩环会惹事,阮云棠就是在等她把事情惹大,阮云棠才好借着由头处理其他丫鬟。 如今,院子里几个不老实的粗使丫鬟都被她趁机送走,就剩下内室的这几个还未处置。 丹雀先跪下来。 “姑娘,从今天开始,奴婢以姑娘马首是瞻。” 白鹭一向跟着丹雀走,见丹雀表态,她也跟着下跪。 “俺也一样。” 青荟站在一旁,没有出声,阮云棠看向她,她才似突然回神一般,跟着跪下,只不过语气不如丹雀和白鹭那般斩钉截铁。 “我也愿意,追随姑娘。” 阮云棠点点头,放他们下去休息。 惜遇掌灯,伺候阮云棠洗漱。 “姑娘,您现在还不放心他们吗?” “事实上,除了你,我谁都不放心。” 惜遇是个忠仆,原文里是因为误会阮云棠把她卖给青楼,又被阮绿茉所救,才会跟着阮绿茉,后来,惜遇意识到是自己错怪阮云棠,以死谢罪。当时惜遇谢罪这一段给阮云棠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阮云棠才会格外喜欢这个丫头。 而其他几个丫鬟,阮云棠对她们一点印象都没有,是敌是友,完全分不清。 阮云棠分析:“我和丹雀这次完全算是利用,她利用我报仇,我也在利用她,白鹭跟丹雀走得近,一心跟着她。但是这几个姑娘,都不是蠢人。” “照姑娘这么说,最安全的应该是青荟?” 阮云棠摇了摇头。“我对她一无所知,她也有可能是这些人里面最危险的。” 第二天出了大太阳,似乎要晒干黑夜所有的肮脏一样,家里的主子仆人们都忙了一夜,这会儿都在歇息,阮家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此时,朝辞也打听到了阮家昨天半夜如此大动静的原因。 “西府有个丫鬟手脚不干净,昨儿个被打死了。” 虽然觉得这个惩罚过于严苛了一点,但本朝的规矩就是家主怎么处理奴婢都是自己的事,所以萧怀瑾没有多问,他更关心西府失窃。 “西府那边丢了什么?” “具体是什么没问出来。”朝辞如实以告:“昨儿阮府上下都被拉去观刑,这一顿板子威慑还在,现在个个都守口如瓶,问不出什么消息。” 朝辞只能陪着主子一起开脑洞:“公子,您说会不会是您给阮姑娘的银子,被偷了呀。” 一百多两,不是小钱呢。 “若是银子丢失,阮家肯定已经来人问我了?” “啊?这又是何故?” “银子是我借给她的,若是丢了银子,阮家自然会来向我核实。”说到这,萧怀瑾猛然警醒:“手绳!” 阮云棠丢了东西,阮家还守口如瓶。 只有可能是手绳。 这个女人,是怎么敢把他送给她的东西弄丢的! 第42章 软肋 萧怀瑾顿时就坐不住了,他赶紧问道:“可有问出,是否追回了失窃之物?” 朝辞摇了摇头,说道:“他们说那个偷东西的丫鬟打死不认,并未交代失窃之物的下落。若真的是手绳,公子,我们要去帮阮姑娘找找吗?” 萧怀瑾陷入沉思之中,他想到了每一次阮云棠看到自己的时候的无奈表情。 他知道,她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 当初救了他,她担心自己和屠夫的关系会被人猜出,所以化名水冰月,让他一顿好找。 这样一个人,会看不住一个手绳? 除非…… 她是有意为之。 萧怀瑾突然明白过来。 或许她丢的东西不是手绳,她只是借题发挥,想让他们之间的信物彻底消失罢了。 萧怀瑾的心里涌起一股怒火,那怒火灼心,灼得他胸口一阵阵地抽疼。 他捂着胸口,猛烈咳嗽起来。 朝辞赶紧为他端来茶水润嗓。 就在此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公子,阮家来人了?” 萧怀瑾如今动了气,喘得连话都说不匀称,朝辞替他开口问话。 “阮家,来的谁,来人干什么?” “好像是大公子,说是听说公子您和人定了婚约,他要来看看。” 朝辞诧异地看着萧怀瑾,只见萧怀瑾并没有半分惊讶,朝辞才想明白。 “公子,订婚这么大的事,您都没跟萧家说啊?” 这么大的事,萧怀瑾不仅瞒过了萧家,甚至还瞒过了他! 萧怀瑾好不容易喘匀,他没空排解朝辞的震惊,他吩咐朝辞打开门,对门外来传信的小厮说道:“派个人堵住大哥,别让他进阮府。” 那小厮面露难色:“公子……您说晚了,人已经进城,阮家三老爷出门去接了。” 萧怀瑾:“……你们是怎么干事的!”他刚发了一顿火,这会儿又怒火攻心,瞧着呼吸都困难了。 朝辞和小厮他们也很委屈,萧怀瑾闷头干大事,也没跟他们打声招呼。 更何况,那可是萧家大公子,萧家未来的家主,他的资源和能力不在萧怀瑾之下,他要过来,那一般人也拦不住啊。 萧怀瑾撑着身子站起来,扶着扶手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泛起了阵阵青筋。 他捂着胸口,痛苦地蹙紧眉头,闭眼缓了许久,对朝辞吐出两个字:“更衣。” “公子,您需要休息。”朝辞十分担心。 “我说,更衣。” 朝辞没办法,只能退下去为萧怀瑾拿来外套,替他换上。 而此时,阮云棠还在梦中。 天大亮的时候她才睡着,一睡着就在做噩梦,梦里全是血,彩环还变成了恶鬼来找她索命。 万幸,就在那恶鬼指甲快要掐上她的脖子的时候,阮云棠被朝辞摇醒了。 “姑娘,老太太差人来通知,让您去上房一趟。” 阮云棠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还有起床气。 “不是说好了今天可以不用抄经书吗?我不去。” 惜遇给阮云棠丢来一个劲爆消息:“听说是萧家来人了。” “萧家,他们不是一直都没走吗?”阮云棠脑袋还浑浑噩噩的,现在压根就没办法思考。 “不是东厢的两位,是从京都来的,萧家嫡长子,好像叫什么萧怀章。” 听到这个名字,阮云棠噌地一下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萧怀章? 一个古板到让男主、男二都能折服到五体投地的男人? 谁说萧怀瑾没有软肋了。 这不就来了! 阮云棠立马来了精神,她兴致勃勃地对惜遇吩咐:“惜遇,赶快,更衣!” 阮云棠从衣柜里翻出了她最招摇的衣裳,一身水粉色,头上也插满了从别院带出来的珠钗,直到从铜镜望去,像是个暴发户一样才收手。 顶着这一头千斤重的珠翠,她如约赶到了上房。 老太太看到她这副反常的样子,吓了一跳。 “棠儿,你这是怎么了?” 阮云棠故作娇羞“孙女听说萧家来人了,想着怎么着也不能给阮家丢人不是。” 老太太其实很想提醒她:你现在这个样子,才丢人。 不过她没多少时间来纠正阮云棠的穿着了,萧怀章来得急,事先阮家没有做任何打算,如今只能临时抱佛脚。 老太太给阮云棠交代了一些迎接萧家人的禁忌,以及萧怀章的脾气。 阮云棠一概没听进去。 萧怀章是个什么人,她可再清楚不过了。 守旧,古板,不苟言笑,十分威严。 很好,她就需要这样的人! 老太太这边正在给阮云棠开小灶补课呢,那边接到消息的阮覃氏就带着人过来了。 人还没进门,刚到门口就能听到她咋咋呼呼的声音。 “哎哟,老太太,这萧家人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了,这让人半点准备都没有,我这……” 阮覃氏脚步急,都等不及嬷嬷通传就进来了。 她一踏进门来,正好看到站在厅内的阮云棠,大吃一惊,下意识地问道:“棠儿,你怎么把自己整成这副鬼样子,是中邪了吗?” 阮云棠已经做好了被看笑话的准备,她笑着给阮覃氏请安,将之前搪塞老太太的话再说了一遍。 阮覃氏毫不客气地吐槽:“你站在这,就够丢人的了。” 阮云棠现在知道,阮南姜那一张不饶人的嘴,是有遗传的。 阮覃氏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院子里的姑娘们都来了。 阮府大小姐阮南枝、二小姐阮南姜、四小姐阮绿茉,甚至连比姐姐们矮了一截,明显发育还不完全的六小姐阮南窍都来了。 姑娘们站成一排,有沉稳的,有娇俏的,有妩媚的,那叫一个赏心悦目。 对这样的盛况,阮云棠很满意。 对,就该这样,卷起来。 这样她让萧怀章退婚,就又多了一分胜算。 大概是听到了她内心的热情欢呼,门房匆匆跑来,差点被门槛绊倒,慌慌张张地通传:“老太太,人到门口了。” 老太太起身,带着阮覃氏和一众姑娘们,亲自去内院门口迎接。 虽然时间匆忙,但是阮家的确已经拿出了招待贵宾的最高排面,阮老太爷,阮正山和阮正流三个人,并阮府一众家丁,众星捧月一般带着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袍的男人,走进内院待客。 男人看着十分其实还算年轻,蓄着一小撮青黑色胡茬,五官生得十分有正气,但是眉头永远是皱着的,嘴角往下耷拉,面相看着很凶,很不好惹。 和老太太一干女眷一起迎接萧怀章的,还有萧金铭和萧怀瑾。 天不怕地不怕的萧金铭,在面对萧怀章的时候,肉眼可见地变得拘谨了,他跟萧怀章请安的时候,声音都紧张得在颤抖。 “爹……” 萧怀章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回以一个单音字:“嗯。”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到了萧金铭身边,坐在轮椅之上的萧怀瑾身上。 萧怀瑾比萧金铭自然许多,他露出一抹无辜纯良的笑容。 “大哥。” 萧怀章的眼神往下移,看到他如今竟然还要人用轮椅推着,喉结动了动,说道:“受苦了。” 阮正山赶紧奉承:“九公子在我们这休养得很好,如今身体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大公子您可以放心。” 萧怀章的话比萧怀瑾还少,他点头颔首,表情微变:“多谢。” 众人将萧怀章迎到上座,他刚坐稳,开口就问:“不知哪一位,是阮三姑娘?” 第43章 疏离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阮云棠。 在阮绿茉的视线投过来的时候,阮云棠的脖子一僵,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阮云棠其实并不惊慌,毕竟她这次的目的就是为了出丑,要是直接被控制身体,她还免去了演戏的烦恼。 但是这一次,她直接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 阮云棠还以为自己当时是晕过去了,所以并未在意,没多久,她就发现,不只是晕过去那么简单。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成了阮家的笑话。 这次,就连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惜遇,都不肯告诉她发生了何事,只说让她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老太太对她倒是一如既往,甚至比之前更加亲厚,只是这亲厚过了头,让阮云棠十分惊慌,特别是她总是会有意无意地说一些类似于:“没事,你值得更好的。”、“放心吧,咱们棠儿这么好,会有人慧眼识珠,喜欢咱们棠儿的。” 但若是阮云棠想追问,老太太只会保持缄默,然后用那种又惋惜,又可怜的眼神看着她。 那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这种全世界都知道,就自己不知道的感觉太难受了。 还好,府上也不全都是闷油瓶,有个人的话就很好套——阮南姜。 她拎了一壶酒上门,说是要庆祝阮云棠重获新生,拉着阮云棠坐在院子中间喝起来。 她喝了酒,话就更多了,惜遇和白鹭想拦都来不及,她大大咧咧地搭上阮云棠的肩,将事实告知:“听说萧家已经决定和你取消婚约了,姐妹,我来祝你脱离苦海。” “取消婚约?”阮云棠愣了愣。 惜遇和白鹭怕她伤心,围着她想劝劝她,被阮云棠都赶走了。 她们真是想多了,她怎么会伤心呢。 她只是……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大概是因为这些天,她一直都想摆脱婚约,如今目标突然达成,她失去了目标,觉得不适应吧。 理智告诉阮云棠,她应该笑,应该和阮南姜举酒高歌。 “是啊,阮云棠,这是好事!”强压下心里的异样情愫,她拿起酒壶,和阮南姜碰杯。“谢谢三姐的祝福,来,咱们干杯。” 酒还没入口,门口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原来,解除婚约,你当真就这般高兴?” 阮云棠抬眼,发现萧怀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几天不见,他的身体却好像比之前还要虚弱,明明天气十分温暖,他的腿上还盖着薄毯,脸色苍白,嘴唇乌青,看着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已经喝懵了的阮南姜,抬起迷蒙醉眼,看着门口的萧怀瑾,嚷嚷着:“你们萧家有钱就了不起啊!哼,我们才看不上你呢。”她勾着阮云棠的肩膀,傻呵呵地乐着。 “我和三妹,要嫁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要嫁真男人,要身高体壮,摸起来就……” 阮南姜越说越过分,阮云棠赶紧捂住她的嘴,向萧怀瑾赔罪。 “你别听她瞎说,她喝醉了。” 萧怀瑾的视线一直没有从阮云棠的身上离开,他扬扬手,示意帮他推轮椅的朝辞退下,朝辞动了动嘴,满眼写着关心,但还是拗不过主子,只能目送他一个人滚着轮椅走近。 萧怀瑾就像是刚从冰窟里被人捞出来的一样,他刚走近,阮云棠就感受到了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意。 他和阮云棠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礼貌而疏离地道歉。 “我没想到,我会给阮姑娘造成这么大的负担,一切都是误会,我向阮姑娘道歉。” “误会?”阮云棠不解地问:“你误会我什么了?” “大哥已经跟我说过了,当年去过我家做客的是你的四妹,是我认错人,会错意了。” 阮云棠低下头,难怪他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言情文的设定从来都这么不合理,小屁孩的事就能惦记一辈子。 也好,人归原主。省了她做局去把他和阮绿茉凑一堆的麻烦。 阮云棠大度地对他笑了笑:“没事,我当初就提醒过你嘛,现在你找到想找的那个人,这样就好啦,我提前祝你和四妹妹幸福。” 萧怀瑾看着阮云棠的眼神,迸发出一丝愤怒,但很快就被排山倒海的哀伤给压垮了。 他低下头,无奈地闭上眼,神情落寞,脸黑得就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样。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递给阮云棠。 阮云棠记得这块令牌,她刚认识萧怀瑾的那天,萧怀瑾就是用这张令牌,成功让路过的车队救了他的。 “给我的?”阮云棠接过令牌,令牌是铜制的,上面除了一朵海棠花,并无别物。“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萧怀瑾身体往后仰,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姿态松弛,眼神也瞬间由伤心变成了冷漠。 他勾起一个冷笑:“姑娘莫不是忘了,你还欠我三百两银子?” 阮云棠脸一红:“我……我可以先还你一半。”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不接受分批还债,我给姑娘半年时间,姑娘若是凑齐银子了,拿着这块令牌,去任何一家商会,都能找到我。” 一个丞相,年薪都只有一百万两,她一个寄人篱下,吃喝拉撒都要靠着阮家的人,在半年内要搞到这么多钱,和天方夜谭差不多。 不过,她是欠债人,哪里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到时候就是去借,去挪,也该把钱还上。 人不能失了诚信。 她点点头,咬牙应下:“好,我不需要令牌,上次朝辞带我去的钱庄我还记得,我会把钱还给钱庄的,半年后你去点账就好了。” 萧怀瑾摇摇头,拒绝她的提议:“我与姑娘现在并无半分干系,我对姑娘也并不是很放心,银子,还是姑娘亲自还给我,我才觉得稳妥。” 阮云棠其实是为萧怀瑾着想,毕竟她三番两次拒绝了他,还差点成为了他心中白月光的替身,他应该很反感自己,很不想看到自己才是。 不过既然债主有钱币当面清点的要求,她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收下令牌。 “好。” “还有一物。”当着阮云棠的面,萧怀瑾张开手,掌心向上。“还请姑娘还给在下。” 第44章 告别 “何物?” “手绳。” “这……”阮云棠面色为难。 “既然姑娘并不是在下年少相识的故人,这个手绳也不属于姑娘,难道我不该找姑娘要回吗?” 萧怀瑾一脸严肃,斤斤计较的模样,像极了小情侣分手算总账的样子。 阮云棠一直没有谈恋爱,就是在见识了闺蜜和几任男朋友分手的时候,闹得颜面尽失,人财两空,深觉男人是个危险的生物,才决定单身保命。 但是没想到,她都穿越了,还能遇上这样的修罗场。 萧怀瑾咄咄逼人。“难不成,姑娘把手绳弄丢了?” 这时候,原本已经喝醉了歪倒在一旁的阮南姜,突然诈尸一般地坐起来,迷迷糊糊地问道:“生?什么生?花生?花生配酒,越喝越有!” 说着,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壶酒,再次在阮云棠身边瘫睡过去。 阮云棠和萧怀瑾都被她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调整好心绪之后,阮云棠偷偷瞥了萧怀瑾一眼,声如蚊呐。 “丢……倒是没丢……” 手绳当然没丢,这不过是当初她想赶走彩环找的借口罢了,当然,她也是下定了决心,想让手绳彻底消失的。 想到这个关节,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回他:“只是找不到了。” 萧怀瑾冷笑起来,这个笑容看得阮云棠心里发毛,笑得毛骨悚然,笑得她腿软。 “我就知道。”他的眼眶湿湿的,语气都变得更咽了。 他是要哭了吗? 阮云棠内疚极了,她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明明当初她一直都在说不想嫁,不是她,他认错人了呀。 但是如今,看着这样的萧怀瑾…… “好了,好了,错都在我。”角色对换,她现在好像那种在哄生气的女朋友的渣男。 阮云棠都准备把手绳拿出来完璧归赵,但萧怀瑾突然坐正身体,声音也恢复如常。“既然丢了,当照价赔偿。” “啊?”阮云棠被一句照价赔偿给整懵了。 “手绳上的玉环,是上等的和田玉,市价七百两不过分,再加上那个手绳对我意义非凡,我找你要三百两损失费不过分吧。” “三百两损失费!”阮云棠忍不住了,站起来据理力争:“你当我真不知道玉价呢,且不说那玉质顶多算中上品,就算真的是上乘好玉,指甲盖大小一点的玉片,你就要七百两,你难道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萧怀瑾身体往椅子里靠:“现在是姑娘弄丢了我的东西,姑娘不仅没有半分悔意,还对我这个失主态度如此恶劣,我觉得我的损失费要少了。” 什么愧疚,什么难受,什么不忍心。 现在通通化成怒火。 阮云棠气得连翻白眼:“你这个奸商,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拿给你!” 阮云棠气冲冲地起身,想往里走,把那个手绳拿出来丢给他。 什么破手绳,他爱给谁就给谁,爱要多少就多少,她才不会当冤大头被坑呢。 “刚才姑娘说手绳已经丢了,莫不是这时候临时抱佛脚,想去找个伪劣品来李代桃僵,以次充好?” “这么短的时间,我去哪里给你搞个伪劣品?” “或许姑娘早就把手绳弄丢,假冒早就备好了,如今在下只认银子,旁的,都不要。” 阮云棠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她直接问道:“你就跟我说实话吧,你是不是打定主意要坑我了。” 他倒是不把阮云棠当外人,一口应下:“是。” “好。”阮云棠就当自己是在还情债了,毕竟之前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肯定也对他造成过伤害。“我认。” 她走进屋里,拿出纸笔,写下欠条。 “我阮云棠,顶天立地,说话算话,这是欠条,一共一千三百两,你收好,我会来赎回的。” 萧怀瑾接过欠条,满脸不屑。 “姑娘这一手字,倒是难看得很。” 阮云棠知道,自己的字比起天天写毛笔字的古人,当然差得很远,但也还没难看到辣眼睛的地步吧。 她就像是露怯的小孩,慌慌张张地将欠条折好,塞给他。 “你别管字,确定金额是对的就行。” 萧怀瑾摇摇头,指指点点。 “姑娘没有写上时间,难不成准备用一辈子来还?姑娘这样,和无赖泼皮有什么区别。” 阮云棠气得牙都快咬碎了,她拿起毛笔,准备添字。 “三年,三年我一定还给你。” “一年。” 一年一千三百两,她就是把阮家都给卖了也不一定能卖得出这么多钱吧。 所有的气势在这一刻都被压垮,她放软声音“两年行不行。” “半年。” “一年半,一年半总可以了吧。” “三个月。” “好了,好了。一年就一年。”阮云棠怕在聊下去,就让她现在立马还钱了。 “我现在改主意了,半年,姑娘若是迟了,我会上门来找姑娘要债的。” 阮云棠感觉自己好像惹到了高利债,这个男人蛮不讲理,她毫无办法,只能答应。 “行!” 她补上了时间,萧怀瑾才收好欠条,阮云棠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道:“你要走了?” 萧怀瑾一愣,苦笑:“没想到姑娘还关心我呢?” 其实自从那天之后,东厢包括婚约的事,大家都把阮云棠瞒得紧紧的,阮云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到萧怀瑾说:“我会上门来要债的”,才明白过来。 虽然这个男人现在要钱的嘴脸实在是可恶,阮云棠还是诚心道谢。 “萧怀瑾,谢谢你。” 虽然今天的他要钱的样子凶神恶煞,但是阮云棠知道,自己一直欠他一句感谢。 从进阮府开始,萧怀瑾就一直在帮她,若没有她,她只怕早就已经被赶出去了。 萧怀瑾撇撇嘴,压根没理她,推着轮椅往外走。 阮云棠在他身后招呼道:“其实,我早就把你当朋友了,你放心,你的钱我一定会如约还给你的。” 阮云棠不知道的是,在转身之后,萧怀瑾脸上的那种轻蔑,孤傲就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不舍和难受。 他听到阮云棠说把他当朋友,笑了笑,很快,那个笑容又渐渐地淡了下去。 “谁要和你做朋友!” 第45章 装病 萧怀瑾眼中的落寞,阮云棠是没办法瞧见了。 萧怀瑾回到东厢的时候,萧金铭正指挥人忙前忙后地搬东西。 “诶,给爷小心点,那可是爷千辛万苦淘的宝贝。” 看到萧怀瑾回来了,萧金铭主动上前来打招呼。 “九叔,东西都收拾好了,只等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回京都!” 相比萧金铭的兴致勃勃,萧怀瑾显得有些愁苦。 这时候,萧怀章从门内走了出来,萧金铭脸上的神采飞扬立马就不见了,他取代了朝辞的位置,站在萧怀瑾的身后,为萧怀瑾推轮椅,乖巧得像个小鹌鹑。 萧怀章走近,鼻头动了动,问道:“你喝酒了?” 萧怀瑾抬起袖子来闻了闻,果然有酒气,看来是在西府被沾染上的。 而萧金铭开口替萧怀瑾回答:“九叔刚才去过西府,想来是在那边沾上的。” 萧怀章吃惊地望了萧怀瑾一眼,摇摇头,评论:“我瞧着那姑娘就是个没教化的,还好发现得早,你及时抽身。” 萧怀瑾敛下眉眼,没有说话。 萧怀章也不是个爱多话的人,见萧怀瑾不接话茬,他也没有多说,空气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尴尬之中,萧金铭看着两人,觉得自己有必要活跃气氛,于是硬着头皮站出来说话:“其实这件事怪我,是我没打听清楚就跟九叔说家里准备给他安排相亲,想起我们和阮家还有过口头联姻,想当然以为未来九嫂就是阮家人,闹出了这么大一个笑话。” “你也知道自己闹出了笑话!”萧怀章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教训道:“你九叔历经大劫,死里逃生,他不懂你也不懂吗?这么大的事,不知道先回来向家里人请示的?” 萧金铭被骂得十分委屈,低着头小声嘀咕:“那……你们看不上阮家,为什么还要我来阮家借住,要是没有借住,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萧怀章作势就要教训萧金铭,萧怀瑾出声,叫住了他:“大哥。” 萧怀章找回理智,他收回了手,给自己的儿子留几分颜面,他问萧怀瑾。 “你怎么打算?” 萧怀瑾说得十分委屈,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小可怜。“如今我要娶阮家姑娘的事已经传出去了,相信除了阮家女之外,其他姑娘也不会想嫁给我了。” 萧怀章当然没有萧金铭那般好哄,她波澜不惊地回答:“倒也不难,人都是健忘的,你的身体也需要休养,等个一年半载的,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了。” “那阮家这,大哥您准备如何解释?” 萧怀章难得哑了口。 萧怀瑾还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倒是愿意听从家里安排,只是我们在这白吃白喝两三个月,还吊着人家姑娘这么久,阮家虽说面上不说,心里肯定记恨。” “虽然如今的皇帝有意要扶持阮家,但阮家到底只是个乡下的小门小户,上不了台面。阮家女进门做个贵妾倒是不碍事,做正妻,不够格。”萧怀章将问题抛还给萧怀瑾:“那依你说,当如何?”但是,他不忘郑重提醒:“谁都可以,阮家那个三姑娘不行。” 萧怀瑾的手心里撰着衣角,手背上青筋暴起,在听到那句“阮三姑娘不行”的时候,指尖就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气一般,陡然松开,肩膀往下一沉,他对着萧怀章虚弱一笑。“那我谁都可以。” “那就四姑娘吧,我瞧着那个姑娘还算温婉,是个会伺候人的。” 久等不到萧怀瑾回话,萧怀章低头去看,这才发现萧怀瑾正痛苦地捂着胸口,鼻尖已经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来。 “九弟!” 萧怀章喊了一声,萧怀瑾已经虚弱得连回应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怎么回事?快去喊大夫!” “自从主子被救回来之后就这样,心动不动就会绞痛,大夫来了也查不出病因,来了也只能开一些镇痛安神的药。” “大……大哥……我没事,休养三五日就好了。”萧怀瑾说话的时候,已经虚弱得只剩下气音了。 “那怎么行!就该早点回京都找御医好好看看,不能再耽误了,朝辞,你先扶你的主子回房休息,有什么镇痛安神的药都先给他用上,明天我们早点出发。” 朝辞领命,推着萧怀瑾回房休息。 萧金铭忧心忡忡,也想跟去看看,但是无奈被萧怀章拦住了。 “他经常心绞痛吗?” “好像也不常发,我印象中只见过几回。” “是不是每次你想回京都的时候,他就会生病?” 萧金铭诧异地问:“爹,您怀疑九叔他装病?”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好像是这样,所以我才把回府的日子一拖再拖。不过有时候我没有提要回去,九叔也会发病,爹,您想多了。” 萧怀章摇摇头,“你呀,就是被你娘宠坏了,你这个九叔,没有表面这么单纯。” “爹,背后不言是非,这是您教我的。”身为萧怀瑾的头号迷弟,萧金铭不允许任何人说他九叔的不是,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爹。 萧怀章被自己的儿子教训了,他也没生气,只是无奈地看着儿子气呼呼地跺着脚离开,苦笑着摇了摇头。 把萧怀瑾送回房间之后,朝辞着急地想去为他熬汤药来,被萧怀瑾叫住了。 “我让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大哥怎么会突然来阮府?” “好像是公子您要迎娶阮家女的事,不知道怎么传到了京都,正好被大少爷听到了。” “不是让你把消息堵住的吗?” 朝辞一脸无辜:“公子,纸是包不住火的,咱们能堵得住一时,堵不了一世啊,您要娶妻,这事萧家肯定会插手的。” “插手?他们也配。”萧怀瑾冷笑,“既然传开了,那就索性让流言更猛一点,把我要娶阮家女的消息传出去。” “公子……”这背道而驰的两道命令,让朝辞有些措手不及,他请示道:“那要说三姑娘,还是四姑娘啊?” “只说阮家女,不说是谁。” “是。” 朝辞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他问道:“公子,您该不会是……还对阮三姑娘念念不忘吧。” 萧怀瑾没有回他,横睨一眼。 朝辞赶紧转移话题。“公子,那水冰月水姑娘,该如何处置,她时常向我问起公子您呢。” 第46章 回京 萧怀瑾下令:“带她回京。” 朝辞被他弄迷糊了。 公子这到底是喜欢谁啊。 萧家一大早回京都,阮家人都来欢送。 阮云棠除外。 压根就没人通知她,还是阮云棠被下人们热闹的声音吵醒了,找人问了才知道的。 白鹭问道:“姑娘,您要不要去送一送啊?” 丹雀沉着脸,扯了扯白鹭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说了,试图转移话题。 “姑娘,咱们别想不开心的事了,姑娘想吃啥,丹雀去给您做。” 阮云棠的脸色由阴转晴,对丹雀报出了一系列的菜单,丹雀收到命令,扯着白鹭退下,路上,白鹭还在喋喋不休地问:“丹雀姐姐,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啊,萧家人是贵客,姑娘不去送于礼不合吧。” “若是真的想让姑娘去送,府上自会派人来通知姑娘,既然咱们都没收到消息,那就代表老太爷和二夫人并不想让姑娘去送,姑娘若是去送行,岂不是自讨没趣,好了,你快别说了,姑娘心情不好,咱们给姑娘做点好吃的。” 两人叽叽喳喳地渐渐走远。 阮云棠索性对青荟也吩咐道:“青荟,你也去帮忙吧。” 青荟知道阮云棠是要撇开自己,乖乖领命退下,安静得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房间里只剩下惜遇和自己,阮云棠才允许自己彻底放松起来,她爬回床上,将鞋往地上一踢,抱着被子顺势一滚,面朝里准备睡下。 惜遇好言相劝:“我的好姑娘,可不能再赖床了,虽说您不用去送行,但是赖在床上总归是不礼貌的。” 阮云棠其实也睡不着,她摊成大字,望着床顶的帷幔。 “惜遇,我还是觉得有点不现实。” “姑娘,你就别多想了,萧公子是真的走了,奴婢特意去东厢看过,都搬空了。” “是啊,终于走了。” 在这场斗智斗勇的博弈中,她居然赢过了男二,赢过了原文里那个足智多谋到让敌军闻风丧胆的萧怀瑾。 阮云棠一直觉得奇怪,以萧家人唯利是图的设定,怎么会如此轻易同意萧怀瑾娶她这么一个阮家孤女,更何况,这场婚约,是萧怀瑾提出来的,也是萧怀瑾要履约的,萧家的人,除了一个跟着萧怀瑾屁股后面转的萧金铭,都没有出来表过态。 这很不正常。 所以,在萧怀瑾穷追不舍到阮云棠无计可施的时候,她想到了京都的萧家。 她其实早就在想办法让人把消息带到萧家,可是一次两次都没成功。 直到那次出门去找惜遇,她在成衣店试衣服的时候,才拜托成衣店老板把消息送出去。 当然,这一切她谁都没说,她甚至连萧怀瑾借给她的银子都没敢用,直接给的老板首饰,这才终于把萧怀瑾这尊大神送走了。 至于那天萧怀章来发生了什么事,阮云棠虽然半分印象都没有,但是通过旁敲侧击,已经大概能够还原出事情的真相。 那日,萧怀章倒是没有一上来就说要退婚,只是当着萧怀瑾的面问起萧怀瑾是如何和她结缘的。 萧怀瑾没有说她在屠夫家里救了他,只说少年相识,萧怀章便笑着说了一句:“我记得有一位阮家姑娘去过萧家,却不是这位三姑娘。” 于是,此时已经被控制住了身体的她,被萧怀章一句话说“破防”,当场便交代了“罪行”,承认了是自己贪慕虚荣,其实她没有见过手绳。 就这样,这场婚约虽然萧家没有说要退,但是阮家是断然不敢再提了,阮云棠也成了阮家最大的一个笑话。 阮云棠倒是无所谓。 随他们去笑吧,反正她的小命是保住了。 不过,走了一个萧怀瑾,并不代表阮云棠的麻烦就能彻底消失了。 毕竟,在这个“身不由己”的世界里,经常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次被控制身体,让她更加头疼。 以前控制她的身体,好歹会让她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上次竟直接把她封印了。 下一次,会不会把她封死? 她没办法回到现代,直接困死在暗无天日的虚无里,那比死了还要可怕。 阮云棠没有任何办法,现在她能做的只能是缩在西府,避开阮绿茉。 她就像是电脑系统里的bug,为了不被“杀毒软件”查出来清理掉,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这也是她要赶快送走萧怀瑾的原因之一。 阮云棠这个女二在原文里主要是给女主气受,情绪上打压一下女主罢了。 但是真正推动剧情,让女主的人生发生骤变的,还是男主和男二这两个人。 换句话说,只要萧怀瑾在阮云棠身边一天,阮云棠就无法避免地要和阮绿茉相遇,无法避免地会被卷入剧情,会被控制身体,失去意识。 想到这儿的时候,惜遇正好在阮云棠的身边惋惜道:“其实姑娘,我能看得出来,这萧公子对你倒是真的用了心的,可惜他身体不好,不然我还是十分支持姑娘嫁给他的。” 阮云棠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同世界的人,还是不要自找烦恼了。” …… 萧怀瑾一走,阮云棠的生活果然很快恢复了平静,每天上房、西府两点一线,偶尔也会碰到阮绿茉,不过这之后基本没发生过被控制身体的情况了。 毕竟在原文里,现在这段时间被“半年以后”一笔带过,没有任何交代。 转眼间春去秋来,院子里的柿子都红了,惜遇数着日子盘等霜降好摘柿子,结果一个惊天消息砸来:阮正山和阮正流升迁,由地方官升成了京官,阮府要举家搬迁去京都! 京都不仅有萧家,有萧怀瑾,还有男主角宋戈。 个个都是她惹不起的大佬。 阮云棠觉得十分头疼。 她去上房,想找老太太打听一下消息,还没进门,就听到院子里,阮覃氏和阮南枝在讨论搬家之事。 “这次你带着妹妹们先过去,娘亲把这边安顿好了,再来找你们。” “娘,为什么任命来得这般匆忙啊,之前竟半点消息也没透露?” “怎么没消息了,你忘了,几个月前,萧家那两位公子还在咱们家借住来着。那时候,圣上就有意要升迁你爹和你叔叔啦。萧家是圣上的红人,知道内幕,这才和我们家往来的。” “那照这么说,婚约一事,也还作数?” 听到婚约,阮云棠放缓脚步,专心听墙角。 只听那阮覃氏神神秘秘地说道:“那当然了,萧家一直没来退婚,这你还不懂啊!” “萧怀瑾还想娶三呆子啊!” 三呆子,是他们给阮云棠取的小号。 不过,阮云棠现在并不想在乎这个。 她更想知道,萧怀瑾到底是在发什么抽! 分手账都算过了,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第47章 出挑 自己动手赚钱,阮云棠才知道萧怀瑾给她埋了一个多大的坑。 她好歹是个穿越女,知道许多古人不知道的技术,但这都架不住萧怀瑾的坑太大,她算了一下,按照目前的进度,她要整整赚十年才够还他钱的。 但阮云棠还是认命了。 只要能摆脱萧怀瑾,还钱什么的,都不算事。 这几个月以来,能赚钱的门路她几乎都想遍了,还要瞒着阮家,斗智斗勇。 如今这一切,显得她就像个笑话。 萧怀瑾,你好样的! 我就不信,我堂堂一个知道剧情的穿越女,还能被你一个纸片人拿捏了? 你给我等着! 阮云棠越想越气,这时候阮覃氏他们从上房出来了,阮云棠去向老太太请安。 “棠儿,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和你说。” 看到这个架势,阮云棠已经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了。 “祖母,我们真的要搬家吗?” 老太太笑着安慰她。“怎么?舍不得走?” “祖母,我可以留在府里吗?”阮云棠的事业刚起步,在这边有百花楼可以和芍药一起做生意,去了京都可没这么好的机遇。 更何况,京都还有萧怀瑾。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老太太已经能够准确把握阮云棠的脾气了,她笑着宽慰她:“棠儿,别怕,还有祖母在呢,京都虽然繁华,他们也不吃人。” 老太太摇头晃脑的,说得很孩子气,阮云棠却笑不出来。 萧怀瑾可比吃人还可怕。 没想到,老太太主动提起了婚约。“再说了,咱们也是该去京都走一趟,萧家那边不给退信,你和萧怀瑾的婚约总得解除才行。” 听到这句话,阮云棠打起了鸡血,她突然觉得,京都也挺好的。 “祖母,他们会愿意解除婚约吗?” “傻孩子,萧怀章当初在离府之前,与我私下聊过,这婚约其实已经算是解除了,只不过,萧家这一趟,咱们肯定是要走一遭的。”老太太揉了揉阮云棠的发顶心,眼神里全是慈爱。“等到京都,给你觅个好夫婿,我也就放心了。” 阮云棠只听得到那一句——去京都,去萧家,解除婚约。 也对,逃避不是她的作风,她还欠萧怀瑾的银子,也该给他一个交代。 想到这儿,阮云棠不再纠结,向老太太告别,回西府。 阮云棠刚出门,在门口撞见了柳嬷嬷,阮云棠和柳嬷嬷打了声招呼,往外走。 柳嬷嬷端着糕点走进房间,向老太太笑言:“老太太,这四姑娘倒是越来越出挑了。” “是啊,她和绿茉,无爹无娘的,反倒生得最好。” “绿茉姑娘有老太太您亲自教导,萧老太太肯定会喜欢的。”柳嬷嬷笑着将糕点放在老太太的手边。 如今,萧家一心一意培养阮绿茉,就是希望她以后能成功嫁入萧家,做萧家的新娘。 不过老太太听完她的话,只是愁眉不展:“若是府中任何一个孩子,我都随她去了,这两个是我最不舍的。” “老太太,那萧家,可是人人都向往的豪门望族呢。” “我就是从豪门望族出来的,这里面的辛苦,我比谁都清楚。”老太太深深地叹了口气。 柳嬷嬷见状,自知自己说错话勾起了老太太的伤心事,她转而说道:“老太太,府中上下都通知到了。” “如玉呢?” “如玉姑娘那边,奴婢亲自去通知的,不过姑娘并没有回奴婢,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打算的。” “她怎么打算有用吗,还得看她爹是怎么打算的。这丫头性子倔,找个时间,我还是亲自去劝劝她吧。” “是,老太太。” 而另一边,阮云棠回府之后,也吩咐下人准备收拾东西。 惜遇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才经营好的小菜园,颇有些不舍。 “冬萝卜才种下去呢,去了京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地方种萝卜了。” “没有地儿咱们就买花盆,大不了咱院子里不种花了。” 得到阮云棠的宽慰,惜遇才高兴起来。 惜遇忙着把地里的菜收拾好,一边的厨房里,丹雀和白鹭一边做柿饼,一边和阮云棠聊起八卦。 白鹭:“姑娘,我听人说,其实京都的家宅还未置办好,不过萧老太太大寿将近,所以才急着要搬家的。” 阮云棠:“大寿?” 白鹭:“是啊,萧老太太给咱们老太太发了请柬,看样子府里的姑娘都要去赴宴。” 丹雀一边麻利地摘除果蒂,一边分析道:“姑娘和萧家的婚约没成还挺好的,真要是嫁过去,日子一点都不自在。” 白鹭也跟着点头:“是啊,是啊,还是咱们这样好,惜遇姐姐种地,丹雀姐姐做饭,我和姑娘负责吃。” 白鹭说着,又剥开了一颗柿子,惜遇都忍不住揶揄她:“白鹭,你就别拿姑娘做挡箭牌了,明明是你自己想吃吧。” 丹雀也跟着附和:“是啊,姑娘总归是要嫁人的,不过未来的姑爷,得是真心疼姑娘的,那种高门大户,嫁过去就是受气。” 青荟则是一直安安静静地伺候在阮云棠的身后,为她奉茶送点心。 阮云棠一整晚都在想事,走得匆忙,许多事都要交代,短短的几天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弄好。 就这样,直到过了子时,她才迷迷糊糊地来了困意,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萧怀瑾一行人也回到萧家。 萧家长辈齐刷刷地坐在大堂前,看到萧金铭,萧老太爷和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了花儿。 “哎哟,我们金铭长个儿了。” “是啊,外出历练一番,到底是不一样了。” 萧怀瑾杵着拐杖走进来,一屋子的和谐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僵硬。 萧老太爷和老太太对跟随着走进来的萧怀章说道:“带金铭下去吧,这么多天也该累了。” 萧金铭想帮萧怀瑾,于是故意撒娇:“祖母,我不累。” “听话。”萧老太爷板起脸,萧金铭不敢忤逆,嘟着嘴,退下。 房间里本来乌泱泱一群人,如今只剩下萧老太太和老太爷。 萧老太太看着萧怀瑾还是有几分心疼,可是萧老太爷只有厌恶。 “回来怎么也不跟家里通个信?” 萧怀瑾轻蔑地笑了笑,这个家里,除了萧金铭,可有人问过他的生死?他被找回这么久,家里不也连半封关心的家书也没有? “罢了,你这个孽障,我也没指望你能有多孝顺,只求你别给家里惹事。” 萧老太太附和:“怀瑾,婚姻大事,你怎么也不跟父母商量一下呢?” 萧怀瑾冷笑:“商量,是和您二老商量,还是和我的生父生母商量?和您二老倒是好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两位,我要娶阮家姑娘。” 第48章 湘君 萧怀瑾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若是和生父生母商量,那可能有点麻烦。不过,反正他们也不怎么想管我,您二老说是吧。” 萧老太太听着连连叹气:“你这孩子,瞎说什么。” 萧怀瑾已经烦透了和萧家虚与委蛇的虚假,他心情不好,也没有多少耐心。 “既然我的婚事,二位也做不了主,多说无益,还请二位,不要插手。” 萧老太爷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你个孽畜!当初我就不该让你生下来。” 萧怀瑾冷笑:“那你现在一样,可以杀了我。” 萧老太爷被他气得当即要动手,还是老太太努力才拦下来。 “好了,孩子累了。”老太太赶紧让萧怀瑾退下去休息,她则好言好语宽慰萧老太爷。 萧老太爷气得将茶杯掷向萧怀瑾。 “只要我活着一日,你就别想娶那个孤女进门,想也别想!” 萧怀瑾被砸到了背,滚烫的茶水沁湿衣服。 他头也不回,往外走。 此时,阮云棠正好梦见她被萧怀瑾逼婚的画面。一开始,她还觉得有些甜蜜,直到……合卺酒变成毒酒,她被萧怀瑾捏着脖子灌下毒酒。 她猛然惊醒。 远处隐隐约约好像有歌声,唱歌的应该是一个女人,歌声空灵清远,一开始听着还挺正常,可是没唱几句,歌声里就夹杂着啜泣声。 夜半歌声,还在哭泣…… 脑海中顿时蹦出了许多恐怖的画面—— 长头发,白衣服的女鬼,正在院子里飘荡,她的歌声就是勾魂索,会把人的魂魄勾走。月黑风高下,美女撕下画皮,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阮云棠越想心里越毛,可惜遇叫不醒,她一个人也不敢出去,捂着被子,就这样担惊受怕地熬到了天亮。 第二天,睡饱了的惜遇听说了阮云棠的遭遇,耸耸肩,颇有些不以为然,还安慰阮云棠说是她出现幻听了,其他丫鬟也都说没有听到动静。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说瞎话,阮云棠让惜遇陪着自己熬夜。 熬过子时,惜遇哈欠连天的时候,那道歌声准时响起。 这次不仅是阮云棠,惜遇也听见了。 主仆两吓得抱成一团,惜遇浑身都在哆嗦,话也说不利索:“小姐,不会真的有鬼怪作祟吧。” 这里是言情小说又不是恐怖小说,能真的有鬼? 阮云棠穿好鞋子,起身下床,惜遇见状赶紧拦她。 “小姐,你要去干什么啊?” “我倒想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小姐,别出去啊,外面危险……” 阮云棠没理她,三两步就冲出去了。 惜遇一个人被落在房间里,她看着黑黢黢的屋子,更觉可怕。 她赶紧上前,跟上阮云棠。两个人在一起,怎么都比一个人强。 一出房间,歌声更加清晰。 今晚没有月光,周围昏暗得很,两人走进院子,鞋踩上干草,发出沙沙的声音,在这空寂的夜里,混合着女人的歌声,显得更吓人了。 惜遇牵着阮云棠的手,猫着腰,小心翼翼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小……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这要是突然有脏东西冲出来咋办。” 阮云棠拍拍惜遇的手,举着火把,顺着歌声往前走。 她们在一处月亮门前停下来,门上,挂着一把厚厚的锁,她们没办法再前进了。 歌声就是从门后传来的,院墙很高,只能看到门后是一大片翠竹,没有光亮,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到了这里,歌词也都很清楚了。 “扬灵兮未极,女婵媛兮为余太息。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陫侧……” 惜遇听了两句,惊呼道:“小姐,这是《湘君》啊。” “《湘君》?” “是啊,您忘了,夫人还在世的时候,经常唱这首歌哄您睡觉。”说到这,惜遇脑洞大开:“难道,这里面唱歌的是夫人,是不是夫人担心您,回来看您了?” 惜遇话音刚落,平地刮起了一阵阴风。 主仆两都被冷得一起打了个寒战。 惜遇被吓得都魔怔了,神神道道地说道:“夫人,一定是夫人,夫人回来看小姐了!” 阮云棠索性扯开嗓子喊道:“喂,门后面是谁,吱个声!” 阮云棠这一声,没有惊动唱歌的女人,倒是把惜遇吓了一跳,她赶紧拉住阮云棠。 “小姐,别喊,这东西不能惊动的,这要是缠上你,以后就再想甩开就难了。” 阮云棠不信邪,还想喊两嗓子,可是惜遇说什么也不敢让她再喊,生拖硬拽地把她拽回房间。 第三天天一亮,阮云棠带着惜遇就去了月亮门前,门还是锁着的,而且透过门上的灰尘和锁上的锈迹不难看出,这个门已经很久没人开过了。 阮云棠拉住一个路过的老婆子,问道:“这里面住的是何人。” “这后山是阮家的祖坟地,据说前几年还闹过鬼,所以一直荒着呢,哪里能住人。” 荒废许多年了,还是祖坟地——阮云棠听得心惊肉跳。 难不成这半夜唱歌的,真的是…… 鬼? 西府的墙角有个狗洞,阮云棠之前和惜遇为了溜出去,就会经常钻狗洞。 阮云棠笑着看向惜遇,惜遇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姑娘,咱们还是回去吧。” 阮云棠没理她,低头钻进狗洞。 后山虽说是一片坟山,修得倒是清雅,整座山上错落有致地安睡着阮家先祖,绿竹抱山,小径通幽。 惜遇此时也跟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况,愣愣地说道:“小姐,这……这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两人正准备往山上去看看,突然听到了脚步声,两人猫着腰躲在墙角,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沿着后山小石径拾阶而上。 “柳嬷嬷和老太太?”惜遇也认出了两人,狐疑地喃喃:“现在正是要忙的时候,老太太怎么想着要上山了?” “走,跟上去看看。” 阮云棠这两人被那歌声扰得无法安睡,她倒想看看,这后山到底有什么鬼。 后山林密,两人又和老太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一路上竟然都没被人发现,跟着老太太往前走,越过一个小山坡才发现,原来这山上居然还有人家。 这里居然还住着人,瞧着和老太太关系不浅! 第49章 利用 说是人家也不妥当,更像是一座小庙。 有钱人家都会在祖山上修一座小庙,一般不对外开放,只要是为了给祖先供奉香火。 阮家很明显钱还不算多,这个小庙只是个二进制的小院子,站在山坡上往下看,小庙的构造一览无遗。 不过令人稀奇的是,这后山里的小庙,竟然前后都有家丁看守,就连老太太要进去,都被家丁们盘问了一番才放行。 所以,阮云棠和惜遇主仆两没办法再跟了,她们趴在山坡上,盯着庙里的动静。 老太太刚进去不久,一个身穿道袍,梳着道姑头,头戴面纱的女人从内室走了出来,她将拂尘放在手腕处,向老太太比了个佛礼。 老太太见到她,神情明显十分激动,老太太想抓住她的手,但被那个道姑冷漠地拂开了。 道姑和老太太始终保持着一步远的距离,因为距离太远,阮云棠她们并不知道两人聊了什么,不过在道姑转身回庙的时候,她唱了两句词,阮云棠倒是听清楚了。 “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唯有此心,耿耿相随。” 和他们晚上听到的唱腔和音调一样,只是少了哀怨,多了愤怒。 老太太备受打击,离开家庙的时候,连路都走不稳,还是柳嬷嬷搀扶着离开的。 就连惜遇,看到这样的情况都忍不住感慨:“这人是谁呀,敢这么对老太太?” 阮云棠摇摇头,她也不清楚。 一般家庙都不会住人,只是偶尔派人来打扫一下,若是有钱人或许会请一两个得道高僧回来坐镇,断没有让一个道姑来当庙祝的道理。 更何况,这姑娘看着也不像是在修行,里里外外这么多人看守,反倒像是被软禁了。 老太太离开后山没多久,阮云棠和惜遇也回到了西府。 他们将后山所见说给其他的丫鬟听,他们纷纷摇头,都表示不知道后山还有座家庙,里面还住着一个道姑。 一直沉默不语的青荟,突然开口,加入到他们的讨论声中来。 “对家庙一事,奴婢略有耳闻,若是奴婢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如心禅师。” “如心禅师?” 那个人看着年纪并不算大啊,竟然是禅师了? “不过她并没有出家,只是在修行。” “那为何会在家庙里?”直觉告诉阮云棠,这个人和阮家关系不一般。 “她叫阮如玉。” “姓阮?阮家的?” “是的,老太太的亲女儿。” “那为何年纪轻轻,就做了姑子?” “具体情况奴婢也不知,听说是自己落发为尼的,老太爷一生气就把她关到家庙去了,此后府里再也不提这个人。” “这些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阮云棠随口问道。 青荟的语气竟慌张起来。“是……以前二姑娘在家庙住过一段时间,是以奴婢略有所闻。” “二姑娘,阮南姜?” “是的,奴婢以前是在二姑娘房间里伺候的,所以知道的比旁人多些。” 阮云棠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既然是阮南姜的熟人,这就好办了。 三两点心,一杯美酒,阮南姜被她灌得晕晕乎乎的,很快什么都说了。 “如心禅师是我的师父,全世界最厉害的人。” “师父?她不是姑姑吗?” “她说不喜欢阮家,不想当我的姑姑,让我喊她师父。我小时候,祖父嫌弃我命格不好,和他犯冲,让我去家庙,就是师父照顾我的。” “那你这师父身边,可有伺候的人?” 阮南姜摇了摇头:“哪里有人伺候,全是看着她,防她逃跑的。” 听到这儿,阮云棠不免有些失落。 这些日子,她并未放弃寻找陈家婆子的下落,可是家里找了一圈,未见任何踪迹,如今发现天外有天,她当然多留了个心眼。 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 阮南姜喝醉了,竟直接赖在她的西府,让嬷嬷去二房回话,只说今晚上就在西府歇下了。 阮云棠:你还真不把自己当个外人呢。 子时刚过,歌声又准时响起。 这歌声唱了好几晚,大家在知道不是鬼之后也没人再把她放在心上了。 可是阮云棠还是听到开门的声音。 她坐起来,透过窗户往外望,只见早就入睡的阮南姜,不知何时竟然起来了,偷偷地钻了出去。 她想去干什么? 阮南姜毕竟在自己的府里做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不好交代,阮云棠披了一件披风跟了上去。 阮南姜很奇怪,她穿得整整齐齐的,手上还拎着两个酒壶,好像是要去看什么人。 这大晚上的,去拜访谁? 可是等阮云棠快要追上阮南姜的时候,她已经到了月亮门,阮云棠亲眼看见阮南姜打开了那个生锈的门锁,往后山去了。 阮南姜对后山显然比阮云棠熟很多,她走了一条阮云棠完全不知道的小路,三两步就赶到了家庙。 她和守门的家丁显然也很熟,她将自己手里的酒壶交给家丁们,笑着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径自进门。 阮南姜进门后不久,门口推杯换盏的家丁们就都倒下了。 不多时,阮南姜就带着白天阮云棠见到的那个女人走出来了。 而那些家丁,一个个醉得不省人事,竟然没人起来拦她们。 阮云棠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被阮南姜利用了。 难怪她说什么都要赖在西府,这是早就看中西府靠近后山的地理优势,想来实施她的逃跑计划。 阮云棠在不知不觉之间,被她拉下水,成了帮凶。 不过,阮云棠也没有上去点破他们的打算,只要她不把人带到西府,就和她无关。 阮云棠转身正准备离开。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道的苍老声音响起。 “姑娘,您准备去哪里。”一边说,一边叫停马儿:“吁——” 阮云棠的后背一僵,头皮发麻。 这个声音…… 这不是那个晚上拉马车的马夫的声音。 这个声音瞬间将她拉回了那个暗无天日的雨夜,粗鄙不堪的男人压在她的身上,骂她“贱人”。 陈……陈家婆子? 第50章 克夫 阮云棠诧异地回头,这才发现阮南姜和阮如玉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身穿着灰色布衣,身材削瘦,面容因为缺肉凹陷下去,显得有些恐怖的老婆子。 如今,恶魔离她不过几步之遥。 “田……田嬷嬷。” 姓田,不姓陈? 难怪她打听了这么久,都没有半点消息。 阮南姜显然也很怕这位,说话立马哆嗦起来。 “二姑娘,这里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来的地方,请回吧。” 那人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拽如心禅师的手,阮南姜见状,拦在如心禅师身前,据理力争。 “嬷嬷,您就放过我们吧。” “二小姐,你现在让开,我还可以当做你没有来过,但如果你再这般执迷不悟,我可就不客气了。” 阮南姜是个牛脾气,说什么也不让,被逼急了,她竟然死死地抱着田嬷嬷的身体。 阮南姜对如心禅师大喊着:“师父,快走啊。” 如心禅师没走,她走上前来,甚至想劝阮南姜放手。 看这场面如此混乱,阮云棠决定,插把手。 她摸了一块木头,悄悄地绕到众人身后。 她用力地捏着木棒,咬咬牙,狠心地挥下去。 木头撞肉,一声闷响。眼前如大山一般的人,轰然倒塌。 抱着田嬷嬷的阮南姜懵了,阮如玉懵了。 阮云棠丢下木棍,潇洒地拍拍手:“果然是小说世界,一棍就能把人敲晕。” 一抬头,发现眼前的两个人正直愣愣地看着自己,阮云棠催促她们。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呀,赶紧跑路呀,等人醒吗?” 阮南姜先反应过来,她向阮云棠道了一声谢,头也不回地拖着阮如玉往外跑。 阮云棠低头看向倒在地上的田嬷嬷,蹲下来,拍拍对方的脸。 对方已经完全陷入昏迷,压根没有反应。 一想到这个人亲手把自己送入狼窝,险些毁了她一辈子,她的眼神里就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内心里有个声音在她的耳边提醒:“不能放过他。” 阮云棠望着手边的石块,只要这一下砸下去,这个人肯定会头破血流,瞬间丧命。 …… 破晓时分,天光乍亮。 这几天家里都忙着搬家事宜,不用去给老太太请安,阮云棠习惯睡个早床,所以在别的府里奴才都开始上下忙碌的时候,西府还没什么动静。 虽然仆人们还没起床,但阮云棠的清梦还是被人搅了。 是刚从外面回来的阮南姜。 她灰尘仆仆,又不能让人知道她整晚都在外面,所以只能赖在阮云棠房间里,翻阮云棠的衣服穿。 阮云棠索性让丫鬟烧了一壶热水来,只说自己要晨起沐浴,让阮南姜洗了个好澡。 阮南姜沐浴更衣,穿着阮云棠的衣服走出净房,一边走一边扯。 “你太瘦了,得多吃点。” 阮云棠哑然失笑。 明明是阮南姜自己胖了穿不进去衣服,竟然说她太瘦了。 宽以待己,严于律人。 这个人生理念还挺先进。 阮云棠一时之间觉得十分羡慕。 撇退丫鬟,姐妹俩坐在一处说话。 阮云棠问道:“如心禅师现在应该已经出城了吧。” “出城?出城干什么。” “你们昨天晚上费那么大的功夫,不是为了逃出去吗?难不成人现在还在城里?” “我们压根就没想逃。”阮南姜伸了个懒腰,将身体完全放在躺椅上,神情十分泰然:“我昨天晚上陪师父去看了一位故人就送她回去了,师父也不想逃,逃能去哪儿?先不说能不能躲得过阮家的追查,一个身份不明的黑户,要在外立足,谈何容易。” 阮云棠突然觉得,自己昨天费劲帮他们显得十分多余。 “你们……想得还挺开。既然只是见个故人,那何不直接向老太太和老太爷申请呢?费这么大的周章,也不怕被怪罪?” 阮南姜摊摊手,表情十分无奈。“若是他们能答应,哪里还有这么多事呢。” 直觉告诉阮云棠,其中肯定有诸多故事。 可惜的是,阮如玉在原小说里并未出现过,否则阮云棠就不用眼巴巴地等着阮南姜告诉自己八卦了。 还好,阮南姜还算大度。 “好吧,看在你昨天帮了我们的份上,我就不拿你当外人了。” 阮南姜将故事娓娓道来。 其实阮如玉身上发生的故事还挺狗血的,她是阮家千金大小姐,爱上了一个穷书生,可惜家里人看不上穷书生,于是逼着她和穷书生分手,阮如玉是个刚硬的性子,既然家里人不让她嫁心上人,那她就干脆谁也不嫁,于是一气之下,出家做了姑子。 “那昨天晚上,就是去看穷书生的?” 阮南姜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我们没走多远,师父先去后山给你的父母上了一炷香,然后去了一处不显眼的孤坟上拜了拜,那坟没有墓碑,我也不知道她拜的是谁,大概就是那个穷书生吧。” 阮云棠想起,惜遇似乎也提到过,阮如玉经常唱的那首《湘君》就是阮云棠的娘挂在嘴边的摇篮曲。 看来,这位阮如玉和阮云棠的父母,生前关系应该还不错。 听完了故事,阮云棠觉得有点寡淡,她不太能理解阮如玉的行为,更看不起那个穷书生,既然命中注定不能相爱,那就不要在一起,最后害得阮如玉和家里对抗,落得终身监禁的结局。 在阮云棠看来,爱情这种东西,不过就是一种欲望,既然其他的欲望,比如食欲等都能控制,爱情也一样。 虽然观点不一样,对敢大胆去爱的人,阮云棠还是愿意尊重的。 那是她不了解的心境,但至少能说明阮如玉是个性情中人,做到了对爱人的忠诚。 阮南姜看阮云棠陷入了沉思,还以为找到了知己,感慨道:“师父的故事真感人,你也被感动了吧。” 阮云棠打着哈哈圆了过去,她问阮南姜。 “那个田嬷嬷,是什么来头?” “那个啊,就是庄上一个看马的粗使婆子,一身蛮力,家里负责管马厩的。因为马厩离家庙不远,估计她听到动静,所以才来拦我们。” “只是个看马的?” “是啊,连内宅都进不了,你问她做什么?” 面对阮南姜的反问,阮云棠赶紧找补道:“没什么,没什么,这不是昨天把她打了一顿,好歹问清楚是哪个院子的,万一她找上门来算账咋办。” 听到这话,阮南姜先是鄙视地别过头去,嗤笑一声:“耗子都比你的胆量大。” 笑归笑,阮南姜还是十分有责任心的,知道阮云棠在担忧,她主动说道:“放心吧,她没看到你的脸,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就算真的有人知道了,你就尽管只说是我逼着你做的。” 阮云棠淡淡一笑,没有回话。 阮南姜的目的达到,在西府用了点早点就回自己院子里去了。阮云棠招来丹雀和白鹭问情况。 丹雀腿脚好,昨天晚上就被她派出去盯着这位田嬷嬷的动静了,白鹭在府中人缘不错,所以打听田嬷嬷背景的事交给了她,两人饭点就回来了,定是有什么收获。 丹雀先报告自己所闻:“马厩那边说田嬷嬷今天告假了,说是脖子疼不舒服上不了工,奴婢去她家里探过,的确瘫在床上哼哼唧唧的,不像是装病。” “那她的背景打听清楚了吗?” 这次回话的是白鹭。 “田嬷嬷是府上的老人了,的确一直在外宅,从未进过内宅,也没听说她和府里的主子有关联。” 和府里的主子没关联? 难不成想害她的,不是阮府之人? 那这范围可就大了,要想拔除这个隐患,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不过,奴婢倒是听到了不少关于田嬷嬷的八卦。” “八卦?” “是啊,这田嬷嬷前后嫁了三个人,听说嫁一个克死一个,第一任丈夫新婚不到一个月就死了,第二任命长一点,活了七年,也是了,第三任丈夫,只坚持一年就死了,这之后,就再也没人敢娶她了。” 阮云棠知道,对了嫁人的女人,都是以夫家的姓氏冠名的。比如阮南姜的母亲阮覃氏,阮在覃之前。 而对于那种奴隶们,就直接用夫姓,连自己的名字都抹去了。 比如柳嬷嬷,赵嬷嬷。 想到这儿,阮云棠多问了一句:“那这些人中,可有姓陈的?” “还真有,田嬷嬷的第二任丈夫,就姓陈,以前大家都叫她陈嬷嬷来着。” 这下,对上号了! 第51章 前夫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现在种种证据都已经能够说明,这位田嬷嬷,就是陈家婆子。 昨天晚上,她是真的恨不得把田嬷嬷丢到百花楼去,让她尝尝被人凌辱的滋味。 阮云棠十分庆幸自己昨晚忍住了怒火。 距离去京都只剩下几天时间了,田嬷嬷身为一个马厩管理员,不一定会跟着去,要想从她身上套出线索,阮云棠想着,把田嬷嬷要到自己这边来,看着她。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白鹭就带来了最新消息。 这个田嬷嬷竟然升职了,由一个管马厩的,直接升职成了内府打理家祠的婆子! 阮云棠想要人都来不及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阮云棠几乎立马想到了自己当初装神弄鬼,在老太爷面前胡说的那一番话。 她这边刚找到田嬷嬷,她就去祠堂了? 就好像有人在盯着她一样。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知道她在查这个人的更不多。 丹雀,白鹭,青荟,这三个丫鬟,肯定有一个在和外人通气。 “是谁让田嬷嬷去祠堂的?” 田嬷嬷一个管马厩的,突然连升这么多级,若是没人帮助,她不相信。 白鹭做事倒是靠谱,每次阮云棠让她去打听消息,她能将前因后果都问得明明白白,这次也不例外。 “好像是二夫人提议的,老太爷也没有拒绝。” 二夫人阮覃氏? 这个结果倒不意外,毕竟阮覃氏和她一直都不对付。 阮家一行人轻装简行,很快便到了阮正山新购置的宅邸,毕竟是在京都,宅子比起老家小了许多,听说是购置的一位告老还乡的大臣的老宅,目前正在修葺,不过勉强能住人了。 阮云棠分得的,就是一个小小的偏院,一个院子,三间房,小厨房都是盖在简陋的风棚下的。 丹雀和白鹭自然为阮云棠鸣不平,倒是惜遇明显是过来人,放下包袱,还有几分高兴。 “地方小点也好,主子,咱们收拾起院子省力。” 惜遇是院子里的大丫鬟,她既然已经表了态,其他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大家埋头干活,而阮云棠则被老太太提溜着去房里交代了许多规矩。 阮云棠知道老太太在紧张什么。 萧老太太的生日宴逼近,老太太要给她们突击补课,变得她们在外丢了阮家的颜面。 阮家虽说是低调入京的,但是入京之后动静还是不小,毕竟阮家适龄姑娘多,这刚落地,媒婆就上了门。 阮云棠在老太太房里学礼法的时候,看着媒婆捧着一堆名册走进来。 其中,一个熟悉的名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张若旭。 这不是她的儿子吗? 准确地说,这是阮云棠原文里的第一任丈夫的嫡长子。 在原文里,张家本来是冲着阮绿茉而来,他们本来想为自家的嫡长子求娶阮绿茉,可惜那时候老太太喜欢阮绿茉不肯放人,阮覃氏又嫌弃张家地位不够,也不肯让自家女儿下嫁,最后为了搪塞张家,阮家就把阮云棠推了出去。这张家也是狠,知道阮云棠是个被屠夫凌辱过的女人,嫌弃阮云棠,又想巴结阮家。于是张家想了个馊主意,爹代替儿子娶妻洞房,就这样,丈夫成了儿子,公公成了丈夫。 没想到,刚入京都,就看到了张若旭的名帖,阮云棠觉得头疼,别过脸去。 她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老太太的眼睛,老太太关怀地问道:“棠儿,怎么了,可是累了?” 阮云棠寻了个理由,回道:“孙女只是突然想起衣服没带够,怕在萧家生日宴上,丢了颜面。” 听到阮云棠提起萧家,正在卖力推销的媒婆脸色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萧……萧家,贵府也要参加萧家生日宴吗?” 老太太点点头,“是我这孙女,没见过什么世面,得了萧老太太的请帖,就惦记得跟什么似的,让你看笑话了。” 媒婆尬笑地收回了名帖,再也不敢开口了。 送走媒婆之后,老太太才笑着指了指阮云棠:“你呀,你呀。” 阮云棠故意提起萧家,无非就是想让媒婆知难而退,不要再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货色在这里卖力游说。 “我是那人颇不识抬举,祖母您都被她说困了,她还在那边喋喋不休。” “是啊,不过一家有女千家求,更何况我们家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姑娘,你二伯母又不懂京中规矩,这以后要见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老太太扶着疲惫的腰,缓缓站起来,对柳嬷嬷低声吩咐了几句。 柳嬷嬷转身进入内房,拿出了一个小荷包。 老太太将荷包交到阮云棠的手里,说道:“出去买两件漂亮衣裳,难得来京都,出去走走,见见世面也好。” 阮云棠推辞不下,只能红着脸接受:“谢祖母。” 阮云棠早就想出门了,买衣服倒是其次,主要还是要去找芍药说的接头人。 京都也有个百花楼,芍药给她写了推荐信,让她去找百花楼的牡丹。 等到夜色降临,趁着黑夜的掩护,阮云棠换了一身男装,才去百花楼的后院。 丫鬟将她带到一处偏远休息,让她稍等。 阮云棠刚落座,就听到前厅传来阵阵喧闹声。 好像是有人打起来了。 阮云棠循声望过去。 声音是从前厅传来的,原本应该灯红酒绿,一片祥和的场面,如今歪七倒八,一片狼藉。 大厅中央,站着一个身形微胖,袍子大敞,喝得醉醺醺,连发冠都歪了的中年男人。 他一手拽着一个清倌,一手拿着酒壶,他的手下将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拦住,没人能近身。 一个穿着大胆,打扮妖艳的女人,正在和男人对峙,神情十分着急。 看姑娘们都站在她身后,听她调遣。 想来,这个白衣红唇的女人,就是芍药口中的牡丹了。 “爷,咱有话好好说,这人的确不是咱们楼里的官人,您且先把他放了,我多为您寻几个姑娘作陪可行?” 中年男人不肯放人,大手将怀里的小倌搂得更紧。 阮云棠探头望过来。 这小倌,身型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会是…… 萧怀瑾? 第52章 调戏 这个念头刚蹦出来,阮云棠就赶紧摇头。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是萧怀瑾。 萧怀瑾是什么人,男二诶,怎么可能被一个男人调戏。 此时,中年男人的咆哮声,将阮云棠的思绪打断了。 “滚,都给我滚,别坏了爷的雅兴。” 中年男人说滚,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牡丹也只能干着急,赶紧给楼里的护卫使眼色,似乎是想让他们赶紧去找人来破这个局。 至于其他人,则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或小声议论,或聚精会神的八卦,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这位公子是什么来头啊?” 阮云棠问身边的看客。 看客们纷纷对她投来鄙夷的目光:“哪里来的乡巴佬,连四王爷都不认识。” 虽然受到不少白眼,但好歹弄清楚了中年男人的身份。 四王爷,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也是帮助圣上平定天下的大功臣。 狡兔死,走狗烹,皇帝登基之前,是好兄弟,登基之后,就是心腹大患了。 所以,登基后不久,皇帝就剥夺了四王爷的兵权,让他做了一个闲散王爷,但是四王爷为人不检点,在一次公开场合下调戏良家妇男,被百官联名举报,皇帝大怒,将四王爷贬为庶人,此后便查无此人。 没想到刚来京都,就能看到之前看小说时,只出现在百官对话中的大场面。 阮云棠往嘴里丢了一颗瓜子,兴致勃勃。 不得不说,百花楼里的护院,是有几分本事的,他们趁着中年男人不备,采用游击战术,先将四王爷外围的护卫给擒住,然后一圈圈慢慢逼进内围。 牡丹这时候还试图和四王爷说好话,争取和平解决此事。 “爷,咱们有话回房好好说,这大庭广众之下,闹开了对您的名声也不好啊。” 四王爷显然已经喝上头了,他打了个酒嗝,隔着十几步远,阮云棠都能闻到酒嗝的臭味,她皱了皱眉,不悦地用手扇掉这难闻的气味。 她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没想到给自己招来了祸端。 四王爷发现了她,将酒瓶丢在地上,啪的一声摔碎,伸手指着阮云棠“你,给我出来。” 阮云棠想逃,来不及了,四王爷的侍卫已经将她拦住。 她只能对惜遇使了个眼色,惜遇会意,悄悄后撤。 阮云棠硬着头皮迎上去,举手表示自己绝无恶意。 “这位爷,我只是个路过的看客,还请您高抬贵手。” 四王爷看清她的脸之后,表情一亮。 “哟,小模样长得不错呀,得,爷今儿个就把你俩都收了。” 说话间,他伸手扑过来想拽阮云棠。 阮云棠身量小,灵活,三两下就扭开了。 四王爷没摘到西瓜反而丢了芝麻,原先被他钳制着的清倌竟然趁着这个机会逃脱了。 不过令阮云棠费解的是,这个一直披散着长发,遮着自己脸的小清倌得到了机会不逃跑,反而往她这边跑过来,捏着嗓子大喊:“英雄,救我。” 紧接着,他在阮云棠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她抱住。 男……男女授受不亲! 阮云棠自然想推开他。 不过这看着柔柔弱弱的清倌,力气倒不小。他在她的耳边落下一道声音,不再是刻意捏着嗓子的鸭公嗓腔调,而是十分正常,熟悉的,少年音。 “阮三姑娘,好久不见。” 萧怀瑾! 没给阮云棠震惊的功夫,四王爷伸手过来就要抓她。 阮云棠身上还挂着萧怀瑾这个人型大布熊,动作自然不能像之前一样灵活自如,刚躲两步,就累得气喘吁吁。 “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自己躲啊!” 萧怀瑾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里,埋得更深,一副怕极了的样子。 他又捏着嗓子说话:“人家怕。” 阮云棠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此时,她瞥到惜遇站在楼上,已经做好了准备,她赶紧往旁边闪。 哐一声。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四王爷被淋成了落汤鸡。 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惜遇早就已经丢下盆开溜了。 四王爷身边的侍卫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嚷嚷着要去抓刺客,还好此时被一盆冷水浇醒的四王爷已经恢复理智,拦住了护卫。 牡丹见状,赶紧上前来收拾残局。 她将四王爷迎入内室换衣,闹剧的另一个主角萧怀瑾和因为看热闹卷进来的阮云棠,自然也在受邀去细聊之列。 没有热闹可见,众人很快都散开。 阮云棠拍拍萧怀瑾的肩膀,提醒道。 “人都走了,你可以松手了吧。” 萧怀瑾语气诚恳又无辜:“不是在下想占姑娘便宜,在下这样实属无奈之举,若是被人看到了脸,在下的清誉和四王爷的名声都要毁于一旦。还得麻烦姑娘送在下回房再说。” 阮云棠无语,谁让对方是债主呢,只能顺着他,单手将他揽住,做他的人形盾牌:“你出门不是都戴面纱的吗?” “状况混乱,掉了。” 好不容易才走到牡丹安排的房间,一进门,阮云棠就赶紧放开了萧怀瑾。 也不怪四王爷会认错,萧怀瑾穿得比在阮家的时候还要朴素,一身白衣,看着料子不算上乘,遮住了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之后,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会。 阮云棠没忍住嘲笑他“没想到萧公子身体刚好,竟有闲情来逛百花楼。” 萧怀瑾不紧不慢地束好头发,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彼此彼此,阮姑娘不也是,初到京都,先来花楼。” 阮云棠吸吸鼻子,这再会地点和方式,着实尴尬了些。 萧怀瑾从容不迫地当着阮云棠的面就要宽衣解带,反倒是阮云棠觉得不好意思,赶紧别过脸去。 “你干什么?” “衣服脏了,自然是换衣。” “你没看到我还在场吗?” “姑娘今日做男装打扮,那我自然把姑娘只把姑娘当兄弟。” 说着,他就要往下脱。阮云棠见口头制不住他,只能动手,她手忙脚乱,伸手触碰到他的肌肤,顿时脸红成虾子。 她……她竟然摸了他! 第53章 心疼 不怪阮云棠反应激烈,她可是个母胎单身狗,这么多年别说男人了,雄性动物都很少接触。 原来这就是男人啊,手感……硬硬的,好像还不错。 “姑娘,你再不把手拿开,我要怀疑你在调戏在下。” 阮云棠触电般收回自己的手。 “什么调戏,谁会调戏你!” 萧怀瑾的话虽然说得放肆,不过动作其实不算过分,只是换掉沾染上酒气的外袍,阮云棠红着脸瞥向他的时候,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 面对她,他似乎心情总是不错,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姑娘已经是第三次救在下了。” 萧怀瑾连多少次都记得这么清楚,让阮云棠有一种无所适从的窘迫感,在她自己的时代里,她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阴险狡诈的罪犯、口蜜腹剑的律师,所以,她知道该如何去处理人世间的恶,但是并不会面对人世间的善意。 阮云棠只能岔开话题。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 萧家在京都不是很有势力吗?萧怀瑾身为萧家人,当众被人羞辱,竟然也没人上来帮忙,实在是诡异。 萧怀瑾抬头,看向阮云棠,这个眼神蕴含着许多的深意,有无奈,还有几分认命的宠溺。 “我是来找人的。” 阮云棠会错了意,点头表示理解。 “来这里的,哪个不是来找人的。” 萧怀瑾张嘴想解释,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牡丹带着刚才那个闹事的四王爷走了进来。 四王爷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只是头发还是湿的,整个人也耷拉着,像是一只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跋扈。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重的错,在向萧怀瑾道完歉之后,就痛苦地抱头坐在一边,嘴中喃喃念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这酒,真的害人!” 牡丹替他解惑:“四王爷,刚才我让人去查过,你的酒里被人下了致幻散,所以您今天失态,是有原因的,您可以仔细想一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故意在整你。” 听到“致幻散”三个字,四王爷的神情明显变得呆滞不少,他苦笑:“我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年轻的时候谁都不放在眼里,得罪的人还少吗。” 四王爷这时候想到了什么,抬眼问萧怀瑾:“不知你是……” 萧怀瑾如实以告。“萧怀瑾。” 听到这话,四王爷就像是被雷劈一样,半天没能缓过神来。 “萧……萧怀瑾,你就是那个……”他突然又癫狂地笑起来:“是你,原来是你,他们可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四王爷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往外走,比刚才进门之前还要颓废,临出门前,还被门槛绊了一跤,摔得灰头土脸,他半坐在地上,痛苦地仰头望天。 “完了,什么都完了。”他伸手抹掉眼泪,呜咽:“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看着这么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哭起来,阮云棠不忍心,别过脸去。 牡丹当然不能放任他在这里继续闹,她找了两个护院,随着四王爷的护卫一起,将四王爷送出了百花楼。 全程围观了一场闹剧,一看时间夜已经很深了,阮云棠赶紧拉住正欲离去的牡丹,她还没忘记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牡丹瞥向阮云棠身后的萧怀瑾,笑着推辞:“我今儿个很忙,外面还有烂摊子要收拾呢,小店招呼不周,让两位贵客受了惊,万分抱歉。今天两位在店里的消费都免费,还请随意。” 说着,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阮云棠想追都追不上。 看了看天色,又看着忙得脚不沾地的牡丹,阮云棠也只能自认倒霉,跺跺脚认命地往家赶。 离开百花楼百步之后,阮云棠才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个小尾巴。 萧怀瑾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将她的焦虑,小脾气都看在眼里。 阮云棠诧异地问他:“你跟着我干什么?” “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当然要保护姑娘。” 阮云棠扫了他一眼。 其实他的身材还算高挑,就是太瘦了,走两步就开始喘起来,如弱柳扶风,动不动还要学西子捧心。 也不怪四王爷忍不住,他这个样子,她也难免会生出怜惜之感,恨不得好好保护他,让他免受任何伤害。 阮云棠想说:“就凭你这样还想保护我?”话到嘴边变成了:“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 比起之前,她现在面对他,会下意识地去想自己说的话是否会让他伤心,令他不开心。 阮云棠将这样的心理变化,一律归功于金钱的力量。 谁敢对自己的债主不敬呢。 更何况,就在不久之前,她还见到了他最狼狈的样子。 “你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朝辞呢,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我来百花楼有事要办,带着他不太方便。” 阮云棠心下了然。 来逛窑子找姑娘,的确不方便带侍卫。 “你放心,今天之事,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毕竟被一个男人猥亵,传出去,萧怀瑾可能会成为大众笑柄。 “认识我的人并不多,姑娘不必为我担心。” “怎么会?你不是在京都长大的吗?” “小时候,爹娘不让我出门,我也没什么朋友,长大后,却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阮云棠同情地看着萧怀瑾。 这样的同情里,有很多感同身受的成分。 她很理解他。 自从父母离婚之后,她成了同学中的笑柄,大家经常用她爸爸妈妈离婚的事来嘲笑她,她也没有朋友。 那段时间,唯一的寄托就是学习,考试。 阮云棠站定脚,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道:“谁说你没朋友了,以后我就是你的朋友。” 萧怀瑾的眼神里闪着泪花,像暗夜里的星星。 “姑娘当真,不嫌弃我?” 这般可怜兮兮,这般小心翼翼,这般让人心疼。 阮云棠迷糊了。 这,还是她认识那个霸道不讲理的萧怀瑾吗? 回京都的这些天,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54章 可怜 阮云棠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回到了京都的萧怀瑾,褪去了萧家的光环,像只弱小可怜无辜善良的小绵羊。 可是他明明是男二,怎么会有人嫌弃他,怎么会弱小可怜呢。 很快,萧怀瑾就给了她答案。 萧怀瑾主动说起了自己的身世:“我爹我娘都不是很喜欢我,我出生之后,他们把我丢在偏院里自生自灭,是一个老嬷嬷用羊奶把我喂大的。我以前不叫萧怀瑾,叫怀金,老嬷嬷觉得有钱万事不愁,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可惜后来我爹娘嫌弃这个名字太土,给我改名怀瑾。” 萧怀瑾的语气里满是落寞,他肯定很想那个老嬷嬷。 阮云棠听着十分心酸,她不知道该怎么回萧怀瑾,低着头,默默地看着脚下的路。 萧怀瑾感受到她的局促,小心翼翼地道歉。 “对不起,我其实没想说这些的,怕吓到你,就是一时没忍住。” 他越是小心翼翼,越让阮云棠惴惴不安,一方面是害怕,一方面是惶恐。 萧怀瑾的话就像是钥匙,正在一点点地打开她紧闭着的大门。 他们像是同游深海中的两条鱼,在孤寂中潜游了千万年,才终于发现原来还有人和自己一样。 不远处就是阮家,萧怀瑾站住脚,目送她离开。 “谢谢你今晚听我说这么多。” 阮云棠知道,自己算不得是一个好听众。这一路上,萧怀瑾对她掏心掏肺,她却半点安慰都没给出来过。 她沉默着往前走,走出几步,突然站定回头,发现萧怀瑾还站在他的身后,眼神里全是悲伤,嘴角还在笑着。 “我懂你。”阮云棠不敢看他,是安慰,也是自我剖析:“吃惯了苦,一点点甜,就能满足。” 可是,她只是一个入侵者,她随时可能离开,更何况,他们两个人的结局已经注定:兵戎相见,你死我活。 她能为他做的实在有限。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你值得更好的。” 说完这句,阮云棠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这一路头都不敢回,直到把自己的身体躲在门后,才敢透过门缝回头望。 萧怀瑾苦笑着低头。 “我已经找到最好的,要什么更好的。” 他转身,只留给阮云棠一个落寞的背影。 萧怀瑾在街角拐了个弯,一直默默守在他们身后的朝辞等人,迎上来。 “主。” 落寞,无助,弱小,孤独,这些特质此刻都已消失不见。萧怀瑾几乎在一瞬之间变得冷漠,寒气逼人。 萧怀瑾对他们吩咐道:“回百花楼。” 萧怀瑾他们赶到百花楼的时候,牡丹早就已经备好了热茶在等着了。 看到萧怀瑾过来,牡丹站起身,将主位让给他,表情也变得严肃,不敢有丝毫不认真。 “今天让主受惊了,属下罪该万死。”牡丹一边说,一边殷勤地替萧怀瑾奉上热茶。 “四王爷的事查清楚了吗?” 牡丹点点头。“是萧家。” 萧怀瑾疲累地闭上眼,这是他早就猜到的结果,没有惊讶,全是失望。 “这么多年了,他们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主,要去给他们一点教训吗?” 萧怀瑾摇摇头。“如果不能将他们连根拔起,不如不动。” “主吃了这么大的亏,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 “谁说要放过他们了。”萧怀瑾冷笑,“把你打听到的消息,给四王爷送去。” 牡丹听得眼前一亮,忙不迭点头。“主子英明,四王爷这次被害得这么惨,不剥了他们的皮。可惜了四王爷,明天一早,朝堂肯定很热闹。” 牡丹一边说,一边打探着萧怀瑾的动静,发现他并没有半分反应,而且还在……走神。 毕竟在欢场里打滚的,牡丹人精似的,她主动问道:“主,在想阮姑娘。” 萧怀瑾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的猫,顿时炸毛,进入警戒状态,眼神瞬间变得犀利,放佛再说:“你若敢伤害她,我跟你拼命。” 从没有人,能让主子这般方寸大乱,更何况,还是个女人。 虽然知道主子脾气不好,但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牡丹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 “主,您上次问的,就是这个姑娘吗?” 萧怀瑾绷着一张脸,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悄悄红了。 他冷冷地骂道:“多嘴。” 瞧他这样,牡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拿捏着萧怀瑾的软肋,她胆子肥了不少,甚至敢揶揄萧怀瑾:“主,您在我们面前这样就算了,在人姑娘面前可得放下架子,要追到姑娘,得用真心换真心。” 萧怀瑾虽然还是扳着一张脸,但耳朵一直张着,听得很有兴致。 偏偏有朝辞这么个不会看眼色的,上前打断。 “哎呀牡丹,你说的这些,主都不需要,咱们主还需要追姑娘,肯定姑娘排着队上门求着主,主,你说是吧。” 朝辞说着说着,发现自己的脖子似乎很僵,回头一看,萧怀瑾正冷冷地盯着他。 得,马屁拍到马蹄上了。 赶紧闭嘴。 另一边,回到府中的阮云棠也是彻夜难眠。 她的脑子里循环播放着萧怀瑾说的那些话,甚至还自动配上了画面,她仿佛能看到小小的萧怀瑾,在又冷又破的偏院,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嬷嬷相依为命的画面。 阮云棠实在是睡不着,就叫醒惜遇来陪她聊天。 惜遇也是个没开窍的姑娘,两人聊了半天,鸡同鸭讲。 不过,惜遇说的一句话倒是精准地戳进阮云棠的心里:“姑娘,我瞧着,这萧九叔,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可怕了。” 不仅不可怕,甚至还觉得可怜。 可怜一个未来将会把自己杀死的人。 阮云棠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萧老太太的生日宴如期而至,老太太带着阮覃氏和姑娘们出了门。 因为场合特殊,并没有让所有姑娘参加,只带了最适龄的阮云棠,阮南姜和阮绿茉。 现在一看到阮绿茉,阮云棠的心里就会不自觉地咯噔一下。 在这个重要场合,若是被剧情裹胁,那她也基本告别混京都贵族圈了。 阮家派出了两辆马车,阮南姜,阮绿茉和阮覃氏一辆。阮云棠和老太太一辆。 老太太对阮云棠吩咐道:“今儿去萧府,你不要怕,萧老太太日前派人来跟我通过气,她最想看的是绿茉。” 阮云棠点点头,不知道为何,心里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为摆脱了男二的魔爪而高兴雀跃。 她可能是生病了。 第55章 错路 萧家如日中天,萧老太太的生日宴排面当然不同凡响。 阮家人在萧家门前落轿,还没站稳,就有人上前来劝她们。 “客人还请移步,从偏门入。” 阮覃氏掀开门帘探出头来,疑惑地问:“为什么?我们可是有萧家拜帖的。” 萧家的随从态度还算恭敬,只是这说出来的话让人堵得慌。 “贵客见谅,今儿个人太多了,大门忙不过来,怕得罪贵客,才请您移步偏门进去。” 这明晃晃的怠慢,阮覃氏当然忍不下这口气,钻出马车,撸起袖子,想好好理论一番。 还好老太太听到动静,及时出面制止,他拉住阮覃氏,对着那小厮笑道。 “那就有劳带路了。” “请诸位随我来。” 偏门其实不远,走两步路就到了,而且虽说是偏门,比起一般人家的正门都要豪华气派,门口也设有门房,有人专门在门口将客人拿上门来的礼物登记造册。 老太太在前,柳嬷嬷奉上了阮家带来的礼物,门房倒还客气,给了红封回礼,另有嬷嬷前来,请他们进去。 进门之后,阮覃氏并肩和老太太走在一处,与她嘀咕:“老太太,这萧家也太没礼数了。不给咱们阮家面子就算了,竟然连您的面子也不给,怎么说,您和那萧老太太还是闺中密友,关系非比寻常。” “当初,萧老太太与我交好,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詹家。”说了这么多,她又无奈地摇头。“罢了,罢了,都是过去的事,多说无益,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萧家算是完全刷新了她对“大户人家”的认知,真正做到了三步一景,两步一亭,若不是前面有人带路,他们非得在这庭院里迷失了不可。 他们虽然进了院,也没有见老太太的机会,只被丫鬟们请在外厅落座。 阮家初来乍到,许多夫人太太们都还不认识他们家,所以不少人上前来攀问,在听到阮覃氏说起他们是阮家人之后,他们又哄笑着散开了。 对这些个夫人太太们而言,刚搬到京都的一个小小芝麻官,他们压根就不放在眼里。 阮南姜是个暴脾气,听到这话哪里能忍,虽然她知道这是在萧家,她也不能发火,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拉着阮云棠嘀咕。 阮云棠被她念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没多时,一个老嬷嬷前来请老太太安。 “阮老太太好,我家老太太念着您呢,请您和四姑娘过去叙话。” 阮覃氏想见缝插针地把自己的女儿也塞进去,赶紧扯起阮南姜,说道:“姜儿,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给萧老太太见礼。” 那负责传话的嬷嬷站在阮覃氏面前,恭敬请安回绝了她:“还请夫人小姐留步,我家老太太若是另有吩咐,我自会来请夫人。” 人家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他们还没资格见萧老太太。 阮覃氏在门口受了气,又被夫人们嘲笑,如今一心只想找回场子,早已失了理智,老太太见状忧心不已,只能叮嘱阮云棠。 “棠儿,你务必要留心照看。” 阮云棠明白老太太的意思,虽然心里忍不住吐槽:“这阮覃氏我也管不住啊。”面子上还是诚恳地应下了。 老太太和阮绿茉刚走没多久,又来了一个小厮,说是萧老太太请阮三姑娘一见。 只有阮南姜被剩下,阮覃氏忍不住说风凉话。 “难不成这萧家当娶儿媳妇是买菜呢,还想挑挑拣拣,比比货不成?” 这话难听得阮南姜都听不下去了,她扯了扯阮覃氏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 阮云棠起身,跟着小厮往外走。这一路她一直不敢乱瞟,再加上她心里想着若是等一下和阮绿茉打照面,又被控制身体该怎么办。 直到走了许久,四周都听不到杂音,前路也越发幽静,阮云棠才觉得不对劲。 今日是萧老太太寿辰,萧老太太的住所该是全府人气最旺的地方,怎么这般冷清。 阮云棠叫住前方带路的小厮。 “你确定路没有走错吗?” 小厮神态自若,满口应下:“姑娘放心,奴才自小便在府里出生,对这萧府再熟悉不过,不会迷路的。” 得到他这样的保证,阮云棠没有再质疑,当然,她也留下了一个心眼,默默记下路径,盘算着要是发现不对,等一下往回跑也不至于会迷路。 穿过了一条幽深僻静的甬道,到了一处人迹更为稀少的院落前,这里的萧条破败,和刚才进府时见的繁华热闹不可同日而语,阮云棠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人带出萧府了。 可是那小厮并没有让她多问,只交代了一句让她在原地稍后,等一下自会有人来见她,便自顾自地退下,不管阮云棠如何叫都不回头。 阮云棠知道,她肯定是被骗了。 什么萧老太太要见她,都是胡诌的。 为了来参宴,阮云棠身上穿着层层裙子,压根追不上那小厮,她懊恼地刚准备回头,身后传来一声咯吱的响声。 这小冷院的人,被人从里面推开。 门里,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布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表情严肃看上去像一只黑乌鸦的女人。 “阮三姑娘,我们姑娘等你好久了。” 对方叫住她。 阮云棠发怵,并没有上前,她询问道:“你们姑娘是谁,不是萧老太太吧。” 对方也没有明着解释,只说:“我们姑娘和九公子渊源颇深,所以我们姑娘想见见三姑娘,三姑娘若不嫌弃,进来看看便知。” 说完,她转身便往里走,把门半开着,等着阮云棠进去。 这明显不对劲,谁进去谁就是傻子! 阮云棠的选择当然是立马跑路。 她转身就往回跑,可走了没两步,就被人堵住了。 她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丫鬟,一样的冷着脸,一样的黑色布衣,她们不说话,只是在阮云棠想往前跑的时候会伸手拦住她。 对方人多势众,好汉不吃眼前亏。 阮云棠回头,认命地踏进冷院的门槛。 既然那人说门里的人和萧怀瑾有关系。 她倒想看看,门里到底是萧怀瑾的至亲,还是他养的女人! 第56章 幺女 这个院子与阮云棠之前见到的萧家的奢华气派截然不同,院子里的人都一身黑衣不说,院子里到处挂着黑幔,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一种阴森恐怖的氛围里。 刚才那个开门喊住她的婆子,此时正在正房门口等她,见她四处打量,踌躇不前,她又催一遍。 “阮三姑娘,请。” 阮云棠做足心理建设,她深吸一口气,低头,走进房内。 一走进室内,阮云棠就像是走进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里,虽然不至于毫无光线,但是由于四周都挂着黑帘,光也透不进来,屋里的每个人都变得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脸。 由于光线太暗,进来之后她甚至都不知道要往哪边走。 只听黑暗中响起一道女声,那声音里满是嘲笑。 “蠢。” 这时候,丫鬟将窗户上的黑帘给卷上去一点,阳光从窗户往里透进来,照亮了屋里的软榻。 阮云棠这才发现,原来软榻上还斜躺着一个人。 她一身黑衣,却画着红唇,肤白貌美,那一双凤眼放佛能把人魂魄勾走的小妖精,整个人展现出一种妖艳诡异的美。 她的年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这绝对不可能是萧老太太。 阮云棠耐着性子请教:“不知这位姐姐喊我来,有何贵干?” 那个女人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捂唇捧腹,笑得花枝乱颤。 “姐姐?居然叫我姐姐,哈哈。” 她突然又坐起身来,笑声也戛然而止,表情严肃还带着凶意。“小鬼头,我的年纪,都可以做你娘了。” 她走下软榻,赤着脚,走到阮云棠跟前,毫不掩饰地,大大咧咧地,和阮云棠四目相对,像是在欣赏一件瓷器一样,打量阮云棠。 “鼻子,五分,嘴,四分,头发……咦惹,一看就营养不良,三分。倒是这眼睛,勉强能看。” 当着人的面对人这般评头论足,别说是在古代,在现代都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我是否好看,就不劳您费心了,你费尽心思派人把我诓来,若是有事,还请直说,若是没事,我先走了。” “瞧你这急脾气。”女人勾起涂满红色豆蔻花汁的指尖,勾住阮云棠的秀发,表情张狂放肆。“倒是和他有几分像,也难怪,他自从回来就一直惦记着你。” “他,他是谁?” 此话一出,只见面前的女人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她竟然伸出手,想掐阮云棠的脖子。 阮云棠若是这么轻易就能被她抓住,那这么多年的军校,岂不是白上了。 阮云棠的身体几乎瞬间就做出了反应,往后仰躲过了女人的攻势,顺手一个后空转体,反手钳住女人的手。 见到这个场面,周围站着的奴婢们不淡定了,想上前来帮忙,阮云棠怒瞪众人,呵斥道:“我今天是来贵府做客的,不是来闹事的,但若府上咄咄逼人,我阮云棠也不会认怂。” 被阮云棠钳制着的女人一点都不慌,甚至像一个小朋友一样,嚷嚷着:“好玩,好玩。” 这个女人的脑子绝对有病。 阮云棠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招惹了她,碍于之前她想行凶伤害自己,她也不敢轻易放开她。 她架着女人往外走,有女人在手上做筹码,院子里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走出房间,因为外面的阳光太过刺眼,她下意识地眯上眼睛。 这时候,她的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姐,你为什么要抓云棠……” 是萧怀瑾。 萧怀瑾听到消息,急匆匆赶来,但没想到,推门而入看到的竟是这个场面。 他站在门槛上,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阮云棠也看到了萧怀瑾,听到萧怀瑾喊自己钳制之人做阿姐,再加上有他在,她的心里一下子像是有了依靠,不再如之前那般惶恐,松开了手。 “无意冒犯,还请恕罪。” 萧怀瑾上前来,不动声色地将阮云棠护在身后。 “阿姐,今日是祖母寿宴,阿姐不该为难祖母的客人。” 黑衣女人嘴高高嘟起,像一个找长辈讨糖吃的小孩。 “谁为难谁啊,萧怀瑾,你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刚才明明是她在欺负我。” 萧怀瑾并没有被她楚楚可怜的外表迷惑,他字字句句都在维护阮云棠。 “阿姐,我知道她的脾气,若不是被逼急了,她不会对你动手。” 黑衣女人见挑拨离间不成功,更加不爽,她一边揉着被阮云棠捏得发酸的手腕,一边愤愤不平地说道:“我能对她做什么,把她杀了宰了做花肥?你们一个个的,也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 黑衣女人知道,有萧怀瑾护着,她今日是不能对阮云棠怎么样了,她幽幽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反正阮三姑娘是个什么货色我也见过了,没意思,你带她走吧。” 这个女人的一张嘴,真的是自阮云棠穿过来见到过的最脏的一张了。 萧怀瑾也听得眉头直皱。 “阿姐,她有名字,她不是货物。” “得了,得了。”女人明显有些不耐烦,挥挥手,也不在乎萧怀瑾是否会不开心,径自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她身边的那些丫鬟,也井然有序地退下,很快就都消失了。 院子里只剩下阮云棠和萧怀瑾。 萧怀瑾回头,向阮云棠道歉。 “对不起,我阿姐的脾气有点怪,让你受惊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阮云棠发现萧怀瑾的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头发衣裳都略显凌乱,可见这一路他是跑过来的。 阮云棠摇摇头。 “这不关你的事,你不用道歉。”冤有头,债有主,更何况萧怀瑾刚才一直在护着她,阮云棠这点感恩之心还是有的。 萧怀瑾看着阮云棠,动了动嘴,欲言又止,可是等阮云棠追问下去,他又什么都不肯说了。 萧怀瑾亲自送阮云棠去前厅,这一路上很长,萧怀瑾解释起冷院里黑衣女人的身世。 “她是我五姐,也是阮家最小的女儿。” 只是姐姐吗? 阮云棠有些不敢相信。 现在她已经知道,女人口中说的他,就是指萧怀瑾了。 以刚才那个女人提到“他”时,表现出来的强烈占有欲来看,说是萧怀瑾的情人更为可信。 第57章 债台 当然,这样的猜测,阮云棠只敢放在心里。 萧怀瑾似乎对刚才那位黑衣女人也有些不同寻常的感情,提起她的时候,他的语气都变得哀伤起来。 “她也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她也……算了,以后你就会懂的。” 阮云棠大惑不解:“小女儿不应该很受宠吗?” 像萧家这样的家庭,小女儿不得像个明珠一样被供起来? 萧怀瑾摇了摇头,语气里全是无奈和悲哀。 “她和我一样,是庶出。” 阮云棠懂了。 那个女人的精神明显有些不正常,很有可能被环境逼的。 她记得,萧怀瑾也是庶出,而且,还经历了一年多非人的折磨。 阮云棠不得不对萧怀瑾刮目相看。 经历了这么多,还能是个正常人,本身就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萧怀瑾突然拉着阮云棠往旁边走,除了之前阮云棠救他的那一次,这是他们第一次有肌肤接触,阮云棠盯着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心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动起来。 萧怀瑾拉着她在一处高墙下停下来,他指着墙头,问阮云棠。 “你还记得这儿吗?” 阮云棠摇头。“我是第一次来萧家。” “这儿,就是这里,我小时候贪玩想爬出去,你还为我递梯子来着。” 阮云棠还以为这个误会已经解开了,如今看萧怀瑾的反应,才知道误会依旧存在。 她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不是你青梅竹马的玩伴,阮绿茉才是,她见过你的那根手绳,她还来过萧家。” 萧怀瑾摇摇头,阮云棠的话没有起到半分作用。 他坚定地说道:“我知道她不是,你才是。” “你要相信证据。” “是,我相信证据,证据就是,你说你是水冰月。” “啊?” 这下轮到阮云棠懵了。 “我在找的,我想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手绳主人,而是水冰月。” 阮云棠没想到误会是出在这里,她赶紧解释:“那是我随便取的一个名字,任何人都能叫这个名字,这个只是巧合。” 萧怀瑾盯着她看了很久,看得阮云棠莫名心虚。 良久,萧怀瑾轻轻叹气:“有时候,我真的想做个坏人。” 萧怀瑾的话让阮云棠头皮发麻,她戒备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萧怀瑾笑得比哭还难看:“走吧,咱们回去。” 经过这么一闹,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 一路上谁都没有再多说话,直到快到前厅,鼎沸的人声传入耳中,萧怀瑾不能再陪阮云棠向前,他停下脚步,让开路。 “阮姑娘,到了。” 阮云棠轻声地“嗯”了一声,闷头往前。 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萧怀瑾突然说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听到这话,阮云棠的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伤害我,你说了可不算。 她一个有自由意志的人,尚且经常被剧情控制,更何况是萧怀瑾这个,原原本本的书中人。 所以,她将萧怀瑾的承诺当成了一个笑话,并没有理会,顾左右而言他。 “你是我的债主,我当然要尊敬你,你放心,我会努力早点把钱还给你的。” 萧怀瑾目送着她离开,阮云棠走后,朝辞才敢迎上来告知情报。 “公子,属下打听过了,五小姐并未伤害阮姑娘,只是问了两句话,也没多说什么。” 萧怀瑾眼神里全是无奈:“事关萧府,她会有分寸。” “公子,老太太要见的明明是阮四姑娘,她为何要刁难三姑娘呢?” “只要是和我有关的东西,她都不会喜欢的,如今看似关心,不过是在戏耍我罢了。” 听到萧怀瑾这怅然若失的语调,朝辞不知从何安慰起,还好萧怀瑾自己排解得很快,没有在这件事上打转,转而问起阮云棠的情况。 “阮姑娘的提议真的很好,她研发的叫肥皂的东西,在百花楼里很畅销,目前只是小小试水,已经赚了不少钱了。” “芍药抽多少成?” “之前她和阮姑娘谈的好像是四六分,现在是牡丹接手,好像还没有谈到分成。” “那就涨价,三七,二八都行。” 朝辞都忍不住小声嘀咕:“奸商。” 萧怀瑾听到了,偏头怒视,朝辞赶紧解释:“公子,属下是担心,咱们条件太苛刻了,万一三姑娘被逼急了,和其他人合作该怎么办?” 萧怀瑾反问:“牡丹若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那就换个能办好的人上来。” 朝辞懂了,不再多言。 晚间,朝辞便亲自去百花楼,传达主子的旨意。 听到这个条件,牡丹的茶水都喷出来了,忍不住感慨:“主子这是想干嘛?这是喜欢她,还是在坑人姑娘呢。” 朝辞也是哭笑不得:“主子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咱们听安排就行。” “行,恶人都由我来做。”牡丹扭动腰肢,风情万种,一举一动都是魅惑:“不过,你回去了可得提醒主子,这事以后要是被阮姑娘知道了,迟早要和他翻脸,到时候可怪我们。” 朝辞无奈地看着牡丹,牡丹瞬间明白了。 “懂了,还得替主子背锅。” 朝辞赶紧陪上笑脸:“牡丹姐姐能者多劳,公子难得对一个姑娘上心,咱们帮公子抱得美人归,这以后的日子也能舒坦许多。” 牡丹点头:“成,就冲你这话,这活,我接了!” 阮云棠很快就接到了百花楼传来的消息。 分成要变,一、九分。 “这也太奸了吧!” 不是说古人都是善良单纯有气节的吗? 这比资本家的心还黑! 府上百废待兴,阮云棠也抽不开身,命惜遇去传信,三天两人传了十几封信,期间阮云棠还调查了不少其他可能合作的商家,无一意外,他们都不愿意和没有任何背景和经验的阮云棠合作。 阮云棠只能重新联系百花楼,忍痛答应牡丹的要求。 惜遇捧来账本,一脸苦瓜样。 “姑娘,之前在芍药姐姐那边,咱们还能存点,现如今,一个月只能挣几两银子。” “我们现在手上有多少银子?” “我们自己赚了五十两,算是萧公子的那份,一共两百两。” “离还钱的时间不足一个月,这点钱远远不够。” 第58章 重伤 阮云棠很后悔,她明显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姑娘,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去找人借点?” 阮云棠摇了摇头,拆东墙,补西墙,最后还是得还。 她从抽屉里拿出那根手绳。 如果是三百两,她勉强还能还上,但是加上这根手绳的赔价,就是天荒夜谭。 阮云棠现在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学一点《穿越必备知识》,只会制肥皂,这还是靠她中学化学知识过硬记住的,工作之后能记住的很少,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在和各种犯罪分子打交道。在工作里学到的律政知识,也帮不上任何忙。 古代对女子限制太多,她也不可能抛头露面去帮人打官司。 实在愁人。 发愁的不仅仅是阮云棠一个人,阮老太太和阮覃氏坐在一起,也只有连连叹气的份。 “老太太,阮家对茉儿到底是几个意思呢?” “那日我去见了萧老太太,萧老太太的意思并不想维持这份婚约,不过现在萧怀瑾态度不明,所以一直拿不下主意。” “其实,萧怀瑾在萧家并不受宠,萧家如果实在是不愿意给个准话,咱们不如自己上门把这个婚约退了吧。” 阮覃氏有这样的觉悟,让阮老太太颇有些意外。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他们能做得了主的,若不是老太爷和阮正山坚持要和萧家攀上关系,老太太早就想把这个婚约解约了。 两人正商量着,阮绿茉的丫鬟急匆匆进来通报。 “老太太,夫人,不好了,四姑娘受伤了。” 阮云棠来上房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个消息。 她看着老太太和阮覃氏都焦急地从房间里奔出去,她也赶紧跟上去。 阮绿茉是被人抬回来的,抱她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皮肤黝黑,神情焦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人,那些人大都穿着戎装,井然有序地跟进来。 而在男人怀里的阮绿茉,此时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被血染红,不知生死。 “哎哟,这……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家里只有阮覃氏,阮老太太,两个人看到这个场景,吓得腿都软了。 男人赶紧吩咐道:“来不及解释了,我派人去请了陈御医,人一会儿就到,赶紧去准备热水。” “御……御医?”这个词对阮覃氏而言,显然有些遥远。 老太太赶紧命阮覃氏去烧水,男人把阮绿茉抱进房间,没多时,一个长着小胡子的御医被人给扛了过来。 “哎哟,二皇子啊,您这一回来就折腾我这把老骨头,这哪里受得起。” 二皇子? 听到这个称呼,阮云棠眼前一亮。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男主,慕朝二皇子宋戈?! 其实在看文的时候,阮云棠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女主放弃温柔有能力的男二萧怀瑾不要,选择了一个一根筋,只知道意气用事的男主宋戈。 如今见到男主本尊,她更费解了。 就冲颜值,也该选萧怀瑾啊! 此时,陈御医进去医治,宋戈总算有机会坐下来歇一口,说出事情经过。 原来二皇子今日带着部队班师回朝,在路上马儿不小心受惊,撞翻了阮绿茉的马车,阮绿茉胸口受了马蹄一脚,当时就喷出血来。 光是听到这个经过,阮覃氏和阮老太太的心就已经狠狠揪在一起。 宋戈也是满心愧疚。 “夫人,老太太,这一切过错都在我,我一定会对此事负责的。” 此时,陈御医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表情凝重。 御医叹了口气,深深说道:“情况,不容乐观啊。” 众人听到这句话,每个人都或焦急,或悲伤。 只有阮云棠,一点都不担心。 阮绿茉是女主,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呢。 不过,男主和女主这么早就有过命的羁绊,倒是在阮云棠的意料之外。 好像自从她穿过来之后,一切剧情的进展都拉快了。 这边御医还在给焦急的众人解释自己的诊疗思路,一个小兵跑起来,报告。 “二皇子,萧公子来了。” “怀瑾?他怎么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阮老太太忍不住感慨。 “看来,萧公子还是十分在意绿茉的。” 宋戈刚想问老太太何出此言,萧怀瑾已经走进门来。 如今还没入冬,他就披上白狐大氅,衣服越大,显得他的人越发瘦小。 而且几日不见,他似乎比生日宴时瘦了不少,脸上没有血色,整个人精神不振,一看就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一股深深的负罪感,在阮云棠的心里飙升。 她想到了生日宴上,她对他说的那些话,那天她一心只想着赶紧把事情解释清楚,几乎没有考虑到萧怀瑾的感受。 是不是她话说得太过分了? 萧怀瑾一走进门,视线就没能从阮云棠身上离开。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盯着屋子里那个大块头。 “二皇子,您现在应该在宫里复命。” 宋戈还想解释:“怀瑾,事出突然,人命关天啊。” 萧怀瑾冷漠地回他:“你知道带兵入京,不进宫复命,该当何罪!” “反正父皇也不喜欢我,不在乎多一条罪名。” “他喜不喜欢是一回事,你做没做到是另一回事。” 明明宋戈是皇子,萧怀瑾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子,但两人的气场和身份完全不一样,此时的宋戈像个霜打的茄子,声音都低了好几度。 “我换身衣服就去。” “不用,就这样去。”萧怀瑾阻止了他,还对朝辞吩咐道:“你跟二皇子一起去。” 宋戈起身,临行还不忘交代阮老太太:“麻烦您照顾好她。” 阮老太太和阮覃氏都被这瞬息变化的局势给弄懵了,反应也是木木的。 还是萧怀瑾先接话的:“放心吧,这里有我呢。” 宋戈拍拍萧怀瑾的肩膀,一切都在不言中。 萧怀瑾则坐上了宋戈刚才坐过的位子,比起宋戈的着急,他显得淡定许多,甚至还能指挥阮云棠。 “三姑娘,不知道在下能否讨杯茶水喝?” 屋子里这么多人,单点他的名,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 阮云棠很想提醒他:你的准未婚妻还躺在屋内生死未卜,多少收敛一点吧! 第59章 相亲 很快,阮正山和阮正流就回来了,比预料之中快很多。 一进门,两位老爷就忍不住吐槽。 看到他们回来,阮覃氏和阮老太太颇为吃惊,毕竟他们刚派人出去告知两位老爷消息。 “怎么这么早就下早朝了?” “别提了,今儿个二皇子回宫复命,足足迟到了半个时辰,说是回京路上马儿发狂,误伤路人,他去救人了。圣上大怒,罚了他二十大板,我们哪里敢多看,这才赶紧回来。” 阮正山坐下来喝了口水,才发现屋里有萧怀瑾坐镇,而且丫鬟进进出出,还带着一股血腥味。 “怎么回事?谁受伤了?” 阮覃氏回他:“被二皇子的马儿伤到的路人。” 阮绿茉受伤,阮正山十分紧张,抓着御医问东问西,说话间,还不忘向萧怀瑾解释。 “茉儿是个好孩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说这么好一个孩子,怎么偏偏遇上这种事。” 萧怀瑾耐心地听完阮正山的解释,说道:“这的确是无妄之灾。” 众人正在寒暄,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阮家因为阮绿茉受伤陷入了混乱之中,大家都在焦急等消息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登门造访。 二皇子。 他挨了板子,脸色苍白,冷汗直滴。走路都不利索,是被人架着半抬进来的。 一进门,他就向阮正山和阮正流道歉。 “是我害了贵府四姑娘,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作势还要向两人行礼。 对方可是皇子啊,阮正山诚惶诚恐地赶紧扶对方起身,本想劝二皇子离开去休养,奈何他没看到阮绿茉脱离危险就不能放心。 于是,阮正山只能命人抬来软塌,让他好好休息。 屋里一下有两位大佬,外面还有二皇子的一队亲兵,气氛拘谨许多。 偏偏这时,阮南姜和阮南枝还来凑热闹,阮南枝主动接过阮云棠端茶递水的工作,殷勤伺候。 阮云棠乐得偷懒,见没事可干,脚底抹油准备偷偷开溜,但萧怀瑾的眼神就像是搁在她身上了一样,她刚往后挪一步,萧怀瑾出声叫住她:“三姑娘,我饿了。” 此时,阮南枝刚把茶点放到萧怀瑾的手边,一时脸色铁青。 萧怀瑾还故意道歉:“三姑娘,这满屋子里我只与你相熟,对你多有打扰,还请你不要介意。” 众人都将目光投放在她身上,就连那个趴着行动不能自如的二皇子都抬起头,好奇地打量阮云棠。 阮云棠咬牙切齿地回萧怀瑾:“怎么会呢,您是贵客,自要好生招待。” 还好此时,陈御医从内室走出来。 “四姑娘福大命大,未伤及肺腑,好好休养即可。” 阮云棠看着众人都长吁一口气,内心毫无波澜。 人是女主,有女主光环,旁人操什么心。 听到阮绿茉没事,二皇子宋戈没有再叨扰,带着人回去了。 萧怀瑾自然也跟着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对阮云棠说道:“多谢三姑娘款待。” 他这些暧昧举动,惹得全家人都对她侧目。 萧怀瑾要先送宋戈回府,马车上,宋戈的语气十分不满。 “怀瑾,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一个尊法守礼的翩翩君子,没想到现在竟然连你也变了。” 萧怀瑾一点都不生气,还劝他:“二皇子,您有话就直说,咱们两兄弟还有什么好兜圈子的。” “阮四姑娘才是与你有婚约之人,你却和三姑娘纠缠暧昧,实非君子所为。” 萧怀瑾笑着问他:“这些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毕竟阮家和萧家虽然在走动,但是婚约的事还未公开。宋戈向来不问世事,而且还刚回京都,这个消息还传不到他耳里才是。 “这些不是你该管的,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好好好。”知道宋戈的脾气,萧怀瑾只得承诺:“我会坚守本心,只爱一人。” 宋戈还以为是自己的劝导起了作用,颇为欣慰。 “孺子可教。” “我怎么觉着,你在占我便宜呢?” 兄弟俩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送二皇子回府之后,萧怀瑾坐着马车慢悠悠地往回赶。 朝辞在马车外,和他八卦。 “公子,我瞧着二皇子对四姑娘,很是上心。” “阮家出美人儿,他会动心,不奇怪。”说这话的时候,萧怀瑾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阮云棠被他逼着留下来端茶递水的无奈模样,实在是有些可爱实在是迷人得紧。 朝辞不解:“公子,您不生气?” 阮绿茉好歹是他的准未婚妻啊。 “我为何要生气。”萧怀瑾的心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我不仅不生气,还得推他们一把。” 朝辞觉得主子一定是疯了,哪有人会愿意主动给自己戴绿帽子的。 不过,朝辞也发现了,自打阮云棠来到京都之后,主子和以前不一样了,没有那么阴郁,爱笑许多。 这总归是好事。 但是,朝辞不得不在这个时候泼萧怀瑾冷水。 “公子,水姑娘差人来问我,您什么时候去看她呀。” 朝辞实在是不知道公子想干什么,明明千辛万苦才知道水姑娘,还把人带回京都,买了个小院子,好生养着。可是又不宠幸那姑娘,就这样把人晾着,让姑娘独守空闺。 朝辞都要怀疑自己家主子是不是不行了。 萧怀瑾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他和那位水冰月相处下来,没有和阮云棠相处下来舒服。 在心里,他甚至更偏向阮云棠就是他要找的水冰月一些。 可恼火的是,阮云棠至今都不肯和他说真话。明明种种证据都表明她就是救自己之人,她却多番推辞。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阮云棠再这般推辞下去,萧怀瑾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凭感觉坚持多久。 烦恼的不单单是萧怀瑾。 阮云棠也很烦。 萧怀瑾对她的频频示好,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家里几个姐妹的醋意自然是不用说的,就连一直对她关爱有加的老太太,竟然都旁敲侧击提醒阮云棠,让她注意影响。 这对阮云棠而言,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为了摆脱这些无妄的猜想,阮云棠主动向老太太提出相亲。 “若是老太太您有中意的儿郎,孙女愿听祖母的安排。” 只要不是他萧怀瑾,是谁都行。 她必须先摆脱萧怀瑾的纠缠! 老太太没想到阮云棠居然会主动提出要找男人,她很快也想明白阮云棠的用意,她点点头,和阮云棠说起亲事。 “倒是的确有个孩子,我瞧着不错,你若有意,我便带你去考察一番。” 阮云棠点点头,问道:“不知老太太看中的,是哪家公子?” “他是温家少爷,和你一样,行老三,前些日子来家里见过我,我瞧着稳重,是个好孩子,只是可惜,温家如今没落……” 不等老太太说完后面的话,阮云棠赶紧点头。 “祖母,孙儿愿意!” 第60章 亲事 老太太惊呆了“棠儿,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愿意了?” 阮云棠当然愿意,她要萧怀瑾,能保住小命,她还有什么好挑的。 更何况,老太太介绍的这个人,的确不错。 温家三公子,温如言,原小说里的男三,出身书香世家温家,人品才学都是没得挑的,虽然还没见过本人,但是就原小说里的描写,拥有很多迷妹的温如言,想来长得也不会很差。 知根知底,她愿意。 面对老太太的疑惑,阮云棠找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孙女知道这位温公子,父亲和温伯父是知交,小时候,父亲带着我去温伯父家玩,我还见过他的。” “原来还有这份渊源,看来,你与温如言,是缘分天注定,既是如此,我要多多上心了。” 老太太是个说到做到之人,当下便派人去给温家老太太发去请帖,只说请她过来喝茶。 温老太太自然不会推辞,毕竟二皇子频繁出入阮家,阮家姑娘又多,她也早有结亲的打算。 一来二去,两家熟络不少。 儿女亲事,是瞒不住的。 很快,大家都知道老太太有意把阮云棠嫁给温家三公子,阮南姜还来找阮云棠唠嗑,言语之间颇有些可惜。 “如今绿茉被二皇子看上,和萧家的婚事多半要告吹,你又何必急着议亲,嫁入萧家岂不更好?” “没想到,二姐也是那等拜高踩低的庸俗之人?” 阮南姜毫不客气地赏给她一个梆子。“没良心的小东西,你们在老家时就眉来眼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萧怀瑾明知你是个冒牌货,也没有直接退婚,只是含糊其辞地说要娶阮家女,我看啊,多半还是想娶你。” 阮云棠不接话,阮南姜不知道,萧怀瑾对她的感情越深,于她而言,就越恐惧。 她细数出温如言的好处来。 “温公子谦卑有礼,更适合我。” “我瞧着有点呆,说话三句不离礼数,谁要是嫁给他,能被闷死。” 阮云棠不想与她多讨论温如言,她想到阮南姜刚才说的话,问道:“二姐,你为什么说四妹被二皇子看上了啊?” “你是瞎吗?二皇子每天不要命地往阮家送补品,千年人参,珍禽异兽,这意图还不明显?” “可这都是赔礼呀。” “若二皇子撞的是个丑若无盐的女人,他还会这般殷勤?更何况,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瞎猜的,现在全城都在说这件事,阮家有女两家求,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就连皇上都听说了这件事,昨儿个还在朝堂之上,点了爹爹的名字,下朝之后还留我爹说了会儿话,现如今,我们都沾了四妹妹的光,被人高看好几眼。”最后一句话,阮南姜是从鼻孔里哼出来的。 …… 第二日,阮家被二皇子送来的礼物堆满了,千年人参,上佳的鹿肉……全是送来赔礼的。往后这几日,二皇子不仅时常送东西过来,还隔三差五派人慰问,他的阵仗这么大,闹得全城沸沸扬扬。 是的,全城。 等阮家人起床的时候,二皇子和阮绿茉的事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对阮四姑娘照顾有加。就连皇帝都听到消息,在朝堂之上第一次点了阮正山的名字。 阮绿茉毕竟只是一个小门小户的姑娘,要想做二皇子的正妃肯定是不够格的,皇上下朝之后留下阮正山,多为敲打。 当然,以阮家人的脾气,这些敲打,多半没啥用。 事实证明,阮云棠对阮家的了解还是很到位的。 敲打阮家几句。 但皇上也没料到,这阮家,啥都没有,就胆子贼大。 被敲打之后,不仅没有诚惶诚恐,反倒还有点兴奋。 下朝之后,这些天,阮正山和阮正流两兄弟经常就去见了老太爷和老太太,他们关在上房几个人关起房门来,嘀咕到半夜。 外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从此后,阮家为二皇子大开方便之门,只要是二皇子来阮家,阮家人都会自觉避开,为二皇子和阮绿茉创造机会。 这般风口浪尖的时候,难得老太太还惦记着她,将她喊去,说道:“我与温家老太太说好了,让你去她那儿习字,她那手字可是得太后嘉奖过的,学好了,于你大有助益。” 温老太太阮云棠见过几回,那是一个很有气质的老人,说话做事都不紧不慢,儒雅端庄。 第二天,温家就派了马车来接。 温家虽说是书香世家,处处可见书法字画,但也能见没落局促,院子里的格局还没有阮家大,古玩摆件都是过时的款式,就连老太太房里的青色门帘,都洗得发白退了颜色。 可阮云棠见着这些,心里反倒安定不少。 当初她去萧家之时,满目奢华,只会让她惶恐。还是这样的朴素,更得她心。 温老太太是个十分温柔的人,她带阮云棠写字,会耐心为她拆解笔法,阮云棠一边写,她还怕她会闷,就会在一边给她讲一些趣事,大概是她看的书很多,家长里短,琐碎日常,经过她的口说出来,一桩桩一件件,都十分有趣迷人。 阮云棠渐渐地听得入了迷,连练字都忘了。 温老太太笑着说起关于温如言的故事。 “我家言哥儿,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自打出生起就不爱哭,我们都以为他长大了会成个傻子呢。结果没想到,他是几个兄弟姐妹里面,最早识字,也是最早考上进士的。他呀,从小就跟着我和他祖父,他祖父管得严,所以把他的性子拘得更加严肃了,小时候,有小姑娘喜欢他,想和他去玩,他却说男女授受不亲,硬生生把人小姑娘给拒了。” 阮云棠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个少年老成的小男孩严肃恭瑾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状,温老太太也是越说越起劲。 “后来啊,我们都笑他,说他错过了大好的姻缘,他却说,时机成熟,良缘自定。这不,一拖再拖,转眼二十了嘛。” 两人正说话间,门口响起一道声音。 “还没进门就听到祖母您在编排我。” 温如言掀开门帘,迈步走进来。 看到阮云棠,他愣了愣,拱手作揖。 “见过三妹。” 阮云棠向他回了礼。 这温如言什么都好,就是礼数太足,寻常碰面,他都会把各种礼仪做足咯,有时候的确累人。 “阮家老太太把你三妹妹托付给我了,让我教她写字。” “分明是阮老太太怕您无聊,让三妹妹陪您解闷来了。” 温老太太笑得十分开心。 “我就知道,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温老太太有意为他们制造机会,让温如言送阮云棠出门。 这一幕,恰好落在了守在门外的萧怀瑾和朝辞的眼里。 眼前的一幕,让朝辞忧心忡忡。 “公子,看来消息非虚,阮家老太太,在为三姑娘说亲事了。” 萧怀瑾黑着脸,拉紧缰绳。 “走,回家。” 第61章 谋求 阮家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典型代表。 虽然阮云棠不知道他们那天晚上说了什么,但是基本能猜得七七八八。 这阮家人胆子还真大,有一个萧怀瑾还不够,还妄想着二皇子。 于是,他们自作主张地派阮绿茉去留住二皇子,二皇子要来见阮绿茉,他们都会自觉地让开,为两人创造私人空间。让阮绿茉去吊着二皇子,也没打算放弃萧怀瑾。 至于萧怀瑾,他们并没打算放弃,不过是换个姑娘而已。 虽然萧怀瑾对阮云棠态度暧昧,但身为一个在萧家上了黑名单的人,再加上老太太已经有意让阮云棠嫁入温家,所以,阮云棠第一个被排除在外阮家并没有考虑她。 适龄的就只有阮南姜。 于是,这几日阮家老太太带着阮南姜,频繁出入萧家,其态度再明显不过。 阮云棠置身事外,乐得清闲。 阮南姜就没有这般舒服了。但是有人,显然不想让她好过。 第六十章 阮南姜去一次萧家,回来就要找阮云棠吐槽一次,也是难为她了,最是热闹的性子,偏偏还得装淑女,装三从四德。 “这萧家谁爱嫁谁嫁,老娘才不想伺候。我也搞不懂我娘,大姐那么想嫁,怎么不让大姐上。” 那也要看萧家要不要啊。 阮云棠善意提醒:“大姑娘的年龄,好像比萧九叔还要大?” “大怎么了,大知道疼人!我看那个萧怀瑾做事幼稚得很,就适合让我大姐这样的管着他。他们在一起才好,免得祸害旁人。”阮南姜越说越生气,大概是因为之前夜闯家祠被人知道了,所以现在阮南姜被严厉禁止喝酒,算是惩罚。阮南姜只能以茶代酒,发泄心中的愤懑。 察觉出不对劲,阮云棠问道:“萧九叔欺负你了?你怎么这么不待见他!” “何止是欺负!”阮南姜这样要强的姑娘,都被气得眼泪直流:“这个人烂透了,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居然跟老太太说,只要是阮家的姑娘,他都可以。什么叫都可以!他就半点脑子都没有的吗?” “都可以?” 阮云棠一时之间也猜不透萧怀瑾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阮南姜生气是应该的,如今的萧怀瑾,一边占着阮绿茉这个未婚妻,一边又接受阮家塞过去的阮南姜,明里暗里还想拉她下水。 萧怀瑾到底想干什么? 阮南姜气得眉毛都歪了“我爹和我娘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差点没昏过去!他们这么高兴,他们怎么不自己嫁。” 不管阮南姜如何骂骂咧咧,她胳膊也拗不过阮家的大腿。 虽然阮家已经打定主意要换人,但是宋戈显然还不知情还是不知道的,他甚至还提出要认阮绿茉做义妹。 皇子的妹妹可是公主,阮家胆子再大,也不敢应下这样的要求,最后还是萧怀瑾出面劝说,才让宋戈打消主意。 宋戈不满萧怀瑾多管闲事,也管起他的闲事来。 “虽然我现在不能认四姑娘为妹妹,但我心里已经把她当亲妹妹了,你若是敢欺负她,我定会让你好看。” 萧怀瑾眯着眼,笑问:“欺负?我怎么欺负她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明明和四姑娘定了亲,偏偏和三姑娘纠缠不清。而且,我听人说你在外面还养着一个女人。” 萧怀瑾人精似的,当然知道阮家的如意算盘。可惜的是,宋戈看不穿,他也不好戳穿。 “你误会了,我只说要娶阮家女,可没说要娶哪一个。” 宋戈愣住。“难不成是绿茉误会了?” 不过,他还是十分不服气地给了萧怀瑾一拳,“那你就更不应该了,喜欢谁就应该早点说,这般磨磨唧唧,不像个男人。” 萧怀瑾身体弱,哪里经得起他来这么一下,连着咳嗽起来。 他一时有些失神。 “我倒也想像个男人,光明正大地娶之,藏之,宠之,护之,可她不愿。” 可他谋求之人,退他千里,他越靠近,她越往后退。 他若不绕路使点手段,压根连靠近她的机会都没有。 宋戈这个一根筋的,被他给彻底绕晕了。 “萧怀瑾,你到底喜欢谁呀。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人嫌弃你?” 萧怀瑾笑了笑,卖关子:“以后我把她娶回家,你就知道了。” 宋戈不满地白了他一眼:“和你说话,就是累人!” 和萧怀瑾见完面,宋戈照例去了阮家见阮绿茉。 阮绿茉正由丫鬟扶着下床散步,宋戈见到很是担忧。 “身体还没大好,小心又复发。” 见到宋戈,阮绿茉也是满心欢喜。“殿下。” “别叫我殿下,我行老二,叫我二哥就行。” 阮绿茉命人奉上茶点来,两人坐在凉亭里聊天。 此时,阮云棠刚从外面回来,阮绿茉身边的丫鬟忍不住吐槽一句:“不检点。” 阮绿茉呵斥丫鬟:“怎么说话的。” 丫鬟很不服气:“本来就是,之前还冒充姑娘,乱认信物,故意让萧公子误会,正经姑娘,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阮绿茉想让丫鬟退下去,已经来不及,宋戈尽数听进心里,追问丫鬟:“什么叫做乱认信物?” 丫鬟将阮云棠乱认手绳还欺负阮绿茉的事绘声绘色地说了。 宋戈听完,哪里能忍。 “那个女人,竟然敢这么欺负你?” 阮绿茉赶紧拉住他。 “殿下,都是小事,您没必要动怒。” “这叫小事?她现在敢抢你的手绳,以后就敢抢你更多东西,手绳你拿回来了吗?” 阮绿茉摇了摇头。 “三姐房里遭窃,手绳丢了。” 那大胆丫鬟接着吐槽。 “是丢了还是藏起来了,谁知道呢,当日彩环可是被打死都没认偷过东西的。” 宋戈心里更是涌起一股无名怒火。 “我就不信了,就没人能治得了这个女人了!” 隔得很远的阮云棠,都感受到了宋戈那腾腾的杀气。 阮云棠偏头朝这边望过来,看到是阮绿茉,立马低头。 惜遇知道阮云棠一向害怕阮绿茉,于是走到另一边,帮阮云棠挡住视线。 “姑娘,你说这二皇子三天两头来找四姑娘,也不怕人说闲话?” “说闲话的还少吗?” “倒也是,要说这四姑娘还真是有福气,我瞧着姑娘比四姑娘好看许多呢。” “那我也不要她这样的福气。” “是,是,如今温公子温文尔雅,咱们姑娘啊,早就已经动了芳心了。” 动芳心?倒是不至于,只是温如言的确是一个十分合适的结婚对象,家境合适,感情合适,她能够预想到以后的生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不会有太多的激情,但也不会遇到大变故。 可若说起喜欢,阮云棠的确骗不了自己。 她的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还是萧怀瑾。 第62章 腻 将这个可笑的想法抛之脑后。 阮云棠告诉自己:“阮云棠,你不能太贪心,温如言已经很好了。” 是的,温如言对她,的确上心。 每日她去温老太太房里练字,他都会踩着点去请安,在礼数周全的情况下,和她说两句话。 知道她喜欢吃酸枣糕,每日送她回家的时候,必会在马车里为她放上一盒。 只因惜遇提了一句想要小菜园,他还特意带她去看了温家家里的小花园,规划着在兰花园里为她留一块地方种南瓜。 受家中条件所限,温如言能给的的确不多,但他会记得关于她的每一件小事,都像是冬日暖阳,一丝丝,一寸寸地照过来,温暖无声。 他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她已经非常幸运。 阮云棠和温如言的感情逐渐升温,三年一度的科举也将举行,为了不让温如言分心,阮云棠这些日子都没有去温家。 十月初十,是阮云棠的生辰,记得她生辰的不多,所以阮云棠只是关起门来和自己房里的几个小丫鬟喝酒逗乐。 可喝到一半,柳嬷嬷突然来访。 “哎哟,我的好姑娘,快别喝了,温家老太太和三公子来了。” 阮云棠打了个酒嗝,有点懵:“他们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柳嬷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他赶紧吩咐房间里还算清醒的青荟伺候阮云棠换衣服,往阮云棠的嘴里塞了几块陈皮,让她稍稍醒酒之后,拎着她去了上房。 赶到上房的时候,院子里稀稀落落的没几个人,温如言正等在院子里,瞧着她来,一向冷着脸的他竟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姑娘在这稍等,老太太和温老太太正在里头说话呢,容我进去禀告。” 阮云棠点点头,和温如言一起在廊下等候。 温如言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来。 阮云棠想当然地问“酸枣糕?” 温如言摇头。 阮云棠诧异地打开,竟然是个平安符。 大概第一次和女孩子送礼物,温如言的脸悄悄红了。 “今天我和祖母去山上祈福,我为你求了这个,愿你一生平安顺遂。” 阮云棠这才后知后觉。“你快入考园了吧,应该我去为你求的。” 她把这事完全给忘了。 温如言笑意盈盈,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无妨,能见到姑娘,就是抽中了上上签。” 阮云棠的脸瞬间红了,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酒嗝。 意识到自己失态,她赶紧捂住嘴巴。 眼前这位可是三句不离礼教的人,他肯定要嫌弃了。 阮云棠赶紧解释:“我平时不这样的,今天我生日,多喝了一点。” “我知道。”所以他才舔着脸,央求祖母一定要带他过来。“阮姑娘,生辰快乐。” 阮云棠脑子晕乎乎的,下意识地回道:“同乐,同乐。” 说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到底在说什么东西啊! 两人都不知道,老太太和温老太太趴在窗户边上,围观了全程。 两个老人相视一笑,不免感叹。 “哎哟,牙疼。” “是啊,老了,老了,吃不得腻的。” 从上房回来,阮云棠已经清醒许多,手中的平安符翻上翻下,她的心绪纷乱不堪。 当初想嫁给温如言,多少带着点躲避萧怀瑾的意思。 如今愿望达成,她的心里却有些忐忑。 想到他说:“等我高中,就上门提亲。” 阮云棠的内心十分惶恐。 他这么好,若是她不能付出百分百的心意,岂不是辜负了他。 算了,想什么呢。 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 将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都甩开,阮云棠大步往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宋戈和萧怀瑾站在她的身后,萧怀瑾攒紧了手里的玉簪。 那是他亲手雕刻的,簪头是一朵海棠,他知道今日是她生辰,提前两个月就买好了玉料,只为给她惊喜。 他低下头,神情落寞,对宋戈说道:“我们走吧。” 宋戈看到了萧怀瑾眼里的失落,萧怀瑾是何等骄傲的人,什么时候露出过这般受挫的表情。 再联想到之前阮绿茉的丫鬟说的那些话。 都怪这个女人,让萧怀瑾痴心错付,也耽误了阮绿茉的一生。 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帮阮绿茉把那根手绳拿回来! 宋戈最近有事没事就会来找阮云棠的麻烦。 看到她就会阴阳怪气地提醒她一句:“身为女子,行为当检点一些。” 一开始阮云棠还不理解,直到老太太找她聊天谈话,阮云棠才明白过来,宋戈这是让她离萧怀瑾远一点。 阮云棠十分无语,这件事难道不该去找萧怀瑾吗?找她有何用。 所以,当宋戈再次来提醒的时候,阮云棠毫不客气地回怼:“二皇子,您这么关心我的事,我都要误会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宋戈哪里想到阮云棠一个女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愣在当场,一张黑脸被涨得通红。 “你……你这个女人,果然不检点!” “你这个男主,也的确够烦人。”阮云棠毫不客气地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感受。 “男主?” 阮云棠可没工夫向他解释这些,她语重心长地说道:“二皇子,你若是喜欢阮绿茉,就大胆去追,你们俩是天定的姻缘,肯定一追一个准的。” 宋戈就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谁……谁说我喜欢她了,我只把她当妹妹,朋友妻不可欺,你也应该记住这点。” 全天下都看出他对阮绿茉有意,就这个榆木脑袋自己还在这里反驳,而且,这个反驳还多少有些自欺欺人的意思,阮云棠无奈摇头,一回头,发现阮绿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突然,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 “二姐,你……你怎么可以这般污蔑我,我从来只把殿下当哥哥!二姐,你以前怎么欺负我,我都能忍,事关女儿名节,你怎么可以往我身上泼这样的脏水。” 是阮绿茉。 阮云棠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阮绿茉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只觉得头皮发麻。 下一秒,熟悉的感觉袭来。 阮云棠暗道不好。 可没等她有准备时间,她就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该死,又被控制了! 第63章 决断 阮云棠这一觉睡得很长。 清醒过来已经是五天之后。 在知道温如言的科举都已经结束之后,阮云棠就知道,这次晕倒,影响肯定不小。 她阮云棠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惜遇情况。 惜遇和阮云棠呆久了,已经发现阮云棠时不时会出现失忆的情况,支支吾吾的说出实情。 “姑娘您当着二皇子的面嘲讽四姑娘,现在大家都在说,你想取代四姑娘,做二皇子妃。” 阮云棠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就知道昏倒没好事。 “那后来呢。” “你还准备动手打四姑娘,二皇子制止了你,您这下算是彻底把二皇子得罪了,老太太也说,老太爷说你顽劣不堪,要把你送回老家呢。” 听到这里,阮云棠长舒一口气:“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惜遇不解:“姑娘,您在说什么啊?您要是回老家了,那不是……” “回老家了有银子赚,没人管,还能暂避锋芒。” 阮云棠第一次觉得,被系统控制身体,也挺好的。 她主动去为老太太请安,没想到阮正山也在老太太的房里。 阮正山和萧家走得近,萧家又主管科举,所以他有些内幕消息。 他正在房里和老太太讨论,阮云棠本来想呆在外面等他们聊完,不过老太太在知道她来了之后,主动让她进去。 进去之后,也没有吩咐,只让她旁听。 阮正山垂头丧气,十分懊恼。 “咱家那几个不争气的,交了白卷,这次是不指望了。” “那萧家呢,温家呢?” 阮正山当然知道老太太想问什么。 “萧家九公子压根就没有参加科举,至于温家三公子……”阮正山瞥了阮云棠一眼,如实以告:“他此次恐怕会落举。” 听到这个消息,老太太和阮云棠都大吃一惊,阮云棠都顾不得自己只是一个旁听的人,激动地问:“为什么?他就算发挥得不好,进个三甲应该不成问题呀。” 温如言的文章,可是连老太傅都夸过的,又有盛名,堪称天下才子的表率。 这样的人,连及格线都没上,谁信? 阮正山深深地叹了口气。 “棠儿,这官场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温家没落不说,还清高,也不肯花钱打点,想中举也得看上头的人答不答应。” “可是他实力出众,科举考场是选拔人才之地,他们如此嚣张,难道就不怕天下人唾骂吗?” 阮云棠不是为自己做不成状元夫人可惜。 她是为温如言的才华可惜。 这是一个从人品到才学无一可挑剔的人。 他还有远大的理想。 他心怀天下,想做一个为国为民的清官,做个好官,所以他才不屑做那些同流合污之事,不屑奉承巴结,寒窗苦读,想用实力证明自己。 可是这样的良臣将才,却直接被刷了下来。 她听到这个消息都震惊难受,更不用说温如言了。 他该有多失落啊。 “他落举,是皇上的旨意,谁敢唾骂皇帝。”阮正山无奈地耸了耸肩。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挟住了阮云棠。 皇帝? 怎么会呢?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萧怀瑾。 不对,他只是个庶子,哪里有这么大的能量。 对了,二皇子! 二皇子一向看他不顺眼,为了给她使绊子,故意整温如言? 直觉告诉阮云棠,温如言落举,一定和她有关。 阮正山走后,老太太将阮云棠留下来。 她的语气里也是深深的遗憾。 “本来把你留下来听听,还以为有好消息,没想到……” 老太太长叹一声,说明来意。 “你得罪了二皇子,你祖父的意思是让你离开阮家,暂避风头。我本来想着要是皇榜能下来,温三公子能高中,把你的婚事提前,对你也不失为一种保护。但如今……” 阮云棠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老太太的话,她左耳进,右耳出,满心里还在想:“怎么可能呢,温如言怎么可能落选呢。” 老太太知道阮云棠一时还不能接受,宽慰道:“孩子,你还年轻,官场上很多事你不懂,温三公子这次被圣上刷下来,只怕以后再想参加科举,都很难了。” 阮云棠听懂了,老太太这是已经萌生了退意。 温如言落选,连带着温家其他人可能都受到了牵连,他们家一辈子都只能做穷书生。 若说以前的温家,还能当成是潜力股,现在的温家,已经让媒婆都要绕道走了。 阮云棠抬起头,眼里含着泪花。 “祖母,我想见见他。” 老太太深深叹息:“行,我试试。” 阮家老太太多次邀约,可温家一直推辞,就算偶尔温老太太出现了,也不见温如言的身影。 直到皇榜放下来的那天,温如言落榜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之前他的名声有多风光,如今嘲笑的声音就有多大。 人都是善妒的,见人落难,都会巴不得补上几脚。 温如言不肯见自己,阮家也不会允许阮云棠再等下去——他们还巴望着二皇子能娶阮绿茉呢,如今阮家有她这个二皇子讨厌的元素在,自然要赶紧弄走。 这些天,已经不止一个人来催阮云棠,她已经赖不下去了。 阮云棠命令丫鬟们收拾东西,出去打探消息的惜遇也带了新消息回来。 “奴婢让人在百花楼外等着,果然等到了萧公子在宴请科举主考官。” 果然是他。 阮云棠心里憋着一肚子火。 “走,咱们去见老太太。” 这次就是舔着脸求老太太带自己去温家,她也得见到温如言。 阮云棠气势冲冲地往上房走,在阮家花园,迎面撞上了一个她绝对想不到的人。 温如言? 他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少,瘦了一圈,眼神也不如之前有神。 唯一还在保持的,还是他一直坚守着的礼法。 他向阮云棠鞠躬:“阮姑娘。”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之前求了老太太那么多回,可温家都拒绝了,阮云棠还以为,温如言这辈子都不想看到自己了。 “缩头乌龟,非大丈夫所为。之前不敢见姑娘,只是皇榜未出,一切都未有定论,不知该以何面目来面对姑娘。” 他这个意思,今天来是做决断的? 第64章 不可能 “这个成绩对你而言,很不公平。” 比起阮云棠的恼怒,温如言反倒还淡定许多。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不过一时失意,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你有没有想过,是被有心人陷害?” 阮云棠不敢说出萧怀瑾的名字,她的心已经被愧疚装满。 温如言摇摇头:“我学术不精,怪不得人。” 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难掩内心失落的。 是啊,这般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又怎么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温如言朝着阮云棠深深鞠躬。“我已经去见过老太太,禀明了心意,这些天叨扰姑娘,为姑娘带来诸多不便,还请姑娘原谅。” 诸多不便?叨扰?如此冷漠,疏离。 哪怕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可是阮云棠还是听出了他话里的决绝。 “你的意思是……” “姑娘蕙质兰心,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呢,如言不能耽误姑娘。” “我从未说过让你当状元。” “正是因为姑娘这般错爱,所以在下更不能耽误姑娘。”这个在外一向不轻易表露情绪的男人,此刻也更咽了。“若三年后,在下取得功名,姑娘仍未嫁人,在下定会……定会……” 阮云棠叫停他。 “别说了。” 温如言抬眼看向她,眼神里有错愕,惊慌,还有深深的不舍。 可阮云棠已经不想再看他了。 “温大哥,你满腹经纶,定会有所成就的,三妹相信你。” 之前在温如言面前,阮云棠从不会自称妹妹。 温如言往后退了一小步。 他的意思,她懂了。 她的意思,他也明了。 再待下去,只会徒添烦扰。 温如言拱手告辞,离开的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惜遇看着他的背影,都忍不住心疼。 “姑娘,我从未见过温公子这样呢。” “以后我和他桥归桥,路归路,不用再提。” “姑娘,你怨温公子吗?” 阮云棠摇摇头。 她不怨他,也怨不起来。事实上,她才应该是要愧疚的那一个。 当初她想利用温家摆脱萧怀瑾,就应该想到温家会被波及。 在原文中,温如玉是风光无限的状元郎。 如今,前途全被她毁了。 是她害了他。 阮云棠喃喃念着:“这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他。” 见过温如言之后,阮云棠直接去见了老太太。 她没哭没闹,平静地提出想回老家休息。 老太太还想劝两句,看到阮云棠这副样子不知道从何劝起。 她问道:“棠儿,若是今天温如言是来求婚的,你还会愿意嫁给他吗?” 阮云棠看向老太太,眼神十分坚定:“我会,但他不会这么做。” 正是因为温如言处处为人考虑,所以他一定会来退婚。 这个结果,在阮云棠听说温如言被刷下来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 老太太连连叹气。 “行,你回去休息休息也好,散散心,换换心情。” 所以,当老太太找她去谈心的时候,她没哭没闹,甚至还有几分小期待。 她这样的态度让老太太费解,让老太爷更生气了。第三天,她因为早有准备,从决定回老家到坐上马车起程,前后也不过两天时间就被安排送上了回老家的马车。 她要回去的消息并未伸张,阮家知道的人都不多。 怕节外生枝,阮云棠特意要求一清早就出发,但是没想到刚出城门,还是被萧怀瑾堵住了。 萧怀瑾应该是收到消息飞奔过来的,气都还没有喘匀,拉马拦在马车之前。 柳嬷嬷负责护送阮云棠看到这个架势本来还想拦一拦,但被朝辞的剑吓得只能乖乖下马车。 “阮云棠,出来。” 萧怀瑾的语气已经透露了他此时心情很不好。 阮云棠只能暗道一句“阴魂不散”掀开帘子,赔上笑脸。 “早啊,萧公子。” 萧怀瑾二话不说,抓起她的手腕,来到不远处的送别亭。 柳嬷嬷还试图劝说:“孤男寡女,不妥啊。” 朝辞的剑再逼进一分,柳嬷嬷闭嘴不敢再多说话了。 萧怀瑾气得一拳砸在凉亭的亭柱子上。 “你故意的对不对。” “萧公子误会我了,我是犯了错,被罚回老家的。” “我懂你,你不是爱争风吃醋的人,就算你真的喜欢宋戈,也不会有那些举动。你是故意的,你想离开京都,想回老家,所以故意搅局对不对。” 阮云棠翻了个白眼,她都不知道该说萧怀瑾太阴魂不散,还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不过萧怀瑾既然这么说了,倒是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借口。 “是,我是故意搅局,我想离开京都,远离是非。” “为什么?” “因为你。你明明和四妹有婚约,却还要故意表现得十分亲近我,你明明知道阮家想把三姐推给你,你不接受也不拒绝,四妹有老太爷护着,三姐有二叔二婶护着,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没有犯错的机会,所以我想避而远之。” 萧怀瑾表情沉痛:“你就不能等一等吗?再等等,我们之间就没有阻碍了。” 什么叫他们之间没有阻碍? 这个人果然在打坏主意! “阻碍?你是指温如言吗?萧怀瑾,你老实告诉我,温如言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萧怀瑾的表情装得十分错愕。 “你怎么会这么问,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 瞧瞧,这个人,多会演戏啊。 “不管你承不承认,我现在和他都没有关系了,你可以放过他了。” “你这是,在为了另一个男人求我吗?” 萧怀瑾的脑回路有时候真的固执得让人难以理解。 “我是让你不要伤害无辜。” 萧怀瑾冷哼:“哼,肖想你,算什么无辜。” 阮云棠只觉得头疼,她郑重其事地重申。 “萧怀瑾,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你说过的。” 阮云棠语塞,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可以直接回绝的事,她却下意识地犹豫起来。 萧怀瑾一边说,一边还想把阮云棠往怀里拉,被阮云棠一把推开了。 “萧怀瑾,我还要跟你说多少遍,你误会了,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水冰月,而且,我也不能嫁给你。” 阮云棠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如今她只能说最狠的话把他推开。 但萧怀瑾显然还没放手:“为什么?” “因为我们命中注定,不得善终。” 第65章 纠缠 “不得善终,这就是你给我们安排的结局吗?”萧怀瑾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颓废地低下头。 “安排?结局?” 这熟悉的字眼让阮云棠顿时警铃大作,她探究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萧怀瑾抬头看向她,那眼神中的苦涩让阮云棠的心都跟着难受起来。 “我知道你说过,我是属于你的,这些都不算数了吗?” 阮云棠越听越迷糊:“你确定跟你说这些的是我?” “是,我等了你一辈子,我不会认错的!” 萧怀瑾越是笃定,阮云棠就越觉得麻烦,她知道这绝对不是自己能说出来的话,这么恶心的话,她可说不出口。 阮云棠反问他:“除了水冰月,你还有其他证据吗?若是有,我就信你。” 萧怀瑾痛苦地摇摇头。 阮云棠顺势再次否认他:“那不就得了,我对你说的这些事完全没有印象,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看着阮云棠如此坚决地否定,萧怀瑾眼里的星星渐渐熄灭,变得如古井一般漆黑,深不见底。 “你说得对,是我认错人了。” 这么失魂落魄的萧怀瑾,这么颓废自卑的萧怀瑾,这么伤心绝望的萧怀瑾。 实在是让人无法招架。 阮云棠只能一次次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强迫自己的心肠变得冷硬起来。 她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萧怀瑾。 “一千三百两,你点点。” 萧怀瑾诧异地抬头,打开钱袋,里面是厚厚一叠银票,不多不少,一千三百两。 “你……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自然是和人做生意赚的,谢谢你帮我,如今咱们两清,互不拖欠。” 俗话说,无债一身轻,阮云棠本来也以为自己还完钱之后能毫无负担地转身离开。 如今,她的确是转身了,不过是落荒而逃。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敢面对萧怀瑾那失落的眼神。 因为害怕,因为巨大的心理压力,她甚至都没有心思去深究,为什么萧怀瑾会说出“安排”、“结局”这样的话来。 阮云棠回到马车旁,柳嬷嬷还被朝辞控制着,阮云棠对朝辞说道:“我已经和你家主子把话说清楚了,你还不把人放开。” 朝辞往萧怀瑾那边望了一眼,只见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凉亭里,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只能收回手。 “不好意思,阮姑娘,多有得罪。” 柳嬷嬷得到自由,扶阮云棠坐上马车,车夫扬起车鞭,马车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在路上,柳嬷嬷忍不住问道:“姑娘和萧公子……” “嬷嬷放心,以后,我和他不会再有交集。” 柳嬷嬷是个聪明人,她点点头,不再多言。 而另一边,朝辞匆匆赶往凉亭,问萧怀瑾。 “主,阮姑娘已经走远了。” 萧怀瑾依旧是那副呆滞木讷的样子,并未回他。 朝辞叹气,低头发现散落一地的银票,他将银票捡起来,数了数,不多不少,正是一千三百两。 “阮姑娘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萧怀瑾终于有了反应,他抬头,盯着朝辞,眼神仿佛在问:“这个问题,不应该问你?” 朝辞这才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赶紧说道:“我这就去查。” 没等朝辞查出结果,“结果”自己找上门来。 萧怀瑾刚回府没多久,二皇子宋戈就兴冲冲地跑过来,神秘兮兮地让萧怀瑾屏退左右,将一个物件抛给萧怀瑾。 “收好了,这东西可是花了我大价钱搞来的,下次可别再丢了。” 萧怀瑾定睛一看,竟然是手绳。 “你从哪里弄来的?” “从阮三姑娘手里买的!”宋戈得意扬扬地邀功。“我知道这是你和阮四姑娘的定情物,你错送给阮三姑娘,后来还被弄丢了。不过你没想到这三姑娘是在骗你吧,她其实早就找到手绳了,不还给你,是想把手绳卖了换钱,还好我发现得及时拦下来。” 宋戈一边说一边催:“这是你跟四姑娘的信物,人家一心一意等你,你可不能再认错人,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来。” 萧怀瑾咬牙切齿地问:“你买这个,花了多少?” “一千两。” 正是萧怀瑾当初对阮云棠开的天价。 宋戈看萧怀瑾神色不对劲,还以为他是替他心疼钱,大大咧咧地说道:“都是兄弟,你不用替我心疼钱,这钱,就当是我给你和四姑娘随份子了。” 萧怀瑾的笑比哭还难看。 “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你。” “你我兄弟,何必拘礼。” 萧怀瑾被宋戈气得,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半晌,他站起身,从阮云棠交给他的那个钱包里,数出一千的银票,交还给宋戈。 宋戈下意识的推辞:“萧怀瑾,你这就是不把我当兄弟了。” 萧怀瑾将银票塞给他:“这本来就是你的。” 宋戈拿起钱想还回去,瞥了一眼才发现不对劲。 “这银票,不是我前几天刚从钱庄取出来的吗?这上面还有我不小心弄上去的油渍呢。这钱,怎么会在你手里?” 萧怀瑾扬起手中的手绳,点醒他。 “她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想把手绳还给我。” 宋戈不理解。 “她想还给你直接给你就是,为什么要买来卖去啊。” 萧怀瑾知道,以宋戈的智商,这件事是不太可能想明白的,他不想再看到他,推着他往外赶。 宋戈满脑子问号,一只脚都已经跨过门槛,突然回头,问道:“萧怀瑾,你的意思是说,我被那个黄毛丫头耍了?” 宋戈居然才意识到这件事! 萧怀瑾无语问天:“不只是你,我们都被她耍了!” 宋戈又气又好笑:“这个女人,胆子倒是不小。”宋戈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跟我说实话,温如言落榜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萧怀瑾错愕:“连你也这么看我?” 宋戈无奈的摊摊手:“实话实说,这的确像是你能做得出来的事。” “就算那个温如言当上状元,也不是我的对手,他还不值得我动手算计。” 宋戈疑惑:“那这个误会可大了,阮家好像都是这么认为的,你怎么也不解释一下?” 萧怀瑾摇摇头:“皇上不想让不听他话的人当臣子,又不想让人说他昏庸,他要找替死鬼,谁敢拒绝?” 宋戈听完,半天只挤出一句:“辛苦你了”来。 萧怀瑾将手绳紧紧地攒在手心里。 他虽然会对她耍小心机,但从未把阴损的招数用在她身上。 他本就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手上沾满鲜血。 他若想害人,定会让那人死无全尸,岂会这般不痛不痒。 阮云棠,世人如何冤我怪我,我都不在乎。 唯独你不行! 我生自黑暗,是你为我带来光明。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在我的心上落了根,还妄想一走了之。 门都没有。 既然你说不得善终。 那就只能生生世世纠缠,不死不休! 第66章 错觉 阮云棠回到阮宅。 离开才几个月,再回到西府,已经恍若隔世。 这次她只带了几个贴身丫鬟回来,所以府上的事都得自己做,好不容易忙活完,已经是半夜。 惜遇为阮云棠铺床,一边铺,一边聊起那一千三百两。 “姑娘,您说,二皇子会把手绳还给萧公子吗?” “二皇子买手绳,就是为了萧怀瑾和阮绿茉,不管他是给阮绿茉还是萧怀瑾,这根手绳,迟早都会到萧怀瑾的手里。” “那姑娘怎么就能肯定,萧公子会把钱还给二皇子?” “萧怀瑾不是傻子,就算他不知道手绳的事,看到银票上官银的盖章,去查银票来源,也会知道真相的。” “不管怎么说,咱们总算把债还完了,说起来,二小姐还真是个敞亮人,竟然一给就是三十两银子,若没有二小姐救急,咱们那三百两还不一定能凑齐。”说到这,惜遇语气越来越小,愧疚溢于言表:“姑娘,您为了还钱,把夫人留给您的首饰都卖光了,您现在连个体面的头面都没有,对不起,都怪我。” 阮云棠无所谓地笑道:“这不是正好嘛,咱们不在京都,没有应酬,头面衣裳这些对我们而言没什么用处。咱们现在好不容易还清了萧怀瑾那边的债务,这可是个好消息,不许你垂头丧脸的。” 惜遇点点头,眼含热泪。 “恩。” 惜遇伺候阮云棠更衣休息,吹灭蜡烛去外室守夜去了,阮云棠望着窗外的明月,却怎么也睡不着。 夜深人静之际,很多事都往她的脑海里钻。 她想到了阮绿茉,这次回家,她和阮绿茉在两个地方,这下应该不会被系统挟持身体了。 她想到了阮南姜,这个原文中看着有点讨厌的姑娘,真实相处下来却可爱得紧。 她想到了温如言,如果不是受她所累,现在他应该是意气风发的状元郎。 她想到了萧怀瑾。 想到萧怀瑾的时候,阮云棠的心不自觉地漏跳一拍。 紧接着,是密密麻麻的酸楚。 直到觉得眼角有东西滑过,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泪流满面。 阮云棠被自己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坏了。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突然流泪。 难道,她是喜欢上萧怀瑾了? 不,怎么可能,萧怀瑾这么恶劣,她怎么会喜欢他! 一定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不敢再胡思乱想,阮云棠赶紧闭上眼,试图用睡觉来放下萧怀瑾。 可是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萧怀瑾来送她时的失魂落魄。 一道道谴责声在她的耳边响起: 你伤害了温如言,也伤害了萧怀瑾。 为什么,你就不能再干脆一点把他推开呢? 承认吧,你明明也喜欢他。 …… 阮云棠猛地睁开眼,抱着被子坐起来,她像是溺水的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无助地抱着自己的肩,手不小心触碰到了肩膀上的咬痕。 思绪又开始涣散。 直到冷风吹入,才将她吹醒。 阮云棠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阮云棠,你还要不要命了!” 惜遇听到动静,亮起蜡烛,走进来。 “姑娘,怎么了?” 阮云棠对自己下手挺狠,这一巴掌下去,半张脸都木了,她仰起脸,可怜巴巴地看着惜遇,胡乱找了个借口。 “有蚊子。” “这大冬天的,怎么会有蚊子呢。” 惜遇放下蜡烛,在阮云棠的床边坐下。 “姑娘,您睡吧,我帮您守着,有蚊子也让她来咬奴婢。” 阮云棠点点头,在惜遇的陪伴下,艰难地进入梦乡。 而关于萧怀瑾的那一点小悸动,也被她一巴掌闪进了内心深处,封锁起来。 时光荏苒,冬去春来。 转眼间,过了三个寒暑。 又是一年柿子红的季节,丹雀爬树摘柿子,惜遇和白鹭在底下守着,阮云棠则大咧咧地坐在檐下藤椅上,悠闲地剥开刚摘下来的柿子。 “姑娘,涩。” 青荟的话还未落音,阮云棠已经因为涩意扔掉了刚到嘴的那瓣柿子肉。 这时,身穿道袍,带着遮面斗笠的女人,捧着一筐橘子走过来,正好看到阮云棠被涩得连吐的模样。 “你呀,性子还是沉不下来,跟三年前一样。” 女人正是山后家庙里的阮如玉,三年前,阮云棠帮过她,她也因此记住了阮云棠,阮云棠一个人回老宅之后,她便时常来探望,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青荟很有眼力见地搬来藤椅,备好热茶。 就连阮如玉都忍不住夸两句:“你这院子里的丫鬟,倒是一个塞一个的勤快稳重。你这日子,也是越过越自在了。” 在这个世界呆了这么多年,阮云棠已经有些爱上这里的生活了,悠闲,自在,没有没完没了的案子,更何况,如今她已经是个小富婆。 当然,这样的想法刚冒头,就会被她掐断。 她妈妈只有她了,若是她不回去,她妈妈会疯掉的。 她不能这么自私。 阮云棠这边情绪稍有低落,就被阮如玉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关心地问:“怎么了?” 阮云棠笑着搪塞过去。 此时,白鹭和惜遇两个人提着一大袋柿子过来,白鹭热情地招呼道:“如心禅师,今年柿子可甜了,您一定要带点回去尝尝。” 阮如玉笑着答道:“好,我不会跟你家主子客气的。” 众人笑着聊天,很快就将阮云棠心里的焦虑和忧愁驱散开了。 就在此时,站在树上的丹雀提醒道:“姑娘,好像有人过来了,瞧着,像是柳嬷嬷。” “丹雀你说什么胡话呢,柳嬷嬷在京都,怎么可能过来。” “是真的,不信姑娘你出去看看。” 阮云棠将信将疑地起身,刚走到西府门口,就和急匆匆跑过来的柳嬷嬷撞了个正着。 柳嬷嬷一路风尘仆仆,连披风都没来得及取下,看到阮云棠,赶紧说道:“姑娘,我是奉老太太之命,回来接您的。您收拾收拾,今儿晚上跟我一起回京都。” “回京都,为什么?” 柳嬷嬷紧张地往后瞥了一眼,此时阮如玉正带着一干丫鬟们往这边走来,柳嬷嬷欲言又止,只能透漏细碎的线索。 “姑娘,京都那边出大事了!” 第67章 代嫁 事出紧急,柳嬷嬷又不肯透露太多,所以丫鬟们在收拾包袱的时候个个情绪激动。 特别是惜遇。 直到阮如玉再三保证会帮她照看小菜园和刚摘下来的柿子,惜遇才放心。 当天晚上,阮云棠就坐上了连夜赶往京都的马车。 在路上,惜遇还心心念念着柿子。 “姑娘,咱们早去早回,正好能赶上把柿子做柿饼。” 柳嬷嬷听到这话,毫不留情地掐灭她的幻想。 “三姑娘这次回京,只怕一两天之内是回不来了。” 柳嬷嬷这个语气,让阮云棠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她让惜遇在外候着,只留下柳嬷嬷和她在马车内。 柳嬷嬷这才开口,说出实情。 “大姑娘出了事,被人掳走,第二日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大街上,已经是全城笑柄。” 阮云棠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个剧情,好熟悉…… “大姐有没有事。” “大夫来看过,已经……” 阮云棠明白柳嬷嬷的欲言又止,阮南枝多半是已经失去清白。 阮南枝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这样的打击对她而言是致命的,虽然一直和阮南枝不对付,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阮云棠还是为她捏了一把汗。 “二叔三叔现在不是在朝堂上混得很好,没有查出罪魁祸首吗?” 柳嬷嬷摇头。“查不出,也不敢查。二老爷生了好大一顿火,把伺候大姑娘的婆子都打死了。最要命的,是这件事还影响到了二姑娘的婚事。” “二姐的婚事,她不是早就说要许给萧家吗?”虽然远在老宅,京都的八卦,阮云棠倒是一件都没有落下。 一年前,宋戈大胜归国,在庆功宴上向皇帝讨要圣旨,求娶阮绿茉。皇帝一口应下,答应让宋戈纳阮绿茉为侧妃。去年年底,阮绿茉风风光光出嫁,还给阮云棠发过请帖。阮云棠害怕自己去参加婚宴,身体又不受控制,反倒坏了她的好事,称病推辞了。 听说宋戈和阮绿茉婚后,夫妻二人恩爱甜蜜,如胶似漆。 女婿是皇子,阮家两位老爷的仕途一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阮家从一开始被京都贵妇圈排斥的乡巴佬,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萧家也不再排斥和阮家的婚约,今年年初,萧老太太主动找到阮家老太太,重提娃娃亲。 两家过了文定,定下萧怀瑾和阮南姜,婚期在明年开春之际。 当初听到萧怀瑾要娶阮南姜的时候,阮云棠内心还小小地失落过一阵儿,不过因为是阮南姜,她反倒很快就排遣掉了,阮南姜性格直爽,是个好姑娘,适合萧怀瑾。 只是没想到,这婚期定下没多久,就要出变故了? 柳嬷嬷急得直搓手:“事情可不就出在这里嘛!若是二姑娘嫁过去了还好,偏偏婚期还没到。二房出了事,萧家现在咬死了不肯要二房姑娘,老太太只能把姑娘您接回来。” 听到这,阮云棠明白过来。 “祖母的意思,是让我代嫁?” 柳嬷嬷赶紧解释:“姑娘您放心,这个提议老太太和萧家老太太已经商量过了,两家人也已经重新过了文定,不算代嫁,不会让姑娘受委屈的。” 阮云棠心里只觉得憋屈,在她还不知情的时候,她的终身,就这么被人给定了! 她毫不客气地反问柳嬷嬷:“若是萧家嫌弃二姐,大不了取消婚约,为什么非要把我塞过去?” 柳嬷嬷面露难色。 阮云棠瞬间就明白了。 三年过去了,阮家人还是没变,只要是有利可图,他们可以放弃身为人的下限。 但是她阮云棠,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一天一夜的路程,阮云棠赶到京都阮家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 她没有先去给老太太,老太爷请安,而是选择先回去自己的院落。 柳嬷嬷十分为难,劝她:“姑娘,老太太还等着见您呢。” “我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见祖母,你就跟祖母说,我梳洗打扮一番再去见她。” 柳嬷嬷知道阮云棠在气头上,不敢多劝,点头退下。 阮云棠洗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最后还是惜遇看不下去了,将她喊醒。 “姑娘,您都睡了一个时辰了,再不请安,真该失礼。” 被惜遇扰了清梦,阮云棠只得起身,去上房的一路上,惜遇还一直在叮嘱她:“姑娘,等一下见到老太太,您可得好好说话,别惹她老人家生气。” 阮云棠这些年虽然呆在西府,但是阮如玉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平日里阮云棠坐姿稍不规整,她就会提醒,提醒得多了,阮云棠就记住了。 所以,不单单是进退的礼仪,就连养花,熏香这种古代富贵小姐才玩的玩意儿,她也已经十分精通。 阮云棠如今故意拖延,就没想过要给老太太和老太爷好脸色。 他们都已经计划着把她卖了换取利益,她再当个乖乖女,那不是被卖得更快吗?! 再去请安时,还没进门,就听到老太爷在房间里气得破口大骂:“没良心的东西,在乡下养野了,连请安都不来了!” 阮云棠只当没听见,平静地让守门嬷嬷进去通传。 没多时,就看到老太爷掀开帘子走出来,他生气地瞪了阮云棠一眼,眼神里藏着熊熊烈火,看得出来已经十分生气了。 阮云棠不怵他,平静地抬头面对老太爷。 老太爷恨不得好好教训她一番,柳嬷嬷赶紧出来相劝。 “三姑娘,老太太请您进去了。” 阮云棠经过老太爷身边的时候,听到老太爷的低声咒骂:“不肖子孙。” 阮云棠笑笑,不当回事。 阮云棠掀开帘子走进屋内。 她本来已经打定主意要和老太太杠到底的,但是看着老太太瘫坐在软榻上,榻边还放着拐杖,整个人也像是老了十几岁的样子,心中大骇。 “祖母,您……怎么会?” 老太太笑着说没事,还是柳嬷嬷看不下去了,替老太太解释:“三姑娘有所不知,老太太去年就中风导致一只腿用不上力了。”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没人告诉我?” “老太太就是怕三姑娘您担心,没让我们给你传信。” 阮云棠蹲在老太太的榻前,看着她艰难地蠕动着身子,眼泪没忍住盈满眼眶。 她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还有拒绝老太太的勇气。 第68章 控制 对老太太,阮云棠是存有感恩之心的,当初她刚来这个世界,老太太是为数不多对她表现出善意的人。 老太太反倒安慰起阮云棠来。 “小毛病,不碍事的。” 见阮云棠态度有所缓和,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棠儿,我知道这次把你喊回来委屈你了,若不是没办法,祖母也不会出此下策。” 面对已经偏瘫的老人,阮云棠实在是做不到狠心,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往下听。 “家里的情况,柳嬷嬷应该已经都跟你说过了。” 阮云棠点点头,难怪老太太会派柳嬷嬷去接她,估计就是想给她一个接受过程。 “棠儿,如今阮家只能靠你了。” 阮云棠不想接这个话题,她问道:“大姐怎么会出事?” “至今还没查到真凶,你大姐心气多高的一个人,出事之后就不吃不喝,一心求死。”老太太又绕回催代嫁的问题上。“棠儿,你就当是救你大姐一命,帮帮她吧。” “我嫁给萧家,就能救她的命了?” “你若嫁过去,旁人自是不敢看轻咱们家的,咱们家其他的几个姑娘还有出路,若是你不嫁,这……这……” “想嫁进萧家的人一大把,若祖母真的觉得非要嫁个人过去才能解决问题,大可以选其他姑娘,本家没有,还有族支,她们一个个都比我漂亮,还比我温柔懂事,肯定能让萧家满意。” 阮云棠自认说得心平气和,但是这话还是触动了去而复返的阮老太爷。 “你这个孽种,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回来!阮家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为阮家做这点牺牲就推三阻四。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天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爹娘在世时曾对棠儿说过,愿棠儿寻一个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如今爹娘不在人世,棠儿更不敢违背爹娘遗愿。” 一股怒火直冲软老太爷的天灵盖。 “你是真当我拿你没办法了?”说话间,老太爷已经一脚踹过来,阮云棠往旁边侧了侧,轻飘飘地躲过,反倒是老太爷,没站稳,来了个大劈叉,看他那铁青的脸色,就知道有多痛了。 老太太忙命下人将老太爷扶起来。 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老太太赶紧出声当和事佬。 “好了,好了,棠儿刚回来,肯定是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老太太疯狂给阮云棠使脸色,阮云棠也不想在这里多呆,闹一场表明态度,让他们不敢轻易把自己嫁过去,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你给我站住。” “祖父还有什么吩咐?”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嫁还是不嫁?” 阮云棠冷笑。“不嫁。你们若是非逼我嫁过去,我也能搅得萧家天翻地覆。” 她就不信,阮家愿意冒着得罪萧家的风险,把她嫁过去。 阮云棠回答得斩钉截铁,语气不容置喙。 阮老太爷气得直哆嗦:“来人,上家法!” 其他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出,柳嬷嬷上前来拉住阮云棠。 “三姑娘,你就服个软,家法上身可不是闹着玩的。” 阮云棠知道,不能服软。 她已经闹到这个地步,老太太和老太爷还坚持让她出嫁。 可见,这件事只有两个选择:嫁或不嫁。 那她只能硬着头皮杠到底,她越是叛逆,老太爷和老太太越是忌惮,她才越有可能成功。 “你们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我今儿个非打死你这个逆子不可!” 上房动静这么大,府里的人都被惊动。 阮覃氏匆匆赶来,看老太爷请出家法,她一把夺过仆人拿过来的鞭子。 “家公,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要动气。” “你们倒是跟她好好说了,她听了吗?这个逆子!” 阮覃氏身后跟着一个身形微胖的小姑娘,也帮阮覃氏来拦老太爷,只是她说出来的话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祖父,祖母,您就不要逼三姐姐了,茹儿愿意为祖父祖母分忧。” 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阮云棠不明白众人为什么欲言又止,眼前这个小姑娘只是胖了一点,但还算可爱——在她深陷困境的时候,愿意挺身而出,多好的一个姑娘。 阮云棠大概能猜出这个小姑娘的身份。 她应该是阮家三房的五姑娘阮西茹,她的五妹。 老太爷没有答应阮西茹,反而借机打压阮云棠。“你看看,你妹妹都比你懂事!” 阮云棠也站出来,帮她说话。“是的,还请祖父祖母成全我,也成全她。” 阮覃氏突然扑通一声,在阮云棠面前跪下来。 “棠儿,以前的事都是我这个做婶娘的不对,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我一般计较,这一次,请你务必救救两个姐姐。” 阮覃氏一边说,一边磕头,她是诚心地在求阮云棠,磕得额头都红了。 阮云棠的确讨厌阮覃氏,但这一刻,也的确为她触动。 他们一个个反应这么大,阮云棠再傻也知道这场代嫁,肯定另有内情。 “你们为何一定要让我嫁?” 将下人都屏退之后,老太太才终于无奈说出实情。 “我们给你大姐谈好了亲事,许的是张家。” 张家? 毕竟是原文里占比不少的家族,阮云棠还算了解,这家人唯利是图,从老到小都固执又自私。 这边阮南枝刚出事,张家居然愿意娶阮南枝? 这不像是张家的风格。 除非…… “张家不会就是害得大姐……”阮云棠突然觉得脖子一凉,阮家居然让受害者嫁给强奸犯!“你们这不是把大姐往火坑里推!” “要想平息此事,只有这个办法。”阮老太太连连叹息。“那张家与萧家交好,只愿意听萧家的话。” 是啊,只要对外说阮家说与张家早有婚约,那阮南枝就不算是“不检点”,阮张两家联姻,虽然背后免不了被人笑话,好歹让这事有个交代。 更何况,出了这种事,还愿意娶阮南枝,能娶阮南枝的,也只有张家。 最让人寒心的还是阮家,他们口口声声为阮南枝考虑,其实压根不管阮南枝的死活。 他们看重的,不过是阮家的面子罢了。 偏偏这时,门口响起一道声音。 “祖母,我听说三姐回来了?” 阮云棠回头,只见阮绿茉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阮云棠心道不好,转身想跑,还没动作,突然眼前一黑,顿时天旋地转。 她要被控制了! 第69章 无赖 不,不行,阮云棠! 阮云棠强撑着不让自己被控制。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要是被控制住,不仅是她,阮南枝的一辈子也完了。 大概是她的身体长久没被控制,大概是她的执念太强烈,她现在虽然觉得大脑很混沌,但勉强还是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现在就像是被分成了两半,两种力量在她的身体里打架,互不相让。 阮云棠扶着椅背,勉强稳住身体,不去看阮绿茉,才稍稍得到一些喘息空间。 阮绿茉走进房间。 如今她已经是侧皇妃,穿着打扮都富丽堂皇,贵气逼人。她一进门,老太太和老太爷都要主动为她让出主位来,平辈更是要给她见礼请安。 阮绿茉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不太对劲,笑着问道:“怎么大家都愁眉苦脸的?不是来说婚事吗?” 阮绿茉也察觉到问题的症结出在阮云棠身上,她笑着瞥过来。 阮云棠赶紧别开脸,虽然没有与她对视,但是头晕目眩的感觉再次袭来,她没撑住短暂的一黑,还好在彻底沉睡下去之前,她又找回理智。 再回过神来,众人都已经变了一副面孔。 老太爷和老太太对阮绿茉赞不绝口。 “还是茉儿你有本事,你三姐还能听你的话,是我阮家祖上积福。” 阮覃氏更是不停地在朝阮云棠磕头。 “棠儿,谢谢你,谢谢你救了南枝。” 只有阮云棠一个人,还在状况外,她讷讷地问:“发生了什么?” “现在装傻可来不及了哟。”阮绿茉用一种调皮的语气和阮云棠说话:“三姐,你刚刚已经答应要嫁进萧家,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 刚才那短暂的晕眩,果然有鬼! 看着众人的反应,阮云棠知道,阮绿茉没有撒谎,她张嘴想反驳,可是那股眩晕再次袭来,她现在甚至连站都站不住,痛苦地扶着椅背蹲下。 众人这才发现她的不正常。 老太太杵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她自己都站不稳了,还试图来扶着阮云棠。 “棠儿,你怎么了?” 阮云棠痛得冷汗直滴,身体就像是被分成了两半,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致的割裂状态。 “快,快请大夫。” 老太太着急的呼救声提醒了阮云棠。 继续呆在这儿,只会一直被控制,不如暂避锋芒。 她眼一闭,心一狠,往下一躺,索性装病。 老太太赶紧指挥人把她抬起来送到床上去,离开了阮绿茉的视线,那种磨人的割裂才算消停。 得益于大夫让众人出去,给她一个休息空间。 阮云棠终于有时间整理眼下的状况。 她没有想到,阮绿茉会参与到这件事中来,毕竟在原文里,并没有阮云棠嫁给萧怀瑾的情节,这也是当初阮云棠敢直言拒绝的重要原因。 如今阮绿茉掺和进来,逼得她不得不另作打算。 首先,再拒绝肯定是不可能的,先不说老太太和老太爷会不会答应,要是招来阮绿茉,再把她控制一次,最后结果还是会让她嫁人。 不能拒绝,就只能想办法让阮家或者萧家主动放弃。 阮云棠知道,事情的症结出现在阮大小姐阮南枝被凌辱一事上。 阮南枝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素来清高,也不可能主动去做那些下贱之事。 她肯定是被人算计了。 要是能把这件事解决,冤有头债有主,为阮南枝洗清冤屈和污名,兴许一切都能够回到正轨,维持原样。 阮云棠知道,这样的想法多少有些天真。 不过为今之计,她也只能这样了。 总不能指望萧怀瑾能放过自己吧。 想到肩膀上的牙印,阮云棠就头疼。 阮云棠很快就被人送回了她的小偏院,跟着她人一起回来的,还有华丽的绸缎和好几个教养嬷嬷。 婚期将近,她又才在老太太和老太爷面前落下个不良印象,自然要趁着这段时间对她突击培训。 还好,院子里的几个姑娘和阮云棠一条心,丹雀烧了一桌好菜,白鹭负责陪着嬷嬷们逗乐子,青荟灌酒,很快,这些嬷嬷就都倒下了。 阮云棠得以带着惜遇偷溜出门。 她倒是也没有去别处,直奔二房,找阮南枝。 阮南枝关在房间里,谁都不想见,阮覃氏知道她来了,把她请到自己房间里说话。 如今阮覃氏对阮云棠客气得很,完全没有了当年初进阮府时的嚣张跋扈。 阮云棠旁敲侧击地问起当日阮南枝出事的细节。 阮覃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絮絮叨叨地说起来。 “你大姐信佛,听说京都的静安寺很有名,每个月月初都要去拜一拜,两个月前,她一大早就出了门,结果天都黑了还没见人回来,一家人急得不行,事关你大姐的闺誉,我们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找,只敢派人偷偷摸查,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在静安寺山脚下的水沟里发现你大姐贴身丫鬟萍儿的尸体,顺着痕迹一路找,路上遇到一个小童,说是破庙里有动静,我们赶紧赶过去,才发现张家那个老不死的正……正在……”想到那个场面,阮覃氏气得面色通红,拳头攒紧,指甲掐进肉里,掐出血来! “既然是破庙,来往的人应该不多?这事怎么闹得这么大?” “我们当时只顾着找你大姐,没有及时处理萍儿的尸体,后来尸体不知道被谁送到了官府,官府查下来,加之有那小童的口供,你大姐那天晚上和张家人在破庙的事就瞒不住了,京都本来就是个喜欢捕风捉影,传言四起的地方,没几天什么难听的话都传出来了。若不是萧家从中帮忙,说服张家松口,让张家承认和南枝早有婚约,别说二房,整个阮家的清誉都完了!” “既然张家已经松口,此事不是已经了结?” “我们当然希望这件事就此了结!可张家虽说承认了婚约,但并不想对你大姐负责,甚至还想取消婚约!”阮覃氏提起张家就咬牙切齿:“这一家子都是无赖泼皮!” 第70章 替罪 阮云棠冷静地建议:“其实大姐嫁过去未必是好事,张家若是不愿意娶,正好这婚约也是假的,何不顺势取消婚约?” 阮覃氏深深叹气:“孩子啊,你还是太年轻。若是我们刚公布婚约就取消,你说外面的人会怎么传?就算不管外人的看法,你大姐已经失身于人,还能如何嫁人?她是我的孩子,我当然知道她嫁去张家,会受诸多屈辱,可这有什么办法呢,她就算不为两个妹妹考虑,也得为自己考虑啊。若是张家对她好,那这辈子凑合着还能过,若是张家实在不是人,过个两三年,我再把她接回来,到时候也好给她重新找个婆家。” 阮覃氏的苦口婆心,让阮云棠意识到,之前的确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阮南枝已非完璧之身,若以此身去嫁他人,自然会被夫家厌弃,而且破庙失身一事就绝对瞒不住。 所以,摆在阮南枝的面前只有两条路: 要么,嫁进张家,就像阮覃氏说的一样,张家对她好,勉强把日子过下去。张家对她不好,她大不了和张家和离,以二婚的姿态再去找个婆家,名声也比失身的姑娘好听。 要么,从此束发不嫁,将这件事永远埋在肚子里。 若是为她两个亲生妹妹的名声考虑,嫁进张家,就是阮南枝唯一的选择。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挟住阮云棠的心脏,这房间里压抑逼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她再去见阮南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阮南枝或许不想嫁,但是她不能不嫁,这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哀。 阮云棠起身向阮覃氏告辞,临走时,阮覃氏还抓着她的手,深深感慨:“以前的事,都是婶婶对不起你,以后你就是婶婶的亲女儿,这一次,委屈你了。” 阮云棠见不得这些场面,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也会被阮覃氏感染落下泪来,赶紧夺门而出。 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一个人,一道熟悉的女声在头顶响起。 “哎哟我说三妹,三年不见,你就这么给我见面礼的?” 是阮南姜! 阮南姜将阮云棠请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她的院子里丫鬟婆子进进出出,像是在搬家一样。 阮南姜耸耸肩,解释道:“之前大家都以为我会嫁进萧家,所以给我送了很多吃的用的来,现在这香饽饽不是给你了嘛,这些东西,自然都要撤走。” 阮云棠心里堵得慌:“对不起。” 毕竟这个婚约,三年来一直都是属于阮南姜的。 “哎呀,瞧你,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跟我道什么歉。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就不喜欢那个萧怀瑾。我娘也不喜欢他,觉得他身体弱,一看就活不长。不过我倒觉得,这算是他难得的优点。” 阮南姜凑上来,和阮云棠耳语:“其实啊,这次我还得谢谢你呢,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那些教养嬷嬷,规矩啊,烦死了,还不许我喝酒,我肚子里的酒虫,都快被饿死了!” 阮南姜拉着她在屋檐下落座,檐下有一片花园,里面还摆着一张小茶桌,两个蒲团。 阮南姜从花坛底下摸出两瓶好酒,神秘兮兮地说。 “自从你回老家之后,我都找不到人喝酒,这酒我藏了好久,今儿个,不把这酒喝完,别想走!” 阮南姜一边说,一边给阮云棠斟酒。 阮云棠心里装着事,兴致缺缺。 阮南姜将酒杯塞到她手里。 “哎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喝酒的时候别想那么多,别败了酒兴。” 酒过三巡,阮南姜的脸都已经泛起潮红,阮云棠还是面不改色。 “三妹,你以前可是个三杯倒啊,士别三年,当刮目相看啊!” 阮云棠为她解惑:“如心禅师经常会给我送好酒,我一个人在老家,也没人管,酒量的确长了不少。” 阮南姜听完,满眼羡慕,她顺势躺下,看着头顶的屋檐,感慨道:“哎呀,其实出家做姑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我现在最怀念的,就是当初和姑姑在家庙的时光,没有烦恼,没有规矩,别提多自在了。你说我娘和大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阮云棠刚从阮覃氏房间里出来,听过阮覃氏的苦衷之后,她颇有感触。 “或许他们不是想不开。” “我知道你的意思,为了我和小妹嘛,其实我无所谓啊,瞧,我本来就不想嫁给萧怀瑾,她还为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若是真的让我出家,我才高兴呢。至于小妹,她还小,等她长大能嫁人了,现在这点破事,早就已经被人忘完了。” 阮南姜的话让阮云棠的心里都跟着开阔不少。 她学她的样子躺下,看着天空。 这个状态实在是太舒服了,就好像突然找到了一个桃花源,疲惫的身体和精神都可以得到片刻缓解。 困意袭来,阮云棠微闭上眼。 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声。 “三妹,你说大姐怎么就想不开呢。要什么男人,一个人过,不挺好的?” 阮云棠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她睡在阮南姜的房间里,甚至还贴心地为她换好了衣服。 问了惜遇才知道,是阮覃氏安排的。 就连惜遇都忍不住感慨:“姑娘,这次回来,二夫人好像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 “有求于人,自然不一样。” 是表面功夫还是真的掏心掏肺,只有经过时间检验才知道。 向阮覃氏告辞之后,阮云棠和惜遇踏着夜色往偏院赶,惜遇在路上说起她打听到的事。 “现在大家都不愿意提大小姐出事的经过,当初贴身伺候大小姐的丫鬟婆子都被打死了,能打听到的有用的消息不多。” “出了这样的事,自然要封锁消息,不过,或许我们可以从萍儿这条线入手,去官府打听打听,看官府那边有没有其他线索。” “姑娘,您不是已经答应老太太和老太爷嫁进萧家吗?现在查这些事还有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手段,同样的结果。 若是她没有反杀屠夫,那她现在和阮南枝就会是一样的结局。 不,准确来说。 这些本应该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如今,只是让阮南枝做了替罪羊罢了。 第71章 面对 事实上,这三年,阮云棠从未松懈。 那田嬷嬷的底细她早就已经打听清楚了,经过多次试探,阮云棠从她的嘴里打听到一个重要的信息:她只是个赶马车的,以为马车里的只是一个丫鬟。不过,是谁指派给她这个任务,田嬷嬷怎么都不肯说。 阮云棠使用了各种手段,都没能撬开田嬷嬷的嘴,值得她这般维护的人,关系定然不一般。 阮云棠调查到,田嬷嬷和前夫陈氏有个女儿,和离之后,女儿就归夫家所有。 顺着这层关系,阮云棠找牙婆打听得知,田嬷嬷的女儿果然被卖进阮府做丫鬟,至于去哪一房就不清楚了。 打听消息这种事,自然要交给最擅长的白鹭。她借花献佛,抱了一盒丹雀刚炒好的瓜子出门,回来的时候盒子空了,八卦也打听得差不多了。 “姑娘,打听清楚了,二房没有姓陈的丫鬟,倒是三房伺候五姑娘的和老太太房里的,有两个丫鬟姓陈。” “只有这两个吗?” “是的。” 竟然一下子排除了她以为的嫌疑最高的那个。 “想想也是,虎毒不食子,大姐出事,其实二房差不多能排除掉了。”阮云棠站起身来,对惜遇吩咐道:“走,先去五妹房里看看。” 阮家五姑娘阮西茹,就是在阮云棠回家被家里人逼婚,主动站出来说她可以代替她出嫁的那个姑娘。 大概是因为她的“挺身而出”,阮云棠对她的印象还算不错。 圆脸,肉呼呼的,有点可爱。 不过,刚进三房门口,阮云棠就闻到一股刺鼻的中药味。 她很讨厌这个味道,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院子里,架着三四个药炉,丫鬟们拿着蒲扇扇火,忙得热火朝天。 惜遇为阮云棠解释道:“三夫人的身体不太好。” 说曹操,曹操到。 三夫人房里的婆子看到她,热情地走出门招呼。 “三姑娘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昨日在老太太那儿见过五妹,想到一直没给三婶请安,所以赔罪来了。” 阮云棠提到阮西茹,婆子的脸色变了变,她将阮云棠引进屋内,刚走进门,就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歪倒在软榻上的病美人,正被她的女儿扰得眉头高皱。 “娘亲,您去找祖母嘛,三姐反正也不想嫁。” 婆子赶紧出声提醒房内的人:“夫人,姑娘,三姑娘来了。” 阮西茹收起对母亲的撒娇,乖乖地站到一边,三夫人阮曹氏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阮云棠见状,赶紧拦住她。 “婶婶不用客气。” “瞧我这身子骨,让你看笑话了。”阮曹氏捏着帕子,说一句话要喘三句,当真应了那句如弱柳扶风,似娇花照水。 阮云棠一个女人,看到她这副模样,心都要化了,更何况是男人。 看着阮曹氏十分疲惫地应付自己的样子,阮云棠真担心她和自己多说几句话就会要她的命,于是想着和阮西茹单独下去聊聊。 没想到阮曹氏竟然拦住了她:“棠儿,茹儿不懂事,昨天在老太太那边说了胡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她还是个孩子,说话做不得数的。” “什么叫做不得数呀!”阮西茹听到这话,顿时急得跳起来,赶紧对阮云棠说道:“做数,做数,很做数的!” 阮曹氏被她气得连喘粗气。 “大人……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还不赶紧下去!” 阮西茹嘟嘴跺脚,十分不悦:“娘亲,您为什么要拦着我啊,难道你不想让女儿幸福吗?” “闭嘴,退下!”阮曹氏彻底被激怒,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下来。 “娘亲!” “看来是我太骄纵你了,来人,把五姑娘拖下去!” 阮曹氏话刚落音,几个婆子就从外冲了进来,阮西茹劲儿不小,足足三四个婆子才将她钳制住。 阮西茹都被拖到门口了还不死心,抓着门框朝里喊:“三姐,我愿意,我真愿意的!” 不管她如何声嘶力竭地证明自己,最后还是免不了被人从门框下扒拉下来的命运。 阮曹氏被她这么一闹,咳嗽得更严重了,阮云棠知道自己不该在打扰,站起身告辞,阮曹氏叫住她,从床头摸出一根玉簪来,瞧着这簪子成色极好,一看就是上等货色。 她将簪子塞到阮云棠的手里。 “这簪子,是我的陪嫁之物,你如今要出嫁,三婶没什么能送你的,这个簪子,还请不要嫌弃。” 阮曹氏这样,反倒显得她过来是来打秋风的,阮云棠赶紧拒绝。 阮曹氏却说:“也希望,你能放过茹儿。” 阮云棠听明白了,感情这是在收买她,让她阻止阮西茹嫁入萧家。 阮云棠哭笑不得,这萧怀瑾好歹也是男二,这么没排面的吗?她是怕死才不敢嫁,怎么他们也都避如蛇蝎? 为了让阮曹氏放心,阮云棠只得收下那根簪子,离开三房。 刚走出没两步,她就被一个小丫鬟追上了。 “三姑娘,请留步。”小丫鬟塞来一封信。“这是我家五姑娘交给你的。” 阮云棠不用看也知道这封信里面写的是什么内容,比起信,她更对眼前这个小丫鬟感兴趣。 “你是五妹房间里的?” “是。” “五妹房间里有个本家姓陈的丫鬟,你可认识?” 那小丫鬟的表情有一瞬间错愕,木木地问:“姑娘您问这个干什么?” “哦,老家的田嬷嬷知道我要来京都,托我来问候问候。” 那小丫鬟恍然大悟,这才自报家门:“姑娘,奴婢本家就姓陈,不过我不认识什么田嬷嬷。” “是吗?你是哪里人啊。” “奴婢金山人,我娘以前是夫人做姑娘时的丫鬟,后来又把我也送进夫人身边当差。” 阮云棠点头,谢过她的如实相告,从怀里拿出簪子,塞进信封里,一并交给小丫鬟。 “这簪子是你们三夫人给我的,信我也没看,你是还给三夫人,还是你家小姐,自己拿主意吧。” “三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阮云棠笑笑,没有回她。 既然阮家三房能够排除,三房的事,她也就没必要干涉。 阮云棠带着惜遇往回走,惜遇也已经看出问题所在。 “姑娘,若我们要找的人,不在三房,那岂不是……” 是啊,这是她最不愿意去面对的结果。 老太太,为什么要害自己呢。 第72章 贵妾 阮云棠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一整晚。 白鹭见她神伤,主动坐上前来和她聊天。 “姑娘,您是在害怕吗?” 阮云棠的确在害怕,她怕幕后主使是她一直十分信任的老太太。 但是身为检察官的职业经验也在告诉她:排除了一切的可能性之后,剩下的答案再离谱,也是真相。 白鹭会错了意,她安慰道:“姑娘您不用害怕,那萧公子家里虽有贵妾,但您嫁过去可是正妻,那贵妾再受宠,风头还能盖过您去。” 阮云棠听得眉头深皱:“什么贵妾?” 白鹭恍然:“姑娘您不知道啊。”她赶紧捂嘴,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姑娘,您别往心里去,我乱说的,不作数的。” 已经听到耳里的话,怎么可能不作数,阮云棠大声质问:“什么叫贵妾?你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白鹭垂着头,乖乖地将自己打听的消息和盘托出:“听说,两年前,那萧公子就讨了一房贵妾,很是宠爱,为了那个女人,萧公子多次顶撞族长,为此闹得名声尽毁。” 所以,知道内情的二房和三房,才会对萧怀瑾避如蛇蝎。 是啊,正房还没进门,小妾就已经在家里作威作福了,谁敢把女儿嫁过去呢。 阮云棠很生气。“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阮云棠从没跟她们红过脸,如今她发起火来,吓得白鹭变成了一个垂头丧气的小鹌鹑。 “奴婢想着,姑娘您不管知不知道这件事,都要嫁过去,与其给你添堵,倒不如把这个消息隐瞒下来,也好让姑娘舒心。” 隐瞒就能舒心?阮云棠气得真恨不得赏白鹭两个梆子。 不对……不对劲。 阮云棠追问:“这些话不像是你会说的,说,是谁告诉你的?” 白鹭支支吾吾:“是我自己想的。” 朝夕相处三年,白鹭这个脾气她还不了解?她脑子里除了吃就没装下过其他的事,平日里有啥说啥的,哪里会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行,你不说是吧,那我去找老太太,让二房把你收回去,这样不听话的丫鬟,我留不了。” 白鹭吓得眼泪顿时就出来了,她跪在地上,紧紧地抱着阮云棠的大腿。 “姑娘,求求你不要抛下我,我说,我说,是……是青荟姐姐跟我说的,我想着青荟姐姐说得有道理,所以才瞒着姑娘的。” 如果是青荟,倒是能理解了。 这三年以来,这是唯一一个她还没摸透,也觉得摸不透的丫鬟。 “行了,起来吧。”看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脏兮兮的。 白鹭抬起脸,不肯松手。“那姑娘……您还要我吗?” 这么可怜兮兮的,谁还能狠心对她说个不字呢。 阮云棠其实心里早就已经软下来了,不过小惩大戒,她必须要让白鹭长教训。 “这次我不罚你,但是没有下次,你要是还有什么事敢瞒着我,我立马就去找老太太。” 一听说要去找老太太,白鹭吓得赶紧摇头。 “不会了不会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得到阮云棠的确认,白鹭总算放心,抹掉眼泪,讨好似地从怀里掏出她珍藏的小零嘴。 模样小心翼翼,讨好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姑娘,请你吃。” 想到这丫头刚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阮云棠可不敢吃她递过来的东西。 “好了,我真不生气了,你吃吧。” 得到阮云棠的确认,小姑娘才算重新笑开了花,她没走开,陪着阮云棠赏月。 “姑娘您放心,奴婢早就想好了,要是那个女人敢欺负姑娘,我就让丹雀姐姐上去揍她。” “丹雀比你稳重,她才不会干这种事呢!” 再说了,她还没有到需要几个小姑娘来保护自己的地步。 虽然,萧怀瑾有贵妾的消息,的确带给她不小的冲击。 她想到了三年前的京郊一别,他深情哀悼,可怜兮兮。 “为什么不可能?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你说过的。” 言犹在耳。 只是隔了一年,他竟然就娶了贵妾进门,还宠溺至极。 不过想想也是,她已经那般明确地拒绝了他,萧怀瑾天之骄子,自然没必要在她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他如今能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也挺好的。 有人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她也能少一些压力。 这对她而言,算是个好消息。 只是不知道为啥,阮云棠的心里还是酸涩得很。 阮云棠仰头看向天上的明月。 这个世界,这么大,这么真。 唯独不属于她。 她真的好想回家啊。 隔着好几条街的萧家,也是彻夜亮着灯火。 萧怀瑾很忙,大半夜了书房里进进出出的还全是人。 送走最后一批门客,打更人已经敲过子时的更声。 朝辞端了一碗参汤送过来。 萧怀瑾还在埋头看资料,这些天琐事多,见的人也多,他的身体明显有吃不消的迹象,如今得勉强靠着椅背才能坐稳。 朝辞看得很心疼。 “公子,您歇一歇吧。” “歇不了,马上要入冬了,得赶紧布好边疆防御图,若是被人趁虚而入,老百姓就得遭殃。” “公子。”朝辞无奈地从萧怀瑾的手里拿下书本,劝道:“这些事,二皇子自然能做,您啊,当以身子为重。” 虽然朝辞把他的书拿开了,但是萧怀瑾的脑子还是一直在转着的。 “其他几位皇子有新动向吗?” “没有。” “军营那边一切可好?” “都安好,您就放心吧。” “皇上呢?” “还是老样子。” 朝辞都被他问烦了。“哎呀公子,您呐,该睡觉了。” 萧怀瑾不为所动。 朝辞想了想,才回过神来。 他还有最重要的消息,忘记向他报告了,难怪公子这大半夜的,非要在这里看书呢。 “阮家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三姑娘同意嫁给您了。” 萧怀瑾刚端起参汤,听到这个消息,拿汤匙的手愣在半空中。 朝辞见状,又重复了一遍:“三姑娘同意嫁给您了。” 萧怀瑾放下汤匙,冷冷地说道:“她想嫁,我还不一定想娶呢。” “是是是。”朝辞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故意逗他:“不过,这事也有可能会出现偏差。” 萧怀瑾的表情顿时变了,一个冷眼扫过来。 朝辞继续说道:“听说啊,那阮家的五姑娘,哭着喊着要嫁给您,您知道的,三姑娘想来好说话,兴许……” 第73章 讨人 见萧怀瑾心情不好,朝辞不敢再逗乐,对萧怀瑾恭恭敬敬。 “公子您放心,属下这次一定会不辱使命。” “不辱什么使命?” 门口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主仆两的聊天,一位穿着月白色褂裙的女人,端着一盅补品,推门走进来。 萧怀瑾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抬手,让朝辞出去。 没有外人在,女人顺势坐入萧怀瑾的怀里。 “夫君,人家想你啦。” 女人说着就往前凑,萧怀瑾脸色冰冷,但是在女人望过来的时候又恢复正常,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好啦,乖,我这还有很多事要做,等我忙完了就来找你。” 女人难掩脸上的失落。 “自从人家嫁给你,你还没有来陪过人家呢。”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剥萧怀瑾的衣服:“夫君就真的不想再和奴家试试吗?” 萧怀瑾的外衫被她剥下,露出半截果肩,女人伸手抚摸上去,意外地摸到一处痕迹,像是咬痕。 能在这个部位留下痕迹……女人的眼色顿时变了。 萧怀瑾似乎对此处也十分介意,他拿下她的手,让她起身,将她放在地上。 感受到男人的冷,女人也变得小心翼翼。 “夫君,怎么啦?” “我今天很忙,实在是没心情,下次吧。” 或许是因为那个咬痕,女人心里揣测着。 “既然夫君很忙,那我就不打扰夫君了。” 女人步态婀娜地往外走,走出两步,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夫君,阮家闹出如此丑闻,你还要娶阮家女为妻吗?” “丑闻?”萧怀瑾抬眼看她:“阮家大姑娘和张家早有婚约,不过是见了一面,何至于丑闻一说?” 女人猛然回过神来,脸色煞白,她不敢再多说,赶紧回头:“夫君恕罪,是妾身听说夫君要娶阮家女,嫉妒心起,没有分辨谣言,妄下定论。” 萧怀瑾笑着回她,“放心吧,不管谁进门,都不会盖过你的风头去。” 等到这个保证,女人总算满意,告辞离开。 女人一走,萧怀瑾脸上的笑意就全部消失不见。 他摸着自己肩膀上的痕迹,想到了那个狠心决绝的女人。 她是那般讨厌他,听到要嫁给他肯定很烦吧。 有些时候,他也想过放手。 可是…… 摸了摸肩头的咬痕,萧怀瑾苦笑。 “找了这么久,现在让我放手,如何甘心?” 另一边的阮府,睡觉睡到一半的阮云棠都打了个喷嚏。 她被喷嚏惊醒,迷迷糊糊地揉揉鼻子,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过去。 阮云棠这些天十分苦恼,她不明白为什么古代女子有这么多规矩要学,好几次她还在梦中,就被教养嬷嬷挖起来学规矩了,每天说的也不过是那些三从四德的封建糟粕,听得她直打瞌睡。 最后解救她的还是柳嬷嬷,老太太传话来,请她过去。 如今阮云棠虽说马上就要嫁入萧家,但是阮家如今对她的态度和之前在老家,刚知道她要去萧家的时候完全不同,女眷们对她都是同情,觉得她受了莫大的委屈,至于男人们,则恰恰相反,都觉得她是捡到了现成的便宜,再加上她当众顶撞老太爷,导致在男人们的心里,她已经成了离经叛道的代名词,没几个人愿意搭理她。 如今还和以前一样,愿意以平常心对待她的,就只有老太太了。 不过今天和往常不一样,阮云棠刚进门,就听到房间里有人哭,听着声音还十分洪亮。听这声音,是阮西茹的。 紧接着就是老太太连连叹息的声音。 “孩子,阮家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就给咱家省省心吧。” “祖母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你什么都没做,萧家人会把你送上门来?人家话里话外都是让咱家管好女儿!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他派人把你送回来,是怜惜你吧。” 听着里面争吵声四起,阮云棠想回头,被柳嬷嬷拉住了。 “柳嬷嬷,老太太在和五妹说话,现在不好打扰,我还是等会儿再来吧。” “姑娘且宽心,让您过来,就是老太太的意思。” 柳嬷嬷都这么说了,阮云棠只能乖乖等着,可是柳嬷嬷也没进去,只是陪她站在门口听墙角。 得,看来听墙角也是老太太的意思。 阮云棠乖乖地站着。 此时,门内传来阮西茹哆哆嗦嗦的声音。 “祖母,是孙女的错,孙女不敢了,那个萧怀瑾他不是人,他好可怕,他是鬼。” 萧怀瑾,可怕?那么个弱不禁风的人,哪一点和可怕挂上钩了? 老太太估计也没想到阮西茹会这么说,表情有些错愕。 “你……是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 阮西茹摇摇头,“孙女没和他说上话,他就只是远远地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像刀子,孙女从没见过这么吓人的眼神。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很可怕……”说到这儿,阮西茹还忍不住嗫嚅:“三姐真可怜。” 这时候,一直陪着阮云棠听墙角的柳嬷嬷忍不住了,咳了咳,提醒老太太。 屋里的声音停住了,柳嬷嬷带着阮云棠往里走,阮西茹见到她,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羞愧地低下头,阮云棠只当什么都没听见一般,笑着问道:“五妹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自己安排的,当然知道阮云棠在门外早就已经把什么都听完了,她也笑着圆场:“你五妹贪玩跑出去,还好遇到萧公子的人,把她送回来了,瞧瞧,还是个小孩儿。” 两个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有阮西茹傻傻地以为事情还真的掩盖过去了,羞愧地低着头,不敢应声。 老太太叫阮云棠来,当然不只是听墙角这么简单。 “今天趁着你五妹妹也在,我跟你说说持家之道,也让你五妹跟你一起学学,省得以后嫁人了,还这般毛躁。” 老太太说的和嬷嬷教的大致方针虽然一样,但是细节上有出入,更多的在教软云棠执掌中馈之道,末了,说道:“你给你派几个得力的丫鬟,去萧家了也好帮你。” “祖母好意,孙儿就不客气啦!孙儿想向祖母讨个人。” “谁?” “祖母房里,有一个叫做舒儿的丫鬟,好像是田嬷嬷的女儿,孙儿与田嬷嬷素有渊源,想让这舒儿做陪嫁。” 第74章 夜奔 听到舒儿这个名字,老太太和柳嬷嬷面面相觑,老太太明显紧张起来。 “舒儿不过是我房里一个管扫洗的粗使丫鬟,帮不了你什么,你要不还是换个人吧。” 阮云棠只是想试探一下,老太太的反应就如此激烈,若真的没事,一个粗使丫鬟,又如何给不得。 阮云棠当然知道老太太不肯松口,她并未强求,笑着说道:“既然祖母舍不得,孙女也不好强求,陪嫁人选,孙女全凭祖母安排。” 阮西茹这会儿倒不怕了,还有力气在一边出声吐槽:“祖母一个丫鬟都舍不得,太小气了。” 柳嬷嬷赶紧解释道:“五姑娘可不能乱说,老太太对姑娘们都是极好的,只是这既然是陪嫁丫鬟,自然要挑好的,毕竟以后要去萧家帮助三姑娘掌家的,若是送了那些不中用的过去,帮不上忙都是小事,帮倒忙反倒让萧家看笑话,那就不好了。” 听到柳嬷嬷的解释,阮西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阮云棠和阮西茹离开后,柳嬷嬷和老太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忧心忡忡。 “老太太,依我看,三姑娘一定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老太太没说话。 柳嬷嬷继续提议道:“依我看,咱们还是早点把舒儿送走才行。” 老太太点点头,她头疼扶额:“是我太蠢了,当初云棠非说祖宗上她的身,要什么陈家婆子的时候,我就该把舒儿送走的。” 柳嬷嬷劝她:“谁也没料到三姑娘居然真的能查上来,再说了,舒儿好歹当初也是伺候姑娘的,别说是您了,奴婢都舍不得。” “如今舍不得也得舍得,云棠是个混性子,现在应该是查到的不多,否则早就闹起来了,若是以后她嫁去萧府,有萧怀瑾为她撑腰,指不定还要怎么闹呢,送吧送吧。” “是,老太太。” 柳嬷嬷领命退下,老太太杵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起身,看向窗外。 一场冬雪,没有任何预料,悄然而至。 天,越来越冷了。 夜半,阮家角门传来动静,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被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她在外面观望许久,直到墙角黑暗处有人发声。 “这边。” 她才发现墙角的马车。 她不免抱怨:“藏在这儿也不出声,让我好找。” 女人走近,看着车夫,疑惑地问道:“我瞧着你有些眼生?” “舒儿姑娘放心,若是眼熟,老太太也不敢派我来送姑娘。” 是的,这个女人就是舒儿。 见他提起老太太,舒儿放下戒心。 “那就有劳大哥送我了。” “姑娘放心,老太太的吩咐,属下不敢怠慢,快上车吧,别误了时辰。” 她从斗篷下拿出包裹,放在马车上,她提起裙摆,刚准备爬进去,刚才还慈眉善目的车夫突然发狠,一记手刀将她击晕, 在舒儿晕倒在地之前,车夫将她扶住,从袖口里掏出麻绳,麻利地将舒儿捆起来,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地丢进马车里。 跳上马车,车夫扬起马鞭,一鞭子抽在马儿的屁股上,马车扬长而去。 因为内急钻树丛里解决内急问题的真正的车夫,拎着没来得及系裤腰带的松松垮垮的裤子,赶紧追出来。 “诶,我的车,我的车。” 马儿一路疾驰,速度很快,躺在马车里的舒儿没有支撑,很快就被撞醒了。 她的嘴被人堵着,发不出声,听到马车停下来,她紧张地撞击马车车壁,发出呜咽声。 车夫恶狠狠地骂她:“给老子安生点,影响老子卖钱,老子打死你。” 听到卖钱两个字,舒儿顿时觉得就像是被人用榔头击中,头晕目眩,她恨不得一头撞死了事。 马车外,传来车夫和人交谈的声音。 “今天的这货,瞧着长得不错,买到花楼里肯定是个头牌。最近花楼里喜欢那种残缺的,把这姑娘手脚砍断一只,卖得更高。” “好主意。” 两个男人奸邪地笑着,丝毫没有要避讳马车内的舒儿的意思。 “对了,这货,你确定没问题吧。” “放心吧,她就是个奴婢,之前帮主家处理过一些脏事,现在事情办完了,主家觉得留着她危险,所以托我把人给处理掉,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 “那行,人我收了,我会把她带到边疆去,保管让她插翅难飞。”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听着门外的人三言两语就定下了人生,舒儿的内心是前所未有的绝望,她像是毛毛虫一样蠕动着坐起来,朝着马车车壁,狠狠地撞去。 血顿时从她的头上流下,巨大的冲击让她也承受不住,晕倒。 听到动静,马车外的人赶紧冲进来。车夫亮起火折子,看到里面的人倒在血泊之中,和身后的买家面面相觑。 买家倒是有经验些,他上前来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脉搏。 “人死不了,只是晕了。” “我先把人送到破庙去,你回去问问惜遇姑娘怎么办?” “行。” 舒儿失踪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老太太的耳朵里,老太太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如战鼓一般。 “有没有去守城处查一查?” “去问过了,昨夜没有马车出城,您说舒儿会被带到哪里去?这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呢?” “昨天我不是让你盯着云棠的院子,什么反应?” “三姑娘和二姑娘整夜都在把酒言欢,奴婢也没看到有人从三姑娘的房里出来,依奴婢看,舒儿失踪之事,应该和三姑娘无关?” 老太太冷眼扫过柳嬷嬷:“和她无关,你觉得可能吗?” 柳嬷嬷挠挠头:“可是奴婢,的确整夜盯着三姑娘的院子,没瞧见什么异常啊。” “那只能说明这只小鹰现在长大了,是我们太轻敌了。” 另一边,惜遇也在向阮云棠报告刚刚收到的消息:“牛哥说舒儿吓坏了,自己撞车,试图寻死,人晕过去了。” 牛哥是负责帮阮云棠打理外面生意的掌柜,在阮云棠来京都的时候,他也跟着把店开来京都,这次阮云棠缺人,就把他和伙计抓来做“群演。” “让他们看好了,人死了我找他们算账。” “姑娘放心,牛哥做事一向有数的,就是老太太那边……肯定瞒不过去的。” “我当然知道瞒不过,我也没想瞒过。”阮云棠盯着自己杯子里的茶水,水面就像镜面,折射出她不愿意回想的记忆。“现在,就比谁能坐得住了。” 第75章 假面 第二日一早,阮云棠照例去给老太太请安,两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倒是跟在他们身边的丫鬟和柳嬷嬷更着急一点。 第三日,老太太明显没那么坐得住了,这两天她派出不少人,都一无所获。 第四日,没等阮云棠去请安,老太太就已经主动差人来请她。 阮云棠梳洗打扮一番,故意吃了一炷香的时间才不急不慢地赶过去。 她一进门,老太太就屏退左右,开门见山地质问她。 “你把舒儿藏到哪儿去了?” 阮云棠一脸无辜。“舒儿?祖母不是舍不得吗,祖母都没把人给孙女,孙女又怎么会藏她呢。” 老太太当然不会信她的鬼话,她懒得和她绕弯子,直接问。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把舒儿还回来。” “老太太,舒儿不过是个丫鬟,您老这么紧张干什么?” 老太太被她气得连连咳嗽,柳嬷嬷端来汤药,心疼老太太,对阮云棠好言相劝。 “姑娘,舒儿是在府中做老了的,老太太一向心疼我们这些下人,自然担忧。” 阮云棠的眼神免不了变得落寞:“我只是奇怪,为什么老太太对一个下人都能这般关怀备至,对自己的亲孙女就这么狠心呢。” 柳嬷嬷语塞,老太太挥挥手,让柳嬷嬷出去。 柳嬷嬷十分担忧。 “老太太。” 她担心老太太的身体,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阮云棠的言语重压刺激。 老太太摆摆手,告诉她自己没事。 柳嬷嬷这才依依不舍地退下。 老太太看着阮云棠,语气中是深深的无奈。 “你平安归来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一直要深挖他呢,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行吗?”老太太试图说服她:“你现在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就算你找到舒儿了又能怎样呢?她若是把事情说出去,吃亏的还不是你。” 阮云棠眼眶红红的。 老太太这话说是关心,其实还是威胁。 用她的名声做威胁。 但是她不怕了! 若是以前,阮云棠还真的害怕这件事会影响到自己,之前她为了和屠夫撇开关系,担惊受怕了多少回。 如今,她有了底气。 二房刚出事,就算老太太敢把她曾被人掳走的事说出去,阮家其他人也不会答应,这无异于是雪上加霜,阮家所有的姑娘都要砸到手上。 更何况,她还有一个和萧怀瑾的婚约。 阮家除非想彻彻底底把萧家开罪,否则在这个关头,是无论如何不敢让她出事的。 这个局势,阮云棠看得懂,老太太自然看得更明白。她深深叹息。 “你这孩子,就是太刚直了。这些天我已经……” 阮云棠知道她没说出来的那半句话,如今想来,自从她回府之后,老太太就对她关爱有加,以前阮云棠还以为是自己有福气,得老太太青睐照顾。 如今想起来,这福气多少有些自作多情。 老太太的关爱之中,掺杂了多少监视、防备,只有她自己知道。 想到查询真相的这一路上的困难重重,阮云棠后知后觉,只怕老太太没少从中作梗。 发现阮云棠的眼神越变越冷,老太太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错了,她不再往下,叹息求饶。 “这些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你把舒儿放了吧。” “让我放人可以,我只想知道为什么。”老太太平易近人,对孙女们都很好,为什么要把她推入火坑。 “是我做错事了,我可以向你道歉,这还不够吗?” “不够,当然不够。”委屈,屈辱,心酸,在这一刻纷纷涌上心头,阮云棠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崩出来。“老太太,祖母,你知道吗?无数次我都会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是我,凭什么是我?难道只是因为我是……”只是因为是女二,所以要经历这些不公平吗? 这一刻,阮云棠问的,不单单是老太太,也有她自己的世界里那个抛妻弃子的父亲。 “为什么,我是被抛弃的那个,我是被伤害的那个,我是必须“委曲求全”的那个?为什么,你们的爱能给一个外人,都舍不得施舍给至亲。为什么,不管我做什么,命运对我总是这般不公平!” “为什么?”老太太的表情瞬间变得悲凉,“我嫁进阮家这么多年,可有得到半分尊重?你祖父明明是为了权势才娶的我,最后却变成是我逼走了他的正妻,他的那些儿子们都不待见我。你说你被抛弃,被伤害,难道我不是吗?这么多年,我不都是在委曲求全?” 老太太的情绪被调动,声音明显高了许多,这般歇斯底里的她,也是阮云棠从未见过的。 额前的碎发掉下来,老太太都没有去拨开,两行眼泪从她的眼眶流出。 “这些我都能忍,可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害我的女儿!” 老太太的女儿,阮如玉? 阮云棠没说话,静静地听老太太继续往下说。 “如玉沦落到如今的地步,都是阮家害的,他们为什么要逼她,逼她嫁给她不喜欢的人,想毁了她一辈子。他们不放过我的女儿,我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女儿。”老太太已近癫狂。“所以,我派人把你送到屠夫那边,你,只是我计划里的第一步,我要把阮家的名声搞臭搞烂。你不用急着伤心,我也是在帮你们,就算你们有好名声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个棋子,阮家只会用你们赚钱揽权,与其这样,倒不如大家一起毁灭,反倒干净。” 直到今日,阮云棠才意识到,自己从没看懂过老太太。 这个老人偏执得令人心惊。 “你觉得,你自己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老太太抬眼,看向阮云棠,语气很不服气。 “当然不一样!” “就是一样!你说阮家人把我们当棋子,你又何尝不是?我们只是你向阮家复仇的工具罢了,老太太,我以前敬你重你,但我现在发现,你根本不值得。” 老太太的脸涨得通红。 阮云棠冷冷地撕碎她最后的假面目。 第76章 弟弟 “你要复仇,不应该去找你的仇人?谁逼你嫁进阮家,谁让你备受屈辱,又是谁害了你的女儿,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三岁小孩都知道,难道你不懂?不,你懂,你就是个懦夫,你不敢对比你强大的人下手,只敢躲在人后,耍一些阴险毒辣的手段,对付比你弱小的无辜。” 一字一句,都像利刃,深深扎在老太太的心里。 老太太已经无言可对,她面如黑炭,心如死灰。 “放了舒儿,我任你处置。我累了,让这件事赶紧过去吧。” 事到如今,还念着舒儿,阮云棠都不知道该说她心狠还是心软了。 “老太太,我才是这个事的受害人,能不能让这个事过去,怎么让这个事过去,我说了才算。” “那你想干什么?”老太太已经无计可施。 “孙女只是想求个明白,谢谢老太太为孙女解惑,至于舒儿,孙女会还给您的。” 说完这些,阮云棠迈步走出上房,到房门口时,老太太叫住了她。 “棠儿,对不起。” 阮云棠冷笑:“对不起若是有用,还要官府做什么。以后,别再让别人,为你的不幸买单。” 惜遇在门口等她,看她出来,赶紧上来扶住阮云棠。 走出上房的时候,阮云棠只觉得心力交瘁。 其实这些在她查到舒儿的时候,都已经猜到,她一直不愿意相信这就是真相,可是现实一步步逼着她走到了这一步。 阮云棠刚走出上房,身后传来一片哀嚎,好像是老太太晕倒了。 人群匆匆地往上房赶,惜遇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阮云棠的脸色。 “姑娘,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毕竟,他们就在上房,不去不像话。 阮云棠伸手抹掉脸上的泪痕,静静地牵着惜遇的手:“走吧,咱们回去。” 阮云棠回房之后,睡了一整天,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听到惜遇说老太太突然病重,阮家上下都紧张得不行,他们甚至还计划着要把阮云棠的婚期提前,为老太太冲喜。 阮云棠平静地听完这些。 在听到冲喜二字之时,她冷冷一笑。 她想到老太太之前的那些控诉。 觉得阮家这些人都像跳梁小丑。 他们不过就是怕夜长梦多,想早点把和萧家的姻亲关系定下来。 说得再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了他们丑恶又自私的心。 这个家,真的是烂透了,她呆得也烦透了! 阮云棠放下粥,对惜遇吩咐道:“以后上房那边的消息,不用往我这边报了。” 惜遇点点头,她请示道:“那舒儿那边,怎么办?” “送官吧。” “送官?” “嗯,送回老家,就说她是杀死屠夫的凶手。” “可是……姑娘,人命呢,她能认吗?” “送她离开京都之前,带柳嬷嬷去见她,柳嬷嬷会教她怎么说的。” 惜遇知道阮云棠心有谋算,一一应下。 老太太在鬼门关上走过一遭,如今人虽然苏醒,但是身体状况比之前糟糕许多,已经彻底下不来床。 阮家真的把婚礼提上了日程,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老太太孤独地躺在床上,看着丫鬟往窗户上贴喜字。 柳嬷嬷走进来,扶着老太太坐起来。 “老太太,好日子将近,您老可得好起来,还得喝孙女婿给您上的茶呢。” 老太太的眼神往门口瞟,柳嬷嬷知道她在望水,叹气。 “三姑娘没来,如玉姑娘那边奴婢也去传过信,至今还未回信。” “那……舒儿呢。”老太太艰难地开口。 柳嬷嬷眼神闪躲,犹犹豫豫。 老太太再三追问,她才将真相告知于她。 “奴婢昨天见到舒儿了,她很好,三姑娘没有伤害她。” “那老三准备如何处置她?” “三姑娘说,她会把人送回老家的官府,让官府裁断。” “她……她敢?” “舒儿已经答应,顶下全部罪行,她会承认屠夫是她杀的。” 老太太明白过来,她闭上眼,深觉疲惫。 “如此谋算,倒比她爹强很多。”屠夫之事一日不解决,就始终是悬案,只有查到凶手,案子了结,这件事才不会有人继续追查。 阮云棠的心机,远超她的认知。 “老太太您放心,老家那边我已经派人去打点了,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救舒儿出来的。” 老太太点点头。 “想来,这一切也在她的算计之中。” 否则,阮云棠不会说出把舒儿还给她的话。她一定是早就料到老太太不会放着舒儿不管,阮云棠的意思也很明显,只要舒儿认下罪过,官府那边盖棺定论,过去一切,在她阮云棠这儿就算过去,日后老太太作何打算,阮云棠都不会管。 想到这儿,老太太忍不住感慨:“倒是让萧家占了个大便宜。” 感慨完,老太太交代道: “救出舒儿之后,为她去除奴籍,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此后安安稳稳过日子。” “是,老太太。” 老太太多说了一会儿话,就觉得浑身乏累不堪,她打了个哈欠。 柳嬷嬷明白,伺候她躺下,端着药碗走出房间。 刚到门口,就看到门卫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柳嬷嬷呵斥他:“这般着急忙慌地想干什么?不知道老太太在养病吗?” “是有要紧事,必须要禀告老太太。” “什么事?和我说就行。” 门卫将实情以告“柳嬷嬷……四少爷回来了。”。 “你说谁?”柳嬷嬷不敢置信地再问一遍。 “门口来了一个人,自称是四少爷,还带来了信物。” “什么信物?” “我看着是一个玉如意,上面好像刻着字,但是他不肯把东西交给我,非说要亲自面见老太太。” 事关重大,柳嬷嬷赶紧吩咐:“你还愣着干什么啊!快去把人请进来啊。” 门卫愣了愣,点头出去。 柳嬷嬷叫来丫鬟,问道:“两位老爷什么时候下朝?” “约莫还有一炷香就能到了。” “嗯,派人去门口守着,先去把三姑娘,二夫人和老太爷请过来。” “是。” 四少爷,阮望烁,阮云棠的亲弟弟,在阮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遇害的事故现场失踪的孩子。 柳嬷嬷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 第77章 胎记 而另一边,阮云棠正在和惜遇对账本,突然听到门口传来说话声。 她嘱咐惜遇把账本收好,没多久,丹雀推门进来,说道:“姑娘,门房那边派人来传话说,四少爷回来了。” “四少爷?” 听到这个陌生的词语,阮云棠没什么反应,她自顾自地喝茶。 “又是哪个房里的公子哥儿?回来就回来了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怎么还偏偏跑我这来通传一声?” 惜遇放完账本回来,正好听到“四少爷”三个字,她不敢置信地抓着丹雀的肩膀问。 “你说谁?你再说一遍?” 丹雀被她吓坏了,惊恐地回答道:“四少爷。” “姑娘。”惜遇抓起阮云棠的手,拉着她往外跑。“四少爷回来了!” “四少爷?”阮云棠还是没有弄清状况。 “姑娘,四少爷啊,阮望烁,您的亲弟弟啊,当年老爷和夫人被人杀害,他就失踪了,这么多年了,您难道忘了吗?” 对,她有一个弟弟! 阮云棠回过神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赶紧跟着惜遇往前厅跑,丹雀看到地上的鞋子,赶紧抓起鞋子跟上:“姑娘,鞋。” 阮云棠赶到前厅的时候,人都已经到了,就连阮老太太,都杵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赶过来了。 前厅的正中央,站着一个穿着布衣,身高足足高出阮云棠一个头,身形挺拔的少年。 老太爷坐在主位,正在盘问他。 “你说,你是我们阮家丢的孩子阮望烁?” “是。” “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回来相认?”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这位自称是阮望烁的少年,说起自己的故事。 “我记事起就在一个农户家里,我一直以为他们是我的亲身父母,直到几年前,二老都因病过世,他们才告诉我我的身世,他们说是在路边捡到我的,我爹娘遇到了山匪都被杀了,他们见我可怜,他们又无所出,所以抱养了我。但他们也不知我父母的身世,只知我随身携带一块玉如意,应是证明我身份的信物。” “那你是怎么找到阮家的?” “我是偶然间听人说起,贵府的大老爷一家好像也是遭山匪所杀,我去官府询问案宗,发现时间和地点都和我养父母收养我的时间对得上,这才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位少年回答得有理有据,老太爷见也问不出什么来,将玉如意交给身边的老太太。 “你看看。” 老太太接过玉如意,前后左右反复观看,期间又忍不住抬眼看了少年几眼,然后,和老太爷交换了一个眼神。 老太太将玉如意攒在手心里,让柳嬷嬷附耳过来,对柳嬷嬷交代了几句。 柳嬷嬷对阮望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阮望烁不明所以,老太太宽慰道。 “放心,跟着去吧,我们不会害你的。” 阮望烁抿紧唇,这才跟着柳嬷嬷转身往外走,在经过阮云棠身边的时候,他低头,看了阮云棠一眼,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和疑惑。 事实上,阮云棠也是如此。 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孩,真的是他的弟弟吗? 少年被人带下去之后,老太太才说出了自己观测的结果。 “这个玉如意,的确是当年我特意给望烁定制的,除了这玉上有一道划痕,其他地方和当年别无两样。” “当年那般凶险,这个孩子能在刀口上活下来,有划痕也能说得通。”老太爷点点头,附和道。 “我让柳嬷嬷带他下去验身了,要是他真的有胎记,那就能证明他真的是望烁。” 阮云棠静静地在一边听着,她知道他们说的这件事和自己休戚相关,可是现在她压根没办法思考。 她想弟弟,自然是想的。 自从弟弟夭折之后,她无数次都在想,要是弟弟还活着就还好,每次跟着妈妈去寺庙里拜佛上香,别人求升职加薪,她只求弟弟能回来。 可是这就像是叶公好龙。 如今弟弟真的回来了,她反倒不知所措了。 虽然,这个弟弟严格意义来说,并不算是她的亲弟弟。 而老太爷这时候点名问阮云棠。 “棠儿,这事你怎么看?” 阮云棠还在发蒙,老太爷问了第二遍才反应过来。 她赶紧回答:“望烁出事之时,棠儿年纪尚轻,许多事都已经记不清,至于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望烁,全凭祖父和祖母定夺。” 老太爷和老太太交换了一个眼神,点点头。 没多久,柳嬷嬷就回来了。 柳嬷嬷是带阮望烁去验身了,阮望烁在大腿根部有一个胎记,这是只有家中老人才知道的秘密。 但是,柳嬷嬷此时的表情很凝重,带来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消息。 “老太太,那位公子的腿部有很大一道伤疤,奴婢没办法判断是否有胎记。” “那你可有问这伤疤是从何而来?” “问过,说是从小就有,应该是在亲生父母出事的时候被人刺伤的。奴婢检查过那伤疤,看伤疤情况,的确应存在有很多年了。” “那这就麻烦了。” 老太爷问道:“还有其他方式能证明这孩子的身份吗?” “没有了,能想到的就是这些。” 如今事情僵持不下,这个人到底真的就是阮望烁,还是一个看着阮家如今发迹,上门来骗吃骗喝的骗子,谁都说不好。 老太爷倒是个会甩锅的,他将目光投向阮云棠,问道:“棠儿,如今你就快嫁人了,也该是试着主事了,你说说,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这分明就是没注意了才这么说的。 阮云棠不拆穿他,上前行礼回答:“孙女觉得,此人说得有理有据,或可一信。” “可胎记被毁,着实蹊跷。” “左右不过是养在府里,多一双筷子罢了,咱们不妨观察一阵再说。” 阮云棠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那少年被安顿下来,就在阮云棠小院子的隔壁。 回院子的路上,惜遇一路兴奋不已,阮云棠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姑娘,四少爷回来了,您不开心吗?” “他可不一定是阮望烁!” 第78章 尴尬 惜遇懵了。 “啊?可是,刚才不是姑娘您把他留下来的吗?而且,我看他说的,和四少爷的经历都能对得上啊,年龄也相仿,还有信物,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信物是死的,谁都能有,他自己也说过去问过案宗,经历大可以照着案宗的编,而十分关键的胎记被毁,就很可疑。” “可柳嬷嬷不是说,那个人身上的伤疤,已经很多年了吗?” “三年,五年,也是很多年,伤疤这事,说不好的。” 阮云棠以前当实习生那会儿,做得最多的就是跑腿的活儿,会经常要去找法医调验尸报告,听他们在工作时候闲聊,学到了不少东西。 “那您为什么还要让他留下来啊。” “他既然有信物,还找上门来,就说明他要么真的就是阮望烁,只是的确不小心把胎记毁了,要么,就是知道阮望烁的下落,才敢冒名顶替。” 惜遇这才明白。 主仆俩商量着往前走,没走几步,惜遇突然惊呼一声。 “姑娘,温公子。” 阮云棠的心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一下。 她抬眼往前望,假山的另一边,温如言正和阮正山说话。 三年前,他们差点成为夫妻。他落榜之后,就是在阮家,在这里,他对她说要退婚。 和三年前相比,他好像瘦了不少,以前就像是一根修竹一样挺拔,如今瞧着,这根竹子,颇有些弱不禁风。 她和温如言虽然没有实质性地发生过关系,但见面总归还是会尴尬的,阮云棠带着惜遇回头,准备从另一条路回家。 但很显然,她今天出门没有看黄道吉日。 一转身,遇到了两个她更不想看到的人。 二皇子和萧怀瑾。 他们正一边聊天,一边从外往里走。 如今二皇子是阮家的贵婿,萧怀瑾又是阮家的准贵婿,他们进出阮家,如入无人之境。 “真是两个瘟神。” 对比之下,温如言反倒还温和多了。 阮云棠又只能硬着头皮转身,朝着温如言那边走去。 温如言也看到了她。 事实上,自从她出现之后,他的眼神就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 三年不见,她长高了不少,人也完全张开了,不再是之前那个带着点婴儿肥的,瞧着还像个小妹妹的小姑娘。 更何况,如今她还美得夺目,美得耀眼。 三年前他就知道阮云棠是个小美人,没想到三年后她长开了会这么美,美得夺人眼球,让人一刻都挪不开。 阮云棠当然知道温如言在盯着自己,在阮正山面前,她觉得很尴尬。 她恭顺地给阮正山见礼请安,又向温如言打招呼。 “三哥好。” 一句三哥,把温如言拉回了现实。 阮正山自然知道两人之间的纠葛,阮温两家议亲之事虽未在外人面前说过,但是自家人从上到下都是门清的。 这会儿,这个二叔倒是拿出了身为叔叔该有的风度。 他挡在阮云棠和温如言之间,笑着说道:“走吧,如言,老太太和老太爷还等着见你呢。” 温如言几乎是被半推着往前走,可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声音。 是二皇子:“我就说这边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岳父大人。” 阮云棠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一边在心里祈祷着“萧怀瑾不要来,萧怀瑾不要来。”一边抬眼。 映入眼眶的,正好是萧怀瑾和二皇子同行而至的画面。 果然有他。 如今这么多人看着,阮云棠也不能视而不见,她硬着头皮上前请安见礼。 二皇子对她的态度倒是和以往不一样,没有以前那么敌视,甚至还会主动和她打招呼。 “三姑娘好。” 阮云棠当初离开京都的时候,还忽悠过他,这个人是都忘了吗? 阮云棠心里直打鼓。 而萧怀瑾则更过分,十分自然地站到他身边,语气甚至还带着几分亲昵。 “家里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啥?”阮云棠抬眼,正好对上萧怀瑾含情脉脉的眼神。 他越是深情,阮云棠越觉得可怕。 不对劲,这个男人很不对劲。 “望烁。”萧怀瑾提醒她。 “那……那个……”阮云棠被他看得心慌,只想要逃。“事出紧急,我们也才知道。” “此人身份未明,你就把他留在府中,我担心他会伤害你。” 萧怀瑾说话都是轻言轻语,温和得像是春风。 这还是他吗? 阮云棠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而另一边,看到这一切的温如言很难受,他悄悄地红了眼。 阮正山也意识到这是个修罗场,从中调停。 “没想到二位的风声这么快,萧公子放心,这人毕竟来历不明,我们自然会派人看着的。” “如此便好,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萧怀瑾低头,后面这句话是对阮云棠说的。“尽管来找我,我不怕你麻烦我。” 阮云棠真的很想问问萧怀瑾:你到底在抽什么风。 这时候,温如言看不下去了,他拱手告辞。 “几位慢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阮云棠这才知道萧怀瑾打的是什么主意,感情这是一直在气温如言呢。 温如言一走,萧怀瑾就恢复了阮云棠熟悉的冷冰冰的样子,这时候的阮正山已经被二皇子找个借口邀走了,只剩下阮云棠一个人面对萧怀瑾。 “都要嫁入我萧家了,行为举止,当检点一些才是,不该见的人就不要再见了。” 不该见的人,还能指谁。 阮云棠故意往后退一小步。 萧怀瑾不解:“你干什么?” 阮云棠有理有据:“检点举止。”盈盈一拜:“多谢公子提醒。” 说完,转身带着惜遇离开,徒留萧怀瑾一人在原地抓狂。 阮云棠走了,萧怀瑾只能骂朝辞。 “你说她,见到我掉头就走,结果跑到这里见温如言?我哪一点比不过温如言了?” 朝辞被骂得狗血淋头,也只能忍着。 “爷,您这样追,是追不到夫人的。” 萧怀瑾整理好衣衫。 “这温如言,从三年前就在觊觎阮云棠,迟早我得把他除掉。” 第79章 碎片 阮望烁被找回来一事,在阮家掀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波,但很快又被其他事给掩盖过去了。 比如—— 阮张两家正式开始议亲。 一看到张家送过来的名帖,阮老太爷气得摔杯子骂了整整一下午。 远在偏院的阮云棠,也听说了这件事,她和几个丫鬟凑在一起吃瓜。 “听说啊,张家送来的是张老爷的名帖。” “啥意思?” “本来之前来我家求姑娘,都是为他儿子张若旭求的嘛,如今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们竟然临时反悔,把张老头的名帖发过来,那老头的年龄,都可以做大小姐的爹了,这不是糟蹋人姑娘嘛。” 阮云棠心里听得咯噔一下,她想到了原文中的女二过的那些水深火热的日子,一种深深的悲凉感油然而生。 “之前不是说都谈好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变卦了?”她疑惑地问道。 “是谈好了,那时候只谈了联姻,我们家自然以为是那张四公子。” 丫鬟们只知道阮家出了事故,自然不知阮南枝被人侵犯过,更是被张家老头侵犯过。 这个人之前不认账,如今更是恬不知耻,要求自己来娶阮南枝,这不是拿准了阮家不管什么条件都必须得答应嘛。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阮云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萧怀瑾。 她想到了之前她对萧怀瑾的“敬而远之”。 这才没多久,家里就出了这种事,很难让人不怀疑。 阮云棠再次被喊去上房。 自从上次阮云棠和老太太把话说开之后,两人都不想再见,老太太更是找由头免掉了阮云棠的请安。 如今再踏入上房,阮云棠浑身上下不自在。 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面对老太太。 喊她来的是老太爷,目的也很简单—— “家里出了事,棠儿你和萧家关系不错,你去帮忙说和说和。” 一想到要面对萧怀瑾,阮云棠的内心就十分惶恐。 她赶紧推辞:“祖父,孙女只怕无能为力。” 但她的推辞显然没有效果。 “明日城郊有一场群灯会,你去玩玩。” 看来,这是阮家和萧家已经商量好了,阮老太爷来找她,不是来征询她的意见,只是来通知她罢了。 阮云棠领命往外走,刚走两步,柳嬷嬷追了出来。 她将一个小锦盒交到阮云棠手里:“这里面是你父母当年失事的案宗,虽说不如官府的全面,但可做参考,你也能看看。” “老太太让你交给我的?” 柳嬷嬷眼神闪烁,解释道:“姑娘莫要多心,这是奴婢自己整理的,和老太太无关。” 阮云棠当然知道柳嬷嬷在撒谎。 她没有拆穿,接过锦盒,道谢。 “谢谢你。” 柳嬷嬷受宠若惊:“哎哟,姑娘,奴婢哪能当姑娘您一声谢。”柳嬷嬷还是忍不住相劝。“老太太终究还是关心姑娘的,过去的事,就让她过去吧。” 阮云棠摇摇头,笑而不语。 瞧她这样,柳嬷嬷就知多说无益,她收起劝解,目送着阮云棠离开上房。 柳嬷嬷摇摇头,走进房间。 老太太歪倒在床上,奄奄一息,连说话都困难。 “东西,可有交给她?” “老太太放心,奴婢都交给她了,按照您的吩咐,没有说是您给的,只说是奴婢自己整理的。” 老太太点点头,这才算满意。 “我这一辈子,也就亏欠她多些。” 柳嬷嬷实在不忍心:“老太太,其实三姑娘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您何不把话说开。” 如今瞧着老太太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柳嬷嬷是担心老太太会含恨而终。 “我啊,没几天日子好活了,她恨我就恨我吧,这也是我该得的。” “可是……” “没有可是,阿柳,你要记住,要是哪天我真的走了,你要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虽然心里又万般不乐意,柳嬷嬷只能点头。 “是,老太太。” 整理案宗就到了阮云棠的专业范畴,可惜这个案宗所记录的东西不多,只是简单描写了一下时间,地点和经过,推案过程也极其潦草,瞧着的确不是官府的正式文书,倒像是一个旁观者见证记录书。 不过有这案子,倒是让阮云棠多少有了些方向。 至少知道该去哪里调案宗,询证人了。 惜遇一边帮阮云棠收拾案子,一边问道:“姑娘,咱们该去和四少爷商量商量吗?” 自从那位“阮望烁”进府之后,倒是耐得住脾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阮云棠还能宅,所以,阮云棠和他也还没见过几回面,对此人的脾气秉性,尚不清楚。 “罢了,以后再说。” 目前,还是得把阮南枝的事情解决掉才行。 群灯会如约而至。 既然是灯会,自然是在晚上举行,阮云棠带着妹妹们出门赴会,刚进园子没多久,就被人请到了一旁幽静的凉亭处。 萧怀瑾早在凉亭里煮好了茶,和以往不同的是,如今他不再需要轮椅,周围的守卫,也多了许多。 “多年不见,想请姑娘喝杯茶,还是这般麻烦。” 阮云棠在他对面入座,苦笑着接话:“我以为,以后再也不会一起喝茶了。” “姑娘瞧着不是很开心?” 萧怀瑾是个聪明人,阮云棠也懒得和他绕弯子了,开门见山。 “我愿意嫁给你。” “姑娘该不会还以为,这件事还会有变故?” “我若死了,你能娶谁?” 阮云棠轻飘飘的开口,话音未落,对面传来啪的一声,上好的骨瓷茶杯,被他捏碎。 瓷片扎进手心里,殷红的血一滴滴地往下落。“你就这般讨厌我?讨厌到宁愿死也不愿意嫁给我?” 守卫们见他受伤,想上前替他包扎,被萧怀瑾拦住,他直勾勾地看着阮云棠。 阮云棠知道他的用意,深深地叹气,上前,坐到他的身边,掏出手帕来,替他小心地捻掉手心里的碎片。 “我不是讨厌你,只是你也说了,我没有求你帮忙的筹码,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 萧怀瑾的脸色稍霁,他说道: “我早就说过,你若有需要,尽管开口,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阮云棠长长地“哦”了一声。 萧怀瑾立马明白她的意思,脸一沉。 “你这辈子都是我的,别想离开!” 第80章 守孝 阮云棠很早就领教过萧怀瑾的占有欲,如今他说什么,她都不觉得稀奇。 她如今愿意来找萧怀瑾,倒不是真的怕了阮老太爷,或者圣母心发作,为了阮南枝来把自己的命压上。 她很清楚,嫁萧怀瑾,可能会死,不嫁萧怀瑾,一家人都会被拖死。 若真的眼睁睁看着阮南枝嫁给张老头,全京都都会看阮家笑话。 阮南枝的命运且不说,他们这些阮家姑娘的命运,都不会好过。 “你刚刚说,只要我有需要,只管开口,可算数。” “自然算数。” “那张家之事。” “包我身上。” “你想要什么?” 萧怀瑾目光灼灼。 “你。” “除此之外呢?”她和萧怀瑾的婚约早就和张家的婚约捆绑,萧怀瑾就算不做这些,阮云棠也难逃他的五指山,所以,阮云棠有些怀疑。 “只是这样?” “除你之外,别无兴致。” “那你兜兜转转这么久,意义何在?” “我想听你说,你愿意嫁给我。” 阮云棠:“……”不过是换个说法的强取豪夺,这个人,脑回路都和人长得不一样。 沉默良久,阮云棠只有两字奉上:“疯子。” “多谢谬赞。” 和萧怀瑾多呆一分钟,阮云棠都觉得浑身别扭,他就像个黑洞,令人害怕,又令人身不由己地想靠近深入。 还好此时,惜遇来报,说阮家姊妹们来找她,才算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惜遇带着阮云棠离开,阮云棠问道:“南姜他们呢?” “正在猜灯谜呢。” 阮云棠明白了。 这是惜遇知道她不想和萧怀瑾久呆,故意为她找借口呢。 当然,惜遇也有疑问:“姑娘,为何您一见那萧公子,就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啊?” “你怕不怕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地狱阎王?” 惜遇打了个寒战,点点头。“怕。” “对我而言,他就是。” 阮云棠知道自己胸无点墨,就不跟着去凑热闹猜灯谜,她想去马车上等妹妹们,刚往外走没两步,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往后退了一小步,道歉:“失礼了。”声音非常熟悉。 是温如言。 温如言手中拎着的海棠花灯,在这撞击下,灯芯泼落,花灯顷刻燃起熊熊大火,温如言想去拯救,被阮云棠拦住了。 温如言眼眶红红的,眼神里颇有些可惜,喃喃低语:“这花灯,我做了许久。” 阮云棠只若听不见他的话,平静地劝道: “烧了就烧了吧,莫要伤到身体。” “多谢三妹妹的关心。” 到底男女授受不亲,阮云棠不想多生事端,起身告辞,走出没两步,温如言叫住了她。 “三妹妹,不知明年,我还有没有机会得到三妹妹的祝福。” 明年开春就是科举。 不过祝福而已,阮云棠倒是觉得,这没什么好吝啬的。 “祝三哥旗开得胜,一举夺魁。” 温如言欲言又止。 “那如果……如果……” 他支支吾吾的话还没说完,阮云棠已经笑着告辞走远。 他看着阮云棠的背影,喃喃叹息。 “那如果,我能高中,三妹妹可还愿,给我机会?” 可是,他等不到答案了。 此时的阮云棠,早就已经走远。 倒是朝辞,早就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听了个真切,他去向萧怀瑾请示。 “爷,听说这温如言学乖了不少,温家这些年也没少打理上下,今年,他还真有望中甲,需要属下去打点一下吗?” 萧怀瑾点点头:“你去,添一把火。” “添火?” 萧怀瑾盯着桌子上的瓷片,冷冷一笑。 “站得高,才跌得重。” …… 转眼间,已近年关,阮南枝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嫁出阮府,虽然阮覃氏拼了命地给她填嫁妆,试图让她体面一点,但也架不住出嫁那日的冷冷清清。 阮云棠为阮南枝送行。 经过大半个月的磋磨,阮南枝的神情憔悴不少,完全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 她看到阮云棠走进来,冷冷一笑:“连你,也来看我笑话是吗?” 阮云棠没说话,将一个信封放到她的手中。“今日大姐出嫁,做妹妹的只有这些,还请不要嫌弃。” 阮南枝看也没看,将信封丢在地上。 “我哪里敢收你的东西,我还得感谢你呢,感谢你不计前嫌,代南姜出嫁,给我一个机会。” 阮云棠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没有和她计较。 她将地上的信封捡起来,塞到阮南枝手里。 “拿着吧,别逞强,嫁过去了总能用得上的。” 知道阮南枝不待见自己,阮云棠也不多留,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阮南枝到底没有再把信封扔下,她随手将信封扔在桌子上,丫鬟好奇,拆开来看。 里面竟然是厚厚一叠银票。 “姑娘,这……” 阮南枝看到银票,第一反应就是:“她哪来的这么多钱。” 丫鬟劝道:“素闻三姑娘节俭,府上吃的用的,都是自己做的,想来,这是她这些年省下来的。” 阮南枝瞪了她一眼:“你是我这边的还是她那边的。” 丫鬟听到这话,顿时不敢吱声了。 阮南枝沉着脸,继续化妆,可眼神还是忍不住往那堆银票上瞟。 她朝着丫鬟伸出手,丫鬟会意,替她将银票拿过来。 阮南枝掂了掂,的确很沉。 攒着银票,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沉吟许久,才对丫鬟说道。 “去,把我那只金步摇拿来。” 丫鬟捧来梳妆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纯金打造的金步摇。 阮南枝依依不舍地抚摸了一把,沉痛地合上盒子,交还给丫鬟。 “把这留给母亲,日后三妹出嫁,只当是我给她的陪嫁。” “姑娘……这步摇,可是您最喜欢的。” “她如今把辛辛苦苦攒了这么多年的钱都送给我,我这个做大姐的也该有所表示。如今我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些,我总不至于被她一个孤女比下去。” 丫鬟恭敬应道:“是。”而后捧着盒子退下。 阮南枝看着那叠钱,脑海中浮现出丫鬟描述的阮云棠和丫鬟在菜园子里种菜的场景,心里五味杂陈。 她出嫁,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曾来问候两句,倒是阮云棠,给她送上了大礼。 也难为她了。 而另一边,正走在回去路上的阮云棠主仆两,还在商量着。 “惜遇,你说我只给她那么一点,她会不会嫌弃啊。” 惜遇好心提醒道:“姑娘,那是咱们瞒着阮家赚的钱,给多了,阮家该生疑了。” 阮云棠“哦”地一声,心里总觉得有些对不住阮南枝。 这一切,在原文里本该是由她来承受的,如今不知怎地全落到了阮南枝的身上。 她看过原文中的阮云棠在张家过的是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所以,才会格外同情如今的阮南枝。 刚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白鹭就紧张兮兮地带来一个消息。 “姑娘,听说,老太太没了。” 这个消息让阮云棠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可能……为什么我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老人过世,守孝三年,这不是担心影响阮萧两家的婚事,所以一直没有对外说嘛,奴婢也是发现上房冬日用冰,情况不对才打听到的。” 惜遇脑子转得很快。 “姑娘,若是要守孝三年,那你和萧家的婚约……” 第81章 白事 阮云棠板着脸,提醒道:“此事还没定音,休要胡说。” 这些天以来,阮云棠还是第一次对手下人发火,惜遇不免害怕,自知失言,连忙闭嘴。 虽然呵住了丫鬟们的闲言碎语,但阮云棠心里很清楚,有些事,不是空穴传音。 她和老太太关系变僵之后,她为数不多的见到老太太的几次面,她的状态都很不好,这几个月以来更是连面都没见着了,老太太偶尔有什么吩咐,都是托柳嬷嬷转达的,就连阮南枝的婚礼,老太太都没露面。而从小在老太太膝下长大,和老太太关系最好的阮绿茉,这些日子也是一脸愁容。 的确太不寻常了。 虽然恨老太太差点毁了自己的一生,但是阮云棠也记得老太太这些日子以来的帮扶,虽说屠夫之事结算,他们恩仇两清,如今知道对方可能与世长辞,心里多少还是会闷闷地不舒服。 就在这种恍惚和不敢置信中,她等到了上房传来噩耗,阮家撤下红绸缎,挂满白幡。 老太太没了。 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阮家上下哭坐一团,就连平日里不怎么来给老太太请安的阮正流,都坐在门槛上,抱着官帽泣不成声,哭得三四条街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大孝子。 阮云棠没哭,她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惜遇听到了那些对阮云棠指指点点,说她不孝的声音,心里着急。 她找出一大包辣椒面来,想帮阮云棠催泪,被阮云棠拒绝了。 她倒不是恨老太太真的恨到为她半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只是觉得,好端端的,人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阮家一个月之内做完喜事做白事,家里上下都忙得够呛。 阮云棠和姊妹们跪在灵堂前答客,两天两夜没合眼,等回房的时候,人都走不稳了,惜遇和丹雀一左一右扶着她,才能勉强站起来。 阮云棠自己的小院离前厅太远,于是午饭阮覃氏便让她在自己房里用。 阮云棠一边用饭,一边听阮覃氏训阮南姜。 “你也是傻,你没瞧着那三房的,跪一会儿就蹲起来了嘛,没人注意你的时候,你也歇一歇嘛。又不是你的亲生的祖母,这么上心作甚。” 阮覃氏念念叨叨说完,才意识到阮云棠在这,她尴尬地对阮云棠笑了笑,往她的碗里夹来一个鸡腿。 “棠儿,二婶这是心疼你二姐,乱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阮云棠低头吃饭,假装恍然大悟。“二婶,你说什么?” 阮覃氏放心了。 吃完饭,姐妹两准备继续去灵堂守孝,阮南姜揉着自己酸胀的腿,感慨道:“师父不能来拜祭,想必心里很难受。” 阮云棠心里也酸酸胀胀的,说不出话来。 去灵堂的路上,惜遇也劝阮云棠。 “姑娘,你也歇一歇吧。二姑娘是代如心禅师拜祭,您要顾着自己身体呀。” 惜遇是唯一一个知道屠夫时间内幕的丫鬟,所以她对老太太心里还存着怨言。 阮云棠拍拍惜遇的手,没有多说。 下午,老太太的灵柩出府会被送回阮家祖宅地下葬。 三老爷扶灵送棺,一群人把老太太送到城门口,目送车马出城。 看着装着老太太棺椁的马车越来越远,阮云棠甚至还觉得恍惚。 就好像她和老太太堂前对峙还在昨天,老太太唤她棠儿,教她写字,教她大家闺秀之礼还在昨天。 她还能记得老太太的一颦一笑,唤她:“棠姐儿。” 老太太的确伤害过她,但也的确疼过她。 恨一个人做不了假,爱一个人也是。 在灵堂上,阮云棠没有哭。 这一刻,一行眼泪从眼眶里滑下来。 在这之前,阮云棠并不能理解为什么说人死之后,往事如风。 如今,她能理解了。 老太太这一走,好像不管是爱与恨,痛苦与快乐,都一并消散了。 来给老太太送行的人很多。 除了二皇子,还有如今已成亲家的张家,以及准亲家萧家和老太太的娘家詹家。 自然,出面的多是年轻后辈。 只有温家,是温老太太亲自来送的。 三年不见温老太太,她虽说面向没有大变,人确实苍老许多,以前还算康健的老人,如今走路都需要人扶着了。 老太太的灵柩回乡,来吊唁的客人自然也要款待,二房接待萧家和二皇子,三房接待詹家。 剩下个家门并无什么荣光的温家,丢给了独立门户的阮云棠来接待。 在众人都散开之后,温如言才扶着温老太太颤颤巍巍地往回走。 阮云棠上前,说不尴尬这是不可能的。 大概是见惯了人情冷暖,温老太太还反过来安慰她。 “生老病死,人之常事,莫要伤心了。” 温老太太没有跟着阮云棠回阮家去参加阮家准备的答客宴,寻了路边的小茶摊坐下,要了两碗粗茶。 虽说是在这样露天简陋的茶室里,温老太太端然一坐,便连带着这茶室,都变得多了几分“文化”气息。 老太太差遣温如言:“我肚子有点饿了,去城东我常吃的点心铺买点心去。” 温如言当真是好脾气。 这里是城西,老太太让他去城东,他也毫无怨言。 他朝阮云棠拱拱手:“还请三姑娘,帮忙照看一下祖母。” 阮云棠微微颔首答应,温如言再三言谢,骑马离开。 温如言走了,温老太太才说明留下来的本意。 “我家这小子,别的没有,就是心眼实诚,一根筋,若是有些地方对姑娘造成了误会,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阮云棠回味片刻才明白温老太太的弦外之音。 温老太太又解释道:“三姑娘,你小时候我就见过你,那时候我就想着呀,你要是做我的孙媳妇就好了。” 阮云棠替温老太太倒了一杯茶,说道:“老太太,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只当温大哥是哥哥。” 听到阮云棠这句话,温老太太才算放下心来,她抬起眼打量着阮云棠,三年不见,少女长成了女人,媚骨天成,别说是个男人,就是个女人瞧见了,骨头都能酥掉。最难得的是,长着这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行事做派还十分正经老到,知书达礼,进退有度。男人想要的里子和面子,她都有。 “哎,我那老姐妹刚走,本不该说这些。说来说去,是如言没福气。” 第82章 不甘 身为被拒绝的一方,阮云棠当然只能陪着笑脸,说一些搪塞恭维的场面话。 没多久,温如言就赶回来了,手里拎着糕点,给温老太太一份,还不忘给阮云棠带一份。 温老太太说他:“你当人姑娘是我这样的老太婆呢,喜欢吃这些甜烂绵软的玩意儿。” 温如言腼腆地低下头,神情局促:“我也是想着,三姑娘吃点甜的,心里会好受点。” 阮云棠接过糕点,交给惜遇,谢言:“我这是沾老太太的光了,谢谢老太太。” 温如言的眼神里闪过失落。 温老太太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拍了拍阮云棠的手,深深地叹了口气,对温如言说道。 “走吧,回去吧。” 温如言和老太太坐上马车,温如言还想和阮云棠打声招呼,老太太直接吩咐车夫:“走吧。” 温如言再蠢,也察觉到老太太在阻拦自己和阮云棠了。 他心中自然不悦,但更多的是不解。 “祖母……您不喜欢三姑娘吗?之前不是您跟我说……”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三年前的阮三姑娘,和现在的阮三姑娘还能一样吗?” “祖母是说,三姑娘变了?可我瞧着……她没变啊。”除了长得比以前更漂亮了。 当然,后面这句话,温如言不会当着自己祖母的面说出来。 见他执迷不悟,温老太太只能把话说得更开一些:“你当那萧家是吃素的,你当那萧九公子是吃素的?” “可是萧怀瑾压根就不喜欢三姑娘,三姑娘只是阮家不得已搪塞过去的人罢了。凭什么?凭什么三姑娘要做代嫁,她是这么好的姑娘,不该被这样对待。”温如言难得地红了眼。 “他不喜欢?”温老太太冷笑。“不喜欢会一直拖着和阮二姑娘的婚约,三年了还不肯娶二姑娘过门?不喜欢会在三姑娘回京都之后天天找借口往阮家跑?不喜欢会放着有爹有娘的五姑娘不选,非选一个孤女?” “祖母!”温如言不想再听,别过头去。 温老太太如今也只剩下叹气的份儿。 “我知道这些话你不爱听,但不爱听也没办法。也怪我,调查不周,三年前我就知道萧九公子和阮三姑娘有过一段误会,但我那时瞧着萧家似乎中意二姑娘,想着三姑娘聪明识礼,是个能当家的好苗子,所以动了心。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人姑娘是萧家看上的,咱们还是乖乖放手吧。” “祖母,三年前我放手,是因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三姑娘,给不上三姑娘好未来,如今祖母是要我不战而败吗?” “那是萧家,咱们惹不起!”温老太太深深地叹口气,拍了拍温如言的手。“如言啊,现在全家人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你身上,你不能出事,你知道吗?” 提起这个话题,温如言的表情都不自觉地凝重起来。 他低着头,不说话。 温老太太坐正身体,语气变得十分严肃:“你以后,不许再与阮三姑娘来往了,阮家也少去。” 温如言没说话,藏在衣袖下的拳头攒得紧紧的,指甲掐进肉里,掐出血来。 目送着温家的马车走远后,阮云棠也在丫鬟的陪同下上了马车。 隔着一块小小的竹帘而坐的萧怀瑾和朝辞,也丢下随影起身。 萧怀瑾脚步轻快,心情显然不错。 “公子,如今看来,这温家还是有几分眼色的。” “温家当然得有眼色,三年前的教训就够他们家受的。” “那公子,咱们这把火还需要添吗?” “添,为啥不添,我总得让温如言输得心服口服才行。” 朝辞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温三公子点上一根香,祝他不要被整得太惨。 不过眼前,温如言倒不是萧怀瑾的最大威胁。 守孝才是。 朝辞劝道:“公子且再等半年,二皇子帮您问过萧家的意思了,三姑娘不算老太太的亲孙女,所以孝期不用三年,半年就可,不会耽误您和三姑娘的婚期。” 朝辞真不愧是萧怀瑾肚子里的蛔虫,三两句话就把萧怀瑾又哄舒坦了。 “正好,半年之后,我与这温如言的较量,也能见真章了。” 另一边,阮云棠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发现柳嬷嬷正在院门口等着她。 柳嬷嬷是老太太身边的老嬷嬷了,其实家里许多院子都想把她招揽进房门,但都被她拒绝了。 “柳嬷嬷。” 阮云棠向她打招呼。 柳嬷嬷背着包袱,起身向阮云棠见礼。 “三姑娘。” 阮云棠将柳嬷嬷迎进院子内,命人端来茶点,以客相待。 柳嬷嬷一边用茶点一边感慨:“真心把我们这些下人不当奴婢的,也就只有三姑娘您了。” 阮云棠心里也有些疑惑,所以才请柳嬷嬷进来喝茶。 “祖母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柳嬷嬷知无不言:“走了有大半个月了,这是老太太自己的遗言,她知道张家好耍油头,怕她走了会耽误大小姐,强撑了多日,终于撑不住的时候交代我们,都不许声张,就连老太爷,都是老太太走后第三天才知道的。” 联想到老太太之前声泪俱下的控诉,阮云棠有些不太理解。 老太太连死,都不愿意耽误阮南枝——虽然在阮云棠看来,这无异于是把阮南枝推进火坑,但是在老一辈看来,这是阮南枝的归途和救赎。 足以看出,老太太还是十分心疼几个小辈的,纵是有怨有恨,也是针对老太爷和家里的几个长辈。 那为什么偏偏就忍心伤害自己呢? 她明明也是小辈啊。 以前阮云棠生气,不想面对老太太,不想去回想这件事,如今老太太走了,她恢复理智,才发现这件事中的诸多疑点来。 柳嬷嬷没意识到阮云棠已经走了神,她幽幽叹气,说道:“老太太临走前,就惦记着姑娘您,她呀,让我给您带个话。” “什么话?” “老太太说,知道姑娘您不喜欢萧公子,这次联姻,完全是被逼的。”柳嬷嬷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封信来。“这是老太太写的遗书,若是姑娘您不想嫁,尽管将这遗书拿出来就是。” 第83章 离开 遗书? 阮云棠接过柳嬷嬷手中的信封,拆开。 遗书并没有写阮萧两家联姻之事,老太太在遗书中只说自己很喜欢阮云棠,她膝下无子,之前过继过阮云棠的父亲为亲儿子,如今希望过继阮云棠做亲孙女。 但是这封遗书,的确能影响到阮萧两家的联姻。 若不是亲祖孙,可以选择守孝三年,但情况紧急,只守孝半年,也不会有人置喙。 但若有遗书在手,阮云棠成了老太太的亲孙女,那就必须守孝三年! 刘嬷嬷接下来的话,算是应证了阮云棠心中的猜想。 “老太太说了,姑娘年纪还轻,便是为了守孝拖上个三年也不打紧,姑娘是个有本事的,这三年,足够姑娘脱身了。” 虽然三年之后,阮云棠二十岁,在这个世界来看的确是大龄晚婚,但是有守孝这个借口在,的确没有人会嫌弃她是个大姑娘,反倒觉得她能为了亲人守孝,是个好姑娘。 老太太算得的确精准,她大概也知道阮家人肯定会迫不及待选择让阮云棠半年内完婚,所以才写下这封遗书。 想到之前老太太联合老太爷逼着自己嫁人时的样子,阮云棠也不知道该感谢她还是该怪她。 这封遗书算不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阮云棠将遗书收好,询问柳嬷嬷的去向。 “我在阮家伺候了一辈子,如今还真不知道该去哪儿。”不过,她也只是简单地感慨了一会儿,说完还是告辞:“老太太临走前给奴婢留了一点钱,有这笔钱,奴婢出去做个生意,糊口过日子不成问题。” 阮云棠点头:“这样很好。” 交代完老太太的遗言,柳嬷嬷也就没有久呆的理由,她起身告辞,往外走的时候还一直在回头,阮云棠只是站在门边目送她渐行渐远。 就连单纯如白鹭都已经看出了柳嬷嬷的用意。 “姑娘何不顺势留下柳嬷嬷?” 也不怪白鹭会这般提议,哪怕后面阮云棠和老太太闹掰,也没有影响柳嬷嬷和她的往来,柳嬷嬷会照例对她照顾有加,府中有什么变动,阮云棠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柳嬷嬷也都会提醒。 而且当初惜遇出事,柳嬷嬷从中帮了不少忙,虽说是老太太的命令,但是阮云棠一直都念叨着,她欠柳嬷嬷一个恩情,迟早要还的。 更何况,柳嬷嬷跟在老太太身边多年,是老太太陪嫁丫鬟,熟知阮家大小事务不说,连老太太在京都的关系都了如指掌,有这样的人跟在自己身边伺候,那不是如虎添翼吗? 阮云棠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不能留她。” “为什么?” “不放心,也不忍心。” 白鹭还想追问,被惜遇拦住了。 等回到房间,惜遇才问道:“姑娘,咱们要帮帮柳嬷嬷吗?” 阮云棠点头。 惜遇明白过来,着手准备去联系牛哥照顾柳嬷嬷的小生意。 把柳嬷嬷放在身边,阮云棠当然不放心。 她毕竟是老太太的人,曾经帮助老太太算计过自己,哪怕到现在,阮云棠还是会偶尔做起屠夫之夜的噩梦,若是放柳嬷嬷在身边,那无疑是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那段不堪回忆的过去。 但是柳嬷嬷又的确是个人才,若是放过,实在可惜。 所以,做商业合作伙伴,是最不错的选择。 不管柳嬷嬷做的是什么生意,她相信牛哥的本事,他会帮柳嬷嬷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至于遗书…… 阮云棠将遗书放在手里掂量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隔壁院子突然传来动静。 隔壁院子里住着的是主动回家的阮望烁,虽然他们是亲姐弟,但是由于他的身份还未得到证实,所以阮云棠也不敢交心托付,一直都持观望状态,来往不多。 如今既然出了事,也不能袖手旁观。 阮云棠让白鹭去打听情况。 白鹭还没出门,就有个小丫鬟匆匆来报。 “三姑娘,不好了,四少爷晕倒了。” 阮云棠带着人急匆匆地赶到别院,阮望烁这时已经被人抬上床,这些日子,阮云棠心里惦记着事,没有注意到他,如今一看,发现他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眼眶乌青,凹陷下去。 大夫很快赶来,诊过脉后,从容地收好医药箱,给出结论。 “饿的。” “饿的?”阮云棠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大夫点点头,连药都懒得开了。 “饿了这么久,不能急着喂东西,等他醒了,给他先喂一点粥,多放糖。” 丫鬟认真记下,送大夫出了门。 而阮云棠,只觉得头疼。 她整理了一会儿心情,将负责阮望烁的丫鬟们都喊来。 院子里带上粗使丫鬟,也不过三个人,一个个瞧着倒还本分,想也知道是在别的地方混不下去被排挤过来的。 看着他们一对上自己就害怕得低头的样子,阮云棠心里也纳闷了。 这么害怕,那是怎么敢慢待主子的呢? 一个丫鬟颤颤巍巍地回话:“回三姑娘,是少爷之前为老太太守灵,茶饭不思,我们也劝过,可是他不听,这才……” 守灵?守灵至于不吃不喝,把自己饿晕吗? 就在此时,房间里传来咳嗽声,阮望烁醒了。 他虚弱地发声:“三姐莫要怪他们,都是我不好。” 阮云棠掀开帘子走进去,少年脸色苍白,看着十分吓人。 “堂堂阮家少爷,被饿晕了,传出去让人笑话。” “是我自己没注意。”阮望烁坚持从床上爬起来,丫鬟端来甜粥他也没喝,低着头,十分懊恼的样子。“我是听说三姐在府中,颇得祖母照顾,我一心想着要报答她老人家,没想到我才回家没几天,她老人家就过世了。我有时候在想,自己是不是个不祥之人,小时候刚出生,爹娘就没了,如今刚回家,祖母又没了……” “这不怪你。” “三姐,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大家都不相信我是阮望烁,事实上,我自己现在都不敢相信了,之前我就想提了,等老太太这事一了,我就离开。” 离开? 阮云棠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第84章 演戏 也不怪阮云棠多想。 上一秒,这个人还在说要为了她报答祖母,下一秒,又说觉得格格不入想离开,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人没说真话。 原本听说他饿晕了,还以为是丫鬟们照顾不上心,还想着要为他主持个公道的阮云棠,如今都不得不开始怀疑他“饿晕”这件事的真实性了。 “祖母的丧事已经了了,你若真的不想留下,现在就可以收拾包袱走了。” 阮望烁显然没想到阮云棠会这么干脆地赶他走,愣了,失魂落魄地喊她:“三姐。” 将下人都遣出去,阮云棠坐下来,与他开诚布公地谈心。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真的想走?若是真的,我现在就可以安排马车送你离开,若是不想走借此耍花招,我也不会让你在府中久留。” 见阮望烁在犹豫,阮云棠故意说道:“放心,不管你是真的阮望烁还是冒名顶替的,只要你不做损害我的事,我都不会干涉你。你也知道,再过不久我就要嫁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在阮家怎么样,与我无关。” 这是阮云棠的师父以前审案子的时候常用的招数,故意把自己摆在中立位,让被审讯的一方明白他和他们没有利益冲突,降低对方的戒心。 很显然,这一招对阮望烁也有用。 阮望烁小小地松了一口气,虽然幅度不大,但还是被敏锐的阮云棠捕捉到了。 她乘胜追击:“说实话。” 阮望烁低头,像个犯错被揪住的小孩。“我不想走,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亲人,我舍不得。” “既然不想走,那以后就别再拿想走说事,这府里的人都不想养闲人,你若是再提,大家的态度只会跟我一样。” 阮望烁的头越来越低:“是,知道了,三姐。” “实话告诉你,你在老太太和老太爷面前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你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阮家的?那个玉如意,真的是你的东西吗?” “玉如意的确在我记事起就戴在身上的。”阮望烁抬起头,不如之前瑟瑟缩缩,似乎急于证明自己,眼神里多了一些焦急。“这个我真没骗你。” “那就是其他的事是编的咯?” “我不知道胎记的事,伤疤的确从小就有。” “那你是怎么找到阮府的?” 说到这里,阮望烁支支吾吾,含糊其辞。 阮云棠知道,问到痛处了。 阮望烁抬头看了阮云棠一眼,大概是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说真话,见到了此时此刻阮望烁还在犹豫,阮云棠起身准备离开。 见阮云棠要放弃自己了,阮望烁才说实话。 “因为三姐。” “因为我?” “是的,你要嫁入萧家的事已经传开了,很多人都在讨论你,大家说起你的父母被杀害,弟弟下落不明的事,我从小无父无母,听得多了就上了心。” 阮云棠听明白了。 她冷哼:“阮家人做家人,萧家人做姐夫,也难怪不上心。” 阮望烁没有反驳,算是默认:“我不是有意欺瞒三姐,我从小漂泊,我是真的很想要一个家。” “好了。”阮云棠不耐烦地站起身,“不用再说了。” 话问到这里,该说的会说的他都已经吐出来了,多的,她也没兴趣去辨别真假。 阮望烁扶着床框,无助地看着阮云棠。 “三姐……你,你会赶我走吗?” “你以前是什么样我不管,但你要想留在阮家,做我弟弟,就别想耍这些小聪明。本本分分做人,走正道,学真本事。” 阮望烁赶紧应下:“三姐放心,我一定不负你所望。” 他立誓声音越大,阮云棠反倒越想笑。 不过,阮云棠还是亲自去了二婶的房间里,向阮望烁讨了个可以和家中族子共同学习的机会。 阮云棠的确不能确定阮望烁的身份。 可是她对弟弟也的确狠不下心来。 阮望烁的出现,总会让她想起那个早夭的,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喊姐姐,姐姐的弟弟。 如今帮他一把,也算是弥补自己心中的遗憾。 至于他能学到多少,就看阮望烁自己的造化了。 阮望烁虽然被阮家人忘得差不多了,但萧怀瑾还一直惦记着。 为此,二皇子宋戈颇有微词。 “我说萧怀瑾,你把我的人派出去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毛头的来历,难道不觉得太浪费了吗?” 萧怀瑾冷冷回答:“若是连一个小毛头的来历都打听不到,那只能证明你的人不怎么样。” 宋戈被他的话噎住,半天只能说出一句:“得寸进尺”来。 宋戈的人继续汇报:“属下并没有查到阮望烁的来历,官府也未登记在册。” “若是被收养,未登记在册,倒也能理解。他所说的养父母,可有调查过?” “调查了,确有此人,不过走了很多年了,记得的人不多,说是那家人的确有一个小男孩,官府并未记录,想来多半是收养的。” “那他是怎么来阮家的,来阮家之后可有和其他人接触过?” “来阮家之前的经历属下查不到,不过属下派人跟踪他,的确发现他在阮家老太太丧礼期间,的确多次外出,与人会面。” “可有查出会面之人身份?” “属下的人正在严密监视,目前还没线索,不过瞧着,并非善类。” 宋戈和萧怀瑾都被一句“并非善类”弄得心提起来了。 宋戈听得后怕:“阮家这是得罪什么人了吗?还是说那人只是来蹭吃蹭喝的?” “蹭吃蹭喝,他住进阮府那天就成功了,不至于还和外人接头,定然是有计划。” “那现在怎么办?”原本不当回事的宋戈,如今也跟着紧张起来。 “为今之计……” 萧怀瑾的话还没说完,阮绿茉端着茶点走过来,宋戈看得紧张兮兮。 “娘子,你有身孕,这些事交给下人来做就行,何必亲自动手?” “我想着你们谈论公事肯定累了,所以来给你们送点茶点,解解乏。” 萧怀瑾见状起身离开,给夫妻两留下独处的空间。 阮绿茉看着萧怀瑾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不爽。 萧怀瑾似乎从没正眼看过自己,一直顺风顺水,很得人,特别是男人青睐的她,不免挫败。 而另一边,萧怀瑾带着朝辞出门,朝辞很好奇主子未说完的那后半句话是什么。 萧怀瑾为他解惑。 “为今之计,只有赶紧把她娶回家才是保护她的上上之策。” 朝辞:…… 主子,您还真是一天到晚都惦记着阮姑娘啊。 第85章 手掌心 阮望烁正式开始在家族学堂读书,他识字不多,只能和七八岁的启蒙生一同上课,但好在人勤奋,长进不少。 他每日放学后都会来阮云棠的院子里向阮云棠请安,纵然阮云棠对她并不算上心,不过他进退礼数都十分周到。 偶尔府中的老嬷嬷也会夸上几句:“这四少爷,真有当年大爷的风范。” 但阮云棠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很快,春考将近。 阮家的几位少爷又被送进考场,这次阮云棠带着阮望烁也跟着去送考。 阮望烁坐在马车里,看着学子们鱼贯而入,眼神里浮现出无限向往。 此时,一辆马车停在他们的马车旁边,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阮云棠认出马车,让阮望烁将帘子放下来。 果然,没多久就听到温如言的声音从帘外传来——他在给阮覃氏见礼。 阮覃氏笑着回了几句客套的,祝福他高中的话。 只听温如言问道:“不知三姑娘可还好?” 阮覃氏笑着打哈哈:“我家老三啊,马上就要嫁人了,现在正在家里绣嫁衣呢。” 温如言的语气里掩盖不住的失落:“那看来,她蛮好的。” 说完,就告辞转身往考院走去。 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远,阮云棠才掀开帘子往外望,只看到一个孤寂的背影,正拾阶而上。 一不小心,走了神。 还是阮望烁放下帘子,才把她的神智给拉回来。 “三姐,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这时候,阮覃氏也登上马车。 一上车就向阮云棠道谢:“棠儿啊,谢谢你愿意陪我,你那二姐和你六妹,都是懒骨头,赖床怎么都起不来。” 自从知道卖她之人另有其人,放下了对阮覃氏的偏见,这些年阮云棠和阮覃氏的相处倒是和谐许多。 阮云棠笑道:“我也是想让望烁来看看,提前适应适应。” 阮覃氏夸道:“望烁是个勤奋的,以后肯定比这个几个猴儿强。” 马车开始往回走,阮覃氏一路上说着,突然说起了温家,她感慨道:“这温家也是惨,得罪了大人物,听说这些年没少花关系打点,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中个三甲。” 阮云棠默默地听着,倒是一向习惯当背景板的阮望烁多嘴问了一句。 “敢问婶婶,温家得罪了谁呀?” 阮覃氏看了阮云棠一眼,一向瞒不住什么事的她,难得讳莫如深。 她笑着拍拍阮云棠的手,说道:“不管如何,一切都过去了,咱们阮家,只会越来越好的。” 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大家都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吁——”的一声,马车停下来,车夫掀开轿帘,通告:“夫人,是萧家的马车。”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见萧怀瑾在朝辞的搀扶下走下马车,阮覃氏当然也不能失礼,走下马车打招呼。 阮云棠和阮望烁紧随其后。 看到阮云棠,萧怀瑾的表情闪过一丝惊喜。 “三妹妹也在啊。” 听到他喊自己三妹妹,阮云棠打了一个寒战。 萧怀瑾故意凑上来,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 “怎么?他喊得你三妹妹,我喊不得?” 阮云棠和温如言私下以兄妹相称的时候不多,而且,阮云棠这为数不多的几次,萧怀瑾绝对没有在场。 阮云棠当即一惊,抬眼看向萧怀瑾。 萧怀瑾笑着回望她,那表情仿佛在说:“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阮云棠就像是一直被人扼住了后脖颈的猫,动弹不得。 而此时,萧怀瑾绕过她,揽着阮望烁的肩膀,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早就听说弟弟回来了,一直有心想认识认识,不知有没有这个机会。” 阮覃氏不会反驳,阮望烁不敢反驳,就这样,萧怀瑾带着人上了马车,笑得阳光灿烂。 只有阮云棠知道,他这笑容满面之下,藏着无数个猜不透看不穿的小心眼。 当天晚上,阮望烁没有回来。 萧怀瑾派人传话,说是阮望烁被他灌醉了,他留人在府上住一晚,就不送回来了。 阮正山对此颇有微词,倒不是担心阮望烁的安危,而是—— “望烁身份还没确定,如今让他们交好,万一以后发现不是小四,那我们怎么向萧家交代?” 阮云棠听不下去,起身回房。 第二天中午,阮望烁才被朝辞送回,他的确喝了不少,走路都要人搀扶着,阮云棠命人将阮望烁抬回房间,拦住准备离开的朝辞。 “萧怀瑾到底想干什么?” “我家公子自然是关心姑娘。” “他这算哪门子的关心?” “姑娘,公子做事或许偏激了一些,但对姑娘绝对痴心一片,天地可鉴,还请姑娘,放下成见。” 朝辞和萧怀瑾一条心,阮云棠知道什么都打听不出来,她不再拦着他,侧身让开。 朝辞一边往外走,一边和同行之人商量过几日的春猎安排。 春猎?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差点被阮云棠遗忘的情节。 春猎,萧怀瑾被暗箭所伤,生死一线。 阮云棠抬头,想提醒朝辞,然而这两人脚程快,这时候已经看不到人了。 没事的,反正萧怀瑾是男二,他怕什么,他什么都能度过去。 想到萧怀瑾那个对她“志在必得”的眼神,阮云棠心里惴惴不安。 此时,丫鬟来报,阮望烁清醒了,她只得放下诸多心事,走进阮望烁的院子去打听情况。 萧怀瑾倒的确没有伤害阮望烁,带他去城中最有名的饭店大吃大喝一顿,当然,也问了不少事,不过问的大都是关于阮望烁来阮府之前的经历。 这些,阮望烁都一一如实相告。 只有一件事,他藏在了心里。 那个狐狸一般的男人,笑着用酒瓶拍他的脸,用半威胁半玩笑的语气提醒他:“你是真是假,想干什么都不关我的事,只有一件,你记住了,若是伤了你三姐一根头发,你别想活着走出京都。” 他没见过这么癫狂的人,人命规则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 他轻飘飘地说出的那句话,狠狠地压在阮望烁的心里。 阮望烁抬头,看着同样忧心忡忡的阮云棠,劝道:“三姐,你真的要嫁给萧九少爷吗?” 阮云棠当然不想!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这是要命啊! 第86章 福气 阮云棠心里有计划,但她还不放心告诉阮望烁。 所以她搪塞着:“家族之命,媒妁之言。” “三姐若是自己不乐意,何妨考虑考虑温公子?那日我瞧着……” “别说了。”阮云棠打断他。“我和他,不可能的。” “为何?我听人说,老太太在世的时候,不是有意撮合您和温公子吗?” “那已经是过去式了。”阮云棠站起身,说道:“人啊,总归是要朝前看的。” 阮望烁不死心,追问道:“那如果温公子这次能高中呢?” “那也,与我无关。” 丢下这句话,阮云棠起身离开,留下阮望烁一个人在房间里想得出神。 …… 阮望烁的嘴真是开过光的。 科举之后,朝廷放榜,温如言不仅榜上有名,还一举夺得头筹,是新科状元郎。 一向稳重如温如言,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喜得把字都写歪了,长长的墨迹毁了一张上好的宣纸,他喜不自胜,冲到温老太太的房间里。 温老太太拿着帕子掖泪,看着走进门向自己三叩首的温如言,老人家哭得不能自己。 “如言,你熬出头了,温家熬出头了。” 温如言的声音也变得更咽起来。 “祖母,孙儿只有一个心愿,还请祖母……”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老太太给打断了。 “好了,你收拾收拾,这几天肯定有不少人要接待,状元郎,该有状元郎的样子。” “可是……祖母……” “好了,有什么事,等忙过这一阵再说。” 温如言听到这话,也只能退下。 温家自此吐气扬眉,上门贺喜的人,将温家的门槛都要踏破了。 阮家的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阮正山甚至来找阮云棠,想让她做个红娘,为温如言和阮南姜牵线搭桥。 阮南姜知道这件事之后,气得在阮云棠的小院子里骂了大半日。 “人家落魄的时候,一个个鼻孔比天高,看都不看人一眼。如今发达了,又要贴上去,要不要脸。” 阮南姜不怕,阮云棠还怕这话传出去给自己惹事端,她赶紧劝阮南姜坐下。 “好了,这事就只是说说而已。” “说说而已?他们哪一次是说说而已?什么下作的事做不出来。” 瞧阮南姜越说越过分,阮云棠赶紧往她嘴里塞一块糕点。 今儿个把她喊过来,可不是来听她骂人的。 “二姐,二婶有没有跟你说,春猎是几日啊?” 阮南姜大概也是骂累了,终于肯消停一会儿听阮云棠说话了。 “好像是这个月十七,算下来也没几日了。听说这次圣上会带上新科三甲一起春猎,场面想必十分热闹。” “世家公子都要去吗?” 阮南姜翻了个白眼,显然十分嫌弃阮云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那可是春猎,哪能人人都去呢,内务府会拟旨的,每家每户有几个名额会说得清清楚楚。像萧家这样的大家族,肯定是想去几个都能去的,像我们家,能去一两个就不错了。” “那女眷呢?” “毕竟是春猎,女眷就更少了,我娘借四妹妹的光,应该有机会去,至于我们,就要看运气了。” 春猎一般会要进行三到五天,大家在外扎营扎寨。 打听到管家的二夫人会去春猎,一个计划,在阮云棠的心里浮现。 或许,这是她把遗书拿出去的最好时机。 正说话间,门卫站在门口通报:“三姑娘,外面有人找您。” “是谁?” 门卫支支吾吾的回答道:“温三公子。” 这场面就有些尴尬了,阮云棠下意识地瞥了阮南姜一眼,阮南姜耸耸肩,说道:“跟我没什么关系,你可别看着我。” 阮云棠学着她的样子往后一躺。 “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她打发门卫,说道:“代我祝他高中,就说我很忙,不便相见。” 门卫领命退下,阮南姜推了推阮云棠的手,笑道:“没想到啊,我们三妹魅力不可挡。其实要我说,温如言比那萧怀瑾还好些。以前瞧着你们俩也挺般配,如今怎么连面都不肯见了?” 阮云棠笑道:“我已经“抢”了你一个夫婿,若我再与这温三公子不清不楚,那你爹娘不得拖刀砍了我。” 阮南姜是亲耳听到阮云棠拒绝过萧怀瑾的,所以她也知如今阮云棠为了帮她付出了多少,心下愧疚。 “我的意思是,若你真的喜欢那温少爷,犯不着……” “没有喜不喜欢。”阮云棠打断阮南姜的胡思乱想。“我如今只求安身立命,别的于我而言,都不重要。” 见阮云棠这般说,阮南姜也不多劝,都是身不由己的浮萍,谁又能劝得了谁呢。 阮云棠和阮南姜想得开,但有的人,就不是那么想得开了。 温如言多次拜访阮家,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猜到他是看上了阮家的某位姑娘。 阮云棠还是避而不见,阮正山则有意安排自己的女儿与他见面。即便如此,阮家人心里都十分清楚,他是为何而来。 为免是非,阮云棠主动提出,回老家暂避几天风头。 阮正山巴不得她赶紧走,免得耽误自己女儿钓金龟婿,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时间正好在春猎前后。 阮云棠收拾好包袱,内务府那边也传来了消息,不出意外,阮覃氏得到器重,可以参与春猎。 令人诧异的是,阮云棠的名字也在其中。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一个孤女,怎么就被圣上惦记上了。 想着自己的遗书大计,阮云棠叫住传旨公公,私下塞了一锭银子,请教道:“公公,我这个人,不爱运动,这春猎实在是不适合我,我二姐倒是十分向往,不知这机会,我可不可以让给二姐?” 公公收银子动作利索,拒绝她也不含糊。 “三姑娘,您可是圣上钦点的人,您若是不去,那就是抗旨不尊。” 这么大个帽子扣下来,阮云棠只能打消不去的念头,她问道:“我人微言轻,也不知是如何入了圣上的眼,公公可否透露一二?” “三姑娘好福气,等三姑娘嫁入萧家,这样的福气还多着呢。” 萧家,萧怀瑾! 第87章 冷箭 不管阮云棠期不期待,春猎如期而至。 阮覃氏带着阮云棠和阮南姜一同前往,引不少人侧目。 毕竟以阮家的地位,有这么多女眷能出席春猎,绝对称得上是破天荒。 猎场在京郊的帝山,因为皇帝要在这里行春猎,帝山早就进行过清场,避暑行宫也早就做好了接待达官贵人的准备。 当然,能住进行宫的都是贵族,像阮家这样的,本就是附带进来的,只能住在行宫周围搭建的临时帐篷里。 为了避免贵人家里带的随从中混入不法分子,每家只允许带一个随从,到猎场之后,自有宫女太监接待。 负责伺候阮家人的,是一个叫做秋儿的小宫女。小宫女手脚伶俐,笑意盈盈地接待三人,一点都没有宫里出来的架子。 “夫人和小姐们稍事休息,总管稍后就会送午膳过来。” 秋儿打点完,十分懂事地在门口候着。 她刚走出门,就又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夫人,有人求见三姑娘。” 阮云棠走出帐篷,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是温老太太身边的嬷嬷。 温老太太找她干什么? 毕竟是长辈,向阮覃氏报备过后,阮云棠跟着嬷嬷去见温老太太,嬷嬷带着她走到一片小树林,葱郁大树之下,站着一个人,却不是温老太太。 他一回头,阮云棠下意识地就想跟着回头。 站在她身后的嬷嬷拦住她:“姑娘,您就只当是帮老太太一个忙,和公子把话说明白吧。” 嬷嬷怕她不放心,还贴心地说道:“姑娘放心,老婆子会一直在这里守着您的。” 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阮云棠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温如言瞧着比之前见他的时候还要憔悴了。 喜登状元,不该高兴? 见到阮云棠走来,温如言倒的确高兴,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期待,小心的笑容。 “三……三姑娘。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见我呢。” “三哥言重了,我们两家是世交,我怎么会不理三哥。”阮云棠作揖福了福。“恭喜三哥,夺得头魁。” 温如言深深地看着阮云棠。 “三姑娘,这个状元,有你的一份功劳。” “这是三哥您自己争取来的,棠儿不敢居功。” “三姑娘……我……我说过,若是我能考上状元,你还未嫁,你能否给我个机会?” 阮云棠不再后退,今天温老太太攒这个局,就是想让她把话说绝,说得温如言死心的。 阮云棠抬起眼,直面温如言。 “温三哥,我已经定了亲。” “那个萧怀瑾压根就配不上你!他家里摆着贵妾,娶你只是勉为其难,你嫁过去……你嫁过去会受苦的。” 阮云棠冷笑:“三哥,照你这么说,我嫁给你就不用吃苦了吗?” 在温如言印象中,知书达理的阮云棠,突然变成了这副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一时接受不能。 他支支吾吾的解释:“我……我的意思是,你嫁给别人,我就甘心祝福你,可是他……” “三哥,如果你真当我是妹妹,那就尊重我的选择,不管是萧怀瑾,还是别人。至于你我,三年前就已经结束,咱们都该向前看。” “可是……我现在已经有能力……” “三年前,我不嫌弃你无功名,三年后,我也不稀罕你是状元。” “云棠……” “不管是你自以为是地要离开我的理由,还是如今你想塞给我的,都是我不需要的。三年前你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那就该坚持到底。” “你在怪我吗?” 阮云棠摇摇头。 “我理解你,事实上,你的决定是最正确,最客观的。” 毕竟她三年前就被萧怀瑾盯上了,温如言若是一意孤行,非要娶她,兴许现在温家已经被他们连累完了。 只是理解不代表能接受,她成为了被放弃的那个,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总归是有怨恨的。 她大度,不怪温如言为了家族前途抛弃她。 她也小气,既然他说了要放弃,那她就绝不会回头。 温如言也听出了阮云棠话语里的决绝,他害怕得说话都结巴起来。 “你……你不要这么说……我知道,你……你受了委屈。” 委屈是个很复杂的情绪,没被人发现的时候能憋很久,一旦有人把这个情绪点破,瞬间就能破防。 可阮云棠不想在温如言眼前流泪,这样会藕断丝连,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对温如言说道:“三年前,我就只把你当哥哥了,如今三哥前途似锦,还请放过我吧。” “放过……”温如言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我懂了。” 他向阮云棠拱手作揖。 “无论如何,谢谢三妹妹,三妹妹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你既然喊我一声三哥,我定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阮云棠不知道他是真想开了,还是在糊弄自己。 此时,树丛里传来动静,似乎寻猎的先头小队寻到这边来了。 再呆下去被人看见了影响会很恶劣,阮云棠转身告辞。 温如言这次没有挽留,他失魂落魄地靠在枯树干上,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灵魂一般空洞。 两个人沉湎在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厮守的伤感里,谁都没有发现,草丛里,有一支泛着银白色寒光的冷箭,正指向两人。 萧怀瑾挽起弓箭,箭头指的方向,原本在转身正往回走的阮云棠身上犹豫。 朝辞怕他做傻事,赶紧劝他。 “公子……那可是阮姑娘啊。” 萧怀瑾想了想,觉得他的话有道理,箭头陡然变换方向,指向那个独自呆在树林里,神情失落的男人。 朝辞更慌了。 “公子,别做傻事,这里是春猎,你要是伤了人,皇上怪罪下来……” 这次,萧怀瑾的箭头没有半分犹豫,箭尖直指温如言的心脏。 朝辞吓得想伸手去把萧怀瑾手里的箭拿下来,突然,萧怀瑾松了手,绷紧的弓弦陡然回弹,那“崩”的一声,吓得朝辞赶紧闭上眼睛。 完了,完了,公子闯祸了。 第88章 妾 许久没听到有其他动静,朝辞才敢睁开眼睛,他这才发现,萧怀瑾到底还是没被嫉妒冲昏头脑,在临发射前松了手,箭头落在地上,直直地插入他们身边的草地里。 刚才,他不过是放了个空箭。 朝辞赶紧跟上奉承,只求主子能开心一些,别做傻事。 “公子英明,公子圣明,有什么事,咱们和平解决,和平解决。” 萧怀瑾脸若寒霜,他将铁弓扔给朝辞,拉紧缰绳,一声不吭地调转马头往回走。 朝辞手忙脚乱地将弓背在背上,赶紧追上去。 阮云棠跟着嬷嬷往回走。 快到阮家帐篷了,嬷嬷才出声。 “今天姑娘对我温家的大恩大德,我家老太太会一辈子记在心里的。” 不嫁给她孙子就是大恩大德,阮云棠都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了。 她索性,也把温家的后路堵死。 “我能劝他,也只能劝这一次。若是三哥实在想不开,我也无法再看着老太太的面子,给他留情面了。” 嬷嬷赶紧点头应是:“是,是,姑娘已经帮了我们大忙,过了今天,三哥儿能想明白的,谢谢姑娘。” 阮云棠不与她多言,告辞往阮家帐篷走去,刚走到门口,发现门口多了一个小太监,正和秋儿聊着什么,见到他回来了,小太监眼前一亮。 “不知这位,可否就是阮家三姑娘?” 此时阮覃氏也听到动静,和阮南姜一同掀开门帘走出来。 看到阮覃氏,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向阮覃氏请安,然后传达太后娘娘的旨意。 “太后娘娘召三姑娘与她同住。” 太后娘娘? 阮覃氏和阮南姜齐齐侧目看向阮云棠,阮云棠也十分不解。 她连太后娘娘是谁都不知道! 毕竟是太后娘娘的命令,谁也不敢抗令,阮覃氏替阮云棠将包裹分出来,交代她见到太后娘娘要小心礼仪之后,忧心忡忡地送她跟着小太监离开。 小太监将她带到行宫一处偏僻的房间。 行宫有许多温泉,所以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道。小太监带阮云棠从一处人烟稀少的小路进入行宫,一路上除了见到进进出出的宫女之外,并未见到贵人,为她省了不少请安的麻烦。 小太监将她带到一处名叫做沁月阁的地方停下来,提醒她。“姑娘,春猎期间,您就住在这儿。” 说话间,他推开沁月阁的门。 不得不说,行宫里的房间视野都不错,绕过屏风,就能看到后门那一处小瀑布温泉。 四周又有花木遮挡,也不怕有人,十分惬意。 要说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这个房间和隔壁是相连的,走后门不过几步的距离。 她刚刚经过的时候,看到隔壁有丫鬟进进出出,想来,这里肯定住着一位贵人。 说实在的,住在这里,还不如住帐篷舒服。 看到带她过来的那个小太监准备拉开房门退出去,阮云棠赶紧叫住他。 “太后娘娘还有其他吩咐吗?” 特意把她喊过来住,肯定有什么交代吧。 小太监摇摇头,笑着说道:“太后娘娘只吩咐奴才把您带过来,并无其他吩咐。” 说完,小太监退了下来,临走还不忘替她拉上房门。 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阮云棠不敢动房间里的东西,她将包袱放在床头,假寐了一会儿,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动静吵醒了,门外似乎来了不少人。 “月儿,咱们该出发了。” “九哥哥,等等我嘛。”女人娇俏的声音传过来。 阮云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透过半开的窗户,竟然看到萧怀瑾就站在门外。 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阮云棠纳闷地坐起身,突然,一个女人飞奔过来,抱住他的手臂。 两人动作亲昵,羡煞旁人。 阮云棠的脑海中突然蹦出温如言说的那句:“他家里摆着贵妾,娶你只是勉为其难,你嫁过去会受苦的。” 女人背对着她,她看不清脸,她只知道,萧怀瑾从未这么宠溺地对待一个人,还是个女人,任由她在自己跟前放肆,没有半分脾气。 阮云棠的心里涌起一阵无法遏止的酸涩。 再抬头,窗户下的两人已经走远。 她连鞋都顾不上穿,打着赤脚下床,奔到窗边,趴在窗棂朝外望。 留给她的,只有他们手挽着手,言笑晏晏离开的和谐背影。 萧怀瑾的身边有个贵妾,阮云棠一直都知道,但她一直没有将这个事放在心上。 大概是因为书中的萧怀瑾除了女主,并无绯闻,他不近女色的形象在她的心里根深蒂固。 如今,事实摆在面前,容不得她不信。 她心里又气又急。 “萧怀瑾,萧怀瑾。” 你既然有美人在侧,何必来招惹我。 何不放过我! 阮云棠难得乱了阵脚,她急需要一个答案,那个女人是谁,萧怀瑾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 对,有个人可以给她解答。 穿好鞋,阮云棠冲出门。 此时,春猎已经在准备中,猎场里人来人往,忙而不乱。 阮绿茉身为二皇子侧妃,如今又怀着身孕,坐在单独的观礼台上,为英姿飒爽的宋戈加油打气。 正看得入神呢,宫女通传。 “娘娘,三姑娘来了。” “三姑娘?”阮绿茉一偏头,看到阮云棠,赶紧招呼她来坐下。 “三姐你来得正好,春猎就要开始了,来,坐。” 阮绿茉一边说,一边招呼人给阮云棠呈上软凳。 殊不知她这一回头,阮云棠的大脑就像是被人敲了一个闷棍,差点连走都走不稳了。 阮云棠扶着柱子才勉强站定,她强撑着意志,不去看阮绿茉,避免被控制。 “绿茉,我有个问题,问完就走,你要如实回答我。” 阮绿茉此时的注意力全在场上的宋戈身上,心不在焉地回答。 “什么事?” “萧怀瑾的贵妾,是谁?” 阮绿茉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假装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哎呀,一个妾室而已,你嫁过去就是正妻,身份在她之上,她不敢造次的。” “身份在我之上,你确定?一个妾室,能住在行宫,她能是个普通人?” 第89章 放火 见瞒不住阮云棠,阮绿茉只能如实相告。 “她和太后沾亲带故,身份的确尊贵。” 阮绿茉说了,也只能说这么多。 阮云棠起身告辞,如来时一样,匆匆退下去。 跟在阮绿茉身边的,是她的陪嫁丫鬟,看到阮云棠这般没有礼貌,忍不住嘀咕。 “这三姑娘,在府里的时候就欺负姑娘,如今还……” “算了,以后她嫁进萧家,且有得受,咱们就当是可怜她,不跟她一般计较。” “是,姑娘。” 回到行宫,阮云棠捧着痰盂,吐得不省人事。 这次,她靠着一腔怒火和意志力,稳住了即将被控制住的身体。 代价也是巨大的。 回到自己的院子,阮云棠立马吐得不省人事,昏天黑地,这种失重的感觉实在难受,阮云棠直接躺在床上起不来,外面锣鼓喧天,好像是谁在春猎上得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然而阮云棠无暇顾及,只觉得吵闹。 阮云棠想起身,身体却像是有千斤重,怎么都挣脱不开。 突然,她听到房门咯吱一声响,房门被人推开,似乎有人走了进来。 女人尖锐的声音传了进来。 “她就一直在睡觉?” “回姑娘,阮姑娘好像身体不太舒服,从回来之后一直在睡觉,并未出门。” “装的还是真病了?” “奴婢看着她吐了,想来,是真的。” “没劲儿,还没出力呢,就倒下了。” 女人似乎不信,又走到她床边来,在她的床前驻足了好一会儿,似乎确定她短时间内,的确不能醒过来,失望地走开。 宫女问她:“姑娘,咱们要给阮姑娘请个御医来看看嘛?” “小毛病,死不了,放着吧。”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按照我吩咐的做就是。” “是。” 阮云棠的身体虽然不能动,但是脑子一直清醒着,这个人来她房间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可即便这样,阮云棠还是醒不过来,反倒还被梦拖着再次沉沉睡过去。 不知道过多久,她再次被吵醒。 半梦半醒间,听到女人的嬉闹声,似乎有人正在温泉里戏水。 还有男人的声音。 是萧怀瑾。 淫词艳语不断往阮云棠的耳朵里钻。 “爷,您今晚就留宿在妾身这里,不好吗?” “乖,这是行宫,影响不好。” “你我既是夫妻,有什么影响不好的,当年贵妃娘娘,不也是在行宫温泉浴受礼的吗?况且太后娘娘说了,希望咱们啊,早日开花结果,爷您也不想辜负太后娘娘的一番心意吧。” “好了。” …… 女人娇俏,男人温柔,阮云棠只觉得憋屈。 她要是再不做点什么,是不是要看他们在温泉里现场表演活春宫? 阮云棠起身,透过窗户往外望,她能看到女人泡在温泉里,柔若无骨的小手正在往男人身上爬。 萧怀瑾没有泡温泉,他只是斜坐在温泉边上,单脚立起,单手放在膝盖上,撑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瞧着女人的手都已经摸上萧怀瑾的大腿,再往下,就到了不能深探的部位。 阮云棠心里憋着一股火。 理智告诉她要淡定:“这里是古代,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更何况你一直也不想嫁给萧怀瑾,他如今有新欢,你应该高兴。” 但是情绪告诉她:“淡定个屁,这家伙既然有新欢,何必招惹你,乱搞就算了,还凑到你的脸上来给你气受。” 阮云棠一直是理智派,但是这次,她理智不了。 爱谁谁,今儿个不把他们好事破坏了,她就不叫阮云棠! 温泉里的女人使出浑身解数,可是男人不为所动,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干脆闭眼假寐,睡着了! 这对女人而言,简直是莫大的侮辱。 她愤恨地击打池水,拿起放在温泉旁的浴巾,从温泉里走了出来。 突然,空气里一股奇怪的味道引起了女人的警觉,她嗅了嗅,在浓浓的温泉硫磺味中,好像夹杂着一些……烧焦的味道? 顺着味道望过去,看到隔壁房间亮出了黑烟,女人惊慌失措,吓得一屁股跌倒在温泉里。 她赶紧推醒萧怀瑾。 “爷,火,火。” 萧怀瑾早就发现隔壁起火了,不过烟不大,反正没多久宫女就会发现,他要是去喊人,反倒暴露了自己在这里的事实,所以懒得管。 如今看到女人也发现了,他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这火,倒是救了他一把。 “你把衣服穿好,去喊人来救火,我先走了。” 萧怀瑾往外走,宫人们也发现了火势,他们赶紧拎着水桶来救火,一个小宫女抓着路人问。 “你们有没有看沁月阁的阮姑娘。” “阮姑娘?”大家都不明所以,一句没看到搪塞了过去,萧怀瑾皱眉上了心。 他拦住那个急得满头大汗的小宫女。 “阮姑娘?哪个阮姑娘?” “阮三姑娘,住在沁月阁的,我发现沁月阁走水了,就赶紧进门去找姑娘,结果推门进去人却不见了。” “三姑娘怎么会在沁月阁?” “是……是太后娘娘的旨意。” 太后娘娘…… 萧怀瑾回头,已经穿好衣服的女人正站在他的身后,此时,她也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赶紧道歉。 “我……我也不知道会走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在太后娘娘面前提了两句,太后娘娘说以后我和她迟早要住在一处的,不如早点联络联络感情,这才……” “你最好祈祷她没事!” 萧怀瑾恨得牙痒痒,他头也不回地,赶紧奔去沁月阁。 火已经被扑灭了,被烧着的是半根帷帐,周围没有着火物,所以火势并未蔓延开来,可以说是万幸。床上的被褥明显是有人睡过,床头上还放着一个包袱。散开的衣物有些眼熟,的确是阮云棠的。 负责阮云棠起居的,就是那个快急哭了的小宫女,萧怀瑾知道问她没用,冲到行宫门口,问门前的守卫。 “可有看到眼生的姑娘进出?” “约半个时辰前,有个姑娘离开过。” “去了哪边?” “好像是往东边的密林去了。” 东边密林,林子最密,野兽最多,更何况这些天为了让皇上猎得尽兴,还放了许多猛兽。 阮云棠一个姑娘家,孤身入林,那可危险了! 第90章 刺杀 容不得萧怀瑾多想,他找侍卫借了马,冲进密林。 看萧怀瑾落了单,两个侍卫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溜班赶紧告密去了…… 另一边,阮云棠正在阮覃氏的帐篷里,和他们分食烤羊腿。 阮南姜说起今日春猎上的见闻。 “三妹,你是没见到,今天那狩猎场上,好热闹,二皇子骁勇,一个人猎了一只大老虎,萧家小公子也不错,那头鹿,可真壮,今儿个他们可是出尽了风头。不过可惜,萧九公子没上场,也不知道他实力如何。” 阮覃氏赶紧往阮南姜的嘴里塞了一口肉,堵住她这个喋喋不休的小嘴。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说的是实话嘛,世家公子,谁没上场。”阮南姜嘴里塞满了肉,含含糊糊地说道。 阮覃氏赶紧打圆场。 “九公子也不是不想上,他遭了大劫,身体不好,棠儿你也是知道的。” 阮云棠知道,知道得很。 他身体哪里不好了,分明就是拿身体不好当借口,私底下和美人幽会。 阮云棠啃着羊腿,脑海中浮现那个女人的手抚摸上萧怀瑾的大腿的画面。 越想越气,啃得咬牙切齿,把阮覃氏和阮南姜都吓坏了。 这边正在讨论萧怀瑾,那边萧怀瑾的人就主动找上门来。 朝辞站在门口,语气十分着急。 “我家公子不见了,说是来找三姑娘了,不知道有没有来这里。” 阮云棠掀开帘子走出去。 朝辞看到他,也是一愣。 “三姑娘?” “什么叫你家公子不见了?” “沁月阁走水,我家公子担心姑娘您的安危,出去找您了。” 听到动静的阮覃氏和阮南姜也掀开帘子走出来,听说萧怀瑾失踪,大家都很着急,阮覃氏如实相告。 “我并未见到过你家公子,他会不会去其他地方找了?” 朝辞的语气更加着急,萧怀瑾失踪过一次,一年后才找回,找回来之后就人不人,鬼不鬼,这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个不愿提及的伤疤。 见朝辞这样,阮云棠也知道事态严重,毕竟萧怀瑾去哪儿一般都会带着朝辞,很少出现朝辞都会慌张的情况。 阮云棠只能努力稳住自己,她问道:“他是从哪里失踪的。” “沁月阁。” “沁月阁?” 阮覃氏和阮南姜,下意识地看向阮云棠。 毕竟那里是阮云棠居住的地方,他们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了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阮云棠赶紧澄清。 “我刚才出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啊,我并不知道他在沁月阁。” 朝辞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赶紧解释:“就是姑娘离开后,沁月阁走水,公子以为您出事了去找您,才失踪的。” 阮云棠有些心虚。 火,的确是她放的。 她那时候在气头上,故意把蜡烛踢倒,还挑了一个不会蔓延开的地方,走出沁月阁了还故意让个小太监去她房间里看看,发现火势。 当然,这只是个由头,最重要的,还是想让人发现萧怀瑾和那个女人的苟且,还她一个安静清白的休息之所。 小小的玩笑,竟然让萧怀瑾失踪了,阮云棠心中有愧,比朝辞还着急。 “可有问过侍卫。” 阮云棠记得,她出门的时候,看到门口有两个侍卫,若是萧怀瑾想找她,肯定会问他们。 朝辞赶紧回答:“问过了,没见过主子。姑娘,我能想到的地方都想到了,主子就是莫名其妙不见了。” 这里毕竟是行宫,朝辞又不能让人大肆搜宫。 事实上,这里已经是朝辞最后的希望了。 阮云棠心里也泛起嘀咕。 没见过?那萧怀瑾能去哪儿? 突然,阮云棠想到了什么,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春猎猎场,萧怀瑾会被人刺杀,身受重伤! 她不该任性的! 不行,阮云棠你不能慌。 稳住正在发抖的手,阮云棠努力回想小说里的情节。 这的确是个难题。 原文里一两笔带过的地方,如今要想起这些小细节难如登天。 还好法考经验还在,先缩小范围,再想关键词。 春猎,猎场—— 对了,密林! 阮云棠赶紧问朝辞:“这附近有没有密林,或者叫密林的地方?” “东边有密林,那边猛兽出没,一般进去都要穿铠甲,带武器,主子什么都没带,他去那边干什么?” “那就是那边。” 猛兽、武器,这些让阮云棠更加确定,就是这里。 见朝辞犹犹豫豫,阮云棠催促道:“你还有其他地方吗?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去找啊,天黑了不是更难找?” 朝辞这才后知后觉,赶紧命人奔去东边密林。 阮云棠还是不放心。 密林太大了,朝辞他们不一定能找得到。 野兽她不怕,用火能对付大部分野兽了,主要是暗箭。 但是阮云棠知道,如今她说有人想杀萧怀瑾,朝辞他们肯定不会信。 为今之计…… 阮云棠拉住刚翻身上马的朝辞。 “带我去。” “阮姑娘……” “带我去,我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他。” 朝辞犹豫了一下,叫来一个穿着一身劲装的女人。 这是萧怀瑾为了保护阮云棠培养的死侍,本来想着等阮云棠嫁进萧家了再安排给阮云棠,如今也只能提前启用。 阮云棠不会骑马,只能和死侍同骑一匹马。 朝辞对死侍下命令。 “务必保护好阮姑娘的安全。” 死侍点头,不用朝辞下命令,这句话已经刻入他们骨子里。 众人驶进密林,朝辞时不时下马查看。 “的确有人进来的痕迹,从草折断的痕迹来看,刚进来没多久,可是奇怪……这痕迹不止一个,主子好像没带人啊。” 阮云棠听得心里在打鼓。 不止一个。 除了萧怀瑾,那就是杀手。 萧怀瑾,你千万不能出事! 另一边的萧怀瑾,已经误入密林深处。 四周草丛茂密,没有人来过的痕迹,萧怀瑾才意识到,自己是关心则乱,落入了圈套。 他骑马进林尚且艰难,更何况阮云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 刚停下来,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草木声,萧怀瑾警觉,一回头,就发现无数冷箭,朝他射来。 一支支,都想要了他的命! 第91章 我在 萧怀瑾当机立断,翻身下马,可怜马儿做了他的挡箭牌,被乱箭射成筛子,马儿吃痛疯狂乱窜,没跑几步就断了气。 箭上有毒。 萧怀瑾刚意识到这点,一支冷箭射过来,他挥剑劈开,剑虽然避开了心脏,但还是射中了他的手臂,顾不上许多,他捂住伤口,赶紧往树丛深处躲去。 可是毒素必须马上清理,否则,他就会像那只马儿一样,横尸密林。 躲在大树之下,萧怀瑾忍痛想拔出箭,突然听得脚步声传来。 追兵追上来了。 他们正在找他。 如今只能拼死一搏。 萧怀瑾握紧剑柄,紧张得青筋暴起。 眼看着那人的已经露出了一只大脚,萧怀瑾刚准备出剑,突然听到一声闷哼,追兵应声倒地。 萧怀瑾抬头,就看见阮云棠一脚踹在那人的背心,动作利落潇洒,宛如天女下凡。 她单膝跪在追兵背上,麻利地解下他的腰带,将他反手绑紧,怕他乱叫吸引来其他人,她还撕开外袍,把那人的嘴狠狠地堵住。 死侍看得目瞪口呆。 阮姑娘的功夫不在她之下,确定还需要人保护? 将追兵交给与她一同而来的死侍,阮云棠交代:“我去救你家主子,你堵住追兵。” 死侍点头,接下命令。 阮云棠蹲在萧怀瑾身前,看过剧情的她知道这箭上有毒。 原文里,就是因为把人送回行馆治疗,才耽误了时间,让萧怀瑾险些丧命。 毒素上头,萧怀瑾这会儿已经有些迷糊,阮云棠拍拍他的脸,问他:“萧怀瑾,萧怀瑾,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萧怀瑾虚弱地睁开眼,回她:“能。” 意识还清醒就行。 阮云棠检查了一下伤口,这把箭是有倒刺的,必须把皮肉割开取箭。 “我帮你取箭。” 看到阮云棠,萧怀瑾一直飘忽不定的心,就好像突然找到了港湾。 他点点头。 找死侍要来匕首和火折子,薅一把干柴,点火,消毒。 下手之前,她还有些犹豫。 “要不,我先把你打晕?” 毕竟割肉,不是一般的疼。 萧怀瑾已经知道她想干什么,他点头:“放心吧,我忍得住。” 时间不等人,阮云棠不敢耽搁,下手剜肉取箭。 刀尖入肉,血腥瞬间袭来,阮云棠皱眉,咬牙用力。 肉被划开,露出倒刺般的冷箭箭头。 萧怀瑾当真忍得,纵然疼得冷汗直滴,都不哼一声。在阮云棠都觉得太残酷了,想住手的时候,萧怀瑾还出声鼓励她:“再来。” 箭终于被拔出,还好没有伤到动脉,流血不多。 麻烦的是,周围的肉已经被毒素入侵,变了颜色。 “还能忍吗?”这下可是真的要割肉了? “小……小事。”他甚至还能和她开玩笑:“一点都不疼,用点力。” 说话都不利索了,还说一点都不疼? 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阮云棠强忍着流泪的冲动。 下手,剜肉。 没有麻醉,没有手术刀,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 全靠硬抗。 阮云棠的眼里只剩下那血肉的模糊的伤口,只看得到红色,鲜红,暗红,一大片,一大片,刺激感官。 好不容易,最后一块腐肉被剥离。 阮云棠赶紧住手,将匕首咬在嘴里,撕下衣裙上的布料为他包扎。 将布带打好结的那一刻,阮云棠才开始大口大口地吸入氧气——因为太过紧张,她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打好包扎,阮云棠才敢呼吸,她的手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上次做这种事,还是给法医打下手,处理的还是一具尸体…… 萧怀瑾疼得脸色苍白,还虚弱地安慰她:“你做得很好。” 阮云棠说话的声音都在哆嗦。“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你撑着,咱们要赶紧回去。” 她毕竟不是专业的医生,毒素有没有完全清除都不清楚,得赶紧回去找大夫彻底清毒才行。 偏偏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动静,似乎是大批追兵正在往这边来。 死侍匆忙跑来提醒。 “三姑娘,你带着主子先走。” 说完,她拎着剑,迎着声音来的方向跑去,她得为两人争取逃命的时间。 阮云棠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她起身想将萧怀瑾扶起来。 在她蹲起来的那一刻,萧怀瑾长手一揽,大手托住她的后脑勺,逼她靠近自己。 两唇相接,齿舌交融。 口腔里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 那是萧怀瑾的,刚才阮云棠咬匕首沾上的。 在阮云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萧怀瑾已经放开她。 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替她擦掉嘴角的血迹,然后,将她推开。 “他们要的是我的命,你快走。” “放屁!”看着萧怀瑾浑身是血,还想强撑着救她,阮云棠再也忍不住恐惧害怕,泪水奔了出来。 “萧怀瑾,你个混蛋。” 亲了人就要去死,算什么好汉。 不顾萧怀瑾的反对,阮云棠拉过他,将他扛在自己的背上。 萧怀瑾的身材虽然称不上健硕,但他毕竟是个男人,阮云棠这个养在闺阁中的姑娘,要背动他当然艰难。 萧怀瑾还能坚持到如今,全靠硬撑,拼着最后一口力气想保护阮云棠,没想到被她看穿,如今只能靠她拖着走。 为了替她减轻负担,他一直在努力自己走,可他太虚弱了,压根走不能,只能无力地瘫软在她的背上。 他劝她:“放下我吧,你背不动的。” “萧怀瑾,你给我记住了,今天,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萧怀瑾看着那只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小手,红了眼眶。 “阮云棠,你真是个傻姑娘。” 阮云棠才不傻,她一步步往前挪。 “你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她还等着萧怀瑾赐自己毒酒,送她回家。 萧怀瑾若是死在这里,那意味着她也只能一辈子困在这里。 那还不如一刀杀了她,给她一个痛快。 阮云棠看不到,一滴眼泪,从萧怀瑾的眼角滑过。 但他的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阮云棠。” “我在。” “这是你第几次救我了?” “记不清了。” “欠你这么多救命之恩,我只能以身相许了。” 第92章 不负 酸涩在喉头滚过,苦涩在心头密密麻麻滋生。 可,看一眼漫无边际的密林,她到底不忍心再说出拒绝的话。 更咽着回他:“那你得活着,我可记着的,我要向你讨债的。” 男人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即便他的话就在耳边,可仍缥缈得就像是天边飞过来的一样。 他虚弱地回她:“此生……不负。” 阮云棠哭着笑起来。 “还说此生不负呢,等你看到阮绿茉就走不动道了。” 这是剧情设定,就连她一个穿越者都会被剧情裹胁,更何况是他萧怀瑾,这个土生土长的书中人。 “不……不会。” 阮云棠知道,她如今正在经历的这些,萧怀瑾不会理解,她也没力气和他争辩,于是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 “好,我信你。” 发现背后的男人越来越虚弱,纵然自己累得气喘吁吁,阮云棠还是开口,试图和他沟通。 “萧怀瑾,你别睡,陪我好不好,我害怕。” “好。” “萧怀瑾,我好饿了,等出去了,你得请我吃大餐,我要吃烤全羊。” “好。” “萧怀瑾,你能不能少欺负我一点啊,瞧瞧,咱们还是有机会做成朋友的嘛。” “好。” …… 不知道走了多久,阮云棠背着萧怀瑾,终于看到刺目的阳光——这代表,他们走出了密林。 阮云棠自己都不敢相信,她能拖着比她重几倍的男人,走出林子。 “萧怀瑾,我们成功了。” 身后的人,却没有回应。 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晕了过去。 林子里的动静这么大,御林军被惊动,他们正准备冲进去,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背着一个已经昏死的男人正从里面走出来。 他们认得男人身上的衣服,是萧家人! 御林军们收起戒备的武器,赶紧上前来帮忙。 一群人从她的背上接走了萧怀瑾,就像是连带着把她的力气也抽干了。 霎时间,疲惫如潮水一般袭来,天旋地转,她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上前准备扶着她的宫女身上。 阮云棠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在暗无天日的丛林中奔跑,荆棘划破了她的衣裙,在她的皮肤上抽出一条条的血痕。 她不停向前,身后全是豺狼虎豹在追她。 她的脚步越来越重,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一不小心,她被树枝绊倒,她重重摔进草地里。 身后的豺狼虎豹却不敢向前,他们朝着她龇牙咧嘴。 她抬头,才发现豺狼虎豹怕的不是她,而是站在她身边的男人。 萧怀瑾。 他一袭黑衣,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看着他的表情十分温柔。 可是他却说着这世界上最残忍的话。 “乖,把药喝了。” 阮云棠被生生吓醒了。 再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阮覃氏关切的面孔。 “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阮云棠的记忆还停留在密林里,对这么富丽堂皇,温暖舒服的环境,很不适应。 阮覃氏为她解释道:“放心吧,没事了。你现在在沁月阁,太后特别恩准,允许我和姜儿过来陪你的。” 经阮覃氏提醒,阮云棠才发现,阮南姜也在房间里,就坐在床尾。 她拍拍阮云棠的被子,打趣道:“三妹,你昨天一个人把萧怀瑾从密林里背出来,震惊朝野,大臣们都在商量,要给你颁个奖,以彰你大义救夫的行为。” 阮覃氏赶紧劝住她。 “你三妹还没出嫁呢,你瞎说什么。”说着,又宽慰阮云棠:“别想那么多,先好好休息。” “萧怀瑾呢?” “放心,他已经脱险了,大夫说,得亏你给他处理得及时,毒素没有侵入心脉,这条命算是保下来了。要说这还真是险啊,他怎么跑到那里面去,还被毒蛇咬伤了?这要不是你把他救出来,一准儿被密林你的狮子老虎吃掉了。” 毒蛇? 萧怀瑾隐瞒了他受伤的真相? 他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苦衷,阮云棠也没有多说。 在听到毒素没有侵入心脉的时候,她就已经知足了。 在原文里,萧怀瑾受伤之后,虽然勉强捡回一条命,但是因为中毒,后半生也基本要靠药吊着,好几次帮女主去出征,都因为身体虚弱游走在生死边缘。 还好,还好,这个生死关,她帮他熬过来了。 阮覃氏扶着阮云棠坐起来,关怀地问道:“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没等阮云棠回答,她的肚子先咕噜起来。 阮覃氏笑道:“好了,我懂了。” 她起身出去给阮云棠弄吃的,临走时还不忘拉着阮南姜一起走。 “娘,你干嘛拉着我啊。” “你咋咋呼呼的,影响你妹妹休息,快跟我出去做事。” “哪里影响了,我能帮她解闷呢……” 母女俩争执的声音越来越远。 阮云棠一个人靠在枕头上,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其实,在听到阮南姜说她出名了的时候,阮云棠心里是很慌的。 出名就意味着她以后都必须要和萧怀瑾捆绑,大家一提起她,就会想到她舍命救了萧怀瑾。 她是成了典范,万众瞩目。但同时也和萧怀瑾彻底捆绑,只要提起她,大家就会想起她救的萧怀瑾。 她此举无异于是在宣告全天下:萧怀瑾,是她的人。 得,不成亲收不了场。 阮云棠的手,下意识地抚摸上自己的唇,昨天,萧怀瑾也做过这样的动作。 然后就是一个热烈又悲烈的吻。 纵然带着血腥味,也是甜的。 一阵冷风吹来,阮云棠才猛然惊喜,自己居然在傻笑? 将头埋在被子里,想到昨天那样的画面和今天这样的自己,她就羞得抬不起头。 或许,嫁给萧怀瑾也不错? 如他所言,嫁给他,生活条件上不会吃亏,更何况,他太容易受伤了,身边总是危机四伏,她总要在他身边保护他才行。 对,是为了保护他,才不是因为动心了呢——阮云棠如此欺骗自己。 不对…… 阮云棠乱糟糟的脑子里,突然蹦进来一个重要事情—— 在来参加春猎之前,她让惜遇去找柳嬷嬷,让柳嬷嬷回家去找族老让遗书生效了。 算下时间,柳嬷嬷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 完了,那不是意味着,她真的得守孝三年? 不行,她得赶紧想办法,把遗书拿回来! 第93章 交心 阮云棠着急,光着脚往下蹦,刚下地才意识到自己没穿鞋,正准备回头,听到门口传来开门声。 阮云棠还以为是阮覃氏为她准备饭食回来了,一边穿鞋,一边说道。 “二婶,我突然想起来有要事要办,我先……” 一回头,愣了神。 隔着屏风,她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行动不便,杵着拐杖。 只看身形,她就认出他来。 萧怀瑾。 他的胸口缠着绷带,逆光而立,礼貌问她:“我可以进来吗?” 阮云棠抓起外袍,匆忙披上。 “可……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看到萧怀瑾,她的脸就不自觉地飞红,心也跳动得好快,整个房间好像升温了许多,热得她直冒汗。 她赶紧找话题,可说出来的话,也是颤抖着的。 “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醒了,所以来看看。” 萧怀瑾早就想来了,在被太医救醒睁眼的时候,第一个问的就是阮云棠。 得知阮云棠因为身体太累正在休息,不便打扰,他只能强忍着担心。 如今直到阮云棠醒了,他当然得赶紧来看看。 门槛很高,萧怀瑾手上和腿上都缠着有绷带,在门槛处尝试好几次都没能进来。 正在披衣服的阮云棠,看到这个情况,顾不上自己衣服的扣子还没扣好,赶紧出门来扶他。 “你这个病人,一点都不安分,哪有病成你这样,还到处溜达的。” 阮云棠将萧怀瑾扶进来,想扶着他在圈椅上落坐,被萧怀瑾拒绝,他低头,指了指她的脚。 阮云棠这才发现,刚才跑得太急,右脚上没穿稳的鞋子,脱落了,此刻那只绣花鞋就大咧咧地躺在大厅中央。 在萧怀瑾面前出了这么大一个糗,阮云棠的脸更红了。 她想蹦着去将鞋子捡来,被萧怀瑾制止。 萧怀瑾摁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一瘸一拐地捡起那只鞋。 阮云棠意识到他想要干什么,紧张得脚趾往回缩,她伸手,试图去接那只鞋。 萧怀瑾却没有交给她,反而是艰难地在她的身前蹲下。 阮云棠下意识地将没穿鞋的那只脚往后缩,萧怀瑾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抓住她的脚踝。 “不……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别动。” 虽然还是命令,可这时候的他,语气比前几天见到他的时候温柔许多。 而且是纯粹的,不掺杂任何讥讽,轻蔑,真心实意的温柔。 他将阮云棠的手放在自己的半蹲的左腿上,用手轻轻替她拍去脚底灰尘,动作轻柔,像是在擦拭昂贵的瓷器一般。 拍完灰,将鞋为她穿上,穿完后还不忘检查一番,确定都服贴了,才放开。 末了,还不忘提醒。 “地上凉,以后记得穿鞋。”说到这儿,他又想到了什么,喃喃念道:“不喜欢穿鞋没关系,以后你房间里,我给你铺上暖玉,这样你不想穿鞋,也不会伤身。” 阮云棠的脸,红得像猴子屁股。 听到暖玉,她赶紧摇头。 “不……不用这么破费,普通地毯就可以了。” 萧怀瑾抬头,含笑看着她。“姑娘可是,答应嫁给在下了?” 阮云棠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跳了坑,结结巴巴地反驳。 “你……你说什么呢,什么嫁不嫁的,我……我有得选吗?” 没想到萧怀瑾一脸认真。 “姑娘当然有得选,我知让姑娘代嫁,是委屈姑娘了。”萧怀瑾难得坦诚一次。“实不相瞒,这段婚约从一开始,除了姑娘,在下就没有考虑过其他人。” 若是以前,听到这话,阮云棠肯定一早发飙了,再不济,也要骂他一句老狐狸,如今,心头全是沾蜜一样的甜,反驳的话都是娇嗔。 “我被你算计得死死的,哪里有得选。” “姑娘若是不喜欢这样的方式,我可以做主,取消婚约,重下聘礼,八抬大轿,昭告天下。” “别。”阮云棠赶紧制止他。 她救了他,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他们的事,她可不想再惹风波。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劲,不免失笑:“你说的选择,就是这样?” “难不成姑娘想让在下做上门女婿?” 看萧怀瑾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阮云棠叫停他。 萧怀瑾当然知道阮云棠话里的意思,他装作听不懂,不过是在逗他,他牵起阮云棠的手,认真地,一字一句地郑重宣告。 “除了我,你不许嫁别人。” 阮云棠心里不免有些感伤。 她问他:“萧怀瑾,如果我嫁给你,我会死,你还会让我嫁给你吗?” 萧怀瑾明显想回避这个问题,但是面对阮云棠的目光,他自知回避不了,硬着头皮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命中注定。” 萧怀瑾回答:“谁敢伤害你,我会要了他的命。” “那如果……想伤害我的那个人,是你呢?” 萧怀瑾愣了一下,他心里下意识地反驳:我怎么会伤害你。 看阮云棠忧心忡忡,他也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 “我也一样。” 怕阮云棠没有理解又会多想,萧怀瑾再次强调:“如果命中注定,我会伤害你,那我会杀了我自己,保护你。” 阮云棠有些无奈:“其实,你还有第二种选择。” 也是她之前一直都在试图做的那种。 避而远之,明哲保身。 萧怀瑾坚定地摇摇头。 “没有第二种选择。” “认定我了?” “是。” 他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的态度,就像是一颗定心丸,根植阮云棠的心中。 “好,我嫁。” 萧怀瑾将阮云棠的手紧紧握住。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阮云棠,带着的是赴死的决心。 两人正在谈话间,隔壁传来摔瓷器的声音,阮云棠像是被人蛰了一下,猛然惊醒。 对哦,萧怀瑾还有美妾在侧。 她怎么就突然恋爱脑,把这件事给忘了? 萧怀瑾见她脸色大变,还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关怀地问道:“怎么了?” 阮云棠摇摇头。 此时,门被人推开,在隔壁气得摔东西的女人冲了进来,看着萧怀瑾,眼眶红了。 “萧郎,我不许你和她在一起。” 第94章 纠结 萧怀瑾的气场骤变。 那个温柔和善的男人不见了,那个冷酷阴鸷的萧怀瑾又回来了。 他冷冷地站起身来,提醒她。 “这里是行宫,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我不管。” 萧怀瑾冷着脸,直勾勾地看着她。 萧怀瑾生起气来,还是很吓人的。 女人顿时偃旗息鼓,一滴泪从眼角划过。 “萧……” 女人的撒娇还没出口,就被萧怀瑾扫了回去。 那个眼神冰冷,像千年冰窟,让人寒毛直竖。 女人被吓坏了,什么气都发不出来,静静地走出去,在门口等着。 萧怀瑾回头,再看向阮云棠的时候,表情瞬间变得温和。 “她……”他欲言又止。 阮云棠摆摆手:“去吧,我没事。” 送走萧怀瑾,她关上门,靠在门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突然觉得烦闷起来。 阮云棠当然知道,这个怪不了萧怀瑾。 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她这是在干什么? 她是喜欢上一个纸片人?还是一个在古代,可以光明正大,三妻四妾,三心两意的纸片人? 但是,她穿到这个世界,就没想过要和这里的人谈恋爱,哪怕之前考虑温如言,也只是因为在这个世界,需要一个结婚对象,需要一个丈夫而已。 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和萧怀瑾的关系。 真的是喜欢吗? 在这之前,她一直在努力考公,跟着师父到处出差,偶尔休息的时候还得照顾妈妈,忙得压根没时间谈恋爱。 阮云棠抱头蹲下,陷入沉思。 萧怀瑾带着女人,来到行宫外,一路上遇到宫女,都会给女人请安,唤她一声:“月姑娘。” 而萧怀瑾就没这么好脾气了,连名带姓地喊她:“黎月。” “萧郎。” 黎月这会儿不敢撒泼,乖得像个鹌鹑。 她在这个男人身边呆了有小半年了,虽然一直没有摸透这个男人的喜好,但有一件事早就明确。 这个人平日里看着好说话,不爱管事,懒洋洋的。 但是他的逆鳞,不容触犯。 在萧府,她只见过他发一次火,一个奴婢擅自乱动了他放在书房里的一个小锦盒,自此后,她再也没见那个奴婢出现过。 可是,阮云棠又不是锦盒。 明明之前,她也曾试探过萧怀瑾对阮云棠的态度,明明他之前还说过,阮萧两家,不过是因为婚约,他娶谁都是娶,没什么区别。 怎么不过就是去了一趟密林,他的态度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难道只是因为阮云棠救过他吗? 对,一定是这样。 黎月试图去劝说萧怀瑾。 “萧郎,我知道,是因为他救了你,你想报恩,所以你才会对她这么上心,咱们报恩有很多其他方式啊,咱们给她银子,甚至我去求太后娘娘,赐她荣宠,咱们不一定非要……” “不。”萧怀瑾斩钉截铁地回复道:“我非要。” 不仅如此,他还提醒道:“黎月,你在萧家怎么放肆我都不管,但是有一点,你记住了,她,不是你能动的人。” 说完,他还不忘补充道:“如果你再去找太后娘娘,那让太后娘娘一并收回懿旨,把你也请回去吧。” 说完这些,萧怀瑾懒得去管她,将她一个人留在原地,转身往回走。 黎月肚子里憋着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只能拿身边的花枝出气,开得正艳的花,被她祸了一个干净。 朝辞担心萧怀瑾的身体,一直在旁候着,见萧怀瑾和黎月谈完事了,他赶紧上前扶着他。 “公子,黎月姑娘,能安分吗?” “安分?”萧怀瑾冷笑。“他们把她许给我,就没想让我房里安分。” “那……阮姑娘那边……” 不怪朝辞有这样的担忧,阮云棠的脾气,他们这一路打交道下来也算了解,这位姑娘,也不是个吃闷亏的主儿。 萧怀瑾回头望了朝辞一眼。 朝辞突然觉得,头皮发麻。 “主……您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萧怀瑾冷笑道。 “若是她掉了一根汗毛,你,拿命来还。” 朝辞听完,顿时不淡定了。 “那可是黎月姑娘,这……她是太后娘娘的人呀……” 平日里她就在府里作威作福,他们怎么顶得住。 “那就是你该考虑的事了。” 朝辞撇撇嘴。 他一个做奴才的,还能怎么办呢。 因为萧怀瑾受伤,阮云棠受惊,皇帝特许他们先行回家。 阮覃氏和阮南姜自然也跟着一同回来。 阮云棠心中有愧。 “对不起,二婶,二姐,因为我,你们也得……” 阮覃氏笑着拍拍她的手。 “你这次可是狠狠地给我们阮家长了脸,我跟你说,在春猎上,都有好几位世家夫人,在问我家里是否还有女儿,尚未婚配呢。” 这样的长脸…… 阮云棠只能想:二婶您开心就好。 马车刚到家门,一家人在门口列队迎接。 这在以前,可是只有贵宾才有的待遇。 连带着阮正山和阮正流,对她的态度都好了不少,等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阮云棠才发现自己的院子都被彻底翻新过一遍,家里增添了许多古玩物件,丫鬟们身上的衣衫,都光鲜亮丽不少。 阮云棠的脑海里蹦出一个词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大家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可是阮云棠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下人们只当她是累了,受了惊吓,于是天刚落幕,就伺候她休息。 阮云棠刚躺下,听到门口传来喧闹声,似是有人来了。 她坐起身。 惜遇背着包袱,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走进来。 “姑娘,我回来了。”她的小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我办妥了。” 说话间,她还不往掩好房门。 “办……办妥了?”阮云棠怔愣住了。 “是啊,办妥了,宗族的人看到柳嬷嬷,没有任何怀疑,一切都已妥当,姑娘现在是阮家真真切切的嫡孙女了。” “那……” “哦,奴婢问过了,守孝三年,妥了。” 阮云棠还没从这消息中恢复过来。 窗户外听墙角的人,听到守孝三年这几个字,吓得大惊失色。 那人趁着夜色,偷溜了出去…… 第95章 捉弄 夜色已深,萧府还是灯火通明。 萧怀瑾正在书房里伏案疾书,他一边写,一边斟酌,偶尔还会拿起来问朝辞两句。 “朝辞,你觉得,聘礼只备这些,会不会少了一点?” 朝辞看着那个长得都垂到地上了的聘礼单,十分头疼地提醒他:“公子,公主郡主的聘礼单都没正常。” “公主郡主哪有她有意思。” 以前萧怀瑾说她有意思,都是用一种戏谑的,探究的,带着几分揣摩的语气,就像是在玩弄一个注定逃不出手心的猎物。 但是如今再说“有趣”,他是带着笑意的,一种温柔的,欣赏的笑意。 就连朝辞,都被这个氛围感染,忍不住跟着弯起嘴角。 虽然真心为主子开心,但是该说的还是得说。 “公子,您现在列了这么多,会引来非议。” 毕竟萧怀瑾只是萧家一个不受宠的庶九子,就算别人不怀疑,萧家也会怀疑萧怀瑾这些钱的来源。 朝辞的话点醒了萧怀瑾。 他陷入沉思之中。 “那现在怎么办?” 朝辞叹了口气。 公子这么聪明的人,在坠入爱河之后,也变得这么不清醒。 他只能帮公子出主意。 “您不如把这些留下来,等阮姑娘嫁过来了,您再交给她打理不是更好?若是做聘礼,阮家人克扣她的,咱们的心思,岂不是白费了。” 萧怀瑾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本就有打算,等她嫁过来了,我便托付中馈。” 听到这话,朝辞感受到了危机感。 公子这几天,不理智得有些过头了, 和黎月姑娘撕破脸都算了,如今竟然想把自己的全部身家交给阮云棠? 这个姑娘,真的值得托付吗? 朝辞的担忧不是没有理由的,深夜,一个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 她戴着斗篷,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一字一句,如实禀告。 “公子,阮三姑娘如今已是阮家嫡孙女。” 萧怀瑾正在整理聘礼单,他不以为意地问道:“她本来就是阮家的嫡女,这事还值得你特意跑来通传?” 萧怀瑾此刻,还在想着,等阮云棠嫁过来了,他要为阮云棠撑腰,让阮云棠这个阮家嫡女的腰板,挺得更硬一点。 “奴婢的意思是,阮三姑娘过继给了老太太,要为老太太守孝三年。” 萧怀瑾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停下笔,表情瞬间凝固,抬眼,看向案前的女人。 “继续说。” “老太太临终之前,好像给阮三姑娘留下了一份遗嘱,想收阮三姑娘为亲孙女。后来,三姑娘命人将这封信送去了宗族,阮家宗族那边,已经承认三姑娘嫡孙女的身份。”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春猎期间发生的事,惜遇就是去处理这件事了,她前几天才回来。” “你确定,此事是阮云棠授意人去做的。” “是的,惜遇一回房就和三姑娘关起房门嘀咕,奴婢亲耳听到的。” 萧怀瑾整个人圈在圈椅里,表情木木的,眼神也十分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朝辞知道,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不小。 他对来通信的那人招招手,领着她走到门口,掩住房门。 “你跑出来,阮三姑娘不会怀疑你吗?” “朝大哥放心,我是看着三姑娘睡下了才出来,况且,三姑娘如今想着守孝之事,没空管我们。” “那你也要当心,快些回去吧。” “好。”那人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问道。“朝大哥,我是真的不想再等三年了,当初让我去伺候三姑娘,主子就说好,最多一年,就让我回来的。” “怎么?三姑娘对你不好?” “倒也不是不好,就是阮家实在是呆不习惯,在那个小院子里,每日能做的也就只有那些琐事,我还是更喜欢出任务。” 朝辞叹了口气。 如今她带回这个消息,主子和阮姑娘还会不会有后续都不知道。 但他不敢打消她的期盼,劝道:“放心吧,主子和阮姑娘都订婚了,只要阮姑娘嫁过来,你也就能回家了。” “那这……守孝三年?” “主子会有办法解决的。” “好。” 女人显然对萧怀瑾的本事深信不疑,不疑有他,捂紧披风,消失在夜色中。 朝辞叹气,推开房门,还没跨过门槛,一张红色的折子飞过来。 朝辞捡起来,才认出这折子就是萧怀瑾列了许久的聘礼单。 朝辞从没见过这么失控的主子。 萧怀瑾大约真是气急了,把手边能扔的东西都扔了个边,气极反笑。 “好你个阮云棠!” “公子……” 朝辞不敢进门,在门口徘徊。 “去,派个人去阮家宗族问问。” “若是……若是确有其事呢。” 毕竟女人是他们埋在阮云棠身边的暗探,这条线传回来的消息,至今还没出过错。 “我让你去查!” 萧怀瑾气得扔了个砚台出来。 朝辞不敢再多问,赶紧退下。 “是。” 朝辞被他骂走了,萧怀瑾还觉得不解气。 他的动作太大,扯动伤口,鲜血渗透纱布,将他带回春猎场上的记忆。 她为他取箭,不顾生死,背他出密林。 他那时候是真的认定了她,想许这个姑娘未来,一生一世的未来。 如今,不过是个笑话。 他在列聘礼单。 她却一直在计划着要逃离他。 此生不负,换个守孝三年。 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心痛得无法呼吸。 攒着胸口,萧怀瑾疼得青筋暴起,冷汗直滴。 “好你个阮云棠。” 他难得掏心掏肺,却被她如此践踏! 书房里的动作太大,惊动了一个院子里的黎月。 她之前被萧怀瑾警告,安分了好多天。这次见萧怀瑾在书房里大发雷霆,她忍不住探头打听,听到朝辞吩咐人去阮家,她大概猜到,是阮云棠惹萧怀瑾生气了。 朝辞走后,萧怀瑾的书房无人看守,她趁虚而入,看到的就是他倒在案前的画面。 她赶紧上去扶他。 “萧郎。” 萧怀瑾痛得神志不清,看到她穿一身嫩黄色衣裙,想到了阮云棠。 他一把拉过黎月,将她按倒在桌子上。 第96章 迷香 黎月又紧张又期待,看着萧怀瑾,声音变得娇滴滴。 “萧郎,你……你压着人家了。” 一句萧郎,又把萧怀瑾拉回现实。 这不是阮云棠。 阮云棠才不会叫他萧郎。 她只会礼貌又疏离地喊她:“萧公子。” 或者生气的时候,连名带姓地叫他:“萧怀瑾。”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放肆的女人,勾走了他的心神,令他方寸大乱,不能自拔。 萧怀瑾气得发疯,就像是扫开桌面上的杂物一样,扫掉黎月。 “滚。” “萧郎,你现在这样,让我如何放心?” 黎月还是主动凑上来。 她身上的幽香直往萧怀瑾的鼻子里钻,萧怀瑾本来就因为心痛难受,闻到这个味道更晕了,他想把她推开,却发现自己完全使不出力气来。 黎月趁机贴上来。 “萧郎,听话,我带你去看大夫。” 萧怀瑾想让她离开:“滚。” 可是就连说话,都没了多少威慑力,与其说是威胁,更像是调情。 他直直地向下倒去。 黎月早就做好了准备,张开怀抱,将他纳入怀中。 “萧郎,萧郎?” 连叫了几声,萧怀瑾都没有反应,黎月能确定,他已经晕过去了。 她这才露出得逞的笑容。 “这个香可是太后娘娘赐给我的,这个香连先皇都能搞定,我还能搞定不了你?” …… 萧家不太平,阮家也是彻夜未眠。 萧怀瑾收到消息的同时,阮覃氏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她也是忧心忡忡,但还不敢将此事伸张。 第二天一早,她连早饭都没吃,便亲自赶往阮云棠的小院。 阮云棠一夜也没睡好,起来得迟了,这会儿惜遇正在给她梳妆呢。 阮覃氏冲进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令阮云棠的觉也醒了一半。 “都出去。” 阮覃氏将下人都遣散开。 毕竟是二夫人,惜遇他们虽然担心,但还是不得不从命。 惜遇怕出事,在出门的时候还留了个心眼,想留个门,也被二夫人发现。 “把门关好。” 惜遇只能从命,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担忧。 阮云棠请阮覃氏落座,问道:“今天是刮了什么风,二婶婶怎么一大早就往我这边来了?” “你……你以为我想来?”阮覃氏濒临发疯:“棠儿,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二婶婶这一大早的兴师动众,总该让我知道是什么原因吧。” “遗书是怎么回事?嫡孙女,是怎么回事?守孝三年,是怎么回事?” 阮云棠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个消息,她自己都是昨晚才收到,一个晚上不到,连二夫人都收到消息了? 看来,她这个小院,早就被人渗透完了。 压下心头的不爽,阮云棠回道:“这是老太太的旨意,二婶若是有疑问,要不去老太太的坟前,问问老太太?” “你……”阮覃氏晓之以情:“这事我还没对你二叔和三叔说,就是想问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阮云棠低着头,不说话。 阮覃氏继续说道:“我知道,让你代嫁是委屈了你,可你和那萧怀瑾不是一直挺好的,在春猎狩场上,你不要命地救他,也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怎么这才几天,你就又反悔了呢?” 阮覃氏急得要命:“棠儿,你跟我说个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这个萧怀瑾,还想不想嫁他。” 阮云棠抬眼,看向阮覃氏,眼底有乌青,眼神里全是疲惫。 “二婶,如今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有啊,当然有意义,若是你还是喜欢他的,想嫁他,婶婶和叔叔自然要帮你想办法。” 见阮云棠犹豫,阮覃氏还不停地找理由安慰她。 “老太太立下这份遗书,其实就是喜欢你,想让你做她的亲孙女,她生前还是十分同意这门婚事的,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 阮云棠摇摇头,回答道:“若是二婶,想退亲的,是我呢。” 阮覃氏愣住了。 “你……你想过后果吗?”一开始,她是真的想让阮云棠出嫁,救自己的女儿,可这些天的相处,她早就把阮云棠当自己女儿了。 所以,这一刻她是真的心疼。 “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你不要命地救了萧怀瑾,你要是执意毁掉这份姻缘,你觉得,还有其他人敢娶你吗?” “二婶,我压根就没想过嫁人。” “你……你还真是倔,和你爹一个脾气。”阮覃氏气得拂袖而起。“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也管不着你。但我得告诉你,这件事铁定是瞒不住的,我也不能帮你瞒。” 阮云棠起身,恭送她。 “多谢二婶为我考虑,二婶执掌内宅,该如何,便如何吧。” “你……唉。” 阮覃氏气得冲出门,一拉开房门,发现丫鬟们都在门口守着,她更生气。 走得着急,没注意门槛,差点被绊倒。 丫鬟们赶紧伸手想去扶她,阮覃氏甩开他们。 “我不要你们扶,一个个不听话,气死我算了!” 二夫人走后,惜遇第一个冲进来。 “姑娘……这怎么会?” 显然,这个消息传得这么快,也是惜遇没想到的。 阮云棠扫过在门口站着的其他三个丫鬟,冷冷一笑。 “罢了,迟早要来,惜遇,梳妆。” 阮云棠成为老太太嫡孙女的事,在阮家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惊讶于阮云棠的胆大妄为。 阮正山记得在大厅里直拍手。 “老太太糊涂啊!这样的旨意,那不是害了整个阮家吗?” 阮正流淡定许多,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阴损。 “我早就说过,老三不是个听话的,一身反骨,不治会惹出大麻烦,如今不就惹出来了。” 他不仅要讥讽,还要落井下石。 “我要是萧家人,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觉得阮家看不上自己,为了避婚,连老人的死都要利用。” “那换人呢?换人可来得及?”阮正山将希望的目光投向阮正流。“你的……” 他还没开口,就被阮正流怼了回去。 “二哥,咱们阮家的姑娘,是要给他萧怀瑾配个遍不成?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坏了名声。” 阮正山气急,撸起袖子。 “去,把那个不孝女给我喊来,今儿个我不打死她,我就不姓阮!” 第97章 巨变 下人还没来得及出门,一直在门口偷听的阮南姜抢先一步,偷溜出去去找阮云棠。 她二话不说,拉着阮云棠出门。 阮云棠正想去二房见阮覃氏,被阮南姜弄得云里雾里。 “二姐……你这是干什么?” 跑过一个街道,阮云棠终于挣脱了力大如牛的阮南姜。 “我这是在救你!”阮南姜翻出自己出门时临时抓的钱袋。“我在京都有个姨妈,你去她家里躲躲。” 阮南姜一边说,一边紧张地往后望,就像身后有洪水猛兽一样。 阮云棠看她这副样子,哑然失笑。“这是干什么?逃命吗?” 阮南姜大惑不解:“你还笑得出来?我爹都已经要请家法灭了你了,小桃的下场,你忘了?你这次可是把他们气着了。” 阮南姜一边说,一边叹气。 “虽然我佩服你能够想办法摆脱掉婚约,可是你这胆子也太大了,这么大的事,愣是被你瞒得滴水不漏,要不是我偷听到爹娘聊天,我都要以为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嫁给萧怀瑾呢。原来是闷声干大事。” 阮云棠总算弄懂了阮南姜为什么这般慌张,她转身,想往回走。 “不会有事的。” 阮南姜伸手抓住她。 “哎呀,听我一句劝,我还从没见我爹爹发这么大的火。” 两人在推搡间,一队官兵从她们身边跑过。 阮南姜在京都呆得久,一眼就认了出来。 “好像是锦衣卫,谁犯事了,值得她们这般兴师动众?” 阮云棠伸头探望一眼,心头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三姐,好像是往咱们阮家去的。” 阮南姜顾不上劝阮云棠了,撒腿就往家里的方向跑,阮云棠赶紧跟上去。 等他们赶到,阮家大门已经被锦衣卫团团围住了。 阮正山亲自出来迎接,也不知道锦衣卫指挥使朝他说了什么,他脸色大变,赶紧将指挥使请进屋内。 他们刚进屋,指挥使身后的锦衣卫就将阮家里里外外包围了。 阮南姜见状,急得快哭了。 “这情况不对啊,像是……像是要抄家。” 阮云棠赶紧安慰她:“二姐别慌,如今二叔和三叔正得势,不会这么容易出事的。” 阮南姜哪里还听得进她的话,撇下阮云棠,不管不顾地朝大门冲去。 阮云棠想拦,已经来不及。 守门的锦衣卫将她拦住,询问了她的身份之后才放行。 可是进去容易出来难,有嬷嬷听到风声,想偷偷溜出来,被锦衣卫抓住,狠狠地揍了一顿,又给拎回去了。 一定是出事了,不然锦衣卫不敢这么放肆。 阮云棠虽然不喜欢阮家,可是这里面还有她在乎的人,惜遇还在里面,掏光自己家底也想救她的二姐刚刚也冲了进去。 她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想到这儿,阮云棠叫来路边一个卖花的小童,让他帮忙传个口信。 见小童领命离开了,她才整了整衣襟,款步上前。 在门口,她果然被锦衣卫拦住了。 “干什么的?” 阮云棠灵机一转,说道:“阮家二姑娘与我是闺中密友,我是来找她的。” “不是阮家人滚开。” “这位官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这好端端的,怎么这样了呢。” 锦衣卫显然不好糊弄,他冷脸呵斥。 “不该你问的少打听,滚一边去。” 阮云棠强忍着怒意,赔上笑脸,还从兜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刚才阮南姜塞给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 “官老爷,还请通融一下。” 见了银子,两个守门的锦衣卫态度明显变得犹豫了。 两人面面相觑,互相望了一眼,最后他们还是拒绝了她的银子,催赶她。 “走走,这家人犯了事,再不走连你也关起来。” 虽然没收阮云棠的钱,但还是卖了阮云棠一个面子,给她透露了口风。 阮云棠知道他们有不得已的苦衷,能透露这些已经十分不容易,道了谢,转身离开。 不对劲,很不对劲。 锦衣卫连银子都不肯收,二话不说直接封府,看来问题不小。 逃,肯定是逃不掉的。 只要她还是阮家姑娘,阮家出事,她就逃不了。 此时,接到她口信的牛叔,匆匆赶来,看到蹲在巷角的阮云棠,喊了一声。 “东家。” 阮云棠站起身,看到牛叔,两眼放光。 这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牛叔。” “阮家这是怎么了?” 牛叔不傻,阮家门口站着那么多惹眼的锦衣卫,让人想不关注都难。 “出事了。” “啊?怎么会?” 阮家二小姐可是二皇子侧妃,阮云棠还马上就要嫁入萧家了,阮家能出什么事,谁敢让阮家出事? “我需要你帮我几个忙,如今我能信的,就只有你了。” 在这个关头,牛叔自然是当仁不让。 “你先去二皇子府,不要找二皇子,要找二皇子的侧妃,将阮府出事的消息告诉她。”若是阮绿茉还有点良心,阮家出事,她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好。” “还有,去打听一下这几天朝堂上下都发生了什么事,事无大小,我都要知道。子时我会在墙根耗子洞等消息。” 阮云棠那个小院子临着外街,院子里有个耗子洞,阮云棠刚搬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有搭理,再来京都,这里就成了她和外面联络消息的渠道。 “好,姑娘放心,小人一定办妥。” “最后一件事,准备好银子。” “银子?” “对,要现银,我随时要用。” “可是姑娘……” 如今正是订货的时候,若是此时动用大量现银,会元气大伤,损失惨重。 但是…… 看到阮家如今这个情况,牛叔也不好再劝。 只能点头应允。 “是,东家。” 后门也有人把守,阮云棠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才放行。 一进门,才发现家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原来,不单单是门口有人把守。 门里,也有重兵。 阮家已经被翻得一团糟,阮云棠的小院子虽然因为偏院,但是锦衣卫也到了院门前。 “给老子放开,敢耽误公差,仔细你们的小命。” 惜遇带头堵门,锦衣卫被惹毛了,挥着鞭子就要落下。 阮云棠刚想出声阻止。 一个声音抢先一步。 “住手。” 第98章 株连 阮望烁冲出来,替惜遇挡下来那一鞭,鞭子落在他的手臂上,瞬间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见锦衣卫居然真的敢动手,几个丫鬟都红了眼,撸起袖子就要和锦衣卫拼命。 阮云棠赶紧站出来,避免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见到阮云棠,丫鬟们才算冷静下来,围在阮云棠身边。 阮望烁捂着受伤的那只手,喊她:“三姐。” 一大家子都在指望着她。 锦衣卫也收起鞭子,他虽然没见过阮云棠,但是听过阮云棠的名声。 这姑娘深入密林救人,称得上一句巾帼女英雄。 “阮三姑娘,我也是奉命行事,还请通融。” 阮云棠盯着锦衣卫。 锦衣卫倒是没有再采取强制措施,两方对峙着,气氛焦灼。 阮云棠低下头,让开身。 “请进。” “姑娘。”惜遇急了。 “没事。”阮云棠安慰她。“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 阮云棠肯配合,锦衣卫本来也无意为难,他拱拱手,说道:“得罪了。”便指挥人进院子。 不同于其他房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他们对阮云棠算客气的,只是对贵重物品贴上了封条,柜子梳妆台这些地方也都没有细翻,好歹给她这个闺阁姑娘留了几分体面。 “姑娘,这府里的东西,如今都算公家的了,若是姑娘想戴一两件首饰离开,我们不会阻拦,但是姑娘也别为难我们,带太多,我们不好交差。” 阮云棠抿抿嘴,点头道谢。 “多谢。” 锦衣卫从小院子里撤出去之后,惜遇和白鹭都卸了劲儿,瘫软在地上。 丹雀比两人冷静许多,进屋翻出创伤药,先给阮望烁上药。 丹雀替阮望烁掀开衣袖,才发现他的手上有许多伤痕,刀痕,鞭痕都有。 阮望烁被她看得极不自在。 丹雀没有戳穿他,低头上药。 阮云棠问道:“如今,府中也限制人走动了?” “那倒是没有,只是不许我们出去,但是还是能走动的。” “白鹭。”阮云棠吩咐道:“你机灵,出去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白鹭不敢停歇,接到命令就赶紧出去打听。 “惜遇。” “是,姑娘。”惜遇也赶紧坐正身体。 “你把屋里东西清点归置,能带的就带,不能带的就算了,我有些贴身私密衣物,都想办法处理了吧,被查到总归不雅。” 惜遇知道她指的什么。 贴身私密衣物其实是指账本。 惜遇点头,走进门去清点。 至于青荟和丹雀,如今这一大院子还是得吃喝,他们还是准备一日三餐,保家护院。 丫鬟们都被派出去,阮云棠偏头,看向阮望烁。 “望烁,你走吧。” 听到这句话,阮望烁的脸色彻底变了。 “三姐,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阮家这次是摊上事了,还是大事,你还没入族谱,不算阮家人,还有机会……” “在三姐心里,我就是一个贪图富贵的骗子?” “我……”阮云棠语塞:“我只是想着能逃一个是一个。” “我不会走,虽然阮家不认我,但在我心里,阮家就是我的家,你就是我的亲姐姐,生,我是阮家的人,死,我是阮家的鬼。” 阮云棠还想再劝,阮望烁直接站起来。 “三姐若是再说,我要生气了。” 阮云棠只觉得头疼。 这种被牵连的时候,能跑一个就是一个,这个一根筋,怎么就听不懂呢。 她刚才让牛叔准备现银也是这个原因。 在进府之前,她就已经料到事态不会轻松,所以给他们的盘缠都准备好了。 “算了,你先休息吧。” 阮云棠还是决定,先了解到底是什么事,再拿主意。 阮家这边被锦衣卫围得水泄不通,萧家肯定早就接到了消息。 事实上,他们如今也慌得很,萧家两老和几个公子难得这么齐全,都在院子里紧张地讨论着。 萧怀章看着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父亲和母亲,很头疼——被他们转的。 “父亲,母亲,你们且先坐下来再说。” “这如何能坐下来说?皇上现在是个什么态度,谁都不知道,甚至连皇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皇上不是在春猎场上还好好的,不会出事的。”萧怀章宽慰道。 “好好的会人尽皆兵,好好的锦衣卫会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最要命的是太子殿下如今在皇宫里,也不知道情况。阮家那边已经开始被封,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我们。” “阮家不是一直都是清流,再说了,二皇子还是他家女婿呢,陛下就算想怪,那也是怪二皇子才是。”阮夫人开口提醒。 提起二皇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萧怀瑾。 毕竟平日里,萧怀瑾和宋戈走得最近。 萧怀瑾放下茶杯。 “我这几天受伤,也有好几日没看到二皇子了,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阮老爷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就知道你不能指望,算了,你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阮老爷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萧怀章开口,想让萧怀瑾留下来:“父亲,母亲,九弟怎么说也是我们萧家的一份子,应该……” 萧怀瑾倒是大咧咧地站起来,说道:“那就不打扰大家,我先走了。” 说完,大摇大摆地离开。 阮老爷盯着他的背影,愤愤地淬了一口。 “晦气。” 萧怀瑾的脸色微变,嘴角的笑容在转身的那一刻凝固,眼神里充满杀气。 朝辞追上他的步伐,小心请教。 “公子,咱们不听听吗,万一萧家……” “放心吧,他们惹不出幺蛾子的。” “那阮家……是公子……安排的?” 不怪朝辞有这样的怀疑,若是萧怀瑾不点头,阮家怎么可能成为第一个被开刀的。 萧怀瑾顾左右而言他:“黎月醒了吗?” 朝辞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羞涩,昨晚书房里的香艳场面,实在是让他大饱眼福。 他清清嗓子,尽量让自己保持淡定:“看时辰,月姑娘应该醒了。” “走,随我去看看她。” “是。” …… 阮府 出门打听消息的白鹭很快就回来了。 “姑娘,奴婢听到一点消息,好像是三老爷那边出了事,具体怎么回事,奴婢不知道,只听到“谋逆”“乱党”这样的字眼。” 这不是简单的抄家,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第99章 漩涡 阮云棠并不记得,原著里有这一段剧情。 事实上,原著里对阮家描写并不多,特别是阮绿茉嫁人之后,对阮家的描写就更少了。 所以,阮云棠也不知道,阮家能不能挺得过这次的无妄之灾。 看着身边的几个丫鬟,阮云棠下定决心,往二房赶去。 二房此时已经是一团糟。 阮南姜在和锦衣卫厮打,阮南窍在哭,阮覃氏已经被吓懵了,披头散发地坐在门槛上。 满地都散落着杂物,像是遭了贼一样。 阮云棠上前想拉架,生气中的阮南姜没控制住手,一掌挥过来,阮云棠躲不开,被她推倒,头磕上柱子。 “砰”的一声巨响。 脑袋里嗡嗡作响,阮云棠只觉得自己头快要裂开了。 一阵温热的液体流入脖子中,阮云棠伸手一摸,一手粘腻的鲜血。 她的头……是真的裂开了。 如此变故,才算成功让和人打得不可开交的阮南姜住手,锦衣卫也不想闹出人命,赶紧派人去请大夫。 阮覃氏也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差人把阮云棠扶进自己的房间,找来手帕,捂住伤口防止血继续往下流。 阮云棠此时哪里顾得上头上的伤口,她劝道:“婶婶,他们刚去过我的院子,其实只要我们不反抗,他们不会乱来。” “不反抗?”提起这个事,阮南姜就火大:“那几个臭男人还想进我房间,想得美,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他们带走一件东西。” 和阮南姜这个暴脾气说不通,阮云棠看向正在帮她用手捂着头的阮覃氏。 “二婶,如今,妹妹们都要靠您呢。” 阮覃氏被阮云棠戳中了心里的痛处,眼泪唰一下就流了下来。 阮覃氏这样,把阮南姜吓懵了。 长这么大,她还没见阮覃氏流过眼泪,哪怕是大姐出事,都没掉过一滴。 “娘。”阮南姜瞬间服软。 阮覃氏擦掉眼泪,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南姜,听你三妹的,别闹了。” “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儿一进门我就觉得不对劲,我……” “家里的事,自有你爹爹和叔叔做主。” 见阮覃氏还想蒙混过去,阮南姜也生气了。 她指着门口的锦衣卫,说道:“娘你今儿个若是不跟我说清楚明白,那我现在就出去找他们打架,有一个算一个,打到他们肯告诉我为止。” “姑娘家家的,成日里打打杀杀,成何体统。”阮覃氏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将她拉回来。 她使了个眼色,丫鬟关上门。 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阮覃氏才与她小声嘀咕。 “是党派之争。” “爹爹不是清流,怎么会涉足党派之争?” “也没做什么,就是偶尔跟三皇子派系的官员出去吃饭,其实什么核心机要都接触不到,如今三皇子犯错被贬谪,陛下重查,哪知这带头的还没出事,你爹和叔叔先被人盯上了。” 阮南姜听到这,气得直叹:“糊涂啊,娘,你怎么都不拦着爹。” “你爹这不也是为了在官场上站稳脚跟。” “什么站稳脚跟,这不出事还好,出事了,爹爹这种无权无势无依靠的,就是第一个被推出来挡枪的。” 阮南姜还算个明白人。 阮覃氏还是有些恍惚。 “要说,三皇子出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春猎上风头太盛引得陛下不快,陛下就罚他了,怎么现在才……” 阮覃氏话没说完,被赶过来的大夫打断。 还是阮云棠头上的伤要紧。 不过阮南姜听完阮覃氏的话,到底没有再闹。 知道实情,她甚至比阮覃氏还要冷静,指挥下人们不要藏金银,只把女儿家的私密之物收捡好,见他们肯配合,锦衣卫也没有过多刁难。 等锦衣卫查完,阮云棠的头也被包好了,如今她像是顶这个白色的大帽子,样子看着又可怜,又滑稽。 阮南姜难受得又哭又笑。 “瞧你,都不知道躲,如今戴个帽子,还挺别致。” 阮覃氏和阮云棠都被她逗乐,阮覃氏伸手轻轻地打她:“你这猴儿,把你三妹妹害成这样,还拿她打趣。” 阮云棠没有忘记来此地的用意。 趁着阮覃氏对自己有几分愧疚之心,她赶紧开口。 “二婶,此番来访,是有事相求。还请二婶,将我房里几个丫鬟的卖身契,都交给我。”怕阮覃氏不肯,阮云棠赶紧补充道:“我愿意花钱买。” “瞧你,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她走进内房,翻出几个丫鬟的卖身契来。 “你这丫头,瞧着冷,心里倒是热的,那几个丫鬟跟着你,走了大运,呐,拿着吧。” 阮云棠刚开口,阮覃氏就已经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将卖身契交给她,阮覃氏还不忘提醒:“你若有此心思,要趁早,现在锦衣卫还能通融,这越往后,事态越严重,你再想放丫鬟们离开,可不一定走得了。” 阮云棠点头道谢,心里堵得慌。 丫鬟们她可以遣散,阮望烁她可以赶出府。 可是她们呢? 虽然在刚入府的时候,阮覃氏处处针对她,可这些年,她到底没做什么实质性伤害她的事,这几个月更是视她如己出。 阮南姜更不用说,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 更何况,还有她自己。 她也是阮家女,还未出嫁,如今也在漩涡之中,不能脱身。 三人正愁苦间,门口传来动静,瞧着,像是二老爷阮正山回来了。 刚才他和锦衣卫的指挥使一直在书房密聊,指挥使对他还算客气,倒没说重话,只分析了利弊。 从书房出来之后,他整个人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了。 他踏进门,看到阮云棠,就像是濒死之人看到救命稻草一样,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阮云棠的跟前,朝她搓手作揖,恳求着:“棠儿,咱们阮家只能靠你了,你救救咱们家吧。” 他这样急迫的态度,让阮云棠不知如何是好,她只能顺着他的话安抚:“二叔别慌,你说让棠儿做什么,只要棠儿力所能及的,棠儿一定帮忙。” “能,你能做到,你肯定能做到的。” 第100章 求人 阮正山求她:“棠儿,你去求求萧怀瑾吧。” “求他?”想到他院子里的那个女人,想到她那个相当于分手信的嫡孙女的身份,阮云棠心里很不是滋味。 “刚刚指挥使已经跟我说过了,如今我们要想脱身,只能求助他。” “爹。”阮南姜看不下去了,代替阮云棠回绝。“您就别为难三妹了,那萧怀瑾说到底不过是个庶子,他能做什么。咱真要求人,倒不如去求求四妹妹,二皇子那么喜欢四妹妹,自然愿意帮咱们。” 阮正山一脑门的冷汗。 “刚才指挥使已经与我分析过局势,如今求二皇子,反倒是最不明智的做法。我才因党派之争受牵连,再去找一个皇子,别说保不住咱们阮家,就是二皇子,都会被连累。” “那萧怀瑾就可以保住我们了?” “他是萧家人,又在太后娘娘跟前得脸,听说,负责调查这个案子的严大人,和他私交甚好。” 阮正山眼巴巴地望着阮云棠。 “棠儿,咱们家,只能靠你了。” 阮云棠心里当然也清楚,如今能救他们的人,只有萧怀瑾。 虽然心里排斥,可看着阮南姜和阮覃氏,想到自己院子里那么多丫鬟们,她狠不下心来。 “我可以去试试,但我不确定,他会不会见我。” 听到她肯去试试,阮正山激动得快哭出来了。 “我这就让指挥使通融通融给他传个消息过去,你去见他一定要好好和他说话,千万别惹他生气,记着,一家人的性命,可都在你身上了。” 阮云棠安静听着,脑子里飞出许多念头—— 萧怀瑾神通广大,守孝三年这个消息,他肯定早就知道了。 事实上,她在怀疑阮家如今到这步田地,是不是萧怀瑾的恶意报复。 报复她再一次拖延婚约,羞辱他。 她知道,这一趟,不会轻松。 阮正山给指挥使塞了一袋银子,指挥使答应帮他们传消息,一个时辰后,指挥使回来了。 萧怀瑾答应和阮云棠见面,指挥使也愿意通融,放阮云棠出去。 酉时三刻,百花楼,天字一号房。 听到百花楼这三个字,众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但谁都没有说话,大家都看着阮云棠。 阮云棠当然知道,这是萧怀瑾故意在羞辱自己。 如今,是她求人,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好,我会准时到。” 听到阮云棠的回答,阮正山激动地拍掌,差点兴奋地连喊几个“好”字出来。 比起他的开心,阮南姜更多的是忧郁。 阮南姜上前,握了握阮云棠的手。 阮云棠摇摇头,示意她没事。 去见萧怀瑾,总不好顶着个绷带。 还好伤口不深,血此时已经堵住了,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阮云棠命人拆掉纱布,用胭脂水粉来掩盖自己虚弱的气色。 等她上好妆,阮正山的人已经在门口催了。 “姑娘……” 听到百花楼,几个丫鬟都知道此行不会轻松,一个个脸上都挂满担忧。 “没事的,有惜遇陪着我呢。” 阮云棠给惜遇使了个眼神,惜遇点头,拿出阮云棠刚才带回来的几张卖身契,将卖身契,一一发放到每个人的手中。 “姑娘……”白鹭看到卖身契,都快急哭了。“您不要我们了吗?” 阮云棠不敢将如今局势告诉她们,只能宽慰她:“这是权宜之计,等咱们阮家度过这一劫,我再请你们回来,做我的丫鬟。” 白鹭却说什么都不肯,她死死地抱住阮云棠的腿。 “不,我不要离开姑娘,我要陪着姑娘,姑娘去哪儿,我去哪儿。” 青荟盯着卖身契看了许久,一向不怎么爱说话,安静得像个背景板一样的她,竟也落下泪了。 丹雀反倒是三人中最理智的一个,她将白鹭从阮云棠的腿上扒下来,劝道:“姑娘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好,我们不能辜负姑娘的一番心意。” 见丹雀还算稳重,阮云棠将院子里的事务托付给她。 在惜遇的搀扶下,阮云棠戴好遮面斗笠,走出小院。 阮府后门,早有一顶软轿在等着她,锦衣卫的人随侍两侧。 他们虽然答应让阮云棠出门,但不代表会放松监视。 到了百花楼后门门口,惜遇扶着阮云棠下轿,轻轻敲响后门,开门的是朝辞。 朝辞看到阮云棠身边的惜遇,就知道是阮云棠来了,欠身让两人进来。 锦衣卫自然不放心,想跟上去,朝辞拦在门口,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二位,还请在门口歇息?不然,等下我家公子生起气来,二位可不好受。” 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很明智地选择,一个人守前门,一个人守后门,等着阮云棠出来。 看到锦衣卫没跟上来,阮云棠长舒一口气,对惜遇说道。 “惜遇,等一下我进去之后,你找个机会赶紧溜,锦衣卫看管的是我,不会拦你。出去之后,你去找牛叔,他会给你安排好去处的。” 惜遇掏出属于她的那张卖身契,当着阮云棠的面撕成碎片,撒入百花楼的池塘中。 “惜遇,你干什么!”卖身契可是他们的身份证明,惜遇把这撕了,哪里都去不了。 “姑娘,我哪里都不去,说好的一辈子陪着姑娘,一天都不能少。” 阮云棠想不通,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轴,轴得她脑瓜子疼。 是真的疼。 刚才用力太猛,好像扯到伤口了。 牡丹还是一如既往,妖娆妩媚,她摇着扇子迎上来,看到阮云棠,表情中显露出深深的同情。 她让惜遇下去休息,她扶着阮云棠往后院天字楼走去。 天字楼服侍的都是达官贵人,所以这里环境僻静,管理也十分森严,若不是有牡丹带她进来,这一路不知道要被拦多少次。 牡丹也没忍住,抱怨她。 “阮姑娘,你说说你,这真是有捷径你不走,非要走最难的那条,你说说,你要是不惹九公子,那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如今还得来求他。” “所以,阮家出事,真的和他有关吗?” 牡丹不敢应话,她将阮云棠带到天字一号门前。 “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还是自己去问问他吧。” 门被推开,里面的场景,即便是“见多识广,思想开放”的阮云棠,也惊呆了。 第101章 服侍 萧怀瑾的身边,环绕着好几个莺莺燕燕,她们无不穿着暴露,体态妖娆。 房间里的那个雕花小床,甚至都躺不下这么多人。 姿色不算出众的姑娘,只能在床边伺候,做一些端茶递水喂水果的杂活。 而萧怀瑾,就躺在“花丛”中。 手上绷带都还没拆,也不耽误他寻花问柳,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撑着头,斜躺在床上,享受着美女们的服务。 “哟,这是哪个妹妹,戴个面纱,咋的,搞欲拒还迎那一套?” 躺得离萧怀瑾最近的那个青楼女,把阮云棠当成了楼里的姑娘,和她们抢恩客来了。 萧怀瑾的眼神陡然变冷。 可惜那青楼女并未察觉到他表情的变化,甚至还不停地搔首弄姿。 “瞧,这床上都满了,没有你的位子了。” 萧怀瑾终于出声,如十二月的冬雪,冷得刺骨。 “滚。” 青楼女得意扬扬。 “听到没有,九公子让你滚呢。” 萧怀瑾坐起身来,嫌恶地看着那个兀自作威作福的青楼女。 “我让你滚。” 青楼女的笑容僵在脸上,连忙求饶:“公子……可是奴家伺候不周,奴家……” 萧怀瑾单手掐住青楼女的脖子,那青楼女的脸色顿时涨成猪肝色,青紫得像一具死尸。“她,只有我可以欺负,你算老几。” 青楼女被掐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压根说不了话,只能不停地点头,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萧怀瑾放开了她,她捂着被掐得快断了的脖子,呛得直咳嗽。 她自然不敢再在这里呆,赶紧爬下床,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匆忙跑出房间。 原本香艳旖旎的气氛,被萧怀瑾瞬间就破坏掉了,剩下的青楼女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别说像以前一样去勾引他了,就连怎么说话的都忘记了。 萧怀瑾看到他们,只觉得厌烦。 “滚,都滚出去。” 青楼女们抱着衣服,低着头,鱼贯而出。 最后一个人离开房间的时候,还不忘贴心地替阮云棠和萧怀瑾,拉好房门。 没有那么多嘈杂的声音,一直闷不吭声的阮云棠,终于开口说了进门起的第一句话。 “我是不是还要感谢公子,肯欺负我?” 萧怀瑾周身怒气散去,又恢复成了那个游戏人间的纨绔模样。 他斜眼看她。 “怎么,几日不见,阮姑娘就丑得见不得人了?” 阮云棠取下斗笠。 萧怀瑾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艳。 如此盛装的阮云棠,不多见。 这份惊艳,很快就被怒火烧没了。 他只有在需要利用自己的时候,才会这般和颜悦色,肯为他装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阮姑娘是来求人的吧。” 他拿起青楼女遗忘在房间里的用来挠痒的玉搔杖,指挥她。 “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给爷剥颗葡萄。” 阮云棠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想想阮南姜,想想惜遇。 不生气,不生气。 将怒气呼出,她放下斗笠,端起盛放葡萄的银盘,走到床边,将整盘葡萄递给萧怀瑾。 “吃吧。” 萧怀瑾扬扬自己受伤的那只手。 “这就是你对待病人和恩客的态度?” 白了他一眼,阮云棠认命地将银盘放在床边小凳子上,她想去拉个椅子坐下,专心剥葡萄,萧怀瑾将葡萄端过来,放在床上,然后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坐这剥。” 这地方,着实危险。 阮云棠抬眼,防备地看着萧怀瑾。 萧怀瑾冷笑。 “怎么?都到这了,姑娘还想全身而退?” “是不是我按照你的做了,你就能放过阮家?” “那就要看姑娘你的诚意了。” 阮云棠狠狠地咬着嘴唇,瞥着萧怀瑾,又瞥向床边空位,认命地坐下。 她拿起盘子里的葡萄,动手剥开葡萄皮,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 举着果肉,她递到萧怀瑾的跟前。 “吃吧。” 萧怀瑾不为所动,不接,也不主动伸头。 “刚才他们是怎么伺候人的,姑娘这么聪明,难道还没学会?” 阮云棠咬紧后槽牙,将果肉递到他的嘴边。 萧怀瑾终于肯纡尊降贵地吃上一口。 他在吃葡萄的时候,舌尖有意无意地扫过阮云棠的指尖。 如触电般,阮云棠赶紧收手。 而萧怀瑾,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甜。” 他这副做派令阮云棠头皮发麻。 她不想陪着萧怀瑾耗下去了,明显已经开始不耐烦。 “萧怀瑾,你想怎样对我无所谓,放过阮家……” 萧怀瑾完全不想听她谈事,他用眼神示意阮云棠剥第二颗。 阮云棠认命地拿起葡萄,依旧送到萧怀瑾的嘴边,甚至做好了他只要一伸舌头,她就收手的准备。 萧怀瑾看着她,漂亮的丹凤眼里,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是有星星在闪烁。 阮云棠被他的眼神蛊惑,开了小差,就连手中的葡萄,被他含在嘴里,都没发现。 萧怀瑾突然欺身压过来,阮云棠没有防备,被他推倒在床。 “萧怀瑾!” 阮云棠急了。 然而,很快,一切不满,都被萧怀瑾用吻封存。 萧怀瑾将那颗葡萄,度入她的嘴中,命令她:“吞下去。” 阮云棠从未被人以这种方式喂过东西,她瞪大眼睛看着萧怀瑾,葡萄在喉咙里滚过,落入腹中。 萧怀瑾欺身在上,满意地看着她。 “很好,这才是乖姑娘。” 这暧昧的,哄女人的语气,让阮云棠浑身不适,她脸红心跳,伸手推开萧怀瑾。 萧怀瑾本来就是单手支撑的,哪里经得起她这样推,很轻易地就被她推倒了。 阮云棠气急败坏地跳下床想跑,被萧怀瑾一句话给震住。 “看来姑娘,并不想救阮家。” 想到自己这一晚上的隐忍,阮云棠实在是觉得,这样走了,的确有点亏。 背对着萧怀瑾,她龇牙咧嘴地做了好几个鬼脸,发泄完了才回头。 一回头,就发现自己的腰带的一端,竟然在萧怀瑾手里,只要他轻轻一扯,她的衣服就会全部散开。 “萧怀瑾,你流氓!” “可只有我这个流氓,才能救阮家。” “你不用动不动拿阮家来压我,我知道你不想救我们,你大可直说,不必在这羞辱人。” “谁说我不想救了,只是这法子,需要姑娘配合。” “有话直说。” “嫁给我。” 第102章 约定 没有任何犹豫,阮云棠一口应下。 “好。” 岂料,原本笑意盈盈的萧怀瑾,表情突然变得冷漠。 “阮云棠,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想娶你。” 阮云棠知道,今天晚上他肯定会用尽一切办法羞辱自己。 纵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泪还是瞬间就盈满了泪眶。 看到她的眼泪,萧怀瑾莫名地变得十分烦躁。 他恶声恶气地下命令。 “不许哭。” 阮云棠还真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可这盛满泪水的眼眶,就像是无声的控诉。 萧怀瑾的表情松动。 他坐正身体,松开腰带。 “明明是姑娘不想嫁,如今摆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给谁看。” “我知道你在生气。”那封遗书发出去,她就预料到他会生气,也做好了承担反噬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这个人疯起来,能毁天灭地。 “生气?姑娘实在高估自己。如你所言,当日我向姑娘求婚,确是感念姑娘救我有恩,岂料姑娘不识抬举。” 阮云棠不是傻子,听到这已经知道萧怀瑾的态度。 他生气了,不要她了。 说不酸涩,那是骗人的。 但是当务之急,是保护家人。 他不就是想让她低头认错吗?她可以低头,可以认错,可以顺着他的心意来。 “是我不识抬举,请你高抬贵手。” 萧怀瑾伸出食指,勾起她的下颌,强迫她仰起头看向自己。 “别做那副伏小做低的样子,这才是你。” “行了。”萧怀瑾放开她,“阮家所犯之事,神仙难救,不过,我可以勉为其难,保你一家老小性命。” “你的条件是什么?”阮云棠知道,萧怀瑾费这么大一番功夫,肯定不是只单单来说这些的。 “只要我需要,你要像今天这样,随叫随到。” 这是把她当应召女郎了? 萧怀瑾还真是,非常清楚怎么最大程度地羞辱一个人! “期限?” “等我腻了,就还你自由。” 阮云棠真想冲上去抓花他那张欠揍的脸,不过转念一想,如今影视元成十六年。 离他赐毒酒送自己归西,不过还剩两年时间。 这两年里,他还得帮二皇子夺位,还得去做军师平定天下,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时间天天盯着自己折磨。 这样一想,又觉得这条件没有那么难接受了。 阮云棠点头。 “行。” 萧怀瑾盯着阮云棠,总觉得她答应得这么爽快有猫腻。 “怎么?你现在想反悔了?那也可以,我……” “成交。” “那萧公子要是无其他要事,小女子先行告退了。” 阮云棠请辞,看萧怀瑾没什么反应,准备溜走,还没跨过门槛,身后传来声音。 “站住,回来。” 阮云棠只能听命回头。 “请问萧公子,有什么吩咐?” “好了,没事,试试是否有效,你可以走了。” 阮云棠:“……” 她在心里把“人在屋檐下”念了好几遍,才压住怒火,跨过门槛的时候,都有些恍惚,生怕下一刻,他又蹦出一句“回来”。 还好,这次萧怀瑾是真的放过了她。 阮云棠走后,萧怀瑾脸上的笑容荡漾开来。 果然,还是逗她更有意思。 只是这笑容里多少有些落寞。 戏演完了,他也准备鸣金收兵,起身的时候发现床上似有一抹红色。 伸手去摸,放到鼻尖下闻了闻。 这个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新鲜的,血迹? 这个血迹还是湿的,显然刚留下不久,不可能是青楼女们留下的。 再看看他自己,纱布整洁,并无异样。 那这血是…… 萧怀瑾回忆起刚才的场面,他把阮云棠摁在床上,刚在她的头,就搁在这个位置。 所以,血是从她的头上来的? 萧怀瑾倒吸一口凉气,他拉开门冲出去。 此时刚刚送走牡丹的阮云棠,正准备回来请命,刚进门差点被萧怀瑾撞倒,她本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毛头小伙子,正欲开骂,定睛一看,是萧怀瑾,立马安静。 “阮云棠人呢?” “刚送出门,应该……还没走远。” 萧怀瑾没空废话,追了出去,牡丹赶紧让人跟上去看看。要是有事,也好帮衬。 瞧着满屋子乱糟糟的,她摇着扇子上前,认命地收拾。 刚走进屋内,床单上的血迹,就分外明显。 牡丹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主子这是强上了阮姑娘? 她本以为主子把人喊到百花楼来谈事,不过是想出气,不承想…… 不行,毁了人姑娘的清白,就得给个交代,她得想办法劝劝主子才行。 牡丹也顾不上收拾房子了,跟着走了出去。 阮云棠在百花楼里呆了一两个时辰,出来的时候还有些衣冠不整,这导致锦衣卫看她的眼神都有几分诡异。 不理会锦衣卫探究的八卦眼神,惜遇扶着阮云棠上轿,刚走出没多远,萧怀瑾的马车追了上来。 马车横在轿子之前,萧怀瑾掀开帘子,跳下马车,直冲软轿而来。 轿夫和锦衣卫都被这架势吓懵了,等想起来要去拦,萧怀瑾人已经掀开轿帘,冲了进去。 “萧怀瑾,你干什么?我就是个机器人,你也得给我个缓冲时间吧。” 刚刚才在百花楼里测试过,他这次不会又要测试“随叫随到”的约定有没有用吧。 萧怀瑾将她拽到怀中,伸手去摸她的脑勺。 她的额头磕上他的胸膛,她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在这一方小小的轿子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黑暗中,他的手往后探,没个轻重,碰到了她后脑勺的伤口。阮云棠没忍住嘶地出声,萧怀瑾就像是触电一般,赶紧松开手。 不再像之前一般带着嘲弄和讥讽,此刻的他,语气里只有满满的关心。 “疼?” 阮云棠的眼泪,被他这一句轻巧的关心,立马给逼出来了。 她不想再装,更咽点头。 “谁干的?” “锦衣卫?” “阮家人?” “我没事……”阮云棠真怕他又做出什么事来。 “好,我知道了。” 退出轿子,他转身往外走,阮云棠赶紧拉住他。 “萧怀瑾,你想干什么?” 第103章 手软 萧怀瑾回头,逼进轿内。 “就这样的,你还想救他们?” “那是意外。” “行。”萧怀瑾气急反笑。“阮云棠,你就仗着……罢了,你反正没有心。” 萧怀瑾起身时,往她怀里丢了一个小瓷瓶。 小瓷瓶里散发出一股草药的香味,想来,应该是治疗伤病的药膏。 “保好小命,死了,也算违约。” 阮云棠今日算是见识到萧怀瑾的阴损了,以前他觉得他嘴毒,如今看来,之前对她都只是小儿科。 萧怀瑾的马车让出路来,放她离开。 还好此刻已是深夜,路上没什么人,否则就凭萧怀瑾这做派,指不定要被传成什么样。 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萧怀瑾扶着马车,猛烈地咳嗽起来。 “公子。”朝辞赶紧上来扶他。 此时,他胸口的白纱布渗出血迹,刚才为了追阮云棠,他急匆匆地跑出来,动作太大,扯到伤口了。 朝辞看着很是心疼。 “公子,你这又是何苦?” 萧怀瑾如今连支撑自己站起来都很吃力了,朝辞叫来车夫,扶着萧怀瑾登上马车。 朝辞开口,欲吩咐车夫回萧府,被萧怀瑾拦住了。 萧怀瑾气若游丝,但是命令不容置喙:“去二皇子府。” 二皇子府 最近朝堂上风云变幻,朝堂外也动乱不断,二皇子手握维持京都安宁的重任,晚上会亲自出去和下属巡街,这不,如今还未回来。 阮绿茉也睡不着。 阮家被封,已经传遍大街小巷,阮绿茉只能干着急。 她起身,想在院子里散散心,还没出门,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动静。 丫鬟来报,是萧怀瑾来了,他好像身体不太好,伤口正在流血。 阮绿茉不敢耽搁,赶紧命人将萧怀瑾请进来,又派人去请宋戈。 萧怀瑾抬进来的时候,已经疼晕过去了。 阮绿茉焦急地等在厢房外,问起随萧怀瑾一起来的朝辞。“怎么回事?你家主子不是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吗?” “大概是主子今天晚上动作太过激烈,所以才会……” 朝辞也不知道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听牡丹私下和他八卦,发现房间里有血迹。 “太过激烈?”阮绿茉也不是小姑娘了,她皱起眉头问道:“你们主子今天去哪儿了?” 朝辞尬笑着不予回答,用行动告诉阮绿茉,她越界了。 这涉及主子的隐私,他们自己内部八卦一下就算了,外人可别想打听。 还好此时,接到消息的宋戈赶回来。 此时,大夫检查完伤势,走了出来。 “九公子已无大碍,不过以后还是要小心,伤口撕裂,可不是闹着玩的。” 宋戈都没耐心听完大夫的交代,赶紧冲了进去。 此时萧怀瑾已经醒了,宋戈上去就是一拳,想到他还在病中,拳头快挨到萧怀瑾皮肉的时候,收住了力气,只是轻轻碰了一下。 可就是和轻轻一碰,萧怀瑾都撑不住往被子上倒去。 “你还真是……”宋戈毫不掩饰自己眼神中的嫌弃:“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弱不禁风的兄弟,丢人。” 他俯身,检查萧怀瑾的伤势,只看一眼,他就明白过来。 “药膏呢,为什么不用?难怪你这点小伤,还能被撕伤。” 说着,他问跟进来的朝辞。“把你们主子的药膏拿过来。” 朝辞面色为难,瞥向萧怀瑾。 萧怀瑾解释道:“丢了。” “什么叫丢了?番邦五年才进贡一盒,就那半盒,还是我去向父皇讨来的,你丢了?” 萧怀瑾面不改色。 “一时不慎,还请二皇子恕罪。” “你个败家子!”宋戈气得开始嘴瓢。“父皇如今在病中,我可不敢再为你去讨药了,你且受着吧。” 萧怀瑾对宋戈嬉皮笑脸求饶。 “好了,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你也说了,我这点小伤,便不用那神药,三两日就能好了。” 宋戈被他气得肝疼,索性不去看他,将闲杂人等撇开之后,问道:“说吧,你这大晚上的跑我家里来,有何贵干?” “阮家……” 萧怀瑾刚开口,就被宋戈打断了。 “阮家是绿茉的娘家,我不比你着急?若能救,我肯定早就想办法了,他们如今牵涉党政之争,不管是父皇想要严打,还是我那三弟想要脱身,都会压得阮家抬不起头。我不是不想帮他们,当年我见我那岳父和三皇子走得近,还劝过他,可惜,良言劝不了该死的鬼。” 萧怀瑾低着头,微闭上眼,睫毛在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阴影。 “他们是该死,但阮家不该全家陪葬。” 宋戈叹气,劝慰他:“怀瑾,你已经帮他们家很多了。若不是你一直以来替他们打点,阮家早就被人当成垫脚石踩在脚下。如今他们家突然失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原因。” 萧怀瑾当然清楚,所以他没有去找萧家,反而来找二皇子。 虽然他是萧家不受宠的庶子,但也是萧家人,这个婚约,阮家那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如今阮云棠更是直接蹦出了一个守孝三年来。 这无疑是在向萧家赤裸裸的宣战。 萧家当然不能忍。 阮家如今境地,绝对有萧家的推波助澜。 “我所求不多,保她性命。” “只她一人,还是全部?” “尽你所能。” 宋戈站起身,有些不甘。 “不瞒你说,我还真看不上我那岳丈,虚伪自大,况且绿茉也不算他亲生,我本想让他受受教训的。” “阮家被封,教训已经够了。” 宋戈无奈地看了萧怀瑾一眼。“怎么遇上那阮三姑娘,你就变得这般心慈手软?” 萧怀瑾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有疲惫,有哀求。 “我啊,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宋戈举手投降。 他起身下去吩咐,走到门口,突然回头,补充道:“你就是上辈子欠那阮三姑娘的。” 宋戈走出门,才发现阮绿茉还在门口,她手里端着个托盘,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怎么不去睡觉,在这里干什么?” 阮绿茉浅笑盈盈地递上托盘。 “我做了点绿豆粥,这大晚上了,想着你们也都该饿了。听到你和九公子在聊天,就没敢进去打扰你们。九公子怎么样了?” 宋戈盯着阮绿茉,表情里有几分愤怒。 “你对他,倒是关心。” 第104章 求亲 阮绿茉的表情十分慌乱。 “殿下,我……” 宋戈没有忘记,在他们成亲之前,阮绿茉差点就成了萧怀瑾的媳妇,若不是萧怀瑾主动相让,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刚才他们提到萧怀瑾的婚约,勾起了宋戈心里,那些快被遗忘的过去。 阮绿茉想解释,可她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宋戈心里憋得窝囊,叮嘱她:“以后我不在家,少放男人进来。” “可是九公子他……” “他也不行。” …… 等回到阮府,已是深夜,其他人早早睡下,只有阮云棠的小院子还灯火通明,白鹭正在院子里等她,丹雀和青荟已经不知去向。 惜遇叫醒趴在院子里睡着了的白鹭。 “其他人呢?” 白鹭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到阮云棠,眼神瞬间就亮了。 “姑娘,你回来啦。”她看向四周。“诶,丹雀姐姐和青荟呢,她们刚才还在这的。” 瞧白鹭迷迷糊糊的样子,阮云棠叹气,问她:“你怎么没走?” 大概是因为萧怀瑾的名声,锦衣卫对阮家不再如之前那般严格,除了家中的主人需要严密看管之外,下人们进出,只要不私藏物品,他们都不会阻拦,是以,其他院子里已经有好几个嬷嬷丫鬟请辞了。 “我要一直陪着姑娘。” “傻丫头,跟着我会死的。” “那我这么能吃,出去了别人肯定不会要我,我也是死,与其饿死,倒不如跟着姑娘。我也可以不要工钱,只要姑娘给我一口饭吃就行。” 白鹭说得轻松,脸上洋溢的笑容和如今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格格不入。 叹了口气,不再多劝,阮云棠让她先回房去休息。 可她自己,全无睡意。 转身出门,阮云棠再次投入夜色之中。 惜遇看着她的背影,忧心忡忡,咬牙,也跟了上去。 …… 第二天一早,白鹭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中醒来。 一睁眼,看到的竟然是阮望烁。 “少爷……这……这怎么一回事?” 阮望烁面色凝重。 “这是阿姐的命令。” 昨天晚上,阮云棠半夜敲开他的房门,让他带着白鹭逃出阮府。 阮望烁接到的命令,就是无论如何,要保护好白鹭的安全。 “不,不行,我不能离开姑娘。” 白鹭说着就要跳车,赶车的马夫听到动静,回答道:“姑娘别折腾了,咱们已经走了上百里了,你现在跳马车,就只能在这荒山野林喂狼咯。” 听到要喂狼,白鹭伸出去的脚又缩回来,她向车夫求饶,求车夫送她回京。 阮望烁拉住她:“白鹭,咱们不在阮府,才是对阿姐最大的帮助。” “可是……” “阿姐希望我们留在外面帮她。” 听到这句话,白鹭默默地缩回身子,蜷成一团,像个可怜的小狗。 “可是,我只会吃,又不认识人,能帮姑娘什么呀。” 纵然是在这般伤感的氛围,白鹭一句话,还是让阮望烁破了功,没忍住露出笑意,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他们是逃出来了。 可是阿姐呢? 他该怎么办,才能救阿姐出来? 突然,阮望烁灵光一闪。 她对车夫说道:“麻烦掉头,去京都。” “少爷……可是姑娘有命令。” “放心,我们不去阮家。” …… 这些天日头很大,可阮家一直都笼罩在阴霾之中,每个人脸上都一片阴郁。 不知道是不是萧怀瑾打点疏通过,第二天锦衣卫态度好了不少,人也撤掉了一多半,只在几个进出的门口守着,不再管各家小院子了。 来访阮家的人也多了起来。 二房和三房都很忙碌,他们经历了一夜的绝望之后,已经认清现实,阮覃氏和阮曹氏,都开始为自己女儿找婆家。 他们都清楚,一旦获罪,一家人都会成为罪奴,流放边疆,更严重的还有可能充作奴婢,生生世世都抬不起头来。 只有把女儿赶紧嫁人,让他们脱离阮家族谱,才是唯一出路。 阮家有四个女儿代嫁,如今还要求快,要求一低再低,以前阮覃氏他们看都不看一眼的人,如今都不得不舔着脸去求人收留自家姑娘。 可如今京都的人都知道,阮家沾上了事,还是大事,大家都不想惹麻烦。 偏偏在这个关头,有人还主动带媒婆上门,求娶阮家女。 如今,这已经算是阮家的大新闻了。 阮覃氏请阮云棠前去相商,阮云棠也很想知道,这是哪位英雄,在这个时候还有如此勇气,可谓是真爱了。 快步走到二房院中,只见院子里围了不少人,一位蓝衣公子,带着簪着红花的媒婆,正在院子里向二夫人见礼。 这身形瞧着,有些眼熟。 按说有人来求亲,二夫人应该高兴才是,可坐在上座的二夫人,满脸为难。 见到阮云棠,才像是见到救星,赶紧把阮云棠拉过来。 “云棠爹娘走得早,如今又是独立门户,我们做不了主,这婚事,还是你们自己谈吧。” 阮云棠这才明白过来。 感情,这人还是来求娶自己的? 阮云棠款步上前,那蓝衣公子也在这个时候回头。 四目相接,阮云棠惊呼出声。 “温三哥!” 阮覃氏还是很识眼色的,她把不相干的人,都请出了小院子,给两人留一个聊天的空间。 若是在以前,这样绝对不妥,可如今,谁都顾不上了。 见到温如言,阮云棠还是很开心的。 “三哥近来可好?三哥高中,本该过府祝贺,如今家中琐事缠身,实在脱不开身,还请三哥恕罪。” 温如言似乎比以前清瘦不少,明明高中状元,正是人生风光得意的时候,他却显得十分憔悴。 只有在见到阮云棠的时候,他的脸上才有些许神采。 “我很好,多谢三姑娘关心。” 他说话时,眼神一直不敢看阮云棠,飘忽不定,吞吞吐吐。 瞧他这样,倒是让阮云棠想到了三年前,两人初识的时候。 那时候阮云棠还不知道,他这样,就是紧张了。 深吸一口气,温如言上前,从衣袖里掏出了三年前就已经准备好的聘单。 “棠儿,我来履行三年前的约定,娶你回家。” 第105章 许诺 阮覃氏拉着阮云棠,在院子里说了好一会儿话,阮云棠若是不答应,她就不放手。 阮云棠被逼得没了办法,只能点头。 阮覃氏这才喜笑颜开,把阮云棠推到温如言的面前。 怕阮云棠退缩,她就站在阮云棠的跟前,盯着她和温如言聊。 阮云棠说出自己的顾虑:“你应该知道,我和萧怀瑾有婚约。” “我知道,那个婚约,太后娘娘已经亲口许诺取消了。” 若不是知道这一点,纵然温如言再喜欢阮云棠,他也不敢上门求亲。 太后娘娘取消婚约了? 可是昨天萧怀瑾并未透露出半个字来。 不容 阮云棠无奈,只能开出自己的条件:“如果你可以让温老太太也点头,我就同意这门亲事。” 温如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他忙不迭点头。 “三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温如言信心满满地离开阮家,阮云棠无奈地看着阮覃氏。 “二婶,你确定这样可行吗?” 阮覃氏拍着阮云棠的手,老泪纵横。 “时至今日,行不行,咱们都得试试,不然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就只能等死。” 阮云棠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就听二婶的。” 温如言上门求亲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萧怀瑾的耳里。 彼时,萧怀瑾正在和宋戈议事。 宋戈听完,轻蔑地笑出了声。 “你这边拖着病体为她东奔西跑,她倒好,立马找好了下家。” 萧怀瑾脸色阴沉,恍若未闻,继续低头安排手头事务。 就在此时,门房来报说:“二皇子,侧妃娘娘刚才出去了。” “她挺着个大肚子,乱跑什么?” “说是想去阮家看看。” 宋戈丢下手中的笔,无奈地叹气。 他抬眼,问萧怀瑾。 “你去不?” 萧怀瑾没有回答。 宋戈无奈。 “是我蠢了,不该问你。” 他叫来小厮,吩咐道:“准备两辆马车,去阮家。” 阮绿茉赶到阮家二房的时候,阮云棠正从二房出来。 看到阮绿茉,阮云棠就有点头晕,怕自己再被控制,她赶紧请辞。 阮绿茉却打定了主意不肯放过她。 她拦在她身前。 “多日不见,二姐的魅力倒是依旧不减当年啊。” 阮云棠瞧了一眼她的肚子,善意提醒:“家里正值多事之秋,这里,不是三妹你该来的地方。” “怎么,嫁了人就不是阮家人了?我倒不像二姐,明明还没嫁人,却不把自己当阮家人,若不是你和老太太瞒天过海,阮家还不至于落魄至此。” “你什么意思?” 阮云棠其实一直都在怀疑,阮家失势,是萧怀瑾的故意报复,毕竟惜遇的消息刚带回来,锦衣卫就上门抄家了,而萧怀瑾,如今还只是个萧家庶子,二皇子还没上位,他也还没得势,可他却能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可以抱住阮家一家老小的性命。 事情不会这么凑巧吧。 萧怀瑾的能力,她信,萧怀瑾的变态,她更信。 阮绿茉张张嘴,正欲开口,身后传来阮正山的惊呼声。 “绿茉,你老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正山这两人被整得焦头烂额,他不肯接受是自己的失败导致全家跟着遭殃,每天都在到处求人,想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今突然从阮绿茉的嘴里得到这消息,他赶紧追问。 “绿茉,你知道什么,都告诉二伯。” 阮绿茉瞥了阮云棠一眼,一脸为难。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有话就直接说,还看她干什么?” 阮绿茉低下头,故作为难的说道。 “昨天我听夫君说,这次阮家遇事,萧家是幕后推手,萧家觉得,我们阮家在婚约上反复变卦,如今二姐还要为老太太守孝三年,我们家不尊重人,所以要给我们家教训。” 阮正山听得火冒三丈。 他一巴掌挥过去,扇得阮云棠眼冒金星。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你这个不孝女惹的祸,我们阮家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阮云棠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她盯着阮正山,毫不客气地回怼:“那敢问二叔,是我把把柄送到人家手上的吗?是我去结党营私,勾结三皇子的吗?” “你,你还敢顶嘴。” 阮正山说着又想来一掌,刚出手,就被阮云棠抓住了。 “二叔,你再打我一掌试试。” 她狠狠地盯着阮正山,眼神里有杀气。 阮正山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在面对瘦瘦小小的阮云棠时,竟认了怂。 他收回手,面子还是要的。 “茉儿难得回来,我不想坏了她的兴致,等我下次再收拾你。” 阮正山说着,欠身想把阮绿茉引进房内细谈,阮云棠拉住阮绿茉的手。 “你说老实话,这件事,到底是萧家干的,还是萧怀瑾干的。” 阮绿茉挣脱不开,她想到了萧怀瑾说起阮云棠时,那向往憧憬的眼神,心里像是打翻了老年陈醋,酸得要命。 “那自然是九公子的吩咐,你以为你是谁,也只有傻子温如言,才会追在你屁股后面跑,喜欢萧公子的人多了去了,如今他对你,只有厌恶。” 阮绿茉的话,令阮云棠有些难受,她失神地松开手,阮绿茉也不想搭理她,跟着阮正山往二房里走,进门时有一个小台阶,在上台阶时,阮绿茉一个不小心,踩空了。 阮云棠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可这一切发展得太快,等她手伸出去,阮绿茉已经跌倒在地上。 “疼,我肚子好疼。” “茉儿。” 此时宋戈正好带人赶了进来,看到这个情况,大惊失色。 看到宋戈,阮绿茉的闹孩子蹦出了那天晚上,宋戈提醒她注意言辞的不悦。 宋戈也曾三令四申,要她好好修养,不能动了胎气。 可她没听话,若是这个孩子掉了,宋戈肯定会生气。 这一桩桩一件件累积下来,她很有可能会被宋戈遗弃。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阮绿茉的脑子里过了许多方案。 她抬眼瞥了阮云棠一眼。 最后,她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一条。 她捂着肚子,痛苦地指责:“三姐,你为什么要推我。” 第106章 涉嫌 阮绿茉说完,还扯着阮正山的裤腿。 “二伯,你刚刚也看到了,对吧。” 阮正山看着正奔过来的宋戈,又看了一眼阮云棠,最后还是选择了阮绿茉。 “是啊,棠儿,你妹妹肚子这么大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阮云棠在无数本小说里,看到过这个桥段,但从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阮绿茉这碰瓷的功夫,还能更拙劣一点吗? 偏偏还有人信。 宋戈冲过来,抱起阮绿茉,怒视阮云棠。 但很快,他的视线就被萧怀瑾挡住,萧怀瑾提醒。 “快带她回去。” 二皇子府为了迎接阮绿茉的生产,早就备好了产婆和御医,阮绿茉的肚子月份大了,如今摔了这么一下,身下已经开始流出羊水了。 要是再不回去,就只能在阮府备产,这样只会更麻烦。 宋戈不敢耽搁,纵然知道萧怀瑾此举多半是为了保护阮云棠,也只能随他去了。 见宋戈抱着阮绿茉急匆匆的离开后,萧怀瑾瞪了阮正山一眼。 这个眼神,比宋戈发怒的眼神还要危险。 萧怀瑾偏头,问阮云棠。 “这就是你想保护的家人?” 阮云棠冷笑。 “叔叔并未把我当家人,我也不想把他算在此列。” “诶……”阮正山怒了,可他现在也看不懂阮云棠和萧怀瑾的关系,要说萧怀瑾生气吧,这摆明了在维护阮云棠,可要说他不生气,阮家这无妄之灾是从何而来? 是的,阮正山只认为这是无妄之灾,他是绝对不会承认,家中灾祸,和他有关的。 他可是一家之主,他所做一切,自然都是为了家里好,怎么可能出错呢。 阮正山离开后,阮云棠向萧怀瑾道谢。 “谢谢你,为我出头。” “你面对我时倒是嚣张跋扈,怎么遇到他们,就成鹌鹑了?” 因为……他们只是恶心恶心她,而萧怀瑾,是真的能要了她的命的那个人。 “萧公子误会了,我也十分敬重您。” 客套又疏离,这就是阮云棠对待他的方式。 萧怀瑾很不爽,他一步步逼近,逼得阮云棠退无可退。 “听说,阮姑娘又得佳婿?” “听说,萧公子摆脱孽缘?” 萧怀瑾冷冷一笑:“你消息倒是灵通。” “公子不也是吗?” “阮云棠,为什么,除了我,你好像谁都可以?” 萧怀瑾打听到,温家虽说来的是温如玉,可真正想要求娶阮家姑娘的,其实是温如言的表哥,一个乡下落魄进士,多年无所成,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人还算老实本分。 所以,在一开始,萧怀瑾并没有把这个人放在心上,他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没想到,温如言是哭丧着脸进来,踌躇满志地出去,这才让他感受到危机感。 “公子或许误会了,如今我们阮家姑娘,只要能出嫁,的确是谁都可以。” “那何不嫁给我?” 阮云棠眉毛一挑,反问:“不是公子自己说的,不想娶我?” 萧怀瑾的眼神闪过一丝为难。 但很快,这份为难就变成了凶狠,他伸手,捏住阮云棠的下巴。 “别忘了你我的交易。” “公子只说要我随叫随到,并未说我不可以嫁人。” “那温如言倒是真的肯牺牲,连这,都敢娶你。” “小女子不才,这点魅力还是有的。” 两人唇枪舌剑,打得火花四溅。 还好阮覃氏走出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她看萧怀瑾掐着阮云棠的脖子,吓得一跳,赶紧上前劝解。 “哎哟萧公子,我家云棠不会说话,惹您生气了,您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吧。” 有外人在,萧怀瑾瞬间变得阴鸷冷漠,他松开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阮覃氏赶紧上前,关切地问:“棠儿,你没事吧。” 阮云棠捏捏脖子。 她没事。 “你也真是,好端端的刺激他干什么,这要是坏了我们的计划该怎么办?” “放心吧,坏不了,若没有她,二婶,你的计划才难施行呢。” 走出阮府,萧怀瑾越想越气。 活了这么多年,他自认也是个沉得住气的,可是这些控制力,在面对阮云棠时,瞬间就被瓦解。 她总能轻易地,挑拨他的情绪。 朝辞看得忧心忡忡。 主子身体刚好,如今频频动气,他上前劝解:“主子,要是实在介意,要不我去找那温如言,点点他,免得他一天到晚贼心不死,惦记阮姑娘。” “找他没用。”萧怀瑾好不容易才喘匀气。“得找那个老的才行。” …… 温家第二次上门,温老太太也跟着一起来了。 温如言信心满满,看到阮云棠的时候,不自觉露出微笑,迫不及待地告诉阮云棠,他把一切都搞定了。 温老太太拉着阮云棠的手,走进内室,温如言想跟进去,被老太太叫住了。 “我们女人说点体己话,你跟进来干什么,门外候着。” 温如言很担心,进门前还不忘提醒温老太太。 “祖母,三姑娘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你对她少些苛责呀。” 温老太太扶着阮云棠的手,坐上软塌,听着温如言那些唠叨,连连摇头。 “我这孩子啊,从小到大,还没对谁这般上过心。” 阮云棠站起身,扑通一声在温老太太面前跪下。 “老太太,您待我如亲孙女,我在心里,也早就把您当亲祖母了,还请您,救救我们阮家吧。” “棠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快起来。” 阮云棠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温老太太连连叹息。 “你这求我也没用呀,我只是一个老太婆,什么都做不了。” “不,您可以的。”阮云棠抬头,眼神坚定。 就在两人正聊着的时候,门外传来骚动,好像是二皇子府那边传来动静,说是阮绿茉成功能生下了一个王子,但是她自己却因大出血,如今生命垂危。 阮绿茉可是女主,而且在摔倒之前还有心思栽赃陷害她,怎么会生命垂危? 阮云棠刚走出去想问问情况,两个官兵打扮的人冲进来,一左一右,押住阮云棠。 “阮三姑娘,你涉嫌谋害皇子妃,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107章 营救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阮云棠的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宋戈真是有病,这都信? 且不说如今阮家已经家道中落,就算阮家还如日中天,也不见得会有人愿意来帮她。 她得赶紧救自己。 温老太太上前,护住阮云棠。 阮覃氏收到消息也冲进来相劝。 “到底是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那皇子妃还是我们棠儿的妹妹呢,她怎么会害自己的亲妹妹呢?” “这些话,留着跟二皇子说去吧。若是皇子妃醒不过来,你就去给皇子妃陪葬!” 听到二皇子的名讳,温老太太和阮覃氏都被不敢再阻拦。 官兵不讲情面,押着阮云棠往外走,门外更混乱,温如言想帮忙被官兵拦住,身材娇小的阮南姜倒是找到机会,钻了过来。 眼瞧着阮南姜要和官兵大打出手,阮云棠赶紧拦住她,她趁着阮南姜冲过来的功夫,赶紧在阮南姜的耳边耳语了两句。 官兵不耐烦地将他们推搡开。 “干什么,干什么,还不快走。” 阮云棠被压上囚车,温如言跟在囚车后面喊:“云棠,你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来救你的。” 温老太太听到这话,脸色顿时铁寒一片,她登上马车,命人将温如言叫回来,忍不住骂道:“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多少本事,那可是二皇子,你怎么去救?” “二皇子也不能草菅人命!” “如今阮家一门,和贱籍差不多,若是皇子妃真的有什么不测,二皇子即便是真的冤了阮云棠,拿她出气,那也没人能置喙两句。” “祖母!”温如言难得在自己祖母面前摆脸色:“我们温家是读书人,爹在世时常跟我说,读书人要有读书人的风骨,可如今我们做的这一切,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 温老太太也是气得不轻,她伸手想一巴掌拍醒温如言,但见温如言那倔强的样子,心中酸涩。 “你可知,你爹为什么会死?” “我爹不是克己奉公,劳累过度死在公案上的?” “那只是表象。”温老太太叹气。“你爹是被同僚排挤,被先皇冷落,有志不得展,郁郁而终的。三年前,你科考落举也是,有人不想让我们温家起势,哪怕你的文章天下第一,你也注定只能名落孙山。” 温如言不能接受这个说辞,在他眼中,朝堂的确积弊已久,但还是有许多有志之士,是在为百姓谋实事的。 “可是祖母,我这次不也是凭自己的实力,考上了状元。” 温老太太无奈地笑起来。 “你爹仗义执言,触了天怒,陛下早就下了暗旨,凡我温家人,永不得上榜。为了帮你疏通关系,我连你嫂嫂的嫁妆都借来用了,可直到你进考场前一天,得到的消息都是无望。” “祖母……这些,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跟你爹一样,心气儿高,那时候又大考将近,我若将这些告诉你,你能受得住。我当时也想着,让你去考,死马当活马医,兴许陛下大发慈悲,不说让你进二甲,让你在榜上挂个名,我们温家,也有望了。” “那我这个状元……” “萧家求的。” “萧家?他们为什么要帮我们?” 温老太太深深地看了温如言一眼。 她老人家慧眼如炬,当然知道原因,可是她不敢告诉温如言,温如言刚刚经受了事业上的打击,要是感情上再来致命一击,只怕会崩溃。 温老太太想了想,换了个说辞:“萧家向来喜欢拉帮结派,想来,他们是看中了你的才华,想要拉拢你。咱们怎么说都算是受了萧家恩惠,也该记着点他们的好处。” 温如言脸若冰霜,他敲响马车壁,叫停马车。 温家的马车在大街中央停了下来,温如言跳下马车,老太太掀开帘子,问他:“你准备去哪儿?” 温如言向老太太深深鞠躬。 “多谢祖母多日以来的庇佑,接下来的路,让如言自己走吧。” 说着,温如言头也不回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温老太太赶紧命令随车仆从跟上去。 “盯着三少爷,别让他做傻事。” 虽然派小厮跟上去了,可是温老太太还是不放心,温老太太的丫鬟请教道:“老太太,要不咱们也跟上去看看?三哥儿这样,叫人着实不放心啊。” “这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犯起浑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那现在咋办,也不能看着三哥儿胡来啊。” “他如今这样,无外乎两个原因,一是知道了内情,一时接受不了,若真是这样,出去发发疯,回来也就好了,总归能想明白的。” “那这第二条莫非就是……阮姑娘?” 温老太太点点头。 阮家是个泥潭,阮云棠出事,她本不想管,可如今,她不得不管了。 “走,改道,去萧家。” 萧怀瑾这边,刚接到阮云棠被宋戈绑走的消息,正准备出门,门房迎面过来,说是温家老太太来访。 萧怀瑾刚想推辞,转念想到温家刚从阮家出来,于是又命人将温老太太请了进来。 温家老太太也是个爽快人,一进门,就开门见山,直说来意。 “还请萧九公子,去救救阮三姑娘吧。” 萧怀瑾不急不忙地品了一口茶,问道:“若是阮家人来求我,我还能想得通,不知道温老太太,是以什么身份来求我呢?” 萧怀瑾倾身,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萧老太太:“哦,我想起来了,今天老太太好像是带着贵府三公子,上门求亲去了?” 萧怀瑾这边消息灵通,温老太太并不意外,她都这么大岁数了,自然不至于被萧怀瑾完全压制:“我是亲眼看着三姑娘被人押走的,我与那三姑娘渊源颇深,我一直把她当我的亲孙女对待的。我瞧着那些官兵,动作粗鲁,还不知道我那可怜的孩子,还要受多少罪呢。” 萧怀瑾沉着脸,问道:“您刚才说什么?动作粗鲁?” “是啊,棠儿是当着我的面被抓走的,你是没看到,那些个莽夫,二话不说上来直接绑了棠儿,棠儿那小胳膊小腿的,哪里经得起他们折腾,他们反压棠儿的时候,我都听到骨头咔嚓一下的声音,那得多疼啊。” 第108章 神医 饶是萧怀瑾定力再强,听到这些消息,也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向温老太太告辞:“我有要事要办,恕不能接待您老了。” 温老太太自然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她也从容地起身:“我家里也一堆的琐事,我正好想着去向贵府老太太问个好就回去。” 两人在书房门口分别,萧怀瑾带着朝辞匆匆往门口赶。 这一路上,朝辞与萧怀瑾谈论起温老太太:“我还以为温老太太来找您,是想要让您放过他孙子呢。” “她不是正在这么干嘛。” “可她明明只字未提温如言啊。” “但都是为了温如言,可惜,温如言没学到老太太半点心机。” 对最后这句话,朝辞十分赞同。 但凡温如言有点眼力见,都不会和自家公子抢女人。 萧怀瑾走到马房,刚把马牵出来,准备翻身上马,被人叫住了。 “公子,七姑娘正在找您呢。” 萧怀瑾瞪向朝辞,用眼神问他:“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朝辞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萧怀瑾只能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朝辞的时候,他吩咐道:“去,带一小队人,包围二皇子府,要是宋戈真的不顾兄弟情面,直接下手。” “公子……这样一来你和二皇子……岂不是……”朝辞都忍不住问他:“值得吗?” “和帝王家讲人情?笑话。” 萧怀瑾冷哼一声,迈步朝屋内走去。 朝辞叹气,认命地下去安排。 而此时,关押阮云棠的囚车,已经停在二皇子府前。 阮云棠的手上和脚上都带着镣铐,每走一步,钢铁制作的镣铐都会在地板上刮出火花。 她被带到了阮绿茉的院子里。 此时,宋戈正在门口焦急地等着,门内,丫鬟们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端出来,看得人触目惊心。 看到阮云棠,宋戈急红了眼,冲过来一把掐住阮云棠的脖子。 宋戈是练武之人,手上力气大,阮云棠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能被他拧断了。 “阮云棠,你这个恶毒妇人!” 血气上涌,呼吸不畅,阮云棠的脸被憋得通红,脖子在宋戈手里,被掐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宋戈的侍从,怕他真的把阮云棠掐死了,赶紧上前来劝他。 “二皇子息怒,掐死她事小,要是因此和九公子闹翻,就得不偿失了。” “杀人偿命,今天就是当着他萧怀瑾的面,老子也能废了她。”宋戈松了手,振臂,叫来更多官兵。 “来人,先把这毒妇的手给本王砍了。” 眼瞧着长刀已经出鞘,说时迟那时快,阮云棠一语叫停:“我能救四妹。” “你以为我会信你这毒妇,你已经害了绿茉一次,我岂能容你再害她一回。” “四妹如今生死未卜,你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是吗?不如信我一回,如何?若我的方法真的不管用,你再杀我也不迟。” 宋戈的侍从真的怕宋戈发起疯来大开杀戒,赶紧跟着相劝:“是啊,二皇子,咱们先听听阮姑娘的计谋再下决定不迟。” 宋戈愤怒地瞪着阮云棠。 阮云棠不敢卖关子,见缝插针地给出自己的方案。 “我知道有个神医无名,这几日就在京都,他肯定能救四妹。” “什么神医无名,没听过!”宋戈冷笑:“你想拖延时间,也找个好点的借口,来人,给本王砍了!” 听到宋戈的命令,趴在房顶上的朝辞也心急如焚,他手里捏着暗器,要是宋戈真的敢对阮云棠下手,那他也只能出手了。 眼瞧着那大刀越来越近,朝辞手放在半空,准备随时命令死士下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女人拖着一个手里拿着鸡腿的头发雪白,胡子雪白的老头,二话不说地冲了进来。 出了新的变故,朝辞命令死士先蛰伏,静观其变。 门房跌跌撞撞地跟在他们身后,赶紧解释。 “这个女人说他带来了能救皇子妃的良医,属下不敢拦。”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阮南姜。 他将白胡子老头推到众人面前。 “这位就是无名。” 眼前这个满手油污,穿得也破破烂烂的老头,真的是神医? 宋戈不敢相信。 “大街上随便抓个叫花子,就想糊弄我?” 白胡子老头听到这话心里不爽了。 “诶,你们这些人,态度一个比一个还恶劣,我正在啃我的鸡肉,就被这丫头二话不说地薅来了,如今,还来了一个说话比丫头更不好听的。”说话间,白胡子老头瞥了眼丫鬟盆里的血水,一语双关:“难救哦。” 阮云棠想请白胡子老头到一边说话,被宋戈阻拦。 “你们是不是在密谋害绿茉!” 这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阮云棠只能当着众人的面,求白胡子老头。 “还请神医救救我四妹,作为交换,我会告诉神医所求之人的位置。” “嗯,你这丫头倒是比他们懂礼数多了,不过别看我老眼昏花,我可不傻,你想骗我,没门!” “我会带您去见她。” 白胡子老头终于有了几分动容。 “凭什么?” 凭我看过小说,凭我知道剧情。 这些惊世骇俗的真相,当然不能说。 眼珠子一转,阮云棠找到了说辞。“实不相瞒,小女子略通卦算。” “你个小女娃,精通卦算?我不信。” “刚刚,就是我让我二姐去请您的,你我事先素未谋面,我不也算到您在京都,还知道您是神医吗?” 阮云棠还在劝说无名。 偏偏宋戈此时的耐心已经被耗光,他直接出声打断她的话。 “别在这里做戏了!找个叫花子来,阮云棠,真有你的!” 听到叫花子,无名也火了。 “我说你这个娃儿,也太没家教了,你爹娘没教你尊重老人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白胡子老头怕是不要命了,居然敢这么跟二皇子说话。 萧怀瑾也绝望地闭上眼。 宋戈这个光长块头不长脑子的家伙,他如今彻底惹怒无名,无名肯定不会为阮绿茉治病了。 她也求生无望。 第109章 名方 无名,就是阮绿茉唯一的救命稻草。 在原文中,阮绿茉也在生产的时候难产,宋戈贴告示,遍寻能够救阮绿茉之人,无名自揭皇榜,救下阮绿茉,因这份机缘,无名更是收下阮绿茉为徒,教了她不少用毒用药之术。 而无名这些年一直游历四海,所求的,不过是找到自己的初恋。 阮云棠被宋戈气得都想放弃了,转念一想,拿自己的小命给宋戈的愚蠢买单?太不划算了。 她想起白胡子老头爱吃鸡,主动承诺。 “若是神医肯救我妹妹,我愿意无偿供养您,香满楼的烤鸡,你想吃多少有多少。” 这句话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无名舔了舔嘴唇,他伸出手指,笑着点点阮云棠。 “你这丫头,当真有几分本事。” 将自己啃了一口的烤鸡丢给宋戈,交代道:“你这小子,给爷爷我把鸡肉看好了,你若是敢偷吃我的,我就让你媳妇再多受半个时辰的罪。” “你……”宋戈气得脸色铁青。 侍从赶紧劝他:“主子,死马当活马医,御医都没得办法,咱们试试吧。” 白胡子老头没有进门,只掏出了一根薄如发丝的银线,透过窗户穿进去,让稳婆将银线系在产妇的手腕上。 他搬了个凳子,翘着木马腿,一边诊脉,一边做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表情来,时而搞怪,时而凝重,看得宋戈只想打人。 “现在不要想着给她止血,催血。” 一听说不要止血,还要催血,宋戈就慌了。 “她都已经流了这么多血,再流下去会死人的。” 白胡子老头白了他一眼:“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不理会宋戈,白胡子老头继续吩咐:“准备好补血的汤药,产妇此次失血过多,往后都需要补血。” 此时,房间里传来稳婆的一声惊呼:“不好了,皇子妃,皇子妃怎么流黑血了?” 听到这个消息,宋戈的神情肉眼可见地紧张,手中的鸡肉骨头都快被他捏断了。 白胡子老头反倒笑起来:“好了,之后不会再有大量流血的症状,拿纸笔来。” 仆人端来纸笔,没有凳子,白胡子老头便让仆人蹲下,以他的背为桌,写下药方。 “当归,生地,川穹,牛腾,枳壳各二钱,桃仁、红花、赤芍、柴胡各四两,甘草、桔梗各二两,黄芪三钱,阿胶二钱,每日一剂,五天一个疗程,两个疗程,产妇可恢复。” 白胡子一边念一边写,写完后,把药方交给仆人带下去。 太医们一个个都是识货的,从白胡子拿出银丝,悬脉的时候,他们就心生佩服。 如今,他们主动向眼前这个叫花子一般的老头请教。 “敢问老先生,这可是失传的血府逐淤汤。” 白胡子老头翘起木马腿,眼神里带着几分欣赏。 “哟,原来才宫里当差的,还有几个识货的呀。” 御医们像是找到了宝贝一样,围着白胡子老头问东问西。 白胡子老头吧唧了一下嘴巴,馋了,向宋戈伸出手。 “鸡来。” 宋戈看向手中的烤鸡,他刚才太过紧张,鸡肉已经被他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白胡子老头嫌弃地看向那只烤鸡。 “啧啧啧,真是暴殄天物,连一只鸡都看不住,要你何用。” 看太医都围绕着这白胡子老头问东问西,宋戈当然不敢再怀疑老头的本事,这会儿不管老头对他是打是骂,他都甘愿受着。 他赶紧命侍从去买。 阮云棠见缝插针补充道:“要香满楼的。” 宋戈回头,看向阮云棠。不过不容他多想,满手是血的稳婆从门内跑出来。 “醒了,醒了,皇子妃醒了。” 宋戈顾不上其他,赶紧冲了进去。 阮云棠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倒在阮南姜的怀里。 “二姐,谢谢你。” “自家姐妹,不用说这些,你没事就好。” 稳婆给阮绿茉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收拾好了产房,宋戈才迈步进来见她。 她的确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失血过多,脸上苍白得像鬼一样,头发也被打湿,紧紧地缠在一起,像是用手一捏,就能滴出水来。 阮绿茉刚清醒过来,赶紧问孩子:“殿下,咱们的孩子呢?” “孩子很好,我已经让奶妈抱下去了,是个男孩,你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我会保不住孩子,那样,我就真的无颜面对殿下了。” 宋戈赶紧安慰她:“这不关你的事,不用自责,要不是那……那女人推你,导致你摔跤,你也不会早产。” 坐在窗户下的老头听到这话,提醒道:“皇子妃啊,你今日早产,可不是被人推导致的,要是摔跤早产,不是这症状。你呀,这属于心内郁结,通俗点说,就是想得多,累的。” 气氛一时尴尬。 阮绿茉紧紧地拽住宋戈的衣袖。 “殿下,你要信我。” 宋戈眼底投下一片阴影,他轻轻地拍着阮绿茉的手背,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表情已见疲惫:“你累了,安心睡吧。” 阮绿茉拽着宋戈衣袖的手,无力地松开。 宋戈连一句“我信你”都不肯说了。 她已经怀疑他了? 阮绿茉眼中含泪,她是真的怕了,更咽地喊宋戈:“殿下。”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在这影响你,反倒不利于你恢复。”说着,宋戈站起身,起身往外走。 阮绿茉绝望地闭上眼,眼泪从眼角划过。 小腹的隐痛还在,身上的酸楚还在。 她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等她的,却是枕边人的怀疑和猜忌。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她突然想到了萧怀瑾。 萧怀瑾对阮云棠,那可真让人眼红。 当初,若是她选择继续和萧怀瑾履行婚约,坚定地决绝了宋戈,今天她会不会是被宠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她伸手,抹掉眼角的眼泪。 阮云棠。 都怪你。 要不是你,我不会被殿下嫌弃。 要是没有你,萧怀瑾也还会一如既往,只对我一人温柔。 你抢走了我的一切,我不会放过你的! 第110章 重择 宋戈走出产房,此时阮云棠因为惊惧过度,加上一直在高强度用脑,已经昏厥过去。 有白胡子老头在,身体自然没大碍。 想到自己刚才差点掐死阮云棠,宋戈心中有愧,命人解开她的手上和脚上的镣铐。 “把她扶到厢房休息,好生待着。” “不用了。” 萧怀瑾脚下带风,带着满腔怒火冲过来。 他蹲在阮云棠身边,一眼就看到了阮云棠脖子上的掐痕,手攒成拳,脸如墨,眼尽血。 “怀瑾兄,此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一句不对,就想了结?”萧怀瑾单手抱着阮云棠,扫向宋戈的眼神如刀:“你动了她,便是与我为敌。” 宋戈自知理亏,拱手作揖,深鞠躬,朝他和阮云棠行了个大礼。 “改日,小弟定会上门,负荆请罪。” “呵。”萧怀瑾冷笑。 他不理宋戈,对阮南姜说道。 “还请二姐,帮忙扶她上我的背。” 他一只手还打着绷带,不方便抱阮云棠。 阮南姜被他一句“二姐”叫得半天没缓过神来。 萧怀瑾背着阮云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二皇子府。 白胡子老头也跟了上去。 “诶,小丫头别走啊,你还欠我鸡肉呢。” 看到这幅情景,宋戈侍从很是忧心。 “二皇子,九公子这不会是想和您拆伙了吧。” “放心吧,为了一个女人,他还不至于连兄弟都不要了。” “可是……属下从未见九公子发过这么大的火。” 宋戈偏头,往产房的方向望了一眼,深深叹气:“罢了,以后再慢慢补救吧。” 宋戈现在也后怕。 若是一时冲动之下,他真的把阮云棠杀了,别说萧怀瑾了,连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还好,没有酿成大错,应该还能补救。 应该吧。 萧怀瑾将阮云棠扶上马车,此时,白胡子老头也跟了上来,萧怀瑾不知道他的身份,刚想赶人,阮南姜赶紧出面解释。 “这位是神医无名,刚才就是他救了四妹,三妹才得以保命。” 听说是阮云棠的救命恩人,萧怀瑾的态度瞬间就恭敬下来,他下车向白胡子老头请安:“感谢老先生。” 说着,命人去给白胡子老头准备马车。 白胡子老头八卦地问道:“里面这姑娘,是你夫人?瞧你这般紧张,为她不惜和兄弟反目。” 萧怀瑾也不含糊:“是。” 阮南姜下意识地张嘴就反驳:“别瞎说,我家三妹,还没嫁人呢。” 萧怀瑾也不含糊:“以后会是。” 阮南姜撇撇嘴,钻进马车照顾阮云棠去了。 她扶着昏迷的阮云棠坐好,小声嘀咕。 “哼,你想娶,也得看我们三妹想不想嫁呢。” 没想到白胡子老头,反倒是十分欣赏萧怀瑾。 “我喜欢你小子,有我当年的风范。” 这要是一般人,敢这么说,早被萧怀瑾的眼神冻死了。 这次萧怀瑾不仅没有动怒,还十分恭敬地请他登上马车。 车队启动回阮府,一直埋伏在二皇子府的朝辞追上来,将二皇子府发生的事尽数说了。 “他真的掐了她?还准备砍掉她的手脚?”萧怀瑾盛怒:“你为何不拦着?” 朝辞面色为难:“属下也是想着您与二皇子好歹也是盟友……” “盟友?我可不要这种盟友。” 听到这话,朝辞心中大骇。 “主子,您该不会是……” “我能为他谋划,让他坐上这个位置,自然也能把他从这个位置拉下来。” 就连朝辞都忍不住为宋戈说话了。 “主子,二皇子他也是一时情急,您要不再考虑一下?” 毕竟,布了这么久的局,突然要换人,后续麻烦会很多。 萧怀瑾偏头扫了他一眼,朝辞赶紧噤声。 “他敢动我的女人,就该想到后果。” 萧怀瑾将阮云棠送回她的小院。 惜遇和青荟赶紧把人抬进屋内。 阮覃氏也在一边跟着忙前忙后。 看到阮覃氏,萧怀瑾冷冷一笑,想到了阮正山。“倒是把他忘了。” 萧怀瑾每次这么笑,都不会有好事发生,朝辞冷汗直滴,只能感慨二皇子这次,是真的把主子得罪狠了。 萧怀瑾带着人走了之后,阮南姜才松了一口气,把今日在二皇子府的所见所闻告知阮覃氏。 “你三妹会占卜?怎么可能。”阮覃氏听得一愣一愣的。 “但她就是知道那白胡子老头是个神医,能救四妹。那老头当真是有几分功夫的,悬丝诊脉,三两句话的功夫就把人治好了。” “那可能是你三妹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了这么个名医,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 “蹊跷的不止这一处,今儿个那萧怀瑾竟然直接说三妹是他夫人。” 阮覃氏听得大惊失色,“这……这可不好乱说,男未婚女未嫁的。” “是啊,不过我瞧着那萧怀瑾,对我们三妹是志在必得。三妹和温家的婚事,只怕会生变故。” 提起婚事,阮覃氏深深地叹气“你还有空操心你三妹的婚事呢,先想想你自己吧。” 母女俩不知道,在他们忙着讨论八卦的时候,内室里的阮云棠早就醒了。 她一动不动,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帷帐。 阮绿茉的确不如原小说的温婉单纯,可在这之前,她都只是小打小闹,阮云棠都没有和她计较。 可经历了这一遭,阮云棠才幡然醒悟。 随着阮绿茉的权势越来越大,她的小打小闹,对她而言就是致命一击。 阮绿茉这次的恶意设计,的确让她的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特别是在她救活她之后,阮绿茉甚至试图还甩锅给她。 此仇不报,她小说白看了! 阮家三姑娘被二皇子定罪强掳出府的事,很快就闹得满城风雨。 因为新科状元温如言,当着朝臣的面,跪求皇帝严惩二皇子,为此,他压下了自己的状元帽,宁愿不当这个状元,也要求个公道。 太子被贬,正在皇子夺位的关键时候,皇帝很为难,想压住此事,容后再议。 没想到,一向作壁上观的大臣,此刻纷纷站出来请书。 皇帝不得不重视这件事,在调查清楚之前,只能先把二皇子禁足府中。 这个消息,让阮云棠急得饭都吃不下了。 若是二皇子不能当皇帝了,那还有萧怀瑾赐毒酒的情节吗? 她还怎么回家? 第111章 细作 阮云棠如今真是京都名人。 她和两位贵公子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渐渐地传遍了京都,甚至专门有人为此撰写了话本,大家现在都在猜,她最后会花落谁家。 阮云棠听说茶馆里还有人为此下赌注的时候,都快气笑了。 旁边正在嗑瓜子的惜遇和丹雀的手抖了一下。 阮云棠察觉出不正常:“你们下注了?” 惜遇赶紧说道:“那咱有内幕消息啊,肯定得下注啊,这钱多好赚,不赚白不赚。” 丹雀听到这话之后也赶紧说。 “是啊,这钱不赚白不赚。姑娘,我压了你和九公子,等你们好事成了,给你分钱。” 听到这话,惜遇不服气了。 “分明是温公子更适合姑娘,温公子为了咱们姑娘连状元都不做了,那不得选温公子。” “那温公子哪里有九公子厉害,更何况,他现在没有状元之位,姑娘嫁过去喝西北风吗?” “那也饿不着咱们姑娘,找个知冷知热的,总比找个阴晴不定的要好。” 两人吵不出个输赢来,转头问青荟。 “青荟,你说,你选谁?” 青荟奉上茶点,拒绝参赛。 不过她还是偷偷在阮云棠耳边耳语。 “姑娘,我支持您和九公子。” 得,这又是个下注了的。 阮覃氏踏进门来,正好听到几个丫鬟争得面红耳赤。 “棠儿,你这屋里热闹啊。” 丫鬟们这才住嘴,奉茶的奉茶,请座的请座,忙活开来。 看阮覃氏带着满脸笑意,自从阮家出事之后,就很难得了。 “二婶今儿这么高兴,看来是有好事啊。” “可不是嘛,温家老太太派人来传过信了,这婚事啊,成了。” 听到这个消息,阮云棠不免怔愣了一下:“成了?” “是啊,老太太亲口允诺的,马上就要过文定了,哎呀,把你们都送出去,我这心里的石头也就能放下了。”阮覃氏执起阮云棠的手,眼中含泪。“我们都是老骨头,不中用了,只要孩子们都好,我就放心了。” 阮云棠回以安慰的微笑。 门口,丹雀和惜遇两个人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两个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惜遇自然是开心的,在她心中,温如言沉稳大方,对姑娘也好,是最好的姑爷人选。 丹雀却忧心忡忡,青荟叫了她几遍,她都没听见。 将茶点交给青荟,她扭头往厨房走去。 青荟不解“丹雀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这不是输钱了,不开心呗。” 温家的确来阮家下定了,虽然如今阮家没落,但是温家的礼数不少,一抬抬聘礼抬进门,总算是给这阴郁的家里,冲了点喜气。 温如言也来了,他因为在朝堂上顶撞皇帝,逼皇帝惩罚二皇子,受了板子,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阮覃氏带着阮云棠亲自接待温老太太和温如言。 两位长辈都很有眼色地为两位让出说话的空间。 阮云棠诚心道谢:“谢谢你。” 不单单是为了婚约,也是为了温如言在朝堂上为她出头。 “你不用谢我。”温如言苦笑:“把你从二皇子府救出来的,不是我,其实,我算得上是又对你失言了。” “三哥,你已经帮我许多了。” 温如言低着头,神情落寞:“这件事过后,我就不是状元,而且以后可能都考不了功名了,你可……你可还愿意认我这个三哥?” 阮云棠温柔地笑着:“我在认识三哥的时候,三哥也不是状元郎啊。” 温如言的眼神里有泪花闪过。 阮云棠问他:“那三哥以后有什么打算?” “瞧我这样子,身无长处,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读书,祖母让我回老家开个私塾,我想了想也觉得挺不错的。” 温如言才华横溢,阮云棠忍不住叹息:“这样,太委屈三哥了。” 温如言摇摇头,释然地笑道:“三妹妹不用为我担心,我已经想明白了,为官,百年计,育人,乃千万年计。朝堂太小,左不过和那些人钩心斗角,着实无趣,江湖辽阔,莘莘学子,桃李满天下,岂不妙哉。” 见温如言已经拿定主意,阮云棠不再多劝。 她知道皇帝对他的顾忌,也知道温如言此时出仕不是更好的选择,或许退一步,明哲保身,的确更好。 温老太太和阮覃氏,隔着窗户看着院子里正在说话的老人。 看着看着,温老太太忍不住落下泪了。 阮覃氏见状,连忙递上手帕。 “无妨,我就是想起三年前,我和你们家老太太也是这样,看着他们,还以为他们一定会走到一起,没想到一转眼,你们家老太太就没了。” 阮覃氏赶紧圆场:“现在孩子们都很好,这就是好事啊。” “是啊,孩子们都很好,这就是好事。” 丹雀和惜遇跟着一起来伺候,此刻正在屋外候着。 丹雀看着阮云棠和温如言并肩而行,其乐融融的场面,眼神里全是愤怒和担忧。 惜遇看出她的不对劲,劝道:“丹雀,你到底投了多少银子啊,不会把全部身家都投进去了吧!要不然,我拿到钱了,分你一点?” 丹雀冷冷地说了一句:“不用。”转身离开。 惜遇在她身后喊她都没用。 阮云棠从二房走出来,发现只有惜遇一人,顺口问道:“丹雀呢?” “丹雀输了,估计找地儿去哭了吧。” 阮云棠冷笑。 “她才不会哭呢。” 萧家 萧家可真是热闹,在这个紧张的时候,来往的人络绎不绝。这里俨然成了个小朝堂。 反倒是萧怀瑾的处所,最为冷清。 朝辞很是担忧:“公子,二皇子派人给您送过好几份拜帖了,小世子的满月酒,咱们真不去喝吗?” 萧怀瑾斩钉截铁的回答:“不去。” “公子,咱们筹谋这么久,您真的要在这个关头……” 朝辞劝说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朝辞难得有些烦闷,问道:“谁呀?” 门口响起一道女声:“是我。” 朝辞听出她的声音,满脸疑惑,上前去开门,将人迎进来。 “大白天的,你怎么来了?可是三姑娘那边又出事了?” 听到这话,正在练字的萧怀瑾,手上的动作停住了,张耳听着。 “三姑娘,和温三公子定下婚约了。” 第112章 失落 女人还没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消息带回来。 说完后,她才拿下盖在头上的斗篷。 不是丹雀是谁。 萧怀瑾轻蔑一笑:“不,就算阮云棠敢,温家也不敢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他刚练好的这幅字,已经被滴上去的墨滴毁掉了,再落笔,写出来的字也是歪歪扭扭的。 他烦躁地将宣纸卷成一团,铺上新的。 丹雀还在继续说:“主子您难道不知道温家今天上门求亲吗?” “据我所知,温如言不是为他的表哥去求娶阮家二房的那位六姑娘吗?” “是啊,奴婢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可跟去看了才知道,什么表哥,什么六姑娘,那都是幌子。真实情况就是温如言想娶三姑娘,为了撮合他们,温老太太和二夫人还特意让两人私下聊天,主子,您是没看见他们那个亲昵的样子。” “咔嚓”一声,萧怀瑾手里的毛笔应声而断。 丹雀和朝辞都打了个寒战。 见到这个场景,朝辞不敢让丹雀继续说,赶紧劝她。 “好了,主子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大半天出来,别让三姑娘起疑了。” 丹雀转身往回走,一边走还不忘交代。 “主子,您一定要把三姑娘抢回来啊。” 她还指望着三姑娘嫁入萧府之后,她能结束当细作的日子,出去做任务呢。 朝辞赶紧把丹雀推出房间,回头刚想问问萧怀瑾怎么办,得到的只是冷冰冰的一句:“滚。” “诶。” 主子正在气头上,还是远离保命要紧。 丹雀是翻回小院的。 以她的轻功,阮家这点墙,压根就不可能拦得住她,而小厨房又是最好的掩护,这里基本只有她会过来,所以每次她翻墙回来之后,假装在这里做饭,从没有人怀疑过。 这次,她如往常一样,可刚落地,就听到一阵掌声。 丹雀回头,发现阮云棠带着惜遇,从柴房里走了出来。 阮云棠冷讽:“我之前还担心你出不去,如今看来,是我低估你了,你这么好的身手,阮家根本拦不住你,让你跟在我身边,实在屈才。” 丹雀赶紧认错:“对不起姑娘,我……我是担心我的钱,想出去改赌注来着。” “是吗?” 惜遇搬来小凳子,阮云棠坐在后院中央,翘着木马腿,不紧不慢地审问她。 “其实我之前一直都疑惑,遗书之事,我一直都藏得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全世界都知道了呢。我这个院子,半点秘密都藏不住,发生点芝麻大点的小事,所有人都知道。” 丹雀不说话,站在原地,也不敢去看阮云棠,沉默对峙。 惜遇看着实在不忍心,劝道:“丹雀,你就说实话吧,姑娘早就派探子在萧家门口守着了,探子看到你进了萧家,你狡辩不了的。” 听到这话,丹雀自知多说无益。 “我从未想过要伤害姑娘。” “那是因为萧怀瑾目前对我还有兴趣,不想伤害我吧。”阮云棠冷笑,拆穿丹雀的假面具。“如果萧怀瑾对你下命令,杀了我,我想你会毫不犹豫下手。” 丹雀自知再多的解释,阮云棠也不会听,她有些失落地问:“姑娘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从第一天。” 丹雀猛然抬头,表情讶异。 “那时候,我的院子是整个阮府最差劲的地方,被人避之唯恐不及,唯有你,主动请缨,若不是单纯,就是另有所图。显然,你不单纯。萧怀瑾这步棋倒是埋得深远,在我入府的三年前,你就入府了。” 丹雀坦然应对:“是,你与公子早有婚约,公子自然想多了解您一些,只是没想到,您那时候不在府中,我一直试图找机会去别院陪您,都没有成功。” “陪我?”阮云棠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一般,笑得直不起腰来。“丹雀,你的笑话,让人挺伤心的。” 阮云棠放下腿,站起身,狂笑过后,脸上全是失落。 “阮府刚出事的时候,我就给过你机会了,我把你们的卖身契给你们,还让你们去自谋出路,你那时候走了多好,咱们如今也不用撕破脸。” 丹雀突然“扑通”一声,在阮云棠面前跪下来。 “姑娘,还请您留下我吧,我保证以后都听您的话,我……” 阮云棠突然问她:“任务失败,你会受到什么惩罚?” 丹雀迟疑了一会儿,如实以告:“属下会被贬级,以后都只能做一些杂事。” “挺好的。”阮云棠拿定主意。“既然你轻功了得,我就不送你了,你自离开吧。” “姑娘!”丹雀赶紧磕头:“丹雀愿意陪着姑娘。” “别让我请锦衣卫赶你,这样你我,包括你主子脸上都不好看。” 丢下这句话,阮云棠转身往前厅走去,再也没回头看丹雀一眼。 丹雀颓然地坐在地上。 她一时心急,坏了主子的大事。 完了,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惜遇扶着阮云棠回到前厅,看阮云棠精神不济,很是疲惫的样子,主动上来为她捏肩捶腿。 “姑娘,您到底还是心软了。” 惜遇跟阮云棠这么久,她知道阮云棠问丹雀任务失败会有什么惩罚,其实就是怕丹雀会被处死,已经动摇,想保她了。 阮云棠闭上眼,叹道:“白鹭要是知道丹雀走了,估计会很舍不得吧。” “姑娘您就没怀疑过白鹭吗?” “怀疑过。”阮云棠坦言:“可就像我对丹雀说的那样,愿意留在我身边的,不是单纯,就是另有所谋。白鹭,属于前者。” 那姑娘藏不住事,起初阮云棠也防备着她,后来发现她是真单纯,才慢慢放下戒心。 阮云棠握住惜遇的手,感慨:“惜遇,我好累啊。” 惜遇叹气:“所以,奴婢才希望您嫁给温公子,九公子的确是好,可是她心机重,姑娘若是和他在一起,只怕……” 阮云棠点点头,承认惜遇说得的确有道理。 丹雀走了,小院里一下没了人做饭,阮云棠这几天都吃不习惯,所以有事没事就去二房蹭饭。 二房上下,到处张灯结彩,阮云棠偶尔也会帮忙剪喜字。 特殊情况,一切从简。 三天后,吉日,宜嫁娶。 阮云棠洗了个大早,对镜梳妆。 惜遇突然拿了个纸条进来,表情紧张。 “姑娘,您看。” 纸条上的字迹张扬跋扈,一看就知道出自萧怀瑾之手。 巳时,城郊,千里亭。 “城郊离这儿可不远,更何况巳时,可是吉时。” 阮云棠恨得牙痒痒。 “这个萧怀瑾,就是故意的!” 第113章 霸占 “姑娘,咱们怎么办,去吗?” 阮云棠想到了她和萧怀瑾的约定,她的确是答应过萧怀瑾,要随叫随到。 可是萧怀瑾也挑挑时候啊,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他任性,她也想任性一把。 “不去。” “姑娘,咱们不去的话,萧公子会不会……” 惜遇担忧的话还没说出口,青荟那边就已经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姑娘,不好了,温家那边来人说,新郎官被人绑走了。” 大喜日子,新郎不见了,阮云棠气得站起身,问道:“谁干的?” 问完,她才觉得自己蠢了,还能是谁。 阮云棠是生气的,她愤怒地将纸团揉成团,丢到桌角。 纸条碰到墙面,又弹回来,反倒砸到她的身上。 阮云棠都被气笑了。 “萧怀瑾,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城郊,千里亭。 千里亭取自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之意,这里经常都会看到许多人,依依不舍惜别。 今日,这个亭子完全被萧怀瑾霸占了。 两个穿着大红婚服的新郎,无奈地坐在亭子里,他们身后,站着一大群看管他们的人。 温如言那沉默的表哥,自然没多少发言权,温如言很无奈,向罪魁祸首求饶。 “萧公子,我知你对我有意见,但此事和我表哥无关,今天也是他的大喜之日,还请你先放过他好吗?” 萧怀瑾是有备而来,不仅带了桌子,还带好了茶具,慢条斯理地品茶,听到温如言发问,他不急不缓地回他。 “你们关系这么好,选在同一天成亲,那我自然也得成全你们。 他越是这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越是让两位新郎急得抓耳挠腮。 “萧怀瑾,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看你不爽。” “你喜欢的不是三姑娘吗?我娶五姑娘,你到底有什么不爽的?” 听到这句话,萧怀瑾差点被一口茶水呛死。 “你说什么?” 温如言对萧怀瑾使了一个眼神,萧怀瑾让无关人等都退避三舍,包括另一个倒霉新郎。 这时候,温如言才说出实情。 “其实不管你喜欢谁,今日这场婚礼,不过只是权宜之计。萧公子比我有本事,想必早已知道陛下的判决,阮家流放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可怜覃氏拳拳护子之心,不忍女儿受苦,这才求到我家老太太跟前,有了这两桩婚事。我们两家也早已说好,温家护阮家姑娘三年,三年后,各论婚嫁,互不相干。” “所以,你娶的其实是二房的阮南姜,那你表哥呢?”萧怀瑾不关心他们的交易,更关心新娘人选。 “六姑娘,阮南窍。” 萧怀瑾突然就放下心来,畅怀大笑。“温如言,你还真是大善人啊,阮家对你,不得感恩戴德?” “这是我欠三妹妹的。” 听到这话,萧怀瑾的脸色瞬间又变了。 温如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察觉,他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 “我曾想着,等我高中,就去阮家向三妹妹求亲,如今,我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三年前,我亲手弄丢了她,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了。” 萧怀瑾不满嘀咕:“三年前你也没有机会。” “你说得对,我没有机会,我这一辈子都注定配不上她。”温如言心里闷闷的,难受地低下头,他想到了什么,又抬眼看了一下远处辽阔的管道,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承认自己的失败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但我的确没办法守护她,我只能祝福她,祝她觅得良人,举案齐眉,多子多福,一生圆满。” 说这话的时候,温如言偏头,看向萧怀瑾。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向萧怀瑾致意:“九公子,以后三妹妹,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萧怀瑾表情不屑,手却不自觉地拿起了杯子。“她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你凭什么拜托。” 说着,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温如言不傻,听到这里早就弄清楚为什么萧怀瑾会派人来帮自己和表哥了,如今见萧怀瑾心结已解,他开口正想告辞,突然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阮家马车已经赶到。 马车在一射之外停下,他朝思暮想的姑娘,掀开轿帘,从车上下来。 她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萧怀瑾。 哪怕他如今穿着婚服,十分招摇,她也一眼看到了他,习惯性将他忽略了。 温如言眼中含泪,他屈身退下,为两人让出空间。 温如言走到朝辞身边,向朝辞要来两匹马。 他还要赶去履行承诺。 朝辞见阮云棠来了,就知这两新郎不用扣了,没有多说,命人牵来两匹马,还派了两个小厮跟随护送。 温如言的表哥问他:“事情解决了吗?那个人,真的不会再抓我们吗?” 表哥来自乡下,哪里见过这样的抓人阵仗,这件事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放心吧,他一开始也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温家表哥还心有余悸,他也认出奔过来的姑娘是阮家三姑娘,问道:“难不成,这位萧公子,是想对阮三姑娘发难?咱们这么走了,会不会不太好?这以后……好歹也是连襟。” “放心吧,他不会伤害她。”拉紧缰绳,温如言奔马向前,他不敢回头,害怕自己回头就放不了手。 而另一边,阮云棠已经走到了千里亭,萧怀瑾故意问了一句时间,说道:“你迟到了。” “萧公子在我妹妹们的大婚之日,把新郎绑过来,竟然还好意思在这里怪我迟到了?” “我要新郎干什么,要抢也是抢新娘。”见到阮云棠,萧怀瑾连日来的阴郁一扫而光,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慵懒惬意。 阮云棠白了他一眼,她刚才已经看到两个穿着婚服的人骑马离开了,想来萧怀瑾是把新郎放走了。 她作揖福了福。 “要是萧公子肯赏脸,不妨去我家喝个薄酒。” 萧怀瑾突然把阮云棠拉入怀中,欺身压近。 “阮云棠,你故意的。” 肯定句。 阮云棠想把他推开。 “大庭广众之下,还请公子注意影响。” “影响?你看谁敢看我们?” 第114章 狠心 朝辞命令道:“所有人,听我号令,向后转。” 下一瞬间,所有人都背对着他们。 虽然他们也想看八卦,但是命要紧。 如今在人家的地盘上,阮云棠无处可逃。 “我不知道你说的故意的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让丹雀给我传假消息,让我误会你要成亲了,这不就是你做的好事?” 两人挨得很近,阮云棠甚至能够感受到他说话时,喷洒在自己脖子上的热浪。 她偏过头,避开他的气息。 “我算计的可不是萧公子,而是那个在我身边安插细作的人。” “你这是怪我把丹雀安排在你身边?” 阮云棠轻轻地把他推开,如果说在这之前,她对萧怀瑾的确有过几分期盼甚至是心动的话,在明确丹雀身份的那一刻,也心灰意冷了。 她已经深刻地意识到,萧怀瑾只是书中人,他和漫画,和电视剧里的角色一样,和她不在一个世界。 就比如萧怀瑾,不管他表现得有多温柔,但是他永远逃脱不了人设的桎梏,他会多疑,会有谋算,会心思深沉。 阮云棠知道,这不能怪萧怀瑾。 她是穿越而来,有自我意志尚且抵抗不了剧情的“身不由己”,更何况是萧怀瑾。 但这恰恰是她最无力的地方。 偏在这时,萧怀瑾还说:“阮云棠,我觉得,我已经够狠心了,如今看来,你的心比我的狠多了。” “萧公子若是能看清形势,当早点放弃小女子,去追寻您的真命天女。” 萧怀瑾笑着单手沿着阮云棠的锁骨,脖子往上,捏住她的下颌。 “我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强人所难,你越反抗,我越兴奋。” 阮云棠回瞪他:“变态。” “多谢夸奖。” 萧怀瑾最后还是放开了阮云棠,不过,他对阮云棠下了个新命令。 “我会让丹雀回去。” “我已经让她走了。” “这是我们约定的一部分。” “我只答应了你随叫随到,可没答应你予取予求。” “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才保下你们阮家一家人的性命,总不能让我的努力打水漂吧。” “你应该知道,就算你让丹雀回去,我也只会防着她。” “我知道。”萧怀瑾耸耸肩:“我不在乎。” 这简直相当于当着她的面安装了个监控器。 阮云棠生气,但无可奈何。 让他救阮家如今倒是其次了,能把这个家伙稳住,安然度到他赐毒酒的这一天到来,才是最重要的。 阮云棠登上马车,丹雀从萧怀瑾身边路过,准备跟着阮云棠回阮家。 萧怀瑾冷冷地吩咐:“最后一次机会。” 自从身份被揭穿之后,丹雀连着几天都没睡好,这几日黑眼圈都重了许多。 她点点头,跟上阮云棠的马车。 朝辞看着她孤零零的背影,很不忍心。 “主子,咱们干脆换个人也好啊,您把丹雀塞过去,阮姑娘不开心,丹雀也难做。” “再塞个人,她再使计防备,她不累我都嫌累。再说了,这是丹雀自己求我的。” 朝辞没想到萧怀瑾也有心软的时候。 这要是换做以前,犯了错的丫鬟,早就已经被赶出京都了。 “主子,丹雀真走运。” “是走运。” 若不是以前听阮云棠提起,丹雀做饭很合她的胃口,若不是知道丹雀走后,阮云棠茶饭不思。 萧怀瑾是不会再给丹雀这次机会的。 丹雀回到阮府,二话不说就冲进厨房开始收拾备菜做饭。 惜遇心里一肚子的火,隔着窗户阴阳怪气:“你做的饭我们可不敢吃,别下了料。” 丹雀的手僵住了,停顿了一瞬,继续切菜。 惜遇气呼呼的:“姑娘,您干嘛要让一个叛徒回来。” 萧怀瑾苦笑,她倒是想拒绝啊。 事已至此,只能宽慰惜遇:“留着她也好,至少饭做得的确不错,我这胃口被她养刁了,她不在,我都饿了好几天了。” 提到此处,惜遇脸红,若不是她做不好饭菜,也不至于让姑娘饿肚子了。 “可是姑娘,她要是再吃里扒外怎么办?” “对她而言,我们才是外。不过阮家如今多事之秋,萧怀瑾想知道我的消息,就算不通过丹雀,其他人也能传过去,与其这样,倒不如让她留着,好歹多个人做事。” 正聊着天,阮覃氏提着食盒走了过来。 “棠儿,我知道你刚从外面回来,还没吃吧,吃一点。” 此时,丹雀正端着做好的菜过来,看到这一幕,默默转身,回厨房去了。 阮云棠将阮覃氏留下来,问道:“今日不是二姐和六妹妹的大喜日子,二婶怎么得空来我这院子了?” “你也知道阮家如今是什么光景,哪里有多少宾客,我那两个姑娘出阁之后,这院子里呀,一下子就冷清了。” “二婶可是舍不得了?” “舍不得也得舍得,听说,陛下那边已经拿下决断,后天就会下皇榜,会怎么处置咱们,还不好说呢?你三叔三婶舍不得把女儿匆匆出嫁,所以你三叔和你三婶和离,明儿个,就把她送回娘家去了。” 阮正流此人,的确阴邪,但是对夫人没得话说。就连一向不是很喜欢他的阮云棠,都不由得心生出几分敬佩来。 阮覃氏握住阮云棠的手,老泪纵横。 “棠儿,谢谢你。若不是有你,咱们家哪来这几天喘息时间。” “二婶,其实你也可以……” 若是阮覃氏和阮正山和离,或许可以像三夫人那般,落个明哲保身。 “如今虽说这一大家子人走得走,散的散,没剩多少了,可我好歹是个内宅管事的,只要这阮家还有一个人,我就不能走。再说,如今我也无牵无挂,便是被贬入贱籍,也不怕了。倒是你……”阮覃氏忧心忡忡:“你把能逃出去的机会让给了南姜,可有给自己想好出路?” 阮云棠点点头,宽慰道:“二婶放心,左右还有萧怀瑾呢,他只要对我还有兴趣,就不会放任我不管的。” “那就好,不过你与萧怀瑾的指婚已经不存在了,萧家对阮家又颇有成见,你们只怕……” 第115章 贬谪 “总归,你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阮云棠点点头,又和阮覃氏说了一会儿话,送别了她。 站在门口,看着以前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院落,如今人丁稀少,到处都是残破不堪的模样,不免生出物是人非之感。 “惜遇。” “诶,姑娘。” “这院子里还有几个人?” “家奴能遣的都遣完了,如今除了咱们院子里,二房也就二老爷,二夫人和几个少爷在了。三房也是,只剩三老爷,三老爷的妾室和三房少爷。” 对这个院子里的女人,锦衣卫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男丁,他们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但这已经是她能为阮家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京都的人,都在关注对阮家的判决,这不单单是阮家一家人的事,更关乎皇帝对夺嫡之事的态度。 这一日,阮云棠刚醒,就听到门外锦衣卫整齐有致的脚步声,似乎在列阵。 惜遇出门去看了两眼,回来就催促阮云棠赶紧梳洗。 “姑娘,陛下的旨意要到了。” 如今阮家凋零,也没什么簪金戴银的必要,简单地将头发束起,阮云棠带着丫鬟们走出房门。 阮云棠所在的小院最远,等阮云棠赶到的时候,其他院子里的人已经到齐了。 阮正山和阮正流站在人群最前面,其他女眷带着孩子跟在后面。 站在阮云棠前面的好像是二房和三房的两个妾室,此刻,她们满脸忧愁,低声私语:“您说,陛下会怎么判咱们的老爷啊。” “半个月内二房两个女儿都嫁出去了,看着管得也不是很严。” “我昨儿还见老爷去找了四姑娘,想来,有二皇子帮忙,最多也就是贬官罢了。” “若是如此还好,希望不要连坐,我还指望着儿子考取功名的呢。” …… 两人讨论得忘乎所以,阮云棠也听得忘神。 直到门口传来动静,一张暗红色的轿辇落在阮府门前,穿着暗银甲胄的皇宫侍卫走进门来,在门口列成两排。 轿辇下,走出一个背部佝偻,瞧着有些老态的太监,他右手举着一个明黄色卷轴。 那是圣旨。 阮正山和阮正流赶紧下跪,其他人纷纷效仿。 “恭迎圣恩。” 来传旨的太监一共有三个,其中老太监站在最中间,自然以他为尊,他来到阮正山和阮正流的跟前,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乌泱泱一群人,清清嗓子,打开卷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部员外郎阮正山懈怠职责、结党营私,不尊陛下,不敬宗庙社稷,实乃大不敬!然念其功勋,免去死罪,流放平州,其子入奴籍,永世不得入京,着令即日起程。工部司务厅阮正流玩忽职守,尸位素餐,贬为庶民,钦旨。” 诏令一处,阮正山无力地瘫软在地上,他显然不敢相信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结果,直到锦衣卫走上来,要为他上镣铐,他才像是被惊醒的猛兽,猛烈反抗起来。 “不,不是这样的,让我见二皇子,我要见二皇子。” 老太监的嗓子尖锐得像是一把刮在冰块上的尖刀,听得人难受极了。 他冷冷地扫向阮正山,提醒他:“阮大人,奉劝你最好别再提二皇子,陛下正在气头上,二皇子多为你求一分情,你这惩罚就会更重几分,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阮正山像是被霜打的茄子,蔫了。 老太监扬扬手,对锦衣卫吩咐道:“带下去” 锦衣卫半个月前就在阮家盘查了,如今对阮家的人员分布很清楚,他们从人群中把阮正山的儿子都拎了出来,半人高的小子,面对这样的情况,直接吓得尿了裤子,抓着自己娘亲的手,哭喊着。 “娘亲,救我。” 这一走,永入奴籍,阮正山的妾室抱着孩子哭得稀里哗啦,可她一个妇流之辈,能有什么办法。 不管他们如何不舍,阮正山和他的两个儿子被带上镣铐,还是被推上了囚车。 而其余幸免于难的,都被吓得大气不敢出。 太监捏着鼻子,嫌弃地看着地上那一滩尿渍。 他挺着背看向底下还跪着的人,清清嗓子,继续传旨。 “陛下口谕。” 大家忙磕头领旨。 “念阮氏嫡女阮云棠,春猎救人有功,表现突出,特赦阮家女眷,除非法所得必须充公外,余下财务及阮宅交给阮家三姑娘处理。”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忍不住回头,看向阮云棠。 阮云棠也愣愣的,还是惜遇提醒,她才磕头领旨。 “民女谢主隆恩。” 吩咐完,太监对众人挥挥手,示意他们不用再跪了。 阮正流第一个起身,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塞给太监。 “公公可否指条明路?” 太监掂掂荷包分量,还算满意,于是又多说了两句:“你二哥那是神仙难救,至于大人你嘛,复职自然是无望,不过贵公子还是有几回的,回去好好读书,来日考取功名,再为国效力。” 阮正流自然再三道谢,太监带着人离开,锦衣卫开始查封早就打好封条的物件,一箱箱地往外搬。 大家对此都有心理准备。 最难受的是阮覃氏和二房的那个妾室。 阮覃氏抓着阮正流的衣袖,恳求道:“小叔,你救救你二哥吧。” 阮正流冷笑,拨开阮覃氏的手。“内官的话,嫂嫂您自己也听到了,二皇子都搞不定的事,我能有办法?” 说着,他瞥了一眼阮云棠,讥讽道:“倒是奇怪了,咱们一家人贬的贬,罚的罚,偏她半点事都没有,婶婶与其求我,倒不如去求她,她可比我厉害多了。” 阮覃氏面露难色。 “小叔,你别说笑了,云棠是个姑娘,还是个孩子啊。” “姑娘?孩子?二婶,你真当我傻啊。二哥犯了这么大的事,你还能全身而退,不就是因为巴结她?她倒也是个有本事的,绿茉都办不到的事,她轻而易举就办到了,要不说,长得漂亮就是好办事。” 这话十分刺耳。 阮云棠气得攒紧拳头,没等她动手,一个巴掌先扇了过去。 第116章 烂摊子 大庭广众之下,阮覃氏打了阮正流一巴掌。 “身为长辈,你怎么可以如此造谣自家姑娘,你房里也有姑娘,你也不为你自己姑娘想想?” 阮覃氏这一下没省力,打得阮正流嘴角都流出血来。 他将血水吐出,冷眼如刀,刮向阮覃氏。 “你以前不也恨得想杀了她,如今不过是看着她有利可图,才在这里假惺惺地为她出头罢了。” “你……”阮覃氏被激怒,可他第二下还没出手,就被阮正流拦住了。 阮正流正欲一脚踢翻阮覃氏,被阮云棠拦住了。 “三叔,还有外人,别让人看笑话。” “呵呵,阮家如今就是个笑话,还怕人看?这破地方,你们爱呆就呆,老子不伺候了。” 说着,他带着自己房里的人,撤下去收拾了。 阮覃氏走向阮云棠,就好像一夜之间老了许多。阮云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宽慰:“会好的。” 可是,会不会好,她也不知道。 皇帝对她,表面上是褒扬,实际上却是丢了一个大烂摊子。 阮正山被押往刑部,阮覃氏带着饭菜去看他。 这会儿的阮正山,完全没有之前嚣张跋扈的样子,他抓着阮覃氏的手,恳求道。 “夫人,你去求求阮云棠,肯定是她,一定是她,我得罪了她,所以她要报复我,你去求求她,求她放过我。” 阮覃氏下意识地替阮云棠说话:“怎么可能呢,棠儿明明一直在帮我们啊。” “之前,绿茉回来,不是在家里摔了一跤吗,我明明……”阮正山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我老眼昏花,没看清,以为她推了绿茉。那天,萧怀瑾那眼神,就好像能杀了我,一定是她,就算不是她,也是萧怀瑾,你去,让她去求萧怀瑾,让萧怀瑾放了我,我不想被流放,我要是被流放,你这辈子也完了。” 阮覃氏看着他癫狂的模样,心酸不已。 想当初,她刚嫁入阮府,见到阮正山的一眼就心动。 这个少年郎是她喜欢过的。 后来阮正山高中,入京做官,这些年,她都听他的,事事以他马首是瞻。 如今阮正山成了这个模样,她的确像是没了主心骨一样,找不到出路。 阮覃氏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此时,天色已晚,锦衣卫的东西搬得差不多了,撤下不少。而阮正流一家也正在收拾东西,阮覃氏看着他们把东西一车车地往车上搬。 经过马车的时候,一个包袱散开,她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这……这不是正山的字画?” 三房的妾室走出来,一把夺过阮覃氏手里的字画。 “这是我们老爷的,你们老爷的东西,早就被锦衣卫全收走了。” “不,不可能!” 不顾对方阻拦,阮覃氏又打开了几个箱子,里面都是她眼熟的物件。 古玩,瓷器,甚至连一个盆都搬过来了。 阮覃氏冲到二房,发现三房的丫鬟们正在进进出出,将房里的东西往外搬。 “你们干什么,这是二房的,是我的东西。” 阮正流身边的嬷嬷拦住她,语气讥讽:“二夫人,这些东西,都是三老爷给锦衣卫塞银子才保下来的,不然早就被锦衣卫收走了,不然哪里还有这些,既然是花了银子的,自然是我们三老爷的东西。” “胡说!”阮覃氏气得去抓那嬷嬷的头发,被那个嬷嬷躲开,紧接着,两三个丫鬟围上来,将阮覃氏钳制住。 知道二房要连坐,丫鬟婆子早就跑得差不多了,如今还愿意留下来的,也只有阮覃氏的贴身嬷嬷赵嬷嬷,她看到这个情况,不敢上来帮忙,悄悄退下,赶紧去找阮云棠。 阮云棠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 她没想到阮正流做得这么过分,阮家已经在风雨飘摇之际,他怎么…… 等阮云棠带人赶到,东西已经被搬得差不多了。 阮云棠急匆匆地赶到,呵斥道:“住手!” 嬷嬷看到阮云棠,才松了手,不过,她也并没有把阮云棠放在眼里,她丢下阮覃氏,招招手,对自己的人说道:“走,老爷还在等着我们出发呢。” 阮覃氏衣服破了,头发乱了,像个疯婆子,她追上去,想拦下婆子。 来的路上,阮云棠已经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阮正流强夺,如今直接去要肯定是要不回来的。 她好言相劝。 阮覃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 “没了,什么都没了。”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用她那双沾满眼泪的手,紧紧地拽着阮云棠的手。 “棠儿,你救救你二叔吧,你看,这家里也要个男人来主事不是,就是因为咱家里没男人,你三叔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咱们。” 阮云棠身为现代人,其实恨不能接受只有男人才能当家的事。 可是事实摆在面前。 而她,还得守着阮家这个空壳子,以后只会更艰难。 如今,她也只能先安慰阮覃氏。 “二婶放心,会好的。” “不会,没有你二叔,不会好的,萧怀瑾不是一直都很听你的话吗,你去求求他好不好,就当二婶求你,二婶给你磕头了。” 阮覃氏说着,竟然还真的哐哐磕起头来。 阮云棠站起身,看着这个已近疯狂的女人,冷笑。 “二婶把我当什么了?娼妓?想卖就卖?” 阮云棠的语气陡然变冷,令阮覃氏也怔愣了一会儿。 “棠儿,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救你二叔。” “我早就说过,二叔如今这一切,是自作自受,谁都救不了,包括萧怀瑾。而且,萧怀瑾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事事都听我的,二婶实在是太高估我了。”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见阮覃氏执迷不悟,阮云棠不再跟她浪费时间,带着惜遇走出二房。 此时,三老爷一家已经起程了,阮云棠给惜遇一个眼神,惜遇会意。 “姑娘放心,他们霸占的财物,带不出京都。” 阮云棠的心情才算稍微有些缓解。 她问道:“丹雀呢?” “自从上次回来之后,就只在厨房和房间,别的地方都没去。” “让她去通知萧怀瑾,就说我想见他。” “姑娘,你难不成真的想为二老爷求情?” 第117章 约会 阮云棠没有正面回答她,只让惜遇赶紧去安排。 丹雀接到任务的时候,怔愣了一会儿,感动得差点没哭出来。 她还以为姑娘一辈子都不会理自己了呢。 萧怀瑾接到丹雀发来的通知的时候,也怔愣了一会儿,感动得差点没哭出来。 他恍惚地看着朝辞。 “掐我。” 朝辞没明白,萧怀瑾又催了一遍,他才后知后觉地上手。 萧怀瑾疼得“嘶”了一声。 朝辞以为自己这下肯定会挨批了,结果萧怀瑾不仅没怪他,反倒笑起来。 “是真的,朝辞,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朝辞都要怀疑,自家主子是不是疯了。 阮云棠和他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如今晌午都不到,萧怀瑾已经开始准备起来。 他在房间里挑衣服,衣柜里的衣服都被他翻出来了,还是觉得不满意。 他拉着朝辞要去成衣店买衣服。 朝辞反拉住他。 “公子,您的衣服都是府里最好的绣娘绣的,这里面您都挑不出来,外面的衣服更不好看了。”想到什么,朝辞补充道:“阮三姑娘也不会喜欢的。” 听到最后一句,萧怀瑾才终于站住脚,他看着满屋子的衣服发愁。 朝辞忍不住问他。 “公子,你也不是第一次见阮姑娘,怎么今日,这般隆重?” “那以前能一样吗?” 以前都是他贴上去找她,今天可是阮云棠第一次主动找自己,他当然重视了。 朝辞提醒他:“公子,这阮姑娘找你,或许是有所图,听说,阮家二老爷马上就要被发配边疆,明日就要起程,我刚刚也问了丹雀,二夫人好像来求过阮姑娘。阮姑娘今天来找你,或许是为二老爷的事而来。” 萧怀瑾瞪向朝辞,眼神似乎在责怪她坏了氛围。 朝辞却觉得这样很有必要。 “公子,咱们还是平常心对待才好。” 萧怀瑾突然就没什么心情挑衣服了。 朝辞以为自己说动了公子,让公子能够冷静下来了,正准备退下去,没想到萧怀瑾突然问:“朝辞,那你说,她要是有求于我,我应该怎么做,才会不着痕迹地让她知道,我能帮她,而且很乐意帮她。” 正准备出门的朝辞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也索性放弃劝说,直接提建议:“公子,现在阮姑娘最缺的应该是银钱,公子若是这么想帮她,不如直接给钱吧。” “不,你不懂她。”萧怀瑾知道,如果他直接给阮云棠钱,阮云棠肯定会拒绝。 而且这姑娘拒绝人的方式能绕很大的圈子,之前还他玉如意的时候,就绕了很远。 不过,朝辞的话也不是半点作用都没有的,至少萧怀瑾知道该如何做了。 既然阮云棠缺钱,那他就要让阮云棠知道他很有钱。 阮云棠这么聪明,肯定会来求他的。 阮云棠和萧怀瑾约的时间是晚上,地点嘛,自然是老地方,百花楼。 牡丹迎阮云棠进楼的时候,忍不住吐槽。 “我就没见你们这样的,私会还专门挑青楼,把我这当饭馆了呗。” 阮云棠忍不住脸红,纠正:“不……不是私会。” “哎呀,阮姑娘,咱们也不算外人,在我面前就别装了,我知道,今天还是你约的萧公子。” “他连这都跟你说?” 萧怀瑾的确高兴得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阮姑娘,容我多一句嘴,萧公子这样的人的确难得,姑娘莫不如从了吧。” 阮云棠有些尴尬。 她和萧怀瑾的婚约都已经解除了,如今,她一个人还要撑起阮家这个门庭,带着阮家这个大拖油瓶,就算萧怀瑾还愿意娶她,萧家也断然是不能同意的。 还好这一路算是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 还是天字一号房,牡丹把人带到之后,就退出去了,走的时候,还贴心为两人拉上了房门。 这次进来和之前完全不一样,没有莺莺燕燕,连床都撤掉了,铺上了蒲草地垫,放上茶几,窗户大开,三面都是风景,还能欣赏景色。 只是,在百花楼来观景,这个场景怎么想都觉得有点诡异。 萧怀瑾今天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此刻正在煮酒烹茶,见到阮云棠来了,还起身招呼,起身的时候,腰带上挂着的玉佩叮当作响。 这个声音提醒了阮云棠,她这才发现萧怀瑾今天和以往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头发一丝不苟地打理过,发冠是上好的和田玉,衣服看着素净,但袖口领口处都绣以金线,更不用说腰间还挂着那么多玉佩,一副贵公子突然沦为“暴发户”的样子。 萧怀瑾今天发什么抽? 带着这样的疑惑,阮云棠在萧怀瑾对面坐下来。 萧怀瑾心里倒是希望阮云棠能发现自己的变化,他虽然不喜欢这些珠玉俗物,但是他希望阮云棠能关注到自己。 阮云棠的确关注到了,还印象深刻。 他看萧怀瑾总是有意无意地将玉佩弄响,还以为萧怀瑾是想显摆,于是配合地说了一句。 “萧公子今晚,看着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听到这话,萧怀瑾很满意,她还是关心自己的。 他赶紧说道:“阮姑娘这么关注我,看来是有求于我啊。” 阮云棠内心腹诽: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他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这逻辑怎么看都不对吧。 不过表面上还是要保持微笑。 “萧公子放心,我对萧公子无所图。” 听到这话,萧怀瑾反倒心慌起来。 无所图,这怎么行? “不行,你必须要有所图。”这样的话,差点就说出口了。 还好,他找到了身为男孩子的矜持,清清嗓子,问道:“阮姑娘把我约出来,我还以为是有事要求我呢。” 阮云棠拿起桌上的茶杯,朝萧怀瑾敬了一杯:“我今天是特意来感谢萧公子的,你帮了我这么多,辛苦了。” 萧怀瑾一点都不开心,他纳闷地问:“你真的没有事求我?” “萧公子,你今晚似乎有些……” 萧怀瑾不想和她绕弯子了,直接问:“你二叔明天不是要被派往边疆了嘛,此事虽说有些麻烦,但如果你……” 第118章 懂 其实萧怀瑾自己是很讨厌阮正山的,这个人自私自利,唯利是图。 而且阮正山有今天,的确也是萧怀瑾安排的。 本来皇帝的意思只是想小惩大诫,革两个人的官职就好了,他使计,让他的人在皇上面前说,既然宽待了阮家女眷,如果再不重罚一个人,起不到震慑的效果。 皇帝这才改了圣旨,将罪魁祸首阮正山流放。 萧怀瑾想这么做,主要也是为了帮阮云棠出气。 他没料到会弄巧成拙,没想到反倒把阮云棠置入两难境地。 所以,他一直都希望阮云棠开口来求自己帮忙,这样也能让自己内心对给阮云棠带来麻烦的愧疚少几分。 但是没想到,阮云棠听到他的话之后,直接说:“此事不用麻烦萧公子了,二叔他是自作自受,我也没准备救他。” “可是你……你真的能应付吗?你家里那个二婶,不会缠着你吗?还有你二姐,她不是对你一向还不错吗?” “二姐不会来找我,二婶的确来求过我,但这不是我能管的事,我没有那个金刚钻,不会揽这个瓷器活。再说了,二叔走了,我心里反倒舒坦一些。” 阮正山和阮正流这两个包藏祸心的,还一天到晚要挑刺的大爷,她还懒得伺候呢。 “今日来找萧公子,也是想告诉公子你我的态度,如果我的二婶她打着我的名义来求您,请您直接拒绝就好了。” “放心。”萧怀瑾不由得失笑,这个世界上,能求动他的,只有她阮云棠一人而已。 可惜这姑娘不知道,还以为他多好说话,还来给他提前交代。 阮云棠喝了一口温酒,瞥了萧怀瑾一眼,顿了顿,问道:“萧公子,你与二皇子……” 她知道,二皇子是要保阮正山的,阮正山保不住,肯定有萧怀瑾的“功劳。” 如今两人背道而驰,势同水火,让她很担心。 “我和他,不可能回到从前,至于原因……”萧怀瑾抬头,深深地看向阮云棠:“我想,你比任何人都要懂。” “可是你们是这么多年的兄弟,而且,你不是也一直在帮助他嘛,就这么放手……岂不是……岂不是很可惜。” “阮姑娘多虑了,在京都,只有利益,没有朋友。” “那你……作何打算?” 萧怀瑾是天生的良将之才,阮云棠不相信他会这么甘心,就此放弃夺嫡,他肯定是另有打算,只是目前她还不知道罢了。 萧怀瑾噙笑,看向她:“要是阮姑娘肯嫁给在下,在下就告诉姑娘。” 听到这话,阮云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公子莫要说笑,你我婚约已经解除。” 萧怀瑾放下茶杯,神情有些落寞。 “我以为你会懂。” “什么?” “我的婚事,除了我,没有人能做主。” “那这……” 阮云棠很想问问解除婚约是怎么回事,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主动问实在是太尴尬了,而且反倒会让两人更加纠缠不清。 她十分理智地选择闭嘴。 有阮云棠相伴,萧怀瑾还是开心的,他喝了不少酒,难得喝醉了。 他喝醉了也不会发酒疯,只会安静地托腮,盯着阮云棠看,嘴里也说一些胡话:“怎么就看不够呢。” 阮云棠脸红得像猴屁股,也不知道是被酒气熏的,还是羞的。 眼瞧着再不回去,萧家那边不好交代,朝辞不得已敲门进来,带走萧怀瑾。 萧怀瑾的视线一直胶着在阮云棠的脸上,依依不舍,朝辞就像是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反倒成了个大恶人。 可等朝辞把萧怀瑾扶出房间没走几步,萧怀瑾又推开了他,自己走,脚步没有半点虚浮。 朝辞这才知道,自己被主子高超的演技骗了。 “主子,您没醉啊。” 萧怀瑾苦笑了一声。 那点酒,他怎么会醉。 他只不过是想有个理由,可以好好地看看她,又不会被她讨厌,躲开罢了。 天字一号房。 丹雀走进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阮云棠,准备陪她一起离开。 阮云棠不着急起身,她问丹雀:“我问你一件事,你可以权衡一下要不要告诉我,要是觉得为难,你不说也行。” 丹雀的表情略有动容,点点头。 “太后娘娘为什么要解除我和萧怀瑾的婚约,是因为阮家出事了,还是因为我要守孝三年?” 丹雀摇摇头。 “都不是?” “嗯。” “那是因为什么?” 丹雀又沉默了。 阮云棠无奈起身。 “好吧,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在阮云棠经过丹雀身边往外走的时候,丹雀突然叫住了她。 “婚约,是公子自己去求了太后娘娘解除的。” “萧怀瑾去求的?”这个答案是阮云棠怎么都没想到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萧怀瑾一直都表现得十分想要娶她的样子,就在刚才,还在说让她嫁给他呢。 丹雀摇摇头:“那奴婢就不知道了。” 阮云棠相信,丹雀这次的确是不知内情了。 见丹雀愿意把萧怀瑾的情报告诉给自己,阮云棠对她的态度和善不少,她跟丹雀一起出门,就像之前从未有过隔阂那样。 而另一边的氛围就没这么和谐了。 深夜,传旨公公来到二皇子府。 此时,宋戈刚结束城防工作,正准备睡下,听说传旨公公来了,赶紧出门去迎接。 传旨公公没带来圣旨,只带来了口谕。 “陛下已经决定封殿下为亲王,明日就会在朝堂上与众臣讨论此事,殿下还是要早做准备。” 二皇子自然是再三道谢,将公公送出门,可是表情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阮绿茉问他:“殿下,这是好事,您怎么看着反倒还愁眉不展的。” 宋戈叹气:“父皇特意提前告诉我这件事,其实让我做的不是心理准备,反倒是希望我去联络朝臣,他这是对我的一个测验,想看我是否有足够的实力,堪当大任。” 阮绿茉这才明白。 “殿下,这是大事啊!殿下应该赶紧去找能在陛下跟前说得上话的人,让他们拥护殿下呀。” “我一介武夫,朝堂上那些文臣,怎么可能与我交好,以前这些事都是萧怀瑾来打理的。” “殿下……” 第119章 求和 阮绿茉走上前,像一只乖巧的小猫一样,蜷在宋戈的身边,柔若无骨的小手,抱住宋戈的胳膊,头也轻轻地靠上去。 “殿下,对不起,都是臣妾的错。” 宋戈心里烦闷,不想看她,可阮绿茉身上幽幽的奶香一直在往他的鼻子里面钻,在提醒他:这个女人,为了给他生孩子,刚从生死关走过一遭。 想到这儿,他的心瞬间就软了。 “不关你的事,你别瞎想。” 阮绿茉轻轻地摩挲着他虎口处的老茧。 “殿下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是我说错话了。我那时候以为孩子要掉了,心里很担心。” 宋戈静静听着。 如今听着阮绿茉这么说,他心里升起猜测——会不会,真的是他想错了,毕竟虽然大夫说阮绿茉不是因为摔跤才早产的,但是也并不能反驳没人推她呀。 见宋戈这样,阮绿茉就知道他已经开始松动了,趁热打铁。 “我也是第一次做娘亲,我只是……太过在意自己的孩子罢了,没想到,三姐姐居然会让萧公子这般惩罚我们。早知道这样,我就该什么都不说的,我受点委屈算什么,殿下的千秋大业更为重要。” 听到阮绿茉这话,宋戈自然不乐意。 “你说什么胡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些权力斗争,若不是如今局势逼人,我倒想带你去塞外,还自在些。” 听到要去塞外,阮绿茉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她可不想住毛毡房,和牛马同睡,过茹毛饮血的日子。 她喜欢京都,也需要京都。 阮绿茉赶紧劝他:“殿下,咱们的孩子,还没取小名呢。” 提到孩子,宋戈的表情柔和不少,他长长叹气。 “也是,为了咱们孩子,我也不能任性。” 想到这儿,他拍拍阮绿茉的手,示意她放开,等阮绿茉坐稳之后,他才站起身来。 “我去见见怀瑾,他纵然心里有怨气,大不了打我一顿出去,这么多年的兄弟,还有什么坎是过不了的。” 宋戈是一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既然想去找萧怀瑾,第二天一早,牵了个马儿就出门,直奔萧家。 萧家也收到了二皇子即将荣升勇亲王的事,他们对他自然是万分恭敬。 所以,宋戈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萧家,去到萧怀瑾的院子里。 刚到院子门口,就被朝辞拦住了。 “二皇子且留步,容我去通传一声。” 以往他来找萧怀瑾,哪里还用通传。 宋戈攒紧拳头,想到家里的妻儿,忍住了。 萧怀瑾正在研究眼前几盘葡萄,吃一种还会详细记录下食用的感受,态度十分认真。 朝辞进来,还没开口,萧怀瑾直接说。 “不管谁找我,都说我没空。” 朝辞叹气,还是如实禀告:“是二皇子。” 萧怀瑾的手停住了。 他顿了顿,说道:“不见。” “公子,你若不见,萧家那边估计交不了差。” 自从知道二皇子要荣升勇亲王的时候,萧家就多次对萧怀瑾说过,让他好好抓住二皇子这个潜力股。 萧怀瑾认真权衡了一下利弊,想了想,还是放下手中的笔。 “那就见一见吧。” 宋戈走进门,看着书房摆着那一盘盘,品种和形象各异的葡萄,颇为震惊。 “怀瑾兄什么时候喜欢上吃葡萄了?早说呀,我正好……” “多谢二皇子的一番好意,这葡萄,倒不是我喜欢吃的,是云棠喜欢,我尝尝,挑挑品种。” 那日在天字一号房,他们相会,桌上摆着许多糕点果子,阮云棠都没动,就吃了几颗葡萄,萧怀瑾看到之后,就记下来了。 说话间,萧怀瑾命人给二皇子备茶,将他请上上座。 一举一动都没有任何问题,但偏偏让宋戈十分不舒服。 以往他来见萧怀瑾,萧怀瑾可不会这样,奉若上宾。 “怀瑾兄,咱们俩这么多年的兄弟,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 萧怀瑾冷眼看向他,表情虽然还是笑着,可那眼神,能杀人。 萧怀瑾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找补:“是,我承认,我不顾你的感受,把阮三姑娘绑到我家,的确是有些过分,我向你道歉。” 萧怀瑾冷冷一笑。 他本不想提这件事,既然宋戈主动提起了,他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今日二皇子既然说这件事,可见是诚心求好。” 宋戈点头如捣蒜。 直到离开萧怀瑾,他才知道他有多重要。 “我只有一个要求,二皇子当日是怎么把三姑娘从阮家绑走的,那就用同样的方式,把四姑娘绑到她姐姐面前,向她姐姐磕头认罪。” 那天宋戈可是像是绑犯人一样,把阮云棠押到二皇子府的。 如今让他这么对阮绿茉,他当然不同意。 “萧怀瑾,你太过分了。” “过分吗?这不是二皇子你自己做的事吗?” 宋戈被萧怀瑾怼得哑口无言。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犯不着羞辱绿茉,此事和她没关系,一切都是我做的。” 萧怀瑾站起身,表情里有几分失望。 “既然二皇子心里已经有了决断,那又何必来找我呢。” “萧怀瑾,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给脸?”萧怀瑾就像是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一般。 宋戈居然觉得,他肯纡尊降贵来见自己,就是给脸了? 萧怀瑾提醒他:“二皇子,这可不是认错的态度哦。” “认个鬼!” 二皇子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这场交谈算是不欢而散。 朝辞忧心忡忡地走进来,问道:“公子,您这又是何必呢。” 萧怀瑾并不是一个喜欢惹是非的人,大部分时候,他都能将事情处理得很圆滑,更何况今天二皇子上门,摆明了是来求好了。 朝辞想不到,这么一个场面,怎么会闹得僵成这样。 这不像公子的作风。 “何必?”萧怀瑾摇摇头,“我就是不高兴,我还以为他会是个明君,如今看来,和那些人,没多少区别。” “公子……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不怪朝辞多嘴,萧怀瑾再这样下去,大家都完了。 第120章 回门 毕竟大家族就是这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站错了队,那家族百年荣耀就完了。 所以萧家人的分工都很明确,每一房联系一方势力。 这样,纵然有一方势力被打败,还有其他势力能够支撑他们重新站起来。 “谁说我要坐以待毙了。” “那公子还……” “从他把阮云棠抓走的那一天起,他就不是我的盟友,对付一个关系普通的朋友,我有什么好在乎的。” 就连朝辞都不知道萧怀瑾想干什么。 萧怀瑾看了看天色。 “哎呀,今天正好去见个老朋友,朝辞,收拾收拾,出门。” “诶。” 阮府。 虽然在京都,但是现在阮云棠压根没工夫关心外面轰轰烈烈的夺嫡。 家里经历了连番大劫,如今到处都需要修整。 外面,全是看笑话的人。 屋内,一个个都垂头丧气。 惜遇抓到婆子喝酒打牌,结果婆子反倒振振有词:“咱这一家子都是女人,等三姑娘一出嫁,就全是老弱病残,哪有什么盼头。” 惜遇听到这话,都气得气鼓鼓的。 “什么叫没盼头,非要男人才行吗?咱们姑娘,不比男人差,大不了,咱姑娘招个赘婿进门,姑娘条件这么好,不怕没人要。” 听到这话,丹雀脸色变得煞白,青荟也听不下去,忍不住来劝。 “惜遇,别说胡话。” “这哪里是胡话了。” 不过惜遇说着,又不肯说了。 她知道自家姑娘有多厉害,其他人又不知道。 于是,她只能吐吐舌头,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才敢拉着阮云棠偷偷问。 “姑娘,这一大家子怎么办啊。” 如今家里没有经济来源,总不能都坐吃山空吧。 阮云棠偏头,认真思考起来。 “那几个婆子说得对,家里没有男人,是不行。” “姑娘。” 惜遇没想到,这话,居然会从姑娘嘴里说出来。 不能坐以待毙了,阮云棠站起身,对惜遇招呼着。 “走,出门。” “去干什么啊。” “逛逛。” 如今阮家她当家,她想出去,也不会再有人拦着了。 阮云棠在一处当铺前停下来,钻了进去。当铺的老板看到阮云棠,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 “掌柜的。” 阮云棠使了个眼神。 当铺的伙计会意,挂上暂休的牌子。 这个当铺就是牛叔在打理的,也是阮云棠银钱周转的中转站。 阮云棠走到后院,牛叔正在和少年练拳。 听到脚步声,少年回头,看到阮云棠,脸上立马露出笑容。 “姐。”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阮望烁。 白鹭听到这一声“姐”,从房间里跑出来,狠狠地抱住阮云棠。 “哎呀,姑娘,可想死白鹭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听话,我不是让你们走了吗?” 阮云棠也是在温家上门求亲的时候,才知道这两人不仅没走,还求温家把她救出来。 温家那位表哥,也是阮望烁自己跑到温家的老家,去把人接回来的。 “姑娘,我说了,我才不走,姑娘别想甩开我。” 阮望烁没有白鹭这么放肆,他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想着,留在京都,要是遇到什么事,还能帮到姐姐。” 阮云棠眼含笑意地看着他。 “现在,你就能帮我。” …… 阮望烁回府的消息,让阮家人是又惊又喜。 阮覃氏心里是有些膈应的:“出事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现在没事了,又知道回来了?” 阮望烁没有解释,笑着搪塞过去。 “他的确是我弟弟望烁,我已经去衙门,为他办了户卡,以后,他就是我们阮家的四少爷。” “可是,老太太生前,这事都没有……” “今时不同往日,一切从简,家谱那边,我会再派人去沟通的。” 阮云棠如今掌家,谁都不敢多说。阮云棠将阮望烁安排在府中原本是三老爷的院落,意思很明显,以后家里就要他来当家了。 阮覃氏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她回二房的这一路上,赵嬷嬷还不停地嚼舌根。 “这么大的事,姑娘都没有跟夫人您商量一下,看来是压根没把夫人您放在眼里。” 阮覃氏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刚刚也说了,今时不同往日。” “再怎么不同,那夫人您也是她婶婶啊。我瞧着,三姑娘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夫人那日放下长辈的架子去求她,她都无动于衷,对我们说什么萧怀瑾不肯帮忙,我瞧着啊,是她压根就不想让二老爷回来,若是二老爷回来了,哪有她作威作福的份儿。” 阮云棠没有救阮正山,的确是二夫人心里的一个痛,所以听到这些,她就不舒服。 “别说了。”她叫停赵嬷嬷,神情愠怒。 “娘亲。”门口响起一道清亮的嗓音。 阮覃氏抬眼去看,发现梳着妇人发髻的阮南姜,正往这边赶,她身后,还跟着温如言。 阮南姜看到阮覃氏,就要向她行大礼,阮覃氏连忙去扶她。 “一家人,你这是干什么?” “女儿本该早些回门,早些来拜见父……娘亲的。还请娘亲原谅女儿吃到了。” 阮覃氏看着阮南姜,心里无限感慨。 温如言知道他们母女两久未见面,肯定有许多话要说,于是主动说道:“我听说望烁回来了,有好久没见,正好去见见他。” 毕竟算得上是自家姑爷,虽然是假的,阮覃氏也很尊重,让赵嬷嬷带他去阮望烁的院子。 温如言走了之后,阮南姜撇撇嘴,表情明显不悦。 “他哪里是去见阮望烁,根本是去见三妹。” 察觉出女儿不对劲,阮覃氏忧心忡忡。 “姜儿,你在温家,一切都还好吗?” “放心吧娘亲,姜家对女儿很好,老太太跟祖母一样,可疼我了,温大哥也是个真正的君子,我嫁过去之后,他怕女儿拘谨,给女儿安排了单独的小院子,温家其他人也都很和善。”说到这儿,阮南姜忍不住感慨:“可惜,这一切都是假的。” 听到这句话,阮覃氏脑海里顿时警铃大作。 “姜儿,你不会是,喜欢上温如言吧。” 阮南姜低头,搅弄着自己的衣角,神情哀伤。 “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用,温大哥心里,只装得下三妹。” 第121章 拜师 听到阮南姜的话,阮覃氏深深地叹了口气,劝道:“当初也是为了救你和你妹妹,不然不会出此下策,咱们现在虽然没落,可咱也犯不着上赶着去求别人,既然这温如言心里只有你三妹妹,不如放弃吧。” 阮覃氏心里虽说对阮云棠不救阮正山一事,多少有点膈应,但是在婚姻大事上,她还是有自己主见的。 “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嫁对人是很重要的,你嫁一个不怎么喜欢你的,娘都不反对,但若是那个人心中有其他人,那就千万不能动心。” “可是,娘亲,温大哥和三妹妹不也……他们中间还有个萧怀瑾呢。” 阮南姜可是亲耳听到萧怀瑾说要娶阮云棠的。 “那就更不能动心了。” 阮覃氏温柔地替她抚平碎发。 “他心里有一个想而不得之人,这个人越是得不到就会越发惦记,久而久之,你三妹妹在他心里会变成天仙下凡一般的人物,旁人再难越过去。”阮覃氏叹了口气,说道:“你们的个性都随我,哪里受得了这委屈。” 阮覃氏的苦口婆心,阮南姜没有听进去多少,她也不想听,挽着阮覃氏的手撒娇。 “娘亲,咱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说说您,您现在过得好吗?爹爹走了,有人欺负你吗?” “如今寄人篱下,能有多好,这以后,都得看你三妹妹和那个刚回家的四弟弟的脸色呢。” “三妹妹性格虽好,但这久了,的确也容易生摩擦,更何况……”阮南姜下定决心。 “娘亲放心,等我在温家站稳脚跟,就把您接过去。” “不要,千万不要。”阮覃氏赶紧叫停她:“娘在这儿挺好的,你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就行,娘不用你挂念。” 听阮覃氏这么说,阮南姜也不好多问,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娘亲,大姐呢?怎么好久没有大姐的消息了。” “你大姐在婆家,想来也不会好受,如今我们也帮不了她什么,难为她了。” 当初阮南枝出嫁,本身就是萧家和阮家联合施压才成功的。 如今阮家落败,夫家没把人退回来,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想也知道姑娘在婆家不会有什么好日子。 二房这边聊着聊着,一个个都怨声载道,阮云棠的小院子里倒是热闹得很。 因为阮望烁回来,身边又没人伺候,阮云棠将安静稳重的青荟安排给阮望烁做丫鬟,又在外买了个小厮,取名青简。 要想在京都站稳脚跟,最有效的办法还是考取功名。 可惜阮望烁之前在外流浪,落下的课业太多,如今临时起步学习,也赶不上那些自小读圣贤书的书生。 更要命的是,府中如此情况,请不到好的私塾先生了。 姐弟俩正为此事发愁呢,门口响起敲门声。 小院的门没关,所以温如言此时敲门,只不过是象征性地,想告诉两人他来了。 “小生不才,或许可解三妹妹的燃眉之急。” 阮云棠忙命人备茶点,邀请温如言进来坐。 温如言也没推辞,一边走进来,一边解释:“正好路过,无意偷听,还请恕罪。” “三哥哥说这话,便是与我见外了。”阮云棠更关心的是他说的可以解燃眉之急一事:“三哥哥适才说,可有法子解决望烁读书的问题?” “在下正在筹备办一间私塾,三妹妹若是信得过我,可让望烁跟我习书温字。” 阮云棠听得,眼睛都亮了。“三哥文采斐然,望烁能跟你学习,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不过,说着阮云棠又觉出不对劲来。 “三哥,你怎么想起开私塾了?” 想到她因为自己而丢掉的官帽,阮云棠心里顿时难受起来。 “对不起,三哥,都是我连累你了。” 比起第一次科举落榜,这次的温如言,表情坦然许多,如今还能笑着宽慰阮云棠。 “我还要谢谢三妹妹呢,若没有你,我还拿不定主意。如今我也想通了,为官,百年计,育人,乃千万年计。” 阮云棠听得也心潮澎湃。 虽然在这个时代,为官才是有出息的表现。 但是阮云棠一直都觉得,把他困在朝堂十分屈才。 做个传道授业的老师,的确很适合他。 她对惜遇使了个眼色,惜遇会意,走进房间,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来。 温如言看到荷包就要起身。 “三哥,你既然让四弟拜你为师,这束脩总该要收的。” 温如言板起脸来。 “三妹妹这是把我当外人?” 想到温如言的牛脾气,阮云棠知道再塞只会让温如言生气,于是摁下荷包。 她让阮望烁给温如言倒茶。 “束脩不肯收,这杯敬师茶,三哥总得喝一口吧。” 温如言见状,脸色稍缓,喝下阮望烁递过来的茶。 到底是外男,不便久坐,商讨好上学时间之后,温如言就起身告辞了。 阮望烁送他出了门,而后才折返。 阮云棠将桌上的荷包交给阮望烁。 荷包挺沉,足有四五十两。 “这银子你拿着,如今既然家里要让你当家,有些事,总该学着去做一做的。” “可是温大哥明明说了,他不想要银子啊。”阮望烁拿着银子有些为难。 “要不要是他的事,给不给是我们的事,怎么把银子给出去,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望烁,记住了,咱们欠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欠人情。现在宁愿多花点钱。” 阮望烁掂量着手中的银子,表情复杂,最后还是将银子收到袖子中。 “谢谢姐姐,我知道了。” 阮望烁的小表情,阮云棠并没注意,但丹雀可一点都没落下。 毕竟是个来历不明的人,身负保护阮云棠安全重任的丹雀不敢有丝毫放松。更何况,从阮望烁刚回来的时候,丹雀就觉得他不对劲,杀过人才会有的煞气,阮望烁的身上也有。 更何况,阮望烁刚刚接过银子时,眼神里还闪过一瞬间的贪婪。 这个人,有问题。不得不防。 第122章 暗潮 丹雀将自己的担忧告诉给阮云棠。 阮云棠却压根不相信她说的话,只说是她想多了,就把她打发了。 丹雀走后,阮云棠才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又何尝不知,在把阮望烁失踪那几年的经历查明白之前,就让阮望烁进府当家,十分冒失。 可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如今已经是元成十七年,距离她被赐死的日子,不到一年。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她必须为二姐和二婶把阮家稳住,也得让人接手她的生意,为跟了她这么多年的几个丫鬟,谋个好出路。 虽然阮云棠不信,丹雀却没有放弃。 她几夜没睡,守在阮望烁的房顶上,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发现阮望烁偷偷地出了门。 她是练家子,轻功了得,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走到一处暗巷,阮望烁掏出一根竹笛,吹了几声,笛子发出悠扬的虫鸣声,若是不细听,还以为这就是虫儿在叫呢。 没多时,几个黑衣人窜进暗巷。 他们见到阮望烁,直接对他伸手。 阮望烁从兜里掏出钱袋,递给黑衣人。 丹雀认得那个钱袋,那就是几天前姑娘给阮望烁的那个。 那个人掂了掂手中银钱的分量,恶狠狠地说道:“六子,你潜伏这么久,就搞到这点钱?” “这不是正好赶上阮家出事了嘛,能搞到这点都不容易了。” “我跟你说,你娘可还在我们手里,别耍花样,当初也是你说,你能为我们赚大钱,我们才让你来京都的。” “我娘她怎么样?” “死不了。”那人抽出匕首,拍拍阮望烁的脸。“但是,如果你继续这么不听话,那我可不敢保证,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们……”阮望烁明显气急了,可最后还是忍住了脾气,陪着笑脸。 “就麻烦几位大哥,多多照顾我娘,她老人家身体不好,该买药的还请大哥们为她安排,费用都由我来出。”说着,阮望烁又从袖口中掏出一根簪子。“这是单独孝敬几位大哥的。” “这还算话。” 那几个人收了簪子才满意离开。 丹雀心中已经起疑。 阮望烁一个男人,又没有相好,哪来的簪子? 这簪子,八成是他偷的姑娘的。 想到这里,丹雀不着声色地跟了上去。 到了郊外的一处破庙里,她堵住了几人。 “把东西交出来。” 丹雀盯着他们,眼神凌厉。 那几个人却色眯眯地看着她。 “哟,没想到这京都也流行黑吃黑啊,还是个小姑娘,想要钱啊,可以啊,陪爷爽一把。”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手腕被丹雀抓住,“啊”的一声,直接骨折。 其他几个人见丹雀还敢动手,也不废话,纷纷拎着家伙追上来。 丹雀可是萧怀瑾培养出来的死士,虽然有些年头没有动手,有些生疏,但是对付这几个喽啰还是不在话下的。 她一拳一个,很快就把几人打趴下了。 丹雀在他们身上摸了一番,找出了钱袋和簪子。 她握住钱袋,一脚踩在刚才还敢调戏她的男人的胸口上,冷冷地问。 “说,谁派你们来的,你们口中说的那个六子,又是什么人?” 没想到,她这边刚放到破庙里的几个,破庙外突然多了十几个人,刚才被她打趴下的人,看到救星,纷纷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往来人身后躲。 “大当家的,就是这个女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领头的是个刀疤脸,一身腱子肉,看着就不好惹。 他淬了一口唾沫,骂手下几个人:“废物。” 说话间,拎起腰间的流星锤就冲了上去。 对付这个刀疤脸,就有些吃力了。 他明显也是练过的,而且身为男人,在力量和速度上有天然的优势,几招下来,丹雀明显有些吃力,更何况,刀疤脸身后还跟着那么多喽啰,他们一拥而上,在混乱中,丹雀的肩膀中刀。 丹雀捂着受伤的手,节节后退,可是前后都是人,她压根跑不掉。 这些人招招凶险,都是要命的招数。 丹雀绝望地闭上眼。 她要命丧于此了吗? 突然,一颗烟雾弹在院子里炸开,等众人再睁开眼,院子里已经没有丹雀的身影。 刀疤脸气得咬牙切齿。“追。” 属下赶紧拦住他:“大当家的,这里是京都,动静闹大了,惊动城防营了不好。” “那就去找六子,今天这女人,肯定是他引来的。” “是。” 而另一边,令刀疤脸咬牙切齿的“六子”正拎着丹雀逃命。 还好丹雀虽然肩膀受伤,教程还算快的。 两人躲在一个桥洞下。 “这里是主城区,有城防营的巡防部队,他们不敢过来了。” 阮望烁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褐色的小药丸来。 丹雀顿时警醒。 “你想干什么?” “他们的刀剑都是淬过毒的,这是解药。” “我凭什么相信你。”这话刚说出口,丹雀就感觉血气翻涌,吐出来,是一口猩红的血。 阮望烁赶紧封住她的穴道,也不管丹雀同不同意,将药塞到她的嘴中。 “你……”丹雀想把药吐出来,阮望烁拦住了她。 “我若是想害你,就不会救你,让你死在破庙里就好了。” 听到这话,丹雀才将药吞下去。 “你是谁?” “无可奉告。” “他们是谁?” “无可奉告。”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无可奉告。” 丹雀生气了,她瞪着阮望烁。 “别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查不出来了,我跟你说,只要有我在一天,你们谁也别想伤害姑娘。” 阮望烁苦笑“我从没想过伤害她。” 丹雀从怀里掏出银袋:“那这是什么?”她又拿起簪子:“还有这个,是偷姑娘的吧。” 阮望烁赶紧解释:“不是偷的,这个是我自己的。” “你一个大男人,还能用簪子?” 阮望烁低着头,突然说道:“那是,之前就做好了,准备送给你的。今天情况特殊,我才不得已用这根簪子先应付着。” 听到这话,丹雀一惊:“送给我?为什么?” “自然是……” 第123章 心仪 “自然是心仪姑娘。” 丹雀心里涌起阵阵惊涛骇浪。 “心……心仪?” “是的,自从我在府里见到姑娘的那一刻起,就喜欢上姑娘了。” 丹雀尸山血海都见过,但这个场面还真没见过,一时之间惊慌失措,手足无措。 “你……你别瞎说!” 阮望烁没有解释,只是默默地拿过丹雀手中的簪子,替她簪到发上。 丹雀哪里被男人这样对待过,以前她遇到的男人不是在打她,就是在被她打。 阮望烁的温柔,让她吓得赶紧偏过头。 “别……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虽然语气还是恶狠狠的,但表情明显已经松动很多。 “姑娘若是不信,尽可以去问问姐姐,看这簪子,是不是她的。” “不用你提醒,我会去问的。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我也会告诉姑娘的。” 阮望烁低下头,神情悲戚。 “姑娘一向大义无私,我没指望姑娘能为我保密,我只想告诉姑娘,我是真的身不由己,不是要骗姐姐的。” 丹雀想起阮望烁和那些人提到的娘亲,将信将疑。 最后,她捂着肩,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往家里跑。 阮望烁也站起身,他看着她头上的发簪在月光下,显得晶莹剔透。 这个簪子,其实是他为娘亲准备的。 只是来京都这么久,没搞到钱,他担心娘亲会被他们折磨,才不得不把簪子拿出去。 而如今,他用这个来哄骗丹雀这样的小姑娘。 他都鄙视自己。 他撒了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填补。 阮望烁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深深地叹口气。 他跟着往回走。 丹雀回到房间里,盯着自己手上的簪子发呆,房间里的灯亮了一晚上,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第二天一早,丹雀为阮云棠准备好早餐,看着惜遇为阮云棠梳妆,她拿着簪子,进退两难。 通过铜镜,阮云棠看到了丹雀的动作,她狐疑地问:“丹雀,你干什么呢?” 阮云棠都叫到自己了,丹雀咬牙,将手上的簪子递过去。 “姑娘,昨天晚上我捡到了一个簪子,不知道是不是姑娘的。” 阮云棠接过簪子,样式素雅,不像是她的。 不过她房间里有多少首饰,惜遇比她清楚多了,她交给惜遇辨认,惜遇摇摇头,说道:“这个款式虽说素净,但也略显老气,可能是二夫人或者是之前三夫人掉的。” “放这儿吧,我去见二婶的时候,顺便问问。” 丹雀将簪子收了回去。 “这点小事,就不劳烦姑娘了,稍后我自己去问问。” 她将早点放到桌上之后,就退了下去。 阮云棠和惜遇面面相觑。 “你有没有觉得,丹雀今天有点不对劲?” “是的,之前姑娘发现她是萧公子的人,她都没有像今日这般魂不守舍。” “难不成是萧怀瑾又给她布置了什么任务?” 不怪阮云棠只能想到萧怀瑾,丹雀一直以来都很沉稳冷静,能让丹雀崩溃慌乱的人不多。 “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萧公子能布置什么任务,姑娘您多想了。” “尘埃落定?”那可不一定。 萧怀瑾如今对皇位之争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谁也摸不透。 想到这儿,阮云棠就觉得头疼,她对惜遇说道。 “备一份礼。” “姑娘要去哪儿?” “勇亲王府。” “姑娘……您怎么要去那儿啊。”毕竟那是二皇子的居所,二皇子之前还怀疑她要害四姑娘,姑娘这上赶着去不是找罪受吗。 阮云棠也不想去啊,她放下梳子,回道:“拨乱反正。” 主仆两相携着往外走。 两人一出门,一直盯着院子里动静的阮望烁,悄悄地松了口气。 此时,门口传来动静,阮望烁下意识地转身想走——他怕被阮云棠院子里的人发现端倪。 不过,没走两步就被人叫住了。 丹雀走上前来。“四少爷请留步。” 听到丹雀的声音,阮望烁回头,向她作揖。 “丹雀姑娘。” “接着。” 丹雀扔过一物来,阮望烁下意识地伸手去接,这才发现是自己昨天晚上交给丹雀的簪子。 “姑娘你这……” “别叫我姑娘,我只是一个奴婢,姑娘二字我担当不起,三姑娘的银子既然我已经追回来了,你昨天晚上对我也有救命之恩,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我会当做都没发现。” “那银子……” “怎么?银子你还想要回去?” “不,不敢,只是想问姑娘,准备怎样还给三姐,三姐心思缜密,只怕会多想,在下实在不想给姑娘再带来麻烦。” “这笔钱,本来就是姑娘准备给温公子的,我交给温公子就是。” 反正,无论如何,丹雀也不会再把钱交给阮望烁的。 阮望烁鞠躬,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急不躁。 “有劳姑娘费心了。” 阮望烁鞠躬完一抬头,发现丹雀红着脸,支支吾吾的,似乎还有话要说。 瞧丹雀这个样子,阮望烁心里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 “可是昨天晚上我的话,给姑娘造成困扰了?” 阮望烁开了口,丹雀反倒没那么扭捏了。 “我是想与你将此事说清楚的,不管你身份是什么,你我都不可能,簪子我刚才已经交给你,以后这些话,也莫要再说。” 理智告诉阮望烁,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丹雀没有揭发他,他也不用继续假装喜欢她,真和丹雀发生点什么。 可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丹雀的脸上出现如此慌乱的痕迹。 让丹雀心烦意乱这件事,好像有瘾。 所以阮望烁选择了最刺激的一条路。 他的嘴往下一撇,做出委屈伤心的模样。 “果然是我的话给你造成困扰了,放心,以后都不会了。也是,我这样的人,哪里配喜欢你。” 丹雀听得心里十分内疚。 “我不是这个意思。” “放心,我懂的。”阮望烁说着就要后退。 丹雀一把拽住他肩膀上的衣服。 阮望烁也算是个练家子,虽然算不得健硕,但也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可被丹雀如此一拽,他竟然踉跄了两下,一不小心,跌入丹雀的怀中。 而这一幕,正好落在路过的白鹭眼中。 第124章 他主 两人像是触电般赶紧分开。 白鹭可是个大嘴巴,这要是传到姑娘耳朵里,可怎么都说不清了。 丹雀赶紧对阮望烁说:“四少爷,您先走吧。” 白鹭追上来;“哎呀,别走啊。” 阮望烁有些进退两难,不过丹雀一个眼神扫过来,他还是选择听丹雀的,转身离开。 白鹭拉着丹雀,一脸坏笑。 “你们俩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哪里,没有的事。” 丹雀带着白鹭往回走。 “怎么可能,刚才我还看到你们两抱在一起了。” “那是误会。” “好,就当是误会,那丹雀姐姐,你脸红什么呀?” 丹雀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的脸真的已经开始发烫了。 “那是被晒的。” 白鹭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气,笑着说道。 “好,丹雀姐姐说是晒的,那就是晒的。姐姐放心啦,我不会跟人说的。” 白鹭和丹雀在一起这么久,自然知道丹雀的慌张从何而来。 “小姐也不会说吗?” “我可什么都没看见,要跟小姐说什么呀。” 白鹭这么说,丹雀才放下心来,她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盘旋,想赶紧转移话题,于是随口问道。 “姑娘带惜遇出门去哪里了?” “我刚才听到惜遇姐姐去库房取东西,好像是准备去勇亲王府拜见。” “勇亲王府?” 听到这话,丹雀心中警铃大作。 如今她家主子和勇亲王已经闹掰,阮云棠这个时候跑过去,那不是羊入虎口嘛。 她不敢耽搁,赶紧去萧府通知萧怀瑾。 在萧怀瑾接到消息的时候,阮云棠已经进入了勇亲王府。 阮云棠是打着来看阮绿茉的名义来的,一进门就被门房带去了阮绿茉的院子里。 阮绿茉刚生完孩子,身子大亏,不知怎地,身边竟然无一人伺候,她下床不小心摔倒在地上都没人发现。 阮云棠赶紧上前去扶她。 阮绿茉本想借着阮云棠的身体站起来,眼角余光瞥见一抹身影,让她改变了主意。 她抓着阮云棠的手,又顺势跪下去。 她这一跪可真狠,都能听见膝盖磕在地板上的声音。 “四妹妹,你这是干什么?” “三姐既然还认我这个四妹,就请三姐高抬贵手,放过殿下吧。” “四妹何出此言,妹夫是皇子,又何来让我放过一说?”阮云棠努力想将阮绿茉扶起来,她实在是受不了这个世界动不动就跪的规矩。“咱们起来说话。” “不,三姐若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想让我答应什么?” “求求你,让萧公子和殿下重归于好吧。” 阮云棠面露难色。 她倒是也想啊,可那个人是萧怀瑾诶,萧怀瑾那个牛脾气,怎么可能听她的话。 阮绿茉竟然哐哐磕起头来。 “我知道三姐还在怪我那日说话得罪了你,我错了,只要三姐能让萧公子继续辅佐殿下,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阮绿茉言辞恳切,磕得额头都红了。 阮云棠想劝她起来,有人抢先一步,呵斥。 “你是亲王妃,怎么可以随意跪人。” 宋戈走了进来。 阮绿茉这会儿倒是很好扶了,丫鬟虚扶一下,她就自己麻溜地站起身来。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把阮云棠都看呆了。 阮绿茉肯定早就知道宋戈站在门口,所以演这出戏,就是给宋戈看的。 果然,宋戈看到这一幕,很是生气。 “不知道三姑娘今日登门,可有要事?” 要事当然是有的,她其实想谈的就是关于萧怀瑾的事,想帮宋戈和萧怀瑾这对兄弟重归旧好。可阮绿茉这一顿骚操作,反倒让阮云棠不好说出真实来意了。 这要是说了,只怕在这两人耳里,只会是风凉话。 她只能压下来此的目的,换了一个说辞。 “四妹妹这不是刚生完孩子嘛,我来看看四妹妹,顺便看看孩子。” 提起孩子,阮绿茉往宋戈的身后躲了躲,手还不停地拽着宋戈的袖子。 宋戈双手环胸,瞪着阮云棠。 阮云棠知道,自己今天是什么都说不了了,很有眼色地请辞,准备离开。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门房打断了。 “二皇子,萧公子来了。” 宋戈和阮绿茉交换了一个眼神,宋戈诧异地看着阮云棠。 “你让他来的?” 阮云棠摇头,不过她倒是不吃惊。 萧怀瑾在她身边安插了一个人肉监视器,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这也在她的计划之中。 不过,如今这氛围,不是个谈事的氛围啊。 她还是先溜吧,这样还能给两人留个谈事的空间。 可她压根连个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宋戈就已经把人给迎了进来。 萧怀瑾脸色铁青,大步流星,看到阮云棠,拽着阮云棠的手就往外走。 语气还十分恶劣。 “谁让你来这儿的?” 他这是真的生气了,生气到连分寸都忘了。 “萧怀瑾,你先放开我。” “你对我倒是蹬鼻子上脸,可你对他们,怎么不涨涨记性,你难道忘了,你差点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听到萧怀瑾重提这件事,阮绿茉顺势站出来,赶紧说道。 “萧公子,都是误会,刚才我们和三姐已经说清楚了,三姐,是吧。” 说清楚? 刚才明明是“误会更深”了。 虽然很不满阮绿茉这一系列的操作,但阮云棠此时只能选择配合,她跟着点头。 “是啊,我们是亲姐妹,哪能有什么事。” 萧怀瑾冷冷地瞪了她一眼,阮云棠看出他眼底的怒火,乖乖噤声。 看阮云棠屈服了,萧怀瑾朝着宋戈微微颔首,只是态度算不得恭敬。 “打扰了。” “萧怀瑾。”宋戈出声,叫住他。 对,就是这样,总得有个人先迈出这一步的。 阮云棠在心里为宋戈点赞。 此时她已经恨不得让人原地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让两人坐下来,开诚布公地好好聊一聊。 可宋戈,接下来的话,让阮云棠再次绝望。 “你当这里是哪里,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萧怀瑾也不甘示弱,他站在阮云棠身前。 “只有有人敢动她,刀山火海,我都会去闯一闯。” “这只是你的借口吧,你是不想被我戳穿,你已经另投他主的事吧。” 另投他主? 阮云棠诧异地看着萧怀瑾。 谁? 第125章 冷漠 萧怀瑾面色凝重,但没有再往外走。 阮云棠看准时机,想让两人坐下来好好谈谈。 但是宋戈显然不是个会看脸色的,他直接问萧怀瑾。 “你和三皇子是什么关系。” “与你无关。” “萧怀瑾,你不过就是仗着我把你当兄弟,才如此肆无忌惮。” 宋戈的眼睛里有红血丝,这会儿,眼神红红的,眼眶里还盛满泪水。 为了让两个人好好聊天,阮云棠已经十分自觉地退到一旁当背景板,可是这话怎么越听越别扭,这两人吵个架,怎么这么像情侣闹分手的样子? “兄弟?”萧怀瑾冷笑,就好像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你若是真的把我当兄弟,就不会这么对她。” “她害了我的王妃,我身为一个男人,守护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 听到这句话,萧怀瑾站正身体,双手负在身后,闲闲地打量他。 “你有想保护的人,我也是。” “宁愿不要兄弟?” “我这个人,不会死缠烂打,在你放弃我的那一刻,我就不会回头了。” 听到这句话,不仅是宋戈,阮云棠和追上来的阮绿茉心里都咯噔一下,每个人表情神色各异,在这一瞬间,都想了许多。 “言尽于此?”宋戈抬眼看向萧怀瑾。 “言尽于此。”萧怀瑾还是一如既往,冷静到冷漠,表情不见任何崩溃伤心,好像从来都没有宋戈这个朋友一样。 阮云棠还想给两人多创造一点机会,偏偏萧怀瑾已经不想多谈。 宋戈也是,他转身,对侍卫说:“送客。”便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 而另一边,萧怀瑾也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发现阮云棠没有跟上来,他的语气有些不耐:“还不走?” 阮云棠双手环胸,看着萧怀瑾。 这个人,今天有点嚣张啊。 萧怀瑾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恶劣,他劝阮云棠。“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见萧怀瑾态度放软,阮云棠也从善如流。 毕竟她也的确不想在这里呆,阮绿茉这些拙劣的手段,看得她只想笑。 她跟着萧怀瑾,亦步亦趋地往外走,阮云棠来的时候是乘马车来的,可等他出门,才发现马车已经不见了。 而本来在外看马车的惜遇,正和朝辞站在一起。 惜遇看到阮云棠出来了,正准备上前来找阮云棠,被朝辞拦住了。 阮云棠回头,看向萧怀瑾。 萧怀瑾说道:“走走?” 这是有话要和她说。 阮云棠没有拒绝。 两人并肩而行,丫鬟侍卫跟在百步开外,争取不打扰他们。 “你故意的对不对。”萧怀瑾突然问道,在已经知道丹雀是他的人的情况下,想让萧怀瑾知道什么消息,就完全是由阮云棠自己来控制的了。 “那你不也上钩了吗。” “你不了解宋戈,也不了解你四妹妹,你这样,太冒险了。况且……你不该利用我对你的关心。” “萧怀瑾,我有时候还真弄不懂你。” 阮云棠也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觉得不幸。 她来到这个世界,经历了这么多,本来是打定主意,不在这个世界投入感情,安稳混到结局,赶紧回去。 可是,萧怀瑾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让她无法避免地动了心,如今她还能凭着现代人拒绝三妻四妾的理智和对妈妈的思念,保持一点冷静,可阮云棠自己都说不好,这份冷静还能坚持多久。 而且,就像蝴蝶煽动翅膀,会造成一场飓风。 她这只突然闯入的蝴蝶,在这个世界也造成了不小的飓风。 剧情已经开始往崩坏的方向发展,男二不爱女主,甚至都不爱男主了。 她,是那个原罪。 阮云棠劝萧怀瑾。“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死缠烂打吗?” 萧怀瑾失笑:“阮云棠,我是第一次为你破例吗?” 阮云棠下意识地接话:“萧怀瑾,为什么是我?” “我也不知道。”萧怀瑾耸耸肩。“就像你信命中注定的一样,大概这也是我的命中注定吧。” 看到萧怀瑾这近乎魔怔的样子,阮云棠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萧怀瑾这样的条件,喜欢一个在各方面都并不突出的自己,会不会是剧情出现了bug?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中冒头,就迅速被阮云棠接受了。 是,应该是卡bug了。 她愿意相信这是bug,也不想去接受萧怀瑾真的对自己用情至深的事实。 这样,她才能狠心。 “萧怀瑾,你真的要放弃二皇子吗?” 宋戈可是未来要成为皇帝的人,萧怀瑾能力再厉害,总不至于连这个主剧情设定都改掉吧。 萧怀瑾本来站在必赢的局面上,阮云棠不想他弃明投暗。 “怎么?你害怕,担心宋戈?”萧怀瑾突然问她:“阮云棠,我怎么感觉,你很关心宋戈?” 这可就是冤枉了。 她阮云棠,孤家寡人,独来独往,只是个没有感情的穿越女。 她也不好给萧怀瑾一个古人解释穿越这样高深的概念,她解释道:“我只是不想让你这么多年的付出打水漂。” 萧怀瑾倒是很会抓重点。 “那你是在关心我?” 阮云棠:“……” 看着阮云棠吃瘪,萧怀瑾就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学生,偷偷笑起来。 “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想到宋戈说的那句:“三皇子。”阮云棠就觉得头疼。 “你的打算不会是三皇子吧。” 萧怀瑾沉默不语。 “我劝你还是换个人吧,三皇子会把你拉下水的。” 这个三皇子在原文中的设定,就是个自私自利又会给身边的人带去霉运的人。阮正山还不算是三皇子党的核心成员,都被害得这么惨,更何况萧怀瑾还想去辅佐他。 萧怀瑾这不是在找死吗。 萧怀瑾抬眼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这……这还不明显吗?你看看咱家都被他害成什么样了?” 萧怀瑾敛下眉眼,表情居然有几分落寞,他似乎突然想通了什么,扯出一抹苦笑。 “所以,你介意的,是我去帮了你的仇人?” 第126章 甜 阮云棠是真的不知道萧怀瑾这个脑子是怎么长的,好好的一句话,他是怎么把阅读理解做歪成这样的。 阮云棠被气笑了。 “我是不想看到你被他连累,你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那也是个你扶不起来的阿斗,不仅本事不行,脑子不行,运气还不好,谁跟着他谁倒霉。” 大概真的被萧怀瑾气到了,阮云棠也顾不上什么能说,什么不该说,一股脑儿全都吐出来了。 萧怀瑾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气急败坏,看着她抓狂,眼神和嘴角都含着笑意。 这幅画面有多养眼呢,跟在他们身后的朝辞和惜遇都看呆了。 朝辞忍不住感慨:“你家姑娘和我家公子,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惜遇虽然也被眼前这养眼的画面齁到了,但她并没有忘记要维护自家姑娘的使命,她反驳朝辞。“哼,别想占我家姑娘的便宜。” 朝辞也不甘示弱:“我家公子肯娶你们家姑娘,那是你家姑娘占了我家的便宜。”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 回到阮府,阮云棠还愤愤不平。 “惜遇,你说萧怀瑾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坑,我好心好意为他出主意,他居然说我是因为私心?我就不该多嘴,看他作死算了。” 阮云棠骂骂咧咧地,一回头,发现惜遇正在偷笑。 “你笑我?” 惜遇赶紧站直身体,努力调整好面部表情。 “姑娘你误会了,我没有。” “不,你刚刚在偷笑对不对,萧怀瑾笑我就算了,你居然也笑我?有什么好笑的?” 惜遇提醒她:“姑娘,跟着你这么久,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你这么生气。”想了想,惜遇又觉得不对,补充道:“姑娘以前也有生气的时候,只是没有像今天这样。” “今天怎样?” 惜遇没说话,只把阮云棠带到了镜子前。 铜镜里的人有些狼狈,面色上带着潮红,表情里面明显是不忿和愤怒。 这还不算晚,惜遇还现场演示起阮云棠对萧怀瑾生气时候的语气动作来。 惜遇的表演可以说是拿捏住了阮云棠的精髓,连吵架时皱眉和握拳的小动作都学得一模一样,惟妙惟肖。 阮云棠的脸羞红得像是猴屁股,看到惜遇这样,她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笑完了又后悔,毕竟惜遇在模仿她,她现在笑,不就等于是在笑自己嘛。 她伸手,作势要打惜遇,惜遇赶紧躲开,闹完,惜遇颇有感慨地对阮云棠说。 “姑娘,在这之前,我总觉得和你好像隔着一层什么,今天,才觉得姑娘是真的在身边。” 阮云棠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地戳中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算着时间过日子,始终保持着一个客观者的态度,为了不被剧情控制,尽量不会去影响剧情走向,身边的人,她也只当一个小说人物来看,心里始终挂念着的,只有母亲。 可在这几年的相处过程中,虽然心里还有要回家的执念,可是母亲已经渐渐变成了一个符号,是一个她必须回去的理由。 她自然是挂念母亲,想要回去的。 可是这几年,陪伴在她身边的这些“纸片人”,给她带来了不少温暖。 阮云棠不敢确定,自己有朝一日若是真的回到了现代,会不会挂念在这个世界收到的温暖。 阮云棠笑不出来了。 晚上,阮云棠睡不出来,披了一件衣服出来,在院子里散心。 今晚没月亮,晚上也冷,寒气直逼。 本来有些感伤的阮云棠,很快就被冻得瑟瑟发抖,也没多少感伤的功夫了。 她正准备往回走,头顶上有东西飞过,她本以为是鸟,抬头一看,才发现这黑影,似乎是个人。 阮家已经到这地步了,还能有贼? 那贼人落到了阮望烁的院子里。 阮云棠快步跟了上去。 阮云棠刚走到院子门口,那个黑影也停下来了,他就坐在阮望烁的房顶上,也没有偷东西的打算,只是在屋顶上打坐。 阮望烁正在院子里温书,那个人就在屋顶上静静地看着。 阮云棠也搞不懂这贼人想干什么了? 突然,阮云棠意识到什么。 刚才那贼人,好像是从自己院子里飞出来的。 难不成她是监视完自己,又来监视阮望烁? 又或者说,这个人就是自己院子里的人? 想到这儿,阮云棠决定试探一番,她悄悄往后退,正好遇到了来找她的惜遇。 阮云棠对她比了一个手势,示意惜遇不要出声,免得惊动了屋顶上的人。 她让惜遇先回院子,她自己则掐着点,假装急匆匆地敲开阮望烁的院门。 “姐,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阮云棠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 “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人往你这边飞过来了,院子里进了毛贼,我担心你有问题,就赶紧来看看。” 阮云棠故意把声音说得很亮,就是想给屋顶上的人听的。 她这招叫做“打草惊蛇。” 阮云棠做事要招呼院子里的人赶紧四处找找,被阮望烁叫住了。 “姐,哪里有人,你看错了。” 阮望烁的态度让阮云棠纳闷了。 听说家里来贼了,他怎么这么淡定? “姐,肯定是家里这段时间事太多了,你压力太大才会有幻觉,我先送你回去好吗?” “我是真的看见他跑进来了。” “不会的,我一直在院子里,要是有人,我肯定知道。姐,我先送你回去吧。” 阮云棠皱眉,疑惑地看着阮望烁:“你似乎很想快点赶我走。” 阮望烁尴尬地挠后脑勺:“怎么可能,姐,你误会了。” 阮望烁这反应不对劲。 余光瞥见屋顶上的黑影消失了,阮云棠也不废话,她拎起裙摆往回走,阮望烁赶紧追上去。 “姐,你去哪儿,我送你呀。” 说完,他把书丢给书童,赶紧跟了上去。 阮云棠还在路上,惜遇也正好迎上来,她对阮云棠摇摇头。 “姑娘,没看到她,房里,厨房里都没有。” 阮云棠冷笑:“萧怀瑾还真是给我派了个好人。” 她迈步往院子里赶,走没两步,被阮望烁拦住了。 “姐,别怪她。” 第127章 婚事 阮云棠回头,眼神里有疑惑和戒备。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阮望烁瞬间明白了什么,表情为难。 “姐,我……我没有。” 阮望烁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她还想追问下去,惜遇扯了扯她的袖子。 阮望烁这时候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犯了大错,赶紧说:“姐我书还没念完呢,我先回去了。” 说着就赶紧往回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叫住阮云棠。 “姐,不管你说的是谁,我只是觉得待人和善,总归是好一些的。” 说完,又怕被阮云棠抓着追问,一溜烟地跑了。 阮云棠疑惑的问惜遇:“你为什么拦着我,他们两摆明了有猫腻。” “哎哟,我的好姑娘啊。”惜遇拉住她,“你在其他地方那么聪明,怎么偏偏在这种事情上就转不过弯来呢,这两人啊,肯定是有戏。” 惜遇一副看八卦的表情。 “有什么戏?大半夜的。” 说到这儿,阮云棠回过味来。 “你是说,望烁喜欢丹雀?” “可能丹雀也喜欢望烁少爷呢,这不就是两情相悦的事吗。” 惜遇这么一说,好像之前丹雀和阮望烁的不对劲都能解释清楚了。 所以丹雀大半夜不睡觉是去偷看情郎。 而望烁追出来急着袒护,也是因为喜欢? 阮云棠不理解。 “喜欢就喜欢嘛,现在这阮家不就是我在做主,若真是有意,大不了娶了便是。” 惜遇赶紧拉住她。 “姑娘,不可。” 阮云棠回过神来:“也对,是有点麻烦,人是萧怀瑾的,那边怎么解释?而且,如果丹雀是奴籍,这事还不好办。” 惜遇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她劝说道:“姑娘,咱们还是莫要惊扰他们为好。” “惊扰?” “是啊,奴婢瞧着,这两人肯定是情窦初开,若是现在咱们把话挑明了,可能就没戏了。” “还有这种说法?” “那是自然。” 在自己不太理解的领域,阮云棠还是十分虚心受教的,只是听着又觉得不对劲。 “惜遇,你怎么这么经验丰富?” 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惜遇也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呀。 “这都是白鹭教我的,她跟嬷嬷们混得熟,什么都会听一耳朵。” 瞧瞧这一屋子的恋爱高手,没有一个正儿八经谈过的。 阮云棠无奈叹气,对惜遇吩咐道:“走,回去吧。” 听从惜遇的建议,阮云棠没有戳穿丹雀半夜蹲阮望烁墙头的事实。 但她的举动明显还是惊动了丹雀,丹雀这两日都不再出门,反倒让惜遇有点忧心。 “姑娘,你说,他们这会不会被我们吓到,没有后文了?” 阮云棠倒是不担心:“既然这样,那就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呗。” “那也要他们乐意啊。” 惜遇纠结两个人的感情没有进展,阮云棠则纠结他们成亲会不会遇到阻碍。 得先解决萧怀瑾那个家伙才行。 阮云棠如此热心,有自己的考量。 若是丹雀真的能够嫁给阮望烁,那对阮望烁甚至是阮家而言,都是好事。 丹雀是萧怀瑾的人,有她做中间人,阮家算是搭上萧怀瑾这根线了。阮望烁若是能站稳脚跟,那她院子里的这几个姑娘也都有了依靠。 想到这儿,她命惜遇叫来丹雀,让丹雀去给萧怀瑾传个信。 丹雀做事靠谱,很快就把信带到了萧府。 萧怀瑾展开那一封小小的信纸,上面只有六个字:百花楼,谈婚事。 “婚事?” 萧怀瑾的脑子里顿时跑过无数个可能性,他追问递信的丹雀:“谁的婚事?” 丹雀摇摇头:“姑娘没说。” 事实上,若不是萧怀瑾留住她,她都不知道姑娘信上写的是婚事。 “你家姑娘,最近可有和陌生男子来往?” “姑娘最近几日闭门不出,并未与陌生人来往。” “那温如言呢?他还有找她吗?” “没有,温公子也有好几日没来了。” “那可有人上门求亲?” 丹雀摇头,如实以告:“近几日并未有媒婆上门,二夫人也没有来找过姑娘。” 排除了一切的因素,那剩下的只有…… 还是朝辞懂萧怀瑾的心,他顺杆上爬,赶紧恭喜萧怀瑾。 “公子,三姑娘这是想通了,终于体会到您的一片苦心了?” 萧怀瑾打发丹雀先回去,他收好纸条,对朝辞的话不置可否。 “她脾气那么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能想通?母猪都能上树了。” “可是公子您想啊,如今阮家没了顶梁柱,虽说三姑娘吧阮望烁迎进府里,可那终归只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要想撑起阮家,还是需要一个像公子您这样的人,来做主心骨的。阮姑娘是个聪明人,她肯定是想通了,嫁给公子,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朝辞的奉承很是受用,可是受用归受用,听后又有几分感伤。 “当日我去求太后娘娘取消婚约,为的就是不想她被逼,如今……” “如今自然不一样,三姑娘并不是被太后懿旨逼着家给您的,这是她自己想通的。” “可她对我,终究是利用大于感情。” 朝辞语塞,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还好,萧怀瑾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他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答案。 “我能对她有利用价值,也是一桩幸事,不是吗。” 看着这样的萧怀瑾,朝辞有些不忍心。 但只要萧怀瑾能开心,他都是支持的。 他顺着萧怀瑾的话说:“是的,公子,只要阮姑娘嫁过来,她迟早会意识到公子您的好的。” 萧怀瑾让朝辞去备车马。 朝辞到马厩里取马,和养马的马夫闲聊了几句。 殊不知,他刚走,马夫便将萧怀瑾晚上要出门的消息,传给了一个嬷嬷。 嬷嬷一转身,露出真容。 她就是在萧老太太生日宴上,叫住阮云棠的那个嬷嬷。 消息自然很快传入那位萧家小姐的耳朵里,她眉眼眯起。 “出门?还是大晚上?” “是的,最近九少爷好像晚上出门频次很多。” “去哪儿查出来了吗?” “百花楼。” 第128章 贵客 “有点意思,我这个九弟,以前可是从不逛花楼的。” “奴婢打听到,每次九公子去百花楼,好像也不叫楼里的姑娘,貌似是去见人。有一次奴婢在外面等了半夜,看到九公子和一个姑娘从百花楼后门走出来,瞧着那姑娘,不像是百花楼里卖笑的。” “你的意思是说,萧怀瑾和人在百花楼里幽会?” “是的,小姐。” “有点意思。” 女人坐正身体,半张脸露在阳光下。 她没有梳发髻,长发随意地披散着,即便脂粉未施,也难掩其清丽的容颜。 可惜,这样好看的一个姑娘,眼睛里却总是闪烁着几分玩味和邪恶。 她赤脚走下软塌,站起身来,对丫鬟们吩咐道。 “更衣。” 要知道她一直闭门不出,不去给老太太请安也不见人,平日里最多和萧怀瑾说说话。 如今她愿意出门,让丫鬟们无不吃惊。 她们赶紧拉上窗帘,上前伺候。 猛烈的阳光射进来,将原本黑漆漆的房间照得亮堂无比,女人的眼睛习惯了黑夜,这猛地面对阳光,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她那皮肤白得就像是雪做的一样,好像太阳一晒,就能化了。 丫鬟们看到这幅情景,都战战兢兢,拉窗帘的那个丫鬟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姑……姑娘,若是不拉窗帘,不好为您梳妆。” 小丫鬟已经做好了被自家主子一顿骂的准备了。 没想到女人这次脾气倒是好得很,她没有打骂,反倒露出了一个还算得上和善的笑容。 “没事,我这房间一直没见光,敞开也好,晒晒太阳,去去霉味。” 小丫鬟这才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在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 此时丫鬟正拿起梳子,为女人梳妆。嬷嬷走上前来,为女人挑选配饰,一边和女人聊天。 “姑娘,您要亲自去百花楼吗?” “那肯定啊,萧怀瑾与人幽会,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做……”话说到这里,女人停顿片刻,她看着铜镜里那个看上去天真无辜,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模样的自己,她的眼神晦暗,嘴角却露出了笑容。“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不关心呢。” “可是姑娘,百花楼那种肮脏地方,恐会污了姑娘您的脚。” “肮脏?还有地方会比这萧府肮脏吗?” 女人一句话堵得嬷嬷不敢吱声,她默默低头,不敢再多说。 然而,那为女人梳妆的小丫鬟出了纰漏。 当她为女人挽起发髻的时候,女人的眼神一冷。 小丫鬟感觉到一阵杀气,赶紧停手,下跪道歉。 “姑娘恕罪。” 小丫鬟跪在一边,吓得如抖筛一样。 女人眼神阴冷,嬷嬷赶紧出来打圆场:“姑娘还未出阁,怎么可以梳发髻,还不快退下,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回去自己领二十个板子!” 嬷嬷一边说,一边拿起梳子,拆开发髻,为女人重新设计发型。 一边梳,一边还对小丫鬟使了个眼神,示意她想要活命就赶紧走。 小丫鬟哆哆嗦嗦地起身,还没跨过门槛,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埋了。” “姑娘。” 嬷嬷还想再劝,女人通过铜镜,瞪了嬷嬷一眼。 “再多嘴,你去陪她。” 嬷嬷不敢再多话。 而刚才梳头的那个小丫鬟,直接吓得瘫软在地,昏死过去,因为太害怕,地上还留下了一滩尿渍。 女人皱紧眉头,明明隔得很远,她却像是能闻到那个味道一般,食指横在鼻子前,嫌弃地骂道:“晦气。” 小丫鬟的下场在前,此时房间里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将那已经昏死过去的小丫鬟拖出门,赶紧擦掉屋子里的尿渍,就好像刚才屋里没有这个人一样。 捧着衣服过来让女人挑选的丫鬟,就更紧张了,她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一直在打寒战。 “抖什么?” 嬷嬷赶紧呵住她,主动走过去,拿起丫鬟手上的衣服,问女人。 “姑娘,您准备穿哪一套呀?” “你说,你看到过和萧怀瑾幽会的那个女人,她穿的是什么衣服?” “好像是一件白色襦裙,戴着很大的斗笠,看不清脸。” “是了,去那样的地方,是该遮住脸。”她扬扬手,吩咐道:“就按照这一套配。” “可是姑娘,你的衣服多以黑色为主,如今……” 女人偏过头,冷冷地看向她:“这是我要考虑的事?” 嬷嬷会意,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任务。 “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差人去买。”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姑娘又挑剔,能不能买到衣服还是未知数。 嬷嬷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把消息传给姑娘的。 而另一边,阮云棠和惜遇也已经在准备出门了。 还是如往常一样,她戴了一个大大的斗笠,惜遇为她系好绳子,问她:“姑娘,您这样频繁出入百花楼,若是被人知道了,只怕会影响清誉。” 阮云棠才不怕这些,反正最多一年,她就要离开这里了,后面人再怎么说,那也是书中阮云棠的事了。 况且原文里,阮云棠的名声,也没好到哪里去。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把“后事”安排好。 这边刚准备好,门口传来动静,是二房的赵嬷嬷。 “三姑娘在吗?” 赵嬷嬷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阮云棠和惜遇面面相觑。 惜遇只得赶紧为阮云棠解开斗笠。 阮云棠笑着迎出去。 “赵嬷嬷怎么来了?” 赵嬷嬷看到阮云棠一身打扮隆重,问道:“哟,姑娘您这是要出去呀。” 阮云棠信口开河。“是,这不是家里如今要缩减开支嘛,我想着带惜遇去外面看看,了解了解市场。” “让您这样一个姑娘当家,着实是苦了您了。” “嬷嬷今日来,可有要事?” “是二夫人差奴婢来的,说是家中来了贵客,还请姑娘过去二房一聚。” 贵客? 这个节骨眼上? 阮云棠和惜遇面面相觑,这要是去见人,萧怀瑾那边肯定会吃到了。 惜遇还是机灵的,她给阮云棠使了一个眼神,阮云棠也会意。 阮云棠跟着赵嬷嬷离开了,而惜遇则赶紧去传信。 在路上,阮云棠试探着打听:“不知道贵客是谁呀?”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看着,像是萧家的。” 第129章 新欢 自从阮家出事,萧家人除了萧怀瑾,就都不怎么和阮家来往了。 当然,在这之前,他们也没怎么待见过阮家人。 难不成是萧怀瑾在搞鬼。 这时候,惜遇也追了上来,她外出让丹雀传信的时候,看到了萧家的马车。 她凑上前来,说道:“姑娘,萧家的。” “嗯,我知道。” “你说,会不会是萧公子来了?” 阮云棠摇摇头,她也想不通。 说话间,二房已经到了,还没进门,就听到阮覃氏似在和人聊天,听声音不像是男的。 走进去一看,是一个嬷嬷。 这嬷嬷还有些眼神。 几乎在这一瞬间,阮云棠立马想起了唯一一次去萧家的经历。 这不是那位萧家五姑娘房里的人? 想到那个行事诡异,作风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五姑娘。 阮云棠立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 此时,这嬷嬷和阮覃氏聊得正欢,还是阮覃氏先看到阮云棠,笑着招呼。 “棠儿来了。” 嬷嬷回过神来,也跟着起身招呼:“三姑娘。” “嬷嬷今日过来,可是贵府五姑娘有事吩咐?” “难为姑娘还记得老婆子,的确是我家姑娘派我来的,姑娘想去游园赏花,但她在京都没什么朋友,之前见过三姑娘,觉得和三姑娘您很是投缘,这才差我来请姑娘。” 投缘? 听到这话阮云棠只想笑,她和萧家五小姐的初见场面,她如今都还历历在目,这和投缘,可没半分关系。 当然,面子功夫还是得做的,阮云棠堆着笑脸,问道:“你家姑娘人呢?我也有许久没见过你家姑娘了。” “姑娘有事,并未过来,她命奴婢准备好了马车,差奴婢来请您。” 此时,阮覃氏也在一边跟着劝道:“棠儿,这可是个好机会啊,阮家姑娘既然如此喜欢你,你出去走走,见见人也好。” 阮覃氏的意思,阮云棠当然懂,如今既然阮家她来当家,有些社交必不可少。 只是阮云棠更清楚,这位萧家五姑娘,对她谈不上喜欢,这次请她出游,到底怀的是个什么心思,谁也说不好。 阮云棠刚想拒绝,那边嬷嬷已经接上话了。 “我家姑娘也是个不爱出门的,得亏有你家三姑娘,我家老太太知道这事,也很欢喜,还说这以后啊,要经常请三姑娘去阮家做客呢。” 得,这是让阮云棠连拒绝的权力都没有了,若是拒绝,得罪了可不只是一个五姑娘,还有萧家老太太。 阮云棠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不过她还不至于坐以待毙,她只说要回房换个衣服,去小厨房里找到白鹭,把白鹭也一并带上了。 白鹭机灵,鬼点子多,有些时候能帮上大忙。 收拾好出门,萧家的马车果然在门口等着。 不愧是萧家,排场就是大,从外观来看,这马车坐三四个人都不成问题,拉马车的马都是通体雪白的骏马,马毛梳得丝毫不乱,在马车旁边,还随侍这两排丫鬟婆子,瞧着,少说也有一二十个人。 丫鬟只能跟车,白鹭和惜遇很自然地一左一右加入队伍之中。 嬷嬷早就为阮云棠准备好了脚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阮云棠踏着脚蹬,登上马车,掀开车帘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车里居然还坐着一个人,这人和她穿的相似,一身白色襦裙,皮肤惨白得和衣服都快要融为一体,发丝如墨,梳着简单的发髻,但却戴着天价玉搔头。 阮云棠一眼就认出她。 萧家五小姐。 听到动静,女人也睁开眼,她的眼珠黑色部分偏多,看着就像是个精致的洋娃娃,偏偏,这个洋娃娃经常露出邪笑,更让人后背发凉,阴森恐怖极了。 阮云棠下意识地回头,才发现婆子已经把脚蹬撤走了。 萧家五小姐向她招手。 “怎么?姑娘认得我的婆子,却不认得我了?” 现在走,太没礼数了,阮云棠硬着头皮坐进马车里。 “五姑娘说笑了,五姑娘好。” 萧家五小姐纠正她:“总是五姑娘五姑娘地叫多生疏,叫我惜弱,萧惜弱。” 名字听着也是文文弱弱的,只是这脾气真是不敢恭维。 阮云棠可不敢这么大胆,真的叫她惜弱,这种后,喊她:“惜弱姐。” 萧惜弱突然附身向前,直勾勾地看着她:“你知道的,女人都是很害怕年龄的,你叫我一声姐,这不是把我叫老了吗。” 阮云棠:“……” 萧惜弱比她大了快二十岁,她总不至于叫她惜弱妹妹吧。 不过,萧惜弱很快就坐正了身体,好像刚才那个阴森的,说话夹枪带棒的人不是她。 “不过,其他方面,我也当得起你这一声姐。” 和这样的人就没什么好聊的。 阮云棠决定理智地保持沉默。 偏偏这个萧惜弱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生猛:“那日在萧府,我明明见你和我那好弟弟眉来眼去,你们两个怎么凉了?” 萧惜弱的用词让阮云棠差点没被噎死,什么叫做眉来眼去,什么叫做凉了? 阮云棠赶紧解释:“没有没有,我和萧公子没什么,您误会了。” “你呀,别想诓我,我那个弟弟我再了解不过了,他可不是善类,若不是对你有所图,他怎么可能那么紧张你。”萧惜弱自顾自地说着,完全不顾阮云棠的脸色。“不过,他还是很聪明的,你还没有重要到他能放弃一切的地步,这不,阮家出事,他也去找太后娘娘解除婚约了嘛。” 其实对解除婚约这个事,阮云棠虽然纳闷,也会有小小的失落,但还犯不上伤心,相反还有些释然,毕竟少了一桩事,少了麻烦。 她坦言:“萧公子的确值得更好的人。” 萧惜弱点头如捣蒜:“那可不,喜欢你那是他一时糊涂,放弃你才是迷途知返。” 阮云棠:“……”这姑娘说话,可真不招人待见。 既然她没有留情面,阮云棠也没什么礼数好讲的,她直接问:“五姑娘把我邀出来,是为了与我商量一个已经成过去式的婚约?” 萧惜弱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我有这么无聊吗?” 阮云棠:“……” “我是想让你看看我那九弟的新欢。” 第130章 偷听 “新欢?”萧怀瑾有新欢了?什么时候的事? 萧怀瑾既然有新欢,为什么她没有收到半点消息,而且萧怀瑾对她还一如既往,也并没有改变。 他就不怕新欢吃醋吗? 萧惜弱的眉眼间颇有几分得意:“我今天,就是带你去看看,顺便也让你死心,别一天到晚惦记着我弟弟。” 阮云棠:“……”谢谢你哦。 阮云棠在内心默默吐槽:这比和专门来和她聊婚约还要无聊。 萧惜弱不知道,她的心早在穿越来的第一天就已经死了,她一直用回家来给自己的心降温,防止自己的心死灰复燃,又对这个世界燃起什么不该有的奢望。 可是,心里的失落为什么会越来越大了,心就像是被人打开了一个大豁口,冷风呼呼往里灌。 实在是难受,她想请辞。 “我对萧公子的新欢不感兴趣,我……” 她刚想请辞,马车停了下来。 嬷嬷在门外吩咐:“姑娘,到了。” 阮云棠掀起帘子朝外望了一眼。 这里居然是百花楼的后门。 萧惜弱把她带到百花楼来干什么? 萧惜弱掏出一根面纱来。 “戴着吧。” 阮云棠犹豫地接过。 “犹豫什么?难不成你还想露脸逛窑子?” 这个萧惜弱说话还真是难听。 阮云棠没有多说,她戴上面纱,也不提请辞了。 若是萧怀瑾的新欢在百花楼,那不就是意味着每次萧怀瑾和她在百花楼相会的时候,他那个“新欢”都知道?然而萧怀瑾在这之前没有透露过半分。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要重新评估一下萧怀瑾了,这不仅是对她不尊重,对那个女人也没有半分怜惜。 要是萧怀瑾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那完全可以排得上她心里的头号渣男宝座了。 嬷嬷敲开了百花楼后院的门,守门人拉开门,看到是一堆女人,一时愣在原地。 还没见过女人来逛窑子,一来还来一堆。 萧惜弱自然有办法让他放自己进去,她给嬷嬷使了个眼神,嬷嬷会意,掏了一大袋银子丢过去。 真的是一大袋,重到那人接袋子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开门做生意的,谁会拒绝银子呢,他赶紧把人往里面引,萧惜弱对他吩咐道:“把你们掌柜的喊来。” 一听说有人花了大价钱,牡丹笑得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摇着扇子走过来。 在看到阮云棠的时候,她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里还有几分疑惑,大概在想她怎么没有和萧怀瑾一起过来。 不过牡丹专业素养还是很高的,她很快就调整好表情,装作不认识阮云棠的样子,只和一看就是话事人的萧惜弱打招呼。 “哎哟,不知道是哪股风吹来了贵客,让我这百花楼蓬荜生辉。” “废话少说,萧怀瑾在哪个房。” 听到萧怀瑾的名字,牡丹的眼神往阮云棠这边瞟了瞟,她装傻。 “萧公子已经有好几日没来了,不知道姑娘和萧公子是什么关系,若是下次萧公子光临小店,小人一定代为转达。” 萧惜弱使了个眼神,嬷嬷再塞一袋银子: 牡丹收银子的手没停,可是嘴上还是说着:“哎哟,姑娘你拿银子砸我也没用啊,萧公子今天是真的没来,我也没办法。” 见这么多银子砸下去,对方还不动心,萧惜弱也不废话,取下自己头上的玉搔头。 牡丹的眼神瞬间亮了。 “这玉质,这雕工,此物只有宫里的娘娘用得起啊。” “皇上赏的,你若是说出萧怀瑾的下落,这个簪子就是你的。” 牡丹缓缓抬头。 阮云棠觉得,这簪子虽然贵重,不过牡丹也是赚大钱的人,总不至于为了一个簪子见钱眼开,出卖自己的老顾客吧。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啪啪打脸了。 牡丹笑着收下簪子。“萧公子定了天字一号房,不过他人真的还没来,姑娘想等等还是?” “那他约的人来了吗?” 牡丹朝阮云棠瞥了瞥,然后回答道:“就在楼里。” 阮云棠的心一下子落下。 她果然没猜错,萧怀瑾的新欢,是百花楼的姑娘吗? “天字二号房有人吗?” “可以没人。” “嗯,收拾出来,我这个人有洁癖,见不得脏东西。” “懂,懂,姑娘放心。” 牡丹一边说,一边命自己的贴身丫鬟赶紧送萧惜弱去后排天字楼。 阮云棠经过牡丹身边的时候,鄙夷道:“见钱眼开。” “姑娘谬赞,银子谁不爱呢。” 看着牡丹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阮云棠想起了当初自己刚和她做生意的时候,她开出她九她一的嘴脸,突然觉得她拿簪子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了。 是她错了,不该指望牡丹这样的人,能有节操。 萧惜弱一队人走远后,丫鬟才凑上来问。 “牡丹姐,萧公子不是派人来传信说今日会面取消了吗?那姑娘看着也不是个好惹的,你收了她这么多钱,萧公子却不来,岂不是很难交代。” “他怎么会不来,他想见的人,就在这里呢。” 牡丹含笑,看着阮云棠的背影。 坑自己主子这种事,那可是百年难得一遇,今天晚上这个修罗场,她怎么也得组起来。 牡丹赶紧命人去给萧怀瑾传信,“你去找朝辞,就说阮姑娘在这里,他会明白的。” 下人领命赶紧退下,在门口和白鹭撞了个正着,下人匆匆道歉之后离开。 毕竟是进去逛窑子,带太多丫鬟不太好,所以萧惜弱只带了一个嬷嬷,而阮云棠只带了惜遇,她落了单,就在外面买了点好吃的,在摊子上就听说萧公子好像经常来找牡丹,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白天来。 白天来总不至于是为了喝花酒吧。 再听到牡丹能指挥人如此熟络地联系萧怀瑾。 八卦之魂,在白露的心里熊熊燃烧。 萧怀瑾不会是这位艳冠群芳的百花楼老板娘的入幕之宾吧。 想到这一点,白鹭的小心思活络起来,她蹲在院子里,和一同在等主子出来的丫鬟仆人们混在一起,混在人群里完全就看不出来。 很快,朝辞就匆匆赶来。 白鹭认得朝辞,抓起一把瓜子跟了上去。 朝辞低声问白鹭:“你确定消息为真?主子就快来了。” 牡丹回话:“放心吧,我当然不敢戏耍主子。” 主子? 为什么牡丹也要叫萧怀瑾主子? 白鹭听得迷迷糊糊的。 第131章 闯祸 容不得白鹭多想,身后传来动静,萧怀瑾已经带人走了进来。 白鹭怕萧怀瑾认出自己来,往后退了几步,蜷到角落里,观察着亭子里的动静。 因为隔得远,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从几个人的互动来看,可以判断出牡丹和萧怀瑾的确很熟,萧怀瑾站在亭子里,还和牡丹说了好一会儿话,瞧着十分热络。 白鹭拉住一个过路的青楼女,佯装不认识,故意问道:“那位是谁呀?” 青楼女捂嘴偷笑。 “小妹妹,他你都不认识啊,那可是鼎鼎有名的九公子。”她上下打量了白鹭一眼,穿着一身素净衣裳,长得倒是清丽,看着就不像是风尘中人。“你这种小豆芽,九公子不会喜欢的。瞧见九公子身边的人没有?那是我们楼的老板,也是这楼里花魁,你若是能到她那份上,兴许呀,还能得九公子高看一眼。” 白鹭撇撇嘴,心里很不服气。 什么花魁,还没她家小姐一半好看。 她颇不服气地说:“你又不是那位九公子,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冲着花魁来的。” 那青楼女听到她这么说,顿时来了精神,“小妹妹,我在这楼里做了好些年了,每次九公子来,都是牡丹姐姐亲自接驾的,而且九公子每个月至少都会来一次,你说,他不是来见牡丹姐姐,和牡丹姐姐谈情说爱,难不成还是来和牡丹姐姐谈生意不成?” 白鹭套话的本事一绝,青楼女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把白鹭想知道的消息全部说完了。 得到自己的答案,白鹭装出一副失落的样子,结束话题。 “既然九公子心里有人,那就算了。” 青楼女笑笑,轻轻捏了捏白鹭的脸颊,提醒她:“小妹妹,青楼可不是什么找男人的好地方哦,若真恨嫁了,找个媒婆,正儿八经地给你谈一门婚事,比这靠谱。” 白鹭谢过青楼女,青楼女也不多做停留,往楼里走去接客了。 此时萧怀瑾和牡丹也已经谈完,在牡丹的带领下,萧怀瑾和她一起往天字楼走去。 里面是贵宾区,白鹭这样奴婢若没主子带领,自然是进不去了。 她抓一把瓜子,乖乖地跟等主子的奴才们一起蹲着,聊着各家的家长里短。 白鹭这边收获颇丰,阮云棠那边就显得十分局促了。 她和萧惜弱在天字二号房落脚。 萧惜弱气场阴暗,阮云棠不想与她久呆,偏偏萧惜弱的话不少,一直问她和萧怀瑾的问题,言语之间自然少不了鄙夷。 萧惜弱一点都不掩饰她看不起阮云棠的事实。 还好这时,萧惜弱带来的嬷嬷前来传话,说是瞧见萧怀瑾和人走过来了。 萧惜弱这才停住喋喋不休的嘴,赶紧让嬷嬷把天字二号房的灯熄掉,静听隔壁的动静。 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是隔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天字一号房和二号房只有一墙之隔,况且这墙还是木质的,隔音效果并不算好,况且萧惜弱这个狠人,早就命人把墙挖了个洞,所以他们能听见房间里有人说话,因为萧怀瑾正好坐着靠近墙边,所以他说的内容,他们听得更真切些。 “把你约来这种地方,实在是委屈你了。” “怀瑾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只要是你约,别说青楼了,就是刀山火海,我也来。” 听到这个声音,萧惜弱和阮云棠都皱起眉头。 男的? 萧惜弱趴在洞口朝那边望,但是之前为了藏住墙上的小洞,他们在天字一号房用字画遮挡起来,所以如今只能看到那边透过来的些微白光,根本看不清那边的情况。 “承蒙厚爱,我无以为报。” “怀瑾兄,你知道怎么报答我的。” “我们这样,被人知道了,或有不妥。” “我如今还怕那些!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听到这话,萧惜弱先坐不住了。 她站起身就往隔壁冲,阮云棠和嬷嬷试图拉住她都没拉住。 萧惜弱一脚把房门踹开,还没进门就开口骂。 “萧怀瑾你有病是不是,我们萧家短你吃,短你喝了?竟让你沦落到要卖身?还卖给个男人?” 阮云棠跟在她身后,听着她破口大骂,表情惊愕。 这个女人,胆可真肥。 她就不怕萧怀瑾报复吗? 萧怀瑾看到萧惜弱,连忙站起身来,试图把她推出房间。 萧惜弱岂是善罢甘休的,她拿出那种捉奸的架势,就往房间里冲。 阮云棠也跟了上去,萧怀瑾拉住她,低声问:“你为什么也要跟着胡闹?” “这不是想看看,你的新欢长什么样嘛。” 阮云棠的语气里有三分揶揄,七分气愤,她睁开萧怀瑾的手,往内室走。 帷帘揭开,正坐在雅座前的男人无处可逃,只能对众人露出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男人瞧着不满三十,玉冠金衣,穿戴十分华丽,看着也不像是一般人。 阮云棠不认识他,但萧惜弱认识。 看到男人,她惊讶出声:“三皇子?” 三皇子宋琏只得站起身来,向萧惜弱问好。 “五姑娘好。” 在知道这个人是三皇子之后,阮云棠觉得,再华贵的衣服,都掩盖不了他是个黑鬼的事实,她仿佛能在宋琏的脑门上看到一团团晦气的黑雾。 三皇子惹怒了皇上,如今已经被皇帝过继给了宗族的兄长,失去了竞争皇位的资格。按理来说,应该在闭门思过,好好反省才对,怎么反倒还跑到百花楼来了? 萧惜弱关心的只是萧怀瑾:“你天天往百花楼跑,就是为了见他?” 三皇子张张嘴想解释,萧怀瑾先声夺人,向萧惜弱解释:“五姐,我和他是真的有正事要谈,别闹,你先回去吧。” “你就是见他才……”意识到此处人太多,萧惜弱还是闭了嘴。 宋琏如今完全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嚣张跋扈,很会识眼色地主动说道:“既然怀瑾兄有事要忙,那我先走了。” 说完起身告辞,萧怀瑾将他送到门口,自然是一顿好言道歉。送完人,他回头,眼神里带着责怪和无奈,萧惜弱将阮云棠扯过来,赶紧甩锅:“是她,让我来的。” 第132章 与你有关 萧怀瑾失笑,问阮云棠:“为什么?” 阮云棠可不是那种随意背锅的人,她也知道萧怀瑾的脑子还不至于笨到那种程度,会信萧惜弱的甩锅之词。 她索性清清嗓子,说道:“听说你有了新欢,我和五姑娘好奇,所以来看看。”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萧怀瑾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阮云棠选择沉默。 火又引回萧惜弱的身上,萧惜弱没忍住骂了一句:“真不顶用。” 萧怀瑾往椅子闲闲一坐,盯着萧惜弱问道:“说吧,五姐,是哪阵风把您刮到这里来了?” 萧惜弱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看谁都好像是用鼻孔看的,一副睥睨众生的样子,唯独对萧怀瑾,她隐约似乎有些害怕。 不单单害怕,还有醋意。 刚刚她踢门的那一下,阮云棠明显从她的语气中品出了许多酸味。 就像此时,原本盛气凌人的萧惜弱,秒变成了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女人。 她只得解释:“什么新欢,小门小户的不知道内情瞎猜的,我呀,是听说你和三皇子来往过密,想着来劝你来着。” 萧怀瑾指了指被她踢坏的,摇摇欲坠的房门。 “劝我?” 萧惜弱脸色有些挂不住,不过她的反应能力的确很快,很快就找好了借口。 “我这么做,是在帮你,给你找个台阶,拒绝三皇子。” “谁说我要拒绝了?” “那三皇子都被死……”说到这里萧惜弱停顿了一会儿,改口说道:“都被皇帝给过继出去了,他现在连个王爷都算不上,还怎么夺权?” “那也是我的事。” “你要死就死,我可不想成你的垫背。” “五姐若是说完了,那是不是可以回去了?这里毕竟是风月场所,你一个姑娘家,不宜久留。” 萧惜弱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气呼呼地回头,才发现阮云棠还在身后。 她皱眉问阮云棠。 “你怎么还在这?” 阮云棠被质问得有点懵。 随后,她的谴责密密麻麻砸过来。 “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没有眼力见,没瞧见我们姐弟俩在说话吗?都不知道回避的?” “五姐。”萧怀瑾叫停她。 萧惜弱满脸疑惑:“你还护着她干什么?你不是自己要跟她解除婚约的吗?怎么,心疼?” 萧惜弱说这话时,萧怀瑾赶紧打量了一下阮云棠的脸色,见她情况尚好,心里稍稍地松了口气。 他赶紧催萧惜弱。 “好了,五姐,你快回去吧。” 萧惜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萧怀瑾,表情陡然变得意味深长。 她没有久留,跟着嬷嬷走出房门,天字楼这边动静这么大,引来不少人围观,嬷嬷赶紧给萧惜弱递上面纱,为她戴上。 嬷嬷问萧惜弱:“姑娘,我们回去吗?” 今天无功而返,嬷嬷也很怕是自己的消息出了错。“我明明查到的是个姑娘,不知道怎么变成了三皇子。” 萧惜弱回头,看着亮着灯火的天字一号楼。 “这件事,不怪你。” 萧惜弱难得如此体贴,嬷嬷感觉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活过来了。 她连忙道谢:“谢姑娘,谢姑娘。” 萧惜弱露出一抹邪笑,想到刚才萧怀瑾下意识袒护阮云棠的样子,心中有了盘算。 “毕竟今晚,也不算一无所获。” 她带着让往外走,刚走到天子楼的小院子里,就被人拦住了。 那人喝多了酒,将她认成了青楼里的姑娘,醉醺醺地招呼她:“过来,陪爷喝酒。” 说话间,还伸手抓住了萧惜弱的肩,想将她拽在自己的手里。 牡丹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才将人给劝走了,说完,牡丹又向萧惜弱道歉:“客人喝多了酒,得罪了。” 萧惜弱脸上带笑,回道:“小事。” 说完,便与牡丹分道扬镳。 只有伺候贴身伺候她的嬷嬷知道,萧惜弱周身的气场已经变得非常阴冷。 她生气了,而且还是很生气。 萧惜弱坐上马车,没多久就将外套脱下来,丢给马车外的嬷嬷。 “烧了。”被那个酒鬼摸过的东西,她嫌脏。 这衣服造价不菲,说烧就烧了,嬷嬷有些不舍,只听萧惜弱冷冷地吩咐:“派个人去打听那个酒鬼的身份。” 嬷嬷突然生出一抹不好的预感,她请教道:“姑娘想做什么?” “他那脏手碰了我,不能留,还有他连我和青楼女都分不清,这眼珠子要了也没用。给你们三天,处理不好这件事,你们用自己的手和眼珠子来偿。” 嬷嬷生生打了个冷战。 她只能更加尽心,更加小心地伺候,不然,下一个被挖眼睛砍断手的,就会是自己。 而另一边,天字一号房内,气氛正在逐渐升温。 萧怀瑾带着歉意,询问阮云棠:“吓到你了?” “你姐姐……”阮云棠本来想问是不是有病,但一想这样说别人终归不太好,于是改说:“挺有个性。” “你别怪她。”萧怀瑾的语气里有无奈,也有怜惜。“她一直被关在家里,也没什么朋友,性格是孤僻了一些。”说到这,又觉得一些这个量词不太妥当,纠正:“的确很孤僻,你少与她来往便是。” “你不是在我身边安插了人嘛,你把丹雀喊来一问便知是谁招惹的谁。” “阮云棠,我知道你的本事,你在我面前不用装,你若自己不想来,她也没办法把你绑来。”萧怀瑾回过味来,带着笑意,慢慢逼近。“你是跟她一起,来找我的新欢的?” 事已至此,阮云棠也不多废话,坦言:“是。” “见到了?” “见到了。”想到宋琏,她忍不住吐槽:“没想到你的口味这么重。” 萧怀瑾也不生气,单手撑墙,将她圈在怀里,两个人隔得很近,近到呼吸相闻。 他问她:“你觉得,我还需要向你证明我到底喜欢谁?” 这样的话题太过暧昧,阮云棠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唇:“正如你五姐所说,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她想逃,萧怀瑾却没放过她。 “有件事,与你有关。” “什么?” “关于解除婚约,我想我有必要,向你解释。” 第133章 内人 阮云棠抬眼看向萧怀瑾,烛火映照下的他,浑身都镀上了一层金光,显得格外温柔。 房间里的温度太高,她不由自主地脸红了。 “你想解释什么?” “的确是我去向太后娘娘求的解除婚约。” 阮云棠就像是被人敲了一棒,脑子里嗡嗡的,她忍不住想:萧怀瑾是在报复自己吗? 其实她并不介意萧怀瑾主动解除婚约,毕竟是她拖婚在先,但是萧怀瑾解除之后,还得意扬扬来她面前炫耀,实在是让人火大。 她推开他,转身往外走。 萧怀瑾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生气了,赶紧叫住她。 “我是不想你委曲求全。” 阮云棠呆在原地,她没有再往前走,等着萧怀瑾给她一个解释。 “那日在密林,你拼命救了我,我能感受到你心里是有我的。得知你要守孝三年,起初我的确生气,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你不乐意,在情理之中。不管是最初的娃娃亲,还是后面的替嫁,你都是被迫为之。” 阮云棠的眼眶红红的,她从没奢求过被人设框定的书中人,能学会理解和尊重,所以面对这些人许多霸道到不讲理的地方时,她都会一笑而过。 然而萧怀瑾不一样,他似乎已经跳脱出了人设的桎梏。 见阮云棠没有再提要走,萧怀瑾走上前,轻轻执起她的手。 阮云棠低头,手腕上已经多了一根手绳。 却不是之前的那根,这次的手绳的绳头,是一朵玉雕的海棠花。 “这次,没有懿旨,没有代嫁,没有过去,只有你和我。” 他还真喜欢给人送手绳,阮云棠笑着笑着,眼眶却红了。 “你怎么想着,跟我说这些了。” “这不是看着你说,要谈婚事,我就……” 萧怀瑾也难得脸红了。 阮云棠这才明白过来,误会大了。 她支支吾吾解释道:“我说的婚事,是指望烁和丹雀的。纸条里不敢说明白,怕丹雀看见了不好意思。” 萧怀瑾的表情闪过一丝失落。 他帮她系手绳的手有些尴尬,他努力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故作镇定。 “那桩婚事不用你说,丹雀和望烁那事我也知道……” 他的脸色很难看,黑得能滴出水来,说话语无伦次,找的借口也非常拙劣,阮云棠想安慰安慰他,刚伸手让他看到了手上的手绳,萧怀瑾低头去拆手绳。 “我就是逗你玩的,这手绳……” “这手绳既然给我了,自然就是我的东西。” 阮云棠将手背在身后,不让萧怀瑾去拆手绳。 萧怀瑾错愕:“你不是……” 阮云棠不做解释,她羞红了脸,岔开话题。 “我们还是说说,丹雀和望烁的事。” 萧怀瑾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转晴,他突然盯着他止不住的偷笑,笑得阮云棠都要觉得他是神经病了。 在阮云棠诧异的眼神中,萧怀瑾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 “奴婢嫁娶属内宅之事,自然由你做主。”他的语气柔得都能滴出水来。“我听你的。” 阮云棠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说得掉了一地。 因为自己没写明白让萧怀瑾误会了,阮云棠也只能接下这腻得死人的话来。 即便如此,有些事情她还得弄清楚。 “那这丹雀到底算谁的丫鬟。” “你的”差点脱口而出,但看见阮云棠的脸色似乎有些焦虑,萧怀瑾改口道:“你想算谁的?” “你的。”阮云棠也不含糊,这样联姻才有意义。 “好,那就算我的,她出嫁,从我萧家门出。” “还有一件事,丹雀虽是奴婢,但她在阮府的卖身契是假的,她真实身份到底是……” 萧怀瑾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你放心,我的人,自然早就脱了奴籍。” 就算是牡丹,也是她自己喜欢在青楼打拼才留在青楼的,但在户部备案里,她可是个身家清白的良家女子。 萧怀瑾或许脾气不好,为人严苛,但该给的福利一点都不会少。 而且,他给到身边人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不是高兴了给三两散银,不高兴了体罚一顿。 他会安排好身边每个人的后路,哪怕他萧怀瑾倒台了,他们出去也能另谋生路。 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前仆后继地跟着萧怀瑾做事了。 听到这话,阮云棠就放心了。 想到刚才见到的三皇子,她问道:“你真的下定决心了,辅佐三皇子?” 萧怀瑾笑着回她:“内事由你做主,外事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阮云棠觉得萧怀瑾的话怪怪的,每一个字听起来都没什么问题,可是瞧着总像是憋着坏一样。 见萧怀瑾拿定了主意,阮云棠也不多劝,这时候,牡丹也来敲门,提醒二人。 “公子,萧姑娘留了人在外面的,说是要送阮姑娘回家。” 萧怀瑾这才依依不舍地目送着阮云棠离开。 有萧惜弱的前车之鉴,牡丹这次亲自护送,目送着阮云棠上了马车,才算安心,笑着回头。 毕竟萧惜弱就算了,这要是阮云棠被人调戏,主子绝对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阮云棠被平安地送回阮府,赵嬷嬷一直守在门口,看到阮云棠回来,才算放心。 “哎哟,姑娘去了那么久,奴婢的心,一直吊在嗓子眼。” 阮云棠知道,赵嬷嬷在这里等着,多半是二夫人的吩咐。 自从上次她没有帮二老爷求情,二夫人心里似乎有芥蒂,他们婶侄的关系生疏不少,瞧,就连关心她,都不想让她知道,憋着赌气一样。 阮云棠苦笑着回答赵嬷嬷:“嬷嬷宽心,也让婶娘宽心,萧姑娘不过是请我去茶馆喝了两盅茶,一聊就忘了时间。” “姑娘和萧姑娘交好,是好事。”嬷嬷搓着手,赶紧欠身让阮云棠进门,阮云棠还没跨过门槛,门内响起一道声音,直直地冲着她而来。“你还知道回来呀。” 声音中带着几分责备,听着有些嘶哑,又不像是阮覃氏的。 现在这府里,敢责备她的人可不多了。 第134章 巴掌 阮云棠抬眼,赫然发现阮南枝从影壁后走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阮南姜。 虽然阮南枝如今已经嫁人,但摆的还是阮家大姑娘的架势,腰板挺得直直的,声音都嘶哑了,气势却是半分都不能输。 “你如今还是个没嫁人的姑娘,大半夜才回家,成何体统。” 不愧是阮南枝,一上来就当起了大家长。 阮云棠一开始还陪着笑脸,问道:“大姐和二姐怎么得空回来了,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好给两位姐姐接风洗尘。” “若是我们不回来,还不知道你竟在家里这般胡闹,怎么,如今老太太走了,我爹流放了,家里就没人管得了你了?” 阮南枝怒气冲冲,阮南姜都听不下去了,赶紧上来劝她。 “好了大姐,如今三妹当家,总有些应酬是少不了的,咱们也不常回,家里的事还是少说一些。” 阮南枝岂是那种听劝的,阮南姜越劝,她反而越来了脾气。 “只要我还是你们大姐一天,你们就得听我的。” 阮云棠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一次两次忍得,三次四次就不想给她这个脸面了。 她也不废话,直接说道:“大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你……” 阮南枝作势冲上来就要干架,还没等行动,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丹雀闪出来,挡在阮云棠的面前。 阮南枝正在气头上,咬牙切齿地骂丹雀:“让开。” 丹雀咬着唇不肯让。 阮南枝正怒火冲天,看到丹雀一个丫鬟都敢拦自己,也不废话,上去就是一个耳光。 “卑贱奴才,也敢拦我!” 丹雀生生挨了阮南枝一掌。 毕竟是阮家人,丹雀没有还手,只将阮云棠护在身后。 可阮云棠怒了。 且不说丹雀如今在她心里已经是弟媳人选,哪怕没有她和阮望烁这档子事,就阮南枝打她的丫鬟,这就不能忍。 阮云棠想拨开丹雀,丹雀担忧:“姑娘……还是小心些,奴婢身后安全。” 丹雀比她高出一个头,又会功夫,阮云棠想硬拨开她还真不行。 她拍拍丹雀的手臂,吩咐道:“让我来处理。” 丹雀神情担忧,她记得公子交给她的使命,保护好三姑娘。 阮云棠也不废话,学着萧怀瑾那张冷脸,说道:“这是命令。” 丹雀闻言,不敢再僵持,只能让开。 阮南枝此时还颇有几分不服气。 “不过就是一个丫鬟,我身为主子,还打不得?便是你,我是你大姐,我要教训你,你就得受着。” 阮云棠冷冷一笑:“我说了,嫁出去前,我的确尊你一声大姐,出了这个门,你就是外人,这个家里,我为主,你为客。大姐既然口口声声礼仪道德,客人打我家仆,你说,这个怎么判。” 阮云棠的表情冷,声音冷,她一步步逼近,逼得阮南枝连连后退。 阮南姜在中间做和事佬。 “好了,大姐确有不是,三妹你也没什么事,咱们都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阮南姜劝慰的话,在阮云棠听来,比苍蝇还要烦人。 她烦躁地掏掏耳朵,冷眼看着阮南枝。 刚才,是讲理。 接下来,是还“礼”。 “啪”的一声,一掌扇在阮南枝的脸上,阮南枝脸上顿时有了个红掌印。 “你竟然为了个下人打我?” “如今我阮家虽然没落,断没有让一个外人随意欺辱的道理,若今儿个我不把这个规矩立下,明天,谁都能上门扇我丫鬟巴掌,后天,扇的就该是我的脸了。” 阮云棠用阮南枝自己说的话回怼回去。 阮南枝气得直哆嗦:“你这是强词夺理,你为了一个下人打我,置家法家规于何处?” “大姐你别忘了,如今阮家是我在当家,我的话,就是家法,我做的事,就是家规。” 阮云棠揪住阮南枝的衣领,冷冷奉告:“若是张阮氏你接受不了,还请早些回去吧。” 一句张阮氏,让阮南枝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阮云棠也看到了阮南枝用头发遮挡起来的伤口。 张家的日子不好过。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看在这一点的份上,阮云棠松开了手,如今一报还一报,丹雀的仇,算是报了。 她把在一边看得大气都不敢出的赵嬷嬷叫上前来,吩咐道:“带着你家姑娘回去,也烦请通知婶婶一声,若姐姐们再来,当让我提前知晓。” 说着,又回头看向门房。 “记住了吗?” 门房点头哈腰,唯唯诺诺:“记住了记住了,三小姐。” 阮南枝被气得连站都站不稳,还得阮南姜扶着她才没跌倒。 可她到底不敢再放肆了——脸还疼着呢。 阮云棠带着人走了之后,阮南枝又打肿脸充胖子。 “她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呢,我不过是看着我自己年长她几岁,在让着她罢了。狗仗人势的东西,如今谁都不要她,还在这嘚瑟个什么劲儿。” 这话阮南姜都听不下去了。 她好言相劝:“大姐,不管怎么说,咱们能出嫁,都还多亏了她,今儿个,你有些话的确说得过分了。” 不提出嫁还好,提起出嫁,阮南枝就一肚子火。 她脸上的伤口都算是轻的,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在婆家受了欺负,想着回娘家来休息几天,没想到还得看人脸色。 阮南枝气得差点没吐出血来。 她站起身,推开阮南姜,一个人气呼呼地回二房去了。 阮南姜赶紧差赵嬷嬷跟上去照顾,而她,望着阮云棠离去的背影走神。 三妹妹,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光阮南枝生气,阮云棠的几个丫鬟都气鼓鼓的。 特别是白鹭,她本就和丹雀要好,一路上没少念叨阮南枝的八卦。 一回房,阮云棠便让丹雀下去休息,毕竟阮南枝那一下也没省力气,丹雀脸上都有血痕了。 丹雀走后,白鹭八卦说得正起劲。 “听说啊,她就是在婆家过得不好,回来装威风的。” 惜遇好奇,问道:“大小姐在婆家怎么了?” “听说,她公公和她有……” 在白鹭说出更过分的话来之前,阮云棠赶紧呵住了她“你在百花楼,就没打听到什么?” “有的姑娘,奴婢发现,百花楼的老板牡丹,和萧公子关系甚密。” 第135章 醉酒 “牡丹?”阮云棠没想到会是她,在她心里,牡丹一直都是一个超脱了世俗的存在,她的人设就是爱钱,这是个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主。 白鹭补充道:“是啊,奴婢亲眼所见,牡丹和萧公子相谈甚欢,瞧着认识很久了,奴婢还问过百花楼里的姑娘,他们也都这么说,还是萧公子每次来百花楼,都不点别人,和牡丹姑娘在房间里关起门来,一聊就是大半夜。” 关起门来,是聊天还是办其他事,就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了。 阮云棠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手绳,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今天她再次又无法避免地心动了。 是她在犯傻,萧怀瑾再好,也只是个人设,人设而已,哪懂是非,哪知好坏。 可能他对自己的好,也只是人设所然,他对她这般,对别人也是这般,并无区别。 阮云棠取下手绳,丢到梳妆台的抽屉的角落里,眼不见,心不烦。 累了一天,卸下繁重的衣衫,阮云棠刚想休息一会儿,门口传来声音。 “三妹妹睡了吗?” 是阮南姜。 她拎着酒倚在栏杆上,看到阮云棠出来,扬起手中的酒壶。 “我来向三妹妹赔罪来了。” 阮云棠向来对事不对人,所以虽然还在生气,还是命人赶紧准备了下酒菜,两个人在院子里,一张小桌,一壶小酒,边喝边聊。 阮南姜说起阮南枝在婆家的遭遇。 “大姐是那样嫁过去的,张家本就看不上,咱们家一出事,大姐的处境就更难了。她嫁过去没几天,丈夫就抬了个小妾,基本没进过她的房间,婆婆表面上让她执掌中馈,其实也就是在算计她手中那点嫁妆,没钱了就找她要。可家中但凡有点事,婆婆就说要公平,要大家都发表意见,从来没人愿意听她的,如今大姐不过是拿钱买了个当家的名声。” 阮云棠当然知道阮南枝嫁过去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书里的女二比阮南枝还惨。 阮南枝好歹有个心疼她的娘,为她把嫁妆备得足足的,让她如今还能混得个名声。 可女二什么都没有。 所以,阮云棠虽然同情阮南枝的遭遇,但还没有犯傻到因为她过得苦就大发圣母心的地步。 她知道,如果今日嫁进张家的是自己,阮南枝只会不闻不问,甚至在背后看笑话。 阮云棠问阮南姜:“二姐如今与我说这些,是来替大姐道歉的吗?” 阮南姜低下头,神情颇有些尴尬:“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她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阮云棠举杯。 “若是道歉,大姐自来与我说就是,若只是来闲聊,还是别提不相干的人了。” 她的态度这么明显,阮南姜也不好再说,尬笑着回举。 阮云棠酒量不好,没喝几杯就歪倒了。倒是阮南姜,一个人喝完一壶不够,还让惜遇又在屋内拿了一壶出来。 可她越喝,反倒越清醒,喝着喝着,哭了出来。 “这酒,怎么不醉人呢。” 以往她喝酒,没几杯就会醉,如今黄汤下肚,和水无异。 惜遇劝她:“姑娘,快别喝了,这酒度数大着呢,你这当水喝,咋受得了,你瞧咱们姑娘,早喝醉了。” 阮南姜低头看着躺在身边的阮云棠,眼神里流露出羡慕。 “真好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羡慕她能喝醉,还是羡慕她能得到温如言的心。 她站起身,完全没有半分喝醉的样子,对惜遇吩咐道: “快扶你们姑娘进去休息吧,我先走了。” 惜遇怕阮南姜出事,想安排白鹭去送她,阮南姜摆摆手,谢绝了白鹭的好意,示意她自己能走。 见阮南姜心意已定,白鹭也不坚持,转身去帮惜遇扶阮云棠。 没想阮云棠也并没喝醉,阮南姜一走,她就自己坐了起来。 “姑娘,你装醉啊。” 阮云棠苦笑。 阮南姜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她无意识之间,说了许多关于温如言的事,她已经陷进去了。 可阮云棠的身份实在是尴尬,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阮南姜的苦闷,所以只能装醉。 惜遇感慨。“姑娘,今日见大姑娘和二姑娘,瞧着和以前都不太一样了。” “是啊。” 在这个时代的女人,嫁了人就属于夫家了。 还是没嫁人之前的她们可爱一点。 阮南姜一个人往二房走。 她喝了不少酒,虽然意识清醒,脚步还是虚浮着的,走一步晃两步,就像是桌上没放稳的花瓶,瞧着摇摇欲坠。 偏偏已经醉成这样了,阮南姜手上还拎着酒,一边走一边喝。 一个踉跄。 她都做好了摔个鼻青脸肿的准备了,结果迎接她的不是冰冷的地板,而是一个温暖的胸膛。 阮南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还以为是幻觉。 她失神,伸手去触碰他的脸颊,他的脸摸起来凉凉的,是很真实的皮肤触感。 “温大哥,是我喝醉了吗?” 温如言叹气,拿下她放在自己脸上的小手,温柔地劝她。 “是我,南姜,我来接你回家了。” 听到回家两个字,阮南姜连连摆头。 “回家?不,我没有家,我爹被流放了,我家已经被抄没了。” 温如言叹气,揉了揉阮南姜的发顶心,像是看着自家妹妹一样,看着她。 “对不起南姜,让你受委屈了。这次,祖母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本就向往自由,她不该处处拘着你,要把你改造成她心目中的名门淑女的,我代她向你道歉。” 以为还是在幻觉中的阮南姜,听到这话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把自己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全都说了。 “祖母要求我,我都能做到,只要是成为你合格媳妇儿的事,我都愿意做,可是祖母她为什么要让我做三妹妹?” 温如言苦笑:“她哪里让你做三妹妹了?” “她虽然没有这么说,但她是这么做的。让我沉住气,让我识大体,让我喜怒不显于色,甚至连衣服的花色,都要选三妹妹爱穿的颜色。温大哥,你知道吗,每次看到满院子的海棠花,我都觉得窒息。” 第136章 子散 阮南姜一声声控诉:“温大哥,我觉得,我只是三妹的替代品,还只是暂时的,暂时借了她的位子罢了。” 听到这话,温如言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海棠花是真的,那时候他以为会娶阮云棠进门,在屋里种的。 祖母挂念阮云棠也是真的。 或许求而不得才会让人惦念,祖母虽然不说,但是温如言心里清楚,她为了家族放弃了阮云棠这样的好儿媳,心里还是后悔的。 所以,她才会试图在阮南姜身上找补回来。 这是他的遗憾,也是温家的遗憾。 他们可能一辈子都跨不过去这个坎,但是将这样的后悔和失落施加在阮南姜这个小姑娘身上,的确是他们温家不厚道。 温如言再次诚挚道歉。 “是我错了,等回去了,我给你换个院子,换个看不到海棠花的院子好不好?奶奶那边我也会去提醒的,要是你在家里住着实在是觉得不舒服,等咱们确定没问题,不会被牵连了,咱们就去和离。反正如今阮家是你三妹妹当家,定然不会亏待你的,我也能放心。” 阮南姜更住了。 她低着头往前走,温如言追上前去,问她:“怎么了?别走这么快,小心摔。” 阮南姜再也忍不住了,她回头,将温如言推开。 “你为什么要道歉,你凭什么要道歉,心虚吗?是因为你们都放不下阮云棠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如言的前半生一直在读书,怎么去哄一个生气还喝得酩酊大醉的女孩子,对他而言,着实棘手。 “如果忘不了,那就离我远一点,不要关心我,也不要向我道歉,三年期满,咱们各走各的路,也没牵挂。” 温如言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不过见阮南姜生气了,他还是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 “好,都依你。” 殊不知,他越温柔,反倒让阮南姜越难受。 一字一句,哪怕只是那个轻轻的怕惊到她的语气,都让她的心里如刀割一般。 “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怕我会太喜欢你,难以自拔。” 哪怕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这也是阮南姜说不出口的话。 她几乎是用逃的,踉踉跄跄往前跑,差点摔跤也不敢停下,就好像身后的温如言是洪水猛兽一样。 温如言只能摇摇头,赶紧跟上去。 二房彻夜灯火未眠。 阮南姜倒是回来了,不过醉得不省人事,温如言派人将她接上马车,一切安顿好之后,回来向阮覃氏请辞。 阮覃氏倒是好说话,只是阮南枝面色铁青。 “我家二妹嫁给你,可不是受欺负的,你若是再敢……”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阮覃氏叫住了。 阮覃氏赶紧对温如言说道:“这么晚还辛苦你来接她,我家孩子都被我宠坏了,让你费心了。” 温如言回答得十分体贴温暖:“如今南姜也是我的妻子,照顾她,是我应该做的。” 温如言的态度,深深刺痛了在一边的阮南枝的心,她嫉,她恨,她的拳头捏得紧紧的,恨不能将阮南姜从马车上扒下来,换自己坐上去。 凭什么一个个都比她好,阮云棠虽说独撑门楣,但却有实权,而且她一直都相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阮家家大业大,虽然被抄家,但不可能一丁点都没剩。 至于阮南姜,她就更嫉妒了。 嫁的是曾经中过状元郎,为人体贴的温如言,温家是所有人都交口称赞的书香世家,礼数周到,里子面子都有了,是绝对的上上人家。 反观自己…… 张家从里到外都糟糕透了,最糟糕的是她的那个公公。 一想到那个禽兽,阮南枝就恨得牙痒痒,恨得指甲把手指头都抠破了,硬生生地抠出血来。 阮覃氏将温如言送出门回来,看阮南枝面色冷硬,忍不住劝道:“南枝啊,咱家今时不同往日,你妹妹好不容易得这么个好姻缘,再说了,今儿个这事的确是你妹妹做得不对,嫁了人的姑娘,哪能不跟婆家通知一声就跑回娘家来呢,万幸这二姑爷是个体贴人,还亲自上门来接,这……” 这些话,阮南枝越听越刺耳,她站起身,脸色已经黑得像墨了。 “娘亲既然不欢迎我,我回去便是,不必拐弯抹角,指桑骂槐。” 阮覃氏赶紧解释:“你回来,娘亲当然开心,娘亲这么说,只是想让你注意一下方式方法。” 可阮南枝完全不听她的话,抬脚迈步往门外冲。 阮覃氏拉住她的衣袖,想把她留住,被阮南枝甩开。 她丢下一句,“娘亲既然觉得二妹妹嫁得好,那你去求着你那好姑爷吧。”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阮覃氏坐在门槛上,又急又气。 “哎哟,作孽啊,你们一个个,都是我上辈子的债主,这辈子,才会专门来折磨我的!” 赵嬷嬷赶紧将阮覃氏扶起来,请教。 “二夫人,大姑娘已经回去了,咱们要去追吗?” 阮覃氏刚想派人去追,可以想到阮南枝那脾气,又只有摇头的份。 “唉,都是嫁了人的姑娘,总归是我管不住的,随她去吧。” “夫人,其实今儿个,也不怪大小姐会这样,您是没看到,在门口三姑娘是怎么欺负咱们大姑娘的。” “欺负?” 赵嬷嬷于是添油加醋地将今日在门口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给了阮覃氏。 阮覃氏初听还有些不敢相信。 “这真的是棠儿做出来的事?” “夫人,您随便找个人问问就能辨别的事,我怎么敢跟您撒谎呢。大小姐晚间回来的时候,脸都是肿的,您没看到吗?” 自己的女儿,阮覃氏当然知道,只是她以为那是阮南枝婆家打的,怕戳起阮南枝的伤心事,没敢多问,如今想想,心里一阵后怕。 “她真当自己是这阮家当家呢!” “是啊夫人,咱们得早做打算啊,大姑娘和二姑娘才是您的女儿,您总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女儿有家不能回吧。” 说到这儿,赵嬷嬷补充道。 “对了,奴婢还打听到一事,如今这二姑娘和二姑爷的矛盾,似乎也是因三姑娘而起。” 阮覃氏虽然生气,还有几分理智:“如言和南姜成婚前,心里的确是有云棠的。” “我瞧着,不像是单相思,倒像是三姑娘在有意勾引。” 第137章 掳劫 听到有意勾引这几个字,阮覃氏的脸瞬间就变得难看了。 “她当真如此?” “夫人您还不知道呢,四少爷已经确定要去温家私塾上课了,三姑爷分文不取,就喝了一杯师父茶,我瞧着啊,今日三姑娘和三姑爷闹矛盾,难说不是因为这件事。要不说三姑娘好手段呢,利用四少爷把三姑爷吊着,以后方便往来,这一来二去,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听到这话,阮覃氏心里是又惊又怒。 若不是家里这样,她断然是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肯定让女儿赶紧跟温如言和离断干净的,免得越陷越深。 可如今老爷都还没有到流放之地,谁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突然改主意要对温家下手,她还不敢贸然做决定。 赵嬷嬷还在一边劝说:“夫人,你得早点拿主意啊,二姑娘那牛角尖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咱们可要防患于未然。” 阮覃氏觉得赵嬷嬷说得有道理,点点头,吩咐道:“你的女儿如今不是在阮望烁的房间里当差嘛,你让她务必小心着阮望烁的动静,若是发现温如言和阮云棠有往来,一定要早点向我们汇报。” 赵嬷嬷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她请教道:“夫人,青荟那个丫头是个闷性子,以前跟着三姑娘就没被重用,被三姑娘轻易地赐给了四少爷,她正天天担心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身份被三姑娘发现了,咱们要不想办法让她先回来吧。” “咱们布了这么久的局,让她回来的话,再安插个人得多费劲,更何况,如今阮家就要看着阮望烁呢,青荟在阮望烁那边,只要好好干,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阮覃氏说得很诚恳,可赵嬷嬷摆明了是看不上的,只会觉得阮覃氏只是想让自己的女儿继续当细作而已。 见状她也不再多说,满脸不悦地退下去了。 阮覃氏并没有意识到身边人的变化,她的情绪还沉浸在阮云棠在有意勾引温如言的震惊中。心里仍然不愿意相信,这就是事实。 阮云棠还不知道自己在二房那边已经快要上黑名单了。 她也没空去照顾二夫人的情绪。 要打理一个家业,实在是太忙了,每天光是看账本就看得头疼。 更要命的是,大概是都知道阮家没落,所以上门来欺负阮家的人也多起来了,很多以前和阮家交好的人,捧着真假难辨的借条上门要账,弄得阮云棠一个头两个大。 这两天,光是看账本,人都看得憔悴了一圈,连着两三日没睡个好觉了,惜遇和白鹭轮番相劝都没听,最后还是丹雀看不下去了,一个手刀下去,打晕了阮云棠。 她彪悍的作风把两个丫鬟都吓坏了。 白鹭插嘴进来。 “丹雀姐姐,就算你现在把姑娘打晕了,姑娘明天早上醒来,还是不会好好休息的。以前二夫人还会来劝劝,她还能听,如今,没人劝得了姑娘了。” 正准备扶着阮云棠去里间休息的丹雀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将阮云棠打横抱起,丹雀直接出门。 白鹭和惜遇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拉住她。 “丹雀,你想干什么?” “去找个能治得了姑娘的人。”丹雀面色还是如常,冷冰冰的,就好像说的只是吃什么菜这样稀松平常的事一样。“咱们总不能眼看着姑娘熬夜猝死吧。” 惜遇几乎是在这瞬间,就秒懂了丹雀想带着阮云棠去找谁——萧怀瑾。 她想拉住丹雀。 姑娘还在气头上呢,若是见到萧怀瑾,两人非死即伤。 可来不及了,丹雀已经抱着阮云棠飞走了,她那轻功,他们望尘莫及。 白鹭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丹雀的功夫,她愣愣地看着那个越墙而出的人影,吓得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我没看错吧,丹雀姐姐带着姑娘飞走了?” 突然,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问道:“惜遇,丹雀姐姐把姑娘掳走了,咱们得赶紧去通知二夫人找人啊,这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 惜遇一点都不着急。 萧怀瑾或许三心两意,但绝对不会伤害姑娘。 这点把握,惜遇还是有的。 她对白鹭说道: “找二夫人没什么用,我知道去哪里找姑娘,但首先,咱们得在府里捂住消息。” 白鹭迷迷糊糊的,像个小跟班一样,跟着惜遇忙前忙后布置姑娘还在府中的假象。 “那咱们要去哪里找姑娘啊。” “等天亮吧,咱们现在出门,势必会引起人注意。” “姑娘出事了怎么办?” 惜遇回头,看着白鹭:“那就看你那个好丹雀姐姐和姑娘,孰轻孰重了。” 白鹭抠着手指,感情上,她自然是更亲近丹雀一点的,可这事关是非,她只能回答:“那当然是姑娘更重要。” 她在心里祈祷:丹雀姐姐,你可快回来,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丹雀显然没有听到白鹭的祈祷。 她不仅绑了阮云棠,而且还准备多绑几天。 …… 阮云棠是被流水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 她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检查自己的衣服。 还好,衣服还算完整,还是昨天晚上穿的那一件。 可这里是哪里? 走下床,推开窗,眼前的情况吓得她的双腿都软了。 眼前云雾缭绕,脚下峭壁足有万丈深。一眼望过去,群山尽收眼底。 她脚下这房子,居然在悬崖峭壁之上! 阮云棠吓得赶紧关紧窗户。 她匆忙拉开房门,差点撞到路过的牡丹身上。 牡丹站稳身体之后,笑着和她打招呼。 “阮姑娘。” 牡丹毕竟是熟人,看到她,阮云棠紧张的情绪缓和不少,她赶紧抓着牡丹问: “这里是哪儿?我是怎么来这儿的?我明明记得我是在家里看账本的呀。” 牡丹被她绕晕了,赶紧劝道:“哎哟我的好姑娘,咱们一件事一件事地说。” 阮云棠问她最想知道的问题:“这是哪里?” “说起这里,那可有来头了。” 第138章 误会 牡丹牵起阮云棠的手往前走。 绕过拐角,眼前情况豁然开朗。 这房子的确是依悬崖而建,而且还不少,一排排连楼,沿着悬崖攀缘,往下望不到地,往上看不到天,竟然有身处摩天大楼的感觉。 而接下来,牡丹说的话,差点没惊掉她的下巴。 “这是百花楼的后训楼。” “后训?” “是的,百花楼的姑娘可不是轻易就能上岗的,非得在这里呆上个一两年,脾气养温顺了才行。所以这楼才建在悬崖上,防止人跑嘛,好管理。” 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阮云棠只觉得头晕。 她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问道:“我是怎么来这儿的?” “丹雀送你过来的。” 阮云棠其实能猜到是丹雀,毕竟在她院子里,有能力把她打晕,还把她搞到这个地方来的人不多。 “所以……是萧怀瑾的命令?” 牡丹没想过丹雀敢先斩后奏,所以很自然地接话。 “当然。” “那我可以走吗?”虽然明知道这个问题得到的只会是否定答案,但阮云棠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不可以哦。” 牡丹笑意盈盈。 “所以萧怀瑾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这个,只有问公子本人才知道呢。” 阮云棠努力回想,最近好像没有地方惹到萧怀瑾啊。 难不成…… 她摸向自己的手腕,她的确没有戴他送的手绳。 阮云棠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件事了。 肯定是丹雀告密的。 就为这件事,他就把他搞到这个地方来? 难不成,想让她学青楼女魅主的招式,向牡丹对他那样,对他顺从听话? 偏偏牡丹此时还开口,说道:“姑娘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你是帮我还是帮萧怀瑾?”阮云棠毫不客气地反问。 “公子说了,你的事就是他的事,所以帮你还是帮他,是一样的。” 虽然对牡丹而言,萧怀瑾的事压根不能用“帮”这个字,准确点说,是命令。 可在阮云棠的耳朵里听来,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萧怀瑾的情人们也太懂事了吧,免费帮他训练不听话的女人? 阮云棠的脑海里想起了在电视上看过的老鸨们残酷的手段,心里泛起一阵阵恶寒。 “你们一般,都是怎么对付不听话的女人的?” “先讲道理,道理若是说不通先关两天小黑屋,关了还倔,那就得上刑了。” 正说话间,两个丫鬟扛着一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女人经过,简直就是最好的例证。 阮云棠看得心惊肉跳。 牡丹却像是平常,解释道:“姑娘也是开门做生意的,咱们俩性质本意没什么不同,有时候,咱们若是不心狠就会饿死,姑娘想必能理解吧。” 一字一句,听在阮云棠的耳朵里,都是敲打。 人多势众,阮云棠只能先假装顺从,静观其变。 不过牡丹对她这个“俘虏”的待遇倒是不错,不仅好吃好喝,还请她看免费的歌舞,她不像是来这里“改造”的,反倒像是来度假的。 牡丹的态度越是恭敬,阮云棠的心里越是没底。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萧怀瑾到底能不能给她来个痛快? 她问牡丹:“我能不能见见萧怀瑾?” 牡丹听到这话,张大了嘴巴,表情惊讶得能吞下一个鸡蛋。 “姑娘想见公子?” “怎么,不可以吗?” 萧怀瑾总得让她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这么折磨她吧。 牡丹赶紧摆手:“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不过这事我得去向公子请教才行,还请姑娘稍后。” 萧怀瑾倒没在别处,也在这后训楼里,就在阮云棠苏醒的那间房的隔壁。 他不露面倒不是在故意装深沉,他是不敢,他不敢出来见阮云棠。 丹雀的确给他丢来了一个难题——她竟然敢绑了阮云棠来! 萧怀瑾和阮云棠认识也不是一两天了,他深知阮云棠的脾气,她需要自由,需要尊重,丹雀这般不顾她的意愿,把她掳来,哪怕出发点是好的,阮云棠也会生气。 更重要的是:丹雀是他派过去的人,如今丹雀先斩后奏做出这种事来,阮云棠不会相信她不知情,肯定会以为是她指使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所以,他才不敢露面。 可是,在听到牡丹说阮云棠想见自己的时候,萧怀瑾的内心是忐忑的。 “她想见我?她有没有说什么?” 牡丹认真想了想,回答道:“没有,只问我可不可以见你。” “她有怪我吗?” 萧怀瑾像是犯错了怕回家的小朋友,每一句话都问得小心翼翼。 牡丹摊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面子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萧怀瑾又问了许多问题,问到牡丹都有些烦了,她提醒道:“公子,阮姑娘现在就在楼里,你有什么问题直接去问她,会不会好一点?” 对牡丹这个以下犯上的家伙,萧怀瑾如今都没心思计较了,他收拾收拾,带着朝辞出门,一路都忍不住问朝辞。 “朝辞,你说我跟她解释,都是丹雀自作主张,我在这之前毫不知情,她会理解我吗?” 朝辞是个诚实的人,他老老实实地打破主子的幻想。 “不会。” “那她生气了,要怎么哄?” “主子,阮姑娘也并不是个不讲理的人,您跟她说清楚用意,表明您和丹雀都是为了让她好好休息,暂时放下琐事,阮姑娘会理解您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 没有谈过恋爱的朝辞,一本正经地教同样是爱情小白的萧怀瑾,这个场面怎么看都有点滑稽,偏偏在任何地方都精明得让人害怕的萧怀瑾,在这件事上竟出奇地依赖朝辞,朝辞说什么,他都信。 当然,以他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程度,别说朝辞了,任何一个人来指导他两句,他都会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样,奉为圭臬。 站在阮云棠的房门前,萧怀瑾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敲门。 门没关紧,他刚伸手一碰,门就自己开了。 朝辞留在门口等萧怀瑾,还给他比了一个加油的表情。 萧怀瑾走进屋内,听到动静的阮云棠回过头来。 萧怀瑾对她露出一抹笑容,想缓和一下这个略带尴尬的氛围。 而阮云棠,此时心里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他还在笑? 这笑容是在宣示他赢了吗? 第139章 对拜 可人在屋檐下,即便愤怒,阮云棠也做不了什么。 她的拳头攒紧又放下。 拎起裙摆,当着萧怀瑾的面,阮云棠跪了下去。 阮云棠这一跪,把萧怀瑾吓坏了,他二话不说,跟着单膝跪地,想把她扶起来。 阮云棠不肯站起来,她的语气里有绝望,还有无可奈何。 “小女子若是有地方得罪了公子,还请公子明示。” “怎么可能有得罪的地方。”他疼爱她都来不及。“是你误会了。” 阮云棠可不觉得这是误会,她只觉得这是道歉还不够诚恳。 事实上,若不是如今在这个进退两难的地方,她肯定甩脸就走了。小女子能屈能伸,暂时先不和萧怀瑾一般计较。 阮云棠又打起精神来,继续道歉。 “公子这么就是还不肯原谅小女子,小女子愿磕头向公子您赔罪,若有得罪的地方,容公子多多宽恕。” 说着,就要磕头。 萧怀瑾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他见拉不起阮云棠来,又不想生生地受了这个大礼,于是赶紧学她磕头回礼。 所以,牡丹追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她疑惑地问一直守在门边的朝辞。 “他们两这是怎么回事?在拜堂吗?” 朝辞摊摊手,他哪怕围观了全程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阮姑娘和公子都是聪明人,这大概就是聪明人的聊天方式吧。” “那聪明人还挺累的。” “谁说不是呢。” …… 阮云棠和萧怀瑾两人来回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头,才算磕明白事情经过。 阮云棠扶着都有些红肿的额头,诧异地问:“所以,这一切都是丹雀自作主张?” “丹雀是不忍心见你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所以才把你交给我。” 阮云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们主仆这个强取豪夺的风格,还真是如出一辙。” “我何时对你强取豪夺过?”萧怀瑾拿来冰毛巾,叠成豆腐块,伸手准备替她冰敷,阮云棠下意识地戒备地往后退,萧怀瑾的眼神闪过一瞬间的受伤,眼珠湿漉漉的,像一只迷途的小鹿。 他这个眼神对阮云棠有着致命的杀伤力,阮云棠不敢再退,她主动将额头伸过去。 萧怀瑾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由阴转晴,他拿起毛巾,轻轻地印在阮云棠的额头上,冰凉的触感传来,阮云棠的脸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萧怀瑾伸手,扶住她的后脑勺,阮云棠一震,偏头想去看他,头被萧怀瑾固定着,完全动弹不得。 萧怀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帮你扶着,你能省点劲。” “我不累。” “这得敷好久呢,现在当然不累,等会儿,肯定脖子酸。” 阮云棠其实很想提醒萧怀瑾——他这样举着手帮她做冰敷,等一下酸的该是他。 萧怀瑾轻轻地揉动毛巾,一边帮她冰敷,一边问道:“疼吗?” 阮云棠其实没有感觉到疼,若不是萧怀瑾看到,她都不知道自己的额头竟然红肿了。 萧怀瑾满眼心疼。 “以后不许给我磕头。”他顿了顿,又觉得不太严谨,于是紧跟着补充一句:“拜堂除外。” 阮云棠害羞地想低下头,可偏偏头在萧怀瑾手里。萧怀瑾没有让她低头,还执拗地继续逼问:“听到没有?” 阮云棠只能无奈地回了一声,声如蚊呐。 “知道了。” 此时,正在外间对账本,和她们直隔了一个屏风,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牡丹,提醒两人。 “二位,还有人呢,多少注意点影响,我牙口本来就不好,都快被你们齁掉了。” 牡丹如今也是仗着萧怀瑾有求于自己,所以愈发肆无忌惮。 是的,她正在对的,是阮家的账本。 萧怀瑾知道阮云棠的累是因为账本,于是做事一向讲究斩草除根的他,命令丹雀将功补过,回阮家把账本都打包过来。 而牡丹,就是那个可怜的工具人。 繁琐而复杂的对账任务,全交给了她。 听到萧怀瑾安排的时候,阮云棠也是佩服的。 萧怀瑾的心是有多大,才敢让自己的情人来帮自己的绯闻对象? 偏偏这个牡丹也是心大,愣是一点伤心难受的情绪都看不出来,还真任劳任怨地为她对账本。 牡丹毕竟是京都百花楼的老板,这些账目虽然杂乱无章,但还是难不倒她,这不,说两句话的功夫,她已经对完了账本。 “不用看了。”她拿着账本走进来。“这里面的账就没有几个对得上号的,多的是坏账。你们阮家也没做生意,靠着公俸过活,最多偶尔去天里收收租,这坏账怎么有这么多?” 牡丹一边说,一边随意翻开了一个账本,指着上面的借宣纸一千斤。 “一千斤宣纸,贵府这是要开书社吗?” 阮云棠当然知道这些账目离谱,可她不认没办法,她指着账本上面的公章。 “这账本上,有阮家二房和阮家三房两家的公章,这就是铁证。” “铁不铁证我不知道,铁定有人想整理是真的。”牡丹合上账本,认真地问:“阮姑娘,你仔细想想,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若说得罪,阮云棠得罪的人可太多了。 身边不就有一位,如今虽然还柔情脉脉,可是下一次心情不好了,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呢。 这种阴损的事,还是萧怀瑾更老道一些。 他伸手接过账本,随手翻开一页,摸了摸阮家二房的公章部分。 红色的印泥沾染在指尖,萧怀瑾将手指递给阮云棠看。 “印迹都还没干。” 这个细节牡丹之前都没有发现,她接过账本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这是三年前,阮家向米铺借一千担大米的借据。 “三年了?印泥怎么可能还不干。” 可是再看这个借条,纸张还透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昏黄,瞧着的确有些年头了。 “难不成,戒掉的确是存在,只是这印章只是最近才盖上去的?” “这张纸,也是造纸厂一年前出的新品,你看着泛黄,是用材料熏出来的。这是印刷厂将书做古,以卖高价的老手段了。” 萧怀瑾表情严肃,提醒阮云棠:“没有侥幸,就是有人在整你。” 第140章 酸 萧怀瑾继续分析道:“能有这两个公章的,只怕还是你们内部的人。” 阮云棠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是萧怀瑾已经知道他说的是谁。 如今还在阮家,还拥有两个房间公章的人,只有阮覃氏。 但是她不愿意相信。 这些年相处下来,她在心里把阮覃氏当成了半个母亲,特别是在三年后她从阮府老家来京都,知道老太太在算计自己的时候,是阮覃氏的出现,填补了她亲情的空白。 虽然阮云棠知道,这份亲情,带着几分讨好,目的也不过是想让她接受代嫁,保住她女儿的名声。 可不管出发点是什么,感情是真的,她能真实感受到的表情,那是掺不得假的。 她反驳:“她没必要做这些事。” “你帮她们,但她们可不一定念情。” “我倒不是让她们念我的情分,我只是觉得她不至于做这种事,做这种事对她没有半分好处不是吗。” 萧怀瑾叹气,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心,心想着要是她这个人能有头发一般柔顺就好了。 他叹气:“我恨你识人不淑,对他们掏心掏肺。也恨他们,你这么保护他们,他们还不懂珍惜。” 阮云棠心里听着有些难受,可即便这样,她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 “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若我忍不了呢。”阮云棠越是袒护阮家人,萧怀瑾就越是嫉妒。 “你没听过一句话嘛,不得干预他人内事,既然是公章有问题,那就是我家的内事,你不能插手。” 萧怀瑾完全没有这份自觉。 “你的事,就是我的内事。”你,就是我的内人。 当然,后面那句话萧怀瑾暂时可不敢说出口,他生怕把他的小海棠吓坏了。 如今两人能像这般轻松相处,靠的还是他给了她尊重,她才算有了好脸色。 想到这儿,萧怀瑾低头。 她瞥见阮云棠的腕间,空空如也,心中不免酸涩。 藏起自己因为雕海棠花而全是细小伤痕的手指,将一切难过都藏在肚子里。 阮云棠怎么都想不到。 这个一开始让自己寒毛直竖的后训楼,还真成了自己休息的地方。 丹雀每天都会带阮府最新的消息过来,有白鹭这个鬼点子王在,她不在府中的事,被白鹭遮得严严实实的。 阮云棠玩得毫无后顾之忧。 在后训楼的这几天,没事的时候,就和牡丹一起去曲,有事的时候,就看着牡丹对账本,她也只需要偶尔帮忙瞟一眼就好了。 朝夕相处下来,阮云棠和牡丹成了至交,这让阮云棠忍不住感慨。 这种贤内助,进得厨房,出得厅堂,还看得了账本。 和牡丹一比,她宛若一个废物。 她现在十分能理解萧怀瑾为什么能看上牡丹。 她一个女人,都看上牡丹了,恨不得和牡丹长相厮守,瞧瞧,多让人省心啊。 萧怀瑾此时正和朝辞在外面聊天,房间里只有两个人,阮云棠实在无聊,忍不住和牡丹八卦起来。 “你这么有能力,为什么要留在萧怀瑾身边啊。” 牡丹一向和恩客们开玩笑开惯了,这会儿也顺口接话:“救命之恩,以身相报。” 他们的开展比较老俗,但的确金惊心动魄。 阮云棠心生出无限神往。 她看向门外正在和人聊天的萧怀瑾,问道:“那你喜欢他吗?” 牡丹抬头,顺着阮云棠的目光望过去。 一向大大咧咧的她,难得羞涩:“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连你都看出来了。” 阮云棠:“……这件事不是全天下都知道了吗?” 牡丹诧异,嘴巴惊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全世界都知道了,这么夸张?我一直都以为我隐藏得很好呢。” 不过,话说开了,牡丹的姿态也能放开了,她大大方方地承认。 “是啊,我喜欢他,当初是他把我从乞丐堆里挑出来的,我看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 光是听描述,阮云棠都能感受到他们初见时的一眼万年,惊心动魄。她心里酸酸的,可牡丹太好了,对方还在帮自己,这让阮云棠觉得自己心里的这点酸涩令她负罪感很重。 “他有这么好吗?” “当然了,别看他平日里笑嘻嘻的,可不要以为他是个老好人哦,他其实是很有原则的。” 听到这里,阮云棠再也没办法假装大度了。 “笑嘻嘻?” 萧怀瑾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板着脸的,更多时候,还是一副盛怒的状态。 原来,萧怀瑾在牡丹面前,是笑嘻嘻的吗?因为牡丹能够让他敞开心怀,让他真正安心? 牡丹的提醒也着实没必要,阮云棠没忍住回道: “你放心,大家都不会这么认为的。” “啊,原来阮姑娘不这么认为吗?不过阮姑娘平日里和他接触不多,不了解很正常。” 扎心了。 阮云棠觉得自己是犯贱才会打开这个话题,牡丹一字字一句句,都像是扎在她身上一样,让她喘不过气来。 可如果喜欢上萧怀瑾,接受萧怀瑾,这就是她必须要接受的事。 他会有好几个女人,不会是唯一。 甚至这些女人,还让她恨不起来,她只能自怨自艾,一边觉得不舒服,一边怪自己不够大度,然后彻底被这个畸形的婚恋观同化。 这真是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阮云棠不敢往深处想。 此时,萧怀瑾和朝辞已经聊完,萧怀瑾走进来,牡丹也合上了最后一本账本。 “所有的账目我都对好了,该怎么处理,都批注了,公子和姑娘可以看看,我的建议只能做个参考,具体怎么做,还得看阮姑娘自己。” 萧怀瑾摊开账本,一眼就看到扉页上用朱笔批着一行醒目的红字:需支付,纹银一百两。 “为什么还要出这一百两?” 萧怀瑾不解,也不爽。 “公子,这些不是坏账,的确是有据可求的。” “那也是阮家二房和三房借的钱,关云棠什么事?”萧怀瑾将账本丢回去,勒令牡丹。 “想办法,一分钱都不能出,不仅不能出,这些敲诈勒索的人,还得让他们赔钱。” 萧怀瑾的要求简直就是在强人所难,阮云棠都看不下去了,主动站出来打圆场。 “牡丹肯帮忙就好了,我自己能处理的,只要出一百两能平事,大不了我掏了。” 如今她还有钱,一百两的确不少,但她还出得起。 没想到萧怀瑾突然问:“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第141章 对立 阮云棠更住。 这个话题的确有点难回答,说是自己赚的?那不是连老底都全露了吗? 她只能含糊其辞地回答:“自然是慢慢凑,毕竟是借的钱,总该还。” 这个答案在萧怀瑾的预料之中,他提醒道:“若是今日你出了这笔钱,日后会有千两,万两的麻烦账找上门。” 萧怀瑾承诺:“你若信我,此事就交给我来处理,我必不会让你受半分伤害。” 萧怀瑾的能力,阮云棠自然深信不疑,她也没有理由拒绝。 只是,这欠萧怀瑾的人情,注定是还不上了。 见萧怀瑾做了这样的保证,牡丹只能认命地退下去想办法。 她的心里十分崩溃。 主子想追媳妇,倒是舍得下血本,可苦了他们这些打工的。 这么多钱,可咋平呢。 牡丹正苦恼间,朝辞走进来,低声在萧怀瑾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萧怀瑾眉头一皱,只能像阮云棠道歉。 看他的表情,阮云棠就知道有事发生,她赶紧劝说道:“你若是有事要忙就去吧,这边忙完了,让牡丹送我回去就行。” 萧怀瑾自然是不舍,可如今容不得他儿女情长。 他把牡丹叫到门外,阮云棠听着他向牡丹交代,无非是要好好待她之类。 牡丹也是好脾气,在他面前乖巧得像个小媳妇,连一句多话都没有。 萧怀瑾对他,当真是用了心。 偏偏阮云棠这时候想的还是刚才在朝辞向萧怀瑾耳语的时候,不小心透露的那句“三皇子。” 不管是明面上还是私底下,萧怀瑾好像都已经另投三皇子的麾下。 其实在原文里,原本阮云棠是三皇子宋琏麾下的人,在二皇子宋戈手下做细作,后来宋戈登基,三皇子党彻底失势,女二那时候虽然已经成了贵妃,但她的身份还是被为了保命的三皇子党羽揭露出来,正因如此,萧怀瑾才一杯毒酒赐死了她。 也就是说,要按照原文的剧情走,她应该和萧怀瑾在敌对阵营,才会有后面赐毒酒的情节。 而如今,萧怀瑾的敌对阵营是“顺应天命”的二皇子。 摆在阮云棠面前的,是一个绝对难题,她若是站在二皇子党,去三皇子麾下做细作,和萧怀瑾倒的确是敌对阵营,可万一二皇子登基,她和萧怀瑾的境遇就会调转。 不仅要敌对,还得保证萧怀瑾能赢。 这件事的难度,用“逆天改命”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如今她只能寄希望于凭着萧怀瑾的能力,辅佐谁,谁就能上位了。 一想到要辅佐宋戈,阮云棠心里十分膈应。 特别是阮绿茉,一次次的骚操作把她弄得心里反胃了,如今,她还要帮他们。 若不是为了顺利回家,她才不会做这些事。 可她和萧怀瑾还真是命中注定的冤家,她想啥来啥,阮云棠刚回到阮府,就听到门房来报,说是四姑娘回家了,如今人正在上房,想见她。 老太太走后没多久,老太爷也过世了,所以这上房一直空缺着,虽然阮云棠一直有安排人来打扫,可是这没有住人的屋子,多少显得衰败破落,冷冷清清的,能勾起人不少愁绪。 阮云棠接到消息赶来的时候,阮绿茉一个人正在院子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 她听到动静回头,看到阮云棠,露出一个苍白又局促的笑容。 “三姐。” 自从上次萧怀瑾闯进勇亲王府把阮云棠带出来之后,两姐妹就连音信都没通过了,如今再见面,宛若两个陌生人。 最近几次见阮绿茉都没有被控制住身体,也没有当初那种晕眩的感觉的。 阮云棠感觉,阮绿茉身上的女主光环,似乎正在慢慢消散。 阮云棠邀她进屋去坐,两人都很自觉地坐在下首,就好像老太太还在世一样。 看到这个情况,阮绿茉忍不住感慨道:“想当初祖母在世,最疼咱们姐妹,咱们在她膝下绕欢,如今,到底是我们辜负了老太太的期望。” 提到老太太,阮云棠的心里也复杂得很,她没有接话,阮绿茉自讨没趣,颇为尴尬。 她不得不打开话题。 “之前摔跤那事,的确是我不对。” 阮云棠诧异地抬眼,阮绿茉这个众星捧月的女主角,居然也会道歉的。 但很快,阮绿茉又补充道:“那日是我心急,如今想来,或许是我自己看错了,还请三姐不要见我的过。” 心急?看错了? 阮云棠听得只想笑。 她们两都清楚,这本就是阮绿茉的诬陷。 亏她刚才听到阮绿茉那一句对不起,还以为阮绿茉已经改脾气了,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阮云棠冷笑。 “这就是你的道歉态度?” “三姐……” “别废话了,你直接说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三姐能不能在九公子面前,替我家王爷说说好话?想必三姐也不想看到他们因为咱们姐妹之间的小小口角,真的闹到兄弟决裂吧。” 不愧是女主角,还真是玩得一手好的道德绑架。 阮云棠如今才不吃她这一招。 “决不决裂这事,也不是我能决定的,说起来,我与萧怀瑾并无渊源,第一次我与萧怀瑾订婚,他换了人,第二次订婚,他亲自向太后娘娘请求解除婚约,足见他心里其实并没有我。”阮云棠冷笑地问她:“说起来,四妹和他不是少年的恩情,颇有渊源吗?怎么如今不自己去求求她?” 提起这件事,阮绿茉的脸色变得比猪肝还难看。 所有人都只当她是攀上了高枝,所以才放弃了萧怀瑾选择了宋戈。 但其实,放弃的那个人是萧怀瑾。 萧怀瑾问了她几个问题,她一个都答不上来,就这样,被萧怀瑾戳穿了她不是水冰月的事。自然,她伪造的牙印的事,也被萧怀瑾调查得一清二楚。 就这样,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宋戈,还好萧怀瑾念着宋戈的面子,并未将此事公开,否则她在宋戈心目中辛苦维持起来的柔弱,与世无争的形象就会怦然瓦解。 现在的阮绿茉,更爱谁呢? 第142章 不速之客 她心里更爱的其实还是萧怀瑾,特别在和宋戈朝夕相处之后,她愈发觉得萧怀瑾的好。 他不仅长得比宋戈好看,还比宋戈会疼人。当初萧怀瑾误会她是水冰月那段时间,是阮绿茉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 可惜,正是因为了解,她才知道,他们已无可能。 而如今,甚至还要来求情敌。 否则,她好不容易才挣到的勇亲王妃之位,都会不保。 阮绿茉强忍住心头的酸涩,语气恳切。 “咱们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必你也不想看到这个局面。” 阮云棠笑着提醒。 “当初阮家因为三皇子而获罪,四妹并未与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呀。” 阮绿茉就像是一个被拿下假面的小丑,此刻只能尴尬无措地呆坐着,滑稽又无措。 阮云棠的确要帮宋戈,但她不会放过阮绿茉。 于是,她索性说道:“下次来,请有诚意点,让宋戈别躲在女人后面当缩头乌龟,带他一起来,或许我还愿意聊一聊。” 阮绿茉只觉得头疼。 其实她今日过来,是瞒着宋戈的。 宋戈如今处处受挫,却不肯低头,眼瞧着连好不容易用儿子挣回来的君心也要没了,阮绿茉才不得不想办法求人。 她一开始自然求的是萧怀瑾,可她连萧怀瑾的面都没见到。 没了办法,她才来找阮云棠。 可结果还是无功而返。 登上回程马车的时候,她还是一脸愁苦。 丫鬟劝她:“王妃,咱们要不试着劝劝王爷,我瞧着王爷其实心里也是着急的,他抹不开面子,不肯去见萧公子,或许愿意来见三姑娘呢。况且王爷作为阮家姑爷,回家来看看也是无可厚非的。” 阮绿茉轻轻叹气。 “若是我的话他会听,那便好了。” 自从萧怀瑾和宋戈割席之后,宋戈便每天都泡在军营里,虽然宋戈口头上不说,但是阮绿茉心里清楚,宋戈心里多少有些介意她这个害得他们兄弟反目的“罪魁祸首”的。 丫鬟不了解阮绿茉的担忧,还很乐观。 “王爷一向听王妃您的话,他自然会答应。” 阮绿茉轻轻叹气,只能点头:“事已至此,只能试试了。” 她又问丫鬟。 “我不是让您约了詹家大小姐出来喝茶吗?可有回复?” 詹家是老太太的娘家,如今阮绿茉得把能用的资源都用上才行。 丫鬟表情为难:“詹家如今出了事,怕是没心情出来和您喝茶。” “出了何事?” “詹家那不满六岁的小金孙,得了怪病,至今昏迷未醒,奴婢去送拜帖,反倒还得了詹家一顿头子,打听了才知道的。” “你是我的丫鬟,他们竟敢这么对你,那是连半分脸面都不肯给我了!” 阮绿茉恨得牙痒痒,她当初进阮家,嫁给宋戈,一直都是拼着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想要成为人上人的。 如今竟然连个小小的詹家都敢欺负到她的头上? 若是此时在勇亲王府,她肯定已经把能看到的东西都摔了个遍,毕竟还是在大街上,她还得顾着自己王妃的体面。 更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詹家可得罪不得。 “什么怪病,就无人能治吗?” “奴婢听说,太医说过,若能找到无名神医,或许还有治愈的希望。” “无名神医?”这个名字听着有些耳熟,阮绿茉心念一动,想起来了。“可是在我生孩子时,悬丝诊脉救我的那个老头?” 丫鬟点点头。 阮绿茉十分后悔。当初其实宋戈倒是提过要留下那老头在府中,好生款待。可阮绿茉因为那老头为阮云棠说话,心里对他膈应,所以找了个由头婉拒了宋戈的提议。 没想到,那个她看不起眼的老头,竟成了关键。 “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奴婢只听说她一直在京都游荡,到处讨酒喝,至于具体去了哪儿,还真不知道。” 阮绿茉突然有了方向,她对丫鬟说道。 “走,去詹府。” “可是姑娘……詹府并未接咱们的拜帖,咱们去会不会……” “那无名神医救过我,我说有无名神医我认识,你说他们还会拦着我吗?” “但咱们并不知道神医在何处啊。” “去找,勇亲王府这么多人,难不成连个破要饭的还找不到?” 阮绿茉怎么都想不到,她口中的破要饭的,离她不过一墙之隔。 无名捧着个鸡腿,和阮望烁聊得好不快活。 他夸赞道:“你这个后生我喜欢,是个上道的。” 阮望烁为他添上一杯酒,问道:“老人怎会故晕倒在我家?” “我这人啊,就是有这个毛病,这要是一日不喝到酒,我就浑身难受,我听说你们阮家有好酒,所以想找贵府三姑娘讨一杯酒喝,不成想刚走到你们这,就馋晕了。” 阮望烁听得一愣愣的。 正巧路过的阮云棠,听到他的这个说辞,无语地摇头。 这老头分明就是来碰瓷的。 她推开栅栏门走进阮望烁的院子里。 “在门外就听到门里的热闹,原来是府上来了贵客,恕我照顾不周。” “丫头,你来了。”无名见到阮云棠,一点都没有不请自来的尴尬,他将腿撩起来,搁在一旁的长凳上,比在自己家里还随意。 “我是来找你兑现承诺的。” 阮云棠当然没忘记,之前求神医帮忙的时候,答应过他会负责他的吃喝。 老人家倒也不是要山珍海味,不过是几只烤鸡,她还是出得起的。所以之前她就跟香满楼打过招呼了,只要是无名去香满楼消费,都算在他的账上。 无名倒是厚道,一日一只烤鸡,绝不多要,所以两人一直都相安无事。 “放心吧,小女子说到做到,烤鸡管够,不过,您老人家总得跟我说说,您突然登门到底是为了什么吧。” 无名是个向往自由的人,他不喜欢在大宅院里拘束着,阮云棠曾经想着反正阮家空房子多,给他腾出一间,让他免受风餐露宿的困扰,但无名自己拒绝了,说阮家太小,他更喜欢天地。 如今,倒是不要天地,宁愿撇下老脸碰瓷,也要来她这小地方了。 “还不是有那些烦人的人,总想用银子砸我,打扰老头我喝酒吃鸡。” 第143章 中毒 阮云棠算是明白过来。 肯定是有人想求无名去治病,无名不想去,所以躲来阮家了。 就是不知道被老人家嫌弃的,又是哪家高门大户人家了。 “老人家放心,您老在这里的消息,不会出这个院子。” 老人家笑呵呵地看着阮云棠。 “还是丫头你聪明。”他伸出油乎乎的大手,装模作样地掐算起来。“小老儿掐指一算,你这姑娘,适合做我的徒弟。” 阮云棠吓了一个激灵。 在原文里,阮绿茉才是这个老头的徒弟,这老头不仅炼药一绝,炼毒也是一绝,在原文里收阮绿茉为徒,为了教阮绿茉辨别毒性,给阮绿茉下毒,差点没把阮绿茉给毒死。 她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她可不想,也犯不着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罪受。 她笑着引荐阮望烁。 “老人家,您觉得我弟弟怎么样?” 无名神医抬眼打量阮望烁一样。 “是个好人,可惜太木,没得灵气,这可做不得小老儿的徒弟。” 阮望烁被这么评论都没有生气,反而还笑呵呵地赞同。 “老人家您说得对,我也就干一些粗苯活还在行,这要真让我学医,我反倒害怕。” 无名性格虽然古怪,不过不是个强人所难的,看阮云棠没有这个意思也不再勉强。 他一边喝酒,一边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阮云棠。 阮云棠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 “怎么了?” “丫头,介不介意我给你把个脉?” 不愿意学医,让神医给自己把把脉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阮云棠坐在桌前,将手腕伸了过去。 无名两只手都摸了一下脉,突然问她:“丫头,你有仇家吗?” 仇家?那还真不少。 “老人家怎么这么问?” “有没有那种想治你于死地的?” “您这话就说得有些过分了。”阮云棠品砸出不对劲来。“是不是我这脉象有什么问题?” “刚才我瞧你眼窝泛黑,双眼无神,猜你是中了毒,结合你这脉象来看,是中毒没错了,只是中什么毒,小老儿如今光看把脉还看不出来,需得你自己找到毒物来源,小心才是。” “中毒?” 阮云棠的脑海里顿时就蹦出了萧怀瑾三个字,毕竟在原文里,就是萧怀瑾一杯毒酒把她送走的。 更何况,前几日她才和萧怀瑾见过面,若是萧怀瑾想给她下毒,可以下手的地方太多了。 还有牡丹。 都说女人在感情上都是善妒的,她表面上虽然贤惠大度,不介意萧怀瑾多找几个,可是他们毕竟是情敌,牡丹想害她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无名神医接下来的话,推翻了阮云棠的猜测。 “你这毒,可有几年了,小丫头,身边的人,才是最难防的。” 阮云棠如落冰窟,手脚冰凉。 阮望烁听到这句话,焦急地上前询问。 “老人家,能不能救救我姐姐。” “慢性毒药,毒性不强,少说还能活个三五年。” “无法痊愈吗?” “找到毒物,对症下药,或有解决之法。” 阮望烁焦急地看向阮云棠。 阮云棠此时已经从神游太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她笑着拍拍阮望烁的肩膀。 “你呀,是不了解这位神医,他平素里最喜欢吓唬人了,他呀,这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呢。”说着,还笑着望向无名神医:“老人家,您快别吓小孩了,我弟弟可经不起你这么吓。” 无名神医笑着摇头,只顾喝酒,不去戳穿阮云棠拙劣的谎言。 好不容易才哄好阮望烁,日暮西下,阮云棠才从阮望烁的院落里走出来,刚走到门口,她就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还好惜遇眼疾手快,把她扶住了,这才让她免受摔倒之苦。 惜遇抓住阮云棠的手,这才发现她的身子抖得厉害。 阮云棠在害怕。 有人给自己下毒,还是不知不觉下了好几年,她当然害怕。 “姑娘……”惜遇也感受到了她的崩溃。 阮云棠强撑起精神,对惜遇说道:“走,回去。” 晚间,阮云棠将无名神医请来,又细细问了一下情况。 大概是吃人嘴软,无名神医知无不言。 “你这毒吃了有几年,至少三年以上。不过最近应该没有接触,瞧着像是停了一段时间,只是毒素入体,若是不及时清除,日后还是会有隐患。” “连您都把不出这是什么毒吗?” 无名神医摇摇头。 “我老人家把不出来的毒可不多,若是你找到毒物了,务必知会我一声,我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毒,竟有这般厉害。对了,丫头你这毒啊,是经年累月慢慢累积的,也就是说,得经常接触才会沾染。” 阮云棠谢过无名神医,将几个丫鬟凑在一起商量。 这院子里唯一一个懂点药理和毒理知识的就是丹雀,阮云棠不得已将实情告知,当然,前提是丹雀不能像萧怀瑾泄露——就当是丹雀打翻她将功折罪的要求。 这次丹雀先斩后奏,她自己都自觉做得过分了,所以十分配合。 她陪着阮云棠将厨房里的食物都翻出来,拿到无名神医面前辨认,无名神医一一摇头,表示这些都没有毒性。 “可是姑娘平日里也不爱吃零嘴,那毒是从哪里来的?” 无名神医摊摊手。 “我只负责治病,可不负责破案。” 找了几天,阮云棠也是心力交瘁。 她反正是一个已经要死的人,倒不介意死因上再多几笔。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幕后黑手,想对付的不止她一个人,在她走了之后,还会对阮望烁和几个无依无靠的丫鬟下手。 那到时候,她甚至都没有机会来保护他们。 丹雀问道:“姑娘,要不咱们还是告诉给九公子吧,他人脉广,或许能找到人。” 阮云棠婉拒了她的提议。 萧怀瑾的确很好,但是她也不能总是麻烦他。 更何况,他还要站在他的对立面,两个人若是走动频繁,也不太好。 阮云棠的谋算十分细致,但是萧怀瑾这个人,是她无法控制的变量。 第144章 从妻 温家私塾开张。 选址京郊,为了顺利开张,温家连京都里的老宅都卖了。 温如言虽然因为以民告官,惊扰了圣驾,虽然贵为状元郎,也并未获得一官半职,但毕竟温家是书香世家,温如言还有一个天下第一才子和状元郎的名头在,私塾开学的时候,还是吸引了不少学子来报名。 开学当天,不少与温家交好的世家子弟都前来祝贺,其中不乏文学大儒,偶然兴起,还会代一节课,和学生们讨论讨论知识。 阮云棠也亲自到场祝贺,顺便来送阮望烁读书。 温如言亲自接待她,把她带到一间特殊的课堂。 课堂被软帘从中间隔开,男左女右,一同在一个教室听课。 大户人家办家学的时候,或许还会让家中姐妹去旁听一二,但像这样,在公开的私塾里公然开办男女课堂的,的确是一个开先河的创举。 不用想也能知道,就这一间小小的课堂,温如言会受到多少阻力。 “我也没有别的能够请三妹妹的,若是三妹不嫌弃,不妨坐下来听一听?” 在古代上学。 这种新奇的体验,自然可以来一把。 正在代课的是一个老学究,他的头发和胡子都花白一片,看人的时候,眼神是眯着的,瞧着视力也不是很好。 所以,阮云棠偷偷溜进去了他都没发觉。 阮云棠坐在最后一排,落座后才发现,桌上居然连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 她偏头,看向窗外的温如言。 温如言正温柔地对她笑着,眼神弯弯的,充满欣慰。 因为是代课,又是开学的第一节,所以老学究也没讲高深晦涩的知识,反倒一反常态地和学生们讨论起时事来。 这让课堂的氛围十分活跃。 经历过公考的阮云棠,对这样的场景再熟悉不过了,这不就是公考辩论嘛,就看谁的观点更好。 有人认真听讲,自然就有人不听话的,阮云棠前面的两个姑娘,瞧着像是乡绅之女,穿着富贵又俗气,正偷偷讲小话。 他们聊的自然是温文尔雅的温如言。 “如果不是温老师,我们才不来呢。” “对啊,怎么不是温老师来为我们授课啊,这个老头教我们这么多有用吗?我们又不参加高考。” “女人嘛,还是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正途。” 两人正讨论得如火如荼,帷帘旁传来嗤笑声。这个嗤笑声有些耳熟。 可阮云棠不敢确认。 她故意反驳,激隔着一帘之隔的男人和她聊天。 “先生都说,要吸收不同的观点,刚刚两位姑娘只是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他们不过是想追求幸福而已,又有何错之有。” 男人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如清泉滚过玉石,音色像一把厚重的五弦琴,轻轻撩拨着阮云棠的心弦。 “若是你能有这个想法,我倒省心。可你若是有这个想法,你就不是你了。” 果然是萧怀瑾。 此时,两人之间只有一帘之隔,白帘上透出隔壁的人的影子。 他做得端正,剪影看上去像一颗青松,自带着一股矜贵傲气。 微风透过窗户跑进来,将白帘吹得像是海浪一般波动,男人的影子也在这波浪上沉浮,时隐时灭。 鬼使神差一般,阮云棠伸手附上布影上的心脏位置,想描摹出他的眉眼。 她的手刚递上布帘,布帘那一边,有一只手与她手心相对,薄薄的布帘阻挡了视线,但阻挡不住两个人的体温。 他的手凉凉的,手心却很热,烫人得很。 阮云棠的脸羞红一片,想到这还是在公众场合,急得想缩回手,可他竟然隔着帘子抓住了她的手。 阮云棠一惊,想抽回手,动作太大,扯动了布帘,闹出了不少动静。 所有人都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还好此时萧怀瑾没有犯浑,松开了她的手,才让阮云棠避免了社死的尴尬。 老学究也眯着眼睛问道:“怎么了?” 阮云棠站起身,恭恭敬敬作揖,回答:“是学生发现了一个蚊子,下手去打来着,无意惊扰学究,学生罪该万死。” 老学究虽然看不清人,但显然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 老学究的嘴角扬起,笑着说道:“原来是你这个猴儿,打小就皮。” 老学究自然是不会深究。 众人的目光也被老学究抛出来的新问题给吸引住了,很快回到了和老师切磋观点的热闹状态。 可阮云棠的好心情全被萧怀瑾刚才那个差点惹出事来的牵手破坏殆尽,这会儿愣是连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显然,隔壁的人也听不进去。 只见帘子被人掀开一角。 萧怀瑾一手撑头,一手掀开帘子,就像是在掀她的红盖头一眼,眼里盛满笑意。 “阮姑娘,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原文的设定,他们可是生死仇敌,能不巧吗。 阮云棠的别过脸去,假装听不到他说话,萧怀瑾伸出手指,扯了扯阮云棠的裙摆,迫使阮云棠看自己。 “阮姑娘,不要这么冷漠嘛,咱们不是前两天还好好的。” 虽然萧怀瑾一直在刻意压低声音说话,但是这“暧昧且劲爆”的内容,还是吸引了前排两个女人的注意。 他们回头,诧异地看着阮云棠和萧怀瑾。 阮云棠几乎是下意识地赶紧捂住脸。 她可没有萧怀瑾那般厚脸皮,她现在是见不得人了。 萧怀瑾的颜值很快就让前排的两个女人眼冒金星,她们兴奋地打听到:“不知公子贵姓。” 萧怀瑾抬眼扫了一眼阮云棠,笑着回答:“阮。” 姓阮的人不多,而阮家被抄家,家主被流放一事,一直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两个姑娘显然是听到了不少传言,这会儿听说萧怀瑾姓阮,立马掉头过去,生怕和阮家沾上边。 如今没有两个烦人精的打扰,萧怀瑾看着阮云棠的眼神就更加放肆了,他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 阮云棠看不下去了,提醒萧怀瑾:“别打着我们阮家的名义招摇撞骗。” “这怎么能叫招摇撞骗呢,这叫从妻姓。” 第145章 脆弱 若是以前听到萧怀瑾说这话,阮云棠还会脸红一红,如今已经能够面不红,心不跳地应对了。 “你我已经解除婚约谢谢。” “我认你为妻,从不看婚约。” 阮云棠开始认真回想,这个在原文里杀伐果断,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是怎么一步步变成对她情话满天飞的粘人糖的? 一堂课下来,阮云棠压根什么都没听到,一直在神游太虚。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下课。 当老学究说了下课之后,又点了阮云棠的名,补充道:“最后排那个女孩,你留下来。” 众人的目光焦点都投放在阮云棠身上。 阮云棠只是个来旁听蹭位子的,一下子成为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还有些不习惯。 学生们都散光之后,阮云棠才起身上前,向老学究恭恭敬敬地道歉。 “对不起,学生散漫,让老师您费心了。”她上课没有认真听讲,让老师生气了。 老学究沉着脸,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语气也十分冰冷。 “你是哪家姑娘?” 怎么,这位老学究还要找家长不行。 不过阮云棠不怕,落落大方地报上家门。 “学生姓阮,是阮家三姑娘。” “阮家的呀。”老学究捋了一把白胡子,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贵府的事,老朽的确略有耳闻。” 阮云棠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 阮家出事,已是人人都可以嘲笑戏弄的谈资,没想到如今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也要拿出来单独说一说。 没想到老先生接下来却说:“此事我倒觉得陛下罚得重了些,三皇子纨绔不知礼数,偏生拿你们家开刀,可怜你这么个小女娃,独撑门楣,很累吧。” 老人家用慈善又怜爱的目光看着她。 阮云棠心里酸涩不已,眼眶忍不住红了。 在面对排山倒海的污言秽语之时,她并不觉得委屈,老先生只言片语的关心,却能让人瞬间破防。 老先生突然起身,朝阮云棠深深地鞠了一躬。 阮云棠吓了一跳,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还是萧怀瑾站出来,缓和这个略有些尴尬紧张的氛围。 “老师,您这样折煞她了,她哪能受得起您如此大礼。” “她孤身一人,深入密林救人。又在家族危难之际,独挑大梁,如此巾帼女英雄,受我一拜,如何受不得。” “如此说来,我才该拜,毕竟她于我,有救命之恩。” 萧怀瑾也学着老学究一样,向阮云棠鞠躬。 阮云棠更惶恐了。 还好老学究看到他也跟着拜了,反倒不拘泥于这些了,他握住萧怀瑾的手,看了看萧怀瑾,又看了看阮云棠,感慨道。 “为师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能看到你找到一个好媳妇,我这死,也能放心了。” 萧怀瑾紧张地看了阮云棠一眼。 他怕阮云棠揭穿,毕竟阮云棠可是一直都不肯承认,甚至排斥这个身份。 阮云棠瞥了萧怀瑾一眼,笑意盈盈地接话。 “多谢老先生厚爱,徒媳给您见礼了。” 老先生的冰块脸彻底破防,捋着白胡子,笑得前俯后仰。 “好徒媳,好徒媳。” 萧怀瑾扶着老学究,在院子里遛弯,老学究看着学子们鱼贯而出,颇有感慨。 “想当年,你娘亲找到我,求我教你读书,你那时候不过还是个小毛孩,脾气倔,很不服管。” 萧怀瑾也不怕老先生揭自己的短,主动接话。“是啊,把您的教条都打坏了好几根。” “当年啊,我就在想,你这么淘气,以后得讨个什么样的媳妇才能管得到你。”说话间,他看向一直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的阮云棠,语气和眼神都十分安慰:“她的确是个好姑娘,可惜跟了你。” 萧怀瑾不乐意了,嗔怪道:“老师!您就不能给学生留点面子吗?” 老学究被逗得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突然又叹起气来。 “早岁哪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楼船雪夜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 老人念完,依依不舍地拍了拍萧怀瑾的手背。 “你就留在这陪阮姑娘吧,不用送为师了。” 萧怀瑾似乎感念到了什么,对着老人的背影喊了一声。 “老师。” 老学究背对着他,扬起手,示意他回去。一边走,一边还似乎还在大声劝导着他。 “年轻人呐,这以后的路子,可要小心啦。” 对着老人的背影,阮云棠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如之前因为身份而向老人行礼。 此次,的确是因为敬重。 萧怀瑾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老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他向阮云棠道谢。 “今天谢谢你没有戳穿我,老师为人虽然严肃,不过他是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关心我的人。” 今日阮云棠来听课,的确是萧怀瑾拜托温如言安排的,作为交换,萧怀瑾将老学究请来,为温家私塾开学充门面。 萧怀瑾知道老师一直放心不下自己,带阮云棠来给他看看,也是想让他老人家了却一桩心愿。 萧怀瑾的那句“为数不多”,让阮云棠的心没有来地颤了一下,像是有千万根银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的心上一样。 哪怕是在猪圈里捡到萧怀瑾,他都是阴鸷的,美的,不像现在这般,脆弱。 阮云棠心疼地看着他,回道:“为数不多之中,可不可以加一个我。” 萧怀瑾没反应过来,他看着萧怀瑾,眼神里有疑惑和探究。 阮云棠再次问道:“怎么?嫌弃我?” 萧怀瑾此刻的心情只能用震撼来形容,就像是一只灌溉的种子终于开出了花,喜悦溢于言表。 “我这是,这是……太欢喜了。”萧怀瑾难得害羞,脖子和耳朵都红了。 阮云棠自认是个冷漠的,难得动情的人,但是在这一刻,她分明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脏在砰砰跳动,跳动得很快,快要从心口里跳出来了。 可是这份喜悦和激动,却被一股忧伤裹胁着,两种极端情绪,牵扯着她。 忧伤来源于那位老学究。 在知道他是萧怀瑾老师的时候,阮云棠就知道,这或许是萧怀瑾见他的最后一面。 第146章 倒计时 阮云棠清楚地记得,元成十六年,秋至,老太傅病逝,他身为萧怀瑾最尊重的老师,他的死给萧怀瑾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痛。 老学究死后不走,萧怀瑾就推进了夺嫡计划,逼死老皇帝,拥护二皇子上位,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内,让慕朝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他成为摄政王后不久,就下旨抓了阮云棠,最后在冬至那天,用一碗毒酒,送阮云棠离开。 这也就意味着。 离开倒计时,真的越来越近了。 第二天一早,老太傅的讣告就传遍京都,萧怀瑾听到消息后悲痛不已,以亲子的身份为老学究披麻戴孝,扶灵跪棺。 因为萧家和萧怀瑾特殊的身份加持,老太傅这个葬礼办得十分热闹,宫里的宫外的都来人吊唁,三皇子更是亲自到场,就连被皇帝革职流放,前几天你才回到京都的四王爷也赶来吊唁。 阮云棠知道,如今外人都传阮家晦气,她不想给太傅家添麻烦,换上素净的衣裳,在自家院子里点上香烛吊唁。 她正在为老太傅念经的时候,院子外响起了脚步声。 阮绿茉人还没走进来,先出声了。 “哟,四妹妹如今竟吃斋念佛起来了?” 阮云棠抬眼,看到阮绿茉身后的宋戈,才闲散地站起身来,应付他们。 惜遇也不是很喜欢阮绿茉,端上来的茶水都是陈年旧茶。 阮云棠当然知道惜遇的心思,她看宋戈和阮绿茉夫妻俩的脸色不好,顺着解释道。 “家里如今今时不同往日,没有得体茶点招待,还请四妹和四妹夫,不要见怪。” 茶点不好就算了,还称呼堂堂的二皇子为四妹夫,阮绿茉当然不爽。 可她一偏头,看到自己的丈夫不仅没有不悦,反倒还拿起茶水,颇有些心疼? 阮绿茉更生气了。 可如今他们来求人,只能压下怒火。 “三妹,我听说,昨天温家私塾开学,你和九公子一同前去支持过?” 阮云棠当然知道他们来这的目的,她大方承认。“是的,还见到老太傅,不成想,那竟然是最后一面。” 提起老太傅,宋戈也是尊重感慨颇多。 “太傅一生,桃李满天下,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良师。” 阮绿茉已经急死了,都这个时候了,别说良师了,就是孔子转世,也救不了这大厦将倾的局势了。 她开门见山,直接问阮云棠。 “那上次三姐答应我的事,可还有效?” 阮云棠冷笑。 答应?她可什么都没答应。 她只说宋戈若是来了,或可一聊。 倒是宋戈,不耐烦地打断了阮绿茉的话。 “如今太傅刚过世,你就在这里说这些干什么。”说着,还向阮云棠道歉。“不必在意你四妹说的话,我知道怀瑾的脾气,况且又是在这个时期,我们都不忍心。” 事实上,若不是阮绿茉说已经和阮云棠约好了日子,不想失信于人,他是绝对不会答应这个时候跟着阮绿茉来找阮云棠的。 “事情的确要坐下来慢慢谈,二位若是不赶时间,不妨留下来,吃个便饭再走?” 说话间,阮云棠命人去将阮望烁找来。 “我知四妹夫与我们女人一同说话,太拘着你了,正好我这弟弟想学学骑射,若是不麻烦的话……” “不麻烦不麻烦。” 宋戈最讨厌这种虚假的应付场合了,一听说不用应对,开心地揽着阮望烁的肩。 “你这小子,倒是有几两肉,等一下咱们俩练练?” 说话间,他揽着阮望烁,高高兴兴地出门了。 阮绿茉眼含笑意,目送着宋戈出了门,脸色在他踏出门槛的那一刻瞬间就变了,她回头,质问阮云棠。 “你几个意思,你要我带他来,我也给你带来了,说好的帮忙呢?” “你丈夫不是也说了嘛,萧怀瑾那可不是一般人,他脾气一向不好,怎会听我摆布。” “别装了。” 眼瞧着皇帝的身体越来越差,这两日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随时可能会驾崩,眼下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候,阮绿茉也没有耐心和阮云棠绕弯子了。 “别人或许不了解萧怀瑾,但我知道,他若不是在乎你,不会三番两次地帮你,还一次次和你扯上关系。” 萧怀瑾真正讨厌的人,如她,决裂后就真的决裂,一分情面都不会留。 “萧怀瑾为什么和我扯上关系,难道四妹你不清楚吗?难道不是因为四妹你先抢走了他,后来又觉得二皇子是高枝,想攀附抛弃他,他才不得已又选择我的吗?” 阮绿茉只是瞪着她,没有回她。 阮云棠继续说道:“况且,四妹,你肩膀上那个牙印是怎么来的,需要我去把你的陪嫁丫鬟请过来,问个清楚吗?当然,四妹妹可以选择不说真话,继续装无辜,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我这个人,最讨厌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若是四妹妹还是想用假话打发我,大可以现在就离开。” 阮绿茉咬咬牙,那个陪嫁丫鬟已经因被她发现想勾引二皇子,已经被她打发去做粗活了,若是这时候阮云棠找她来,她肯定会什么都抖落出来。 阮绿茉倒不怕阮云棠知道,她更怕宋戈会多想。 不想把事情闹大,闹得难看,再加上想着这院子里也没别人,索性承认。 “是,牙印是我让人咬的,我和萧怀瑾,什么少年相识,什么手绳为信,什么牙印,都是我编造的。你想听的,无非就是这些不是吗。” 阮绿茉一边说,一边冷笑。 这些是她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一直被她好好地保护在温柔和善的面色之下,如今说出来,倒还有几分畅快。 “这次倒是坦诚,要是你摔跤那次有这一半坦诚,也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说真话是会上瘾的,已经开了口,“是,是我故意的。” “真难为你了,贵为王妃,还要花心思算计我这个一贫如洗的孤女。” “即便你知道又能如何,你有证据吗?我是孕妇,大家都只会同情我。我知道,你如今问我这些,无非就是想让我去萧怀瑾面前,帮你澄清罢了。” 自以为拿捏住阮云棠的阮绿茉,得意洋洋。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但我想要的,你也得满足我。” “你想要什么?见萧怀瑾?” “不。”阮绿茉摇头。 她撕掉假面具,若只是见一面,那太亏了。 第147章 风雨 “不,让萧怀瑾,回来辅佐王爷。” 阮绿茉这个要求,用狮子大开口来形容都不为过。 阮云棠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地拒绝了他。 “不可能。” “如果是你,就有可能。”阮绿茉斩钉截铁地说道:“萧怀瑾就是因为你,才和王爷决裂的。” 阮云棠还没拒绝,有个人先走进来,打断了阮绿茉的话。 “不用了。” 是宋戈。 阮绿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慌乱。 “王爷……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若我没有折返,还不知道我的枕边人竟然是这样的人。” 宋戈板着脸,一想到他之前做的那些事,他就无颜面对阮云棠。 “不麻烦三姑娘帮忙了,萧兄做什么我现在都能理解。” 听到这话,阮绿茉急了。 “王爷。” 宋戈抬眼看向阮绿茉,毕竟是自己孩子的娘亲,他努力压抑着怒火,给她三分颜面。 “回去再说。” 自从成亲以来,宋戈还没有对她这么冷漠过,她小心翼翼地上前,扯着宋戈的袖子。 “王爷……咱们不能半途而废啊。” 宋戈闭上眼,女人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嗡嗡作响,他觉得烦躁极了,双手紧紧攒起,手背上青筋暴起。 对宋戈而言,被自己的枕边人蒙骗,算得上是家丑了,他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但是阮绿茉三番两次不肯离开,已经惹恼了宋戈。 见劝不动他,他也不再等她,迈步往外走。 他是真的生气了,行走如风,三两步就已经出了小院。 阮绿茉愤恨地回头。 “阮云棠,你是故意的。” 阮云棠当然是故意的。 她知道二房在给阮绿茉透漏消息,她故意散播消息,假装自己和萧怀瑾不和,萧怀瑾嫌弃她人品不好。再加之最近阮家遇到账本危机,她也有意无意地在二夫人面前透露自己想去抱紧萧怀瑾的大腿,需要一个人去向萧怀瑾解释。 她知道阮绿茉想当皇后,想扶持宋戈上位,肯定会以此为要挟来威胁她。 她可是看过原文的人,女主阮绿茉,就是一个表面良善,实则最喜欢搞道德绑架的绿茶。 这么一个全靠光环,压根没点智商的女人,她都拿捏不住,那就白当检察官了。 “你就不怕我去找萧怀瑾,把你做的事都抖搂出来!”阮绿茉气急败坏,还以为萧怀瑾能够威胁到阮云棠。 “我对他有信心。” 他不会这么没脑子,像宋戈一样,被阮绿茉三两句话就摆布了。 “阮云棠,你等着。” 阮绿茉气得浑身发抖。 她暗暗下誓,只要让她当上皇后,第一个赐死的,就是阮云棠! 阮云棠讥讽道:“你还有心思让我等着呢,二皇子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出门了。” 阮绿茉这才拎着裙摆赶紧跑出去。 惜遇愤愤不平。 “姑娘,您这样太便宜他们了。”比起阮绿茉做的那些事,阮云棠如今只是揭开了阮绿茉的假面具,完全算得上是小惩大戒。 “我留着他们还有用。” “那二房那边,姑娘要怎么处理?” 惜遇很担心。 二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自家姑娘当家之后,她对姑娘就不如以前那般亲厚了。 阮云棠还是念着二夫人的照顾之恩的,更何况,她如今也没时间结仇再多。 “阮绿茉不能作妖,他们想必也会安分一些。” 她突然问惜遇:“惜遇,你会临摹吗?” 阮云棠记得,在原文里,惜遇虽然读书不多,但是描得一手好字,能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惜遇点点头。 “奴婢会。” 阮云棠从衣袖里拿出一叠信纸来,这都是她收集的萧怀瑾的字迹。 “三天,你要完全像他,让人看不出破绽来。” 惜遇偶尔也会帮阮云棠和萧怀瑾传信,自然认出这信纸上的字迹。 “姑娘,你这是想干什么?” “帮他上份双保险。” 惜遇听不懂保险的意思,但没多问,埋头去干自己的事去了。 …… 阮云棠已经有三四十天没见到萧怀瑾,也没收到过萧怀瑾的消息了。 她在萧家小院,仿佛与世隔绝。 当然,八卦她没少听。 听说,陛下已经驾崩,太后娘娘为了稳住朝堂,不敢声张。 听说,三皇子和二皇子争得火热。 听说,二皇子把王妃打入了冷院,一两个月未曾踏入阮绿茉的院中,就连孩子,都不许阮绿茉见了。 …… 外面的八卦甚嚣尘上,但没有一个是关于萧怀瑾的。 要知道萧怀瑾这个军师,在原文里可是搅弄风云,左右棋局的人物,是所有人都重点争夺的对象。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阮云棠叫来丹雀,询问萧怀瑾的近况,得到的答案是:恩师仙逝,萧怀瑾伤心过度,闭门谢客。 这些鬼话,骗一骗别人还行,骗阮云棠就算了。 她猛然意识到不对劲。 他赶紧问对八卦最了解的白鹭。 “最近除了三皇子和二皇子,还有哪位皇子参与夺嫡了?” “陛下皇子大多孱弱,有资格争夺皇位的,也就这两位皇子了,不过除了这两位皇子,四王爷也在京都,他倒是没有说要参与夺嫡,好像是陛下特意喊回来,让他护驾的。” 四王爷! 阮云棠猛然警醒。 想到在百花楼里,四王爷被人算计调戏萧怀瑾的荒唐一幕。 是她大意了,在原文里她就是个炮灰,所以她一直以为四王爷离开京都后,再无翻身之地。 什么三皇子,那不过是萧怀瑾抛出来的烟雾弹。 就连她,都被萧怀瑾给骗了。 他真正想辅佐的是四王爷,如今不过是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罢了。 阮云棠又惊又怕。 不愧是萧怀瑾。 她哪怕预知剧情,也斗不过他。 不行,再这样下去,萧怀瑾真的要把四王爷扶上位,宋戈不能当皇帝,所有人的结局都要改写。 她不能让他胡来。 她得想个办法叫停萧怀瑾。 想到这儿,阮云棠急匆匆地站起身,对丹雀吩咐道。 “你去给萧怀瑾传个信儿,让萧怀瑾来百花楼见我,就说,我要和他谈婚约,我和他的婚约。” 第148章 上瘾 丹雀的口信很快就传到了萧怀瑾的耳朵里。 此时,他正在和四王爷在房里谋划着。 四王爷知道阮云棠对萧怀瑾的意义,在听到阮云棠三个字的时候,主动结束话题,劝他:“阮姑娘找你,还是去见一见吧。” 萧怀瑾沉默不语。 如今,阮云棠竟想起她来了? 以他的名义,偷偷帮宋戈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向他知会一声? 这不是摆明了在和他作对吗。 而且他也不理解。 宋戈三番两次羞辱阮云棠,他为她出气,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帮他。 她是喜欢宋戈吗? 所以才处处拒绝他,所以才三番两次想悔婚?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忘不掉了。 更何况,萧怀瑾的确该生气。 他处处维护她,她却把所有的关心给了一个一直在伤害她的人。 而且他在生气,气了一个月零十七天了,那个女人却至今都没有半点表示。 如今要见他,恐怕也是因为瞧着宋戈要输了,所以来求饶的。 四王爷见萧怀瑾的脸色不好,问道:“怎么了?和阮姑娘闹别扭了?我还等着大事落成,第一件事就给你们俩赐婚,如今闹矛盾,可让我这个媒人怎么办?” 萧怀瑾心里憋着一股气,偏偏这股气还不能在四王爷的面前发泄出来。 他不能让四王爷这个未来的君主知道阮云棠有二心。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如今大事当前,先不论儿女私情。” 丹雀补充道:“可是公子,阮姑娘说,要和您讨论婚事,您和他的婚事。” 听到这句话,四王爷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 “倒是第一次看到姑娘主动上门提亲的,看来我想当这个媒人的机会都没有了。”四王爷的大掌拍上萧怀瑾的肩膀。“放心,你们若是谈妥了,只管告诉我日子,你如今就是我的亲老弟,你和阮姑娘的婚礼,我自然要为你们大肆操办。” “婚约”两个字的确成功击溃了萧怀瑾的心防。 他很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可阮云棠对他,就是有这样的致命吸引力。 就像是能上瘾的药,戒不了。 他烦躁又无奈地站起身,向四王爷告辞后,大跨步往外走。 百花楼。 阮云棠第一次主动在白天约萧怀瑾见面。 她在天字一号房里,焦急地等待着。 她现在心情很复杂,她错失了筹谋时间,着急。被萧怀瑾摆了一道,生气。 但更多的是担忧。 不仅是担忧自己的未来,也是担忧萧怀瑾。 她不知道萧怀瑾能不能逆天改命,改掉剧情。 她也不希望萧怀瑾逆天改命。 不单单是想回去。 更多的是,是她知道若是萧怀瑾按照既定的轨迹往下走,会拥有一个有权有势,幸福美满的人生。 这一个多月,她让惜遇模仿萧怀瑾的笔记,以萧怀瑾的口吻给宋戈出谋划策,让宋戈误以为萧怀瑾还在帮他,就是想给萧怀瑾找个退路。 万一剧情按照原定的路子走,萧怀瑾还能回头。 她知道三皇子就是个炮灰,会在皇帝驾崩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的前一晚暴毙。 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年,除了她,其他人或许经历和原文不同,但是该离开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按照原文走的。 老太太如是,老学究也如是。 所以,在阮云棠的心里,萧怀瑾这是一个必输的局。 毕竟萧怀瑾再厉害,也不可能辅佐一个死人上位。 但是四王爷可没死。 四王爷只是被贬谪,但一直都活得好好的。 就在阮云棠在房间里着急地踱步的时候,门口传来动静。 萧怀瑾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的表情比上一次两人见面的时候,冰冷许多。 长腿跨过门槛,朝辞很有眼力见地替他们关上房门。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先说话,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萧怀瑾心里是憋着火的,可脚步却不自然地走向了阮云棠。 在离阮云棠不过三步之遥的地方,他意识到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差点出卖了自己,赶紧调转方向,入席,坐在阮云棠对面。 还是萧怀瑾先开的口 “说吧,今天你又想怎么戏弄我?” 萧怀瑾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让阮云棠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她露出个尴尬的笑脸,试图缓和气氛。 “怎么可能戏弄,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萧怀瑾抬眼看着她。 她的脸上没有半点要成为新娘子的羞涩和兴奋,反而满脸都写着紧张和焦虑。 她在紧张谁,又在为谁焦虑? 他害怕知道这个答案,害怕这个答案太过残忍,会把他的心割成一片片。 萧怀瑾在气头上,从袖口里掏出一本婚书。 “那行,咱们现在就去官媒注册,我马上让人抬三书六礼上门,明天,我就娶你过门。” 这个人是从哪里变出婚书的? 阮云棠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我……我还没准备好。” 萧怀瑾冷哼:“还说不是戏弄。”他的语气夹枪带棒:“阮云棠,别以为我心疼你,你就可以随意践踏我,动不动把婚约挂在嘴边,挺不尊重人的。” 他已经不想在这里多呆。 这个房间里的气氛令他窒息,压得他只想流眼泪。 他刚起身,手就被人拽住了。 萧怀瑾低头,看到那双白嫩如青葱的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 往上稍稍抬眼,就能看到阮云棠那张焦虑,可怜的小脸。 “不要走。” 她在恳求。 萧怀瑾的心忍不住心软了。 他哪里舍得这么对她。 可是一想到她如今在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宋戈,她的心肠又冷了半截。 “阮云棠,有意思吗?” 阮云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萧怀瑾会一两个月不理她,如今还这么冷漠。 她很惶恐:“萧怀瑾,你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萧怀瑾冷笑,转身低头,伸手捏着阮云棠的小脸。 她的脸是真的小啊,他一只手就能抓下。 “阮云棠,你当我是傻子吗?” “怎么可能。”他明明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 “你想做什么就直说,不要在这里拐弯抹角地恶心人了。” “嫁给你。”阮云棠斩钉截铁。“我想嫁给你,做你的新娘。” 第149章 坦白 “自毁前程?” 萧怀瑾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 “你怎么知道哪条路最适合我?你能未卜先知,预知天命?” “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我知道每个人的结局。我知道宋戈会登基,我知道你会成为摄政王。” 萧怀瑾心里一震。 他看着阮云棠的眼神里,闪烁着疑惑和震惊。 话都说到这份上,阮云棠也不怕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她松开手,默默地说出自己内心的秘密。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萧怀瑾终于没有再急吼吼地往外冲,他转身,在阮云棠的面前坐下来。伸出手拿起桌上的茶盅,为她和自己添了一杯茶水,示意她继续说。 阮云棠深吸一口气。 “其实,这个世界也不是真实的世界,我们都在一本小说世界里。小说你知道吗?就是话本子。” 萧怀瑾点点头。 他的表面越冷静的时候,他的心里惊涛骇浪越深。 从他斟茶已经开始轻微抖动的手就可以窥见一斑。 “我是意外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我看过这本小说,所以我知道你们每个人身上发生的事,包括前几月老太傅之死,我也早就知道了。” “穿越?”萧怀瑾在聆听了这么久之后,终于开口问了第一句话。 阮云棠拿起茶杯和茶盅。 “这杯水就是我们目前所在的世界,这个茶盅就是我所在的世界。” 她从茶盅里拿出一片茶叶,丢进茶杯之中:“这就是穿越。” 浅显易懂,萧怀瑾也不傻,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宋戈是这本小说的男主角,阮绿茉是这本小说的女主角。男女主角你知道吗?就是戏份最多的,全世界都围绕着他们转的那两个人。” 听到“男主角”三个字的时候,萧怀瑾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他震惊地看着阮云棠。 阮云棠摊摊手,表情有些无奈:“我知道你肯定不服气,每个人都想做自己世界的主角,但这个世界设定就是这样的,别的不说,他们有主角光环,光是运气都比旁人好一大截。” “主角光环?”萧怀瑾努力在消化阮云棠说的这些话,每个词语对她而言,都生涩难懂。 “就是老天爷眷顾,什么好运气都会给他们。” “就凭这个,你觉得宋戈一定能当皇帝?”萧怀瑾自然是不服气的。“天命算什么,我萧怀瑾从不信天命。” 阮云棠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不得不信。”说到此处,阮云棠忍不住情绪激动起来。“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比你更不信命,我也曾反抗过,结果就是我动弹不得,被裹挟着只能做剧情安排的事,而且每次被支配之后,我都能难受好几天,严重的时候,喘不过气来。” 阮云棠不知道萧怀瑾懂不懂,她也不想去管萧怀瑾会不会懂了,她来到这个世界,一肚子的愤懑不平,一肚子的委屈,如今只想都发泄出来。 萧怀瑾问她:“所以,以前在阮家,你经常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行为,也是因为被什么剧情绑架了?” 萧怀瑾不说这句话还好,说这句话,阮云棠就像是被打开了开关。 “她阮绿茉算什么?我看小说的时候就看不上这个女主,一个典型的绿茶,明明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要装出一副纯洁无瑕的样子,而且还经常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绑架别人,让别人按照她的意思行动。” “你一直在说女主,男主,那你是什么身份?” “女二,恶毒的女二,和女二抢男主,最后被男主嫌弃,最后被打入冷宫,被赐死的那种。” 听到抢男主三个字,萧怀瑾的表情明显变得晦涩。 阮云棠解释道:“别误会,我可不喜欢宋戈,我这个人设也不。” 我只喜欢你,几个字到了嘴边,被阮云棠咽回去了。 她是注定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人,给不了他任何承诺,还不如不开始。 说了这么多,她口干舌燥,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阮云棠连自己的底都掏出来了,她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大大方方地敞开了说。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而言很难理解,你想问什么,问吧。” “你是水冰月吗?” 阮云棠没想到,萧怀瑾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她都有些无奈了。 “是,也不是。”她如实相告:“的确是我在屠夫手上救了你,但是我和你的小时候没有任何关系,事实上,在屠夫那天也是我第一次穿越来这个世界,在这之前,不管你遇到什么事,都和我无关。至于水冰月这个名字,那真的是个巧合,在我们那个世界,水冰月是个动漫人物,你理解成名伶就行,当然,在我们那个世界,名伶不仅不会被人排斥,还会被人推崇。全天下人都知道她,每个女孩子也都有做水冰月的梦。” 萧怀瑾的脸上,肉眼可见地布满了失落,他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手腕处的月牙痕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这也是阮云棠一直以来不敢接受萧怀瑾的原因。 他的心里有个白月光。 她不想做替身。 她以前也试图向萧怀瑾解释过这点,奈何萧怀瑾不仅不信,反而还一直追着她。 阮云棠必须承认,萧怀瑾十分优秀,她也不是没有动摇过。 可她不甘心。 不甘心做个替身,也不甘心为了做替身留在这个世界。 万一真的水冰月回来,她又该如何自处? 萧怀瑾问了第二个问题。 “那你想回去吗?” 萧怀瑾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打量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阮云棠不想骗她,事已至此,她只能大大方方地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想。”她如实相告:“我妈妈还在等我回家,我在我自己的世界,有事业,有朋友,我属于那里。” 听到那句“我属于那里”的时候,萧怀瑾的拳头紧紧攒起,他的额头都被逼出青筋来。 “那你,就没有想过留下来?” 第150章 发病 “想过。” 阮云棠坦白。 在老太太温柔又怜爱地包容她的时候,她担心自己离开会让老太太担忧,她想过留下来,结果却发现,老太太一直想害死她。 后来,阮覃氏对她很好,像她的妈妈,她想为了保护阮覃氏和阮家留下来,可不管她做多少,阮家都只当她是个外人,到现在都还不能齐心。 当然,让她动摇最多次的,还是萧怀瑾。 早在萧怀瑾还在阮家,向她求婚的时候,她就考虑过要不要留下来。 可是,每一次的决定,她都会想到他们的结局。 注定你死我活,注定兵戎相见,成为宿敌。 所以,她才不愿与他有感情纠葛。 所以,才在他进三步的时候,她退一步,退无可退了,也不敢直面他的心意。 她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 她知道结局,知道会伤得多深,跌得多重。 不单单是怕自己受伤,更多的,还是担心萧怀瑾。 到时候皇权在上,命他杀死自己,他又该做何选择? 萧怀瑾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在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问一句。 “你一定要回家?” 阮云棠抬眼。 她不是看不懂萧怀瑾眼里的期盼,她犹豫良久,还是点点头。 “是。”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一切早就该回到正轨。 他点点头,攒紧的手松开,语气里满是怅然。“好。” “你该怎样才能回去,我帮你。” 阮云棠眼中含泪,她摇头拒绝。 “你知道我的结局是什么吗?你没办法的。我现在所求不多,安安稳稳,按部就班地等到我结局的那一天了。” 让萧怀瑾知道了,他反倒会下不去手,还不如就这样,默默地等待结局来临。 萧怀瑾却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阮云棠。 他的胸口突然痛了起来,撕心裂肺地,他大口大口地吸氧,还是喘不过气来。 阮云棠发现了他的异样,赶紧跑到他这边,着急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旧疾复发?我去帮你喊大夫。” 萧怀瑾紧紧地摇头,他伸手抓住阮云棠的手,放在胸口的位置。 好像这样,就能把她揉进骨血里,留下她一样。 阮云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任他抓着,用另一只手替他顺顺气。 “要不你躺会儿,舒服一点。” 萧怀瑾还是摇头,冷汗狠狠地滴下来。 看到这个状态,阮云棠吓坏了,她赶紧喊人。 门外的朝辞听到动静,推门进来,看到萧怀瑾的情况也吓了一跳。 “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公子许久都没像这样发病了。” “快别问了,有药吗?” “主子每次发病都是大夫给他推拿才好的。” “那快把他带过去,他经不起拖。” 朝辞不敢推辞,在阮云棠的帮助下,他让萧怀瑾爬上他的背,可是萧怀瑾的手一直拽着阮云棠的手不肯放开,阮云棠没办法,只能跟着一路小跑。 朝辞将人背上马车,阮云棠无奈也跟了上去。 萧怀瑾这时候已经痛得神志不清了,阮云棠问朝辞。 “你们家主子经常发病吗?” “有一段时间没有发病了。” 其实,萧怀瑾每次发病都是因为阮云棠,上次在调查得知阮云棠悄悄帮着宋戈的时候,他就发过一次病。 朝辞小心翼翼地问道:“阮姑娘,你是不是跟主子说过什么呀?” 阮云棠的确说了,还是什么都说了。 她幽幽叹气。 “算了,还是去见了大夫再说吧。” 而此时的萧怀瑾,躺在马车里,将阮云棠的手紧紧地攒在自己的手心里,双手抱着她的手臂,像个小孩子无理取闹挽留对自己很重要的人不要离开一样。 他如今想留下她,竟然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了。 痛也是真痛,但是萧怀瑾自己心里清楚,那不是发病。 那是在知道自己被命运捉弄时的心有不甘,那是在知道他们的结局的时候的后怕。 他经历过几世轮回。 当然知道阮云棠所说的结局是什么。 在天牢里,他会给她赐一杯毒酒,杀了她。 这就是她所说的结局。 而他也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总是对他若即若离,相处的时候甚至还有些怕她,这一直以来似乎有所筹谋的原因。 心爱的人,注定会死在自己的手上。 如果一切真如阮云棠所说,这就是个话本子,他不过是个剧中角色。 那这个作者还真够残忍的! 可这样,似乎也能为他几世轮回找到答案了。 是的,几生几世的轮回。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好像一直在同一个故事里反复。 他一直都是萧家最小的孩子。 一开始,他的家庭关系还算正常,有疼爱他的爹娘和姐姐,他无忧无虑长大,还有一个自称叫水冰月的小姑娘会保护他。 可是那一世,他没等到长大,就在某个午后沉沉睡过去了。 再睁眼,已经来到第二世,他变成萧家不受宠的庶子,娘变了,爹变了,水冰月也不见了。 他活到了七十岁,做了四十五年摄政王,一生没有娶妻,也没有子嗣,孤独终老。 所有人都以为他喜欢的是皇后,就连皇帝都因此一辈子忌惮他。 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直在追求的,是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在人世的水冰月。 他在七十岁那年辞官,回到故乡,在和水冰月相遇的柳树下长眠。 再次醒过来,来到这一世。他找到了水冰月,也能兑现自己和阮云棠的承诺。 但仿佛是应了他以前对她的许诺。 这一世,换他来喜欢她。 她反倒已经忘记了她以前有多爱自己了。 说起来,算不得是忘记。 他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姑娘。 萧怀瑾抱着阮云棠的手臂,突然绝望起来。 是啊,不是这个世界的姑娘。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甚至都没有理由留住她。 可是,他已经无法再控制住自己的心。 他早就清楚,他喜欢的不是水冰月,也不是在兑现对阮云棠的承诺。 他喜欢的,从来都只有这个活生生的,多次救他于危难,令他魂牵梦萦的阮云棠。 第151章 归期 心一下下的,像是刀钻一样的疼。 他只能将阮云棠的手抓得紧一点,再紧一点,好像这样,就能将她留下来一样。 萧怀瑾很快就被送到了大夫的医馆,即便是躺在医馆床上,疼得神志不清,他也没有松开手。 病人为大,阮云棠没有挣脱他,累极了就坐在换鞋凳上,伏在床边睡着了。 萧怀瑾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半夜。 他是被阮云棠的梦话叫醒的。 她口中喃喃念着:“别犯傻,不要……” 萧怀瑾偏头看她。 这一定是个很不好的梦,她被吓得满头大汗,黏腻的汗水将她额前碎发都润湿了。 萧怀瑾突然想到了前世,他送阮云棠离开人世的时候。 她分明很疼,也是这样,大冬天的,疼得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可是她却一声都没哼出来。 萧怀瑾无奈叹气。 趁着阮云棠熟睡,他才敢说出心里话。 “你真当我是那般任性的人?” 他放弃和宋戈合作,是为了阮云棠,但却不是他们误以为的是因为宋戈绑了阮云棠。 宋戈不分青红皂白绑架阮云棠,他生气,但能理解。 自己的妻子临盆在即,若是换做他,只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只是那一次,让萧怀瑾想到了前世他被宋戈要求给阮云棠赐毒酒时候的无奈。 这让他意识到,若是让宋戈当皇帝,历史会重演。 所以,他才选择放弃宋戈,转而去扶持四王爷。 他不想伤害她。 哪怕只是有可能。 萧怀瑾如今体力还没恢复,坐起身来都很困难,更何况,他还得控制力度,以免力气太大,惊醒了阮云棠。 他赤脚下床,将他抱起来。 怀中的姑娘不盈一握,轻得像个羽毛,看着她棱角分明的下颌骨,萧怀瑾心里很不是滋味。 几日不见,她瘦了不少。 萧怀瑾刚抱起她,梦中的阮云棠就习惯性地去找热源,往萧怀瑾的怀里钻。 被心爱的人依赖需要的感觉,狠狠地击中了萧怀瑾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将阮云棠放到床上的动作轻柔又和缓,就好像在对待一件吹弹可破的琉璃工艺品。 替他盖好被子,擦干净额头上的冷汗,萧怀瑾轻轻地问道:“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 可惜,床上的人儿睡得很熟,只是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她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头。 萧怀瑾不敢多待。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强迫她留下来。 他起身往外走。 朝辞在门口守夜,此刻抱着剑睡得正香,听到开门的动静,他猛地惊醒,麻溜地站起来,问道:“主子,天色这么晚了,你怎么就起来了?” “心中惦记着事,睡不着,先回去吧。” “回去?”朝辞纳闷地问:“您不等阮姑娘了?” 这要是换做以前,有阮姑娘在,主子就是赖也得赖上好几个时辰。 萧怀瑾回头朝屋内看了一眼,透过烛光,只能看到帷帐内的忽明忽暗的影子。 拉上门,隔绝念想。 萧怀瑾没有解释,只对朝辞吩咐道:“丹雀呢?” “按照主子您的吩咐,早就在门外候着了。” “让她来见我。” “是。” 医馆大堂,丹雀站在大堂里,规规矩矩地回话。 “阮云棠要回家一事,你可有听说过什么?” “回家?”丹雀疑惑不解,阮府不就是她的家吗? 所以,面对主子的问询,她只能摇头。 阮云棠向来心思重,向来除了惜遇,旁人是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萧怀瑾吩咐道:“等回去之后你留意一下她的举动,有什么不对劲的,尽管向我汇报。” 说起不对劲,丹雀倒是有话要说了。 “姑娘最近的确不对劲,奴婢觉着,她似要出远门。” “出远门?” “是的,院子里每个丫鬟的卖身契她都已经还给了我们,我听她教惜遇看账本的时候还说过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这样的话来,对四少爷也是,她不仅给四少爷找好了老师,连以后照顾的朋友都找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奴婢多心,奴婢总觉得姑娘不想要我们了。” 若说只是丹雀一个人有这样的感受,她是断然不敢在萧怀瑾面前说的。 可要命的就是,这样的感受不单单她有,其他几个姑娘也是一样。 萧怀瑾越听心里越没底,心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样,空落落的,找不到归处。 他忍住心痛,问丹雀:“此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段时间了,好像从阮府抄家之后,姑娘就在谋划了。最近姑娘也总是说一些要是她走了,我们当如何如何的话,只是姑娘防着奴婢,不与奴婢交心,奴婢自然也不敢多问。” “那她可有说什么时候要离开?” 丹雀摇摇头,不过,她还是机灵的,她应道:“主子放心,奴婢会为主子打探清楚的。” 萧怀瑾神色忧虑,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朝辞看出不对劲,赶紧上前来扶住他。 “主子,是不是心痛毛病又犯了?我这就去把大夫喊来。” 不怪朝辞会担心,主子以前犯病,一个月顶多一两回,今日犯病,竟然连着来了两三回。 萧怀瑾知道,自己会心痛,和生病无关,和阮云棠有关。 除了她,药石无医。 所以,他抬手制止住朝辞。 “走,回去吧。” “主子,您这样……”朝辞满脸写着担心。 “无妨,不碍事。”即便自己说话都只能用气音,说一下还要喘三下,但他还不忘吩咐丹雀。 “不要打扰她,等她醒了再带她回去。” 丹雀当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低头领命。 “是。” 萧怀瑾回到萧府的时候,天边已经亮出鱼肚白,人们还在清晨中沉睡,并未起身。 朝辞扶着萧怀瑾,轻轻地推开后院门,尽量不去惊醒院中人。 他们刚踏进去没两步,就听到一声娇俏的女声,在花丛后响起。 “去哪里鬼魂了?” 萧怀瑾抬头,只见花丛里,走出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大红色,很是招摇的襦裙,双手抱胸,眼神和表情一样冰冷。 不是萧惜弱是谁。 “让我猜猜,彻夜未归,多半是去了百花楼,去百花楼,能见谁呢?” 第152章 疯子 “我是个男人,去百花楼那种地方不是很正常?” 萧怀瑾试图混水摸鱼,但是很显然,萧惜弱才不信他。 “你去那个地方很正常,但是阮云棠身为一个女孩子,去那边就不太对劲了吧。怎么如今阮家落魄成这样了?她缺钱用?” 萧惜弱的话很难听,难听得一向尊重萧惜弱,不会对她冷脸的萧怀瑾,都露出愠色。 “姑娘家名声比命还要重要,五姐这样说,有失分寸。” 见萧怀瑾真的发火了,萧惜弱撇撇嘴,还有些委屈。 “我不过是以为阮云棠跑去找你借钱了,你想到哪里去了。” 萧惜弱临时想的借口实在是拙劣,萧怀瑾心里憋着火,但他偏偏不能和萧惜弱计较。 萧怀瑾提醒道:“你要管着我,我随你,但是她不是我,也不是我们萧家人,你不要去打扰她。” 萧惜弱不爽,很不爽。 她眼神里的随性,玩世不恭,此刻统统消失了。 凶残,冷漠,嗜血的残忍,不甘和委屈一一浮上来。 就像是被人抢走了心爱玩具的熊孩子,恨不得将对方杀之而后快。 但是这样的眼神,只出现了一秒。 萧家人,人人都有好几副面孔,她也不例外。 她很快就将真实的自己藏起来,装得人畜无害,很好说话的样子。 “行行行,我答应你,我还不是担心你蠢被人骗。” “不用担心。” 如果是她,即便是被骗,那肯定也是他心甘情愿的。 此时,萧惜弱才注意到萧怀瑾一直被朝辞扶着,而且身子还半佝偻着,看着很不舒服的样子。 “怎么了?”萧惜弱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是不是又犯病了,哪里不舒服,跟姐姐说说。” 萧怀瑾挥挥手,谢绝了萧惜弱的关心。 “五姐,我有点累了,我可以先回去修休息吗?” 瞧萧怀瑾疼得有气无力的样子,萧惜弱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她一边目送着萧怀瑾离开,一边还不忘提醒朝辞。“好好照顾你们家主子,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朝辞知道,萧家这位五姑娘,是说到做到的主,因此哪怕是他这样人高马大的汉子,也被这句话吓得哆嗦了一下。 朝辞扶着萧怀瑾走远,萧惜弱的眼神也在萧怀瑾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变得越来越冰冷。 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以前的怀瑾,绝对不敢顶撞她。 那个女人一出现,什么都变了,怀瑾已经彻彻底底被她抢走了! 而且,最让萧惜弱不能忍的就是,萧怀瑾不顾自己的身体,大半夜不睡觉跑去见那个女人。 若说之前她还只是嫉妒,倒不至于让那姑娘去死。 如今,她已经可以说是恨她了。 那个女人伤害了小九,她绝不会让她好过。 叫来嬷嬷,萧惜弱吩咐道:“去找个几个茶馆说书的来。” 嬷嬷忧心忡忡,“姑娘,陛下如今重病,您穿得这般本就容易惹人非议,万幸只是自己在家里不出门,倒也没人说什么,可这要是大张旗鼓去请说书先生进府玩乐,怕是姑娘您又要挨骂了。” 萧惜弱冷哼。 “挨骂?谁敢骂我?再说了,那个狗皇帝终于要死了,我高兴,我恨不得在他的棺材板上跳舞,将这个好消息宣告全天下。”萧惜弱说着,眼中含泪。 “哎哟,我的好姑娘,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可不敢说。” “大逆不道。”萧惜弱似有些疯疯癫癫的,重复着这句话。 念着念着,又狂笑起来,只是眼角滑下的那一滴泪,也不知道是笑出来的,还是哭出来的。 嬷嬷被她突然的神经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喊她。 “姑娘……您,您这是怎么了?” 萧惜弱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嬷嬷静静地站在一边,只能等自家姑娘“发疯”发完。 原本还在狂笑的萧惜弱,看到嬷嬷的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她的眼神又瞬间变得阴冷起来。 笑声没有任何征兆的,戛然而止。 萧惜弱的语气和表情一样冰冷。 “我让你做的事就去做,哪那么多废话。” 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又惹萧惜弱生气了,嬷嬷哆嗦着赶紧道歉。 “是姑娘,对不起姑娘。” 嬷嬷守着就想退下去。 做事是假,赶紧离这个恶魔远一点才是真。 可她的脚步刚转动,就被萧惜弱发现了,萧惜弱叫住她。 “慢着。” 嬷嬷的身子像是被丢入了冰窟,每个关节都僵硬得冻成团,她直手直脚地转身,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姑……姑娘还有其他吩咐?” 萧惜弱看着抖如筛糠一样的嬷嬷,问她:“怕什么,我能吃人不成?” 嬷嬷心里下意识地回道:您是不能吃人,但是能杀人。 想到上次在百花楼里调戏姑娘的那个酒鬼的下场,嬷嬷就抖得更厉害了。 萧惜弱看得心烦,忍不住骂她。 “废物。” 嬷嬷不敢反驳。 萧惜弱一边无聊地扣着自己指甲上的丹蔻,一边吩咐道:“你去找说书人,不用带他们来见我,就让他们散播消息,我要今天开市,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阮家三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一整晚,夜不归宿。” 嬷嬷听得直后怕,毁掉一个姑娘家的名声,那可比杀了她还要残忍。 她终究是有些不忍心,提醒萧惜弱。 “姑娘,这阮三姑娘和九公子一向要好,姑娘您这么做,只怕九公子该生气了。” 嬷嬷不提萧怀瑾还好,提起萧怀瑾,无疑是在萧惜弱的怒火上再添了一把柴。 “对,你还提醒我了,光找说书先生还不够,还得让阮家人也知道这个消息,我倒想看看,阮家,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 一大早,阮家就很不太平。 阮覃氏带人堵住了阮云棠的小院,白鹭和惜遇在门口死死相拦,这边动静不小,吸引不少人围观。 阮覃氏气急败坏。 “两个贱婢,还不滚开!” “二夫人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与奴婢说就行,咱家姑娘。”惜遇和白鹭你交换了一个眼神,统一借口:“还在睡呢。” 此时,他们的心里已经开始求爷爷告奶奶了。 姑娘,求求您了,快回来吧。 不然,要出大事了。 第153章 危机 “我只看看她在不在家,让我亲眼见她一眼,自然不会打扰她睡觉。” 白鹭和惜遇还想拦,阮覃氏也是当过家的,她对身后两个粗壮的婆子扬扬手。 两个婆子迎上来,他们做惯了粗活,力气也大,一左一右,将惜遇和白鹭两个丫鬟捉住。 两个丫鬟被迫为阮覃氏让出路来。 在经过惜遇身边的时候,阮覃氏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若是让我知道,你们主子做了什么伤风败俗,败坏阮家门楣的事,你们两个,我也不会放过。” 没有阻拦,她大摇大摆地往院子里走,刚踏进去,身后就响起一道声音。 “慢着。” 是阮望烁听着动静赶过来了。 “婶婶久不过西府,今儿个怎么这么大的阵仗?” 白鹭和惜遇只是丫鬟,阮覃氏还能把他们绑起来硬闯,阮望烁可是正经的主子,而且还是家中的男丁。 他的面子,阮覃氏还是要给几分的。 她站住脚。 “今儿个怎么没去学塾?” “回婶婶的话,正准备去来着,听着这边有动静,所以来看看。” “都是内宅的事,你一个男人家不用插手,快去上学去吧。” “既然我来都来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值得婶婶你这般大动干戈?婶婶若是不解释清楚,我这个学,也上得不安心呀。” 说话间,阮望烁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阮覃氏的跟前。拦住他的去路。 白鹭和惜遇两个丫鬟也趁机挣脱了嬷嬷的束缚,一路小跑来到阮望烁的身边,赶紧告状。 “公子,二夫人一早上就来了,非要见姑娘,姑娘还在睡觉呢,我们不敢惊扰。” 有阮望烁在,阮覃氏当然不好再硬闯,她往院子里的矮凳上一坐,翘腿以盼。 “既然你们姑娘在睡觉,那帮我通传一声便行,你们两个小丫鬟非要拦我,是做何意?” 白鹭和惜遇被话给堵住,不知道该怎么回。 还是阮望烁笑着接话。 “婶婶有所不知,我这个姐姐啊,素来有起床气,若是被惊扰了,得好一顿训丫鬟们呢,他们也是被骂怕了,所以才拦您。” 阮望烁给二夫人陪着笑脸,又回头,想让惜遇和白鹭叫阮云棠出来。 白鹭赶紧给他使眼色,阮望烁瞬间明白过来。 虽然不明白这一大清早的,姐姐不在院子里去了哪儿,但他还是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得先帮阮云棠把阮覃氏应付过去。 他又是赔礼,又是让人奉茶,只说:“婶婶若是有事吩咐,只管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阮覃氏今儿个是专门来捉阮云棠的错处的,她怎么会被阮望烁三言两语给糊弄过去。 “别装了,你们刚才那挤眉弄眼的劲儿,我都看见了。” 白鹭和惜遇很是为难,只能寄希望于阮望烁,两个小丫头眼巴巴地看着阮望烁。 阮望烁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话。 “婶婶定是看岔了,婶婶慧眼如珠,在婶婶面前,我们又怎么敢耍小聪明呢。我也是想着,替婶婶分忧。” 阮望烁一边说,一边负手对两个小丫鬟比手势,两个小丫鬟会意,趁着阮覃氏的目光正在阮望烁身上的时候,悄悄后退。 没想到阮覃氏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准备偷偷溜走的她们。 阮覃氏出声,呵住她们:“站住。” 阮望烁只得出来打圆场。 “婶婶不是想见三姐吗,让他们去看看三姐起来了没。” 阮覃氏冷笑道:“你们在我面前装得再好都没用,现如今,阮家三姑娘夜不归宿的消息应传遍了大街小巷,你们堵得住我的嘴,堵得了悠悠众口吗?” 惜遇和白鹭两个小丫鬟面面相觑,阮望烁听到这话也是大惊失色。 “事关三姐闺誉,婶婶休要胡说。” “我胡说?你们若是不信,现在就派个人出去打听打听。我若不是听到传言,这大早上的,又怎么可能跑到这儿来惹不痛快。” 阮覃氏料到自己今天是进不去了,她站起身。 “得,如今是你们小辈当家做主,我是管不了也没资格管你们了,随便你们胡闹吧。” 阮覃氏说着抬步,假意要走。回头的时候给赵嬷嬷使眼色,赵嬷嬷会意,趁着阮望烁不备,她身手矫健地往房里冲,阮望烁想去拦,可是已经太迟了,那赵嬷嬷身材肥硕,却像个泥鳅一样,滑不溜手。 只见她伸手敏捷地躲开了阮望烁,又越过两个丫鬟,推开了阮云棠房间里的门。 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阮覃氏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而阮望烁和两个丫鬟都如丧考妣,一个个低着头,无精打采。 所以,当阮覃氏往前走,想跟着进去一探究竟的时候,没有人再拦她。 她像个趾高气扬的胜利者,得意扬扬地从阮望烁身边走过,擦肩而过的瞬间还不忘留给他一个嘲讽的笑容,那笑容仿佛在说。 “小样,跟我斗,还愣了一点。” 她提起裙子,走上台阶。 赵嬷嬷站在门口,并未进去,她肥硕的身躯将门口挡得严严实实的,阮覃氏看不清房里的模样。 她有些生气地质问道:“还愣在门口干什么?还不赶紧进去。” 阮云棠出事她不担心,反倒有些兴奋。 赵嬷嬷半天没有动静,阮覃氏索性上前来,动手拨开挡在门口碍事的赵嬷嬷。 房间里似乎有人,只是光线昏暗,只有从门口透进去的一点光,压根就看不清房间里的人的长相。 只是那迎面而来的冷峻气场,不仅让赵嬷嬷在门口犹豫,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阮覃氏,也在门槛处停住脚步。 她有一种猜测,但是她不敢相信。 明明在来之前,她已经派自己的内应过来悄悄打听过了,阮云棠的确是不在房间里的。 那这个屋子里坐着的人,是谁? 会不会又是丫鬟们故意布的迷阵,在故弄玄虚? 房间里传来脚步声,很快,帷帐被丫鬟挽起,昏暗的房间陡然变得明亮起来,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正好照在端坐在屋子正中央的,穿着一身亵衣的冷面女人身上。 第154章 不要脸 阮覃氏终于能看清女人的样貌。 正是她嚷嚷着要见的阮云棠。 怎么会? 她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阮云棠嘴角噙着,不急不缓地向阮覃氏打招呼。 “早上好啊,二婶。” 听到阮云棠的声音,白鹭,惜遇和阮望烁都赶紧凑上来,伸长了脑袋朝门内张望。 在看到阮云棠的那一刻,所有人,也别是两个小丫鬟,居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差点没哭出来。 阮云棠给了她们一个安慰的眼神。 然后,不急不缓地起身,和阮覃氏算账。 “刚才听婶婶说,现在外面都传开了关于我夜不归宿的事?”阮云棠嘲讽:“没想到婶婶足不出户,对这些小道八卦倒是一清二楚。” 阮云棠在家,所有的指责都变成了莫须有的诬陷。 原本还趾高气扬的阮覃氏,顿时落了下风。 不过她心里还是很不服气的。 她毕竟是长辈。 哪有做长辈的给小辈赔礼道歉的理? 所以,她脸不红,心不跳,没有得到邀请就自顾自地踏入房间。 “我也是关心你,再说了,你回京都不过年余,我在京都呆了多少时间,人脉这方面,合该是我比你强一些。” 阮云棠看着阮覃氏,没有说话,但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她曾经,是把阮覃氏当成亲生母亲一样对待的。当初阮家出事,她愿意接下阮家这么大个烂摊子,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阮覃氏。 家族荣光于她而言,不过虚无。 她对阮家没什么感情,更不觉得自己有义务要维护一个靠着吃软饭撑起来的阮家门楣。 她在乎的,不过是想着给阮覃氏一处养老之所,给二房嫁出去的姑娘们一个后盾。 如今瞧着,倒像是她在自作多情罢了。 她“夜不归宿”,没有人比自己家里的几个人更清楚。 如今阮覃氏更是上赶着上来兴师问罪,就差没把“就是我到处宣扬”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她想为她们遮风挡雨,可她们却在背后捅她的刀子。 阮云棠被气得都气笑了。 特别是在看到阮覃氏还能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大大方方地走进门来和她寒暄的时候,她的怒火直冲天灵盖,恨不得将这些冷心冷面冷心肠的人,全都赶出她的小院子,免得脏了她的地儿。 “既然婶婶也说了有人脉,如今侄女蒙受不白之冤,婶婶是否替侄女奔走游说一番,消除这铺天盖地的八卦呢?” 阮覃氏的心里当然不乐意。 这可是天赐良机。 把阮云棠赶出门去,阮家就只剩下一个根基不稳的阮望烁,那还不是任她拿捏? 只要阮家继续让她当家,看还有谁敢拦着她的女儿,不让她的女儿回家来。 想到这儿,阮覃氏面露难色。 “以前大家看得起我,不过是看在你叔叔和阮家的面子上,如今阮家是什么样你也知道,我哪里能说得上话。更何况,大家有这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 阮云棠冷眼扫过来,阮覃氏自知话说得不妥当,赶紧改口。 “我的意思是,你如今一个姑娘家当家,免不了要抛头露面,时间久了,自然有人要说闲话。” 这话不厚道得连阮望烁都听不下去了。 “二婶,三姐这般辛苦是为了什么?二婶难道不知道吗?如今二婶任由外人胡乱造谣不说,还在三姐面前说这些话,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听到阮望烁说自己过分,阮覃氏干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副下定决心好好掰扯的样子。 “过分?现在到底是谁过分?她夜不归宿,在外名声不好,是我害的?是我故意诬陷造谣?” 阮望烁赶紧反驳:“二婶你明明自己也瞧见了,三姐如今好端端地在房间里睡觉,这种无妄之灾,天降横祸,旁人不知道信口胡说也就罢了,二婶身为我们的婶婶,也这般说。可太伤人心了。” 这件事阮覃氏自知理亏,她不与阮望烁在此事上纠缠,反而顾左右而言他:“此事到底如何,你三姐无不无辜,是还有待定论。但你三姐目中无人,欺负姊妹,那可是有目共睹,铁证如山。”阮覃氏抬眼瞧着阮云棠。“不许你大姐进门,是你的安排吧,当众掌掴姊妹,是你做的吧,若说你和你大姐没什么感情,那你二姐呢,你对她……” 阮云棠追问:“我对二姐如何了?” 阮覃氏语塞。 这件事她不好说,也不能说。 温如言喜欢阮云棠,是在阮南姜结婚前就知道的事,况且温如言当初娶阮南姜,也是为了救她。 当然,阮覃氏说不出口并不是觉得羞愧。 不管当初温如言和阮南姜在一起是真情还是只是交易,如今这两个人是夫妻是事实。 阮云棠肆意勾引有妇之夫,就是不对。 阮覃氏如今不说,只是不想打草惊蛇。 毕竟,阮南姜曾对她再三交代过。 如今温如言不知道阮南姜对他的心思,两人或许还能从兄妹发展成情侣,若是知道了,怕是连兄妹都做不成。 因这个原因,阮覃氏只能含糊其辞,但是底气十足地指责:“反正也疏远许多。” 这在阮云棠听来,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若说疏远,的确是疏远了。 那是在围观了全程的阮南姜,还试图替她姐姐说好话的情况下。 面对阮覃氏一条条的指控,阮云棠懒得搭理。 但是阮望烁听得火冒三丈。 “二婶,三姐已经拿自己的钱在贴补家用了,你怎么可以……” 阮望烁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阮覃氏就更来劲了。 “我还好奇呢,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哪来的这么多银子,是不是老太太当初给你留遗书的时候,还给你留了私房钱?想来,老太太的心也是偏得没边了,家里这么多姑娘,又是给你嫡孙女的名分,又是给你银子,倒是我们南姜和南枝,伺候她老人家这么久,半点好都没捞着。” 那赵嬷嬷还跟着主子搭腔。 “对,当初三姑娘被罚去老家,逍遥快活。老太太生病,都是二姑娘床前伺候的,老太太的银子,三姑娘合该拿出来还给二姑娘。” 第155章 赌约 “你们,你们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这话连阮望烁都听不下去了,也被这两个老不要脸的人,给气得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阮云棠上前来,拉住气得直跺脚的阮望烁,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此时,阮覃氏端出二夫人的架子,气定神闲地说道:“论辈分,我是长辈,论经验,我掌家多年,比你有本事。以前想着让你锻炼锻炼,如今看着你越做越过分,如今竟然胆大包天到敢夜不归宿,我这才勉为其难站出来。总不能瞧着你把阮家名声都败光了还坐视不理吧。” 阮望烁不理阮云棠拼命拽他衣角的暗示,站出来反驳:“我三姐那是陛下亲封的,陛下这是念着三姐救驾有功,给三姐的体面。” 阮覃氏半点都不慌,她冷笑回他:“陛下若是知道,他欣赏的人是一个夜不归宿的姑娘,你说,会不会判她一个欺君之罪呢。” 不管阮望烁怎么说,阮覃氏就一口咬死了阮云棠的确夜不归宿。 毕竟比起他们,她更相信自己培养出来的奴才。 “你血口喷人,三姐明明没有……” 阮望烁的吼声被人打断。 阮云棠对着他的背来了一拳,才算将他叫停。 阮望烁急得脸色通红,都快哭出来了。 “姐,你为什么拦我。” 他撸起袖子,露出健硕的手臂肌肉。叉腰站在阮云棠的面前。 “我话撂这儿了,今儿个谁敢欺负我三姐,除非先过我这一关。” 阮望烁是个男人,如今露出的肌肉也显示他不是个好惹的。赵嬷嬷率先认了怂,往阮覃氏身后站,阮覃氏的眼神里虽然有慌张,但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硬气。 今儿个她敢来闯这西府,就没打算空手而归。 不管用什么借口,这个掌家权,她总归是要要回去的。 所以,面对阮望烁的威胁,阮覃氏不仅不慌,甚至还敢上赶着挑衅。 “我还不信了,今儿个你若是敢对长辈动手,我看你以后还怎么进仕途当官。” 本朝重孝,阮望烁这种准备考科举的学生,不能传出半点不孝的名声来。 阮望烁也没有丝毫退缩:“我不怕。” “那你就尽管试试。” 阮望烁不怕前途受损,可让他跟女人,还是他长辈的女人动手,他也的确做不出来。 阮云棠拍拍阮望烁的肩膀,又命丹雀将阮望烁带了下去。 她要一个人面对阮覃氏。 事实上,阮云棠早就看穿了她。 不管是听到八卦来兴师问罪,还是为女儿出气。 都不过是她想要把掌家权拿在自己手上的借口。 事实上,这个家,她压根就不想,也不屑掌。 可是,她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丫鬟,还有阮望烁。 她拍拍屁股走人容易,他们可是还要在这个世界过完一生的。 想到这儿,阮云棠冷静下来。 她问阮覃氏:“账本,我可以交给你,掌家钥匙,我也能给你。” 惜遇和白鹭听到这话都急了,赶紧上前来,一左一右扶住阮云棠的胳膊。 “姑娘,使不得啊。” 阮覃氏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容易解决,她点点头,内心暗喜,表面上还装得镇定。还生怕阮云棠反悔,赶紧接话。“你也别怪我,我是不想你败坏家业。” 阮云棠还有话等着她呢。 “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不是说,外头流言四起嘛,若是我不能解决这件事,让阮家声誉蒙损,我自愿把一切都交给你,搬出阮家。但若是我证明自己的清白,并未让阮家蒙羞,还请二婶不要过问阮家之事。” 这是一本稳赚不赔的买卖。 俗话说得好,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更何况这次她的线人的确来报说阮云棠之前并不在房中。 所以,阮覃氏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但阮覃氏没想到,阮云棠比她想象的还要狠。 “我说的不过问,是请二婶您回老家,永不再踏入京都。” “你太过分了!”阮覃氏听到这话,气得拍桌而起:“我三位姑娘都在京都,我怎么可能回老家去。” “这就是我的条件,若是二婶不愿意答应,也行。” 阮云棠转身,对惜遇吩咐:“惜遇,送客。” 惜遇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冷着脸站在阮覃氏的跟前,对她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请吧,二夫人。” 赵嬷嬷赶紧拉住阮覃氏。 “夫人,咱们不如应下来,反正这悠悠众口难堵,怎么都是夫人您赢。” 赵嬷嬷的话给了阮覃氏信心,她咬咬牙,答应下来。 “好。” “口说无凭,白鹭,准备笔墨。” 协议内容很快就起草好了,看到那一句“自愿归老家”的时候,阮覃氏心里忍不住一颤,但还是摁下了自己的指印。 协议一人一份,代表着他们的赌约,正式开始。 阮覃氏也不再久待,拿着协议出了门,刚走到门口,她就对赵嬷嬷吩咐道。 “去把青荟叫来,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 而另一边,等阮覃氏主仆俩走远,阮云棠也马不停蹄地吩咐道:“白鹭,你去外面打听打听,事情是否真的有二夫人说的那般严重。” 白鹭不敢耽搁,领命就出门去了。 房间里没外人,阮云棠赶紧对惜遇吩咐道:“惜遇,你快去整理账本,二夫人持家多年,是个中里手,断不能让她看出端倪来。” 这几个月,她的确用自己的银子填补不少,这件事该怎么圆,很是头疼。 “姑娘,难不成您真的准备把管家权交给二夫人啊。”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不管这个赌我能不能赢,我都得做好这个准备。更何况,她不是想当家嘛,也正好让她先知道知道,这个家,到底好不好当。” 主子有命,惜遇只能点头应命。 不过此时,他们还是对舆情抱有乐观态度的。 毕竟每次阮云棠出门都十分小心,就算阮覃氏怀疑她晚上没回来,也只会是怀疑,没有实锤。 主仆两都没有想到,外面,这件事已经闹翻天了。 全天下都知道,她不仅夜不归宿,还去了百花楼! 第156章 捉奸 阮云棠之前毕竟有个巾帼英雄的名号在先,如今却做出这种事来,形象的前后反差之大,别说普通老百姓了,就连深宫里都传开了。 恰逢萧怀瑾进宫去面见太后娘娘。 不过几日不见,老人家的白头发又添了许多,以往精神矍铄的老太太,现在出门逛个御花园都得要人扶着才行。 太后娘娘屏退了左右宫女,只让萧怀瑾扶着自己,一边颤颤巍巍地杵着拐杖往前走,一边念叨着:“自从皇帝病重,每日里成拨的人都来求见哀家,哀家知道他们想找哀家做什么,哀家老了,做不了这天下的主了。” 在太后娘娘面前,萧怀瑾很少说国事,如今太后娘娘主动提起,他也只是笑着劝她。 “太后娘娘您康健着呢,定能长命百岁。” 太后娘娘嘴上虽然说着“你这孩子,惯会说些甜的哄人开心。”嘴角却咧得都合不拢嘴了。“平日你瞧着你和勇亲王成双入对的,怎么不见你和他一起来了?” 他和勇亲王称兄道弟,全天下都知道,如今两人反目,倒是鲜有人知晓。 萧怀瑾打个哈哈,囫囵过去。 太后娘娘嘴上说着不管天下事,可是说到这,还是忍不住感慨。 “勇亲王这孩子,有勇无谋,若是有你帮衬着,这天下交给他,我也放心,若是你也……罢了,罢了,总归这是皇帝考虑的事情。” 太后娘娘像是故意找话题避开这件事一样,她问道:“听说,那位阮家三姑娘,又闹出故事来了?” 萧怀瑾沉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知道,事实上,是在他捉到五姐派人在外散布消息的时候,立马就让丹雀带阮云棠回府了。 可惜的是,他没能阻止谣言发酵,阮惜弱的能力不在他之下,她想整一个人,那个人肯定跑不了。 如今太后娘娘既然问起了这件事,萧怀瑾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他主动承认。 “她昨天晚上,是去见了我,想是被人看见了,这才造成误会。” “去了百花楼?”太后娘娘一脸震惊地看着萧怀瑾,就差没说:“现在的小孩子,花样还挺丰富啊。” 萧怀瑾红着脸,低头解释道:“是我昨儿个在百花楼隔壁的酒馆多喝了几杯酒,触犯心疾,我手下的人偷懒,想着那边离阮府近,就去阮府借马车,招来阮三姑娘,闹出这么大的乌龙。” 太后娘娘活到现在这个岁数,从一个小宫女成为后宫之主,萧怀瑾这点小把戏,骗不过她。 不过,她拍拍萧怀瑾的肩膀,说道:“我愿意相信那姑娘,是个好姑娘。毕竟能被你看上,惦记这么多年的姑娘,人品自然不会差的。” “太后娘娘……” “我虽然不知你为什么要主动求我解除和她的婚约,但既然两个人有感情,还是好好把握吧。”太后娘娘像是勾起了伤心事,眼神飘远。“若是当年我有机会选择,我又怎么会入宫呢。” 萧怀瑾低下头,心里有些难受。 “太后娘娘,臣惶恐。” “有何惶恐?” “臣不知道该不该留下她。” “怎么,她还要离开不成?” 萧怀瑾点点头。 自从知道阮云棠的身世之后,这件事就成了他的心结,长久地更在他的心里。 像一根刺一样。 太后娘娘倒是个心明眼亮的。 “那就要看你们谁更喜欢谁多一点了,喜欢多的那个人,自然要多吃一点亏呀,烈女也怕缠郎,她去哪儿,你去哪儿不就行了。” 经过太后娘娘点化,萧怀瑾顿时茅塞顿开。 “臣明白了,谢太后娘娘。” 瞧萧怀瑾一脸兴奋得恨不得赶紧冲去找阮云棠的样子,太后娘娘也不拦他,主动将跟在身后的宫女招到跟前来,放萧怀瑾离开。 萧怀瑾千恩万谢,几乎是跑出御花园的,就连宫女都忍不住感慨。 “从来没见萧公子这般欣喜呢。” “这孩子,性子稳重不是因为他天生就是这样,吃的苦太多了,才把自己真正想要的都埋在心里。” “可是太后娘娘,当年相师都说,他是天生的宰相之才,您就这样让他走了,于我朝岂不是莫大的损失。” 太后娘娘苦笑着摇摇头:“我这一辈子都耗在这朝堂,这江山上了,到老了想来,觉得挺没意思的。还不如做个闲散老百姓,逍遥快活。这孩子还年轻,他这一生该怎么走,他自己选。” 萧怀瑾从没有觉得像这般畅快过。 就好像浑身上下都被人打开了一样,从头到尾的豁达,舒爽。 是啊,他可以跟着她一起走。 她既然可以来这个世界,还知道回去的方法,那他也可以跟着一起去她的世界。 从皇宫出来,萧怀瑾连马车都不坐,直接要来朝辞的马,一路狂奔去阮府。 到了阮府却发现阮府大门紧闭。 萧怀瑾还以为阮云棠是害怕流言蜚语,所以才闭门谢客,敲开门房的小窗问了才知道,原来阮云棠气势冲冲地带着人出门去了。 “气势冲冲?” 阮云棠向来淡定,便是遇到什么生死大事,也很少皱一皱眉头,如今竟然气势冲冲地出门去了? 意识到事情反常,萧怀瑾多嘴问了一句。 “可知是发生什么事了?” “奴才只从三姑娘的下人嘴里听到三姑娘说要去捉奸。” “捉奸?”萧怀瑾下意识地问:“捉谁的奸?” 门房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还说:“二夫人听说此事后,也急匆匆地跟着出门了,府上如今主子都不在,九公子还是下次再来吧。” 萧怀瑾心事重重地翻身上马,心里总觉得有些诡异。 他问朝辞:“阮云棠,能捉谁的奸?” 朝辞也是嘴贱,下意识地接话:“别的我不知道,阮姑娘对您的感情史,肯定是没什么兴趣的。” 萧怀瑾冷眼扫过来,朝辞不敢再抖机灵,赶紧一本正经地说道:“勇亲王,肯定是他!毕竟主子您别忘了,阮姑娘还偷偷在帮勇亲王呢。” 第157章 一出好戏 朝辞的话点醒了萧怀瑾。 是啊,阮云棠是这么在乎宋戈。 在乎到为了宋戈,能够欺骗隐瞒自己。 朝辞还在不怕戳自己主子心窝子地火上浇油:“公子,您呀,就是对阮姑娘太好了,这女人,就是不能哄,咱们得立立夫纲。” 朝辞故意拱火,倒不是对阮云棠有意见。 他毕竟是从小跟着萧怀瑾长大的,萧怀瑾难得这般在意一个姑娘,他也是真心实意希望萧怀瑾能够觅得美人归的。 更何况昨天晚上阮云棠对萧怀瑾的不离不弃,已经让朝辞改观了不少。 他如今不过是觉着有趣。 也就在面对阮姑娘的事情上,主子会这般没了方寸,乱了阵脚。 这就跟在老虎头上拔毛一样,虽然致命,但是过瘾。 但是朝辞忘了一件事,萧怀瑾在阮云棠面前,的确很容易就自乱阵脚。 但是对付他们这些下属,他还是游刃有余的。 他一脚踹在朝辞所骑的马肚子上,马儿吃惊,发怒往前奔,朝辞着急忙慌地去稳住马儿,偏偏萧怀瑾还在这个时候给他下命令。 “限你半炷香之内,把阮云棠的下落给我找出来,否则,自己去领罚。” 朝辞压根就没有听清,马儿已经带着他走远了。 他只听到一句“领罚”,顿时觉得自己的后脖子发凉。 让他嘴贱,如今惹恼了主子,哪里还会有他的好果子吃。 其实阮云棠的位置很好找,随便抓个路人问一问,就知道她去了百花楼。 正处在舆论中心,不久前才被人传出过流言蜚语,说她去过百花楼。 这要是换成一般姑娘,早就避嫌了。 她倒好,不但不避嫌,反而在流言甚嚣尘上的第二天早上,直奔百花楼。 她倒是没进去,只是带了十几个丫鬟婆子,冷着脸,怕百花楼的门给硬生生地砸开了。 所有人都被她这彪悍的作风给吓坏了,牡丹衣冠不整,打着哈欠,看到自家门被人拆了,花容失色,她急忙冲出来,假借拦着阮云棠,低声警告。 “说好的演戏呢,玩得太过了呀。” 阮云棠压低声音回她:“今日损坏之物,双倍赔偿。” 牡丹悄悄地对她举起了一个大拇指,用帕子捂着嘴干嚎,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 “这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呀,我打开门做生意,招谁惹谁了,你这大清早的来砸我的门,还让不让人活了。” 牡丹一边说,一边还不忘给阮云棠造势,她将看热闹的众人都拉拢过来,口中念念有词:“你们评评理,有这样的事吗。” 说着,又跪在阮云棠身前,哭天抢地:“阮姑娘,你被人诬陷,那也不能赖到我百花楼头上啊,旁人来问我,我可都是说你从未来过百花楼的,你心里有火,那也该找造谣的始作俑者,何苦拿我这百花楼出气呢。” 牡丹的演技可谓是一绝,她把害怕强绅的懦弱老板娘形象,演得入木三分,不仅让众人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还顺口为阮云棠洗白了。 此时,人群中响起讨论声。 “要是我遇到这种事,肯定要会生气,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被人诬陷和青楼扯上了关系,心情肯定不好。” “那也不能砸青楼啊,姑娘家家的,喊打喊杀,成何体统。” …… 见气氛烘托到位,阮云棠也不再装高冷,她清清嗓子,将牡丹扶起来。 “姑娘,我今儿来这儿,并非冲你而来,待我找到我想找之人,自然不会再打扰姑娘。” 说话间,她手下的嬷嬷已经抓出两个只披着上衣,穿着亵裤的男人出来。——有牡丹做内讧,他们搜起楼来十分便捷,这两个人还在梦中,就被人揪起来了,所以直到被拖到门口,都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人群中有人眼尖,一眼就认出那两个男人。 “这不是老张家的吗?” 牡丹这时候还不忘假惺惺地演戏。 “哎哟,姑娘这是干什么,这两位是我的客人,姑娘您有话好好说。” 在牡丹凑近的功夫,阮云棠低声问道:“不是一个人吗?” “抓儿子送老爹,买一送一,得加钱。” 这对阮云棠而言,不算坏事。 她悄悄地对她比了个好的手势,然后拨开了牡丹,走向那两个还有些迷瞪的男人。 不是张若旭和他的爹是谁。 阮云棠毕竟看过原文,对张家父子俩是百花楼的常客,还经常留宿百花楼的事,是心知肚明。只是以前顾念着阮覃氏一家的名声,并未对外说。 如今既然二房做得那么绝,她也不傻,不会再给他们顾着面子。 所以,干脆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张父先认出阮云棠来,破口大骂:“你竟敢抓老子?你也不看看老子是谁?” “亲家公误会了,我只是听说我大姐夫经常光顾百花楼,今儿个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不小心把亲家公也抓到了,失误,失误。” “他是我儿,那也轮不到你管。” “众所周知,阮家是我在当家,既然我大姐受到侮辱,让我知道了这件事,断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此时,白鹭穿着常服,混在吃瓜人群中,还不忘悄声补充解释。 “好像昨儿个阮家姑娘就来闹过。” 吃瓜群众很容易就被带走了节奏。 现场捉奸,多刺激啊,这可比那些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风言风语,可信度高多了。 “那这么看来,只能是阮家大小姐了。三姑娘没事跑百花楼来干什么。” “张家这也做得太过分了,阮三姑娘可真不容易,独撑门楣,祸从天降。” “可不是吗。” 白鹭一边点头,一边悄悄地溜出人群,还不忘问惜遇:“惜遇,话本子写好了吗?等一下就要去茶馆给说书先生的。” 惜遇点头,毕竟是为自家姑娘正名的大事,她当然用心。 就在这时,前方又多了变故。 一下子,十几个保镖凑过来,恶狠狠地问:“你们是什么人,敢对我们老爷不敬?” 阮云棠在心里感叹:这张家二位也真是个讲究人儿,出来逛窑子,居然还带保镖。 殊不知,这是有人,在和她暗中较劲。 第158章 教训 这时候,阮覃氏也闻讯赶来,看到亲家公和自己的女婿就这样衣冠不整的,大白天地出现在百花楼门前,她吓得差点没晕厥过去。 她本来是来看阮云棠笑话的,没想到这笑话落到了自己头上。 她觉得自己的天都黑了,如今满口只剩下一句:“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把张家父子拎出来,阮云棠的目的就大功告成了,如今张家又来了人,她本想随意打发几句功成身退,不曾想阮覃氏反倒不干了,冲上前想去抓张若旭,没想到人没抓到,只拽到了衣服。 可即便只有衣服,她也不肯放手,口中喃喃念着。 “我把女儿嫁到你们家,可不是让你们这般作践糟蹋的!” 阮覃氏也是真的生气了,张氏父子丢人不说,身为张若旭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的女儿阮南枝以后也只有被人嘲笑的份儿。 更何况,阮南枝每次回来,都会说不少张家父子的浑蛋事,这张家分明就是个狼窝,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自从成亲以来,张若旭连阮南枝的房门都不肯进半步,倒是这个亲家公张老头,三天两头骚扰阮南枝。如今这父子俩,还双双来百花楼喝花酒来了。 而且还是大白天被人从百花楼衣冠不整拎出来的,这一看,就是晚上都宿在百花楼了。 在这之前,阮覃氏都劝阮南枝算了,虽说是张家猥亵她在先,可女人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再加之家中近况复杂,忍个两三年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回来。 这也是原本已经认命,只想安稳度日的阮覃氏,突然兴起,想要夺回掌家权的主要原因。 家里的两个女儿嫁出去都不幸福,她总归得给女儿谋个后路。 可惜的是,纵然阮覃氏如今心里已经恨不得把这两个杀千刀的给当众宰了,骂他们的话装了一箩筐,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满嘴只有:“畜生,无赖”这样的话。 她气得追着张若旭打,这气势竟把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家丁护院们,都吓得退避三舍。 阮覃氏是发了恨的,三两下抓得张若旭脸上显出了血痕。看到这情况张老头坐不住了,他自己也畏惧发疯的阮覃氏,但这并不妨碍他指挥下人上前。 “你们一个个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捉住。” 家丁们这才上前。 不管在家里和阮覃氏怎么吵架,在外,阮云棠还是得护着阮覃氏的。 倒不是有多关心,若是阮家人都不护阮家人,只会让好事者看笑话。 “慢着。”阮云棠出声,逼退了家丁们。 她带过来的那些嬷嬷也是训练有素的,围住阮覃氏,不让旁人靠近。 张若旭则趁着阮覃氏发愣的空档,使了一招金蝉脱壳,连遮羞的外袍都不要了,只穿着亵裤,光着膀子,赶紧跑到自己的爹爹身边,他浑身上下布满了抓痕。 有些,是刚刚阮覃氏不小心蹭上的。 更多的…… 稍微通一点男女之事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如今张若旭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再不跑,命都要折在这对疯女人手上了。 家丁们赶紧将主子围住,阮云棠也顺势代替阮家出面。 “今天,就当是我给你们的教训,若有下次,我必上门讨说法。” 张老爷冷哼,如今他有家丁帮衬,也有了底气。 “笑话,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摆谱。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哪个男人不喝花酒?况且,你大姐那是个什么货色,不用我多说,真把我惹急了,我让我儿一封休书,让你们抱着哭去吧。” 休书? 阮云棠听得眼前一亮。 阮南枝那个脾气,若真被休了,只怕得有大半年缓不过神来,也不会再在她跟前作妖了。 从现实来讲,被休对阮南枝而言,也不算是坏事。 但是阮覃氏肉眼可见地怂了。 阮云棠可不会那么傻,应下这些话被她们母女记恨,阮覃氏这个正儿八经的娘都没说什么,她也不会管那么多。 更何况,早就知道张家父子是什么货色的她,才不会把时间花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偏偏某人和她半分默契都没有。 萧怀瑾的声音突然插入进来。 “是谁在这里大放厥词。” 众人回头,只见萧怀瑾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逆着光,面容看不清,他的脊背挺得笔直,葱白如玉的手指抓紧缰绳,手背上的皮肤在阳光底下白得在发光。 他叫停马儿,翻身下马,活脱脱就像画里面走出来的走马观花,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萧怀瑾在阮云棠身边站定,第一句就问她:“你有没有事?” 刚才他看到百花楼前有这么多人,甚至还有那么多彪悍的家丁,他心里就焦急如焚,暗暗发誓。 要是张家父子敢伤害阮云棠,他会让他们偿命! 阮云棠摇摇头。 她有备而来,又是在百花楼前,有牡丹护着,怎么可能有事。 真正有事的,是张家父子。 看到萧怀瑾,张老爷脸上的嚣张跋扈瞬间就不见了,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 “萧公子,什么风把您也惊动了?” 张老爷一边说话,眼睛还一边乌溜溜地在阮云棠和萧怀瑾身上打量流连。 他也听说了萧怀瑾主动求太后娘娘解除和阮云棠婚约的事,所以张家做事完全都不顾忌阮家脸面。如今瞧着,两人又像是没事人一般好得很。 难不成,消息有误? “刚才你在说什么?再说一遍看看。” 萧怀瑾明知故问。 他这冷若冰霜的语气,吓得张老爷的双腿直打哆嗦,他赶紧道歉。 “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阮姑娘,我也不知道阮姑娘是您的人。” “那现在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 “你们张家的家事,我不想多管,只有一点,你们记牢了,当初阮家大姑娘是你们自己求娶回去的,还求我做的媒,如今不珍惜,我这个媒人,断不会轻饶。” 做媒自然是子虚乌有的事,当初这桩婚姻不过是一场交易,如今张若旭身上的官职,就是用婚约换来的。 不过萧怀瑾四两拨千斤,外人或许听不懂,张家人已经听懂了,他们乖得像鹌鹑一样。 混在人群里,带着斗篷看戏的女人,看到这情况,撇撇嘴,摇摇头,评论: “没意思。” 第159章 委屈 女人不是别人。 正是萧惜弱。 “走吧。”萧惜弱对身边的嬷嬷吩咐道,不等嬷嬷反应,自己先转身离开了。 嬷嬷赶紧跟上去,请教:“姑娘,咱们不等了吗?” “萧怀瑾都来了,结局已经注定,还有什么好看的。” “我刚刚混在人群里听了一耳朵,阮三姑娘这么一闹,大家反倒对她都改观了,姑娘辛辛苦苦布的局,似乎……” 萧惜弱却一点都不生气,不仅不气,脸上还是带着笑的。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阮三姑娘一大早闹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不过,用一个更劲爆的绯闻,压下上一个舆论,这个女人,倒是有点聪明。” 萧惜弱的眼神里闪烁着遇上对手的兴奋的精光。 “那说书先生那边……” “你不懂萧怀瑾,小打小闹,他不会生气,若真做得过分了,神仙来了他都会犯轴。算了,来日方长,这小妮子,我有的是本事对付她。” “是,姑娘。” 萧惜弱带着人离开,就像从未有人发现她来过一样,并未有人察觉。 倒是百花楼前的看客越来越多,大家纷纷聚在一起,盯着吃瓜看热闹。 这一大早上的,围观群众都被这应接不暇的瓜被喂得撑到了。 如今,大家最关心的是萧怀瑾和阮云棠这一对“分分合合”无数次的小男女,到底是真有情,还只是纯帮忙。 看客们想看八卦的眼神太过炙热,看得阮云棠心里发虚。 这都怪萧怀瑾。 萧怀瑾刚才的回答,无异于是默认了张老头说的那句“您的人。” 什么他的人! 众目睽睽之下,这般没羞没臊,就是没事也能变得有事了。 偏生这萧怀瑾也是奇怪得很,他就像是有特异功能一样,很快就感受到了阮云棠的不自在。 他速战速决,让张家家丁把人带回去,又命人遣散了看客,才问阮云棠。 “我说错话让你不自在了?” 他这般小心翼翼,反倒让阮云棠心里难受极了。 “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回去再说。” 阮云棠带着萧怀瑾往回走,至于阮覃氏,自然也是跟着一路,回到阮家。 刚进门,阮云棠就叫住了阮覃氏。 她让阮望烁先招呼萧怀瑾,自己则是把阮覃氏请到了房间里,命惜遇拿出账本来。 还好惜遇细心,平日里做账都是两个账本,就怕阮家查账,如今她第一时间拿账本拿出来,也能堵住阮覃氏的嘴,免得她又说她趁机做假账。 阮覃氏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恢复过神来,她压根就不关心阮云棠手里的账本,喃喃问道:“你去百花楼,是为了你大姐?” 这是个误会。 阮云棠没准备解释。 反正过了今天,他们就是陌生人了。 她将账本交到阮覃氏的手上。 “二婶说要看账,如今账本都在这了。二婶尽管过目。” 阮覃氏此时已经是又羞又愧,在看到张家父子做的那些混账事的时候,她心里顿时就觉得没了底气和依靠。 她受了委屈,她的女儿受了委屈,如今竟连个申诉的地方都没有。 而她打眼瞧着阮云棠有萧怀瑾撑腰,看着张家父子瞬间变脸,顿时又觉得多了一点希望。 要是跟阮云棠搞好关系,借着萧怀瑾的势,张家断不敢再欺辱自己的女儿。 为了女儿,阮覃氏赶紧低头道歉,将账本还回去。 “早上那都是我气急了说的胡话,你当家本来就辛苦,我怎么舍得查问你。你就当我是没睡醒,不要和我一般计较了。” 阮云棠端坐如山,岿然不动。 她知道阮覃氏如今变脸是因为什么。 不是真的愧疚。 只不过是看到了萧怀瑾。 这让她更觉得恶心。 “婶婶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阮覃氏赔着笑脸,试图蒙混过关:“是我错了,婶婶给你赔不事,你大人有大量,就宽恕婶婶这一回吧。” “宽恕?” 阮云棠只觉得好笑。“今儿个早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那不也是着急嘛,再说了,我并不知道你去百花楼是为了你大姐,我还以为……再说了,我之前那也是怀疑……哦不,担心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撑得起这么大的家族的,如今我才算知道,原来是有萧公子在背后帮忙。你早说啊,早说清楚,这不是什么误会都没有了吗?” 原来,阮覃氏竟是这么看她的。 如果说早上看到阮覃氏冲进来大闹自己的小院子,阮云棠觉得生气。 如今,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失望。 她连半句话都不敢说,心里憋着一肚子的委屈,只觉得自己这些天的努力都喂了狗。 “我并没有帮她,阮家如今的一点一滴,都是她自己拼出来的。” 萧怀瑾没忍住,推门进来,为阮云棠正名。 所有人都以为她阮云棠是依附他萧怀瑾的菟丝花。 其实恰恰相反。 他才是那个想使出浑身解数,留在她身边的那个。 “我若是给她银子,那才是在侮辱她。” 其实在阮覃氏说那些话的时候,阮云棠只觉得生气,失望,虽有委屈,但不至于会掉泪的程度。 如今萧怀瑾站出来为她说话。 一句:“我若是给她银子,那才是在侮辱她。”准确地戳中了她的心窝。 一滴泪从眼眶里滑出,滴在手帕上,开成了泪花。 这样的她,很脆弱,很没安全感。 她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囫囵擦干眼泪,阮云棠将阮覃氏请了出去,同时还将账本丢给了她。 “要我说,这种人直接赶出去就行了,费这许多功夫作甚,我瞧着她对你有偏见,就算看了账本,也不会信。” “看不看在她,反正输赢已定,白纸黑字,她赖不掉。” 萧怀瑾从阮望烁的口中听说了她和阮覃氏打赌的事,如今,他笑着问道。 “要是她就真的赖上了呢。” “大不了我搬出去另立门户,这阮家,我也不乐意管。” “不如,算我一个如何?”萧怀瑾低头,神情羞涩:“我也想你做你门户中人。” 第160章 惊世骇俗 萧怀瑾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阮云棠不好接他的话头,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周围的丫鬟都很有眼力见地退下了,留阮云棠和萧怀瑾在院子里聊天。 “今日之事,连累你了。” 毕竟阮云棠身上还有不清不楚的绯闻,萧怀瑾和她扯上关系,免不得要被人笑话。 当然,阮云棠还是感谢萧怀瑾的。 他的出现引起的效果十分轰动,几乎可以瞬间帮她洗脱所有的负面效果。 毕竟他可是夺嫡大热门军师,焦点中的焦点。 “是我连累你才是。” 萧怀瑾心里很清楚,萧惜弱会针对阮云棠,完全是因为自己。 萧怀瑾不提这一茬,阮云棠都忘了背后还有萧惜弱的事了,她哭笑不得:“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五姐了?” 无缘无故,莫名其妙被针对,换做是谁都想不开。 萧怀瑾的表情明显变得为难起来,他含糊其词地解释道:“我那五姐,脾气比较怪,以后我会多注意她的。” 萧惜弱的怪脾气,阮云棠也不是第一天见识了。 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阮云棠也明白,她并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迁怒萧怀瑾。 她甚至还宽慰起他来。 “无妨,我也有过令人头疼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以后我躲着点走就行。” 萧怀瑾想了一会儿才明白阮云棠这说的是她自己那个时代的妹妹。 因为心里惦记着要和阮云棠一起去她的世界看看,所以对那个时代的事情,萧怀瑾很是上心。 所以,他追问了一句:“妹妹?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阮云棠对此兴致缺缺。 “不相干的人,不提也罢。” 萧怀瑾不太能理解,在他的认知里,虽然同父异母,但只要是有血缘,那都是亲姊妹,最多不过是嫡庶之别罢了。 虽然不懂,但是萧怀瑾能想开。 “既然你说不相干,那就不提。” 别说只是一个庶妹了,便是亲姊妹,只要阮云棠不高兴认,那都“不相干”。 萧怀瑾还没忘记自己来阮家的目的,他问阮云棠:“可以和我说说你那个世界的故事吗?” 来到书里两三年时间了,那个世界,阮云棠从未对外人提起过。 萧怀瑾是第一个,估计也将是最后一个。 权当是满足萧怀瑾的好奇心,阮云棠向他介绍起自己生活的世界来。 现代世界的便利,她都只是三言两语带过,她主要说明了自己世界的婚姻规则。 “在我的那个世界里,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若是过不下去,相看两厌了,那就离婚各自婚娶。若是男人在婚内和别人有了孩子,不光会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就连律法,都会处罚出轨者。” 萧怀瑾听得认真,听到这里甚至还点头表示赞同。 他这个反应反倒让阮云棠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古人一样,她诧异地问他。 “你……你不觉得难以接受?” 换成任何一个习惯了三妻四妾男人来说,这个话听起来就很惊世骇俗吧。 萧怀瑾笑着摇头。 他想起在第一世见到水冰月的时候。 那时候她对他说。 “我创造的慕朝,就是一夫一妻,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只能喜欢一个人。” 所以,在前两世,他都没有娶妻,也没有除了水冰月之外的任何女人。 而这一世,虽然为了混淆皇家视听,为了稳住太后娘娘他纳了一房妾,可从来没有过夫妻之实。 所以,他不仅不排斥,甚至还十分向往。 他低头看着阮云棠,眼神带着探究和危险,表情十分认真。 “一夫一妻不是也意味着,女人一辈子也只能有一个男人?” 阮云棠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萧怀瑾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变了样, “倒不是一辈子只能有一个,可以离婚再嫁呀,当然,男人也是,可以离婚再娶。” “那若是不离婚呢。” “那在道德和法律层面上,的确只有一个。” “挺好的。” “好?”阮云棠诧异地抬头,这才发现萧怀瑾一直盯着自己,那个像是看着猎物一样兴奋而又危险的眼神,令阮云棠虎躯一震。 “你是不是病糊涂了,在这说胡话呢。” “我可没有糊涂,我清醒得很,没有人比我更清醒了。”萧怀瑾一字一句,认真地,掷地有声地,说出自己的诉求。“带我走吧。” “走?去哪儿?” “去你的世界。” 阮云棠被萧怀瑾的决定震惊得嘴巴大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我没疯,我是认真的。” “不行。”阮云棠斩钉截铁地拒绝。 带小说里的人物去现代会发生什么? 她想都不敢想。 更何况,她自己都是稀里糊涂穿过来的,会怎么穿回去,谁都不知道。 “为什么?” “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阮云棠实在想不通,她试图劝说萧怀瑾。“你在这个世界不好吗,你在这里有地位,有权力,有钱,你去了那个世界,你连身份都没有。” 萧怀瑾执拗地坚持着自己的决定。 “可是,那个世界,有你。” 阮云棠不知道该怎么和萧怀瑾解释。 他似乎还不明白,他只是个纸片人,是被人创作出来的,现实世界并不存在的人,若是去了现实世界,他很有可能瞬间灰飞烟灭。 就像系统清除bug一样,被清除掉。 “萧怀瑾,我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我明白。” 萧怀瑾是真的理解和明白阮云棠。 “所以,我不求你留下来,你有舍不得的亲人,我没有,你有舍不得的朋友,我没有,你有割舍不掉的事业,我没有。对我而言,一切都不如你重要。所以,我跟你走。” “那你有没有想过后果?那个世界不属于你,也不一定会接纳你,如果你去我的世界,有可能灰飞烟灭,神形聚散。” “我不怕。”他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可我怕,萧怀瑾,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早就说过,我们在一起会不得善终。” 第161章 绝境 这是萧怀瑾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如第一次一样震撼,却比第一次还苦涩。 他低下头,神情哀戚。 “那如果,没有这些原因,你是否会……” 阮云棠看不得他这个眼神,也没办法再违背自己的心意说出拒绝的话。 如今什么都已经告诉他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她叹了口气,深深地回答道:“会。” 这可是萧怀瑾,谁会不心动呢。 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一次次想把他推开。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不想让他和自己一起面对注定悲剧的结局。 如今,拒绝不了,她也不想再拒绝了。 一次次把萧怀瑾推开,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可偏偏,她是个极端冷静理智的一个人,不管在什么时候,她都会做出对双方最好的那个选择。 所以,她希望萧怀瑾能够面对现实。 “萧怀瑾,能来到这个世界遇到你,是我觉得唯一幸运的事。对我而言,这就够了。” “不够,远远不够。” 萧怀瑾摇头,他把她逼到墙角里,眼眶红红的。 萧怀瑾身体本来就没好全,情绪波动太大,胸口已经隐隐又有发作的趋势了。 他强忍着疼痛,一字一句地宣誓。“你乱了我的心,碧落黄泉,别想分离。” “你知道我会怎么回去吗?” 阮云棠被逼得无路可退,她只能告诉他故事的结局。 “在我死的时候,女二的使命结束,我就能走,也注定会走。” 这个世界不会再有她的容身之地,就如同剧情一直以来控制她的那样,到时候也会控制她离开这个世界。 “那我陪你一起走。” 阮云棠苦涩地摇头。 “陪不了,萧怀瑾,我们的命运是早就被人安排好的脚本,你没到时候,想死都死不了!” 萧怀瑾知道,她回家的方法,就是让他亲手杀死她。 前世的那杯毒酒,就是关键? 这对他而言,何其残忍。也是昨天晚上萧怀瑾发病的关键。 所以,对萧怀瑾而言,跟她一起走意味着什么,他早就已经想清楚了。 “那若是我执意要跟你走呢?” “那你大概率没办法去到我的世界,只会把已经过腻的人生,再过一遍。” 她死过,在刚穿过来的时候就尝试过。 就像游戏一样,归档重来。 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作者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死不了。就算真的死了,作者大不了删掉崩坏的章节,重新来过。 “已经过腻的人生,再来一遍。” 这句话在萧怀瑾的心里掀起了千层浪。 他以为,去不了她的世界,大不了是一起死。 他的人生,一直在按部就班,只有阮云棠,是其中唯一的变数,也是他唯一想留住,想珍惜的变数。 可阮云棠却告诉他。 死不了。 就算真的死了,也不过是重来一遍。 如今听到阮云棠这惊世骇俗的言论,他唯一关心的不过是—— “如果重来一遍,还会遇到你吗?” 阮云棠摇头。 她不知道,但大概率不会。 萧怀瑾也猜到了这个结果。 他的人生已经重来了这么多次,只有这一次,有幸遇到了她。 可如果什么都不做,也会彻底失去她。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绝境,前是悬崖,后无退路。 “交给我。” 萧怀瑾很快就收拾好了震惊的心情。 如今,他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该怎么去做,交给他就是。 “萧怀瑾……” “我不信命,也不信什么命中注定,但我信你,我知道你说的话是真的,也相信我们面临的绝境是真的。” 连命都不信,却信她。 萧怀瑾在她面前说过不少话,但没有哪一句,像这句话一般,带给阮云棠如此震撼的感受。 她何德何能,得他垂怜。 眼前这个人,全心全意,用命在爱他。 阮云棠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冷静,自己的理智,都在崩塌。 她也只想疯一次,像萧怀瑾这样,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为爱飞蛾扑火,疯一次。 萧怀瑾此时说道:“我想到一个法子,或可一试。” “什么办法?” “你不是说过,这个世界是一个话本世界,宋戈和阮绿茉是世界的主角,是全世界的中心?” “是,这本书主要就是讲他们两个人的爱情故事。” “那如果,他们出事了呢?” “你要杀了他们!” 阮云棠震惊到失语,这个男二,胆子也太大了点! “那倒不至于,当然,必要的时候,也不会排除这种可能。” 他想做的,比杀人还疯狂。 是毁掉这个世界! 萧怀瑾其实是个善恶观念很薄弱的人,他就是个野蛮生长的孽童。本来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没有顾忌的性子。 还是遇到阮云棠,他的性子,才收敛了许多。 当然,也只有阮云棠,有资格在老虎头上拔毛,三番五次地惹他生气。 上一个惹他生气的人,如今连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都要失去了。 萧怀瑾的话,替阮云棠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一个她从未想过的新思路。 自从她穿越到这个世界,许多人的命运都被影响改变了,唯独宋戈和阮绿茉,一直在稳定地相遇,相恋,结婚,生子。 他们就像是这个世界一个主心轴,只要他们还正常,这个世界就还能正常运转。 但若是他们出了问题了呢? 或许,真的像萧怀瑾预测的那样,他们能有另一条出路。 可是,阮云棠有自己的担忧。 “若是这样,世界崩塌了怎么办?” “我会先送你回去,然后等这里的事结束了,去找你。” 他当然第一要保证的,就是阮云棠的安全。 虽然对萧怀瑾而言,送她回去,无异于给自己上凌迟酷刑。 “那你呢?” 萧怀瑾的表情上露出惊喜。 “你担心我?” “对啊。”阮云棠第一时间甚至都没有想到自己。 萧怀瑾笑起来,笑容里有几分释然,还有几分决绝。 “对我而言,这就够了。” 有她的在乎,对他而言,这就够了。 这个决定实在是太震撼了,他竟然想毁了这个世界,只谋求和她一起在的机会? 萧怀瑾认真地问她:“棠儿,我只问你,若此计可成,你可愿意,让我去你的世界?” 第162章 心乱 阮云棠在认真思考萧怀瑾的话。 大概是受到了萧怀瑾的启发,阮云棠今天也只想疯一回。 她的脑海里甚至开始幻想,带萧怀瑾回家会是什么场面。 若是妈妈见到了他,肯定会很喜欢吧。 萧怀瑾面如冠玉,长得堂堂正正,一表人才,是很古典美的美人,这样的颜值,相信没有哪个丈母娘不得乐开了花。 毕竟,她妈妈是一个妥妥的颜控,当初若不是看上了她爸爸的颜值,身为一个名门教授的闺女,也不至于要死要活非要嫁给只是一个初中老师的凤凰男。 想到这儿,阮云棠竟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萧怀瑾就有些挫败了。 “我是认真的,我的提议有这么好笑吗?” 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时候笑实在是太不严肃了,阮云棠收起玩笑,认真地说道。 “好。” 萧怀瑾的心情就像是在过山车上走过一遍,起起落落太多次,落差太多次,他一时都没办法明白阮云棠这句“好”,是在说什么,表情十分困惑。 “我说,我愿意。” 这次,萧怀瑾听懂了。 不仅听懂了,整个人就像是从头到尾被洗礼过一遍,全身上下都是暖乎乎的。 “真的?” 不敢相信,他还要确认一遍。 被拒绝了太多次的孩子,每一次的更进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深怕行差踏错,会毁掉来之不易的幸福。 “真的?” 再问一遍,不是不相信,而是想重温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幸福。 阮云棠被他弄得有些生气了,重复了三遍。 “真的,真的,真的。你要是再问,那我可要收回了。” 听到这话,萧怀瑾可不乐意了,他赶紧阻拦。 “不许,不能收回,你都答应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里还有反悔的余地。” 像个霸道倔强的小朋友。 当然,阮云棠不会因为他表现得单纯善良就把他真的当成了一个人畜无害的人。 这个人疯起来可是要毁掉全世界的。 她必须得给他打好预防针。 “如果此计不成呢?” 萧怀瑾刚兴起的兴奋,瞬间跌落下去,反倒反问她:“如果呢?” 阮云棠没有说话。 这要是在以前,她一定斩钉截铁地回他:“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那是因为在以前,她想回去,很想回去。 可是如今,她自己都能明显感觉到,这个意愿没有以前那么强烈了。 但是阮云棠的犹豫在萧怀瑾的眼中,就是一种拒绝。 若是此计不成,她会离开,而他依旧会,孤身一人。 萧怀瑾不想面对这个结果。 人在面对巨大的挫折的时候,都会选择逃避,他也不例外。 他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没事的,一定可以的。” 阮云棠点点头,她此刻心乱如麻,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想,萧怀瑾身为一个书中人,接受穿书、人设这种设定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另一边的二房。 阮覃氏正在看阮云棠塞给她的账本。 赵嬷嬷端着茶水走进来,看到满桌子的账本,眼神变得有些晦暗莫名。 “二夫人,这些账本有什么好看的,三姑娘既然敢给您拿过来,代表这些账本肯定都是干干净净,挑不出错的。” 阮覃氏好歹是当过家的,看账本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 她一篇篇地翻阅:“若真是做的假账本,那这个账本也做得太天衣无缝了。” 连她都看不出破绽。 赵嬷嬷越过账本,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夫人从账本上看出什么来了吗?” 阮覃氏点点头。 “这丫头,果然有点蠢。” 赵嬷嬷听到阮覃氏在贬损阮云棠,心里长舒一口气,乐开了花,赶紧应和。 “那是,那不过是个初生牛犊的小屁孩,哪里能跟夫人您比,夫人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饭都多。在夫人面前,还不是一切原形毕露。” “是啊。”阮覃氏却没有以前和赵嬷嬷讨论阮云棠时的义愤填膺,语气幽幽的,似带着许多怅然若失。 “夫人,是不是老太太给三姑娘留了许多钱?” 阮覃氏叹了口气。 “一分没留。” “那这钱是哪里来的?” “她变卖了她娘亲留给她的家产,还有这些年家里给她的首饰 最让阮覃氏觉得无地自容的地方,在于账本上收支那一栏写着的“柿饼”收入。 “她居然在卖农品养活这个家,而我却在怀疑她中饱私囊。” 赵嬷嬷忍不住怀疑:“柿饼?这能挣几个钱?怕是她院子里的丫鬟月钱都花不出来吧。” “她院子里的丫鬟,压根就没有月钱。” “啊?可我们每个月不是份例都是足足的?” “是啊,她尽量维持住了我们和她弟弟院子里的体面,克扣她自己。” 阮覃氏如今内疚得只想当场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瞧瞧她都做了一些什么事。 赵嬷嬷也看穿了阮覃氏的心思。 阮云棠做了什么事,赵嬷嬷并不关心,也不会被感动到愧疚。 她关心的就是阮覃氏的态度。 若是阮覃氏因此顾此失彼,那一切可都白费了。 她赶紧提醒道:“夫人,您不要忘了,这三姑娘可是和二姑爷有往来的,便是她没有吞钱,那阻碍了两个姑娘是事实?” 听到这话,阮覃氏的动作顿住了,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良久,她才出声,对赵嬷嬷吩咐道。 “去温府,帮我把南姜叫过来。” “是。” 赵嬷嬷带着二夫人的命令退下去,可并没有先去温府,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自己养的信鸽。 她在信鸽的腿上绑上纸条,将信鸽放飞出去,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可赵嬷嬷怎么都没想到,她的信鸽没飞出去多久,就被人射了下来。 丹雀一手拿着弓,一手拿着被利箭一箭穿心的信鸽,恭敬地递到阮云棠的面前。 丹雀的武功的确好,就是过于残忍了一些,箭头上还有血呢。 阮云棠不敢去看信鸽,白鹭很有眼色地将鸽子腿上的信取下来。 二房的秘密,即将被揭开。 第163章 主心骨 在阮云棠展信之前,身为阮云棠的忠实夸夸粉丝,白鹭还不忘吹捧。 “姑娘真厉害,居然早就猜到二房和外界勾结。”当然,高情商的她,顺带也夸了丹雀:“丹雀姐姐也厉害,箭法实在是漂亮。” 阮云棠没有理会白鹭的叽叽喳喳,她展开信纸。 阮云棠扫了一眼信纸上的内容,脸色瞬间黑了不少。 白鹭察觉出异样,关怀地问道:“怎么了姑娘,是不是说你坏话了?” 阮云棠没有将信纸给她们看,对她们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只吩咐两个小丫鬟。 “去把鸽子炖了,给二房送去。” 白鹭不明所以,颇有些生气。“二房故意气姑娘,天天给姑娘找麻烦,姑娘自己都还没补呢,凭什么把鸽子汤给他们啊。” 在这一方面的,丹雀就比白鹭强很多了,她很快就洞察了阮云棠的意图,劝说着白鹭:“姑娘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是了。” 白鹭和丹雀离开了,阮云棠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对着信纸发呆。 这封信,是发给阮家三房的。 她一直以为,二房只是讨厌自己而已。 原来,他们一直联合三房,试图逼自己离开。 这个家,烂透了,糟透了。 真的,不要也罢。 …… 阮南枝收到了自己母亲的消息,还以为母亲出了事,急匆匆地赶过来。 “一早我就收到消息了,但是怕三妹在气头上没敢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三妹怎么会扯上绯闻,最后怎么又变成了大姐夫被三妹从百花楼揪出来了?” 面对阮南枝的连番发问,阮覃氏只有叹气的份儿。 走进房间里,阮南枝这时候才发现,桌子上居然摆满了账本。 “这些账本是哪里来的?” 这时候,跟着进来的赵嬷嬷嘴快,赶紧为阮南枝解释道:“姑娘,这都是三姑娘送过来的,我们夫人不过是关心三姑娘,她就对夫人摆脸色,这般欺辱夫人,而且,这是不是假账还不知道呢。” 听到这话,阮南枝来气了。 “反了她了,如今还真当这阮家是她一个人的,居然在家里作威作福?”阮南枝作势就要起身去找阮云棠,还是阮覃氏好说歹说才将她拉住。 拉住阮南枝之后,阮覃氏对赵嬷嬷吩咐道:“你先出去吧。” 赵嬷嬷有些犹豫,支支吾吾的不肯走。 阮覃氏冷着脸。 “怎么,如今连你我也使唤不动了?” 赵嬷嬷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了屋子。 不过,虽然她出了门,还是悄悄溜到了窗边,贴着耳朵想听母女俩在说什么。 阮覃氏刚开了一个话头,就看到了纸糊的窗户上,映出来的人影。 阮南枝也不傻,看到母亲的脸色,就知道有人偷听了。 她大声将自己的丫鬟叫进来。 发现有人过来,窗外的人影才赶紧溜走。 交代自己的丫鬟在门口守着,若是有人偷听,赶紧报告,她自己也出去看了一眼,确定外面没有人了,才赶紧回屋,问阮覃氏近况。 “怎么回事?这赵嬷嬷不是母亲的陪房吗?怎么如今都这般不听话了?” “墙倒众人推,如今我不过是空得一个二夫人的名头,哪里还有人真心服我。赵嬷嬷这个刁奴,只怕是早就另投他主了?” 发觉自己的母亲情绪不好,阮南枝说话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 她问道:“是阮云棠安排的吗?” 阮覃氏摇摇头,说出自己的猜测。 “若是阮云棠安排的,赵嬷嬷应该在我面前多说说她的好才是。其实如今想来,我能走到这一步,都是受这刁奴挑唆的。” “挑唆?难道她说的不是事实?” “是事实,但不是事实的真实面目,她刚刚跟你说的阮云棠对我摆脸色不假,但的确也是因为我为难她在先,是我听信了赵嬷嬷的摆布,想着给你们两个女儿以后一个归宿,所以去找阮云棠,想让她把管家权让给我。早上在知道绯闻的时候,还拿这件事说事,她这才……” “这才如何?” “这才要赶娘亲走。” 阮覃氏心里清楚,如今账本也看完了,阮云棠还有萧怀瑾护着,绯闻一事最终可能也能平稳度过,她走,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听到阮云棠要赶走自己的娘亲,阮南枝的火气蹭地一下就冒起来了。 “她阮云棠也太过分了吧,纵然家里人有个小磕小碰的,解决了不就好了?身为晚辈,居然想赶长辈出门?” 阮覃氏瞧着阮南枝这个样子,更加害怕,毕竟她把阮南枝喊过来,是想让阮南枝为自己说说好话的。 “这事不能怪你三妹妹,的确是我自己主动挑事的,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去说说情,娘亲错了,娘亲愿意认错,就是不知道你三妹妹还能不能接受。” “娘,她都这样了,你还认为是你的错?” 阮覃氏无奈,将账本拿给阮南枝看。 “这些天,她也挺不容易的,把她娘留给她的首饰都卖完了,她在努力撑着这个家,是我太不懂事了。” “卖首饰?”阮南枝不信。“之前,她为了让她弟弟来温家私塾,可是大手一挥好大一笔银子呢。这个在账册上都写得明明白白的,不会作假。且不说她娘留给她那点东西能撑多久,就光是她给温家私塾送钱的那个豪横样子,就不像是个缺钱的,娘,你肯定是被骗了。” “这账本上的确没有提阮望烁束脩的事,可是,若不是变卖家产,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男人给的呗。” 说这话的时候,阮南枝心里酸酸的。 毕竟那么多男人喜欢她。 温如言私底下也给了她钱也说不定呢。 听到这话,原本满怀愧疚之心的阮覃氏,心里也开始动摇了,她看着自己的女儿,问道:“那如今,娘亲该怎么办?” “放心吧,她胆子再大,也不敢赶您出去的,不过今儿个既然我来了,我便顺道去找她说说,您放心。” 有阮南枝这句话,阮覃氏才算是有了主心骨。 希望阮南枝的话有用。 要是能留在阮府,她肯定会更小心谨慎一些,定要好好查查,阮云棠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第164章 吵架 阮南姜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回头说道。 “这赵嬷嬷,娘亲既然觉得不中用了,那不如就给我吧,我把李嬷嬷给您换过来。” 阮覃氏有两个陪房,一个赵嬷嬷,一个李嬷嬷,当初阮南姜出嫁,阮覃氏把李嬷嬷作为嫁妆给嫁了出去。 “可这赵嬷嬷?” “放心吧,娘亲,这样的刁奴,我自然有办法应付。” 赵嬷嬷毕竟是阮覃氏的陪房,在阮家出事的时候,都没有离开阮覃氏,若是阮覃氏发落了她,未免让不知内情的人觉得她无情无义。 但若是去了温家,得罪了温家主子,再被开罪,那便是两回事了。 阮覃氏见阮南姜如此有决断,一时之间不知道欣慰还是心酸,毕竟阮南姜在出嫁之前,是一个无忧无虑,只知道喝酒耍顽的女孩。这才嫁过去没多久,做事已经周全细致到此,有谋算,有心计,有城府。 只有母亲知道,这是孩子受了伤,被迫成长,在保护自己。 原本对阮云棠生起了几分愧疚之心的阮覃氏,看到这样的阮南姜,身为生身母亲的慈爱,压过了那一点点愧疚。 她忍不住开始想。 是啊,不管阮云棠是不是为阮家付出了多少,她至少是已经碍着自己女儿的路了。 所以,她做的这些,都没错。 阮南姜刚走出二房门槛,正好迎面撞上端着食盒过来的惜遇。 阮南姜好奇:“这是什么?” “我们姑娘今儿个得了个好鸽子,想着给二夫人送过来尝尝鲜。” 阮南姜很好奇。 她刚刚已经了解到阮云棠和自己母亲早上才起过争执。 她这个时候来送鸽子汤,不是来送毒,就是来求好。 求好?可能吗? 原本准备去找阮云棠的阮南姜,对惜遇伸出手。“给我吧。” 惜遇今天过来,是带有目的的,这个汤她不亲自送到二夫人手里,没有效果。 所以,她笑着婉拒。 “就不劳烦姑娘了。” 惜遇一边说,一边欠身准备往里走。 阮南姜见拦不住惜遇,也跟着往里走。 阮覃氏看到惜遇端汤过来,也很纳闷。 惜遇笑脸盈盈,“难得看到养得这么肥的鸽子,想着应该是有人家养的,不想倒成了我们的野味。我们姑娘说了,这么好的东西,肯定要先给夫人来尝尝鲜。” 二夫人被惜遇一顿说辞说得云里雾里,她弄不懂阮云棠这猛然送汤过来是几个意思。 惜遇在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打量着在场的每个人的表情。 她不知道阮覃氏脸上的疑惑是装的,还是真的。 因为心里有疑惑,所以在汤送到之后,她只是佯装离开,走得很慢。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内房传来阮南姜的声音。 “慢着,别吃。” 惜遇回头看了一眼,她看不到阮覃氏,只看到阮南姜拔下了头上的银簪。 阮南姜这是想以银簪试毒? 惜遇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了。 他们勾结外人迫害家里人在先,如今竟然还敢银针试毒? 惜遇的一只脚都已经跨过门槛了,想了想还是不服气,回头,又走回内室。 当然,惜遇还不至于那么冒失,只是假装自己忘了事回头禀报。 正好她走过来的时候,阮南姜还没来得及收手。 于是,她正在用银簪试毒的场面,就完全落在惜遇的眼睛里。 惜遇再也不压抑自己的火气,上前收起食盒,叉起手来,一个个地指责。 “我们姑娘顾念着二夫人,有什么好的,都想着二夫人,如今瞧着,二夫人是压根没把我们姑娘当家人。是,早上的确是夫人和姑娘起了冲突,但是到底是为什么起的冲突,夫人比谁都清楚,我们姑娘没有和夫人计较,夫人反倒怀疑起姑娘来了,还怀疑我们姑娘给夫人您下毒。” 阮覃氏脸上无光,她试图说好话,被阮南姜一把按住了。 “人是我怀疑的,簪子是我的,也是我让我娘不要吃的,你有什么火气,冲我来。” 阮南姜发火也是必然的,她刚回来,先是看到赵嬷嬷欺负自己娘亲不说,如今又来一个惜遇在自己娘亲头上作威作福。 她出嫁之后,最担心的就是娘亲会在家里受苦受难,如今这一桩桩,似乎是印证了她的想法。 惜遇自然是分寸不让,她冷眼扫过,问道:“那二姑娘您,可有查出毒来呢?” 一句话让阮南姜的脸上挂不住了。 银针没有任何反应,的确查不出毒来。 看着外面看热闹的丫鬟婆子都围了过来,惜遇自知这里不是长久所留之地,她放下手,说道:“姑娘和夫人放心,今儿个这里的事,我都会一一禀告给我们姑娘的。” 此时,早就守在门口的赵嬷嬷,立马冲了进来。 她在听到“鸽子汤”三个字的时候,心里顿时就知道大事不妙,如今见惜遇又在房间里发火,自然要赶紧进来拦着。 “哎呀,惜遇姑娘,有事好好说,都是一家人,犯不着闹脾气嘛。” 阮覃氏也顺着话头接过来。 “是啊,咱们好歹是一家人,都是误会,说开了不就好了。” 只有阮南姜,还是冷着一张脸。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她不是很想承认。 惜遇才不听赵嬷嬷的这一套,她斜眼看向赵嬷嬷,狠狠地淬了一口。 “谁跟你是一家人,你们有把我们姑娘当成是一家人吗?” 惜遇在二房“作威作福”,阮南姜哪里能忍,她可不同赵嬷嬷和阮覃氏求和的态度,厉声戾气地回怼:“你一个丫鬟,派头竟然都快要压过主子去了?是谁让你这么跟主子说话的?我娘也是你能随便说的?主子在房里说话,你一个丫鬟未经通报就闯进来,如今反倒还在这里指责我和我娘的不是?谁给你的狗胆?阮云棠吗?你现在去把阮云棠给我喊来,我倒是想看看,阮云棠到底是怎么教丫鬟的。” 阮南姜这摆明了是在混淆视听,惜遇当然不会被她带节奏。 没想到,这时候阮覃氏说道。 “发卖一个奴婢的资格,我还是有的。” 第165章 杖毙 阮覃氏这是被阮南姜给点醒了。 如今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给惜遇说尽了好话,惜遇也没有要收手的意思,与其这样,倒不如直接拿主子的权势来压惜遇,毕竟她身为一个二夫人,还不至于连一个丫鬟都处置不了。 阮覃氏对赵嬷嬷使了一个眼神,赵嬷嬷上前来,想捉惜遇。 还好惜遇在阮家老宅三年的时间,为了上树摘柿子树,跟着丹雀学了两手拳脚功夫,赵嬷嬷这肥猪一般的身材扑过来要抓她,被她灵巧地躲过了。 “我是三姑娘的贴身丫鬟,你们想奈我如何?” “管你是谁的贴身丫鬟,我今儿个就是把你发卖了又能如何,我就是要让你们看看,这院子里,谁才是主人。” 阮覃氏如今也是被激起了火气。 见赵嬷嬷一个人对付不了惜遇,她又对其他丫鬟骂道。 “你们是都瞎了吗?还不上来帮忙?等着我请你们吗?” 门口的三五个丫鬟们都赶紧跑了过来。 有个机智的丫鬟,甚至还把门关上了,试图来一个瓮中捉鳖。 但是惜遇比她们想象的还要难缠,惜遇在家里横冲直撞,上蹿下跳,把家里的古玩瓷器都给摔了个遍,看得阮覃氏又是心疼,又是气急败坏。 “快,快捉住她。” 惜遇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冲到门边,看着紧闭着的房门,她心一横,眼一闭,直接冲了出去。 她这一下没省力气,门的确是开了,可是她的身上也挂了彩,半只胳膊似乎不能用了,疼得厉害,想来是脱臼了。脑袋里也嗡嗡的,似乎有温热的液体从额头上滑下来,惜遇伸手一摸,头破了。 难怪她觉得有点晕。 不,不能晕,她要是晕倒了,就会被二夫人发卖处置,这辈子都见不到姑娘了。 惜遇赶紧往院子里跑,可是院子门早就被人给堵上了,她如今在院子里,就像是一头困兽。 今儿个阮南姜回门,带的人也不少,如今乌泱泱一院子的人,就是为了堵她的。 惜遇捂着脱臼了的胳膊,看着跟出来的阮覃氏和阮南姜。 她知道,自己此行是凶多吉少,如今看到他们,她索性骂个痛快。 “你们一个个,都是忘恩负义之徒,当初阮家出事,我们姑娘临危受命,拿出自己的体己来贴补,你们如今的月钱,都是咱们姑娘一笔一笔省下来的,如今,你们防姑娘,嫌姑娘不说,还伙同外人害姑娘,你们不想想,你们身上吃的,穿的,到底是谁给你们的。” 惜遇这话,把二夫人院子里的几个丫鬟说动了,毕竟对他们而言,二夫人虽然是主子,但是给他们发银子的,的确是阮云棠。 他们围堵惜遇的脚步有一些犹豫。 阮南姜看穿了这些丫鬟们的态度,她厉声呵斥道。 “你们别听她胡说,要是阮云棠敢因为一个丫鬟就和我们二房翻脸,我也能护着你们。” 下人们可不知道温如言和阮南姜只是假结婚,温如言虽然主动放弃了状元之位,可是名声在外,看着比阮云棠和阮望烁可稳定多了,下人们又开始摇摆了。 惜遇自然分寸不让,她说道:“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谁敢捉我?阮南姜,我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对付我们姑娘。”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府里乌糟烂事,也该见见天日了。 于是,她干脆把阮南姜做的那些破事,一股脑儿全抖落了出来。 “你以前倒是装得伪善,和我们姑娘称兄道弟的,把我们姑娘都哄骗了过去,如今才知道,你就是个假面菩萨。你如今处处针对我们姑娘,还不是因为温如言是我们姑娘让给你的,你自己不争气,搞不到男人,就怪到我们姑娘头上。” 听到这话,阮南姜顿时气得脖子上青筋暴起,她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捉住她,给我打烂她的嘴,我看她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惜遇无路可逃,三两下就被阮南姜的人给捉住了,可是惜遇压根就没有低头的意思,纵然是额头冒血,哪怕是挨了好几个大耳光,她还是拼着一股力气,要给自己姑娘争一口气。 “二姑娘,你知道温如言为什么喜欢你吗?因为你虚伪,你伪善,任何人只要和你多接触一会儿,就待不下去,你让人觉得恶心。” 当然,她不单单只骂阮南姜,阮覃氏她也不会放过。 “还有你,二夫人,我们姑娘还要怎么待你好?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不,石头都没有你的心硬,你对我们姑娘做这些事,良心不会痛的吗?还银针试毒,我们姑娘真的想要杀死你,还用派我来送汤?亏我们姑娘还一直念着你的好,心心念念和我们说,你以前照顾过她,她把你当半个母亲,对你尊敬有加。如今瞧着,还真是一对母女。对了,那个鸽子汤……” 剩下来的话,惜遇已经没有机会骂出口了。 赵嬷嬷听到鸽子汤就后怕了,她把自己的臭袜子脱下来,塞到惜遇的嘴巴里,彻底把惜遇的嘴给堵住了。 她现在生怕惜遇把事情抖搂出来,那她真的什么都完了。 惜遇说不出话来,也骂不出来,只能呜呜地发出抗议。 可是在这里,她的抗议没人会听,赵嬷嬷更是赶紧给二夫人请教。 “夫人,如此狂徒,居然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应当如何处置?” 二夫人被人这么骂了一顿,脸色早就铁青。 更何况,惜遇还什么话都敢说,就连自己女儿的事,都被她拿出来当着大庭广众之面,赤裸裸地揭示出来了。 这是她的底线,也是她的命根子。 惜遇此举,和要了她的命差不多。 阮覃氏此时面色和心一样冷硬。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已经起了杀心。 “此等劣婢,当杖毙。” 听到杖毙两个字,下人们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的。 这个刑罚,可太重了吧。 惜遇的眼神里的光也瞬间黯淡下去。 她不怕死,可是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姑娘了。 第166章 撕破脸 “我看谁敢动我的人。” 门被人从外踹开,门栓直接被踹碎,碎木头飞得满地都是。 门后,是满脸怒火的阮云棠。 惜遇看到阮云棠,原本灰暗的眼神里,顿时有了光彩, 起初,看到阮云棠,阮覃氏和阮南姜脸色还现起了一瞬间的慌乱,可是在看清阮云棠只带着丹雀和白鹭两个丫鬟,再看向自己满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的时候,顿时就有了底气。 “丫鬟辱骂主子,以下犯上,合该被罚。” 阮南姜梗着脖子,挥挥手,命人想将惜遇押下去。 但阮云棠在场,谁敢动,她往惜遇那边刚偏了一下步子,阮南姜带来的警觉的丫鬟们就将惜遇围了起来。 阮云棠冷着脸,看向阮南姜。 “什么意思?” “我知道惜遇是从小跟着三妹的丫鬟,但她今儿个就是犯了事,走不了。” “我竟不知,如今这阮府,是二姐当家了?”阮云棠冷瞥。 见状,阮覃氏站出来,说道:“南姜管不得,我还管不得了?” 阮云棠懒得与这二位去辩了,他们有心刁难,辩了也不会听。 她只问一句:“二位今日这般,是想和我撕破脸了?” “你欺我母亲在先,你丫鬟辱我母亲在后,你知道,我不是个能忍事的人,惜遇,今儿个你是要不回去了。” “巧了,我也不喜欢忍。” 阮云棠冷哼一声,见状也不废话,她往后退了一步,正好和丹雀并肩。 她问丹雀:“要多久?” 丹雀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给出时间:“一炷香。” 阮云棠不想废话。“我等不了,半炷香。” 丹雀不废话,点头,步步朝着惜遇逼近。 阮南姜根本没把丹雀放在眼里。 “怎么?在二房你也敢强抢不成?” 丹雀用行动回她的话。 她伸手就是一拳,第一个前来想拦住她,身材肥硕的婆子,被她揍飞几米远。 其他婆子见状,纷纷上前来,想利用人多势众压制丹雀。 可丹雀毕竟是在萧怀瑾手下学过真功夫的,若是连这点场面都压制不了,那对不起萧怀瑾对她这些年的培养。 只见拳飞腿起,泥土四溅,乒乓几声,躺倒一片。 丹雀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十几个粗壮婆子,她自己却连衣角都不曾沾染灰尘。 稳稳落地,她锋利如刀的眼神扫过还绑着惜遇的两个丫鬟。 两个小丫鬟哆哆嗦嗦地松开手,放开惜遇。 此时,众人的焦点都集中在惜遇和丹雀之上,没有人注意到,赵嬷嬷手里拎着一把菜刀,正悄悄地逼近阮云棠。 惜遇的眼角瞥见一抹寒光,此时赵嬷嬷离阮云棠已经不过半步的距离,她举起那把锋利无比的菜刀,挥刀砍向阮云棠。 只有惜遇一个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危险近况,她获救之后顾不得自己,喊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姑娘,小心!” 可惜,太迟了。 赵嬷嬷的刀已经落下。 “噗嗤”一声。 刀尖入肉。 鲜血顺着刀尖,一滴滴落下,滴入泥土里。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 只见脖子中刀的那人,没坚持多久,终究是没力气,生跪下去,像是一座大山的轰然倒塌,连院子都震了震。 中刀的,并不是阮云棠。 而是蓄意伤害阮云棠的赵嬷嬷。 阮云棠只一脚回旋踢就制服了赵嬷嬷,赵嬷嬷手中的作恶的凶刀,最终也成了害了她自己的凶器。 纵然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半个身子,赵嬷嬷依旧睁大着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阮云棠伸手拍向她还没受伤的那半边肩膀,给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的赵嬷嬷一个警告。 “上一个想杀我的人,坟头草都已经三丈高了。” 就连天天杀猪宰牛的屠夫,她都能拿下,更何况只是一个身材肥硕,行动笨拙的赵嬷嬷。 总有人不自量力,试图挑战她的底线。 血腥味瞬间在整个院子里弥漫开来,阮覃氏吓得脸色苍白,她指着阮云棠,手脚抖得如筛糠一样。 “凶手,你是凶手,你杀了赵嬷嬷。” 阮云棠擦干净手上不小心沾到的赵嬷嬷的血,面色冰冷如常。 “刚刚二位怎么说的来着?丫鬟辱骂主子就该死。如今这刁奴意图谋杀,合该千刀万剐咯。” 阮云棠恍然大悟,她抬手对丹雀吩咐道:“找个人把她抬下去,给她一口气吊着,就这么死,太便宜她了。” 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忖度:难不成阮云棠还真准备用刑,把赵嬷嬷千刀万剐不成? 阮南姜和阮覃氏的脸色都吓得煞白,阮南姜更是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看向阮云棠,口中喃喃念着:“你是魔鬼。” “我亲爱的二姐,现在才知道,太迟了一点哟。” 阮云棠语气里那故意上扬的尾音,逼得人能连打好几个寒战。 如今,在场的人均鸦雀无声,赵嬷嬷这个现成的“前车之鉴”还跪在院子里,没有人敢吱声。 不包括阮南姜和阮覃氏。 这般安静,正好。 阮云棠冷冷吩咐道:“凡今日参与绑架惜遇者,发卖。” “你敢!”阮南姜慌了。“那是我的奴婢。” “那也是阮家家奴。”虽说这些奴婢都是阮家人,但是当初阮云棠出嫁的时候,已是阮府抄家之后,此时,一应家奴都已登记在册,所以,只要官府那边还没点头放人,这些奴才,就还归在阮家名下。 这也是当初知道抄家发生,趁着官府还没登记,阮云棠就把几个丫鬟的卖身契都还给他们的原因。 如今,皇帝让阮云棠管家,阮云棠自然有生杀予夺大权。 阮南姜此时也只能嘴硬。 “不过就是几个丫鬟,我还不稀罕。” 而那些奴婢,见阮南姜护不住他们,哭丧着跪倒一片,向阮云棠磕头求饶。 “求求三姑娘,饶了我们吧,求求三姑娘,饶了我们吧。” 阮云棠听得烦,就在她出声准备发落的时候,二房门口传来男人的声音。 “今日的阮家,好生热闹。” 众人回头,只见一青衣,一白衣两位公子,正越过门槛,翩然而至。 第167章 镇场 白衣自然是萧怀瑾。 而青衣,却是阮云棠没有想到的人。 温如言? 他怎么也来凑这份热闹了? 阮云棠有些为难,若是温如言在,少不得得卖他几分面子了。 可偏偏她如今是一刻都不想见到阮覃氏和阮南姜了。 这个面子,她并不想卖。 萧怀瑾和温如言并肩走进来,两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仍跪在地上,血流不止的赵嬷嬷身上。 不等萧怀瑾问是怎么回事,白鹭主动解释道。 “刚才这刁奴,试图杀我家姑娘来着。” 听到这话,温如言脸上原本还挂着的三分同情和担忧全部都消失不见。 萧怀瑾更狠,他一脚踹在赵嬷嬷的心窝里。 赵嬷嬷本来就只剩下半口气了,生生受了这一脚,竟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呈大字瘫倒在地板上。 萧怀瑾厌恶地淬了一口,对丹雀吩咐道:“吊着她的命,可别让她死了,这么死,太便宜她了。” 她和阮云棠在这件事上,倒十分心有灵犀。 萧怀瑾走到阮云棠的身边,关怀地问道:“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无妨,宵小之辈,还伤不了我。”说这话的时候,阮云棠冷眼瞥向阮覃氏和阮南姜母女。 阮覃氏被阮云棠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瞧着温如言过来了,双眼放光,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她赶紧把女儿阮南姜推给温如言。 “好女婿你来得正好,这里乱糟糟的,你快把南姜带回去吧,余下的事,我和你三妹妹处理就行。” 阮覃氏是拿住了阮云棠欠着温如言人情,当着温如言的面不会驳她面子的心理,想赶紧把阮南姜推出去,摘干净。 萧怀瑾偏不让她如愿,他拦住萧怀瑾,问道:“温兄难道不好奇,这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温如言只瞧见两姐妹似乎脸色都不是很好,他是个十分自觉的人,只说道:“到底是三妹妹的家事,我这个外人,不便掺和。” 萧怀瑾显然不把自己当“外人。”听到温如言这么说,反倒还有几分得意。 “那你走吧,我是要留下来听听的。” 温如言被他的一句话更住。 白鹭是个机灵的,这时候干脆插话进来,给不知内情的两位公子说八卦。 “萧公子有所不知,这二夫人和二姑娘不分青红皂白,绑了惜遇姐姐,姑娘带着我们来救人,偏二房赵嬷嬷还想杀我家姑娘。” 白鹭要是不说还好,白鹭说了这话,阮南姜这次是彻底走不了了。 其实,自温如言出现在这府里,阮南姜的气焰就已经小了一多半。 谁愿意让自己的心上人,看到自己嚣张跋扈,喊打喊杀的样子呢。 发现温如言在听完白鹭的话之后,用怀疑的眼光看向自己,倔强如阮南姜,一股酸涩涌上心头,眼眶也红了。 阮覃氏知道阮南姜最在乎的就是温如言,她赶紧解释道。 “姑爷别误会,南姜这是担心我,以为我被惜遇欺负了,为我出头,所以才起了误会。” 惜遇不服气,纵然是身上全是淤青,被打得不成人样了,还要辩驳:“分明是你辱我家姑娘在先,我家姑娘好心给你送鸽子汤,你们还用银簪试毒,我说要回禀姑娘,你们就要绑我,把我发卖。一口一个我们姑娘欺负你,姑娘好吃好喝地伺候你,哪点对不起你了。” 阮南姜的陪房嬷嬷不甘示弱:“分明你擅闯主子房间,在主子房间破口大骂,这不是欺辱是什么!谁知道你家姑娘送鸽子汤安的是什么心,我家姑娘小心谨慎些,何错之有?”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吵来吵去,头都要吵大了。 萧怀瑾一声咳嗽,镇住场子。 阮覃氏知道萧怀瑾要偏袒阮云棠,此时赶紧给他戴高帽子:“萧公子,你和我家姑爷都是盛名在外的,想必这妇人家事,你是不会插手的吧。” 要说萧怀瑾和温如言,还真不好插手。 阮家一屋子的老弱病残,随便拎一个出去都是弱势群体,帮谁都是欺负弱小。更何况这是阮家家事,一家人关起门来,便是闹出人命来,那也没得指摘的,可外人插手,就多少有些多管闲事了。 若是换成一般人,阮覃氏这一招道德绑架,或许还能成功。 偏生,对面是萧怀瑾。 她显然是高估了萧怀瑾的道德底线。 萧怀瑾冷蔑一笑,和阮云棠脸上一直为撤下去的讥讽,相得益彰。 “只要是棠儿的事,就是我的事。而且,不妨和你说个实话,我这个人,帮亲不帮理,心偏得很。谁要是让棠儿皱了一下眉头,在我这都是犯了滔天大罪。” “你还讲不讲理!” “我人多势众,为什么要跟你讲理。”萧怀瑾只是招招手,朝辞就带着一众萧家家丁在门口候着了。 倒不是萧怀瑾故意显排场。 他刚去找宋戈谈事情回来,多带了一小队家丁撑场面,毕竟宋戈可是个混性子,手下又都是练家子,不多带几个人,不放心。 回来的路上听说阮家吵起来了,又见温如言也匆匆往阮家赶,这才跟着一起过来的。 只是没想到,竟然在这里也能派上用场。 虽然用他精心培养的精锐,对付几个婆子丫鬟,多少有些小材大用。 阮覃氏这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孤立无援,别说外人了,就是她自己院里的丫鬟,跟了她十几年的人,这会儿都齐刷刷地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她只能寄希望于温如言。 “姑爷,你是读过圣贤书的,你要为我和南姜评评理呀。” 毕竟温如言不比萧怀瑾混,他公正严明,人品是全天下闻名的。 阮覃氏知道,自己毕竟算得上是阮云棠的长辈,不管阮云棠怎么辩解,她不敬长辈在先,慕朝重孝,她这样的行为,是怎么都会被人指着鼻子骂的。 温如言的脸上看不出悲喜,他冷静地回答道:“妇人家事,恕在下不便插手。” 阮南姜心里本来就窝着火,听到这话,彻底爆发。 “说得冠冕堂皇,你不过是舍不得阮云棠,放不下她罢了。” 第168章 薄面 温如言表情未动,杵在一旁当柱子,也不回话,阮南姜心里愈发难受,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外洒。 “温如言,你到底有没有心!” 温如言没有看她,反倒朝阮云棠鞠了一躬:“既然是三妹妹家事,我不便打扰。” 他这是摆明不插手的态度了。 这反而是阮云棠最需要的。 她对白鹭吩咐道:“带温公子和萧公子去四少爷院里喝茶。” 萧怀瑾不乐意了。 “他一个人去就行了,凭什么我也要去啊。” 阮云棠回头看了他一眼。 天不怕地不怕的萧怀瑾忍了怂,悄悄扯阮云棠的衣角。 “我这不是怕你被欺负吗?” 他说这话着实算得上是睁着眼说瞎话了,也不看这地上跪的跪,躺的躺,哪里还有人是她的对手。 萧怀瑾顺着阮云棠的眼神,也看到了这一地的残兵败将,尴尬地摸摸鼻子,不过临走时还是不放心,劝道:“人我不撤,不管啥事,我都会陪着你。” 见阮云棠点头接受了他的人,萧怀瑾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温如言和白鹭一起离开了二房院子。 此时,阮云棠看向阮南姜,问道:“二姐,还需要我请你吗?” “你几个意思?” “你这泼出去的水,还要回来几回?” 阮南姜忍不住冷嘲热讽:“有男人撑腰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一来还来两个,你倒还真是有本事。” “既然二姐不肯将此事私了,那反正赵嬷嬷还有一口气儿在,这院子里也还有这么多人证,不如咱们去官府,找知县大人分辨分辨,问问二房的奴才蓄意谋杀我,该怎么论?还是说,二姐需要我去禀告圣上,您和婶婶觉得圣上的圣旨不公,这阮家,我当不得主。” 圣上如今是死是活都不好说,天下还不是几个在争权夺利的皇子说了算,而如今这几个皇子无一不看萧怀瑾的脸色,去争去辩,又有什么意思? 阮南姜到底泄了气,但是人还是没有离开,双手环胸,一副“我到底要看看,你想怎么判的样子。” 此时,去送萧怀瑾和温如言的白鹭去而复返了,跟着她一起过来的,还有青荟。 青荟看到院子里的骇人场面,吓了一跳。 特别是在看到赵嬷嬷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的时候,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别装了。”阮云棠戳穿她:“我知道赵嬷嬷是你娘,还不去看看她。” 她虽然生气,但还不至于阻碍青荟向她娘尽孝。 青荟脸上闪过瞬间的吃惊。 但很快,关心和焦虑就压过了身份被发现的惊恐,她再也忍不住,跑到赵嬷嬷面前,哭问起来。 “娘,您这是怎么了?娘,您看看我。” 阮覃氏知道,自己布了这么久的一颗棋子,算是废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惜遇刚从宗祠回来,第二天我过继给老太太的消息就遍布全府的时候,就知道了。” 其实青荟这个细作一点都不难猜。 丹雀是萧怀瑾的人,她会把她过继给老太太的消息告诉给萧怀瑾,但不至于传得满府都是。 白鹭嘛——一个吃货,不提也罢。 只有青荟,最安稳,不多话,还是以前在二房颇为得脸,在油水最多的小厨房里混,却被二夫人打发了来她身边的。 只是阮云棠那时候顾念着大家的颜面,又念着阮覃氏后面这些年对她的确还不错,加之青荟也只是传传消息,并未做什么过分举动,所以没把这事拆穿,只是在阮望烁入府的时候,把青荟派给了阮望烁,避免自己时时刻刻在二夫人的监视之下。 阮覃氏苦笑。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这个时候才戳穿我?” “二婶,我最后叫你一声二婶,该给你的脸面,我都给了。”阮云棠从袖子里掏出阮覃氏亲笔画押的协议。“还请二夫人,履行约定。” 从二婶到疏离的二夫人,阮覃氏终于把阮云棠心里,最后那一点美好念想,都给耗光了。 “你要赶我走?”阮覃氏没想到阮云棠居然真的敢这么做,一时惶恐,迷惘,吃惊,恐惧都有。 “你要赶我娘走!”阮南姜再也听不下去了。“阮云棠,你就不怕被人指着鼻子骂不忠不孝不义吗?” “二夫人您不是说,在京都人缘很广嘛,那就得劳烦二夫人替我多美言几句了,若是我的声誉受损,想必大姐姐和二姐姐,在婆家会更不好过。” “少用我们威胁我娘!”阮南姜气得脸涨得通红:“现在谁把阮家放在眼里,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啊。” 阮南姜因情生困,如今已经失去理智,阮云棠不搭理她,只问阮覃氏:“二夫人,我不靠这阮家过活,这家业对我而言,反是负担。当然,二夫人既然这么想要家业,让给你也不是不可以,我带着望烁搬出去住,总不至于饿死。” 说话间,阮覃氏对丹雀吩咐着,让她去取自己的掌家印来。 没想到不久前还嚷嚷着要掌家的阮覃氏,这会子连连摆手。 就连阮南姜都不理解:“娘,你在怕什么,她既然要给你,咱们接过来就是,大不了,我把你嫁妆给我的几间庄子还给您,我就不信,没了她阮云棠,还活不了了。” 阮覃氏火大了,她呵住阮南姜:“别多嘴。” 阮覃氏此时心里已经明白,这个家,她当不了,也不能当。 是她判断错了。 阮家没钱,阮家能撑到现在,靠的也不是银子,不是老太太的私房钱。 如今阮家虽然不受人待见,但是有一个后生阮望烁,有一个被陛下亲口夸赞过的阮云棠,这门楣虽然不如以前光鲜,但好歹能撑住,众人对阮家也都还持有几分观望态度,就怕阮云棠得嫁高门,就怕阮望烁一朝高中。 所以,二房的亲家张家和温家,还愿意给她的两个女儿几分薄面。 所以,远在流放苦寒之地的阮正山,还能得一饭一衣,勉强维持生计。 可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在这之前,她怎么就想不通呢? 第169章 记仇 也不是没想通,以前她是知道的,只是渐渐地钻了牛角尖,渐渐地忘记了自己和阮云棠是盟友,而非敌人。 是从哪里开始变化的呢? 是看到二女儿受委屈了吗?可明明在一开始的时候,她还十分清醒,知道劝自己的女儿,放弃温如言。 是看到大女儿被阮云棠掌掴了吗?可分明南枝的脾气,她心里也有数。 是赵嬷嬷! 回顾这几个月来的心态变化。 阮覃氏找到了罪魁祸首。 以前她受赵嬷嬷蛊惑,以为阮老太太肯定给阮云棠留了私房钱,才一时鬼迷心窍,非要争这个家主之位,试图以此给女儿多留点钱,将两个女儿接回家住。 如今才知,是她自己把女儿唯一的退路给彻底堵死了。 阮覃氏的心态正在逐渐崩塌,阮云棠将那张纸条,交给阮覃氏。 这成了压死阮覃氏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这怎么可能?” 看到阮覃氏那不像是装出来的震惊表情。 阮云棠知道,之前是自己想错了。 她丝毫不掩盖自己的嘲讽。 “原来,二夫人连幕后黑手都算不上,只是一把被人借刀杀人的刀呀。” 如此愚蠢,蠢不可及。 但往往,蠢人比坏人还要可恶。 她会轻易被人带节奏,三言两语就被人挑拔利用,然后,挥刀砍向真正关心她的人。 阮覃氏被阮云棠讥讽得脸色发青。 她将手中的纸条撕碎,无力地垂下肩膀。 “我走。” “娘!”阮南姜当然不同意。 但是她的反对明显没用。 阮覃氏脸上半分戾气都没有了,抬眼全是恳求。 “棠儿,求求你,看在多年的情分上,能不能照顾照顾你两个姐姐?” “情分?”阮云棠冷哼。“以前或许是有的,如今,半分都不剩了。” 阮覃氏面如枯槁。 面对阮云棠毫不留情的冷讽和拒绝,她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剩下满口的:“好,好。” 是啊,她还有什么脸面,求阮云棠呢。 阮南姜此时还在嘴硬:“我有手有脚,才不靠你,娘亲,咱们走就走,我带你回温家。” 阮覃氏摆摆手,拒绝了阮南姜的好意。 见已经达成共识,阮云棠懒得和这对母女废话,她转身往回走,冷眼瞥向地上躺着的赵嬷嬷。 “把她带下去。” 青荟跪在地上,沾满鲜血的手抓着阮云棠的裙摆求饶。 “姑娘,姑娘我求求你,放过我娘亲吧,我愿意为姑娘做牛做马,报答姑娘的恩德。” “做牛做马?”阮云棠居高临下,冷瞥青荟:“青荟,你觉得,你的做牛做马,值几分?” 青荟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可是看着浑身是血的赵嬷嬷,她不敢松手:“姑娘,您……您就看在我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您……” 此时,赵嬷嬷也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丹雀给她喂的吊命的丹药起了作用,竟睁开了眼睛。 她伸出血糊糊的手抓住青荟的手,口中喃喃念着什么,青荟忙低头贴耳去听。 “娘,您说,女儿听着呢。” 只听赵嬷嬷语气十分虚弱:“青……青荟……是娘不好,连累你了。” 说完遗言,这赵嬷嬷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自己握着刀柄,抹了脖子。 丹雀赶紧蹲下去探鼻息。 她对阮云棠摇摇头,示意人已经不行了。 “娘!”青荟扑在赵嬷嬷身上,撕心裂肺地呼唤着自己的母亲。 阮云棠看着自己裙子上的血,惹眼、刺目的红。 这一天,好累。 她闭上眼,带着丫鬟转身离开,只是走到院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对惜遇吩咐道:“支取几两银子,把赵嬷嬷埋了吧。” 赵嬷嬷如此可恨,自然是不值得她花一分钱的。 青荟的伺候…… 或许也不值得吧。 可阮云棠不喜欢欠人人情。 哪怕青荟这些年的陪伴,都是掺杂着背叛与算计。 回去的路上,白鹭扶着惜遇,看着惜遇身上的伤口,忍不住喃喃念道:“姑娘就不该这么轻易放过二夫人,合该把她送官法办才是。” “送官才是轻饶了她。” 如今阮覃氏被赶出京都,她三个女婿家是肯定不会收留她的,娘家也是避之唯恐不及。 她只有一个地方可去——阮家老家。 而阮家老家,如今正被阮正流霸占着。 阮正流素来阴损,阮覃氏回去比蹲大牢好不了多少。 更何况,阮覃氏如今已经知道阮正流在背后做的好事,放她回去,有她和她那几个能作的女儿,也够阮正流头疼一阵的。 不过,从今往后,这些都是外人了。 至于她真正关心的—— 她看向惜遇。 她当然也看到惜遇身上的伤口,心疼的同时,也生气。 “惜遇,你胆子也太大了。” 惜遇吐吐舌:“姑娘,您都发现了?” “你素来是个稳重的,哪怕发现他们在用银簪试毒,回来告诉我一声便是,你倒好,反倒在二房的地盘闹起来,这不是主动惹事是什么。” 心思都被自家主子发现,惜遇只能认错。 “姑娘,对不起,事出紧急,来不及和姑娘商量,让姑娘担心了。” “你也知道我会担心,要是我晚一步,你就……”说到这儿,阮云棠更咽起来。 一想到拿着刀,盛气凌人的赵嬷嬷。 她不怕自己出事,只怕惜遇成为刀下亡魂。 “我知道姑娘会来救我的,我总要闹一闹,二房这个毒瘤,才能除掉。” 惜遇知道,阮云棠心里始终念着二房的照拂之恩,她也怕此事会不温不火地过去。 所以,她在发现二房在用银簪试毒的时候,她才莽撞地回头。 她就是要闹,闹得人尽皆知,闹得二房跳脚犯错。 “那如果你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办?” 惜遇笑得没心没肺。“能把姑娘身边的危险除掉,我这条贱命,算什么。” 阮云棠气得说不出话来。 回到自己的小院,才发现萧怀瑾竟然在自己的院子里。 “你怎么在这儿?”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见到那温如言,就心气不顺。” 阮云棠语塞。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他还记着呢。 这人,还真是记仇。 萧怀瑾问道:“解决了?” “嗯。” “可怎么办,我的气还没消呢。” 第170章 陪伴 阮云棠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若是在以前,不想干扰这个世界正常运转的阮云棠,这会儿肯定已经拦着萧怀瑾了。 不过现在。 她对萧怀瑾露出一抹笑容。 “你想做什么,那便去做吧。” 萧怀瑾有些吃惊。 “你不拦我?” “他们害我,而你是为了我,我为啥要拦着你?” “那我若是杀人放火呢?” “那我便陪你杀人放火。” 自从萧怀瑾说要跟着阮云棠去阮云棠的世界之后,阮云棠一直纠结着,拧巴着的关节就被打开了。 她在现实世界拘着过日子,就像是困在笼子里的猛兽,有一天驯兽员把笼子撤除了,笼子却一直存在猛兽的心里。 而萧怀瑾,彻底打开了她心里的那个笼子。 他一个古人,比她这个现代人还要“离经叛道”,什么规则,什么设定,没有什么能拘住他的。 她心里的那个猛兽,也被他放了出来。 想学他的样子,放肆一场。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她不会害怕,她知道他会陪在自己身边。 好像有个人在,都会大胆一点。 阮云棠的改变,显然也在萧怀瑾的眼里,落在了萧怀瑾的心里。 他比阮云棠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着揉乱他的头发,语气和表情里都是满满的温柔与甜蜜。 “好。” 院子里的空气都好像变甜了,几个丫鬟都很有眼色地不去打扰,守在门后,看着他们偷笑。 而另一边的气氛就没有这么融洽了。 温如言站在远处,遥遥看见院子里发生的这一切,周围的气压变得压抑且低沉。 他身边的小厮很是担心,小心提醒他。 “公子,您不是有事要和阮三姑娘谈吗?咱们还过去吗?” 温如言不敢再看这个有点刺目的画面,他转头往外走。 “算了吧,她估计也不会关心了。” 主子的决定,小厮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小跑着跟上温如言的步子。 主仆两刚走到门口,发现有一辆马车停在面前,车帘上写着“温”字,不用想也知道马车里面坐着谁。 可温如言偏头对身边的小厮说道:“去把我的马牵过来。” 小厮有些为难:“那夫人那边?” 温如言摆摆手,示意不用管她,小厮会意,去领马过来。 马蹄声响起,惊动了在马车里的阮南姜,她掀开帘子望过来,可是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决绝的背影。 李嬷嬷很着急。 “姑娘……” 毕竟之前温如言和阮南姜的关系算不得上是很好,但是也绝对不会很差,一直都是相敬如宾,至少面上看着还是一对神仙眷侣,所以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们之间的婚约是假的。 就连李嬷嬷都看出来了,阮南姜心里自然更难受了。 她愤愤地放下帘子,心里胀满了对阮云棠的愤恨。 都怪阮云棠。 因为心里有气,回到温家的时候,阮南姜连自己的小院子都没去,率先去了温如言的书房。 此时,温如言正在书房里指挥着小厮收拾东西,看这个样子似乎是想搬出去住的样子。 见状,阮南姜心里更生气了。 “温如言,你几个意思?” “学塾那边事务繁忙,以后我就住在那边了。” “你是在躲我吗?” 温如言沉默着不说话,把自己喜欢的文房四宝放进箱子里。 “温如言,虽然咱们没有夫妻之实,但我好歹是你名义上的妻子,你能不能对我有稍微的尊重。只要涉及阮云棠的事,在你这,我就得让步是不是。” “请你理智一点。”温如言的表情已经有点愠怒,要是了解他脾气的人,断不会在这时候去忤逆他。 偏偏阮南姜也在气头上。 今天去阮家,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娘亲是怎么被人“欺辱”的,而她却无能为力,在门口等温如言,就是想和温如言商量能不能把母亲接过来,可是温如言却直接无视了她。 她在出嫁前就是个直脾气的姑娘,如今更不会忍辱吞声。 阮南姜直接说出自己的不爽:“我不理智吗?今天你把我一个人抛下,就是为了阮云棠吧。” “不可理喻。”温如言不想解释,他拒绝沟通,东西还没收拾好就不想和阮南姜呆在一个房间,拎着箱子准备出门,可是箱子被阮南姜拽住了。 “不许走,咱们把话说清楚。” 就在此时,听到动静的温老太太走了进来。 她接下阮南姜的话:“有什么话,和我谈。” 温老太太毕竟是长辈,看到长辈,阮南姜的脾气收敛了不少,温如言也终于得空,他向老太太鞠躬道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温老太太看向有些狼狈的阮南姜,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跟我来。” 温老太太带着阮南姜走向上房,命令贴身嬷嬷拿出一串钥匙来。 “阮家发生的事,我听说了。” 毕竟阮南姜带去阮家给阮覃氏充场面的人,还有不少是温老太太派给阮南姜的“温家人。” 所以,在阮南姜还没进家门的时候,消息就已经传回来了。 温老太太将钥匙交给阮南姜:“这是温家别院的钥匙,别院虽然不算宽敞,不过也是个三进的小院子,应该够你住了。” 阮南姜惊得愣在原地。 “老太太,您这是……” “如言是我的孙子,他是个什么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若是你还在温家,他不会回家,我总不忍心看着我孙子流落在外。” 温老太太的话,就像是刀子一样,戳在阮南姜的心里。 “老太太,我和他只是有些误会,刚才的确是我说话有点冲,我和他把话说清楚就好了。” 温老太太摇摇头,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慈祥,可是说出来的话,冷静又残忍。 “南姜,其实我和如言是一个态度,我们不关心你是否有误会,对我们而言,你只是寄居在我们家的客人罢了,只是之前看着棠儿的态度,如言把你当成了妹妹,我也对你多有照拂,如果让你产生了误会,我们很抱歉。” 第171章 分家 “可是老太太……你之前不是还说……希望我和温如言能好好过日子的吗?” 阮南姜还记得,她刚进门的时候,温老太太还暗示过他可以和温如言搞好关系,还说什么不希望自己的孙子离异另娶,要是能够阴差阳错,成就一段美满姻缘,便是再好不过。 正是因为有温老太太的支持,所以原本只敢压抑着自己的阮南姜,才敢放肆自己的对温如言的爱恋疯长,处处把自己当成温家真正的少奶奶。 温老太太依旧是笑着,只是这笑容冷冷的,看得人心寒。 “我想,你是会错我的意了,我的意思是说,咱们如今短暂地成为了一家人,能够和和美美最好,不过如今看来,这个愿望是不太可能了。” 阮南姜无措地站在屋子中央,像一只任人观赏嘲笑的猴子。 可即便是这样,阮南姜还是不死心。 她问温老太太:“为什么?” 温老太太不肯解释,只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人啊,贵在知足。” 也不知道是在提点阮南姜,还是在让阮南姜接受去住别院的安排。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阮南姜连半点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她只能接受。 毕竟如今还肯让她去住别院,已经算得上是温老太太的恩惠了。 目送着阮南姜垂头丧气地离开温老太太的院子,嬷嬷给温老太太端上来热茶,忍不住感慨道。 “可惜了,以前还觉得她是个坦率的姑娘,还以为她和少爷能成好事呢。” 温老太太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惋惜。 “许是那二房根底不好,果然是什么样的父母教出什么样的女儿。以后这话就不用提了,若不是当初收了云棠的钱,拿人手短,我早就让他们和离了。” 温如言的私塾有阮云棠的投资,是专属于她和温老太太的秘密,这是当初阮云棠把温老太太叫去阮家,提出来的筹码。 温家帮她的二姐渡过难关,她帮温家渡过难关。 温老太太不知道阮南姜知不知道这件事。 若是阮南姜不知道,那只能说她愚钝。 若是阮南姜知道,那这个人品行就很堪忧了。 但是不管她知不知道,这个女人,都不够格做她温家的媳妇了。 更何况,如今阮南姜和阮覃氏得罪的,可不单单是阮云棠。 萧怀瑾早就派人来提点过了,这才是让温老太太决断的主要原因。 和阮云棠打交道顶多只能算是情分,和萧怀瑾打交道那一不小心就是家破人亡。 温老太太向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在知道萧怀瑾的态度之后,她果断选择了放手了。 嬷嬷请问: “老太太,奴婢瞧着,少夫人和阮三姑娘闹得这么僵,阮三姑娘未必还愿意帮助少夫人。” “我不是让你去探问她的口风了吗?她怎么说?” “如今阮家乱得很,奴婢并未见到三姑娘,不过三姑娘身边的丫鬟是说,以后二房和他们姑娘都没关系了。” “那便是了。”温老太太挥挥手,对嬷嬷说道:“阮南姜搬出去的时候,你去盯着点,她自己的嫁妆随她处置。” 言外之意就是其他的东西,不能让阮南姜带出去分文。 “那老太太您之前给她的丫鬟婆子呢?” “留两个老的盯着她吧,好歹算是我温家的人,其他的,都撤回来吧。” 嬷嬷知道,阮南姜这是真的要自生自灭了。温家是绝对不会再管她的。 不过,嬷嬷也不可惜,如今这个局面,不是阮南姜自己找的,就从她一个外人的角度,阮云棠对她这个姐姐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今天晚上注定是一个不眠夜,阮南姜和阮覃氏忙着打包,温如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了一叠有一叠的诗句,来来回回只有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华灯彻夜未歇的,还有勇亲王府。 此时的宋戈,独坐在书房里发呆,他的眼前摆放着沙盘,上面堆满了模型,他已经和属下推演了无数遍,可每一次的结果都是失败。 他的敌人太多,时间太紧,而他,空有一身蛮力,无处施展。 此时,门口响起脚步声,是府中侍女。 “王爷,王妃准备了您最爱喝的红豆粥,邀您过去品尝。” 自从皇帝病重,夺嫡陷入白热化状况以来,宋戈就几乎没怎么去过阮绿茉房间了,如今听到这句话,更觉心烦,下意识地就像回绝。 可话到了嘴边,他犹豫了。 他站起身来,对侍女吩咐道:“那就走吧。” 阮绿茉的房间里亮着一盏温黄小灯,宋戈进门的时候,发现孩子也不在房中,应该是被奶妈抱下去休息了。阮绿茉未施脂粉,穿着一身青绿色衫裙,才立尖尖角的小荷,整个人显得清丽脱俗。 侍女将宋戈带到阮绿茉跟前后,就很有眼力见地退下了,给二人留一个温馨的独处空间。 可是宋戈心里烦躁苦闷得很。 对阮绿茉精心准备的饭菜,和看似随意其实是精心设计过的装扮都无心欣赏。 他张口就要酒。 还好阮绿茉早有准备,她从桌下掏出酒壶来,递给宋戈的同时还不忘劝导:“王爷,喝酒伤身,还是少喝些为好。” 宋戈置若罔闻,不仅给自己倒满一杯,还给她倒了一杯,阮绿茉拿起酒杯,刚想举杯与宋戈敬酒,抬眼一看发现宋戈已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爷怎么还这般愁闷?今日萧公子不是来过,难道不是与王爷冰释前嫌了?” 阮绿茉小心翼翼地探问。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夹着尾巴做人。 宋戈和萧怀瑾因为她反目,虽然宋戈不说,但是宋戈身边人都记在心里,阮绿茉不止一次听到宋戈的副将吐槽宋戈为了一个女人坏了大业。 现在她在宋戈的部下心里,就是一个红颜祸水。 不久前,就在得知萧怀瑾要去扶持三皇子的时候,宋戈的部下还像宋戈请过缨,要求休了她。 阮绿茉被吓得门都不敢出。 而宋戈在听到阮绿茉的问话之后,叹气,问道:“绿茉,假如你我,真的和离,你……” 第172章 预感 阮绿茉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你在说什么?”她的脸微红,额头上渗出薄薄的细汗,一副微醉的样子。“王爷,你有去看咱们的儿子了吗?他这几天又长胖了,小手可有力了,以后肯定和王爷一样,是一个练武的高手。” 宋戈说出那一句和离,本来就已经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看到阮绿茉没有听清楚,这个时候又和他说起了麟儿,更是不好开口了。 他觉得自己很没用,绿茉嫁给他,本来该是被他宠着,护着的,如今他却为了皇位,想抛下他。 这个女人刚给他生了个孩子,从生死关上走了一遭啊。 宋戈闷下一口苦酒,看着醉意微醺的阮绿茉,说道:“我去看看孩子。” 他刚起身,想到了什么,回头,对阮绿茉说道:“以后别让孩子学武了,学文吧。百无一用,是武夫。” 他空有一身蛮力,却无处使,萧怀瑾不用一兵一卒,就能把他治得死死的。 他不希望他的孩子也这样,被人轻飘飘地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阮绿茉还笑着说着祝福的话。 “会的,王爷,咱们的孩子一定是文武双全。” 宋戈点点头,负手走出门去。 阮绿茉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她才敛下眉眼,眼底全是疲惫。 她当然听到了宋戈的那句“和离”。 想当初,她刚嫁入王府的时候,宋戈对她是多么宠爱,知道她喜欢吃城东的蟹粉酥,每天天没亮就起床去买,买来还会亲手喂给她吃。 他还说,以后要是能成大事,她就是他母仪天下的皇后,他的后宫里,只要她一个人。 可现在,皇位遥遥无期,恩宠竟然也成了过去式。 脸上的笑容和温婉一点点地消散,她看着眼前已经变凉的饭菜,眼神也渐渐地失去了温度。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若是宋戈真的敢抛下她,那她一定会先下手为强。 毕竟当初嫁给宋戈,也并没有多喜欢他,她看中的,还是宋戈皇子的身份和权势。 一个当不了皇帝的皇子,对她而言,没什么用。 而另一边,宋戈刚走出房间,下属就迎面而来。 宋戈知道,他没时间去看孩子了。 不想影响妻子和孩子的休息,宋戈让下属有事出去说,两人走出了阮绿茉的小院,宋戈才允许下属说出他打探的消息。 下属没有含糊,赶紧请示。 “王爷,属下听说,三皇子那边,今晚就要准备行动了,王爷,咱们该怎么办?” 宋戈回头看向身后还亮着灯的小院。 属下看出了他眼神里的犹豫。 “王爷,咱们没时间了,我知道您放不下王妃,不然您先假装和王妃和离,咱们先稳住萧怀瑾再说。” 宋戈苦笑着摇头:“你当他那么好骗呢。” 宋戈心里憋屈的很,他向来不是个能忍的人,他索性下令。 “咱们不求任何人。” “可是王爷……” “我们战场上都厮杀过,还怕这个,命人准备好精锐部队,三皇子只要敢逼宫,咱们正好可以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去守护父皇。我看他萧怀瑾无人可以辅佐,还能猖狂到几时。” 下属虽然觉得此举冒进,可如今他也给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他没有反驳宋戈的命令,只是问了一句:“王爷,若是咱们……” 虽然在起事前说这件事有些不吉利,但下属心里实在是没底。 宋戈叹了口气,吩咐道:“留一小队人,保护王妃吧。” 下属脸上顿时升起不屑,他很想提醒宋戈,他们如今回到这个地步,萧怀瑾会跟宋戈闹掰,这个王妃要承担全部的罪责。 但他不敢说。 毕竟阮绿茉才是宋戈的枕边人,更何况阮绿茉还给宋戈生下了一个小皇子,这个小皇子就像是一个护身符。 下属满腔怨懑地退下去。 他和宋戈都不知道,他们的亲兵刚趁着夜色溜出王府,就尽收在朝辞的眼里。 朝辞赶紧将这个消息带给宋戈。 “爷,您真是料事如神,我本以为,勇亲王会为了皇位,放弃他的王妃呢。” 毕竟那可是九五之尊之位啊,天下又有几个男人真的能做到要美人不要天下。 萧怀瑾的态度就颇有些无赖了。 他躺在躺椅上,闲散得像是出来逛街一样。 “就算他想要天下不要美人,结局也改不了。毕竟我是人,又不是神仙,哪能真的力挽狂澜。” “那爷你还……”毕竟萧怀瑾冲到勇亲王府,让宋戈休掉阮绿茉的时候,朝辞可都是跟着大吃一惊。 “我若是不激一激他,他又怎么拼死一搏呢。就算他不想争,勇亲王妃知道自己有可能成为‘被放弃’的那一个,肯定也会有所行动。” 萧怀瑾一边说,一边指着勇亲王府角门处,偷偷溜出来的小丫鬟。 朝辞和萧怀瑾不是第一次来勇亲王府了,这个丫鬟他们眼熟得很,就是阮绿茉的贴身丫鬟。 萧怀瑾的嘴角噙起一抹冷笑。 “瞧,这位勇亲王妃,不也坐不住了。” 眼前这个场景,让朝辞不得不啧啧称赞。 “爷,还是你厉害,您这要是早几天说,我估计这京都的丑闻肯定要多添上一条。” “早几天说,他们不会有紧迫感,人啊,只有在危机的时候才会做出最符合他们个性的选择。” 对萧怀瑾而言,也是他谋算人心最准确的时候。 看见一切都按照他预算的走,他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摆摆手,对朝辞吩咐道:“走吧,咱们去看看四王爷。” 轿夫闻言起身,抬起萧怀瑾,静默无声地离开。 走到一半,萧怀瑾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没由来的,就像是心被人突然击了一下,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恐慌,害怕。 这种感觉对萧怀瑾而言,实在是太陌生了。 况且是这种没由来的征兆,就像是一种预告,即将出事的预告。 他天不怕,地不怕,要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让他惦记,担心失去,害怕的,也就只有—— 阮云棠。 第173章 别离 萧怀瑾猛地睁开眼,赶紧问朝辞:“阮三姑娘那边可安顿好了?” 朝辞点头。 “都安顿好了,有丹雀贴身守护,阮姑娘的院子里里外外还都安排了不少人,不会有事的。” 丹雀的本事,萧怀瑾还是有几分底气的,毕竟是同期生里,武力最高的一个。 朝辞也听出了主子的担心,他笑着问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等一下你还是派人去看一下,我有点不放心。” 朝辞一边应下,一边还不忘调侃自己主子。 “主子,您以前可是从不信预感这些的,没想到如今有了阮姑娘,竟也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了?” 萧怀瑾瞪了他一眼,但经过朝辞的调侃,他的心里的确舒坦不少。就好像压抑和担心都能排解一些了。 若不是今晚实在特殊,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他是一定要陪在阮云棠身边的。 是的,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现在的京都用兵荒马乱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路上随处可见严装以待的兵士,沿街的老百姓们生怕灾祸会波及自己,一个个都紧闭着门户,不敢出门,就连灯火都不敢点。 隔主城区有点距离的阮家,瞧着就闲静不少。 当然,这份闲静也仅限于阮云棠院子里。 二房那边,依旧是兵荒马乱。 阮望烁带人在二房的门口守着,盯着阮覃氏搬东西。 之前家里出事,他依阮云棠的命令没有露面,后来见过惜遇的伤才知道原来家里竟然已经乱成这样了。 自己的姐姐被欺负,他自然要出头。 所以,他连夜安排好了马车,不给阮覃氏半分磨蹭的机会,当即就要请他出去。 阮覃氏几乎是被阮望烁赶出门的,离开的时候狼狈得连鞋都掉了,当着阮覃氏的面,阮望烁故意吩咐:“以后,这家就只有三小姐,再没有二夫人了,更不会有什么大姑娘和三姑娘!” 阮家门房自然也知道如今是这姐弟两当家,回答得十分响亮爽快。 这更衬托得阮覃氏登上马车的背影显得更加凄凉。 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之后,阮望烁才转身回府,踏过门槛的时候还不忘交代门房看好门户,拴好门栓。 就在他正在向下人交代的事情的时候,一抹瘦瘦小小的身影,局促地朝他走过来。 虽然看不清脸,但是阮望烁只凭着动作,就已经认出她来了。 青荟。 面对青荟,阮望烁不能像是对阮覃氏那般干脆,甚至心里还有许多不忍。 “青荟,我不是给你钱,让你好生安顿你娘亲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青荟扑通一声,当着阮望烁的面跪下,哐哐地行了三个大礼。 “奴婢来,是来拜谢公子,也是向公子告辞的。” 听到“告辞”二字,阮望烁的眉头拧成一团。 “你要走?” 阮望烁心里生出不舍,可是一想到阮云棠,他又觉得自己的不舍有些可笑。 青荟是阮覃氏的细作,二姐阮云棠又怎么会还留她在府中。 事实上,早在阮云棠把青荟分给他的时候,就提点过阮望烁,让他多留意一点青荟。 可那时候的阮望烁,哪里知道“留意”是提防的意思,这留意着,留意着,反倒留意出感情来了。 他终究是不忍心见青荟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将额头都磕红了,他伸手弯腰将她扶起来,劝道:“你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的,能去哪儿?还准备去找二夫人吗?” 青荟摇头。 她为阮覃氏做了这么多年的事,阮覃氏甚至连一个让她埋葬娘亲的丧葬费都不肯出,还说她的娘亲有异心,背着主子勾结三房,有此下场都是活该。 当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青荟就知道。 她和阮覃氏之间的主仆情分算是完了。 她不会对阮覃氏有留恋和愧疚,对阮云棠就更甚了。 阮云棠是导致她娘亲死亡的罪魁祸首,如今,她的心里只剩下恨。 唯独对阮望烁,青荟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对不起她。 在她落魄至此的时候,还愿意出钱让她安葬娘亲的,也只有阮望烁。 阮望烁就像是她黑暗世界里的一束光,哪怕她心里很清楚,这束光并不属于自己。 她从自己的袖口中掏出一张平安符来,递给阮望烁。 “公子,奴婢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平安符,是奴婢出生的时候,一位道士赐给奴婢的,奴婢将此符送给公子,希望公子一生平安顺遂。” “此物这么贵重,你还是自己留着。”阮望烁的眼里心里满是担忧,比起一个他觉得“不中用”的平安符,他更关心青荟的去留。 他主动说道:“如今二姐反正还没处置你,不如我去为你说说好话,就算你做不了大丫鬟,留下来端茶递水,做做粗活,好歹也有个落脚之地。” 青荟摇摇头。 就算阮云棠真的“开恩”愿意留下她,她也不想留在阮府了。 在这里多呆一秒,她都会想起阮云棠杀死了自己娘亲的事实。 面对阮望烁的关心,她编造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奴婢还有一个姨妈,就在郊外,奴婢去投靠姨妈,给人做小工,不会饿死的。” 听说青荟还有亲人,阮望烁也没多想,他点点头,只是不忘交代。 “那你遇到什么难处了,一定记得来找我。” 青荟眼中含泪,连连点头。 阮望烁又把自己身上带的全部银子都塞给青荟,见青荟推辞,他还佯装生气。 “你一个人在外,到处都要用银钱,这些钱,你都拿着。” 青荟推脱不了,只能红着眼睛接下了。 两人这一推一让之间,动作亲昵,都落在了站在花丛后的女人眼中。 丹雀的心里酸酸的。 姑娘早就透露过有意把她许配给阮望烁,丹雀也是动了心思的。毕竟阮望烁对人没有架子,生得也好看,之前还救过她的命。 可如今…… 丹雀冷着脸目送着阮望烁依依不舍地把青荟送走,刚想上前质问,突然又听到敲门声。 阮望烁还以为是青荟回来了,喜出望外地去开门。 门刚打开,不见人,一把冷剑先指过来。 第174章 匪祸 “六子,如今可是好风光啊。” 阮望烁被逼得连连后退,那个用剑逼着他的人也露出正脸。 他脸上那个标志性的刀疤,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阮望烁一边往后撤,一边想应对之策,这里是角门,门房本来就不如正门多,况且他们能闯进来拿剑指着自己,证明门房肯定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外人瞧着阮家如今还是高门大户,风光如前,但阮望烁心里清楚得很,为了节省开支,许多护院丫鬟婆子都撤掉了,特别是这种偏僻的角门,顶多只有一两个人看门巡逻,若是他大声呼救,没等到援兵,先惹怒了刀疤脸,反倒让自己成了刀下亡魂。 想到这儿,阮望烁只能先稳住刀疤脸,他陪着笑脸。 “疤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我若不来找你,你个小子,躲在这院里就不出来了。” 刀疤脸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这院子里的高强。 “乖乖,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有一定道理的,瞧瞧这门院,足有两人高,气派!” 刀疤脸一边说,一边带人往里走。 角门到正院还有一道长廊,经过长廊可就到了小花园,那便离阮云棠的院子不远了。 阮望烁当然要拦住刀疤脸。 “疤哥,您看您有什么事好好说,这贸然闯进去,若是惊动护院,甚至是城防军,得不偿失啊。” “城防军?”刀疤脸哈哈大笑:“我倒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有本事,把城防军喊来。” 阮望烁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刀疤脸这么笃定,心下也知此事不妙,他一边往后退,一边想着等一下到了长廊尽头,要眼疾手快地把门关上,将这群土匪彻底堵在内门外。 可是刀疤脸的剑步步紧逼,他发现阮望烁在往后退,察觉到他想溜,刀疤脸挥手下令,让手下上前来把阮望烁绑起来。 就在这时,半空中落下一个鸡蛋大小的黑黢黢物件,将一众土匪逼退一步,那物件磕在地板上,炸出一层白雾。 是烟雾弹。 等刀疤脸回过神来,阮望烁早已逃之夭夭,他闪到内门后,等刀疤脸们追上来的时候,门已经被人关上了。 阮望烁赶紧插好门闩,安抚好受惊的小心脏后抬眼来看,才发现救自己的居然是丹雀。 可两人压根来不及多话,那群穷凶极恶的匪徒,摆明了是想来硬的,竟直接用刀砍门。 内门不比外门,是用木头做的,哪里经得起真刀实枪的对付。 阮望烁赶紧拖了扫帚,凳子椅子这些能抵挡的物件来,对丹雀吩咐道。 “这里撑不了多久,快去通知三姐,让她想想对策。” 丹雀担忧地看向阮望烁,在这个时候,留下来的人才是最危险的。 不过,她并没有多做犹豫。 她记得自己的使命。 保护阮姑娘。 丹雀飞身往院子里面跑。 此时的阮云棠也听到了角门处传来的砍杀的动静,她正准备带人出去看看究竟,刚到院子门口,就和丹雀撞上了。 “姑娘,门口一群土匪在冲门。” “土匪?”白鹭下意识地问道:“天子脚下,何来土匪?” 丹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不出卖阮望烁,只说:“奴婢也不知道,只是他们在东南角门那边,四少爷正孤身挡门。” 听到阮望烁一个人在挡门,阮云棠赶紧下令。 “丹雀,你功夫好,先带人过去应付,惜遇去组织护院做后援。” “人?”丹雀有点懵。 府里能有功夫抵挡住土匪的,只有护院啊。 软云棠也不客气。 “别装了,我知道萧怀瑾安插在我身边的人不止你一个,屋檐上就有四五个吧。” 听到阮云棠这么说,这些暗卫只得一个个地探出头来。 丹雀犹豫。 “可是姑娘,这些都是爷派来保护您的。” “我在院子里能有什么事,你快带他们去,不然等一下望烁就该出事了。”怕丹雀犹豫,阮云棠补充道:“这是命令。” 听到最后这句话,对阮望烁的担忧冲淡了对命令的忠诚,再加上阮云棠都这么说了,她只能点头。 “是,姑娘。” 随着丹雀一声令下,屋檐上,花丛里,墙头,就像是树上被惊动的鸟群一般,飞着落下来。落到院中之后,还十分自觉地排成了一个小方队,数了数足有二三十人。 这场面看得白鹭目瞪口呆,忍不住感慨。 “咱们这小院,是怎么藏下这么多人的。” 丹雀不敢耽搁,带着人去救阮望烁,惜遇也被她派了出去,小院子里只剩下她和白鹭两个人,听着门外喊打喊杀的架势,白鹭很是担心。 “姑娘,要不咱们还是先躲起来吧。” 阮云棠挥挥手。 “不行。” 如今阮家是她当家,若是一遇到事她就躲起来了,往后哪里还有人信她。所以,阮云棠不仅不躲,她还让白鹭去把丫鬟婆子都收集起来,让他们把厨房里的油,面粉这些都抬出来。 在没有火药的时候,这些可就是最好的弹药。 此时大家都一门心思,想应付东南角门的匪祸,就连阮云棠自己都没发现,把白鹭派出去之后,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 所以,当蒙面黑衣人把刀架在脖子上,颇有些讥讽地请她:“阮姑娘,我家主子请你走一趟。”的时候,阮云棠才后知后觉——她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东角门的匪祸虽然花了一会儿功夫,但是有萧怀瑾的精锐和阮云棠的奇计,他们很快就被击退了,等众人回小院找阮云棠的时候,才发现她不见了。 刚刚和匪徒激战的死士们,看到空荡荡的小院落,顿时心如死灰。 他们齐刷刷地拔出刚归鞘的剑,这个阵仗吓到了阮望烁,他问她们。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丹雀垂头丧气地解释道。 “我们的命令就是保护好阮姑娘,阮姑娘出事,我们也没脸回去见公子了。唯有以死谢罪。” 说完,丹雀也拔出剑。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任务出错。 这一次,就算公子不罚她,她也没脸活下去了。 第175章 宫乱 这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阵仗,令阮望烁措手不及。 “三姐如今到底是怎么了还没定论,若是你们都死了,那三姐就更没活的希望了,当务之急,找到三姐才是要紧。” 死士们并不为所动。 见他们一心求死,阮望烁只得大声说道。 “萧怀瑾给你们的任务不是保护三姐吗,如今三姐还没死呢,你们就自戕,那你们这不是任务失败,你们这是放弃了任务。” 这句话,终于让这些死士们停下手,他们看向丹雀,等丹雀拿主意。 丹雀这会儿总算找到了一些理智,对死士们吩咐道:“你们分成两队,一队去追那批土匪,一队去街上搜找,三姑娘不会武功,若她真的是被人绑走了,那人肯定还跑不远。” 死士们领命,很快就训练有素地飞出去执行任务去了。 至于丹雀,她面容枯槁。 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要去禀告萧怀瑾,独面萧怀瑾的雷霆之怒。 阮望烁看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心生不忍,走到她的身边,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丹雀惊诧地看着他。 “他都准备娶我三姐了,好歹得给我这个小叔子一点脸面吧。” 丹雀却摇头拒绝了他。 “是我自己犯错在先,我本就该认罚,还想借着你的名义躲开责罚,只会更对不起公子。” 说着,丹雀向阮望烁道了一声谢,飞出小院。 而此时,早先被阮云棠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小厮来报。 “勇亲王和三皇子逼宫,如今京都大乱了。” …… 京都的确大乱,勇亲王和三皇子,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外,互相对峙着,他们都骂对方故事叛臣贼子,可是宋戈攻不下那道宫门,三皇子宋琏也没办法把宋戈的精锐部队从宫门外逼退。 而宫内,早就乱成了一团。 皇帝早就已经辞世的消息,这会儿也掩盖不住了,三皇子带人冲进皇帝的寝宫,看到的只是一个金碧辉煌的棺椁。 可是,最为要紧的玉玺下落不明。 于是,宫内所有的女眷都被聚集在素日里朝臣议事的大厅里,尊贵如太后娘娘,也和一堆宫女太监绑在一起。 只是他这边刚把人绑上,那边就有人来报说勇亲王已经冲破了一道宫门,三皇子不得不带人去拦截,只留三五个亲兵看着这群人。 都是在深宫里养尊处优的女人,哪里见过这阵仗,人群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太后娘娘听得心烦,吼道:“别哭了。” 这时候,议事厅的大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众人都以为是凶神恶煞的宋琏去而复返,一个个瑟缩着脑袋不敢抬头。 可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三皇子的声音,众人这才抬眼悄悄打量,只见一个穿着打扮像是平民的女子,被人推了进来,正好跪在太后娘娘身边。 一介平民,怎么会被绑入宫中? 太后娘娘也很好奇,悄悄问起她的身份。 “不知是哪家姑娘?” 阮云棠并不认识太后娘娘,她毕竟人微言轻,虽然当初在春狩上大出风头,得过封赏,可离能见到太后和皇帝本尊,身份地位还是差一大截的。 所以,她只当眼前这个是个宫里的内官,于是没有请安用敬语。 “小女子姓阮,行三。” “阮家三姑娘?” 不单单是太后娘娘,就连宫女,听到这个名字,都忍不住侧目看过来。 那场面,就像是见到了偶像一样兴奋。 “你就是阮家三姑娘?” 阮云棠不理解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看着她,不容她多问,三皇子的亲卫已经不耐烦了。 “不许讨论!” 面对着他们腰间佩着的泛着冷光的长刀,一屋子女人和半个男人,都被吓破了胆。 只有一人除外。 阮云棠。 三皇子为什么会绑她,她不知道。 但她才不会坐以待毙呢。 而另一边,萧怀瑾还坐在离皇宫城门最近,从二楼可以清楚看到城门景象的酒楼里,悠闲地磕着瓜子。 四王爷的亲兵陪在一边,心急如焚。 “九公子,咱们王爷已经差人来问过好几遍了,咱们现在真的不出手吗?要是让三皇子找到了玉玺,那一切就都玩了。” “放心吧,他找不到的。好戏才刚开始呢,让他们先唱一会儿。” 萧怀瑾抓了一把瓜子,继续嗑。 此时,又有人来通报,四王爷的亲兵见状,很有眼色地躲到屏风后。 来通报的人正是丹雀。 如今城门口大乱,她为了冲破层层阻碍来到萧怀瑾身边,可花了不少的功夫。 而萧怀瑾,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丹雀。 因为她的出现就意味着,阮云棠出事了。 而丹雀,的确带来了坏消息。 “一群废物。” 萧怀瑾气得抓起桌上的茶壶就往丹雀身上丢,丹雀不敢躲,热水淋了她一身。 朝辞赶紧出来做和事佬。 “爷,不如我去找三姑娘吧。” 萧怀瑾起身:“我自己去找。” “可是这……” 眼前这一场由萧怀瑾挑起来的乱局,还得萧怀瑾来收场呢,他就这么走了,那四王爷的大业可怎么办。 躲在屏风后面的那个四王爷的亲卫也是心急如焚,他刚准备站出来劝阻,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 是三皇子的人。 “九公子,我家皇子请您过去。” 萧怀瑾点点头,面色和眼神都变得幽冷。 三皇子的人撤下去之后,朝辞很是忧心。 三皇子这个时候喊萧怀瑾进去,肯定没安好心。 “爷,我陪您进去吧。” “不用,他要的是我的脑子,而不是我的尸体。”萧怀瑾很清楚自己的价值在哪里。他对朝辞吩咐道:“你留下来,按计划行事。” “那爷您不如拒绝了吧,反正天亮之前,一切都能盖棺定论了,都到这份上了,咱们也不用再听三皇子的话了。” 四王爷的亲卫也跟着走出来相劝,毕竟这个人可是最强军师,若是没有他,四王爷能不能成事也说不好。 萧怀瑾坚定地摇摇头。 “我要去,为了棠儿,我也要去。” 朝辞和丹雀大吃一惊:“爷你是说……” “是的,但是这背后,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第176章 一报还一报 萧怀瑾动身之前,看向跪在地上的丹雀,觉得烦躁,但还是给了她将功抵过的机会。 “交给你一个任务,若是你办不妥当,以后也不用回来了。” 丹雀哪里敢拒绝,纵然身上被烫得火辣辣的疼,这会儿却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 “是,公子。” 吩咐完,萧怀瑾不顾四王爷亲卫和朝辞的阻拦,起身离开酒楼,孤身一人,往宫门走去。 此时的勇亲王府里,也是灯火通明。 阮绿茉搓着手,在房间里紧张地等消息,直到看到丫鬟兴冲冲地跑进来,她的脸上焦急神色才算是有了着落。 她赶紧问她。 “怎么样,事办成了吗?” “妥了,妥了。”丫鬟满脸写着兴奋。“奴婢亲眼瞧见的,三皇子的人掳走了三小姐。王妃,咱们要不要去通知萧公子。” “不用,以三皇子那个脾气,他肯定会自己把这事告诉萧怀瑾的,咱们不仅能把自己摘干净,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还是王妃您精明。”丫鬟谄媚地替阮绿茉倒上茶水。“那三皇子哪里是您的对手。” “若不是夫君不信我,非要等那萧怀瑾帮他,我早就已经助他坐上帝位了。” 宋戈哪里都好,偏偏为人有点大男子主义,他对她体贴照顾,也很有责任,可偏偏觉得女人生来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偶尔阮绿茉对他的仕途提一点意见,还会惹他反感不快,觉得她管得太多。 阮绿茉以前尊重他,又想着有萧怀瑾帮忙,也轮不到自己动手。 如今,瞧着皇位要拱手让人,她再也坐不住了。 还好,虽然她出手出得迟,但是老天爷都在帮她,阮云棠那小院子有狗洞做密道这种消息,在阮家住得久的,都知道。 至于阮望烁和土匪有关系,也是她意外得知的。 这事,还是老太太生前查出来的,不过那时候没有实锤,只是有些蛛丝马迹,后来老太太突发急病,也没工夫再查这个,就搁置了。 阮绿茉当初想着要对付阮云棠,于是顺着老太太的思路查了下去,不想还真查到了刀疤脸。 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好戏。 如今虽然事事都在阮绿茉的算计之中,丫鬟还是有些担忧。 “王妃,你说萧公子真的会因为三姑娘和三皇子翻脸吗?” “会的。萧怀瑾既然能为了阮云棠和王爷翻脸,就肯定不会放过三皇子,别说现在三皇子还没坐上皇位,就算他真的坐上皇位了,萧怀瑾也有的是法子把他给薅下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到时候,天下还不是王爷的囊中之物。” “王妃英明。” 丫鬟自然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时候,门口传来动静,似乎重物倒地的声音。 阮绿茉头疼。 “你出去看看,这院子里的婆子是越来越不省心了,别是又摔着什么东西了。” “是。” 丫鬟走到门口,刚拉开房门,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她像是院子里的那些婆子们一样,仰倒下去,喉咙处那道又细又长的剑伤暴露在空气中,鲜血如泉水般汨汨而出。 转瞬间,丫鬟就已经没了呼吸。 凶手拎着剑,大摇大摆地闯进来。 虽然她蒙着面,但是阮绿茉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你是丹雀。” 阮云棠身边的人,她都恨之入骨,阮绿茉当然不会看错。 丹雀索性拉下面纱,大大方方地承认。 “四姑娘,我家公子有请。” “你家公子?阮望烁吗?” 丹雀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直接承认:“我的主子是萧公子,只是一直被主子派来保护三姑娘罢了。” “萧怀瑾?” 阮绿茉记得,丹雀很早之前就跟着阮绿茉了,那也就意味着:“萧怀瑾在阮云棠刚进府的时候就喜欢她了?” 在这个紧急的时候,阮绿茉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萧怀瑾喜欢阮云棠这件事。 这是主子的隐私,丹雀就没有回答的必要了。 她先礼后兵。 “王妃,我不想把事情闹大,要是不想小世子出事,还请跟我走一趟吧。” 丹雀的确捏住了阮绿茉的命脉,纵然惜命如阮绿茉,听到儿子,只能偃旗息鼓,乖乖就范。 皇宫的正门,每一处都争得你死我活,萧怀瑾顶着枪林弹雨,在三皇子的人的掩护下,才算逃入皇宫。 萧怀瑾溜进去的消息,自然瞒不过宋戈的眼线,很快,这个消息就传到了宋戈的耳朵里。 听到这个消息,宋戈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滞懵,他木木地问。 “生死关头,他果然还是选择老三吗?” 属下哪里能理解宋戈的痛楚,他还有一个更令宋戈崩溃的消息—— 王妃被人掳走了。 听到这话,宋戈的表情瞬间变得慌乱。 “什么时候的事?” “奶娘发现的,想来该有半柱香的时间了,听说王妃身边的丫鬟都死了,来人出手又快又狠,是个行家。” 宋戈不傻,他几乎是在同时就想到萧怀瑾。 普天之下,能在他的严密保护下,掳走阮绿茉的,除了萧怀瑾,不做他想。 “萧怀瑾刚刚进皇宫,外面的事他顾不上,找,马上派人找。” “可是……爷……这里咱们抽不开身啊。” “听我命令,把东城门的人撤下来!” 宋戈知道,萧怀瑾就是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疯子,若是他不及时把阮绿茉找回来,等阮绿茉落到萧怀瑾的手上,就凭阮绿茉曾经陷害阮云棠这一桩事,萧怀瑾就能把阮绿茉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见宋戈的声音越来越大,属下不敢再反驳,领命退下去。 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宋戈下令撤兵,无异于把上好的机会拱手让人。 况且士气三而竭,撤兵了之后,大家也都不会想帮这个女人一出事就放弃天下大业的,不靠谱的君王夺江山了。 属下都能想清楚的事,宋戈当然也知道,他看着帐篷里自己和属下推演了许久的沙盘,莫名地烦躁,将沙盘中的沙子扬得满地都是。 萧怀瑾,你真是好样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之屈辱,迟早会双倍奉还。 第177章 小雀 此时,跟着公公的脚步往皇宫内走的萧怀瑾,莫名地打了一个喷嚏。 公公对他还算恭敬,不忘提醒他:“九公子需得注意身体才是。” 萧怀瑾捏着帕子咳嗽了两声,他认得眼前这个带路的公公是曾经在皇帝跟前伺候茶水的太监,以前在御前也是很得脸的。 所以萧怀瑾很是好奇,问道:“公公怎么也……” “九公子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背叛皇上,投奔三皇子?唉,如今时局动荡,我们这些小人物哪里有选择的余地,自然是谁强就跟谁,寻一处安身之所罢了。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三皇子不是最佳明君人选,其实先皇在弥留之际,还说过要让九公子您……” 萧怀瑾打住他。 如今四处都是宋琏的耳目,他可不想惹祸上身,被三皇子忌惮。 “有些事,就烂在我们的肚子里吧。” 公公也自知失言,他点点头,应了一声。 此时的三皇子正在御书房里等他,所以公公把萧怀瑾送到御书房门前就停住了脚,在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公公好心提醒道:“阮三姑娘和太后娘娘一起,被关在大殿里。” 这个消息对萧怀瑾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他再三对公公道谢。 知道阮云棠目前还无事,他的心里就放心许多也有底气许多。 萧怀瑾迈步走进御书房,属于他和三皇子之间的了断,也正式开始了。 而另一边,阮云棠和大厅里的宫女们,已经打成了一团。 她看穿了看守她的三皇子的人,并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说白了都只是在恐吓她而已,所以阮云棠胆子大了许多,他们不许她交头接耳,她充耳不闻,不仅知道了身边这个看着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就是好几次左右她命运的太后娘娘,就连宫里到底是怎么起祸乱,三皇子如今还在找玉玺的事,都已经全部打听清楚了。 他们这边聊得很欢,看守他们的人听了半天都是一些八卦,再加上恐吓威胁都没用,索性也拉开房门走出去,在门口抽起大烟。 反正屋里都是一群老弱妇孺,他们也不担心她们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殊不知他们刚松懈,阮云棠就已经三下五除二,解开了绑在自己手上的绳索。 她像是变魔术一样,自己获得了自由的同时,还不忘帮身边的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的贴身宫女解开绳子。 “太后娘娘,等一下我想办法吸引他们的注意,您赶紧走。” 此时,宋琏的人探头进来望了一眼,阮云棠眼尖,很快就假装自己还被绑着的样子,压低了声音,劝着身边的太后娘娘。 “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就算侥幸能跑出去,也跑不了多远,倒是你,快些走。你在这,怀瑾那个孩子会担心的。” 每次太后娘娘提起萧怀瑾的时候,就像是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仿佛他不是她的臣子,而是他的亲孙子一样。 萧怀瑾怎么可能是太后娘娘的亲孙子。 这个想法把阮云棠给吓了一跳。 太荒唐了,她总不能因为太后娘娘人好心善,没有上位者的架子,就这样胡思乱想吧。 “当初,你和怀瑾的婚事都是我指的,算来也是你我有缘。” 太后娘娘一边说,一边把自己身上的小雀玉坠交到阮云棠的手上。 她身边的宫女看到此举,吓了一跳,赶紧出声想提醒她。 “太后娘娘,这可是……” 可是等阮云棠疑惑地望过来的时候,宫女竟然又改了口,支支吾吾地说道:“这可是您最喜欢的玉坠,对您意义非凡,您平日里都不离身的。” 太后娘娘叹了口气。 “意义非凡又能如何,如今你我皆为阶下囚,留着这东西,反倒只会招来祸端,倒不如把它送给有缘人,兴许还能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太后娘娘说话太高深,阮云棠听不懂,不过她如今也没机会多想了,更没有时间和太后娘娘就一个小小的玉坠推辞来推辞去。 她的脑子转得飞快,正在想离去之法。 太后娘娘没说错,她一个老人家,的确跑不掉也不好跑。 她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这大厅里估计是为了营造出皇权神秘的氛围,到处都挂满了帷帐,这些帷帐垂在地面上,堆成一个小小的布山。 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阮云棠笑着对太后娘娘说道:“太后娘娘,我有办法了。” 阮云棠在努力自救的时候,另一边的萧怀瑾也正在想尽办法想救她。 萧怀瑾踏进御书房,此时的三皇子就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这里以前都是先帝办案常坐的地方。 三皇子的手抚摸过御书房的公案,看着上面颇有些年代感的木漆,忍不住感慨。 “小时候,母妃得宠,会经常带我来御书房见父皇,当初,我学写自己的名字,就是在这里,那时候我就想,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做皇帝,要学父皇一样,在这里治理天下。” 萧怀瑾揣着明白装糊涂,假意奉承:“恭喜殿下,心愿很快就要完成了。” “很快就要如愿了?”宋琏摇摇头,原本还满脸神往的他,这会儿阴鸷得可怕。 “父皇他压根就不想让我当皇帝,他改变了心意,也就是在这里,他将罢黜的圣旨砸在我身上,说我不孝,说我是烂泥扶不上墙,还说我不如二哥,会把天下,交给二哥。” 这件事,萧怀瑾当然清楚,毕竟这一切,都是他当初为了帮助二皇子上位而谋算好的。 显然,宋琏也知道这件事。 “萧怀瑾,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与你计较,今日你若是能帮我找到玉玺,咱们之间的过往都一笔勾销,等我当上皇帝,你,将会是权倾朝野的丞相。” 萧怀瑾后退一步,恭敬请命:“微臣不想权倾朝野。” “那你想要什么?” “阮三姑娘。” 宋琏冷哼,他的身子往后仰,明晃晃的威胁:“萧怀瑾,你要让我信你,总得给我一份投名状吧。” 第178章 投名状 听到这话,萧怀瑾就像是听到这个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他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对面的男人。 “阁下的意思是,要把云棠做我的投名状?” “我觉得甚好,” 宋琏刚收到消息,宋戈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临时撤走了不少人,这不正好是他宋琏的机会! 宋琏可没客气,当即派人乘胜追击,宋戈的人再能打,也架不住他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所以,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宋琏不免张狂起来,加之如今有阮云棠这个王牌在手,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是怎么求着萧怀瑾帮自己的。 但是萧怀瑾一点都不慌,甚至这个时候都还是笑着的,就好像宋琏和他说的,不过就是今天吃什么这种稀松平常的小事。 可熟悉萧怀瑾的人都知道,他很少有情绪崩溃还外露的时候,越是这种表面云淡风轻,不合场合的淡定微笑,就越能证明他在生气,懂他的都会偃旗息鼓,绝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他。 宋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老虎头上拔毛,还把这只老虎当成可以任意揉搓的小猫咪。 萧怀瑾闲淡地问道:“你说你抓到了阮三姑娘,我便要信你?” 宋琏没想到,萧怀瑾竟然问出了这个在他看来十分幼稚的问题。 “萧怀瑾,你别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能力?凭你的本事,阮云棠有没有在我这,你能不知道?” 萧怀瑾一脸的人畜无害:“我不是不相信我收到的消息,我是相信她的本事。一个能在深山密林里,连猛兽都不怕的姑娘,会这么容易被你掳过来?你有没有想过,你有可能会劫错人呢。” 阮云棠在春狩上的表现的确是人尽皆知,所以在萧怀瑾说这个话的时候,宋琏的确无可避免地动摇了。 萧怀瑾继续说道:“我知道,让你绑她,不是你自己的主意吧,你难道就没想过,那个人是不是其心不正?” 就像是为了应证萧怀瑾的说法一样,宋琏的下属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在宋琏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宋琏顿时联想到了刚才萧怀瑾说的话,暗骂一声:“被骗了!该死的阮绿茉!” 听到阮绿茉三个字,萧怀瑾的脸色变得危险,双眼微眯,脸部的肌肉都在小弧度地颤动。 他生气,非常生气。 如他所料,这个女人的确不安分。 本来还想着此事了切,给宋戈一个面子放那个女人活着,如今看来,是不能留了。 可不等萧怀瑾想明如何折磨阮绿茉,门口传来士兵惊慌失措的叫喊声:“走火了,大殿走火了。” 萧怀瑾立刻就知道,刚才那个下属和宋琏嘀咕的是什么了。 大殿,阮云棠! 他恨不得立刻奔去救阮云棠,但他知道,他越担心,她越危险。 宋琏见瞒不住他,索性也不瞒了,赶紧带着下属过去看情况。走出门的时候,他还疑惑地看了萧怀瑾一眼,只见萧怀瑾淡定如常,闲庭信步,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一点都不担心。 这让宋琏更疑惑了。 难不成他们真的绑错人了? 萧怀瑾身边一直有两个守卫寸步不离地守着,萧怀瑾摆脱不掉,所以纵然心里都已经担心得要命,也不能走多快,表面工夫还得做好。 等他赶到大殿的之后,原本金碧辉煌的大殿已经成了一个火楼。 宋琏急得大吼:“快救火!” 他的龙椅,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还在大殿之内呢。 萧怀瑾发现,大殿前面还歪七扭八地躺着好几个太监,一问才知道是之前被宋琏绑着困在大殿的。 太后娘娘也被人救了出来,她老人家没有大碍,只是从火灾现场被人救出来,身上的华服都脏兮兮的,若不是宫女尊她太后娘娘,萧怀瑾都没认出她来。 看到太后娘娘,萧怀瑾终于不用再压抑自己,赶紧奔过去,关心地问道:“太后娘娘,您有没有事?” 看到萧怀瑾,太后娘娘的眼眶都湿润了,老人家哭得像个孩子。她锦衣玉食长大的,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 萧怀瑾少不得安慰她。 还好太后娘娘怕归怕,但人还算清醒,知道萧怀瑾最担心什么,赶紧拍拍他的手,可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宋琏身边的人在向他报告:“爷,四王爷杀过来了。” “这里有四王爷什么事!” “属下也不知道,四王爷突然带兵过来,好像还收服了勇亲王,现在他们两个人合力攻城门,咱们的人抵挡不住,已经有两道门失守了。” 还没等宋琏想清楚,刚刚负责清点火灾现场的人又来报告:“王爷,清点完了,咱们只有一个人失踪,可是阮三姑娘,属下等怎么都没找到。” 宋琏现在哪里还有心情管阮云棠的死活,更何况他现在都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的阮云棠呢。 他烦躁地摆摆手,说道:“留两个人在这里找,其他人跟我去城门。” 两个人哪里能够,太后娘娘都看不下去了,怒斥道:“你这黑心肝的东西,人姑娘要是有什么事,定叫你万劫不复。” 宋琏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太后娘娘刚想骂人,突然见到面前一道白光闪过,好似是人影冲了进去,等太后娘娘回过神来,刚刚还蹲在她身前的萧怀瑾已经不见了踪影。 宫女吓得脸色煞白,说话都不利索了。 “太…太后娘娘,萧公子他冲进去了。” 太后娘娘顿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你说什么?你怎么不拦着呢?” “萧公子动作太快,听到阮姑娘出事就冲进去了,奴婢来不及啊。” 太后娘娘悔得直拍大腿。 “我这是骗老三的,怎么偏生骗到他了。”太后娘娘急得直拍大腿。“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救人。” 宋琏带人撤走了,此时没人看着他们,之前被绑着的人都纷纷加入了救火的队列中。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宫女服的姑娘冲进来,满脸着急。 “太后娘娘,您说什么?萧怀瑾进去了!” 第179章 救赎 这个宫女不是别人,正是趁乱偷跑出去的阮云棠,她一把火烧了大殿之后,想着自己穿一身平民装太招摇,特意和宫女去换了衣服,没想到在路上听说萧怀瑾也进宫了,还去了大殿,她心里觉得不妙,赶紧往回走,结果刚进来就听到太后娘娘的哭喊。 “他冲进去救你去了。” 太后娘娘话刚落音,眼前又是一阵风闪过,又一个人飞出去了。 再定睛一看,阮云棠也不见了。 她抓起一桶水淋在身上,披了一条浸满水的披风就冲了进去。 熊熊大火在头顶燃烧,到处都能听到噼里啪啦的火苗卷过的声音,这里放佛人间地狱。 阮云棠一头扎进火场里,在熏得睁不开眼的浓雾里寻找萧怀瑾。 可四处都是火光,哪里有萧怀瑾的身影。 “萧怀瑾!萧怀瑾!”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她已经不敢想象失去萧怀瑾的日子了。 他带她走出桎梏,走出离经叛道,她已经想好带他回去见妈妈,他可千万不能出事。 就在此时,她似乎被什么绊了一跤,低头一看,看到熟悉的衣角。 是萧怀瑾! 阮云棠赶紧将人从已经烧得焦黑的废墟里拖出来,萧怀瑾应该是被掉下来的木头砸晕的,但还好他跟她一样,带了一条浸满了冷水的披风进来,所以火没有伤到他。 艰难地将萧怀瑾放在背上,回头才发现路已经被大火掩盖。 可她除了踩火冲出去,别无他法。 阮云棠抓起萧怀瑾的衣袖,在自己的身前绑了一个蝴蝶结,这样就能防止在奔跑的过程中萧怀瑾掉下来。 萧怀瑾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烟火熏得他一睁开眼就流泪,可是泪眼朦胧中,他还是看到了她好看的侧脸。 第四次了。 她一直在救他。 欠她太多,真还不了了。 阮云棠低头,一根筋地往外冲,此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出去! 然而,正在经历生死关的,不只是他们。 另一边的宋戈,也在面临两难选择。 一群兵士跪在宋戈的面前,要求严惩妖妃阮绿茉。 是的,虽然阮绿茉成功被宋戈救回,可跟着阮绿茉一起浮出水面的,还有阮绿茉勾结三皇子,还没来得及销毁的书信往来。 宋戈的手下本就因撤兵救人心有怨恨,如今看到一盘好棋全都被一个女人毁了,怎么能不生气。 宋戈的下属更是直接逼他:“王爷,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毁您事业,您真不能留她了。” “是啊,她和三皇子勾结,已是不争的事实,若没有她,咱们不一定会输。” “王爷,此次失利,您若不给弟兄们一个交代,恐难服众。” 下属这已经是在明晃晃的威胁了。 正所谓成王败寇,宋戈此次夺位失败,若是他手里还有人,最多只会沦为个被流放的下场,虽然被新皇帝忌惮,但还不至于会死,可如果下属们都离他而去,那就不一样了。 宋戈乃至他刚出生的孩子,都不会有活下来的机会。 如今逼着他杀掉自己妻子的将士们,是他仅剩的护身符。 这些事,宋戈清楚,阮绿茉也清楚。 她不甘心,她想不明白,自己一路顺风顺水,怎么偏偏就在阮云棠这里频繁遭遇滑铁卢。 如今更是连自己的小命都要玩没了。 可阮绿茉一点都不想死。 在宋戈走进房来的时候,她抱着孩子,等宋戈一踏进门,她就掐孩子的大腿,孩子被疼哭,宋戈的手停住了。 阮绿茉赶紧假装哄孩子,一边哄还一边说:“可怜的儿,以后娘不在你身边,可怎么办咯。” 正在踏进门来的宋戈听到这句话,心里一颤,他板起脸教训道:“孩子还那么小,你在他面前瞎说什么。” 孩子的哭声此时好不容易被稳住了,阮绿茉放下孩子,做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 “王爷,我都知道了。” 她知道以宋戈的脾气,就算只是看在孩子的面上都不会杀她,所以,她故意说道:“妾为王爷而生,也愿意替王爷去死。” 宋戈现在听到这话就头疼:“谁敢让你死!尽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说话间,他拿起手里拎着的饭盒,放在桌上。“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想必你也饿坏了,来,吃点东西。” 阮绿茉看着萧怀瑾的眼神变得防备和危险,特别是在那一壶酒拿出来的时候,她开始意识到大事不妙。 她知道,酒里有毒。 这种酒壶是宫里常用的酒壶,拨一下盖子上的拨片,就能把无毒的酒变成有毒的,杀人于无形。 这是萧怀瑾的下属送给他的,萧怀瑾把这酒壶放在书房的暗格里一直没拿出来,如今拿出来,是想了结她吗? 阮绿茉越想越慌,她甚至看到了宋戈先给她倒了一杯酒,然后不着痕迹地拨了一下拨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果然是想毒死她! 阮绿茉的心瞬间就凉了。 她自以为了解这个男人,能拿捏住这个男人,可到头来才发现,一切都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原来,曾经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在面临权势地位的时候,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爱情。 可是宋戈怎么就不想想。 她做这一切,也是想帮他啊! 阮绿茉心灰意冷,躺在床上的孩子好像也感受到了母亲心里的郁闷,他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宋戈赶紧起身去哄孩子。 阮绿茉一个人坐在满桌的饭菜前,盯着那两杯毒酒,趁宋戈不注意,悄悄地调换了他们的酒杯。 哄好孩子,宋戈坐到阮绿茉的身边,他拿起桌上的酒杯,表情悲痛。 “这杯酒,我敬你。” 说完,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阮绿茉看着宋戈喝下毒酒,心中暗诽:宋戈,黄泉路上你别怪我,这都是你逼我的。 她放心大胆地喝下自己杯中的酒。 可酒入肠没多久,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腹部像是刀割一样绞痛,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一大口鲜血,喷在满桌菜上。 这是怎么回事? 第180章 生死相随 眼前的场景把宋戈吓坏了。 他的酒杯里分明才是有毒的那一杯,他明明已经想好了要牺牲自己,给他们娘两一个栖身之地。 可这杯毒酒,怎么会到阮绿茉的手中? 宋戈此时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冲到阮绿茉的身边,扶住她。 "绿茉,你怎么那么傻,那是毒药啊,快,吐出来。" 阮绿茉只觉得自己的腹部钻心一般地疼,她知道,自己这回是凶多吉少了,她紧紧地抓住宋戈的手,心里有不甘也有愤怒。 可她也不傻,这个时候她已经想明白,毒酒是宋戈给他自己准备的,要不是她换酒,如今死的,就是宋戈。 可是阮绿茉这会儿后悔都来不及了。 她只能恨命运对自己不公,她都这么努力了,还避不开自己要死的命运。 既然结局已经注定,那她能做的,就只有抓紧这最后的机会。 即便是死,她也要给自己挣个名分。 她拼着最后一口力气交代:"王爷,不要放弃,妾身还等着做您的皇后。" 哪怕她死了,也要做皇后,做宋戈独一无二的皇后。 眼看着阮绿茉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看着她整个人都失去了色彩,宋戈紧紧地抱着她,只恨不得自己替她去死。 可是怀中人,再也不能回应他了。 于此同时,背着萧怀瑾冲出火场的阮云棠,眼前陡然变得一片煞白,火舌卷着木头的噼里啪啦声音都消失了,耳边响起白噪音,整个人就像是陷入虚无,什么都听不到了。 是死了吗? 阮云棠绝望地想。 她想叫醒萧怀瑾和他商量一下,可是背后的萧怀瑾已经完全昏死过去,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没有动静。 她能做的,只有不断往前,试图寻找一个出路。 陡然间,耳边响起声音,滴滴滴,这声音很耳熟,好像是汽车鸣笛声? 可此时的阮云棠已经精疲力竭,她被台阶绊倒,索性疲惫地瘫倒在地上,眼睛都睁不开,人也怎么都站不起来。 昏迷过去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这是一本古代小说,怎么会有汽车警笛声? …… “这两个人的穿着打扮好奇怪啊。是哪个剧组的演员吗?” “是啊,还在路上,要是被人救得及时,差点就被轧死了。” “不过这男的长得真的漂亮,这么好看还没火不应该啊。” “哎呀,娱乐圈有不是看脸的地方,长得再好看,没背景没实力接不到好戏不是一样的。” …… 周围叽叽喳喳的,吵得阮云棠很是头疼,她睁开眼,迷迷糊糊间,入目是满屏的白色。 白色的墙,白色的被单,白色的隔帘,还有身穿白色护士服的护士们。 几乎是在这瞬间,她就已经意识到:她回到现实世界了! 可她还来不及兴奋,她满脑子都只剩下萧怀瑾。 "萧怀瑾,萧怀瑾呢?" 她穿越过来了,那萧怀瑾怎么办?萧怀瑾被火烧死了吗? 本来还在隔壁床看病人的护士听到动静,赶过来看情况。 "病人你别乱动,你手上还插着针管呢,等一下回血了就不好了。" 看到护士,阮云棠就像是见到了恩人一样,赶紧握住护士的手,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男人,这么高,长得很漂亮。" 阮云棠也不敢抱希望,毕竟让萧怀瑾跟着自己来现代这种事,想想都太玄幻了。 没想到护士竟然说:"看到了呀。" 说话间,护士将病床的隔帘掀开,只见隔壁病床上,萧怀瑾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你说的是他吗?" 阮云棠连连点头,喜极而泣。 是萧怀瑾,还好是萧怀瑾,还好,他还在。 确定了萧怀瑾只是因为低血糖所以晕的时间久一点,没有其他大碍之后,阮云棠放下心来,她借来医院的电话给妈妈打电话,时隔这么多年,再次听到妈妈的声音,她的泪水没忍住一下子就奔涌而出。 听说她住院了,阮妈妈连下午要上的课都推辞了,急匆匆地赶过来,一进门对着阮云棠就是披头盖脸的一顿臭骂:"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呢,上班走在路上都能晕倒?平时让你多出门运动,少吃垃圾食品,你就是不听,这会儿好了,住院了,开心了吧。" 这要是以前,听到妈妈这般念叨,阮云棠肯定会很不耐烦地赶紧走开,今天听到这话,反倒感动地扑进妈妈的怀抱,抱着妈妈的腰,贪婪地吸取着妈妈身上皂荚的香味。 阮云棠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阮妈妈手足无措,她疑惑地伸手抚摸阮云棠的额头,纳闷地问:"你这不是把脑子撞坏了吧,你还是我闺女吗?" 阮云棠不管不顾地抱着妈妈撒娇:"妈,我离开这些年,你有没有想我?" “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你周六不是还来家里蹭过饭,还吃的你最爱吃的牛腩焖土豆,你就忘了?” 阮云棠迷糊了。 她赶紧问道:"妈妈,今天是哪一天呀?" 阮妈妈掏出手机,给她看屏幕上的日期,阮云棠这才发现,今天居然是她刚穿越的那一天。 也就是说,她在书里发生了好几年,在现代还只过去了几个小时? 阮妈妈则坚信自己的女儿是撞坏了脑子,一心念叨着等一下回去了的给她做个核桃汤好好补补身子。 就在此时,阮妈妈突然想起来,问她。 "你有没有给你单位打个电话请假呀,你这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单位,可别因为旷工黄了。" 许久没回来现实世界,阮云棠差点将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都忘记了,她想给领导打电话,可惜手机落在了家里,心里惦记着事,这医院也就呆不下去了,于是让妈妈赶紧帮自己办理好出院手续。 她这边正和母亲交代着呢,病床之间的隔帘被人掀开,萧怀瑾那张漂亮的脸蛋露了出来,他的眼神无辜又单纯,像一只迷路的小鹿。 阮妈妈的心一下子就被融化了。 她向萧怀瑾打招呼。 "你是哪家的姑娘呀?怎么进的医院?怎么一个人在这?" 萧怀瑾抬头看阮云棠。 就像是在等着阮云棠给他个名份一样。 第181章 拷问 阮云棠赶紧向妈妈解释:"他是个男孩子。" 阮妈妈也是个人精,立马看出了两人的不对劲。 她满脸都写着八卦:"男朋友?" 都到了这个地步,阮云棠只能红着脸承认。 可萧怀瑾一听到"男朋友"三个字就慌了,他不知道"男朋友"的含义,但是他知道朋友的含义。 他赶紧纠正。 "未婚夫。" 他和阮云棠,可是订过好几次婚的未婚夫妻,哪能轻易用"朋友"概括呢。 这话听到阮妈妈耳朵里可就不一样了。 "未婚夫?"她的脸色顿时就变了,看萧怀瑾的眼神也像是看一个不经过自己同意就拐走了自家姑娘的登徒子。 "怎么回事?咋地你要结婚了都不跟我说一声?还想瞒着我这个当妈的领证不成?" 阮云棠可谓是百口莫辩。 然而阮妈妈已经没心思去管她,转而去向萧怀瑾打听起情况来。 "你家是哪里的?" "京都人士。" "京都?首都吗?嗯,首都好啊。" “家里有房吗?" 萧怀瑾点头,且不说萧家的院子,就他自己的私宅,都有好几套。 "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生意?"萧怀瑾摇头,士农工商,商人是最底层的,"我不做生意。" “那你是干什么的?" 要说正儿八经的职业,萧怀瑾还真没有,开青楼的?纵然萧怀瑾在面对丈母娘这件事上一点经验也没有,也知道这件事可不能乱说,说了就和阮云棠真的没戏了。 那剩下的就只有谋士身份了。 还好阮云棠没有放下他不管,替他解释。 “他是给人做职业规划的。"毕竟谋士嘛,扶持皇帝不也算是一种职业嘛。 "猎头?" 阮云棠点点头。 "那人脉肯定很广,对棠棠的工作也有帮助。" 阮妈妈一辈子在教学系统里工作,坚信人脉是第一生产力。如今就是要蒙混过去,至于自己的妈妈是怎么理解的,阮云棠就没功夫深究了。 阮妈妈继续自己的盘问:"那你家里有几口人啊。" 萧怀瑾沉吟着认真数起来,数到一半,还要问阮妈妈。 “请问,是否需要算上婆子陪房呢?” 在古代,有的奴仆生生世世都是主家的人,所以也算是主家的财产,萧怀瑾也是第一次干这种被丈母娘抓着盘问的活——毕竟之前在阮家,可没人敢这么问他。所以他很多地方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又怕回答得漏了会让准丈母娘不高兴。 这话把阮妈妈给问不会了。 阮云棠赶紧在中间充当翻译官。 “就是佣人的意思,大家族嘛,人口多,请的佣人也多。” 听到还要请佣人,阮妈妈忧心忡忡,她扯了扯阮云棠的衣袖,悄悄地问:“这有钱人家的儿子,会不会很难伺候啊。” 阮云棠哭笑不得:"妈,你看他,像是难伺候的样子嘛?"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萧怀瑾,懵懂无知,能依靠的只有阮云棠,眼神基本上就没有从阮云棠身边离开过,虽然他不说,但是阮云棠知道,这是生怕她把他撇下了。 阮妈妈也被这个表象给迷惑了,她点点头,暂时放下了心里的担心。 阮妈妈这个"丈母娘"的拷问远没有结束:"月收入多少啊。" "月收入?"萧怀瑾没有这个概念,他的钱都是朝辞打理的,只是偶尔听朝辞说金库不够用要扩金库了。他随便报了一个数字:"几十万……" 话还没说完,被阮云棠给打断了。 她赶紧解释道:“那是年收入,年收入。” "年收入几十万也不错了。"阮妈妈很满意地点点头。 阮云棠悄悄地长舒一口气,还好萧怀瑾后面“几十万两白银”没说出口,不然这物价不得把她妈妈吓死。 阮妈妈却越来越变本加厉,问的问题也越来越隐私了"谈过几次恋爱啊。" "谈恋爱?"萧怀瑾不太懂这话,阮妈妈还以为他是害羞,大方地说道:"我不是那种老古板父母,现在的年轻人,有过几段感情很正常,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小年轻,长得又好看,肯定有不少女孩子追你吧。" 要说女人,那萧怀瑾还是有几个的。 阮云棠听到这心里直打鼓,萧怀瑾不知道,她心里可是门清,她妈妈这是在钓鱼执法呢,要是萧怀瑾说自己有几个小妾,那就什么都完了。 在萧怀瑾要诚实地说出答案之前,阮云棠赶紧抢答。 “哎呀,妈,我和他都是初恋,你就别问了。” "初恋?" 阮妈妈明显不相信。"你要说你是初恋我信,他家里有钱,长得这么好看,还是初恋?" 阮云棠只得赶紧把自己这个爱刨根问底的妈妈推开。 "好了,好了,他今天也受到了惊吓,你在这里刨根问底的,把人家吓到了。" 还是阮云棠出马,才把阮妈妈给推出了病房,暂时将萧怀瑾解救出来。 阮云棠回头,向萧怀瑾解释道:"对不起啊,我妈这个人就是这个性子。" 萧怀瑾不仅不觉得唐突,反而觉得这样的体验很新奇,他能够感受到阮妈妈爱护女儿的心,这和当初去阮家议亲,阮家身为一个下位者,对萧家的讨好应酬完全不一样。 当然,萧怀瑾也有自己的问题想问。 "初恋是什么?" “就是第一次爱的人。"阮云棠随口解释。 没想到这句话让萧怀瑾的脸,肉眼可见地浮现脸红晕。 他偷偷地念出初恋的释义:第一次爱的人。 原来,阮云棠第一次爱的人是他。 亏他之前还一直吃温如言的醋。 哼,温如言算什么,不过是个趁虚而入的小人罢了。 他才是棠棠心里唯一喜欢在意的人。 想到这儿,萧怀瑾的心里就甜滋滋的,男人的那点有点幼稚又可笑的胜负欲,比让他考得状元还开心。 阮妈妈替阮云棠办好了出院手续,把阮云棠送回了家,因为学校晚上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聚会,她不能在陪阮云棠,不过在离开的时候还是不忘提醒她:"女孩子要注意保护自己。" 阮云棠知道妈妈的意思,悄悄羞红了脸。 第182章 恶评 回到家里的阮云棠,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向领导请假,可是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阮云棠只能给领导的邮箱里发了一封请假的邮件,暗自祈祷自己的缺席不会被领导记过。 忙完这些,才顾得上去招呼萧怀瑾,等她回头,赫然发现萧怀瑾正在对着入门处的穿衣镜发呆。 “此乃何物?怎生得如此清晰。” "镜子。" 刚往里走两步,赫然发现电视机。电视机屏幕上倒映出他的身影。 "这也是镜子吗?" 阮云棠还算耐心,解释道。 “这是电视。" 萧怀瑾看着周围的一切都觉得好奇,此时扫地机器人到了设定好的时间,自己钻出来扫地,萧怀瑾听到动静,问道:“这个乌龟,好生奇怪。” 阮云棠家里的扫地机器人是黑色的,加上四个轮子,看着地区有点像乌龟。 阮云棠将扫地机器人拎起来给他看,萧怀瑾这才发现底下不是四只腿,二十四个轮子,被拎起来之后还在转悠。 “此物既不是活物,如何能动?” 要给一个古人解释电驱动这件事实在是太难了,阮云棠直接选择放弃。 但是萧怀瑾却没有放弃,他一路跟着扫地机器人满屋子转悠,看着他勤勤恳恳地工作,时不时还会蹦出两句惊世之语。 “哎哟,还能自己躲避障碍物,稀奇,稀奇。” 他就像是一个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小孩,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这是完全不一样的萧怀瑾,不同于在古代的那个呼风唤雨的男人,这样的他单纯,不设防,也让人更加心疼。 真把他带到自己的世界了,阮云棠反倒开始担心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了。 对,那本小说。 阮云棠上网打开小说去看看后续剧情,也不知道她把萧怀瑾这个重要的男二带出来之后,有没有影响。 打开某猫小说网,网站页面上显示小说还在连载中,可是作者最近更新时间已经是半个月前,而且小说内容比起当初她初看的时候少了许多。 阮云棠点开章节评论,只见底下恶评如潮—— "女主就是个白莲花绿茶,还不如女二讨喜。" "女二吃你家大米了,作者你要这么针对女二,看着恶心。" “这个作者写文都不带脑子的吧,男女主为什么会在一起完全没有交代,莫名其妙就好上了,女主还全程开挂,若不是开挂她哪里斗得过女主。女二死了之后就弃文了。” 文章的最后一章就停留在当初阮云棠穿越之前看到的,女二被赐毒酒那里,这之后的内容作者都隐藏了。 在目前最后一章的作者有话说里,作者茉莉留言道:“前文写得有点崩,已经完全超出了作者可把控的范围,接到编辑通知改文,更新时间待通知。” 阮云棠点开之前小说的内容。 她这才发现过程都已经变了。 女二阮云棠没有嫁给张家,阮家也的确被女二独掌了,原文里,女二在救出萧怀瑾之后,宋戈当上了皇帝,宋戈因为记恨萧怀瑾害死了阮绿茉,所以让萧怀瑾赐毒酒送软云棠去死。 慢着……看到这里,阮云棠发现了问题。 原文里,女主阮绿茉已经死了? 她可是女主角,死了还能看什么? 所以,这才是她能够把萧怀瑾带到自己世界里来的主要原因吗? 阮云棠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手机电话响来,显示名字是:爸爸。 想起他抛妻弃子的行为,阮云棠赌气没有接电话,对方很快就挂断了,然后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今天是爸爸的生日,一起过来吃个饭吧。" 看到生日那两个字,阮云棠心顿时软了下来。 她犹豫再三,还是敲下回复:"行。" 阮云棠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了衣服准备出门,被萧怀瑾叫住了。 "我陪你。" "那个场合不适合你,我就是去应酬一下,很快回来。" 萧怀瑾却寸步不让:"我陪你。" 就在这时,阮父的微信又跳了进来。 "带上你男朋友一起,爸爸给你把把关。" 阮云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爸能这么快收到消息,只有可能是她妈妈透漏的。 离婚这么多年,她妈妈从没有放下,她这边稍微有点成绩就会去爸爸面前炫耀,她总是想方设法地想要证明自己过得很好,证明前夫和她离婚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离婚妇女的胜负欲真的很可怕。 事已至此,只能捎上萧怀瑾。 反正早见晚见,都是要见的。 坐上出租车的那一刻,阮云棠点开了邮箱,发现领导还没有回复自己,再看看时间,离下班还早,她对出租车师傅报出公司的地名,想着先去公司请假了再说。 可师傅打开导航,却搜不到阮云棠所说的地址。 "怎么可能没有呢?"软云棠怎么都想不通,检察院又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怎么可能连导航都搜不到。 她又报了几个检察院周围的地名,可是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那么大的一个检察院,就好像产凭空消失了一样。 太奇怪了。 问了几次之后,出租车司机也有些不耐烦了,阮云棠只得放弃先去公司的打算,应付完饭局要紧。 饭局在城东一个小酒馆举办,来往的宾客多是后妈的亲戚,他们在这个颇为雅致的小酒馆里,喧哗着劝酒,闹得其他的饭店客人都有了情绪。 阮云棠赶过来的时候,饭店的老板正在和阮父沟通,希望客人能够安静一点。 阮父只得从钱包里掏出了几张大洋,弥补饭店的损失。 就在他掏钱的时候,抬眼看到了阮云棠。 阮父的脸上瞬间露出笑容。他笑着向阮云棠招呼。 他转身侧过来,阮云棠才发现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孩,身材瘦小单薄,穿着一身要价不菲的高奢连衣裙,头上却夹着一个看着有几分劣质的发夹,脸上的妆更是厚得吓人,五官连亲妈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她也看到了阮熨烫,一副安静恬雅的样子。 她向她问好,唤她。 "姐。" 第183章 世界 这就是她爸爸婚内出轨,和小三生下的女儿,阮云莉。 阮云棠不喜欢阮云莉,也谈不上讨厌,大部分时候,她都是无视她的。 在阮云棠看来,长相普通,能力普通,甚至大多数时候都安静不说话,就像是个背景板一般的阮云莉,压根就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不单单是阮云莉,就连那个让她妈妈恨之入骨,小三上位转正成功的后妈,阮云棠都是无爱无恨。 她是个很冷静,冷静到冷漠的人,不相干的人,她连半分心思都不想给,不管是爱,还是恨。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她不得不面对阮云莉。 因为……熟悉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阮云棠只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了,从手到脚,身体也在一步步地失去控制。 怎么回事?不应该啊。 她已经回到现实世界,为什么身体还是被控制,而且还是在面对阮云莉的时候。 萧怀瑾也察觉到了阮云棠的异样,他赶紧上前,扶住阮云棠,关怀地问: "怎么了?" 阮云棠就像是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也没办法回答萧怀瑾。 这时候,阮父也注意到了和阮云棠关系十分亲密的萧怀瑾。 "这位,就是你妈说的你的男朋友吗?" 萧怀瑾正想回答,被阮云棠给打断了。 阮云棠的态度十分冷漠且恶劣。 "关你什么事。" 阮父的笑容僵在原地,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阮云莉,这个时候反倒还上前来,替阮父出头起来。 "姐,你怎么跟爸说话的呢。" "一个野种,也好在我面前叫嚣。" 野种两个字,让阮云莉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此时,周围也围了不少人,大家都几乎一边倒地支持阮云莉,觉的阮云棠在父亲的寿宴上如此咒骂,实在是枉为人女。 阮云莉还试图挑拨萧怀瑾和阮云棠的关系,表现出一副为了姐姐好的样子。 "对不起,我姐姐让你看笑话了。" 萧怀瑾断断续续听说过阮云棠父亲做的那些过分的事,加之如今是阮云棠被人辱骂,他心里自然是气不过,索性站出来为阮云棠说话。 “她是我的人,轮不到外人来替她说对不起。”萧怀瑾扶着阮云棠,柔声安慰:"没事了云棠,咱们走吧。" 周围的人还在指指点点:"这个男人看着挺帅的,可惜眼光不好,找了这么个女人。" "是啊,如今对自己的爸爸都敢这样吼叫,以后肯定是个悍妇,有得他受的。" 阮云棠就只能听着这些恶言恶语,却连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她心里怄着气。 明明犯错的是他们一家人,凭什么挨骂的是自己。 就在此时,萧怀瑾突然站住脚,他回头,看着全程都未发一言的阮父,问道:"伯父,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阮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他咳嗽两声,说道:"既然云棠不想来参加我的寿宴,你就赶紧带她回去吧。" “这么着急赶我们走,是怕我们把你抛弃糟糠之妻的丑事捅出来吗?” 即便是在他的社会,男人可以娶小妾,但是也只能有一个妻子。像阮父这种抛弃原配,扶持外室上位的情况,更是要被唾弃的。 原本还在指责阮云棠的人,瞬间变了脸,大家都不是傻子,萧怀瑾这几句话,信息量已经足够大了。 他们议论纷纷。 "原来是出轨了呀。" "那这么看来,这个女孩子态度还算好的,渣爹出轨了,还想让自己的女儿和和气气地来祝寿?脸真大。" "是啊,这要是我,早就断绝父女关系了。" 不管酒馆里大家讨论的声音有多大,都和萧怀瑾还有阮云棠没有关系了。 萧怀瑾带着阮云棠走出酒馆,在踏出门的那一刻,钳制着阮云棠的那一股力量陡然消失,阮云棠就像是濒临溺水而被人救起来的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阮云棠赶紧向萧怀瑾解释道:"刚才我被控制住了。" 萧怀瑾丝毫不意外,他温柔地替她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我知道。你若真的这么恨他们,你大可以选择不来。" 萧怀瑾一直都知道,阮云棠的心里有一处柔软的地方,是留给她真正关心在乎的人的。 萧怀瑾以前拼尽全力,就是想在她的心里留下一席之地。 所以,在看着阮父不仅不珍惜,甚至还在伤害阮云棠的时候,他才会忍不住为阮云棠出头。 想到这儿,萧怀瑾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插手你的家事。" 阮云棠心里早就夸过萧怀瑾了,他插手得好,插手得妙,硬是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帮她出了一口恶气。 她低着头,红着脸解释:"你不是说,我是你的人嘛,那我的家事,你自然有资格管。" 萧怀瑾的表情就像是被百万大奖砸中了一般,先是惊愕,后是欣喜,嘴角都快要咧到耳后根了。 他紧紧地牵住阮云棠的手。 "嗯。"萧怀瑾觉得,陪阮云棠来到她的世界,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虽然,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如此陌生,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还要学。 可是,只要有阮云棠在,什么都值得了。 萧怀瑾满心满眼里只有阮云棠,眼神温柔得都能滴出蜜来。 可阮云棠心里还装着事。 她明明已经回到现实世界,怎么还会被控制身体呢? 阮云棠的公寓离检察院不远,所以在乘车抵达公寓之后,她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回家,而是带着萧怀瑾绕路去找检察院。 可两个人从夕阳西下走到天黑,一直都在原地绕圈圈,走得气喘吁吁之后抬头,发现自己还在公寓。 就连初来乍到的萧怀瑾,也发现不对劲了。 "我们怎么好像走不出去了?" "是的。" 阮云棠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这并不是我的世界。" "什么?"萧怀瑾完全听不懂。"这里有你的父亲和母亲,怎么会不是你的世界?" 阮云棠摇摇头,结合检察院和她的身体再次被控制,她已经能够十分明确:"我们,还在书中。" 第184章 校草 因为还在书中,所以才会被控制。 因为还在书中,所以她怎么都找不到工作单位,回不了正常的生活轨道。 可是萧怀瑾并不能理解这么高深的问题。 “还在书中是什么意思?那你的父亲和母亲,都是被捏造的吗?” 萧怀瑾还记得昨天见到阮妈妈时,她和阮云棠之间亲密熟络的互动,瞧着不像是假的。 这也是阮云棠想不通的地方。 “如果这是现实世界,我不可能会被控制。” 在讲科学道理的现实世界,绝对不可能发生她只是被人看了一眼,就会被控制这种离谱的事情。 可是…… 萧怀瑾说出了她心里的疑点。 若还是书中世界,那她的爸爸妈妈都出现了,甚至连和她关系一般的继妹都存在,未免也太巧合了。 难不成只是因为她给了作者一个差评,所以作者连她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全部写进书里,好进行报复? 萧怀瑾也在帮助阮云棠分析,他虽然不太理解阮云棠口中所说的穿越,两个世界交错这种高深玄幻的概念,但是出生于书香世家,平日没少结交文人墨客的他,对写文这件事,还是有几分发言权的。 “你一直在说小说世界,这个世界是完全捏造的吗?就没有参考吗?” 在萧怀瑾所在的朝代,也会有小说家,不过他们创作的不是小说,而是话本子,一般都是写完之后交给戏院去排戏,其中当然会有不少描写王侯将相的剧作,也有不少是写过去朝代的。 阮云棠摇摇头。 现代创作环境和古代不一样,古代讲究一个求真务实,哪怕是写过去的王侯将相的故事,那也要去探寻一番,进行实地考察了解清楚。现在的小说作者,比起考究,更多的还是开脑洞,进行幻想。“这是一个架空世界,就是说这个国家,乃至于这个世界都是作者杜撰的,其中大部分都是虚假的。” 当阮云棠说大部分都是虚假的的时候,说不难过那是骗人的,萧怀瑾知道在这个关头,不是自己闹情绪的时候,他整理好自己的心绪,接过阮云棠的话头来,问道: “那也有小部分是真实的呗。” 阮云棠刚想反驳,却突然茅塞顿开 “对!是小部分真实的。” 虽然是个架空世界,但是作者再厉害,也不可能凭空捏造出一个世界来。, 阮云棠小时候兴起,受到电视剧的启发,也曾经尝试过写小说,不过刚开了个头,就被她自己放弃了。 虽然在写作这条路上,阮云棠并没能坚持下来,但是一些写作的套路,她还是略有所知的。 比如她目前所处的这本书的作者所创造的架空世界,其实就是以宋朝做了原型参考,在古代部分的人物有没有参考她不知道,但是在现代,这个作者肯定是有参考的。 比如,在这段现实戏里,她参考了她家人的身份。 而要对她的家人如此了解,有且只有一个解释——这个人,是认识她的人,甚至对她十分了解的人。 毕竟,可不是人人都知道她爸爸出轨,她还有个便宜妹妹的事,更何况,这个作者不仅知道这些,甚至还一比一地还原了她的小公寓,知道她的工作,甚至连她和她妈妈的相处模式都知道。 阮云棠这一次,才猛然明白萧怀瑾说的那些话的真实用意:“你也怀疑,小说作者认识我?” 萧怀瑾点点头。 “如果你确定我们还在书中世界,那这个人肯定认识你。” 是啊,如果说女二的名字和她一模一样只是个巧合倒还好说,可是在现代戏份里,父母都一模一样,就不可能是巧合。 “那这个作者会是谁呢?她在一本古言小说中,安插一段现实戏份,到底想干什么呢?” 阮云棠一边问,一边摸着下巴思考着。 萧怀瑾摇摇头。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我可以帮你。” 萧怀瑾有自己的私心,这是一个对他而言完全陌生,但是对阮云棠而言无比熟悉的世界。 虽然这个世界不能代表阮云棠的世界,但是既然父母都在,那也有可能会有其他人存在。 比如——她喜欢的人。 阮云棠并不知道,萧怀瑾的心里还藏着这些小九九,她掏出手机,在通讯录上一个个地进行试验。 “既然这个世界部分真,部分假,那肯定也有很多人会像我的工作单位一样,不复存在。” 事情果然不出阮云棠所料,在她的通讯录里,就连和她关系十分不错的闺蜜,都联系不上。 她拿着手机,一个个地发消息问候,就想在朋友圈里尝试一下能不能找到作者的真实身份。 很多消息都石沉大海。 朋友,亲戚,朝夕相处的同事。 都不回她。 就在阮云棠都绝望得想放弃的时候,手机叮咚响起,提示有新消息进来。 一个叫做被她备注为“校草”的id,给她回了一条消息:“好久不见,阮云棠。” 阮云棠的消息是群发的,除了她已经见过的父母和继妹,上百个联系人里,回了她消息的,只有这个人。 萧怀瑾也听到了动静,探过头来扫了一眼,正好看到“校草”两个字。 “校草,是谁?” 阮云棠还没太适应目前自己已经是有“男朋友”的身份,某些话想也没想就蹦出来了。 “以前我们学校长得最好看的人。” “男人?” “恩。” 阮云棠还在想这位校草会不会就是小说作者的时候,视野里突然多出了一张帅得逼人的脸庞。他眉头微蹙,表情微怒,一脸严肃认真地问了她一个可以称得上是这个世界上最幼稚无聊的问题。 “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这可真是个送命题,阮云棠赶紧解释:“他是我很多年前的老同学,我连他的样子都记不住了。” 偏偏萧怀瑾是个钻牛角尖的,非要追问出个答案来。 “那你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一个古代人,问出来的问题把她这个现代人都给弄得无所适从了。 阮云棠逃不掉,只能正面回答。 第185章 不怕 “当然是你。” 虽然这话一出口,阮云棠觉得自己颇有些渣男口吻,但她对天发誓,她说的都是真的。 那校草不过是她初中同学,两个人还不在一个班,如今阮云棠对他的印象就只有:他很帅这三个字,对方到底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得到了令他满意的答案,萧怀瑾的脸色才由阴转晴。 这时候,红晕才爬上他的脸颊,他才意识到自己问这些问题,多少有些不知羞。 不过好在,理智也在这时候回炉了。 萧怀瑾问道:“他和你很熟吗?” 阮云棠赶紧摇头。 一方面怕萧怀瑾误会,一方面也是事实。 “中考之后,他好像去了外省读高中,那之后我们就没怎么联系了,算了算,该有十年以上没见过面了吧。” 这也是阮云棠费解的地方,当年她只是个黑不溜秋的小矮子,和这位校草虽说是同班同学,可是相较于众星捧月的他而言,她就只是个丑小鸭。 当年的校草估计就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位怎么突然出现,还有可能是言情小说的原作者? 这个事想想都很玄幻。 更何况,这本小说对女二各种摧残。 阮云棠认真想了想,在初中的时候,她好像并没有和这位校草结怨吧。 萧怀瑾是个行动派,不同于阮云棠的想东想西,他给的方案更加直接。 “约出来见一见,不就知道了。” “这么多年不见,贸然约见,是不是有点尴尬?” 就像是渴了就有人递水一样,阮云棠正在为怎么开口找借口要好呢,“校草”发来了新消息。 “三天后的同学聚会,你也会到场吗?” 同学聚会?好机会! 阮云棠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了。 “会!” 萧怀瑾将阮云棠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还说不喜欢那个男人,还不是在听到要和对方会面之后,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 萧怀瑾心里酸涩得很。 向来在这方面粗枝大叶的阮云棠,哪里知道萧怀瑾的心里已经走过了一辆过山车。 她认真思考着:“得带你去买一身衣服才行,还有你这个头发,也得剪了。” 今天她带萧怀瑾去见父母,穿的衣服还是她临时在地下商场买的,衣服质量很差,还好萧怀瑾是个衣架子,愣是把地摊货穿出了高奢的感觉。 至于头发,当时来不及处理,她为他找了个帽子,遮掩过去了。 但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听说要剪头发,萧怀瑾肯定是紧张的。 毕竟在他们那个时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男人只有在出家的时候,才会剪头发。 他捂着头,问道:“为什么要剪头发?” “那你就会被这个时代的人当成怪人。” 但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萧怀瑾,偏偏在这件事上犯了轴,说什么也不肯剪。 他可不想当和尚。 娇妻当前,他还想和阮云棠长相厮守,白头到老呢。 阮云棠拿他没办法,只能想着到时候给他买帽子遮掩一下。 天色渐晚。 累了一天,两人也都显现出了疲态,阮云棠把萧怀瑾推进淋浴间,让他先行洗漱。 可是面对喷头,萧怀瑾犯了难。 阮云棠只能走进去为他先开好热水。 喷头打开,水流喷涌而下,阮云棠躲避不及,眼瞧着就要被淋湿了。萧怀瑾长手一揽,将她护在怀里。 热水从喷头里喷涌而下,淋在萧怀瑾的头上。然后顺着他的皮肤,落入衣服里。 灯光和水流一起顺着他的头顶打下来,衬得他整个人就像是自带了一层滤镜,显得净透无瑕。 很快,小小的淋浴间里就升出了腾腾热气,雾气在两人周边缭绕,被“湿身”的萧怀瑾在雾气中,更加迷人了。 充满了荷尔蒙的迷人。 阮云棠咻地就脸红了。 她手忙脚乱地逃出淋浴间,连如何关淋浴都忘了教他了。 等她想起来这回事,萧怀瑾已经洗完,并穿着她为他准备的睡衣走出来了。 萧怀瑾不胖,身材还很好,但架不住他人高,长手长脚的他穿她的睡衣,愣是穿出了成年人偷穿小朋友衣服的效果。 阮云棠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偷笑的冲动。 只是,在刚刚的“浴室大乱”中,萧怀瑾的头发湿了,此时长发湿哒哒地散在背上,若是不吹干,会弄湿睡衣不说,还容易感冒。 阮云棠拿出吹风机,主动承担起了照顾他的责任。 当吹风机的风声在头顶响起,萧怀瑾的身体明显一震,他狐疑地看着阮云棠手中的小玩意。 阮云棠关心地问:“吓到你了?” 萧怀瑾摇摇头,抿紧唇躺在沙发上,任由阮云棠帮自己吹头发。 阮云棠尝试着站在一个古人的角度去理解吹风机这个东西,瞬间就觉得萧怀瑾这个人还是挺有胆量的。 她一边帮他将长发一缕缕地吹干,一边问他。 “你不怕吗?” 萧怀谨伸出手,轻轻地拍了她两下。 “不怕。” “那你接受度还蛮高的。” 萧怀瑾不置可否。 吹风机的声音聒噪得很,还有热风,他怎么可能不害怕。 他只是相信阮云棠。 相信她不会害他罢了,所以才能逼着自己接受罢了。 很快,萧怀瑾就感受到吹风机的好处了。 在接受了吹风机的声音之后,头发由湿哒哒变得干爽的这个过程就变得十分舒服了,更何况阮云棠还在一边帮他擦头发,一边用手指为他梳理,这也算得上是一种变相的“肌肤相亲。” 萧怀瑾舒服地眯上眼,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他再次睁开眼,是被水声吵醒的。 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阮云棠的身影,萧怀瑾几乎是吓得立马从沙发上弹坐而起,四处寻找阮云棠。 “棠儿,棠儿。”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还大,声音里充满了害怕和恐慌。 正在洗漱间刷牙的阮云棠,还以为他出事了,连嘴巴里的白沫都来不及吐掉,伸出头来含糊回答他。 “我在,怎么了?” 岂料萧怀瑾看到她,更加担心了,他跳过茶几,三两步跑到阮云棠面前,吓得手脚都在颤抖。 阮云棠从未见过这么“不体面”的他,也被唬住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第186章 晚安 “你吃了什么?” 萧怀瑾冲过来扶着阮云棠,想让她把口中的白沫吐出来。 阮云棠被他的紧张弄得很懵,直到看着萧怀瑾不嫌脏也要帮她把白沫从嘴里弄出来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赶紧解释:“我没有中毒。” “可……你在吐白沫呢。” 口吐白沫在萧怀瑾的认知里,就是中毒了。 阮云棠将萧怀瑾牵到卫生间,她也为萧怀瑾准备了一把牙刷。 拿起牙刷,她为萧怀瑾挤上牙膏,一步步地教他怎么刷牙。 萧怀瑾拿起牙刷,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牙膏清凉的,甚至在他闻来有点刺激的薄荷味道令他皱起了眉头。 他不悦地想放下牙刷,手刚落下就被阮云棠拦住了,阮云棠握着他的手,一步步地教他刷牙,牙膏入口的那一刻,刺激得萧怀瑾恨不得立马把牙膏吐出来。 阮云棠故意板起脸来,像是吓唬小孩子那样吓唬他。 “刷牙可是最基本的礼貌,你要是连牙都不刷,我可是会嫌弃你的。” 一听说会被嫌弃,萧怀瑾立马就安分了,他忍受着牙膏刺激的味道,拿起牙刷,试着刷动了一下。 刷了一下后,他偏头去看阮云棠,正好对上阮云棠鼓励的眼神。 这个眼神让他也有了信心。 他又尝试着刷了几下。 阮云棠见他一直在同一个地方刷牙,握住他的手,带着他的手左右上下地将牙齿都刷了一遍。 其实萧怀瑾的牙齿很好,洁白,整齐。 古人,特别是他这种出身贵族的人,在个人卫生这方面是很讲究的。他们晨起会用盐水漱口,吃完饭了也会漱口,规矩得很。 刷完牙之后,阮云棠教萧怀瑾用清水漱口,然后吐出来。 萧怀瑾认真地揣摩着阮云棠的动作,然后,喉咙动了一下。 “你吞了?哎呀,不能吞的。” 这下轮到阮云棠慌了。 不过萧怀瑾到底不肯让阮云棠担心,小小地逗弄了她一会儿后,笑着将口中的白沫吐在洗脸盆里。 阮云棠这才知道自己被萧怀瑾骗了,又好气又好笑。 她佯装不理萧怀瑾,把他推出洗漱间,决定让他“反省反省”。 萧怀瑾的确退出去了,却在门口伸了个头进来,看着阮云棠收拾自己。 阮云棠在手心里挤满洗面奶,搓出泡沫来,正准备往脸上抹,发现那道好奇又热烈的眼神。 她无奈地放下手,认命地对萧怀瑾招招手。 萧怀瑾倒是听话,又迈步进来。 不过刚走进来,就遭到了阮云棠的偷袭,阮云棠一手的泡沫,全招呼到了萧怀瑾的脸上。 恶作剧得逞,阮云棠笑着想往后躲,萧怀瑾手长脚长,都不用动,伸手就把她揽在了怀里,那眼神放佛再说:“整了人还想跑?” 阮云棠看着近在咫尺的萧怀瑾,心跳突然不受控制地加快,快得她仿佛都能从心口里跳出来了。 更要命的是,萧怀瑾此时突然低头。 她是要亲自己吗? 阮云棠也是个女孩子,会对恋人之间的亲密举动怀有憧憬,也曾想过和恋人接吻会是什么感觉。 可真到了这一步,她只觉得脸红心跳,大脑瞬间当机。 萧怀瑾的脸越来越近,她的心越跳越快,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阮云棠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灼热的温度给蒸发了。 眼瞧着两个人的脸不到一拳的距离,阮云棠羞得赶紧闭上了眼。 可是……传来触感的不是薄唇,而是脸颊。 萧怀瑾把洗面奶“还”给她了。 用贴面礼的形式。 两个人的脸颊慢慢地厮磨,洗面奶成了皮之间的润滑剂,阮云棠也是第一次知道,萧怀瑾的皮肤竟然这么好,像是剥了壳的鸡蛋,让人忍不住想去摸。 而阮云棠不仅想了,还这么做了。 他找来一个小板凳,让萧怀瑾坐下来,然后将手中的洗面奶全部抹在萧怀瑾的脸上,借着帮他洗脸的名义,大大方方地摸他的脸。 萧怀瑾也很配合,扬起脸任她揉搓。 小手抚摸过他的眉眼,在萧怀瑾高挺的鼻梁上游走,紧接着,是好看的,带着上扬幅度的唇。最后回到脸颊,双手在脸颊出画圈,肌肤相交之处,变出了许多白色泡沫,就像是一朵朵粘在萧怀瑾脸上的棉花糖。 这个手感实在是太好了。 阮云棠玩得上瘾,萧怀瑾也十分配合地闭上眼,任由阮云棠为自己洗脸。 直到搓出来的那点泡沫都快要缩回去了,阮云棠才收手,拿起毛巾替他擦干净泡沫,然后在洗脸盆里为他装满水,让他洗脸。 萧怀瑾双手合十,掬水砸在脸上,瞬间开出水花。 他的皮肤真的很白,像玉一样,此刻碰上水,就更显得清亮了。 阮云棠一时之间看迷了眼,心中忍不住感慨。 果然,这样完美的人,只有书中才会有,人间哪得几回见啊。 两个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光是洗漱,都花了一两个小时。 因为阮云棠的小公寓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户型,卧室只有一间,所以萧怀瑾只能屈尊在小小的沙发之上。 他虽然身材偏瘦,但是身高很高的他躺在沙发上还是颇受掣肘,整个人只能蜷着,压根就伸展不开。 阮云棠本想和他换着睡,偏偏这人犯起轴来,十头牛都拉不过。 灯光熄灭,房间里陷入一片静寂,此时的阮云棠已经睡着,虽然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可是阮云棠不仅没有心慌,甚至还觉得安心。 而萧怀瑾,当然睡不着。 沙发太小是其次,他是个正常的男人,阮云棠对他的放心,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呢? 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索性起身,站在阮云棠的房门前。 因为阮云棠一直是独居,所以卧室和客厅并没有设门,只有半截布帘,闲闲地挂着。 萧怀瑾坐在门口,正好能看见躺在床上的阮云棠,她像一只小猫一样,薄被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 萧怀瑾满足地笑了。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于他而言,已能安心。 第187章 悦 睡惯了古代的床,难得回来睡席梦思,阮云棠却早早地就醒了。 迷迷糊糊地下床,习惯性地想睁眼喊惜遇,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发现了坐靠着门框,已经睡着了的萧怀瑾。 阮云棠的记忆这才回炉,想起自己现在是在现代,和萧怀瑾在自己的家里。 虽然,这里还不是她真正的家,但阮云棠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和萧怀瑾更近了一点。 之前在古代的时候,阮云棠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不管是对萧怀瑾还是对阮家,她都十分克制地,尽量不投入感情。 她努力扮演着女二这个角色,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做女二这个角色应该做的事,说角色应该说的话,接受“命运”给她安排的结局。 在这个过程中,她很少对人敞开心扉,就连和朝夕相处的惜遇,她心里也始终觉得两个人心里像是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所以,她自然也从没有让这些书中人接触到真正的自己。 萧怀瑾,的确是个例外。 阮云棠不是个爱幻想的人,她的成长经历和她的工作都要求她实事求是,冷静理智。 可这样的她现在都开始期待,要是真的把萧怀瑾带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白头偕老,两厢厮守,该有多好。 …… 萧怀瑾醒来的时候,阮云棠已经洗漱收拾好了。 她笑着向萧怀瑾打招呼:“醒了?走,我带你去吃早餐?” 阮云棠已经决心要让萧怀瑾提前适应现代生活,所以,她要带萧怀瑾出去吃一些他在古代没吃到过的好东西。 萧怀瑾在阮云棠的门边坐了一夜,如今陡然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腿都麻了,他没个防备,差点摔倒。 阮云棠眼疾手快,上前来扶住他。 萧怀瑾偏头去看她,他居高临下,目光正好看到了那隐隐约约的沟壑和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 这个场面太刺激,萧怀瑾没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 阮云棠赶紧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为他端来一杯温水。 “你说你,好端端的,怎么坐着睡着了?” 萧怀瑾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坐着睡着,他的目光实在是没办法从阮云棠身上挪开。 今天的阮云棠,不一样,很不一样。 看得他脸红心跳,血脉喷张。 阮云棠顺着萧怀瑾的目光低头往下看,正好看到自己身上的这一身小洋裙。 这的确是她特意找出来穿的,对阮云棠而言,这算得上是她和萧怀瑾难得的约会了。 没有朝堂之争,没有地位之分,没有家族的掺和。 他们只是两个普普通通,自由恋爱的年轻人。 所以,对着来之不易的几天清闲,阮云棠格外珍惜。 对她这个常年穿着工装的检察官而言,要搭配这一身可不容易。 她的衣柜里全是黑白灰的衣服,难得地从衣柜的角落里找出来一件淡紫色的小洋裙。 小洋裙是掐腰设计的半裙,完美地勾勒出曲线,端庄中又带着一点小性感。 当然,这样的衣服在现代人的眼光看来是保守,在萧怀瑾这个古人看来就是奔放了。 萧怀瑾皱起了眉头。 阮云棠还以为是自己的风格萧怀瑾不喜欢,她有些踌躇忐忑地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萧怀瑾没有回答她,面色凝重地取下自己身上的薄毯,替阮云棠盖上。 阮云棠还以为是自己身材不好,没撑起这件衣服,或者是一副太丑了,被他嫌弃了,正想多问两句,却看到了萧怀瑾悄悄红了的耳根。 她明白了。 这哪里是不喜欢,分明是…… 她故意逗他:“看来,我今天这番心思是白花了。” 萧怀瑾愕然。“你是……为我穿的?” “不然呢,这家里还有别人吗?” 萧怀瑾的脑子里几乎瞬间蹦出了一句:“女为悦己者容。” 他握着水杯的小手都在激动地颤抖。 不想让阮云棠看出异样来,他放下手中的水杯,不敢去看阮云棠,轻声应答:“喜欢。” “你说什么?”阮云棠假装自己耳背。“不喜欢呀。” 她还装出一副十分遗憾和难受的样子。 “哎呀,你果然是不喜欢吗?那看来我以后都不用在你面前打扮了,反正不管我穿成什么样你都不会觉得好看。” 一听到这话,萧怀瑾就急了,他赶紧申明。 “你穿什么样的衣服,我都觉得好看。” “那还是不喜欢我这一身咯。” 萧怀瑾没忍住偷偷看了一眼,红着脸承认:“喜欢。” 瞧着自己的小心思得逞,阮云棠也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不过,怕被萧怀瑾看她,她还是清清嗓子,佯装不知情地问他。 “喜欢还不让我穿?” 阮云棠偷笑,萧怀瑾自然听到了,他也知道这个小妮子如今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胆子大了不少。 他猛然站起身来,还好这时候酸麻劲儿已经缓过去了,他没有摔倒,还稳稳地把阮云棠抓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在她的耳边低声私语,声音低沉,带着克制的欲望。 “我喜欢。”他顿了顿,轻声说道:“但你只能穿给我看。” 阮云棠到底是个新手,萧怀瑾突然对她搂搂抱抱,还在她的耳边说情话,她哪里招架得住,只有低头,缴械投降的份儿。 阮云棠点点头。 她穿这身衣服本来就是给萧怀瑾看的,其实对她而言,这样走路做事都得做个淑女的装扮,也不算是很舒服。 回到房间里,她找出自己的运动装。 扎着马尾辫,穿着运动装,一身清爽。 只是站在自带“儒雅,俊朗”这种古风美男buff的萧怀瑾身边,她这样的装扮,就显得有些不太庄重了。 站在落地镜前,阮云棠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忍不住感慨。 “即便你现在穿上了现代的衣服,咱们两瞧着,都还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萧怀瑾不喜欢听阮云棠说这样的话,他低头,牵起阮云棠的手,十指相扣,紧紧的握在一起的那种。 他说:“这样,咱们就是一个世界里的了。” 第188章 心甘 回到现代之后,阮云棠才发现。 看似矜贵骄奢的萧怀瑾,还挺好养活的。 吃得了大餐馆,也喜欢路边摊,阮云棠带他遍尝了周围的美食,那些精致的法餐,意餐他看不上,反倒是对夜市的小串情有独钟,逛一圈夜市下来,不到一百块就能让他开心很久。 要知道,这些发现对阮云棠来说可不容易。 大概是从小的环境养成,导致萧怀瑾不管是喜怒哀乐都不会有大情绪,生气的时候,只是闷闷地看着人,自带杀气,不怒而威。 开心的时候就更难察觉了,他偶尔的脸红偷笑,都是背着人偷偷只能透过眼角眉梢的微微上扬,语气神态的愉悦放松,才能感受到他的开心。 明天就要去参加同学会了,萧怀瑾似乎心绪不宁,突然主动提出要去逛逛夜市,两个人穿着同款运动服,走到小区附近的夜市一条街。 萧怀瑾身材好,长得好,跟个衣架子似的,阮云棠摒弃了那些黑白灰的衣服,稍稍打扮之后也清丽可人得令人挪不开眼。 更何况,自从阮云棠说两个人看着不像是一个世界里的之后,萧怀瑾每次出门,都会牵着阮云棠的手,男靓女美,是夜市一道很好看的风景,经常吸引一堆人驻足。 当美男习惯了的萧怀瑾,自然是能从容地面对这些眼光,阮云棠就显得十分局促。 她偷偷问萧怀瑾。 “咱们出来逛个夜市,还穿情侣装,是不是太招摇了?” “情侣装?”萧怀瑾的疑惑语气透露了他对这个新词的不理解。 阮云棠指了指自己身上和他身上颜色和款式都一样的衣服。 “这,就叫情侣装。” 但是萧怀瑾明显歪楼了,听到这个词,眼神弯得像个小月牙。 “挺好的。” “喂!” 阮云棠本意是不想让他招摇,结果这个人,好像还自豪上了? 萧怀瑾又不傻,当然知道阮云棠的意思。 要是不知道是情侣装还好,要知道还有情侣装这个说法,他可是打死都不愿意换下来了。 他觉得,发明出情侣装这个词的人简直是天才。 惦记他棠儿的人太多了,他早就恨不得昭告全天下阮云棠是他萧怀瑾的了,如今情侣装就是给他的现成的机会,他当然要好好利用。 萧怀瑾想要阮云棠忘记情侣装这回事,于是开始想办法岔开话题。 在经过烧烤摊的时候,他拉着阮云棠往里走。 烧烤摊的周围摆着一些桌椅板凳,这种露天的烧烤摊就没有什么环境和服务可言了,食客一般都是自己先去摊点前点菜,然后自己找个椅子,坐等老板把烤好的菜端上来。 阮云棠和萧怀瑾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自然轻车熟路。 阮云棠指着玻璃柜里放着的面包片,说道:“老板,先烤两个面包片。” 烤出来的面包片,裹上一层糖浆,松脆香软,这是萧怀瑾这段时间的最爱,每次路过烧烤摊,就算不吃烤串,也会忍不住点两个面包片。 萧怀瑾显然明白阮云棠的这个烤面包片是为自己点的,他的眼神里带着感激和感动。 阮云棠一边点还一边说。 “我知道你喜欢吃这个。” “你怎么知道的?” “拜托,你喜欢一个东西,眼睛就挪不开了,不要太明显好吗?” 这对养眼的小情侣来自己的摊位上吃东西,给他带来了不少顾客,老板自然也喜欢,所以在听到阮云棠的话之后,他十分顺口地接过话茬。 “小姑娘,要我说呀,你男朋友最喜欢的,还是你。” 听到这话,阮云棠先是一愣,很快心里就泛起了丝丝的甜蜜,但想到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又觉得羞窘,赶紧解释道:“老板,你不要瞎说。” “这哪能是瞎说呢,刚刚不是你自己说的嘛,你哪呢朋友喜欢什么,眼睛都挪不开。你们来我这许多次了,你男朋友啊,眼睛就没从你身边离开过。他最喜欢的哪里是什么面包片咯。” 老板的潜台词就是:他最喜欢的,就是你啊。 阮云棠抬眼去看萧怀瑾,正好对上萧怀瑾含情脉脉的眼神,反倒是阮云棠,羞得手脚无措。 这个古代人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收敛一点。 还有……他真的一直都在看自己吗?以前她怎么没发现呢? 萧怀瑾找到了一个靠边的座位,落座之前还先掏出了从家里带的卫生纸,给阮云棠把胶凳擦干净了,才让她落座。 两个人像是两只等待投喂的小鸟,萧怀瑾突然说道:“以后咱们常来这家吃。” 阮云棠不解:“咱们已经算是常来了呀。”阮云棠问他:“你很喜欢吃烧烤?” 除了面包片,阮云棠没发现萧怀瑾对其他的烤串很热衷啊,再喜欢吃馒头片,那也不能天天吃啊,那肯定会腻吧。 更何况,烧烤也不算是现代才有的东西,在古代的时候酒楼,路边都有烧烤的小摊,也不见萧怀瑾有多热衷呀。 萧怀瑾低着头,脸一红。 “我觉得,这家老板说话好听。” 老板是个边疆人,说话就像是被砂砾碾过一样,没有萧怀瑾一半好听。 阮云棠刚想反驳,猛然间醍醐灌顶,弄懂了萧怀瑾话里的意思。 他喜欢的,不是老板音色好听,而是老板刚才那两句奉承话,听得顺耳,他想多听听,所以才说以后要常来。 阮云棠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你可是慕朝第一谋士,以前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啊,怎么连阿谀奉承都听不出来呢?” 萧怀瑾突然低低一笑,突然感慨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些英明的君主总是会在美人面前折腰了。”他看着阮云棠,说出大胆的情话。“古书有云,利令智昏,要我说,色令智昏才是。” 说到这,他还不忘补充一句:“于我,心甘情愿。” 即便知道老板只是在说好话哄他们,但萧怀瑾就是愿意听,愿意信了。 阮云棠也羞红了脸,差点被可乐呛死。 这萧怀瑾一个古人,怎么这么能撩呀! 第189章 拼桌 烧烤的菜品很快就端上来了,满满的一盘,这都是萧怀瑾被老板哄得开心之后的“冲动消费”。 后面还有不少待烤的烤品呢。 包括萧怀瑾最期待的面包片。 两个人抽出筷子,正准备开吃,身边突然传来声音。 “姐?” 所有的好心情,在这一瞬间崩然瓦解。 阮云棠只当没听见一样,沉默地掰开筷子。 但是很显然,阮云莉没什么眼色,她见阮云棠不理自己,不仅没有识趣地走开,甚至还主动凑上前来。 阮云棠和萧怀瑾坐的是一个大圆桌,足可以坐得下三四个人,所以,旁边空了不少位子。 阮云莉就这样不请自来,在阮云棠的对面落坐,右手边就是萧怀瑾,半分眼色都没有。 “刚隔老远就看到你们了,但姐你的变化太大了,我还不敢认呢。” 阮云莉一边说,一边问阮云棠。“不介意我拼个桌吧。” 对这个继妹,阮云棠自然不会有好脸色,萧怀瑾也察觉出来阮云棠不开心,他在桌子底下抓住阮云棠的手,眼神似乎在询问她:“若是心中不快,咱们要不要离开?” 阮云棠微微摇了摇头。 她妈妈在和小三的博弈中输了,总不见得她这个做女儿的,还得被一个继妹拿捏吧。 更何况,本来就是他们先来的,凭什么要让她走,就算真的要走一个,那也该是没长眼睛的阮云莉主动离开才是。 想到这儿,阮云棠深吸一口气。 她处理官司的时候能够舌战群儒,口若悬河。但是真要拉下脸来扯头花,对她而言是个不小的挑战。 以前她年轻的时候,着过这个继妹的道,以为这个妹妹就是个不爱说话的,比起那个处处作妖的小三而言,至少是个不惹事的。 后来…… 想起那些往事,阮云棠脸色一冷。 偏偏这时,阮云莉招招手,一个男人朝这边走过来。 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微胖,啤酒肚微微凸起,面相看上去有点凶,阮云莉向他介绍阮云棠和萧怀瑾,他也只是略略地点点头,架子十足。 阮云莉向阮云棠介绍道:“这是我的男朋友,姓宋。” 说话间,那位宋姓男人的手机响了,他表情凝重地起身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看男人背过身去,阮云莉才悄悄地向阮云棠透露:“他这样你别介意,他是区长,忙了点。” 区长? 阮云莉不提,阮云棠都想不起来。 的确,在某次会议上见过这个男人。 在这附近住的人,基本都是机构内的,阮云莉有这么个男朋友,也难怪会住在这附近了。 别说区长了,更大的官阮云棠都见过。 萧怀瑾显然对这个新名词很好奇,他看了阮云棠一眼,阮云棠低声解释道:“相当于县令。” 听到这两个字,萧怀瑾的表情就更加疑惑了。 阮云莉这个样子明显就是来阮云棠的面前炫耀的,可一个小小的县令而已,有什么好炫耀的。 这对家中出入都是三品以上,一念就能决定天下大局的萧怀瑾而言,十分费解。 阮云莉显然没意识到自己的炫耀反倒还得到了对方的嫌弃,她瞥了萧怀瑾一眼,问阮云棠:“你男朋友,是干什么的呀?” 阮云棠和阮云莉不熟,这样的打探实在是有些冒昧。 见阮云棠不回答,阮云莉赶紧找补:“姐姐你别误会,是爸爸他很担心你,你这么多年了,也没找个对象,猛一找吧,还找个这样的,实在是让人很难不担心。” 其实阮云莉自打坐下来,眼神就一直有意无意地往萧怀瑾身边瞥——萧怀瑾的确有吸人眼球的本事。 也不怪阮云莉会猜想萧怀瑾是个吃软饭的,毕竟长得这么帅,身材还好的男人,在“凡间”的确是个稀缺品。 萧怀瑾此时正安静地低头剥虾。 他将烤串上的大明虾取下来,剥壳,去头。 这还是之前阮云棠教他的,他一遍就会了。 剥完之后,萧怀瑾将虾肉防在阮云棠的怀里,然后才回答阮云莉的质疑。 “是啊,让棠棠找我,的确是委屈她了。” “姐,说说嘛。咱们都是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 萧怀瑾在这个社会的确没身份,可是阮云棠并不想将实情告知阮云莉,一来是两人的确不熟,二来,她也不想把“吃软饭”的帽子扣在萧怀瑾的头上。 他有权有才,只是在这个时代委屈他罢了。 更何况这份委屈,还是因为她。 萧怀瑾此时突然开口,说道:“在下不才,是做珠宝生意的。” 阮云棠不懂萧怀瑾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他诧异地看过去,只见萧怀瑾表情冰冷,看向阮云莉手上的玉手镯——阮云莉在说话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伸手,就是想炫耀这个镯子。 镯子很厚,很大,其实从做工上来说就一般,毕竟戴上去只会显得人是个暴发户,除了能突出戴的人有钱以外,没有半点用处。 萧怀瑾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比如,你现在手上戴着的这个,就是假的。” 阮云莉的表情立马就绷不住了。 “怎么可能,这个可是我男朋友在正规商场给我买的。” 萧怀瑾不想和她废话。 若不是要给受了恶心的阮云棠出去,他连这些话都不想说。 他问阮云棠。 “吃好了吗?” 阮云棠压根就没心思吃,她点点头。 “那好吧,正好我也吃不下了。” 萧怀瑾脱下一次性手套,牵着阮云棠的手站起身。 这时候,小摊老板看着他们面前还剩很多食物,问道:“两位这是怎么了?不好吃吗?” 萧怀瑾收起满身的寒意,彬彬有礼地回答道:“没有,您别误会,东西很好吃,只是突然来了一只苍蝇,我和内人都没什么胃口,浪费您的心血,十分抱歉。” 老板连连摆手,萧怀瑾态度这么端正,反倒让他十分不自在了。他连连恭送他们,还说下次他们来给他们打折。 萧怀瑾带着阮云棠离开,全程没有回头,只是在走到小区楼下的时候,萧怀瑾问了一句。 “她伤害过你?” 阮云棠诧异地抬头。 萧怀瑾的眼神里全是心疼:“别想瞒我,我知道的,你其实是个很善良好相处的人,若不是她做过过分的事,你也不会看到她就烦。” 第190章 心窝 善良,好相处。 这对阮云棠而言,还真是难得一见的评论。 要知道大家说她最多的就是孤僻,不近人情,就连亲妈偶尔都会劝劝她,要懂点人情世故,该社交的时候还得社交。 想到这儿,阮云棠苦笑:“那是你还不了解我。” 萧怀瑾没有反驳,但也没有赞同。 不了解? 不存在的。 且不说这些年,他的心思就一直在阮云棠身上,但就这几日的朝夕相处,已经足够让他了解她了。 若不是知道她的可爱之处,又怎么会春心萌动,情深至此? 阮云棠虽然嘴上说着嫌弃,但内心的确是被萧怀瑾戳中了,她没忍住,慢慢地吐露出心声来。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这个时代和你的时代是不一样的,这里要求一夫一妻,婚内若是找了其他女人,就算出轨,背叛。” 萧怀瑾是何等聪明的人,阮云棠只开一个话头,他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你那个妹妹就是……” 阮云棠点点头:“还是在我妈怀我弟弟的时候,我爸爸出轨小三,生下了阮云莉。弟弟三岁的时候,他们俩的奸情被我妈发现了,我妈大受打击,再加之小三经常上门挑衅,让她精神衰弱,她无力照顾我和我弟弟,于是把我和弟弟送回了老家。” 所以,阮云棠和父亲,母亲的关系都不是很亲昵,相反和弟弟,外婆的关系更近一些。不过,她并不讨厌母亲,她是受害者,是个可怜人,更何况外婆也经常在她面前说,以后要好好照顾母亲,就算只是还外婆的养育之恩,她也不会抛下母亲不管。 至于父亲……自从他为了小三和她妈妈离婚之后,在阮云棠的心里,就只把他当一个陌生人了。 令阮云棠没想到的是,萧怀瑾居然和她也是一样的想法。 他握紧她的手,说道:“这一切,都是你爸爸的错。” 阮云棠用力回握,她当然知道萧怀瑾从小接受的都是子不言父过的教育,更何况他还身处在一个三妻四妾很正常的社会。所以,不管萧怀瑾此刻的话是真心还是安慰,阮云棠都觉得十分难得。 “小时候我不懂事,也想过再也不理爸爸了。后来,弟弟意外落水,高烧不退,家里拿不出钱来。那是在我父母离婚之后,我第一次打电话给他,他好歹也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责任,掏钱把弟弟送去了医院,可惜的是,小医院环境不好,弟弟最后还是因为肺部感染,离开了人世。” 这件事对阮云棠的打击很大,以至于如今想起来眼眶都红红的。弟弟走的时候,只有她陪在身边,弟弟小手抓着她的手,口中喃喃喊着爸爸,妈妈。 而他爸爸把弟弟的死都归咎于阮云棠母亲的照顾不周,想把阮云棠也接去自己家里住,阮云棠心里惦记着弟弟的遗愿,所以在爸爸的新家小住了一段时间,想着能不能想办法让爸爸和妈妈重修就好,至少两个人合体一起去弟弟的坟前,也好让弟弟安心。 一来一往之间,阮云棠和阮云莉自然也熟了。 对这个安静沉稳的妹妹,阮云棠起初并不排斥,加之她刚失去了弟弟,阮云莉的出现,正好填补了她内心的空白。 可惜的是,阮云莉不配。 说到这里,阮云棠深深叹了口气。 “后来我才知道,虽然我爸和我妈分居了,但两人一直都没有离婚。是我引狼入室,让阮云莉频繁出入我家,被她找到机会偷走了我父母的结婚证。” 那时候民政局管得不严,很多漏洞可钻,更何况阮云莉不仅偷走了结婚证,还偷走了她妈妈的公章。那离婚财产怎么分,还不是那个小三说了算。 就这样,她的父母彻彻底底地离了婚。若不是他爸爸良心发现,将京郊的房子留给了他们孤儿寡母,否则在那个厉害的小三的手段下,他们娘俩就真该净身出户了。 “人蠢一回,不会蠢一世,经历过这些事之后,我反倒能想通了,我不喜欢阮老头,但我也犯不着和他决裂,我就算每个月去他们面前晃荡几下,恶心他们几回,那也不亏。” 更何况,她还能赖着让爸爸给自己出钱读书,就算小三想从中作梗都没得办法。为此,她那个一生要强的妈妈一直不理解,甚至还多次骂过她。可她妈妈没想明白的是:若没有阮云棠这个女儿的“乖巧懂事”,哪来的渣男的“良心发现”。 想到这儿,阮云棠有感而发:“我妈恋爱脑了一辈子,当年跟我爸结婚的时候,什么都交给我爸,就连工资都和我爸用的同一个账户。后来遭遇背叛了,感情破裂了,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非要争一口气。可我知道,她哪里是争口气哦,分明是放不下。” 阮云棠放下了,看透了人心凉薄,所以她能去小三家里搅局,所以她能让父亲承担他身为父亲应该承担的义务。 萧怀瑾突然在阮云棠的面前站定,挡住了阮云棠的去路,阮云棠诧异地抬头,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萧怀瑾紧紧地抱着她,想把自己全身的力量和温暖都传给她。 他没有说什么感人肺腑的情话,也没有虚情假意但并不走心的批判,他只是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以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执掌中馈。我赚的,全都是你的。” 他这是在给她承诺,承诺不会向他父亲那样,薄情寡义。 他没有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变心。 却说过钱给你,权给你,命都给你。 前者虽然华丽,但却如海市蜃楼,镜花水月。 后者虽略显庸俗,甚至还沾着点铜臭味,却是实实在在的掏心掏肺。 这样全副身心的托付,让阮云棠觉得惶恐不安。 “萧怀瑾,你难道就不怕,我和我爸一样,卷走你全部的钱,让你一无所有吗?” 萧怀瑾突然笑起来,不仅不担心,语气还十分斩钉截铁。 “不怕。” 第191章 相许 萧怀瑾静静地抱着她,晚风吹动着他的头发,往她的脖子里钻。 他说:“因为你至情至性。”就像她的妈妈一样,爱上了一个人,就是轰轰烈烈,全幅身心去爱。一朝不爱了,也决绝得很。 “错了。”阮云棠就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炸毛的小猫,她一把推开萧怀瑾。“我才不是至情至性,我和我爸一样,萧怀瑾,你迟早会被我骗得万劫不复,倾家荡产的。” 萧怀瑾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好。” “萧怀瑾,我说认真的,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萧怀瑾改抱为牵,丝毫不将阮云棠的威胁放在心上。 他一句话,就把阮云棠的喋喋不休给堵了回去。 “可是,我的命都是你给的,我还有什么是不能交给你的呢?” 萧怀瑾的态度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阮云棠再多说反倒显得自己矫情了,她苦中作乐,打趣:“你这算是君子报恩?” “嗯。”萧怀瑾点头,用最认真的语气,说出最跳脱的誓言。 “君子报恩,向来都是,以身相许。” 阮云棠和萧怀瑾这边,因为阮云棠主动说起了自己的故事,关系更近了一些。 可另一边就没有这个好运了。 阮云莉在萧怀瑾和阮云棠面前吃了憋,不爽两个大字写在脸上。 等她的男朋友打完电话回来,看到她的脸色,忍不住絮叨:“摆这个臭脸给谁看。” 她的男朋友没有姐姐的男朋友一半体贴,偏偏阮云莉还不能发脾气,即便心情已经十分不爽了,还得赔上笑脸。 “哎呀,刚才不是遇到我那个姐姐了嘛,我之前就说过,我这个姐姐啊,最难相处了,瞧瞧,多没礼貌,一点面子都不给你,转头就走。就这样的态度,还为人民服务呢。” 阮云莉的话,引起了男人的注意,男人偏头,问道:“为人民服务?你姐姐是做什么的?” “好像是什么检察官,不过是刚考上的小官,在检察院打打酱油。她呀,那是有眼不识泰山,还不知道自己得罪的人是谁。” 阮云莉在男朋友面前疯狂拱火,她曾经见过自己身边的男人杀伐果断地处理事务,所以她也天真地以为,阮云棠一个小小的检察官,哪里是区长的对手。只要她多拱拱火,这区长三两句话的功夫,就能把阮云棠的职位可撤了。 可就是小小的“检察官”三个字,让男人的脸色瞬间就变黑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阮云莉没想到他会突然发火,此刻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在男人的再三追问之下,才又说出“检察官”那三个字。 男人吓得赶紧拿开了阮云莉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嫌恶地甩开。 “怎么了?”阮云莉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有个检察官姐姐,你怎么不早说,真是晦气。” “她那不过是个小官,没什么好在乎的。” 没想到她这话反倒让男人更加生气了。 “小官?那你知道检察院是干什么的吗?” 阮云莉不解,想当然地回答:“不就是管案子的吗?” 男人简直要被阮云莉给蠢哭了,这种算得上是生活常识的事,女人却一点都不警醒。“所谓检察院,起的就是检举,督察的作用,他们查的案子,大部分都是内部人员的案子。也就是说,你那个姐姐,随时可以查我。” 更何况,他还不经查。 别的不说,就她跟阮云莉的这点关系,就够他喝一壶的。 阮云莉也没想到自己惹下了这么大的祸,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男朋友就再三交代不能外传。平日里也基本不会和她一起出门。 今儿个她好话说尽,才好不容易求着他跟自己来逛夜市,不想恰好碰到了阮云棠,一时攀比心起,拖着男朋友过来拼桌的,没想到给他拼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男人此时气得头顶冒烟,哪里还有心思吃烧烤,他将筷子往桌上一摔,伸手狠狠地指向阮云莉的脑门。 “去,给我盯着你姐姐的一举一动,要是我有什么事,我定饶不了你。” 深知自己闯下大祸的阮云莉,这个时候已经快被吓哭了,她甚至连自己和阮云棠向来不对付,阮云棠肯定不会允许自己接近她的事都忘了,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 阮云莉刚回到家里,就听到自己的妈妈在和爸爸抱怨。 “咱们的云莉最近也准备考公了,那个云棠有没有关系,给咱们莉儿引荐引荐?” “云棠那都是自己考上的,她哪来的什么关系。” “那如今她好歹也算是内部的人了嘛,多少也认识两个人啊,不说让她帮云莉拉拉关系,她轻轻松松就考过了,总得有些经验可以传授吧。她也算是在咱们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这些年你也没少贴补她,她为咱们家做点事怎么了。” “什么贴补,她本来就是我的女儿。” “那云莉也是你的女儿啊,你当真半点都不想管吗?你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咱们的女儿,落那个女人的女儿一头?” 两人正争执不休的时候,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女人赶紧收起怨怼,笑脸相迎。 “咱们的云莉回来了呀。” 阮云莉心情本来就不好,刚进门还听到父母的争吵,还是关于阮云棠的,她心里就更加不爽了。 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换了拖鞋,没有理会她妈妈迎上来的关切,自顾自地回到房间,关好了门。 女人吃了个闭门羹,男人也跟着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教:“瞧瞧,这孩子就是被你宠坏了。半点礼貌都不懂。” “咱女儿这肯定是遇上事了,你这个爸爸的不关心,怎么还说风凉话呢。你那心里,就只觉得阮云棠好是吧,你怕是忘了,你前几日的大寿,我和云莉为你忙前忙后,你那个大女儿,当着众人的面给你甩脸子呢。” …… 父母争吵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 阮云莉觉得心烦,她坐在电脑桌前,表情麻木按下开机键。 电脑开机屏幕里,显现出一行醒目的欢迎语。 “欢迎未来的大神作家,茉莉登入。” 第192章 家属 这个欢迎语,是阮云莉自己设置的,如今看着却让她自己觉得堵心不已。 最近她事事不顺,本来只是发泄在网上写的小说,也被读者各种攻讦,甚至还闹到了编辑部那边,编辑部都要求她复活女二,逼她停文重写。 女二叫阮云棠,她最讨厌的阮云棠,有什么好的! 可是,她又实在舍不得连载期间的高稿费,更何况她和编辑部还有合约,若是贸然停文不写,还需要赔付之前编辑部预付的稿费。 所以,她只能以改文为由停更,痛苦地寻找解救之法。 就在这时候,她的手机屏幕亮起,是群消息。 “哇,听说咱们的宋歌大帅哥也会来同学会啊,欢迎欢迎。” 群消息里列队刷起欢迎的表情包,还在群里艾特那个id叫做那个少年,头像是一个背影的男人。 不管大家如何欢迎,那人都没有出来回应。 阮云莉关掉电脑,拿出手机开始刷消息。 而此时,刚回到家里的阮云棠也看到了群消息。 这个群还是宋歌拉她进去的,不过,大家果然都只记得宋歌这个校草,连她进群了都没人发觉。 阮云棠顺手也发了一个欢迎表情包。 结果没想到的是,这个表情包刚发出去没多久,就有一个她很眼熟的,眼熟到十分恶心的id紧跟其后。 “欢迎校草。” 阮云莉一出声,群里都安静了。 宋歌当年的确是被人评为校草不错,可那都是深受影视剧荼毒的小女生们自己的评选,大家yy归yy,但不会真的傻到这种地步,跑到人跟前去喊人“校草。” 更何况,如今大家都是奔三的人了,光是想想自己青春期做的那些傻事都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更何况还是当着昔日男神的面,喊这个带着点中二,让人羞耻的称呼。 还是宋歌站出来回了一句:“谢谢大家,明天晚上见。” 这才算是让群聊天又瞬间活跃过来。 看完全程的阮云棠只觉得离谱。 她这个继妹这么蠢,当初她怎么一点都没发现,还掏心掏肺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对她照顾有加。 丢下手机,她看着正在厨房忙碌帮她洗水果的萧怀瑾。 嗯,养眼多了。 而此时的阮云莉,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差点把这个群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她的一双眼睛只能看得见自己和宋歌紧紧挨着的两条消息。 大家发了那么多条欢迎消息,他都没回复。 她一发,他竟然就回复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喜欢自己呢? 这个想法让阮云莉的脸瞬间红了,那两条上下贴着的消息,就像是她和宋歌的亲密接触。 阮云莉捧着手机,钻进被窝。 坏心情一扫而光。 今天晚上,肯定能做个好梦。 同学会如期而至,阮云棠再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因为想知道宋歌是不是这本小说的作者,也得去参加。 当然,萧怀瑾也紧跟其左右。 现在的萧怀瑾,没有家国天下的大事要做,没有家族利益要考虑,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阮云棠,一辈子就这样,永不分离才好。 同学会在城市中心的一家大酒店举办,阮云棠和萧怀瑾打车赶到的时候,酒店门口已经停了不少车。 阮云棠扫了一眼车标。 看来,她的同学们混得都还不错。 其实她之前就读的高中,的确是市重点中学,能上这所高中的,都是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阮云棠成绩好,加上父母当时都是中学里的老师,自然能梳理成章地在这里读书。 至于阮云莉…… 那是阮云棠的父亲执教生涯中,唯一一次的走后门。 后来这事还被人揭穿,他不得已,引咎辞职。 来到现实世界,阮云棠总是会忍不住想起阮云莉,她的心情变得很差,萧怀瑾自然敏锐地感觉到了。 他牵起阮云棠的手,拇指在阮云棠的手心里转了转。 阮云棠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她抬头,给了萧怀瑾一个笑容,收拾好心情,带着他走进酒店。 这次同学会来的人还真不少。 阮云棠带着萧怀瑾走进来的时候,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他们没有认出阮云棠来,反倒一个个对着萧怀瑾喊:“宋歌。” “宋歌是你吗?没想到啊,这么多年了,你比以前更帅了。” “是啊,不愧是咱们班的颜值担当。” 托萧怀瑾的福,阮云棠也终于被众人注意到了——以家属的身份。 “这是你女朋友吧,恭喜恭喜啊。” 在这一瞬间,阮云棠感受到了不少仇恨的目光——这份仇恨实在是来得无厘头,这些人都是宋歌的迷妹,可她又不是宋歌的女朋友,冤枉,实在是冤枉。 阮云棠正想开口解释,萧怀瑾握紧她的手,率先开口澄清:“第一,我不是宋歌,我叫萧怀瑾。第二,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她是我的未婚妻。” 萧怀瑾还真是,轴起来也能要人命…… 阮云棠只觉得羞窘,这种事情,有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大肆宣扬嘛!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他们很快意识到,他们没有一个同学叫萧怀瑾的,于是,礼貌问道:“两位,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们这是同学聚会。” 阮云棠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之前宋歌发给她的邀请函,邀请函上,“阮云棠”三个字,很是瞩目。 看着眼前这个不施脂粉却媚骨天成的女人,众人怎么都没办法把她和当年那个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孤僻阮云棠联系起来。 就在此时,两人的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 “她的确是阮云棠。” 众人回头,看到的就是一个穿着掐腰小洋裙,画着精致的妆容,打扮得十分豪气的阮云莉。 别说这些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她的老同学了,就连昨天才见过她的阮云棠,都认了快一分钟,才发现她是阮云莉。 阮云莉总是在不合时宜的场合做不合时宜的事情,同学聚会打扮得像是明星踩红毯一样。 最重要的是——不好看。 第193章 不言中 阮云莉就是什么都不抹,都比现在要好看许多。 阮云莉却把众人的惊诧都当成了惊艳,她大大方方地向众人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朱莉。” 朱莉是阮云莉在上学时候用的名字,那时候她的身份还只是不能曝光的私生女。 阮云棠在学校里的性格孤僻,有一半原因都是因为这个学校里有她讨厌的阮云莉。 其实,从同学们的眼神中就不难看出,没有几个人记得阮云莉,大家只是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就各自去忙自己的去了。 阮云莉却得意洋洋地向阮云棠炫耀。 “姐姐,看来你和上学时一样,不怎么受人关注呢,大家连你是谁都想不起来。” 阮云棠并不理会她,偏偏这个阮云莉摆明就是想来挑事的,讥讽道:“怎么,我这未来准姐夫是没工作吗?每天黏在姐姐你的身边?” 说她,阮云谈能忍,可说萧怀瑾,阮云棠就不能忍了。 “阮云莉,我男朋友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插嘴,管别人家的事情之前,先管好你自己吧。” 阮云莉自觉没有什么把柄在阮云棠手上,所以一点都不慌。 “我就不劳姐姐你操心了。” “我才没有操心你,我只是想提醒你,你那个男朋友,是有家室的,她的老婆还是圈里有名的,手段厉害的。多向你妈去学学怎么当人小三,好歹,把看男人的眼光提一提。” 阮云棠在夜宵摊上看到阮云莉男朋友第一眼的时候,本来还只觉得他眼熟。 还是阮云莉自己炫耀,对方是区长,才让阮云棠想起他的身份。 宋区长,靠着老婆家里权势上位的男人,因为老婆家里有钱,不想在外面落个权商结合的不好的名声,所以他对外才很少公布自己的老婆,当然,看他和阮云莉的关系也不难猜出,这个男人不对外公布自己有老婆的事实,只怕也是方便潜规则。 但是只要是体制内的,都知道这个男人有家室,他老婆还是个数一数二的不好惹的角色。 也就阮云莉这么傻,把这么一个男人当成宝,还到处炫耀。 阮云棠字字诛心,阮云莉的脸色瞬间就变成了猪肝色,她恨得嘴唇都咬破了。 她知道宋区长有老婆,但是宋区长跟她说过,他和她老婆没什么感情,只是他老婆家里权势大,他为了前途考虑,不得不委曲求全罢了。 所以,她和宋区长的这段关系,就连她妈妈都不知道。但她毕竟是小女生心态,哪里有小女生谈了个男朋友,不想到处炫耀的呢。 “阮云棠,你故意的是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难堪?” 其实即便阮云莉说得这么过分,阮云棠也还是给她留了面子的,且不说众人早就散开了,没有人关心他们在说什么,就刚才这些话,她都是压低了声音说的,除了他们三个人,其他人不可能听清。 但是很显然,被戳中痛脚的阮云莉压根就听不进去。 阮云棠懒得解释,她索性直接威胁她。 “如果你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就安分些,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阮云莉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阮云棠带着萧怀瑾离开,在离她最远,也是最角落的桌子落坐。 萧怀瑾看着阮云棠,忍不住轻声叹息。 “你啊,还是太心软了。” “我哪有心软了,我刚才还威胁她来着,你没看到吗?” 萧怀瑾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神里全是疼惜:“你若是真的想威胁她,就不会说出来了。” 阮云棠这样,与其说是威胁,倒不如说是提醒。 毕竟阮云莉的男朋友身份这么特殊,阮云棠若是真的想害阮云莉,一封举报信,就能让他们万劫不复。 可是阮云棠没有,不仅没有,还用了在萧怀瑾看来是大忌的打草惊蛇。 若是阮云莉是个懂事的,就该知道小心谨慎,夹起尾巴做人,别给自己,也别给男朋友找麻烦。 阮云棠心里暖暖的。 她和萧怀瑾对视一眼,她知道他懂自己,他也知道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意。 一切已在不言中。 此时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阮云棠想去洗手间,萧怀瑾起身想跟着她,阮云棠将他摁在座位上。 “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我。” 这也是她对他的训练。 若是真的跟她去了现实社会,他也必须要学会自己好好生活才行,总不能一直跟着她的。 萧怀瑾虽然听话,可是就像是被家长强行送进幼儿园,被迫要与家长分离的小朋友,目光一直盯着阮云棠离去的方向,显得十分楚楚可怜。 他本来就长得帅,又露出这样的申请,引得一众女人在心里直呼可爱,很快就有人上手,主动上来搭讪。 “帅哥,我是你女朋友的同学,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呗。” 此时,阮云棠已经离开了萧怀瑾的视线,那个软萌可欺,小白兔一样的男人,瞬间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猛兽。 他冷冷地看着上前来搭讪的女人,眼神冰冷得如同冬日寒冰。 来要联系方式的女人,被他这个表情吓坏了,只能尴尬又惊恐地离开了。 而此时的阮云棠,还不知道自己一走,自己的男人就遭人惦记了。 她来到洗手间,没有上厕所,只是在洗手池里用清水狠狠地洗了一把脸。 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脑海里想着的却全是萧怀瑾。 以前以为他孤傲冷漠,和她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没想到他却是个如此细心温柔的人,让人一想到,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样的她,姿态实在是太小女儿了,就连阮云棠自己都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了,她掬起一把清水,洒在镜子上,那个一想起情郎就笑的女人,总算是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整理好心情,走出卫生间,在走廊的拐角,有一个男人,正单手插兜,站在窗前。他手上的烟蒂在暗色的灯光下忽明忽灭,整个人呈现出一股颓废忧伤的气质。 他也看到了阮云棠,抬眼,顺手将烟蒂在身边的灭烟盒里摁熄,向她打招呼。 “你好啊,阮云棠。” 第194章 惹草 因为要举办同学会,所以这层楼早就被他们给包了。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如果不是酒店工作人员,就只可能是他们学校的校友。 这位气质如此出众,和人近中年,满脸写着疲惫的那些老同学们都不一样,阮云棠就算已经把他忘了,猜也能猜得出他的身份。 “宋歌?” 男人抬眼打量过来,他的眼神很亮,就像是璀璨夜空下的星光,而且似乎还闪烁着一点兴奋的光芒。 他的语气中是藏不住的惊喜。 “你还记得我?” 此时的阮云棠只想说:“这位校草大人,您现在是不是太抬举小女子了,按理来说,只有被你记得的人,才值得惊喜啊。” 不过人家都这么问出口了,阮云棠笑着跟着打哈哈。 “您就算是出了学校,那也是风云人物,谁会不记得您啊。” 阮云棠一口一个“您”,就像是在面对领导一样,十分生疏,甚至还想刻意和他撇清关系。 这一切倒不是因为对方有多牛,主要是一想到这位,阮云棠就会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当年那不堪入目的青春时光。 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更何况对方还是当年风靡全校的风云人物。 当年的阮云棠可是有一个日记本,上面记载了每一次和他的回眸,当年她为言情小说中毒的时候,甚至还幻想过要以他为原型,写一本小说。 他是男主角,她是女主角。 只是那时候她备受家庭的打击,性格拧巴又奇怪,即便喜欢也不会像其他女生那样制作一些粉粉嫩嫩的表白工具,上去表白。 后来,那个日记本不见,她以宋歌为原型,写了个开头就放弃的小说,也找不到了。 如今猛然想起这些,阮云棠没有捡回当年的怦然心动,只是更加理智了。 人是群居动物,会被身边的人影响。 如今她的身边有了更好的人,再看宋歌。 不过尔尔。 宋歌显然也察觉到了阮云棠的生疏,他不明白阮云棠对他的防备从何而来,他走上前来,像阮云棠伸出手。 “好久不见。” 在现代社会很简单的握手礼,阮云棠却有些别扭。 大概是因为在古代呆久了,对这种和异性有肌肤接触的行为,下意识里十分排斥。 没等阮云棠做出反应,视野里,一只大手伸了过来,代替她回应了这次的握手,那人顺道还揽住阮云棠的肩。 熟悉的气息袭来,阮云棠不用抬头,都知道来的是谁。 宋歌对眼前的情况有点懵。 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是谁?怎么还揽着阮云棠?一副宣誓主权的样子? 平日里寸步不离跟着阮云棠,显得对这个世界十分害怕和恐惧的萧怀瑾,这会儿却将这个世界的礼仪规则运用得十分娴熟,不仅挡下了宋歌试图送上来的肌肤之亲,甚至还十分泰然自若地和他打招呼。 “你好。” 宋歌的表情满脸写着问号,他偏头问阮云棠:“这位是?” 阮云棠还没回话,萧怀瑾先抢答:“我是她的丈夫。” 阮云棠偏头望过去。 萧怀瑾这家伙还真是给了三分颜色就开染坊。 进门前,她还只是他的女朋友,十分钟前,还只是她的未婚妻,这就成了夫人了? 他还真是会见缝插针地给自己升级。 宋歌的表情顿时像是生吞了苍蝇一样难看,他落寞地低下头来。 “我不知道,你结婚了?” 阮云棠笑着回揽萧怀瑾的腰。 是的,她丝毫不排斥他宣示主权的举动,甚至还觉得这样的萧怀瑾,有几分可爱。 谁不会对自己的爱人有占有欲呢。 在刚刚那些女人围着萧怀瑾的时候,她心里自然也会忍不住地吃醋。 还好,萧怀瑾及时宣布她的身份,赶走了那些莺莺燕燕,给足了她安全感。作为回报,现在她也承认他的身份,回馈他安稳的,成熟的爱意。 “是,他是我丈夫。”阮云棠笑着回应,脸上的幸福,做不得假。 这样明媚阳光的笑容,刺痛了宋歌。 他不敢去看,喉咙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干涩得难受。 良久,他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恭喜。” 阮云棠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宋歌的感受,她偏头看着萧怀瑾,灯光从萧怀瑾的头上打下来,像是给他整个人度上了一层圣光一样。 他是真的好看,绝对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现在有了男朋友滤镜,这段时间的萧怀瑾在她眼里,更好看了。 此时,有同学从洗手间走了出来,看到他们三个人站在走廊里,笑着招呼。 “你们愣着干什么呀,同学会快开始了,大家进去呗。” 在同学的招呼下,阮云棠和萧怀瑾先行,宋歌紧随其后,一行人走进了同学会场。 宋歌的确是众人的焦点,他一进门,人群中就响起了不少的惊呼声。 说得最多的无非是:“这么多年了,他怎么没变啊。” “何止没变,比以前更帅气了。” “哎呀,瞧瞧我们,都是啤酒肚,身材走样了,他倒好,还和以前一样,真的看得人嫉妒死了。” “这样的男神,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要是有女朋友,肯定就带过来了呀,怎么可能孤家寡人过来。” “也是,都说同学会最容易出事,也不知道今天是哪个幸运儿,会和他发生一点故事。” …… 不同于萧怀瑾出场时造成的轰动,此时宋歌出场,更多的是躁动。 毕竟萧怀瑾帅则帅矣,可惜在出场的那一刻就已经宣布自己名花有主,而且还是一副对阮云棠死心塌地的样子。 但凡是爱情观稍微正常一点的女生,都会在这时候望而却步。 因此,还没有女伴,有发展故事的无限可能,还带有青春滤镜的宋歌,自然更得女生们的青睐。 所以,从他一入场开始,大家纷纷热情地招呼他来自己这边桌上坐。 特别是女生,大家连矜持都忘了,热情得恨不得把垂涎写在脸上。 宋歌走到男生桌,和兄弟打过一圈招呼,还没定自己要坐哪儿,视线在人群中搜寻一番,最后落在了角落桌的阮云棠身上。 第195章 争宠 此时,阮云棠和萧怀瑾已经缩回了自己的小角落。 她从小就不喜欢出风头,如今看着宋歌被人众星捧月般照顾着,只觉得有些蠢。 大家只看到他没带女伴来,谁知道人家有没有结婚,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呢。 毕竟不是每个家属,都像萧怀瑾这般粘人,敢来这种对他而言全是陌生人的同学聚会。 更何况,就算宋歌如今是单身,哪里就轮到和同学会的人发生故事了。 青春时期,每个人都水嫩青葱,都是最好的年华都没发生故事,怎么可能到了现在,还会死灰复燃,有点什么。 阮云棠将自己的分析说给萧怀瑾听。 萧怀瑾听完觉得有趣又新奇。 他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看着阮云棠。 “你以前,可从不管别人的事。”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有些伤感。“我听你同学们说过,这个叫宋歌的,是你们学校的风云人物,那你以前……” “打住。”阮云棠赶紧叫停这个危险话题。“我是不爱管别人的事,但是我这不代表我不会吐槽啊,以前我还吐槽过你呢,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萧怀瑾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了,他测过身子,附在阮云棠的耳边,沉声问道:“你吐槽我什么?” 阮云棠一边感慨,萧怀瑾的学习能力是真的快,这才多久,连吐槽这种十分现代化的词,都已经能够精准地掌握用意了,一边在脑海里回想当初和惜遇疯狂吐槽萧怀瑾的时候。 吐槽他什么? 阮云棠挑了说得最多的那一条:“吐槽你这个人霸道,不讲理,动不动就威胁人。” 听到这话,萧怀瑾不仅不生气,反而沉沉地笑了起来。 “那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 阮云棠下意识地偏头,这才猛然发现萧怀瑾居然离自己很近,两张脸不过一拳的距离,她如今偏头过来,唇边差点擦过,她甚至能够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扑在自己的脸上。 明明并没有亲到,可是两个人的脸,却瞬间脸红了。 阮云棠羞窘得无处可逃,而萧怀瑾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脸皮明显厚不少,此刻他还能说出那个答案。 “我所有的反常,都只因为你。” 声音中的颤抖,出卖了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而阮云棠的脸,因为这个答案,再次熟透了。 两个人之间的暧昧被周围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给打断了,他们这才终于想起来,这还是在公共场合。 两个人几乎瞬间弹开,甚至连视线都不敢再往对方身上瞟,生怕被周围人看穿他们此刻的心痒难耐,意乱情迷。 不过还好,没有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小九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正往这边走过来的宋歌身上,刚刚萧怀瑾和阮云棠听到的抽气声,就是坐在他们这一桌的,暗恋宋歌的女人们发出来的。 其他人或许没发现阮云棠和萧怀瑾的不对劲,但是视线一直锁定在这一方,目标就是朝着他们而来的宋歌,可将这一切结结实实地看在眼里。 他的眼神又黯淡了几分,脚步停在了隔壁桌,他拉开了隔壁桌的空席,坐了下去。 阮云棠明显听到了隔壁桌女生的暗暗窃喜的欢呼声,以及他们这一桌黯然失落的叹息声。 此情此景,阮云棠忍不住感慨。 “好家伙,这比皇帝选妃还热闹。” 萧怀瑾轻轻地握住阮云棠的手,说道:“可是,皇帝不能深情,更不能专情。” 身为帝王,要学的第一课就是去情无爱,所谓的后宫,也不过是皇帝政治博弈的一种筹码。 萧怀瑾身为一个在封建社会里长大的古人,有这样的觉悟可真不容易。 这让阮云棠不免想起了当初夺嫡的时候,几个皇帝候选人都只为争夺萧怀瑾的场面。 想来当时,若是萧怀瑾真的自己想当皇帝的话,也很轻松吧。 阮云棠这么想着,话也就这般问出口了,当然,这其中更多的是戏谑和调侃。 “这就是你不当皇帝的原因?” 萧怀瑾深深地看着阮云棠,认真地点头。 “是。” 萧怀瑾这个态度,反倒把阮云棠给弄得措手不及。 “哎呀,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万一他们某一天一不小心又回到古代,萧怀瑾误以为她想当皇后,真的跑去当皇帝了,那她岂不是亏大了。 更何况,萧怀瑾一个外姓人,就算真的要当皇帝,那也名不正言不顺呀。 岂料萧怀瑾却越说越认真。 “我没开玩笑。” 他在桌子底下握着阮云棠的手,在心里发誓。 他不会让她当老死中宫,被迫要母仪天下的皇后。 她会让她享受到皇后般的尊荣,不会让她吃皇后的那份辛酸。 做他的女人,不必大度,不必妥协,只需要安稳享受,做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便好。 阮云棠没有感受到萧怀瑾在心里宣誓的那份谨慎与认真。 此刻,她正在看隔壁桌的热闹。 有女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更何况还有个自带吸女人buff的宋歌在场。 原本坐在隔壁桌的男生们,都被女人要求换了桌,所以现在隔壁桌是万花丛中一点绿。 对了,阮云莉也在隔壁桌,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居然争取到了离宋歌最近的位置。 此时服务员已经上菜了,那些女人们纷纷给宋歌的碗里夹菜,一不小心,宋歌的碗里就堆满了。 眼前这副明枪暗箭的大型争宠场面看得阮云棠是目瞪口呆。 不过,她也没看多久。 视线里多了一张脸——萧怀瑾的。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她看别的男人太久了,他生气了。 阮云棠解释自己的动机。 “你看他们,有没有想起谁?” 萧怀瑾此时和阮云棠的心意倒是想通。 “百花楼。” 两人笑笑,一切都在不言中,阮云棠拿起桌上的酒杯,给萧怀瑾敬酒,喝到嘴里,才发现是矿泉水。 “你把我的酒换了?”阮云棠这喝酒的脾气,还是在古代被带出来的。 “喝酒伤身。”萧怀瑾说得十分冠冕堂皇。 不待阮云棠和萧怀瑾争个子丑寅卯来,当初的学生会长,也是如今的同学会主持人,敲敲酒杯,示意大家安静。 “既然是同学聚会,大家就不要搞小群体了,来,座位都换一换,男女岔开坐。” 这下,阮云棠和萧怀瑾面面相觑。 他们要分开了吗? 第196章 借伞 学生会会长首先想要分开的,自然就是宋歌所在的这一桌,毕竟这桌的阴盛阳衰简直太明显了。 他附耳在宋歌的耳边低语两句,一开始宋歌还连连摆手以示拒绝,也不知道他跟宋歌说了什么,宋歌看向他们这边,欣然同意了,往阮云棠他们这一桌走来。 学生会会长于是又朝他们走来,他往萧怀瑾这边望了望,似乎还想让萧怀瑾给宋歌让个位子,但萧怀瑾冷眼一扫,瞪了回去。学生会会长好歹在学校和在公司都是当了个小官的,如今竟然被这个气场吓得不轻,只能放弃让萧怀瑾起身的想法。 场上还是有其他的会看眼色的,主动站起来给宋歌让位。 就这样,座位被打散开了,之前用尽全力要和宋歌坐在一起的人,这会儿只能灰溜溜地分开。 菜很快上齐,众人一边吃一边交谈。 学生会会长也做到了这一桌,他以前读书的时候和宋歌关系就不错,这么多年未见,互相打听,一来二去,宋歌的情况,他们这一桌也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宋歌的男神人设倒是一路都没有崩坏,毕业后还去做了设计师,如今是吃着公家饭的人,据说,他的设计在去年还得了国家大奖。 一时之间,饭桌上的人听得都起劲儿了,毕竟在场的人虽然不乏做老板的,但是这顶多只能算个人发展得好,要说治国建业的大成就还是没有的,宋歌这个履历一拿出来,不知道吊打了多少人。 大家自然都围着宋歌问东问西,不过宋歌大都只是笑笑,最多挑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出来,搪塞过去。 直到,人群中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是阮云棠在问他:“搞一个设计,需要很长时间吧。” 发现是阮云棠在问自己,宋歌的表情显现出了一丝诧异,旋即笑开,就像是在被子里舒展的茶叶一般,自信从容地回答道:“是啊,这个设计我做了三年,虽然去年就得了奖,但是今年把它落地实施还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宋歌回答得很详细,甚至还邀请阮云棠去自己的工作室参观。 其实这对设计师,特别是宋歌这种级别的设计师而言,是很危险的事,如果阮云棠是别有用心的人,分分钟就能把他的设计给偷走,到时候宋歌整个职业生涯都会十分危险。 别人或许不懂,但经常和案子打交道的阮云棠,可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她婉拒了宋歌的要求。 毕竟她想知道的信息,已经从宋歌嘴里知道了。 她这次来参加同学聚会,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到小说作者,之前以为是宋歌,如今几乎已经可以排除他了。 宋歌没有时间,要是他说的设计拿奖是真的,那压根就不可能有时间来写小说,还是每天必须保持更新进度,至少得花掉作者三四个小时的连载小说。 更何况,宋歌是个男孩子,一个十分正常的男孩子,他通身上下这个气质,也不可能像是能写言情小说的。 这提醒了阮云棠。 写这本小说的,很大概率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暗恋宋歌的女人。 宋歌,宋戈。 都已经把人写进小说里了,还是男主角,说不暗恋,谁信了。 阮云棠想起了刚才那一批非要和宋戈拼桌的女人,不知道那里面会不会有小说作者。 想着想着,走了神。 而且因为她刚才看向宋歌问的问题,所以她走神的方向,也正好是望向宋歌的。 飘忽的眼神,时而严肃,时而困惑的表情。 活脱脱一个对着自己的男神想入非非的小女生。 萧怀瑾看着这样有点“掉线”的阮云棠,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他面前,阮云棠可一直都是个刺猬,还是浑身长满了刺的那种,他被她的刺扎了好几回,如今唉拼得阮云棠的垂帘,能够被“恩准”来她的世界。 这个宋歌,却轻而易举地把阮云棠变成了一个小女人。 人比人,实在是气死人。 萧怀瑾这顿饭吃得实在是郁闷。 偏偏天公不作美,刚走到门口,才发现还下起了大雨,有车的自己开车走了,没车的也有人来接,萧怀瑾和阮云棠站在门口,看着瓢泼大雨像是珠帘一样落下来。又一直连个接单的出租车司机都没有,显得颇有些凄凉。 阮云棠本来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弄得有些烦躁,偏偏萧怀瑾还不知道怎么了,莫名其妙地对她冷淡了许多,阮云棠就算想问,碍于这里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也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此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他们的面前,车窗摇下少许,坐在驾驶座的人朝他们招手。 不是宋歌是谁。 “上车,我送你们。” 阮云棠刚想婉拒,但是想到了什么,又跑了过去,趴在车窗前,不知道和宋歌说了什么。 这个女人居然还敢上别的男人的马车! 萧怀瑾气得两边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像个青蛙。 宋戈的车停在檐下,这会儿雨大,屋檐落下来的雨就更大,有不少溅到了阮云棠的身上,阮云棠只能长话短说,刚聊完突然觉得似乎是雨停了,竟然感受不到雨滴落在自己脖子上的难受了。 一抬头,才发现哪里是雨停了,分明是萧怀瑾用自己的外套做伞,为她撑起了一片小天地,而他自己,半边衣服都淋透了。 阮云棠看得心疼极了,还好这时候,宋歌总算找到了雨伞,递给阮云棠。 接过雨伞,阮云棠道了一声谢,拿着雨伞往后退,和萧怀瑾一起退到屋檐下。 阮云棠心疼地用衣角擦干萧怀瑾头上的雨水。 “这大雨天的,你身子骨又不好,何苦这么折腾自己。” 萧怀瑾此时哪里还能关心自己的身体啊,他看着阮云棠手上的,在他看来只是造型有些奇特的物件的伞,表情诧异。 “这是?” “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伞。” 阮云棠一边说,一边把雨伞撑开,折叠伞很快便为两人撑出了一个安全区域。 萧怀瑾这才明白。 原来阮云棠是借伞去了。 第197章 躲雨 联想到自己刚才对阮云棠的无端猜想,萧怀瑾脸有点红。 臊的。 阮云棠撑开伞,挽着萧怀瑾的手走入雨中,雨水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的,就像是能将人心里的浮躁也一并洗干净了似的,让伞下的两个人的心情,也沉下来不少。 伞不大,两个人都争相给对方让伞,瞧着让来让去,大家各自湿了半边,实在是得不偿失。 最后,萧怀瑾不得已说了一句:“得罪了。” 阮云棠还没明白得罪了是什么意思,就被萧怀瑾大手揽在怀里,两个人的距离顿时变得亲密无间。 这不是萧怀瑾第一次揽阮云棠,刚才在走廊里,萧怀瑾当着宋歌到面,就曾经揽过一次。 不过那次更多的还是宣示主权,带着浓浓的挑衅味道,再加上没多久就被赶来的同学给打断了,甚至都来不及让暧昧发酵升温。 可这次不一样。 这次两个人被雨幕天然地隔绝在这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雨声越大,显得两个人之间越安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甚至觉得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两颗心同频率地在跳动,两张脸同频率地在脸红。 时机很好。 阮云棠趁机问道:“你刚才为什么生气。” 暧昧的气氛一瞬间有点冷场的意思。 阮云棠多少显得有些不解风情。 可她不是个喜欢把问题留在第二天的人,更何况是她如今的身边人。 再没确定关系的时候,阮云棠感受不到萧怀瑾的各种小心思,可一旦确定了关系,用了心,阮云棠的感受力也比一般人敏锐许多,能够对许多小细节的地方发现萧怀瑾的不对劲。 所以,她才要不惜做个不解风情的煞风景的人,也要问问萧怀瑾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问清楚,总比负面情绪累积太多,以后爆发要好。 萧怀瑾终归是不好意思说出:“只是因为你多看了宋歌一眼。”这样的理由来的,所以他说了一句相对正常的理由:“刚刚我以为你要上宋歌的车呢?” “宋歌不是邀请的我们嘛。”虽然阮云棠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想过要上宋歌的车,不过她已经能够感受到空气里飘浮着的酸味了。 男人吃醋了怎么办? 那当然不能惯着。 还不趁机挑逗一番! “可我不想上车。” “那如果我刚刚执意要上呢?” 萧怀瑾的表情是掩不住的落寞,脚步也迟缓了许多,光是想到那个画面,他就已经有几分难受了。 “君子不受嗟来之食。” 他气呼呼地宣称。 阮云棠很想提醒他:咱们这个伞,也是“借”来的。 不过她也怕萧怀瑾这个固执脾气,到时候能把伞扔了,所以放弃提醒,改为了不讲道理。 阮云棠小脸一扬,故意说道:“我是小女子。小女子不用受君子之约。” “那人对你有贼心。”萧怀瑾气得脸都青了,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难道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吗?” 瞧瞧,果然是吃醋了。 阮云棠的演技不好,抿嘴偷笑被萧怀瑾发现了,萧怀瑾这才知道,自己是被这个小妮子给算计了,他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伸手赏了阮云棠一个梆子,只是在落手的时候到底还是舍不得她疼,收缓了力道,敲变成了点,惩罚也变成了宠溺。 阮云棠也不知道萧怀瑾怎么今天有些疑神疑鬼的。 有他这么好的人做男盆友,她哪里还看得到其他男人。 当然,这话可不能让萧怀瑾知道,不然等一下这个人的小尾巴又得翘起来了。 阮云棠和萧怀瑾相互扶持着走到了公交车站,下大雨出租不好打,还好公交车是准时准点的,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上公交车,选了最后排的位子落座。阮云棠有些困了,很自然地挽着萧怀瑾的胳膊,眯起眼睛。 萧怀瑾有些受宠若惊,被阮云棠枕着的那半边胳膊僵得不敢动。 不过公交车颠簸,阮云棠睡着睡着,一不小心就会晃下去。 于是萧怀瑾改成了一只胳膊给阮云棠做靠枕,而另一只手扶在前面的坐椅上,以防司机突然刹车,阮云棠会撞到凳子。 萧怀瑾给她圈出来的小小区域,温暖又安心。 阮云棠睡得香甜,一不小心就跌入梦乡。 直到公交车开远,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开的宋歌才慢慢摇上车窗,他心不在焉地擦着副驾驶坐上飘进来的雨水。正准备发动车子离开,有人敲响了他的车窗玻璃。 是一群女人,大部分就是刚才在同学会上要和他拼桌的女人。 阮云莉也在其中。 她们都头发都淋湿了,不过一个个都用手遮额,保护自己的妆容不被淋花。 宋歌摇下车窗,她们赶紧问道:“宋歌,我们这都打不到车,能不能捎我们一程。” 宋歌露出他那标志性的,温文尔雅的笑容,说道:“不好意思,我今天还有点急事,先走了。” 说罢,便毫不留情地摇上车窗,头也不回地开车离开了,只留下一群女人站在屋檐下气得直跺脚。 “我刚才还看见他主动招呼那个阮云棠来着。这分明就是双标。” “是啊,阮云棠都有家有室的人了,还不安生,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也不知道宋歌是哪根筋不对劲,喜欢这样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心中的愤恨都发泄在对阮云棠的不满上。 只有一个人,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实现始终集中在刚刚临出门的时候,学生会会长给每个人发来的小册子上。 这个册子无非也就是找出了当年学生时代大家一起拍过的照片,做个念想,其中有一张在建校百周年的时候,全校同学一起拍的一张照片最有意义,照片更大,横跨了四页小册子,所以要在这么多人中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并不容易。 不过,找宋歌总是很好找的,他一直都是人群里最亮眼的那一个。 照片里的宋歌,眼神像右看,似乎在看着什么人,阮云莉借来其他人的小册子,把翻页的照片拼在一起,宋歌的视线落脚点就很明显了。 阮云棠! 第198章 暗恋 这个发现让阮云莉又恨又恼,这个照片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证据了——宋歌分明在读书时期,就已经喜欢上阮云棠了。 阮云莉愤愤地捏着小册子,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肯定已经忍不住爆发把这个小册子给捏碎了。 这时候,一辆银灰色的车停在他们面前,车窗摇下来,是学生会会长。 他容貌不如宋歌出众,又生得油头粉面,再加上他八面玲珑,和谁都能搭上几分话的本事,瞧着有几分油腻,哪里有宋歌出淤泥而不染的清爽干净招人喜欢。 所以,他对站在屋檐下避雨的女人们招呼的时候,没有几个人搭理。 “我这车里还有空位,不然我送你们回去?” 稍有些姿色的,自然是看不上他,都笑着推辞了,也就一些真的没开车来,也舍不得打车的,答应了他。 这些人当中也包含阮云莉。 上车之后,阮云莉坐在后座上,本来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直到听到他们在探问宋歌的事,才张着耳朵听起来。 “会长,你在学校的时候,就和宋歌关系很好,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好。” “我和他也是最近才搭上线的,若不是这个同学会,我们也联系不上。” “真的假的,瞧着你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那肯定,好歹当年也是哥们,宋歌心里想什么,我都门清呢。” 一听到这话,几个女生都来了兴致,纷纷打探宋歌的近况。 “宋歌结婚了吗?有女朋友了吗?他这么优秀,肯定不少女孩子追吧。” 学生会会长是个人精,知道她们都惦记着宋歌,于是专挑她们想听的听。 “宋歌还是单身,而且单身了很多年。他长得这么帅,我要说没人追你们估计也不信,之前他们单位的那个小领导的女儿,为了追他还说要给他送车送房子呢,不过都被他给拒绝了。” 车上的女人中,还是有个清醒了,她评价道:“意志这么坚定,那肯定是心里有人了。” “可不是嘛,有一个,从中学时候就喜欢了,这么多年了,还念念不忘呢。” 一听说是中学时候,几个女生都来了兴致。 “那这么说,是我们认识的了?今天同学会,那个人有没有来?”大家议论纷纷,都想知道打听到那个让男神宋歌都念念不忘的女人的信息。 偏偏到了这个关键时候,学生会会长反而含糊其词起来,最后,拗不过大家的软磨硬泡,他才勉强说出一句。 “我只能告诉你们,来了。” 众人又是惊呼不已,纷纷在猜这个撩动了男神心弦的女人到底是谁。 只有阮云莉,难看的脸色,一直持续到回家的时候。 回到家里,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了自己的笔记本。 这是一个基本每个小说作者都会有的人设大纲本,里面会大略记录上小说后续的情节发展,算是写作时的一个辅助工具。 如今,这个笔记本被撕去了一页,就是阮云莉原本的设定—— 男主宋戈当上了皇帝,女主阮绿茉当上了皇后,女二阮云棠被男二萧怀瑾赐死。 因为阮云棠的死,读者们都不接受,所以现在她被迫修改文章内容。 一开始,阮云莉很排斥自己的小说被人指手画脚,如今,她倒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现实世界里,她拿阮云棠没招,小说世界里可就不一样了。 她的小说,她是主角,她还做不了主了? 就这么死,的确太便宜阮云棠了。 她非得把阮云棠在小说里折磨得死去活来不可。 想到这儿,她又有了信心。 她在小说连载页面里更新了一条消息:三日后,恢复更新。 她这边刚发完消息,给这本书设定了特别关注的阮云棠的手机里,就弹出了消息。 阮云棠被手机声音惊醒了,这才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家里,正躺在床上,她的额头上,还盖着一块毛巾。 阮云棠刚起身,一直守在门口的萧怀瑾听到动静赶紧走过来,非要刚坐起来的阮云棠又躺下来。 “你怎么起来了,还发着烧呢。” “发烧?” “是啊。”萧怀瑾一边说,一边拿下阮云棠额头上的湿毛巾,伸手过去探了探,还好,温度总算退了下去。 萧怀瑾的手伸过来的时候,阮云棠才发现他的手很大,能够完全覆盖住她的额头,很有安全感。 “还好,还好,烧总算退下去了。”在公交车上,萧怀瑾发现阮云棠烧糊涂了的时候,吓得惊慌失措,还好萧怀瑾记得阮云棠家里地址,公交车司机又是个热心肠的,跟他说了方位。 下车之后,他就这样一路背着阮云棠,走了三四里地,才带她回了家。 “我为你熬了一点粥,我给你端来?” “你怎么知道开火的?” 要知道萧怀瑾刚来的时候,看到燃气灶,吓了一跳,连连问阮云棠怎么这个灶不需要烧柴火的。 萧怀瑾点了点阮云棠的翘鼻,说道:“我又不蠢,看你用两回就会了,还好你家里锅碗都齐全。” 只是有些调料,萧怀瑾不认识,比如鸡精这些,他都是自己尝了,试过味道才敢往粥里放,其他的都还好,只是那辣椒油着实有些厉害,辣得他在厨房里直跳脚。 当然,这些窘态,他可不能让阮云棠知道,所以,即便现在还辣得脸红脖子粗,也只能装成没事人的样子。 阮云棠点点头,萧怀瑾扶着她坐起来,走出房门端粥去了。 而阮云棠,则心事重重地拿起了手机。 作者茉莉最近更新的那一条消息,让她忧心忡忡。 虽然她不知道怎么古代社会会混入现代社会的内容,但是她能察觉到,这次反常大约与作者断更有关,而且她看了前文,作者已经把女二死了那个章节都删除了。 作者要给女二重新安排结局。 也就是说三天后,作者重新更新的内容,很大概率和女二有关。 若是这三天时间,她找不出作者,没办法阻止作者走下去,她很有可能,要继续回到那个封建迂腐的时代中去。 第199章 欠条 萧怀瑾端着粥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阮云棠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阮云棠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判断跟他说,心里惦记着事,失神地接过碗,吃了两口才发现碗里的皱温润可口,不冷不热。 阮云棠刚才还听到了萧怀瑾关火的声音,这么会儿,粥就冷了? 萧怀瑾解释道:“我放在冷水里凉过了,放心吃,不够还有。” 萧怀瑾的体贴都藏在小细节里,阮云棠只恨自己以前粗枝大叶,都没有发现。 她放下手中的碗,问萧怀瑾。 “想跟我回去见见我妈吗?” 萧怀瑾有些诧异:“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想妈妈了?” “都来了这么久了,总该去找咱妈,谈谈婚事了。” 萧怀瑾的脸上先是震惊,很快就被巨大的喜悦给取代,他一遍又一遍地问阮云棠。 “真的吗?真的吗?” 阮云棠也含着笑,很有耐心地回复他。 “真的。” 他突然紧张起来。 “那我需不需要准备什么?聘礼肯定是要的。” 想到这儿,他一拍脑门,懊悔不已。“可惜了,我早就准备好的那些聘礼,都没办法带过来。” 原本高兴得快跳起来的他,这会儿突然黯淡下来。 阮云棠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问道:“怎么了?” 萧怀瑾不肯回答,只说去给阮云棠盛粥,可阮云棠又怎么会察觉不出他情绪的变化。 萧怀瑾这么机警的一个人,如今连她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来到了厨房,都没有发觉。 阮云棠倚在厨房门边,看着萧怀瑾撑在厨房的料理台面上,良久,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揭开灶上的锅盖想去盛粥,可他想事情想得太投入,忘了这是刚关火的陶瓷罐,伸手就去揭盖子,阮云棠相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他已经被烫着了。 阮云棠赶紧冲上前,拉着他的手在冷水底下冲洗,一边洗一边忍不住念叨:“多大的人了,还照顾我呢,还能被烫着。” 冲洗完,阮云棠又找来防烫伤的药膏,为他细细地涂抹上,一边涂抹一边轻柔地吹着,凉凉的风拂过伤口,那被烫着的疼痛好像瞬间少了大半。 萧怀瑾看着阮云棠出了神,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心。 阮云棠头也没抬,一边替他处理烫伤,一边安抚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也不用担心,我妈这个人,很好说话的。” 她妈妈就是个颜控,萧怀瑾长得这么好看,她妈妈不会拒绝的。 “可我总不能一分聘礼都没有,委屈你就这样嫁给我吧。” 这要是在古代,萧怀瑾才不会担心钱的问题,如今他可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文钱逼死一个好汉。 “那先欠着。”阮云棠信口说道:“等你赚到钱了,慢慢还给我。” “哪有聘礼还欠着的道理。” 萧怀瑾陷入了自我纠结中。 阮云棠放下他的手,拧好药膏,问道:“那你是说,你现在还不想娶我,得等到你功成名就才行?” 萧怀瑾一听,连连摇头。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回绝。 古代有个温如玉,现代有个宋歌,这么多的人都惦记着他的媳妇,他可不能再等,让这些人有机可趁。 萧怀瑾说着站起身,走到茶几旁。 茶几上摆着文房四宝,那是阮云棠以前一时兴起买的,买回来之后就没写过,放在角落里落灰,后来萧怀瑾翻出来了,阮云棠就给他将这些找出来了,权当给他解闷儿用。 萧怀瑾伏案疾书,很快就写好了一份草案,拿了过来。 阮云棠接过他递过来的厚厚一叠宣纸,只见上面的毛笔字龙飞凤舞,很有风骨。 本人萧怀瑾,欠阮云棠聘礼如下。 玉如意一对、缂金丝蚕被一套…… 本人承诺,以上聘礼将于五年内置办齐全,以证本人对阮姑娘之心。 承诺人:萧怀瑾。 年月那一栏,萧怀瑾只能空着了。 萧怀瑾还真给她写了一份欠条。 阮云棠又心疼又好笑。 萧怀瑾板起脸,一本正经。 “我说认真的,你既然答应做我夫人,我定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他一边说一边问:“可有印泥?” 阮云棠找出印泥,萧怀瑾盖了手印,才觉得满意。 他重新郑重其事地将“欠条”双手奉给阮云棠:“请夫人检阅。” 阮云棠接过“欠条”,折好,找了个文件袋来装好,放在衣柜抽屉里。 收拾好后,阮云棠走出房间,发现萧怀瑾正在门口等自己,见阮云棠出来了,他双手作揖,郑重其事地鞠躬。 “娘子好。” 这个人可真会顺杆往上爬。 阮云棠忍不住逗他:“我妈那边你还没过关呢,可别高兴得太早。” 萧怀瑾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消失了,又变得十分苦恼起来。 阮云棠约了第二天中午带萧怀瑾回去吃中饭,回家的这一路上,萧怀瑾一直在问阮云棠阮母的喜好,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得未来丈母娘不高兴。 阮云棠一路都只笑而不语,只是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善意提醒道。 “我既然是带你回来见家长,等一下我妈肯定要问你是做什么的,年收入多少,你到时候就回她你是做程序员的,年收入20万左右吧。” “程序员?”这个名词,萧怀瑾有点耳熟,好像在那个同学会上,宋歌自我介绍也是这个。 他说自己只是个普通的程序员。 萧怀瑾摇摇头,说道:“那不是骗人吗?” “哎呀,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你要是跟我妈说你是穿越过来的,非得把我妈吓死不可。” 虽然现在是在小说世界,但阮云棠也不想看到自己妈妈出事。 更何况,带萧怀瑾见家长对阮云棠而言,有特殊意义,这也是阮云棠迈过自己心里那道坎的最后一步。 萧怀瑾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了一句,阮云棠还想多交代几句,门自己开了,阮妈妈听到门口有人说话,主动来开门,招呼他们进来。 看着萧怀瑾一进门就被自己妈妈热情地招呼着,问东问西,阮云棠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200章 见家长 偏偏阮云棠刚进门没多久,就被妈妈打发出去买酱油了。 阮云棠知道,买酱油是假,她妈妈想单独盘问萧怀瑾是真。 阮云棠找了许多理由想搪塞过去,可知女莫若母,阮妈妈一句话,绝杀了她。 “你若是不听我的,别想从我这拿到户口本。” 最后阮云棠还是被妈妈给推出了门。 阮云棠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楼下小超市买好酱油之后就赶紧回家。 等她气喘吁吁地冲进门,发现萧怀瑾和自己的妈妈正相谈甚欢。 看到阮云棠回来了,妈妈主动起身,将阮云棠拉到身边,小声嘀咕道。 “你这男朋友,选得不错啊。” “啊?” 阮云棠压根就没有和萧怀瑾串“口供”的机会,所以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好阮妈妈是个藏不住话的个性,她主动说了。 “你这男朋友,生意做得蛮大嘛。” “啊?他跟你说的?” “是啊,他说自己是开酒楼的。” 一听到这话,阮云棠就两眼发黑。她妈妈虽然天真浪漫,一副不沾人间烟火气的样子,可是她舅舅和她外公,都是商人出身,阮云棠的舅舅,还正好就是开酒楼的。 她妈妈虽然不爱管俗务,但在从小的耳濡目染之下,对经营管理很是精通。所以,在进门之前,阮云棠才会交代萧怀瑾,让他说自己是程序猿,因为只有这一块,是她妈妈完全不了解的领域。 可没想到,萧怀瑾不仅没听她的,还挑了最危险的来说。 阮云棠已经做好被妈妈臭骂一顿,坦白一切的准备了。 就在阮云棠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她妈妈竟然还说:“我帮你试探过了。” 阮云棠的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 一个古代的公子哥儿,哪里经得起现代商人世家出身的阮妈妈的试探。 萧怀瑾只怕连什么是净利润这些都弄不懂吧。 可没想到,妈妈脸上喜滋滋的,她拍了拍阮云棠的肩膀,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意思。 “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 “哈?” “他经营理念虽然过时了一点,不过胜在稳妥。我听他口音不是本地人,所以他说的那个酒楼我也没听过,改明儿,我让你舅舅去打听一下。对了,这是他给你妈妈的见面礼。” 阮妈妈拿出一个小盒子。 阮云棠认得这个盒子,这是萧怀瑾在来的路上,特意在路上买的。 当时阮云棠还纳闷,他买个盒子干什么,直到妈妈当着她的面打开盒子,看到盒子里面的那块玉佩,阮云棠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块玉佩是萧怀瑾的随身玉佩,当初两个人穿越到现代,玉佩也跟着一起带过来了。 这块玉在古代的时候,就是难得一见的好玉,更何况是在现代,又加了一层古董的附加值,如今卖个几百万都不成问题。 萧怀瑾带过来的东西不多,如今他能拿得出这块玉佩来,已经算是倾其所有了。 阮妈妈显然也是识货的。 “这玉色和雕工,可太难得了,这个女婿,我看行。” 看妈妈没有反对,阮云棠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心情放松下来,她也有勇气和妈妈逗趣了。 “我这都没出嫁呢,你就叫上女婿了?” “我连人家的见面礼都收了,还能不认人家?再说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能有人要你我就高兴得要蹦起来了。” 说话间,阮妈妈把阮云棠推出厨房。 “好了,你快去陪陪他,我炒几个菜,很快就能开饭了。” 阮云棠在家里找了一圈,没有看到萧怀瑾的人影,最后发现自己的房间门开着,于是走进去,果然看到他的身影。 此时,萧怀瑾的目光停留在阮云棠的书架上。 这里是阮云棠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直到她大学毕业,自己买了公寓,搬了出去。 阮妈妈大概一个人住得很孤独,所以经常有事没事都会来打扫一遍房间,很多老物品,都被她收拾得跟新的一样,连一点灰尘都没有。 她的书架上有很多玩偶,有一段时间阮云棠很喜欢动漫,所以她舅舅和外公每年生日都会给她送很多布偶,皮卡丘的,小樱的,其中最多的就是美少女战士的,时隔多年,玩偶还是光亮如新。 玩偶旁边摆着的,就是她的毕业照。 阮云棠主动给他介绍起自己书架上的照片来。 “这个,是小学的毕业照。” “这个,是中学的毕业照。” 在中学毕业照旁边,萧怀瑾发现了一个笔记本,他询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时隔太久,阮云棠也忘记了笔记本上写的啥了,想着不过就是当年的学习笔记,给萧怀瑾看看也无妨,于是点了点头。 萧怀瑾这边翻看着她的笔记,阮云棠则想着更重要的事。 她得去把户口本从妈妈的手上磨出来。 想到这儿,她又出门去了,等她再进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萧怀瑾还捧着那个笔记本,聚精会神地看着,阮云棠喊他吃饭,喊了两遍他都没应。 阮云棠只得走上前来,伸长脖子想看看萧怀瑾到底在看什么看得入迷。 只见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全是字。 笔记本上的字迹很是稚嫩,而且五颜六色的。 阮云棠认得这些字迹,的确是自己的。 至于为什么会花花绿绿——哪个女生小时候不喜欢五颜六色的东西呢。 她也有过少女时代,也只是个俗气的小女孩罢了。 只是笔记能确定,但是内容就不能确定了。 看着这密密麻麻的,不像是学科笔记。 难不成是当初自己写的作文? 当年她的文科成绩还算不错,作文也拿过不少高分,但是这些文采在萧怀瑾这个从小浸润在诗词歌赋里的人面前,就是个渣渣。 阮云棠自认自己的文笔,还没有好到能够让萧怀瑾如此入迷的地步。 这下就连阮云棠都感到好奇了。 这从她家里翻出来的笔记本,上面到底写着什么? 她凑上前来,和萧怀瑾一起观看。 阮云棠扫了一眼,轻轻念出了声。 “只见那小少年趴在墙头,进退不得,少女替他搬来梯子,少年问她名字,她说:我叫水冰月。” 第201章 笔记本 水冰月! 萧怀瑾也从震惊中回神,愣愣地看着阮云棠。 这本笔记本里的许多字,虽然都是简化字,他不认识,但是他半猜半看也看出了端倪。 特别是那三个字:“水冰月。” 他是如何都不会认错的。 更何况,这笔记本里记载的,就是他和水冰月初次相识的过程。细致到时间,地点,甚至连当天的天气都有。 阮云棠或许从他口中听说了这件事,但不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他将笔记本交给阮云棠,静静地等待着阮云棠给他解释。 阮云棠满脸诧异地接过笔记本,她前后左右地仔细检查了一遍,这的确是她的笔记本,笔记本封面上那些花花绿绿的贴纸,是她年少轻狂不知羞的时候,能干出来的事。 可是,这个内容是怎么回事? 翻到笔记本的扉页,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大字加粗的书名《爱上贵公子》 底下用花体字写着作者:泪痕,泪痕旁边甚至还十分做作地画了一滴泪珠。 阮云棠当年的确取过这样的笔名,这个笔名还是她第一次申请qq时候的qq名字,那时候也有玩得好的,都会叫她泪痕。 当年的她,不过是在课外读本上读到过林黛玉葬花那一段,觉得伤春悲秋很是时髦,所以也赶过一段时间的“时髦”。不单单是笔名取这样的名字,还经常会说出一些晦涩难懂的话。 那时候也以为自己被父亲抛弃了,是值得哭一哭的事。 当然,这种神经病一样的状态,在考上本学校的高中部之后,就结束了。 什么小心思在繁重的学业面前都会秒成渣渣,每天光是背题都来不及,哪里还有时间去想爸爸是否抛弃了自己,是否更喜欢小三的女儿。 那时候,只要她爹还给她出学费,没让她辍学,就还算是个好爹。 这个笔记本打开了当年许多不堪回首的回忆,阮云棠赶紧合上。 萧怀瑾却不依不挠:“这个本子里的内容……”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咱们现在还在小说世界,既然是小说世界,那必然是真假参半,可能是出了bug了,所以你才会在我家里发现这样的本子。” 萧怀瑾将信将疑:“可是这些事,我从未和其他人说过。” “好啦,别多想了,快出去吃饭,我妈还在等你呢。” 听到岳母大人在等自己,萧怀瑾终于不再纠结笔记本,听话地走出房门。 在萧怀瑾出门后,阮云棠反倒翻看起笔记本来。 字迹,语气,遣词造句,甚至不喜欢写标点符号,一律空格的脾气,都和她的习惯如出一辙。 这个的确是她写的没错。 可是,她已经把这个事情抛之脑后了,压根就不记得自己写过这篇文。 而且,在《爱上贵公子》这本书的时候,萧怀瑾和水冰月就已经出现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才是那个小说的作者? 那多年后在网站更新小说的那个人又是谁? 一个个谜团,像是乱麻一样缠在阮云棠的脑海里。 平行时空,另一个自己……各种玄幻诡异的想法层出不穷,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想到这儿,阮云棠抽出了抽屉里的其他笔记本。 空的,都是空的。 有很多明明连封皮都已经被翻烂了,明显用过多次的笔记本,却依然显示是空的。 难不成…… 或许真的就像她搪塞萧怀瑾的一样,这个故事,只是这个世界为了完善小说世界的细节杜撰的呢? 这时候,阮妈妈念念叨叨走进门来。 “棠儿,你在磨蹭一些什么,连小萧都已经入席了,你还在房间里磨蹭,太没礼貌了。” 阮妈妈说着就要伸手来扯阮云棠,走过来才发现桌面上摆着许多翻开的笔记本,她并没有觉得笔记本里一片空白有什么异常,十分娴熟地收拾起来。 “你瞧瞧你,一回来就把房间里翻得这么烂。” 阮云棠拿起自己手上那本硬壳的,贴满了各种美少女战士贴纸的笔记本,问母亲。 “妈,你还记得这个笔记本吗?” 阮妈妈只是看了一眼封面就忍不住笑起来。 “记得,如何不记得,当年啊,你也不知道是抽哪门子的疯,非要写小说,一开始还真有耐心,写了足足十几页呢,后来不知怎么的,你突然不写了,亏我当年还以为我们家要出个大作家呢。” “这里面的内容,真的是我写的?” 阮妈妈点点头,说话间还不忘俏皮地眨眨眼。 “当年你的小说,我还偷看过呢。你啊,就是电视剧看多了,主角还叫什么……水冰月。” 阮云棠此时已经没有心思去计较妈妈窥探自己的隐私了。 妈妈的话几乎已经肯定了这本小说就是她所创作的。 这让阮云棠对自己现在所处的世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不过,此刻的她没有功夫多想了,在妈妈的再三催促下,她被推出去吃饭,阮云棠顺手将笔记本塞进了自己的包里,然后才去饭桌上落座。 阮妈妈的座位安排自然是有深意的。 阮云棠和萧怀瑾紧挨着坐在桌子的东边,而她则坐在他们的对面。 阮妈妈招呼着萧怀瑾吃菜。 萧怀瑾才动了筷子。 不过前几下都不是为自己夹的,他夹了鱼,挑好刺给阮云棠,又夹了虾,剥掉虾壳给她,甚至连西红柿蛋汤,因为知道她不喜欢吃西红柿的皮,所以都会把皮撕掉再放到她的面前。 这一幕看得阮妈妈红了眼眶。 她当然不单单会因为萧怀瑾的殷勤而感动,毕竟初次上门,任谁都会想在对方父母面前表现自己。 真正让阮妈妈感动的是阮云棠习以为常的态度。 很显然,阮云棠已经习惯了萧怀瑾这样体贴入微的伺候。 萧怀瑾并不是突然表现自己,而是将这样的体贴,培养成了习惯。 这个见面礼,比萧怀瑾送给她的玉佩,还让她觉得贴心。 她的女儿,有着落了。 饭吃好了,茶也喝饱了,可阮云棠却磨蹭着不肯走。 萧怀瑾不懂,阮妈妈可门清得很。 阮云棠这是想要户口本。 第202章 典当 萧怀瑾不明白阮云棠的意思,只看着阮云棠在她妈妈面前又是撒娇,又是卖萌,好一顿软磨硬泡。 这时候的萧怀瑾,自然满心眼里都只有阮云棠。 他看着阮云棠的眼神渐渐变得宠溺,眼里写满了:“我夫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的宠溺。 阮妈妈把阮云棠拉到一边,问她:“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日子还长着呢,慢慢考察一下不好吗?” 事实证明,催婚催得再厉害的父母,真的要面对自己的儿女出嫁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伤感犹豫的。 阮云棠张口就说:“我已经考察他五年了,不用考察了。” “五年?” 阮云棠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是啊,以前一直在谈恋爱,没有告诉你嘛。”她扯着母亲的衣袖。 自从爸爸出轨,这个家支离破碎之后,阮云棠也像是在一夜之间成长了,很少做这些小女儿姿态,所以,阮妈妈是招架不住阮云棠这样的求饶的。 再加上,听说女儿和准女婿认识已经有五年了,阮妈妈对萧怀瑾也十分满意,拗不过女儿,只能拿来户口本,不过,交给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念叨:“这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妈妈也不能为你做主,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了。” 阮云棠回头看了站在门口默默地等她的萧怀瑾一眼。 眼神一直紧紧锁定阮云棠,从未挪开分毫的萧怀瑾,自然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阮云棠在看自己。 他迅速回以一个腼腆的微笑,单纯得像是个未谙世事的小朋友。 阮云棠比谁都清楚。 他以前并不是一个单纯的人。 或者说,冷酷,残忍都是他的保护色,如今他卸下全部的伪装,把最脆弱的部分交在她手里。 一个男人,能把命交给自己,她还有什么想不清楚的。 阮云棠笑了笑,拍拍阮妈妈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道:“妈妈你放心,我已经选好共度一生的人了。” 阮妈妈眼中含泪,笑着目送两人离开,阮云棠走到小区门口了往回望,还能看到妈妈站在窗户前目送他们,看阮云棠回头,赶紧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赶紧走,自己却忍不住拿袖子擦起眼泪来。 阮云棠不敢再回头,低着头往前走。 萧怀瑾感受到了这对母女之间的不对劲,他快步赶上阮云棠的步伐,牵起她的手,安慰道:“放心,以后要是想娘亲了,我随时陪你回来。” 阮云棠感动得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还要嘴硬。 “我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可能还舍不得离开妈妈。” “是,是,是我妄自揣测娘子的心意,是我错了。” “谁是你娘子了。”阮云棠破涕为笑。“不害臊。” 虽然嘴上说着不害臊,可是阮云棠行动却比萧怀瑾还积极,她把萧怀瑾带到民政局门口,可还没进门,她就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她是拿到户口本了,萧怀瑾没有啊。 只有三天,来不及了。 阮云棠的心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萧怀瑾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阮云棠有气无力地带他往回走,回答的声音也是软绵绵的。 “民政局。” “民政局?” “那他们手上的小红本,又为何物?” "那是结婚证。”不提这一茬还好,提这一茬,阮云棠就更郁闷了。“本来,我都拿到户口本了,以为我们能办的。” 萧怀瑾不傻,结婚证这三个字,光是听名字,他就已经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他兴奋地问:“是不是有这个东西,就代表我们就是夫妻了。” “咱们办不了。” “为什么?” “你需要有户口本和身份证,要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萧怀瑾是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而且不像她,穿越过去就直接顶替了女二的身份,萧怀瑾这就只是凭空多出来的一个人。 阮云棠正沮丧呢,萧怀瑾还在追问。 “这附近哪里有当铺?” “当铺?你想干什么?” 萧怀瑾从怀里拿出一根玉簪。 古代男人也束发,会以冠簪将头发固定住。 “你想典当了玉簪?”阮云棠为他心疼,忍不住提醒他:“没用的,身份证和户口本的事,只能慢慢补办,再说了,你身上就这点东西,要是当完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作为见面礼把玉佩给出去了,如今还要把玉簪典当,他堂堂萧九叔,何曾这般落魄过。 “谁说的。”萧怀瑾板起脸,十分严肃。“我还有你。” 现在这个时代,当铺当然不好找,而且去当铺还很不划算。不过阮云棠的外公有不少朋友是玉器发烧友,其中有一位从小看到阮云棠长大的老伯,与阮云棠的外公也私交甚好的老人,听说有好玉,甚至亲自驱车来阮云棠家看货。 萧怀瑾的玉自然是不同反响,老人家看得啧啧称奇,当场拍板:三百万。 阮云棠都被这个数字惊呆了。 一个普通簪子而已,竟然值这么多钱。 不过阮云棠很快也能想得明白了。 萧怀瑾的东西呢,别说三百万了,三个亿都不稀奇。 不仅是玉,老人家看到萧怀瑾的墨宝,也喜欢得不得了,一定要萧怀瑾送他两幅。老商人眼光独到,知道萧怀瑾急着卖玉肯定是遇到了难处,还说可以帮他解决。 阮云棠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萧怀瑾和老人谈生意。 老人家为了买个古玩都能拿出这么多钱来,自然是有几分能力的,在听说萧怀瑾是为了和阮云棠结婚办户口本才要典当簪子的时候,他竟然十分豪迈地表示要收萧怀瑾为义子。 其实这对萧怀瑾而言是最合适的选择,以老人家的权势,萧不仅能轻松解决他上户口的问题,甚至还能为萧怀瑾大开方便之门,以后萧怀瑾做什么事都会变得十分方便。 萧怀瑾都不惜贱卖自己的贴身之物,却面对对方的邀约之时果断拒绝。 阮云棠本以为他是因为身为萧家人的傲气,没想到萧怀瑾却给了她一个完全让她意想不到的答案。 第203章 愿意 “因为,这个名字是你给我的。” 所以,萧怀瑾才宁愿花钱,也要把这个名字保下来。 阮云棠愣了愣才意识到萧怀瑾在说那个日记本的事,她心里有些怅然。 “我都不确定这笔记本是我写的呢。” “可我已经认定了,便是再出来一个水冰月,我也只认你了。” 萧怀瑾有他自己的执拗,但是这个执拗也并非完全没有逻辑。 这一世他和阮云棠的初见是在屠夫的家里,那时候的阮云棠说自己是“水冰月”,如今又在阮云棠的家里发现了这本笔记。 要论概率,阮云棠就是水冰月的概率,自然比一切都是巧合的概率要大许多。 阮云棠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但他们目前还在小说世界中,可能还有小说剧情的干扰,不一定是真的。 况且,那么多笔记本里,就只有这一本有内容,着实奇怪。 若是回到现实世界,这个笔记本还存在,或许阮云棠还愿意相信自己真的写过这本小说,只是年代久远,已经遗忘了。 想到此处,阮云棠问萧怀瑾。 “若是咱们有机会回去,你还愿意……” 萧怀瑾斩钉截铁地摇头。 “我不回去。” “可是你在这儿什么都没有,身份证都没有。” “我有你,就够了。” 这个世界对萧怀瑾而言,的确陌生,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突然发出声音的闹钟,都能把他吓一跳。 可是他从没有生出过对这个世界的排斥,或许在发现自己没有聘礼娶阮云棠的时候,有过一丝难受和不忍,但即便是那个时候让萧怀瑾选,他也是愿意呆在这个世界的。 排除感情因素,萧怀瑾也有自己的理智考量。 “我发现,在这个世界,大家都是自由的。即便是婚姻,也不一定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是亲眼见证过阮云棠是如何在阮妈妈面前软磨硬泡,一定要拿到户口本的,这在古代,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所以,萧怀瑾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阮云棠一直想要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来。 身为女人,她在这个世界,比在慕朝,自由多了。 而萧怀瑾自己,就如他所言,他的确放弃了许多权势,可是这些对他而言,都不如阮云棠重要。 他或许需要重新开始,或许真的等他典当完身上的物品之后,一无所有。 但他愿意。 萧怀瑾把这个心事,说给阮云棠听,为了打消她的负罪感,一遍又一遍地重申。 “我愿意,我是愿意的。” 除了感叹自己何德何能,让萧怀瑾如此惦记自己,阮云棠喉头哽咽,竟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动情处,她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冲上前去狠狠地抱住萧怀瑾。 这绝对算得上是两个人最近距离的接触了,还是阮云棠主动地。 萧怀瑾被这巨大的惊喜冲得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半响后才回过神来,回抱住阮云棠。 阮云棠和萧怀瑾这边沉浸对爱人的依恋和对未来的期许之中,另一边的阮云莉,就显得十分萧索了。 她一个人趴在桌上,奋笔疾书,再抬头,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12点。 她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脖子,看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感慨万千地合上笔记本。 这个笔记本的封面,和阮云棠在家里发现的笔记本简直一模一样,就连贴纸的位置都没有变。 将笔记本收回抽屉里,阮云莉躺在床上,大脑却活跃得很,怎么都睡不着。 她点开了宋歌的空间。 现在这个年代,已经没有几个人用qq了,宋歌的空间也有好几年没有更新了,不过今天宋歌倒是难得地更新了动态。 是一张照片,时间正是同学会的当天,地点好像就是酒店外的大街,一片雨雾缭绕,镜头也像是被雨水糊住了一样,朦朦胧胧的。 即便什么都看不真确,阮云莉还是凭借着她的敏锐嗅觉,发现了照片中那个模糊人影的身份。 阮云棠!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第二天一早,阮云棠刚起床就打了个喷嚏,萧怀瑾紧张地探出头来。 “怎么了?风寒不是好点了吗?” 昨天回家的路上,阮云棠被萧怀瑾逼着买了感冒药,吃了虽然犯困,但的确有用,下半夜的时候连鼻子都不堵了,瞧着竟是大好。 阮云棠摆摆手,念叨着:“没事,被呛住了。” 萧怀瑾这才放心。 他举起锅铲,就连做饭这样的活动在他手里都像是写诗作赋一般,颇有几分不染凡尘的味道,养眼得很。 “那你休息一会儿,我们吃完早饭就出发。” 阮云棠走到茶几边,看到一大早就专人派送过来的户口本和身份证。 阮云棠只能感慨。 这得亏是在小说世界,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要是在现实世界,肯定是要调查身份,走一系列流程的,哪能这么轻松就把户口办好。 更何况,萧怀瑾的户口,还是落在她的公寓的。 也就是说,等他们领了结婚证,她就是一家之主。 阮云棠扬了扬户口本,说道:“这以后,我就是一家之主,你得听我的。” 萧怀瑾伸手点了点阮云棠的鼻子,在她的鼻尖留下白色的面粉痕迹。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听娘子的。” 对去领证,萧怀瑾格外重视,对着镜子仔细地打理着衣服和头发。 阮云棠也不催他,静静地等他。 这时候,手机屏幕亮起,有新消息传来。 是她爸爸的。 “听你妈说你要结婚了?什么时候带来给爸爸看看?” 阮云棠的好心情顿时被这个消息弄得荡然无存,她一想到阮云莉和如今光明正大站在她爸爸身边的小三,就堵得慌。 萧怀瑾这时候也走出来,发现她脸色骤变,问道:“怎么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咱们的婚姻得不到我父亲的祝福,你会介意吗?” “小傻瓜。”萧怀瑾长手将她从沙发里捞起来。 自从他尝到了阮云棠“投怀送抱”的甜头,才一个晚上,做起搂搂抱抱的动作来,就十分上手。 在这些方面,他绝对是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的典范。 第204章 迂回 “你忘了我是谁。” “你是萧怀瑾。” “我还是特立独行的萧九叔,你看我什么时候管过别人的感受。” 因为阮妈妈是阮云棠心里放不下的,所以萧怀瑾愿意陪阮云棠回家见阮妈妈,备上厚礼,礼数周到。 至于阮爸爸…… 萧怀瑾是一个不会被道德绑架的人,就看阮云棠自己的意思了。 他轻轻抚摸着阮云棠的背脊骨,温柔的话语落在她的脖颈间。 “傻丫头,我在乎的,从来都只有你而已。” 阮云棠的身子和心,一起都酥化了。 要是时间可以停留在这里好了,要是他们不用回古代就好了。 要是…… 阮云棠突然茅塞顿开。 对哦。 有钱能使鬼推磨。 既然萧怀瑾在一夜之间都能把身份证给办来,那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阮云棠突然茅塞顿开。 她之前也尝试过去联系过小说网站,想知道“茉莉”的联系方式,不过当时不出意外地吃了闭门羹。 可如果有钱,就不一样了。 不过就是迂回一点,但是至少不是无头苍蝇,有可操作性的空间了。 阮云棠记得,她当初做检察官的时候,处理过一起本市的某企业的版权纠纷案。 她还记得,那个企业主要的经营范围,就是小说版权开发。 阮云棠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联系上了那家企业,负责人的电话不仅能够打通,更让阮云棠意外的是,这个负责人在听说她想联系上作者茉莉,甚至愿意花钱投资的时候,负责人笑着问她:“这个小说的作者之前还联系过我们,想委托我们帮她开发版权呢,早知道你这么看中这本小说,当初我就把她签下来了。” “你有这个作者的联系方式?” “当然。” “那你可以帮我给她安排一次见面吗?” 电话那边有些迟疑。 阮云棠赶紧加价。 “可以是三方会面,不过你必须在一天内安排好。” 后天,作者就要更新了,所以她必须在这之前,找到作者,阻止作者更新。 阮云棠开出来的条件实在是诱人,对方虽然觉得不太寻常,但是架不住开价高,最后还是答应了。 阮云棠挂断电话之后,一直在旁旁听的萧怀瑾才问道。 “见了作者之后,你准备怎么办?” “让她送我们回现实世界。” “她会答应吗?” “会的。” 毕竟谁会拒绝一百万呢。 要是一百万不行,那就两百万。 只是……阮云棠回头看向萧怀瑾。 两个人现在已经达到了心有灵犀,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懂对方的地步。 萧怀瑾主动将银行卡上交。 “夫人执掌中馈,这银子怎么花,夫人说了算。” 阮云棠仅剩的那点小纠结也没了。 毕竟要是她和萧怀瑾真的有机会回到现实世界,那这些钱,大概率也带不走了。 因为阮云棠要求必须在一天之内联系上作者,所以对方很快就给阮云莉发去了消息。 阮云莉看到信息留言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骗子,直到往前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是自己当初主动联系过的合作方,顿时来了兴致。 她赶紧给对方回了个电话。 而合作方给她带来的好消息,无疑令人振奋不已。 竟然有人看中了她的小说,要开发她的版权! 对每一个作者而言,版权开发都是梦想,试想一下,文字作品能够以图书,影视剧这种看得到,甚至摸得着的形式出现,该多令人振奋啊。 一边聊天的时候,阮云莉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那本笔记本上,在对方联系她之前,她还在想怎么改小说后续的情节,一边打电话的时候,她一边在几个关键人物的名字旁边话圈圈,写上备注。 因为对方想要合作的意愿很强烈,而且还都是在同城,所以阮云莉很快就和对方商量好了要在明天见面商量合作细节。 不过,在快挂断电话的时候,对方还委婉地提醒她一句。 “我看你网上的文断更很久了呀,要是有精力的话还是赶紧续上,合作之前,得先拿出诚意来嘛。” 最后这句话,阮云莉听进去了,挂断电话之后,她兴奋了好久,才平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她房间里的动静这么大,身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妈妈自然也听到了,阮云莉的妈妈走进来,阮云莉没有遮掩,将有合作方想和她商量百万版权合作的事如实告诉给母亲。 母女俩都喜极而泣。 不单单是因为这个消息代表会有大笔进账,更意味着母女两能够扬眉吐气了。 这几天阮云棠要结婚的消息传来之后,阮父的嘴里念着,心里想着的都是阮云棠,虽然他没说,但是阮云莉母女俩还是能够感受到压力。 从小到大,阮云棠处处都压阮云莉一头,不仅长得比她漂亮,读的书比她多,工作比她有面子,就连结婚,都比她早一步。 两个人虽然是姐妹,但阮云棠大不了阮云莉多少,所以如今阮云棠要结婚的消息传出来,阮父自然开始操心起阮云莉的婚事起来,这两天已经开始张罗着要给阮云莉相亲了。 在这个时候,阮云莉的书被版权方看中,就像是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 阮云莉的妈妈自然是喜不自胜,她让阮云莉加油,好好写,她则是出门,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和老公分享。 阮云莉深吸了好几口气,坐回电脑桌前。 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上,目前几个关键人物都已经被她做好了标记。 阮云棠——阮云棠 萧怀瑾——萧怀瑾 宋戈——宋歌 至于最关键的女主,是空白的。 而在阮云棠的批注下面,还写着一行小字。 他死,她活。 金钱的诱惑是巨大的,阮云莉坐到电脑桌前,撸起袖子,将键盘敲得啪啪作响,在这个寂静的空夜里,显得格外急促。 阮云莉的房间门被人推开,她的父母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儿,又悄悄关上房门。 阮云莉母亲脸上的笑容怎么都藏不住。 “老公,你看,咱们的女儿真努力。” “有几分她姐姐的样子了。” 这个话传到了阮云莉的耳朵里,她打字的手一顿,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第205章 安抚 阮云莉不喜欢这样的话。 从小到大,这样的话她妈妈说,她爸爸也说,她一直都活在阮云棠的阴影里。 她这么努力,不过是想证明自己,比阮云棠强。 不过,她才不会灰心丧气,阮云棠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检察官罢了,每个月拿死工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充其量也就是面子好看一点。 可她不一样。 一想到刚才合作方那边透漏出来的可能会有巨额签约福利的好消息,她的心情就瞬间变得好起来。 因为听到阮云棠这三个字带给她的负面情绪,也瞬间消解不了。 对,她得加油写,至少给合作方看看她的诚意。 阮云莉正在奋笔疾书的时候,阮云棠和萧怀瑾正窝在沙发上看月亮。 今天的月亮很远,不用开灯,月亮洒在室内,都会把房间里照得明亮如昼。 阮云棠窝在萧怀瑾的怀里,她的手里拿着的是他们下午刚从民政局领回来的红本本,上面有两个人的照片,是连民政局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夸一声:“男才女貌”的程度。 阮云棠伸头看向萧怀瑾,在去民政局的路上,他连还特意去剪了短发,如今瞧着,有几分像现代人了。 只是,就连阮云棠都不太习惯他短发的造型。 “其实,长发也挺好的,竖起来就行了嘛。更何况,你不是一直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嘛。” 要知道阮云棠其实早就想让萧怀瑾剪掉长发,毕竟来到这个世界,他每一次洗头都很费功夫,在古代那是有三五个丫鬟伺候不觉得,在现代只有她能帮他,每次都会手忙脚乱。 而且他留着那么长的头发,虽然梳成发髻了,不是披头散发,但是每次上街都会引起路人侧目,不少人都问过他们是不是在拍古装剧。 “那不一样。”萧怀瑾从身后环抱着她,眼神落在结婚证上的阮云棠的照片上,眼神里的柔情都要盛不下了。“你说了,这是咱们是夫妻的证明,我们都是夫妻了,必须得在一个世界啊。” 阮云棠之前不过是顺口说了一句他们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没想到萧怀瑾就记住了。 阮云棠心里顿时涌起愧疚和酸涩。 “对不起,我那是随口说的,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只是……” 萧怀瑾握住她的手,用柔情和力量安抚她的不安。 “我知道,我都懂。”他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耳鬓厮磨。“我只是想,与你的距离小一点,离你更近一点。再说了,我是要在这个世界跟你过一辈子的,总不能一直留着那头长发吧。” 阮云棠红着眼,哽咽地点点头,她反身抱住萧怀瑾。 月光下的萧怀瑾,飘然出尘,哪怕是剪了短发,依旧难掩其通身气度。 这样如玉一般的人,如今是她的老公了。 这在穿书之前,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毕竟已经是官宣的“自己人”了,阮云棠没忍住对他伸出了手。 萧怀瑾的脸,比她这个女人的脸还要滑,又滑又白,皮肤像刚剥壳的鸡蛋一样。 这舒服的触感,已经不是上手抚摸能够打住的程度了。 阮云棠决定当一回月下采草贼,毕竟一想到这个人现在是自己的老公,做什么事都好像不过分了。 她伸出双手,捧着萧怀瑾的脸。 阮云棠刚对他伸出手的时候,萧怀瑾就有点坐不住了,如今阮云棠还双手其下,害羞得耳根都红了的萧怀瑾,不敢看阮云棠的萧怀瑾,也不得不俯身低头,看向阮云棠。 “怎么……” “了”字还没说完,就被堵在了嘴里,被阮云棠这个莽撞,青涩,又有些激烈的吻给撞碎了。 这一吻,其实有点疼。 阮云棠没有经验,是生撞上去的,唇磕到了牙齿,疼痛让她瞬间惊醒,勇气和激情顿时都退下了大半。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意乱情迷之间,做了多惊世骇俗的事情。 完了,完了,萧怀瑾肯定要以为,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了。 阮云棠赶紧松开捧着萧怀瑾脸的小手,草草结束了这个吻,就想抽身而退。 但萧怀瑾又怎会给她这个机会。 小手还在半空中,就被萧怀瑾抓出了,而他的另一只手,托住了阮云棠的后脑勺,逼得她退无可退。 阮云棠是新手,但萧怀瑾可不是。 他毕竟是慕朝有名的青楼——百花楼的幕后老板。 “想跑?”萧怀瑾的嘴角轻轻弯起,就像一杯清酿,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他俯身低头的时候,阮云棠分明听到他说了一句:“迟了。” 等待阮云棠的是,是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城略地,他这个军师,在这一方面也“颇有经验”,时不时会出声指导她。 “乖,开门。” “乖,换气。” “乖,别躲我。” 就像是幼稚园老师教小朋友一样,一步一步,耐心又温柔地,倾囊相授。 阮云棠压根就没多少思考时间,她完全陷进了萧怀瑾的迷情里,她的骨头都酥掉了,整个人化成了一汪春水,就像是柔弱的藤蔓,只能攀附大树,才能生存。 他们很快就倒在了沙发上。 阮云棠手中的结婚证,也脱了手,掉在茶几上,正好盖住了阮云棠从娘家里拿回来的那本蓝色笔记本上。 月亮悄悄隐入云朵中,不去打扰这对有情人。 有人软玉温香在怀,自然就有人只能独对明月。 宋歌看着天上已经隐隐要被云朵遮住的月亮,平添了几分感伤。 手机提示音响起,是兄弟打了的电话,电话刚接通,先听到一个酒嗝:“嗝~宋歌,出来喝酒啊。” 宋歌没有犹豫,婉拒了他。 对方不依不饶:“哎呀,你又没有女朋友,怎么过得像是个苦行僧啊,喝酒撸串都不来。” 宋歌脾气很好,被人这么说也不生气,只是劝他:“你也少喝一点,喝酒伤身。” “你呀,还和以前一样,外人看着你高冷,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丫就是个话唠。”对方喋喋不休地不肯挂断电话,说着说着,他突然问道:“对了,阮云棠结婚了,你知道吗?” 第206章 穿越 “啪”的一声,宋歌手里的手机,摔到了地上。 屋里很静,即便没开免提,电话那头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空夜里,依旧十分清晰。 对方含糊不清地道歉:“对不起啊兄弟,那天是我没弄清楚,我听着阮云棠并没有介绍他是老公,还以为你有机会呢,才想着撮合你们的,没想到啊,他们动作这么快,这才几天,就结婚了。” 说着说着,对方又忍不住惋惜地念叨起来:“我帮你打听过了,阮云棠这丈夫啊,好像也是最近才出现的,之前都没听人说过她有男朋友,我看他们这样子应该是闪婚。唉,你呀,就是迟了一步。” 宋歌呆坐在沙发上,满脸沮丧。 只迟了一步吗? 在读书的时候,他就已经认识阮云棠了,如果那个时候,他能够大胆一点,向她表白,如今她结婚证上的另一半,是不是就会是自己了? 可惜,没有如果。 迟了就是迟了。 不管是一个月,还是十年。 宋歌没有心情再听好哥们的絮絮叨叨。 他挂断了电话。 月光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投在地板上,拉得很长,很长。 十五团圆夜,他却只有一个人。 有人在月光下缠绵,有人在月光下神伤。 只有阮云莉,她压根连赏月的时间都没有。在电脑旁的闹钟时针即将指向零点的时候,她终于写完了最新更新的章节。 删掉之前废掉的章节,阮云莉将新章节传了上去,在上传之前,阮云莉还特意检查了一遍。 逻辑通顺,情绪也到位,一点都看不出删改文之后再衔接的痕迹。 踩在指针指向零点前,阮云莉按下发送按钮。 约莫过了十分钟不到,她就收到了小说网站给她发送过来的最新通知。 “亲爱的作者茉莉,您的最新章节:夺嫡,已经审核通过,继续加油哟!” 在这条消息弹出来的瞬间,周围的一切,已经发生了变化。 阮云莉的妈妈端了一杯牛奶来,想给阮云莉补一补身子,可推开房门,发现房间里的台灯还亮着,电脑的页面还停留在小说网站的作者后台,人却不见了。 “奇怪,这大半夜的,这孩子跑哪儿去了,也不说一声,真不让人省心。” 阮云莉的妈妈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走进阮云莉的房间,将牛奶放在阮云莉的桌子上,不过,走到桌边的时候,阮云莉的妈妈还是忍不住纳闷了一声。 “奇怪,这孩子每次工作的时候桌上不都会放一本蓝色笔记本吗?今天怎么没看到了。” 阮云莉的妈妈一边念叨着,一边退出房间。 而另一边,阮云棠的小公寓里,刮进了一阵风,凌乱的沙发上已经不见人影,茶几上的结婚证正大开着,月光照在结婚证上的照片上,男才女貌的一对璧人笑得很是开心。 同样空荡荡的还有宋歌的房间。 桌上的手机的屏幕还是亮着的,一直不停有消息传进来。 “我说宋歌啊,你也不要这么死心眼啊,你都喜欢那个阮云棠多少年了,也该放下了。” “出来和兄弟喝酒,兄弟给你介绍几个漂亮的女孩子,保管不比那个阮云棠差。” “好哥们,我都给你发了这么多消息,你倒是回我啊。” 没人能回。 月光照进屋子里,风吹动着纱幔扬起,整个房间显得清清冷冷的,就好像……从没有人来过一样。 —— 元成十八年,慕朝,冬,子时。 已是深夜,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小世子的房间里灯火通明,彻夜烧着炭盆,可大雪下下来的那一刻,他还是半夜啼哭起来。 小世子的哭声惊动了隔壁房间里刚睡着的宋戈,他披着衣服站起身,刚想敲开隔壁屋子的房门,但是他看着房门上印着的,奶妈抱着世子哄睡的剪影出了神。 以前阮绿茉在世的时候,他最喜欢做的就是看着她哄孩子。 那个时候的阮绿茉无比温柔,身上散发着母性慈爱的光辉。 宋戈这辈子没见过母亲,他的生母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小官的女儿,在生下他之后不久,就撒手人寰。所以,他不像三皇子那样有母家的支持,只能在沙场上去拼命打拼。 他最羡慕三皇子的地方,不是有一个受宠的母妃,而是他有一个疼爱他的母亲。 所以,当初下属让他赐死阮绿茉的时候,他是下定决心了自己去赴死的。 阮绿茉离了他,或许还有一条生路,但是他的孩子,不能再离开娘亲。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自从她喝下那杯毒酒之后,他悲痛欲绝,第二天清醒过来,却被人告知她的尸首不见了。 一定是他的这些下属们干的好事! 他冲着下属发了好一顿脾气,终究无济于事。 阮绿茉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凭空消失了。 此时,宋戈的下属走了过来,催促他。 “王爷,您应该早点休息,养好体力,明天我们还要赶路呢。” 宋戈叹了口气,想他当年好歹也是驰骋疆场的大将军,如今却沦落到被人追着打的命运。 “再有一天,就该到慕羌边界了吧。” “是的,羌国那边属下已经打好招呼了,只要咱们臣服羌王,他不会为难我们的。” 宋戈点了点头。 若不是在夺嫡之争中失败了,他又怎么会背弃自己的祖国,做一个叛徒呢。 可如今他不走没办法,四王爷上位,新皇登基,慕朝已再无他的容身之地,他若不走,跟着他的这几千人,甚至连他的小世子,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想起前几天在京都发生的种种,如今只觉得恍如隔世,他问道:“萧怀瑾呢?” “听说新皇封他为摄政王,不过第一天上朝的时候,萧怀瑾就称病没有露面,听人说,新皇脸上似乎很不高兴。” 宋戈突然觉得十分畅快。 萧怀瑾啊萧怀瑾,你也有今天。 狡兔死,走狗烹,新皇帝到底也是容不下你的。 一想到萧怀瑾背叛自己,落得这样的结局,怎不让人叹一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第207章 重回 天刚蒙蒙亮,京都的街道就忙碌了起来,走街串巷卖货的,吆喝着“包子、馒头”等早点的,络绎不绝。 已经快入冬了,天气还有些冷,白鹭哈气搓手,走到包子铺跟前,一边跺脚取暖,一边说道:“给我来四个馒头,两个白菜猪肉包子,四个韭菜猪肉包子。白菜猪肉包子要新蒸好的。” 白鹭不是第一次来了,包子铺的老板已经连她的口味都摸清楚了。 “白鹭姑娘这是给阮姑娘带的吧,您放心,我已经挑最新鲜的给您。” 白鹭要得多,包子铺老板包包子还需要时间,白鹭就索性在一旁的长凳上坐下来慢慢等。 这时候,隔壁桌两个食客的讨论声渐渐传入了白鹭的耳中。 “听说皇帝已经不行了?也不知道新皇帝是谁。” “不是说三皇子势头正勇吗,他出身本来就是几个皇子里面最好的,虽然之前犯了错被皇帝贬谪过,但人家是亲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呢,这不,又复宠了。” “那你咋不说二皇子呢,二皇子不也是皇帝的孩子,也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二皇子也有可能,不过他生母不受宠,娘家没什么势力。但是他军中威望的确高,如今就看是三皇子的京都势力厉害,还是二皇子的军中势力猛了。” 另有一位食客插话进来,说道:“要我说,四王爷也有可能。” “四王爷到底只是个闲散王爷,他如果能登基当皇帝,我的名字到倒着写。” 三人越说越激动,包子铺的老板都不得不出声劝他们。 “三位,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三个人这才收敛,安安静静地吃包子。 此时,白鹭的包子也包好了,足足有两提,老板将包子递给白鹭,陪着笑脸:“姑娘拿好。” “好嘞。” 白鹭拎着包子,走两步就走到了阮府。穿过长长的甬道,经过内门,正在扫洗的婆子笑着和白鹭打招呼。 “白鹭姑娘给姑娘买早点回来啦。” “是呢。” 白鹭的人缘很好,几乎都是一路聊天聊过去的。 刚走到阮云棠的小院,就看丹雀一脸着急地站在门口,姑娘的房门紧闭着,惜遇正站在门口敲门。 “姑娘,您有什么事和我们说,别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里,您这样奴婢很担心。” 白鹭记得,她出门时,姑娘还没起身,这不到两炷香的功夫,怎么就成这样了? “姑娘怎么了?”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和惜遇照例进去喊姑娘起床,结果姑娘醒了之后看到我们大惊失色,还把我和惜遇都赶了出来,说什么要一个人静静,嘴里还念叨着“怎么又穿越了!”“怎么回事?”“难道作者更新了吗?”这种我们都听不懂的词语。” 白鹭听完也是忧心忡忡“姑娘这不是魔怔了吧。” 丹雀摇摇头,说道:“不如,我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实则她是想找个机会溜出去,通知萧怀瑾。 若阮三姑娘真的疯了,她可得赶紧让主子想想办法。 “算了,如今外面兵荒马乱的,你还是不要乱跑了。” 刚刚白鹭去买包子的时候,还看到街上有不少官兵,联合在包子铺里的食客的闲聊,向来对八卦十分警觉的白鹭敏锐地察觉到,不出三日,这朝廷就要变天了。 丹雀走不了,只能悻悻地笑了笑,接过白鹭手里的包子,往小厨房走去。 姑娘一时半会儿估计不想吃东西,还是先给她把包子温在灶上吧。 屋内的阮云棠,这会儿的内心,的确是崩溃的。 她怎么都想不到,昨天晚上,她还和萧怀瑾享受着他们的“洞房花烛夜”,结果这一睁眼的功夫,就又回到了古代。 看来,是小说作者更新了。 说好的三天才更新呢! 她最讨厌这种更新不规律,不按套路出牌的作者了。 阮云棠好不容易才接受这个事实,她叹了口气,拉开房门,让惜遇进来。 阮云棠连梳洗都顾不上,她坐在软席上,问惜遇。 “现在谁当了皇帝?” 毕竟这可是大事,如果是宋戈或者三皇子当了皇帝,那就代表着萧怀瑾失败了,她就得赶紧带着阮家离开。 对,还有萧怀瑾,她得去救萧怀瑾。 但若是四王爷当了皇帝,那她就有喘息时间了。 白鹭听得一头雾水。“姑娘,您在说什么呀?” “现在登基的,是三皇子,二皇子,还是四王爷?” 阮云棠这话把惜遇吓得不轻,她赶紧冲上前来,捂住阮云棠的嘴。 “姑娘,这话可不兴乱说,咱们皇上还好好的呢。” “好好的?” “是啊。虽然陛下已经很久没上朝了,但他也并没有定下继承大统的人选呀。”说起这些话题,惜遇都胆战心惊的,毕竟这话题实在是太危险了,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那她和她家姑娘都惨了。 “姑娘,咱们还是别管外面的人怎么说了,这谁当皇帝,咱们不也照样过日子嘛,姑娘不如先想想,二夫人那边该怎么办?” “二夫人?” “是啊,姑娘昨天早上不是去百花楼戳穿了大姑爷在百花楼留宿的事嘛,回府后还让我把账本给二夫人,算下来,一晚上的时间,她应该也看得差不多了。姑娘昨天还说,要等二夫人那边有动静呢。” 连个人正说话间,只听得一声利箭破空的声音,没多久,丹雀就拎着一只被一箭穿心的鸽子走进门来。 丹雀一进门,就利落地将鸽子放在地上,只取出鸽子腿上绑着的信件,恭恭敬敬地将信件奉给阮云棠。 阮云棠有些疑惑,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而这时候,白鹭也跟着进来了。 白鹭更是满脸兴奋:“姑娘真厉害,居然早就猜到二房和外界勾结。丹雀姐姐也厉害,箭法实在是漂亮。” 这熟悉的场景和熟悉的台词…… 阮云棠突然意识到什么,她将信将疑地展开信。 这信上的内容,和她看过的一模一样! 这不就是二房和三房勾结要害她的那封信?! 看来,她这次穿回古代,还穿回到了一天之前!惜遇还没出事,她和阮南姜还没起冲突,二夫人也还没有被她赶回老家。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小说作者删章重写了! 阮云棠欲哭无泪。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第208章 整顿 阮云棠梳理了一下时间,她已经能够明确小说是删改重写了,今天晚上会发生很多事。 其实会回到古代的剧情中,在阮云棠的预料之中,毕竟之前她就已经猜出了只要作者更新,剧情就会变动。 但阮云棠现在没心思去管这些。 昨天晚上的亲密还历历在目,在现代的这段经历对两人而言非同寻常,阮云棠此刻都已经顾不上什么女二、剧情了。 她只想赶紧见到萧怀瑾。 阮云棠起身就往外走,丫鬟们赶紧拦住她。 “哎哟,姑娘,您还没穿衣服呢,这样出去可使不得。” 阮云棠在现代呆习惯了,一时之间还没适应古代的习俗。 她颇有些不耐烦地坐回凳子上,一边催促着惜遇帮自己梳妆,一边吩咐道。 “丹雀,白鹭,你们两去二房,传我的令,就说二房的人和外人私通陷害家主,罚二夫人即刻回乡。” 听到这个命令,惜遇有些不放心。 “姑娘,他们两去能行吗?这若是……” 一个没心没肺,一个脾气火爆,弄得不好落人口舌咋办。 阮云棠拍了拍惜遇的手,她前世就是考虑到三个丫鬟里,惜遇做事是最稳重的,所以才派惜遇过去,没想到差点把惜遇送入了鬼门关。 既然二房一家人给脸不要脸,也就不能怪她不讲亲戚情分了。 “丹雀有功夫傍身,她去,最为合适。” 丹雀倒是机灵,顺势请教道:“姑娘,恕奴婢斗胆,多嘴问一句,若是二夫人他们拒不听令,该如何?” “我既把这个事情交给了你,那自然是相信你的本事,只要这事情能办成,你是如何办的,我顾不上。” 丹雀拱拱手,说道:“知道了。” 说着,她带着白鹭就要往外走,被阮云棠叫住:“慢着,还有一事。” “姑娘您尽管吩咐。” “你派个人去萧家给萧怀瑾传个信儿,看今日他是否得空一见,再派个人去把四少爷请过来。” “是。” 白鹭和丹雀退出去没多久,接到信儿的阮望烁就进来了。 阮云棠吩咐阮望烁去温家找温如言,务必要拖住阮南姜。 阮望烁虽不明所以,但他向来最听阮云棠的话,还是一一应了。 阮云棠这一大早上的风风火火派了一堆人出去,园子里登时就忙了起来,惜遇看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姑娘,您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阮云棠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色,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要变天了。” 且说白鹭和丹雀领命,一个立马去了阮府几个门房处吩咐:闭门落锁,没有三姑娘的命令,必须任何人进出。 至于丹雀,则浩浩荡荡地带了一群人去到二房。 她带的人个个一身黑衣,瞧着就不是很好惹的样子,乌泱泱地像是乌云一样压过来。 此时,二夫人还在房里看账本,突听到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报告。 “夫人,三姑娘房里来人了。” “来的是谁?” “瞧着是丹雀,阵仗很大的样子。” 听到是丹雀,阮覃氏的左眼皮登时直跳。 阮云棠若是有事,一般都会安排惜遇出来应酬,派丹雀的情况少之又少,而且丹雀每次出面,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事。 二夫人和丫鬟正说话间,丹雀已经到了门口,没人通传她就自己高声请安。 “二夫人安,奴婢奉了我家三姑娘的命令,来请二夫人履行承诺。” 听到履行承诺四个字,阮覃氏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头疼扶额,赶紧问丫鬟:“赵嬷嬷呢。” “赵嬷嬷一早就出去了,还没见回来呢。” 这赵嬷嬷还真是,要用她的时候,偏生不见人影。 阮覃氏歪在软榻上,低声招呼。 “你且出去,只说我乏了在休息,让她明日再来。” 丫鬟命令退出去,走到门口将原话一一转述了,可丹雀哪有那好糊弄,她拨开丫鬟,自顾自地往里走。 “我刚才还听到二夫人和你说话来着呢,怎么就说乏了?可见这是在逗我呢。” 她的听力可好得很,丫鬟想要瞒过她,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说着,也不顾丫鬟的劝阻,自顾自地往里冲。 丫鬟劝阻不及,只能跟着一起进来。 阮覃氏自知无法再装睡,也只得坐起身来,不过,她毕竟是主子,这气度还是少不了的。她冷眼打量着进门来的丹雀,呵斥道:“放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撒野!别说阮云棠还没出嫁,便是她出嫁了,我也是她的婶婶,是她的长辈。” 丹雀这人,可不爱来那些虚招。 她将手中还保持着被利箭穿心姿势的鸽子丢到阮覃氏的面前。 “二夫人既然还有脸说自己是我家姑娘的长辈,那你倒是说说,此为何物?” 面对丹雀突然丢过来的鸽子,阮覃氏被吓得一个哆嗦,她往后缩了一下,气冲冲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奉姑娘之命,请您回老家。” “回老家?”阮覃氏拢拢外套,一脸不屑。 “笑话,这里是阮家,我是阮家二夫人,这里就是我的家。” “这里是三姑娘当家,留不留你,她说了算。” “那你把阮云棠给我叫来,我今儿个还不信了,她还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要真把我逼急了,我上官府告她,让她颜面扫地。” 她的声音很大,以为这样就能震慑住丹雀,殊不知从死人堆里练出来的丹雀,又岂会被她这点小伎俩骗倒?! 丹雀一脚踩在凳子上,一手摁着鸽子,一手抽着箭尾,将白羽箭从鸽子的身体里抽了出来,鸽子的内脏被箭头带了出来,滴在桌子上。 丹雀掏出手帕,一边擦干净箭头上的鸽子血,一边冷冷地说道:“二夫人,如今我家姑娘还愿意给你三分颜面,不把这事闹大,只让你乖乖地搬出去,但你若执意要与三姑娘作对。” 丹雀举起被擦得干干净净的冷箭,闪着寒光的箭头,正对着阮覃氏的方向,看得阮覃氏心里发毛。 第209章 赶贼 “你……你想干什么?” 看到丹雀拿出真家伙来,阮覃氏一个内宅妇流,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而丹雀,信手便将那利箭投了出去。阮覃氏吓得立马闭紧双眼,耳边传来利箭破空的声音。 然后就是一声沉闷的响声。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阮覃氏悄悄地睁开眼睛,只见那冷箭直直射在软榻的靠背上。 要知道这丹雀可没用弓,她不过是随手投的便让箭头入木三分,比那用弓的还厉害。 阮覃氏本就被这变故吓得脸色惨白,丹雀还将脚从凳子上放下来,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阮覃氏想逃,可这身体就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动弹不得,她颤抖着问她:“丹……丹雀,我警告你……你是奴婢,你若伤我,是会被诛九族的。” 丹雀凑近她,吓得阮覃氏魂不守舍。 可她绕过阮覃氏,只伸手抽出那把利箭来。 说着冷冷地看着阮覃氏,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压迫力已经足以让阮覃氏浑身麻木了。 这时候,赵嬷嬷看到门口这么大的动静,正准备冲进来,就被丹雀的人给压住了。 丹雀朝着下人们吩咐道。 “姑娘难得交给我们差事,我们得替姑娘办妥咯!” “是。” 说完,丹雀又回头看向阮覃氏。 阮覃氏这会儿哪里还能端得起夫人的架子,颤抖着对丫鬟吩咐道:“收……收拾收拾,我们回老家。” “二夫人收拾院子,需要多久?” 阮覃氏这会儿哪里还说得出硬气的话来。 她度量着:“少说也得半个月。” 丹雀才不跟她废话。 “半天,我已备好了车马,用过午饭后就出发。” 她这个斩钉截铁的态度,把阮覃氏的脸色给气得青一阵,白一阵的。 赵嬷嬷伸手咬捉她的人的手,那些人关于和人动刀动枪,哪里见过这种动嘴的女流氓,一时没个防备,让她挣脱。 赵嬷嬷冲进内室,骂骂咧咧。 “我家夫人是主子,你一个奴婢,谁给你的脸面,在主子面前叫嚣的。” 赵嬷嬷说着,就仗着自己身材肥硕,想上来捉丹雀。她心里盘算着,只要捉住了丹雀,外面的丫鬟们自然不敢妄动,到时候阮云棠也没办法躲在丫头们后面,肯定只能出来面对。 就算最后的结果,阮覃氏还是得离开,但这么闹一闹,阮云棠的名声,可就尽毁了。 赵嬷嬷的如意算盘拨得很响,她这险中生智,也的确有几分奇巧在。 但偏偏,她算漏了一环。 直到“咔擦”一声,她的手骨被人捏碎,她才明白。 为什么丹雀敢在二房里叫嚣,为什么阮云棠要派这么个平时只配在厨房里伺候的烧火丫鬟,出来送二夫人离开。 很快,痛楚就传遍全身。 赵嬷嬷的喊声惊动了自从收到消息之后,就一直在门口焦急等着的青荟,她赶紧冲了进来。 因为大家都认得青荟是阮云棠房里出去的姑娘,所以并未阻拦她。 她很顺利地就进入内室,扶住赵嬷嬷。 看着赵嬷嬷疼得脸上冷汗直滴,她的眼眶顿时就红了。 “娘,您这是怎么了?” 她怒气冲冲地质问丹雀。 “你把我娘怎么了!” 看到青荟冲进啦的那一刻,丹雀还是有几分错愕的。不过青荟的那一声娘,倒是解开了丹雀许多疑惑。 比如,为什么二房总是对阮云棠那边的事了如指掌。 比如当初他们四个人一起分给阮云棠的时候,青荟明明进府最晚,怎么对府中的事情却如此清楚。 再比如……阮云棠为什么单独把青荟分出去伺候阮望烁。 丹雀冷冷一笑。 “看在你伺候姑娘这么多年的份上,带她下去吧。但如果还有人敢再多说一句,就不是断根手骨那么简单的事了。” 丹雀的威胁混在赵嬷嬷的惨叫声中,显得格外有震慑力。 赵嬷嬷走后,房间里静得可怕,丫鬟们哪里还敢耽搁,赶紧拼命地收拾起行囊来。 丹雀就带着人在门口守着,冷冷地看着二房院子里忙碌。 丹雀捏碎了赵嬷嬷的手骨,青荟出现二房,还喊赵嬷嬷娘亲的事,自然很快就传到了阮云棠的耳中。 阮云棠也是管家理事的,自然知道丹雀这是在杀鸡儆猴。 而这个结果对赵嬷嬷而言,已经算是好的了,毕竟之前,她可是赔上了命。 丹雀这丫头,粗中有细。 不愧是萧怀瑾的人。 大概是有了“红本本滤镜”,阮云棠如今看丹雀,也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了。 阮云棠挥挥手,对来回话的丫鬟说道:“你让丹雀自己看着办吧。” “那青荟,姑娘想如何处理?” 阮云棠下意识地就想将青荟一起打发回去。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太过武断,毕竟她现在是阮望烁的人,这家里迟早是软望烁当家,总该给阮望烁一点表现机会才行。 于是,阮云棠又吩咐道。 “等四少爷回来,再让她定夺吧。” “是。” 就在谈话间,阮云棠千盼万盼,出门去给萧萧怀瑾传消息的人,总算过来了。 那丫鬟跑得满脸通红,一进门就说。 “姑娘,萧公子说已经包好了明月阁的雅间,请姑娘过去一叙。” 萧怀瑾今天很忙,已经经历过一回的阮云棠,当然知道。 可是阮云棠按耐不住想见他的心,这会儿也顾不上要理智,要隐忍了,听到丫鬟说了明月阁,就赶紧吩咐惜遇给她更衣。 惜遇为阮云棠取来外出的衣裳,忍不住笑道:“姑娘怎么睡了一夜,就跟变了性子一样。” 阮云棠的脸羞红一片,赶紧催她:“你有这闲话的功夫,还不如赶紧为我穿好衣裳。” “是。”惜遇一边替她整理衣服,眼神瞥向她的脖颈处,看到脖颈处的小红痕,诧异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阮云棠一开始还没明白,顺着惜遇的指示凑在铜镜前看了看,一弯腰,一低头,脖子上那好几处很是显眼的“小草莓”就全部都露出来了。 阮云棠的脸顿时像煮熟的虾子一样。 都是萧怀瑾干的好事! 第210章 娘子 还好惜遇未经人事,并不知道这些“小草莓”的含义。 阮云棠也只能含糊其辞地解释:“大概是昨天晚上的蚊子太毒了,咬的吧。” 惜遇一边替阮云棠穿好外套,一边喃喃自语。 “不应该啊,这都快立冬了,哪来的文字。” 阮云棠:“……” 不过还好惜遇是个会自我脑补的姑娘,不用阮云棠解释,她自己就已经接着话头来说了。 “想来是这屋子里暖和,蚊子才敢放肆,那等会儿我得熏艾把这屋子里熏熏。” 听惜遇这么说,阮云棠长舒一口气。 古代的衣服厚重,如今又是在冬天,所以脖子上的几处痕迹被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可阮云棠总觉得这地方好似能被人看穿似的,一直下意识地不自觉地摸着脖子。 阮云棠也不明白,为什么在现代的痕迹还会留在古代,作者不是已经删章重写了吗? 难道是因为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算不上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哪怕外部环境会随着剧情的更改,但是她这个人的状态并不因此而转移? 那……她还会被剧情控制住身体吗? 这是阮云棠目前最关心的事。 她已经决心和萧怀瑾同生死,共进退,萧怀瑾又和宋戈决裂了,代表着她以后和阮绿茉针尖对麦芒的时间也不会少。 她可不想在关键时候,拖自己丈夫的后腿。 就在阮云棠走神的时候,正在帮助阮云棠收拾床铺的惜遇突然“呀”了一声。 阮云棠的思绪被打断,她回头望去,只见惜遇从被褥里翻出一个蓝色的物件来,有些眼熟。 惜遇拿着那物件上看下看,也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遂拿过来给阮云棠看。 “姑娘,这是何物?” 阮云棠这才看清惜遇手上的东西,这竟然是那本她从家里带过来的蓝色笔记本!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不仅是笔记本,笔记本上夹着的钢笔也也都还在。 阮云棠大喜过望,她赶紧翻开笔记本,只见上面的内容和当初她所见的内容已经有区别,上面出现了她和萧怀瑾的名字,还笔记凌乱地画上了圆圈,在她的名字旁边还写着宋戈二字,他的圆圈旁边本来有宋歌,但不知道为何,被人又涂改掉了。 宋歌的名字出现在她名字的下方。 这些字迹,都不是她自己的。 且不说阮云棠在没穿进书里之前,就写得一手好钢笔字,虽说和从小苦练的古代人比不上,但在现代人里算是写得好的了。 更不用说她在穿进书里之后,在老太太的房里抄经文抄了这么多年,一手字也练得更加精进了。 而现在笔记本上的这些字迹,潦草无章,结构散乱,丑得不堪入目。 阮云棠甚至都在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笔记本。 她又回去看了一眼封面,水冰月的贴纸都还在,的确是她的风格。 好端端的笔记本,怎么会自己蹦出字迹来呢。 阮云棠觉得纳闷,让惜遇研墨,她用钢笔蘸墨想在笔记本上写字试试,可是,无论她多么用力,这个本子上就是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 “取毛笔来!” 硬的不行,来软的。 用毛笔写字,倒是能看得出字形了,可是这墨汁只浮在纸面,且一直不干,轻轻一擦,就了无痕迹了。 不单单没见过笔记本的惜遇觉得奇怪,就连阮云棠也觉得蹊跷。 她仔细检查一下自己手中的笔记本。 的确是普通的纸,没有覆上塑料膜啊! 阮云棠从笔记本里撕下一张纸来。 很容易就撕下来了,且撕碎的部分能很容易看到纸张凹凸不平的横截面——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笔记本用纸。 惜遇瞧着惊奇,赞道:“这纸张倒是和平日里见的不一样,瞧瞧这纸,色泽莹润,白如珍珠,该是无价之宝吧。” 在现代,这就是个地摊上花个几块钱就能买来的不值钱的东西。 在古代,这的确是无价之宝。 阮云棠见研究不出端倪来,命惜遇将笔记本收好,容她日后再细细研究。 这东西在惜遇的眼中,可是个宝贝稀罕物,阮云棠吩咐她收起来,她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笔记本,放入她平日里用来放账本的小箱子里,还细心地用包裹收起来。 而此时,阮云棠已经戴好斗笠和披风,只等惜遇收拾好,主仆两一起出门,往明月阁走去。 阮云棠刚下车,只见朝辞已经在门口候着了,他一边把阮云棠往雅间带,一边说道:“我们爷也刚到,今儿个事务繁忙,姑娘若是有话交代,还请长话短说。” 朝辞知道,这种事劝自家主子已经不好使了,还得劝阮云棠才行。 阮云棠点头应下,朝辞这才替她推开雅间的房门,待阮云棠进去之后,复将房门拉上。 跟着阮云棠来的惜遇,就这样被拦之门外。 惜遇对萧怀瑾是有意见的,她忍不住念叨。 “你们公子三天两头找我们家姑娘,还单独会面,也不想想我们家姑娘的名声。” 朝辞也是个忠心护主的,听到惜遇这么说,登时就不干了。 “我们公子日理万机,忙得很,若不是阮姑娘邀约,公子哪里有时间过来。” 两人各不让步,都觉得对方主子是自家主子的障碍,相视一眼,别过头去,互看对方不顺眼。 阮云棠走进房内,只见一道身影背对着她,负手站在窗前。 只是不知为何,他竟然也学她,戴起了斗笠。 听到动静,等得有些焦急的萧怀瑾才转过身来。 看到阮云棠的那一刻,就像是久旱的花儿见到了雨露,干涸的鱼儿遇上了江河。 他脸上的忧虑愁苦一扫而光,整个人都变得明媚阳光起来。 “棠儿!” 他疾步朝阮云棠走来,跑了没两步,想到了什么,在原地站定,双手放于胸前,拱手,朝阮云棠深深地鞠躬。 “娘子,为夫这厢有礼了。” 他这一低头,头上的斗笠就挂不住掉了下来,露出那个对古代人而言,和出家差不多的发型。 第211章 夫君 萧怀瑾如今一身古代衣服,却配了一个这么“现代”的发型,的确十分维和。 阮云棠这才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戴个斗笠了。 他要是顶着这么个发型出门,只怕会瞬间成为京都街上所有人的焦点。 看到这个发型,阮云棠先是被这违和感逗乐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可笑着笑着,她突然感觉有几分不对劲。 “你这头发?” “夫人莫不是忘了,这还是你带我去理发店剃的。”萧怀瑾一边说,一边摸着自己如今的寸发,颇有些不习惯。“今儿个一起来,朝辞见了我,还以为我是要去出家呢。” 听到理发店三个字,阮云棠心里的推测就更加确定了。 “你……你这是……你怎么会……” “夫人,你的世界我也陪你去过了,红本本咱们也领过了,我这头发都是证据,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可不许赖账。” 萧怀瑾一边说,一边已经走上前来。 他亲手提阮云棠解下斗笠,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脸,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 “夫人你可知,当我早上起来,发现身边没有你的时候,有多惶恐。”他紧紧地握着阮云棠的手,感慨道:“我还以为,我把你弄丢了。” 说起这话的时候,萧怀瑾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他最怕的事就是:阮云棠留在她自己的世界,而他一个人回到了古代,孤苦伶仃,又不知道要经历几生几世的等待才能遇上她,或者,以后永远都遇不上了。 所以,当时他衣服都没穿,就想来找阮云棠。 还好此时,阮云棠派人传消息过来,约他一见,这才把他稳住,让他的心神安宁下来,再加上朝辞好说歹说,才让他答应先把手头上的事安排好,抽空来见阮云棠。 可即便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他,他也按捺不住自己惶恐的心情,提前来明月阁等她了。 但阮云棠的心情显然没办法和萧怀瑾同步。 她此刻还停留在萧怀瑾居然和她同步在现代和古代穿梭的震惊中。 “你明明是书中人啊,不应该啊。” 她现在满脑子的问号。 若说她还保留着记忆和痕迹,是因为她是穿越过来的,本身就不属于书里面的人,这倒还能理解。 可是萧怀瑾分明就是书中人,他怎么可能和她一样,不仅保留着在现代部分的记忆,甚至连发型都一同保留了呢? 萧怀瑾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脸色瞬间晴转阴。 “什么不应该?我不应该和你一起回来,还是不应该记得你已经嫁我为妻了?” 知道萧怀瑾这是误会了,阮云棠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他的感受,赶紧解释道。 “怎么会,就算你忘记了,我也只认你是我的丈夫。” 萧怀瑾还是很好哄的,阮云棠一句话就让他的脸色复又明亮起来。他拉着阮云棠的手走到桌边,亲手替她拉开凳子,扶她坐下。 “尝尝这家的包子,我特意点的。” 说着,亲手替她夹一个到碗里,一边说,还一边和她规划未来。 “等大局定了,我会把聘礼备齐,去你家提亲。”说着,他从怀里掏出那张之前写下的欠条来。“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 阮云棠是个极冷静理智的人,比如,在这个换做一般女孩子早就已经冲昏了头的氛围里,她竟然还能分得出心来想:这个欠条是用现代的纸写的,萧怀瑾怎么也把它带过来了? 不过,阮云棠还是压下了心中的讶异。 萧怀瑾正在兴头上呢,阮云棠还不至于做出这种扫兴的事情来,她笑了笑,只道:“如今回来,你倒是高兴了。” 萧怀瑾的表情突然变得谨慎庄重起来,他走到阮云棠的身边,在她身边落座,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与你一样,喜欢那个世界胜过这里。如今我觉得欣喜,倒不是别的,只因不用发愁嫁妆之事,不委屈你白嫁给我。” 在现代,他和阮云棠领了证,不过是去楼下的大排档吃了份麻辣烫。 没有婚礼,没有亲友,没有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就连洞房,都没有花烛。 萧怀瑾心里自然是愧疚的,阮云棠越是体贴不在意,他心里就越是觉得委屈了她。 如今倒好,他不仅有能力给阮云棠一个婚礼,还可以给她最盛大,最奢华的体面,让她风风光光地,做他的夫人。 当然,还有一个也很重要。 “待我们办婚宴的时候,一定要请温如言,我得让他好好看看,你,以后是我的媳妇了。” 阮云棠哑然失笑,无语摇头。 男人这该死的胜负欲啊。 果然不管是再聪明的男人都逃不过幼稚的斗气。 阮云棠能说什么呢,面对这种幼稚鬼,只能是:“好好好,是是是,都依你。”哄着罢了。 说话间,阮云棠下意识地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脖子,萧怀瑾看穿她的动作,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可是衣服紧了不舒服?” 说着就凑过来想帮阮云棠解扣子。 阮云棠想躲,萧怀瑾把她掰正。 “你我可是领了证的,你说的,领证了即为夫妻。” 阮云棠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她伸手推他,可如今心思羞赧,手上也没劲儿,还是躲不过他。 萧怀瑾凑上前来才发现,哪里是什么衣服紧了,不过是因为那脖子处,有他种下的几处痕迹罢了。 他总算明白阮云棠为啥羞涩了。 他跟着低头,第一次和心爱之人享受云雨之欢,他承认,他没控制好力道。 “对不住,昨儿个伤到你了。” 阮云棠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已经连看都不敢看他了。 男人看她那露在外面,半截葱白的脖颈,走了神,一时情难自抑,低头,想吻下去。 阮云棠也知道他的心思,看着他越来越近,又羞又兴奋,她的内心到底是期待和他亲密的。 如此旖旎暧昧的氛围,空气都甜得能拉出丝来。 偏偏,有人不识趣,要来打扰。 朝辞敲响雅间的门,若不是事态紧急,他也不敢在这时候坏主子兴致。 第212章 遗诏 阮云棠立马弹开,赶紧和萧怀瑾保持好距离。 萧怀瑾的表情已经能够杀人了,他戴好斗笠,整理好衣服,暗自骂道。 “朝辞你最好有事。” 朝辞还没进门,就已经感受到了来自主子的腾腾杀气了。 朝辞欲哭无泪,他也不想打扰主子的好事啊,只是这事要是不说,贻误军机,他会死得更惨。 朝辞硬着头皮走进门,走到萧怀瑾的身边,附耳正准备报告情报,被萧怀瑾拒绝了。 “就这样说,她不是外人。” 朝辞看了阮云棠一眼,虽觉得不妥,可主子的吩咐,也只能照办。 他说道:“刚刚收到的消息,太后娘娘急招阮二皇子觐见,好似是说,先皇临终时留下了遗诏,要将皇位传给二皇子,三皇子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急疯了,正派人四处找您呢。” “遗诏?”萧怀瑾和阮云棠都面面相觑。 他们都还记得之前的剧情,那时候可没什么遗诏。 萧怀瑾的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是宋戈从中搞的鬼?” 朝辞摇摇头,说道:“听说,钦天监已经在拟旨了,不像是假的。”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我们之前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萧怀瑾之所以会被人称为:得公子者得天下,就是因为他强大的情报网,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王侯将相,任何动向,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但是这个“遗诏”,就这样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突然蹦出来,着实令人费解。 “属下也不知道,属下已经派人去钦天监打听消息了。如今三皇子和四王爷两边都有要稳不住的迹象了,公子您看怎么办?” “你先稳住四王爷那边,至于三王爷,你就只说不知道我在何处,他若是去闹,正好搅浑这池水,兴许还有机会。咱们以不变应万变,一切都等消息打探清楚了再说。” 萧怀瑾敢使用拖延术也是有底气的,他的人,最多半个时辰,就能把消息摸清楚了。 只不过如今,他还真离不开这明月阁了。 萧怀瑾打发朝辞出门,索性坐下来,认真吃东西。 他看着阮云棠自从朝辞进门之后,就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还以为她是担心自己此次会失败,安慰道。 “你放心,这遗诏虽然出现得蹊跷,不过,事在人为嘛,最多就是四王爷这个王爷名不正言不顺而已,成王败寇,等四王爷当上了皇帝,史书怎么写,还不是他说了算。” 萧怀瑾说得在理,而且,阮云棠也绝对相信,萧怀瑾有这个能力,在有遗诏的情况下,也能把宋戈拉下水,让四王爷上位。 可阮云棠的担忧,和萧怀瑾的能力成正比。 他越是有能力,她越担心萧怀瑾会被反噬。 突然蹦出来的遗诏,措手不及的剧情发展,还有……原定的剧情走向。 就像是天命不可违。 而小说作者,就是这个天命! 作者断更,删章重写,只怕就是已经发现了剧情的崩坏,拨乱反正,让真正的男主宋戈当上皇帝。 不过,阮云棠现在还只能把这个担忧压在心里。 她在等,等一个消息确认。 很快,朝辞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就回来了。 他恭敬地回答道:“回公子,钦天监那边的人说,先皇的确留下了圣旨,还是当着他们的面留的,他们都可以作证,不会有假。” “那为何之前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属下也不知。” “是所有人都这么回你的,还是只有一两个人这么说?” “属下去问过钦天监的探子,甚至还问过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他们的说法都一致。” 萧怀瑾心中纳罕:“若只是一两个人,倒还有可能是因为出了叛徒,这么多人,倒是奇怪。” 阮云棠也大吃一惊:钦天监萧怀瑾安插了人进去不意外,贵妃娘娘身边也有人?况且这种事,不是一个宫女能够打听到的,只有可能…… 贵妃娘娘都是萧怀瑾的线人! 阮云棠这才发现,她似乎严重低估了自己丈夫的实力。 萧怀瑾没有发现阮云棠的嘴已经张得能赛下一个鸡蛋了。 他还在为目前的近况发愁。 萧怀瑾对自己的人还是很有信心的,他不相信会有这么多人一同叛变,故意不将这个消息告知。 更何况,太后娘娘和他关系素来交好,这段日子萧怀瑾有事没事都会往太后娘娘宫里跑,愣是没在太后娘娘那边看出半点端倪来,这个演技那也太好了点。 萧怀瑾还在思索该怎么办才好,朝辞已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主子,咱们到底应该怎么办,您倒是给个准话呀。” 要是萧怀瑾再不拿主意,三皇子只怕会带人去把萧家包了。 一直沉默着当背景板的阮云棠站出来,问萧怀瑾。 “萧公子,你可信我?” 萧怀瑾和朝辞主仆两双双开过来。 萧怀瑾几乎是想都没想,便回道:“信。” “那此事,你便依我所言行动,可好?” “你准备怎么做?” “你还是佯装支持三皇子,让三皇子去宫门外闹,暗中让四王爷出面镇压三皇子,保护二皇子。” “那这样一来,宋戈岂不是会当上皇帝?” “是,他是皇帝,这已经是事实,我们改变不了。” 萧怀瑾明白阮云棠的策略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用三皇子当挡箭牌,全身而退?” “对。” “而且,还得想办法帮助三皇子逃出城去,让三皇子贼心不死。” 萧怀瑾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阮云棠要让他退,但是这后面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感叹。 “妙极。” 朝辞已经跟不上他们的思维了,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懂的他,赶紧请教。 “三姑娘,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呀,不是要拿三皇子当挡箭牌吗?为什么又要救他?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阮云棠负手,解释道:“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只有三皇子还在,宋戈忌惮他,才不会轻易动你家主子。” 虽然感慨阮云棠的设计精妙,但是萧怀瑾可不一定会接受。 第213章 称谓 萧怀瑾冷哼一声:“我何曾需要看他的眼色?” 萧怀瑾这样的人,自然是有傲气在身上的,阮云棠知道来硬的,他肯定不会听,于是放软了姿态,眼神里全是恳求,语气也软了不少。 “你就听我这一回,行不行?” 萧怀瑾哪里受得住阮云棠这份攻势,整个人都酥软了。 他现在脑子里已经想不到其他了,哪怕在他看来,这个选择,就意味着以后要防着宋戈,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可现下,理智已经离家出走,他只想当一个糊涂鬼。 一个专心只宠夫人的糊涂鬼。 于是,在朝辞目瞪口呆的眼神中,萧怀瑾点头了。 朝辞还不敢确信,问了一遍。 “公子,您当真要这么做吗?” 萧怀瑾板起脸,训斥道:“没听到棠儿是怎么说的吗?她的话,就是我的命令。” 朝辞一个做下属的能怎么办呢,除了在心里感叹一句:色令智昏,红颜祸水。也只能乖乖地认命退下去。 人都走后,阮云棠才向萧怀瑾耐心解释起她做出这个决定的用途来。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这个是个小说世界。” 萧怀瑾认真地点点头,跟着补充一句:“你创作的世界,我也是你创作出来的。你早就说过,我是属于你的。” 阮云棠不知道怎么去纠正萧怀瑾这个误会,她一个写申论都要死要活的人,怎么可能写得出这本长篇巨著来。 但如今,这些细节已经顾不上了。 她顺着萧怀瑾的话继续往下说:“这个世界是不是我创作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在写小说的,另有其人。” “你的意思是,这个突然蹦出来的遗诏,和你所说的小说作者有关?” “是,她可以改变剧情,可以强插重要的道具,可以左右我们的生死和命运。你难道没有怀疑过,我们为什么回来之后,时间往前推迟了好几天吗?已经重复过的事再次发生一遍。” 萧怀瑾点点头。“我也纳闷,从来只见时间往前走的,还没见过时间能回头的。” “那是因为小说作者删章重写了,而遗诏,只怕就是她补进来的重要剧情。我们是因为记得在未删章之前的原有剧情,但是对其他人而言,这件事或许震惊,但它就是真实存在,而非凭空捏造的,特别是和遗诏有关的人。所以,这份遗诏一定是真的,而宋戈,也会注定按照命定的轨迹走,成为皇帝。” 听到“命定的轨迹”几个字,萧怀瑾的表情有些落寞,他倔强地表示。 “我从不信命。” 阮云棠还以为自己的劝解失效了,正兀自着急呢,萧怀瑾突然抬起头,脸上的落寞一扫而光,又变成了那个明媚温暖的大男孩。 “但我信你,我家棠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可是大事,你得自己想明白才行。” “我想明白了,你我夫妻一体,你自然不会害我。更何况,我既然在民政局对你发过誓,一辈子都要爱你疼你,听你话,只是为夫分内之事。” 看萧怀瑾这个状态,就知道他是不想再听阮云棠说这个“小说剧情”“命定走向”之类的话题了。 阮云棠也是个见好就收的姑娘,萧怀瑾不愿意听,她也就不说了。 萧怀瑾左一个夫人,右一个棠儿,让阮云棠又羞涩,又紧张。 她提醒道:“咱们在这个时代还没成亲呢,在外人面前,你能不能收敛一点?” “放心吧,惜遇的嘴很紧的,不会说出去的。况且就算说出去了又能如何,我已经认定你了,咱们都领过证了,我叫你一声夫人怎么了。” 萧怀瑾不仅不知悔改,甚至还倒打一耙:“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呢,萧公子,萧公子地叫我,这是不把我当自己人。” 阮云棠听得有些无语,她问道:“那我该叫你什么?” “夫君?” 阮云棠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 “不行,咱们还没成亲,会引起人误会。” “那叫我老公?”萧怀瑾别的现代词语没学会,这个倒是学得很快。 “不行,咱们没成亲,我现在还叫不出来。” 看萧怀瑾一脸不开心的样子,阮云棠只得退一步。 “以后我教你怀瑾如何?” 萧怀瑾心不甘,情不愿,并没有回他,甚至还想争取让她叫“亲爱的”。 阮云棠冷漠又无情地拒绝了他,并表示若是萧怀瑾连怀瑾也不能接受的话,她就只能继续叫他“萧公子”了。 其实叫怀瑾已经算是非常逾矩了,阮云棠还只敢在朝辞这种忠心的奴仆面前这么叫他。 偏偏萧怀瑾还表现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来,半天才点头答应,而且还必须得加上附加条件。 “不过咱们可得说好了,这只是成亲之前的叫法,成亲之后,你得叫我老公。” “夫君。”阮云棠纠正他,毕竟老公这个是很现代的叫法。 “诶!” 萧怀瑾顺口就应下来了。 阮云棠一时语塞。 这家伙,倒是会见缝插针地占便宜。 萧怀瑾得了便宜,就美滋滋地赶紧搪塞阮云棠。 “快吃快吃,包子凉了就该不好吃了。” 他一边说,手上的动作没听,一边给她把鱼肉里的刺挑出来。 看着阮云棠吃饭,他比自己吃还开心。 阮云棠一边吃,一边感叹道。 “若是当初,你和宋戈没有决裂就好了。你们是朋友,他登基了,定不会亏待你的。” 其实原文里,宋戈还是一个十分重义气的人,原文里他上位之后,对萧怀瑾还是不错的。可萧怀瑾为了她和宋戈决裂,阮云棠心里多少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傻姑娘。”萧怀瑾含笑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你自己刚才也说了,狡兔死,走狗烹,哪里有永远的朋友,都不过是利益交换罢了。” 阮云棠心里的确释怀了不少,萧怀瑾这话说得也在理,她毕竟在现代看过那么多宫斗剧,也见证过那么多历史事件,什么杯酒释兵权之类的,不都发生在皇帝和臣子身上吗。 阮云棠突然想到了什么,提醒道。 “三皇子,你可不能亲自求救,自古以来,贰臣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第214章 不二臣 阮云棠是真心实意为萧怀瑾考虑的,连贰臣都考虑到了。 萧怀瑾就没这个顾虑。 他的确想狠狠教训一下三皇子,当初就是他掳了阮云棠,虽然如今他们还没有做出这件事,但这个仇,萧怀瑾已经记下了。 而他向来不是个好相与的。 欺负了他的棠棠,还想全身而退? 所以,萧怀瑾巴不得三皇子被乱箭穿心而死呢,他有这股傲气,即便没有三皇子,他也能够全身而退。 只是…… 看着阮云棠全心全意为自己打算的样子,萧怀瑾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还有什么,比媳妇关心自己更有意思呢。 只要媳妇喜欢,什么都听她的。 萧怀瑾现在只要一对上阮云棠,理智就自动离家出走,他将手肘搁在桌面上,双手托腮看着阮云棠为他谋划,间或点点头,或者发出一声赞许,瞧着样子是挺认真的,可是眼神却一直停留在阮云棠的嘴上,心里想的是那一夜的唇齿相依,那一夜的旖旎暧昧。 阮云棠哪里知道面前的人早已神游天外了,她是真心实意地在为萧怀瑾担心,此刻她一心想着要让萧怀瑾全身而退,哪怕这样意味着要救自己的仇人。 只是当下去哪里找一股能救三皇子,又不和其他势力有瓜葛的人呢? 阮云棠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他:“你还记不记得,在夺嫡当晚,有一队人冲到我家,那时好像连丹雀带人都没抵挡住,你可知他们是谁?” 那天阮云棠还没来得及弄清对方的来历,就被三皇子给掳走了,她甚至连那批拼命想冲进来的人的面都没见到。 萧怀瑾点点头,关于阮云棠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些人,好像是土匪。而且,应该是冲着你弟弟来的。” “我弟弟?望烁?” “是。” “他惹到他们了吗?” “具体不知,听丹雀的语气,好像你弟弟在被你们阮家找回来之前,和那些人有瓜葛。” 阮云棠顿时沉默着不说话了。 萧怀瑾不喜欢她为了别的男人神伤,哪怕那个男人是她弟弟也不行,所以他提醒道。 “棠儿,你弟弟的身份的确有诸多疑点,他的过去,也有待考证,你既然决定以后阮家要交给他,这些事,还是该上点心查证才是。” 萧怀瑾当然不是怪阮云棠,他这份提醒,是有缘由的。 萧怀瑾早就调查过阮望烁的来历,自然也知道他在入阮府之前干的勾当,只是阮望烁的存在,一来可以帮助阮云棠支撑门楣,让阮云棠不再那么辛苦,二来也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在帮阮云棠,并未做过害阮云棠的事,所以萧怀瑾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他。 阮云棠点点头。 “我回去问问他。” 阮云棠说着,失魂落魄地就要起身,萧怀瑾跟着起身,拉住了她。 “且慢。” 阮云棠诧异地回头看他。 萧怀瑾神情关心且凝重。“我只想你知道一件事,我有能力自保,你不用为了我而委曲求全。” 阮云棠点点头:“我自是知道你的能力,我也是想找一条对你伤害最小的路。” 萧怀瑾不像她,深受剧情的困扰,所以并不知道要和男女主对抗,需要多大的勇气。 阮云棠不想多说,她一心只想着,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萧怀瑾。 “有什么事,一定要来告诉我,今晚我会多往你府里派一队人,那些贼人来了,你也能应对。” 可即便这样,萧怀瑾还是不放心。 “不然,你去我家吧,我家里安全,比你家好。” 阮云棠实在是被他这孩子一般的语气逗笑了,她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道:“瞧你,都说上胡话了,我去你家,以什么身份呢?” “你是我的娘子。” “在这个时代还不是。” 萧怀瑾记性似乎不太好,他总是忘记这件事。 萧怀瑾撇撇嘴,一脸不开心。 “那……我可以去求我的五姐姐,让她邀你入府玩。” 一想到阮惜弱明里暗里给她下的那些坑,阮云棠就赶紧缩了缩脖子,举着双手连连摆手拒绝。 “别了,别了,放心吧,有你的人在,伤不了我的,再说了,如今占据皇宫的是宋戈,他分身乏术,也管不到我们这来。” 虽然阮云棠把萧怀瑾所有担心的地方一一都解释过了,可是这家伙拽着她的袖子还是不肯松开,阮云棠想到了以前送弟弟去上幼儿园时候的场景,那时候她弟弟就如同这般,死活都不肯放手。 阮云棠对付这种粘人的家伙只有一个办法。 她转身,面向萧怀瑾,伸出双手,捧着萧怀瑾的脸颊,踮起脚,在萧怀瑾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然后才轻声安慰道:“好啦,好啦,乖,咱们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很快就会再见的。” 若是换做她弟弟,一般做到这个程度,就会乖乖地跟着幼儿园老师去进园子了,最多一步三回头,叮嘱阮云棠下午一定要来早点接她。 可是萧怀瑾不是她弟弟,自然也没那么好对付。 阮云棠亲完额头,撩得他兴致高涨,哪里能全身而退。 萧怀瑾长手一揽,将阮云棠拉入怀中,对着阮云棠的唇就落下一个霸道蛮横,毫不讲理,攻城略地的吻,直到啃得阮云棠呼吸困难,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才肯放开她。 他明明是欺负人的那一个,表情反倒还有些愠怒,他一本正经地声明道。 “以后不许说那四个字。” 阮云棠立马反应过来。 生离死别。 是她失误了。 萧怀瑾等了水冰月那么多年,而她又一直让他陷入一种随时可能会回到自己的世界的恐慌之中,也难怪他会这般小心翼翼,紧张兮兮。 阮云棠点点头,好脾气地答应他。 “好,不说,以后都不说。”她主动伸手,一双小手牵住萧怀瑾的手,温柔地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语气和缓平顺地许愿。 “我呀,就等着你八抬大轿来娶我呢,以后啊,咱们永不分离。” 第215章 良配 萧怀瑾这才被哄开心了。 他跟着重重地点头。 “好,永不分离。” 萧怀瑾拉着阮云棠,又磨蹭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得到允许离开。 阮云棠带着丫鬟走下楼,登上马车,萧怀瑾的目光也一直追着,等阮云棠在上马车之前,抬头朝楼上雅间方向望时,才发现萧怀瑾正趴在窗棂上朝下望呢,看阮云棠正朝着自己望过来,他伸手朝她招了招手。 阮云棠无奈地摇摇头,登上马车。 惜遇在一边嘀嘀咕咕。 “姑娘还没出阁呢,这大庭广众之下的,萧公子也不知道收敛一点,姑娘您才从舆论风波里脱身而出,再因他陷入新一轮风波,可是不划算了。” 阮云棠笑了笑。 “谁说不划算了。” 惜遇见她这样,不免忧心忡忡。 “姑娘,您莫不是动心了吧。您可得悠着点,他一会儿退婚,一会儿求亲的,没个谱,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惜遇还记着萧怀瑾当年主动向太后娘娘请求解除婚约的事呢。 阮云棠笑了笑,吩咐道。 “好了,别多说了,如今世道乱得很,咱们还是先想着保护好自己才是正经。” “是呢。” 惜遇这才放下心来,还不忘一边念叨着:“即便没这乱世,我瞧着这萧公子也不是良配,他家大业大的,总不快活,姑娘如今自己当家做主,何不招个人进来做上门女婿,一不用伺候公婆,二不用看人脸色,岂不快活。” 惜遇的话让阮云棠想到了当初萧怀瑾甚至还说过要做上门女婿的话,不由得笑出了声。 惜遇费解。 “姑娘,我的提议有这么好笑吗?” 为了照顾小丫头的自尊心,阮云棠赶紧安抚道。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着,这样也挺美的,所以才不由得笑了出来。” 一想到萧怀瑾在自己家里,给自己做小媳妇,每天端茶递水,洗衣做饭,这画面的反差感能不逗得人捧腹嘛。 惜遇点点头。 “那是,我觉得,这样最适合姑娘了。”说着说着,她突然又念叨道:“我瞧着那四少爷,神神秘秘的,身上总像是藏着事一样,虽然如今对我们还算优厚,谁知道这以后会是什么光景呢。” 惜遇的话,点醒了阮云棠,也让阮云棠从恋爱的激情澎湃中脱离出来,开始理智地思考眼前的问题。 “你也觉得望烁有问题?” “是啊,四少爷为人倒还好,也还和气,可就是有时候总感觉隔着一层似的。丫头们与他玩笑一处,有时候也会问起他入府之前的事,可是四少爷总是讳莫如深,从不和我们多谈。我想着,即便是失了忆,在外面闯荡这么多年,总该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有一两个亲近的亲朋好友来。可瞧着咱们四少爷,来京都多久了,从未见有人来看他,还是说他认识的那些人,都看不上咱们阮府,不屑于来打秋风?” 皇家都还有三门穷亲戚呢,京都的豪门大户,被各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打秋风是常有的事,像阮望烁这种小时候离家,长大后被寻回的情况也有。 京都四大家族之一的詹家,嫡次子就曾于少时失踪过,五年后方找回,如今詹家有一门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表亲,就是那时候认下的,因为对詹家的嫡次子有教导,养育之恩,这些年,一直都放在詹家的东角门里养着,过得比一般的太太都要体面。 惜遇说得的确在理,也是阮云棠以前不太清楚古代的习俗所忽略的事。 “等我们回府了,把望烁叫来,我要和他单独聊聊。” “好嘞。” 惜遇满口答应。 此时,马车已经到了阮家大院的街上,远远地就听到门口有喧闹声,似是二房的婆子在门口吵骂。 “狼心狗肺的东西,如今我家夫人失势,你们就狗眼看人低,为了巴结主子,撵我和我们夫人出门,你们也不想想,当初夫人对你们三姑娘是怎样好的,那比亲女儿没差几分吧,如今翅膀硬了,有靠山了,这就拿自己人下手了!” 听到这骂声,车夫也不敢再上前了,只在距离一射之地的地方停着。 此时阮府的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大都是来看热闹的。 惜遇率先上前去打听消息,她拨开看热闹的人群,进去瞅了一眼,然后赶紧退了出来,在阮云棠马车前请示。 “姑娘,是二姑娘的陪嫁嬷嬷。” 阮云棠冷笑。 “看来,我是低估了这赵嬷嬷的本事了,千防万防,这消息还是让她给走漏出去了。” 阮云棠对惜遇吩咐道。 “去,把那嬷嬷给我叫来。” 惜遇点点头,复又前去叫那嬷嬷。 嬷嬷是打定了主意保不住二夫人也要给阮云棠身上泼脏水的,这会儿哪里肯走。 “你不要拉扯我,我就是要让大家评评理,哪里有把自己的亲婶娘往外赶的道理,这做姑娘就如此冷心冷情,铁石心肠,这以后要是嫁了人,那还了得,岂不是公婆姊妹,都要被她赶完了。” 惜遇凑在她耳边,语气有几分愤怒,也有几分威胁。 “你若非要闹,我们也不在乎闹得更大一点,把你们二夫人,大姑娘,二姑娘的丑事都抖搂出去,我家姑娘还没嫁人,还有兄弟做依仗,大不了梳起头发来做姑子。我只想看看你们家两位姑娘,还怎么过活。” 嬷嬷这才消停,但是嘴上依旧不饶人。 “行,我便跟你去见那三姑娘,我倒想听听,她有什么理,赶我家二夫人。” 嬷嬷说着,按照惜遇手指的方向,朝马车走去。 而惜遇则赶紧对管家理院的婆子们使了一个眼色,很快就有家丁和粗使婆子前来,拦住相看热闹的众人。 嬷嬷走到马车更前,闲闲地作揖,压根就不拿正眼看阮云棠。 车夫给阮云棠掀开轿帘,阮云棠没有下车,只在车内看着她。 “嬷嬷从哪里来?” “二姑娘听说了姑娘要赶走她的娘亲,特意派我来找姑娘要个说法!” 阮云棠冷哼,这个嬷嬷,满嘴谎话,她倒是要看看,这是哪里来的牛鬼神蛇! 第216章 出卖 “既然二姐这么担心她的娘亲,为何不亲自前来。” “二姑娘今日恰好有事不能过来,先遣奴婢过来。” “那倒是奇怪了,此事我与你家二姑娘商议过才做定夺的,既然嬷嬷你说二姐知道此事,又为何来这边闹作一团?” 阮云棠这话倒不算诓嬷嬷。 经历过上次的前车之鉴,阮云棠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已经事先预想到了许多可能的风险在进行规避了。 早些她派人去温家传话的时候,就和温如言说了实情。还派人给阮南姜留下了信,只不过,阮云棠并不是单拿二夫人犯事来说。更说了最近京都混乱,把二夫人送回去是为了保护她。为此,阮云棠甚至还不惜拿出萧怀瑾为自己背书。 阮云棠是做了两手准备的。 一来,阮南姜若是听不进劝,执意要留下二夫人,那阮云棠只能采取硬的,不让阮南姜出门。 二来,阮南姜若是能听进去劝,大家有事都只关起门来说,她会体面地“送”二夫人离开,在外人看来,这位阮府的二夫人不过是回老家避兵祸去了,什么和外人勾结,什么陷害自己的亲侄女这种事,她都能不让外人知道。 大概是有温如言从中调停,这一次的阮南姜很明事理,没有上一次的嚣张跋扈,虽然没说赞同,但好歹没带人来闹场子了。 至于这个嬷嬷…… 阮云棠冷冷一笑。 她是断不可能让她在这里继续闹事的。 那个嬷嬷还在强装镇定。 “姑娘休得胡说,我家二姑娘最是孝顺的,怎么可能置自己娘亲不顾。” 阮云棠已经懒得和她废话了。 这时候,丹雀带人赶来。阮云棠直接下令。 “将人绑了,送到温家去,看阮南姜如何定夺。” “是。” 那嬷嬷还想挣扎,大骂道:“你这个下贱胚子,如今竟是连血缘亲戚都不认了!你……” 嬷嬷话还没说完,就被跟上来的丹雀一个手刀给打晕了。 干净利落,丝毫不脱离带水。 阮云棠都忍不住吐槽。 “有这手,早干什么去了。” 丹雀恭恭敬敬地回答:“刚才人多,奴婢怕出手了,对姑娘您影响不好。” “那你觉得,还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吗?” 阮云棠抬头望去,围观群众虽然被拦住了,但是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朝这边张望,围观人群,无不指指点点。 就在此时,长街尽头响起了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偏头望去,只见那马车车帘上的“温”字,很是显眼。 温家人? 难不成温如言失信了,没有拦住阮南姜? 马车在门口站定,温如言率先掀开帘子走下来,紧随其后的是阮南姜。 看到阮南姜,阮云棠皱起了眉头。 她想起了之前阮南姜来阮府,喊打喊杀,甚至把惜遇折腾得半死不活。 丹雀也很担心。 “姑娘……要不要我……” “先别轻举妄动。” 阮云棠的目光放在温如言身上。“有温大哥在,他能处理好的。” 阮南姜走到众人跟前,劝道: “劳大家看笑话了,是我娘生了病,我和三姐商议着送她回去休养,这老嬷嬷不明就里,才有了误会。” 阮南姜这个解释若是放在平时,的确有些单薄。 但若是放在现在,却很有说服力。 因为大家都还记得,前几天,阮府二夫人才看到自己的大女婿被人从百花楼给拖出来,出了这么丢脸的事,是个人都在京都混不下去,不管是真的气出病来了也好,只是丢脸想回家也罢,总归都合情合理,合乎逻辑。 更何况,作为阮覃氏的亲生女儿,还是那个嬷嬷口口声声的主子,任何解释都不如她亲自站队来得有说服力。 众人见状,都知道没有八卦可看,纷纷散了。 温如言和阮南姜早就发现了阮云棠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解决完这里的事情之后,两人携手并肩走过来。 阮南姜看了早就已经晕倒了的嬷嬷一眼,叹气说道:“这嬷嬷竟与赵嬷嬷也是一伙的,倒是我忽略了。” 阮云棠命人将嬷嬷交给阮南姜,只问道:“二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阮南姜点了点头。 众人进了阮府,阮云棠和阮南姜去了小书房密谈。 一进门,阮南姜就直言道。 “阮云棠,我不会原谅你的。” 显然,她能来到这,想必也知道了阮云棠是如何“赶”二夫人走的。 阮云棠耸耸肩。 她不在乎。 阮南姜自己倒是又叹气说。 “但我能理解你,若是我遇上这种事,只怕做得比你更过分。” 阮南姜这话,倒是阮云棠没想到了。 “哦,没想到二姐竟然也能这般通情达理了?” 一想到之前阮南姜的态度,阮云棠心里憋着的火就无处撒。偏偏如今还时光回流了,她就是想算账,都只会显得自己无理取闹。 “别挖苦我,一码归一码,我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之人。”阮南姜有些失神地说道:“我有时候真是羡慕你,你有这么多人喜欢,我却什么都没有。” 见阮云棠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阮南姜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萧怀瑾派人来找过我。” “他找你干什么?” 萧怀瑾的人什么时候找的阮南姜?她明明刚见过萧怀瑾回来啊,怎么没听萧怀瑾提起过。 “他给我看了,娘亲和萧家五小姐勾结陷害你的证据,之前关于你的谣言,我娘亲的确有份参与传播。” 阮云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萧怀瑾这个人,还真是做得出来,为了保住她,连自己的亲姐姐都出卖了? 但阮云棠知道,阮南姜如此心平气和,肯定不单单是萧怀瑾的原因。 阮云棠允许阮南姜去和阮覃氏送行,她则偷偷问温如言。 “你和她说什么了?” 温如言的表情有些惊讶,旋即笑笑。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看温如言这个表情,阮云棠就知道,问题肯定是出在他身上。 阮南姜的脾气,她可再清楚不过了,这个姑娘可不是一般人能制得住的。 第217章 嫉妒 温如言给了阮云棠答案:“你二姐问我,可否和她试试,我答应她了。” 温如言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放下的释然,反倒让阮云棠觉得他的心事更重了。 更何况,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温如言还又说了一句:“总归我能帮到你的机会也不多,他都能为了你做到那样了,我……” 阮云棠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他是他,你是你,你们不一样。” 温如言终于肯回头看她,眼神里满是哀伤,仿佛在问:“我和他,哪里不一样了?” 阮云棠认真地分析道:“感情不是交换,也不是玩物,我不希望你为了帮我,玩弄我二姐的感情。如果你们是真心相爱,我当然为你们开心,但如果你只是为了帮我,这不是帮我,是在恶心我。哪怕今儿个二姐在我家闹起来,哪怕今儿个二姐不出面,我也自信有能力解决这些问题,你如今这样,反倒是看不起我。” 阮云棠的语气和神情都十分严肃。 她不喜欢阮南姜是一回事,讨厌阮南姜是一回事。 但是温如言为了她,玩弄阮南姜的感情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况,温如言还把这种在她看来过分到不可原谅的行为,道德绑架,塞给她,说是为了她好。 她可不接受这种“好。” “棠儿,我……” 温如言没想到阮云棠会发火,哪怕当初他向阮云棠退婚的时候,她都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可如今…… 温如言不解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萧怀瑾帮你,你就开心,心安理得的接受,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事情,你就这般排斥?只因为他是萧怀瑾吗?” “是,只因为他是萧怀瑾,是我认定的夫君。” 夫君两个字,深深地扎在温如言的心里。 在他的心里,阮云棠一直都是端庄守礼的,当初他们都谈婚论嫁了,也没做过任何出阁的举动。 “你和他,竟然私定终身了?” 其实说这个话,对阮云棠而言是十分不理智的,毕竟一个姑娘和人私定终身,说出去都不好听。 但是比起名声受损,阮云棠更不想看到的是温如言和阮南姜困在这个死局里。 她虽然在生气,但心里还是感激温如言对自己的照顾的。 “是,我已经认定他了。” 温如言往后退了两步,步履有些沉重。 他想到了许多,以前的阮云棠,可从未说过认定谁这样的话。 她总是彬彬有礼,和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是能被他家老太太夸稳重知礼的姑娘。那时候的温如言,的确喜欢阮云棠,也不是不想和她亲近。只是看着她就像是看着在荷塘中亭亭独立的莲花,生怕太近会亵渎她,也被她身上那股高冷,神秘的气质所吸引。 如今才知道,所谓的高冷,神秘,不过是因为不喜欢罢了。 他是做好了放下的准备,只是陡然发现自己轰轰烈烈地爱了一场,却是单恋,多少有些不甘心。 阮云棠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却并没有放任自己心软。 她必须把话说狠一点。 “我二姐那边,你若是不喜欢,时间一到,便和她和离了吧,别耽误了她。” 温如言点点头,淡淡地回了一句:“好。” 阮云棠不知道,她的这番话,被躲在门后,一直没有离开的阮南姜听了个正着。 她越听,心里越难受。 她听到了阮云棠劝萧怀瑾不要玩弄自己的感情,也听到了阮云棠劝萧怀瑾和自己和离。 可是这并不是阮南姜想要的结果。 哪怕是玩弄,只要萧怀瑾肯多看她一眼,她都觉得值得。 阮云棠享受着萧怀瑾和温如言两个人的喜欢,哪里知道一心只求温如言多看自己一眼的她的酸楚。 能求得温如言考虑考虑自己,已经是她用自己娘亲换来的筹码了。 可是阮云棠呢。 说得轻飘飘的,就像要温如言放下。 这还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温如言若是真的放下了,她又该怎么办? 此时,温如言和阮云棠已经聊完,听到温如言向阮云棠告辞准备去二房,阮南姜赶紧擦掉脸上的眼泪,急匆匆地带着丫鬟往二房赶去。 而阮云棠,则看着温如言离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惜遇这时候才迎上来,问道:“姑娘,我看着温公子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惜遇是个人精,她知道,温如言会有这样的表情,多半是因为姑娘又拒绝了她。 阮云棠点点头:“让他知道也好,这以后啊,能少许多麻烦。” 惜遇点点头,她和阮云棠分析起今日门口闹事的人来。“姑娘觉得,这个嬷嬷,会不会也是三房的人?我瞧着,不像和二姑娘有关。” 阮云棠摇摇头。 “说不好,不过二姐的确没必要做这种事,三房……唉,什么时候能消停一点。” 如今计划全部被打乱,在找到能够和萧怀瑾一起回去的办法之前,阮云棠也不会轻易提死,二房和三房原本她觉得穿回去就能眼不见为净的两个祸害,如今倒是必须正视,好好处理了。 而另一边,阮南姜越走越快,丫鬟都知道她心里窝着火,谁都不敢说话。 快到二房门口的时候,阮南姜才停下脚步,狠狠地骂了一声。“呸,就会假好心。” 丫鬟当然是知道阮云棠想法的,赶紧跟着搭腔:“谁说不是呢!这三姑娘完全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您为了和姑爷搞好关系,花了多少心力!她哪里知道。” 丫鬟越说这话,阮南姜心里越不舒服。 她知道温如言不喜欢自己,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对温如言的喜欢。理智告诉她,别靠近温如言,可是感情却驱使她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 包括对阮云棠。 她哪里想恨她。 起初不过是羡慕,随着对温如言的感情越来越深,羡慕变成了嫉妒,而如今,已经变成了恨。 阮南姜自己都觉得可悲。 她问丫鬟:“张嬷嬷没事吧。” 张嬷嬷就是刚才在门口闹事的那个。 “姑娘放心,他老人家没事。” “那就好。” 第218章 白莲 而另一边的阮云棠,一边带着惜遇往回走,一边觉得有些不对劲。 “惜遇,你刚才把那个嬷嬷叫过来,是怎么和她说的?” “奴婢没说什么呀,我只让她为二姑娘考虑,怎么了姑娘,有问题吗?” “如果她是三房的人,是自作主张的叛徒,那她为啥还要听你的呢?” “或许是那个张嬷嬷发现您回来了,她再闹下去也没意义,所以才去见您的呢。再说了,张嬷嬷从小看着二姑娘长大的,她就算为了钱财背叛了二姑娘,心里肯定还是不希望二姑娘真的出事的。” 虽然心里有疑惑,但惜遇的解释也有几分道理,阮云棠只能暂时压住不解,去处理府中的事务。 有阮南姜和温如言相劝,阮覃氏到底是没再闹下去,用完午膳之后就乖乖地坐上了马车,没多时,车队就没影儿了。 温如言和阮南姜自然不会还留在这里自讨没趣,也很快就告辞离开。 阮云棠命人将几个门户都落锁,看管好,这时候,阮望烁才匆匆赶到她的小院子。 阮云棠早就派人去请过阮望烁了,看到他这个时候才回来,关心地问了一句。 “出什么事了吗?怎么才来?” 阮望烁支支吾吾的,表情为难。 阮云棠还想多问两句,但看到躲在院子外面,透过栅栏一直在往里面张望的青荟之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招招手,对丹雀吩咐道:“把青荟带进来。” 丹雀领命。 青荟看丹雀匆匆地冲出来,下意识地赶紧往后缩,可她哪里是丹雀的对手,很快就被丹雀像是拎小鸡仔一样拎过来。 青荟被逼着走进门,向阮云棠跪地请安。 阮云棠冷笑着质问道:“青荟,你为二房那边卖了这么多年的命,如今二夫人都走了,你怎么不跟着一起走?” 青荟低着头,没有回答。 阮望烁见状,赶紧在青荟身边,跟着青荟一起跪下。 他语不惊人死不休。 “姐,求您成全我,让我娶了青荟吧。” 阮望烁跪下来的那一刻,站在他身后的丹雀的脸不可抑制地抽动了一下,他攒紧了拳头才忍住,没让自己破防。 阮云棠的眼神是冰冷的,青荟是个叛徒,而阮望烁…… 或许也是个叛徒吧。 她如今的语气越是平静无波,就越是代表她心里的火气越旺盛。 “她是奴籍,你可知娶奴籍女,对你的仕途有多大的影响?” “我知道。” 阮云棠翻了个白眼,阮望烁一副已经被青荟迷住了的样子,她不想多看,她问青荟。 “青荟,你可知道?” 青荟这才磕了两个响头,声泪俱下地回复道:“奴婢知道,公子是阮家的未来,奴婢只是舍不得公子。奴婢愿意无名无分地跟着公子,还请姑娘成全。” 呵呵。 青荟这会儿倒是说得轻巧,无名无分地跟着,倘若以后有了孩子呢?怎么解释?算阮家的少爷,还是算奴才呢?更何况,青荟口口声声说着知道阮望烁是阮家的未来,却又勾引着阮望烁为她堕落。 好一朵白莲。 阮云棠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她平复了一下心情。 她知道,如今是心理博弈战,她不能自乱阵脚。 再睁开眼,阮云棠已经把心里的惊涛骇浪都压下来,语气也一如既往地平静。 “这个家,也不是离了你阮望烁就不行。”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齐齐地看过来,丫鬟们都张大了嘴巴,他们估计都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阮云棠居然会因为阮望烁要和青荟在一起,下这样的狠心。 阮云棠没有管其他人,她的目光一直盯着跪在地上的青荟。 与其说她是在威胁阮望烁,倒不如说她是在威胁青荟。 “望烁,你若是执意要娶青荟,置我阮家于不顾,那我也只能大义灭亲,请你们一起离开了。” 阮望烁怔怔地跪在地上,他还没能消化这个消息。 他虽然舍不得青荟离开,可是也舍不得姐姐阮云棠,在阮府的这些日子,他才感受到了骨肉亲情,才知道被人疼,被人爱是什么滋味。 他本以为,姐姐一向宠他,自己也很少求姐姐什么,只要他开口,姐姐一定会答应的。 没想到,没想到…… 阮望烁看了身边的青荟一眼。 他想到青荟来找自己告别时的伶仃模样。 他们母女俩已经被二夫人赶出来了,如今青荟的娘亲还被丹雀折断了手骨,和废人无异,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若是青荟再被赶出府去,娘俩就没日子可以过了。 阮望烁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这才做主,让青荟留下来,还要收青荟入房。 毕竟这些天,青荟伺候他,也的确尽心尽力。 她安静,不多话,就像是空气,可没了她,还真是浑身难受。 更何况,他是个男人。 已经做出的承诺,总不能临阵反悔。 阮望烁问身边的青荟。 “如果我一无所有,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青荟抬头看了一眼阮云棠。 阮云棠也在盯着她,在等着她的回答。 青荟又偏头,看向阮望烁。 大家都敛气屏息,等着青荟的回应。 所有人都希望青荟回答不,这样阮望烁还有机会留下来。 可是,青荟点了点头,回答掷地有声。 “奴婢愿意。” 听到这个回答,阮云棠知道,她这若不是遇上劲敌,就是这对是真爱了。 但不管是哪个原因,这个回答的确是把阮云棠架起来了。 放阮望烁走容易,但是放阮家可不容易。 如今阮家虽然是她在当家,但是她把阮家唯一的男性继承人赶走,肯定会落人口舌。 别的不说,但就萧家那个不知道为何一直要和她做对的五小姐,就够她喝一壶的。 可是不放吧,阮望烁若真的娶了青荟,他留着也和废人差不多了。 阮云棠的纠结,青荟和阮望烁或许看不出,但是经常跟着她的几个丫鬟都看出来了。 特别是丹雀。 在人情世故,揣摩姑娘心思这一块,她本不如惜遇和白鹭敏感,可今天,她只是看阮云棠不耐烦地扯了扯嘴角,就已经猜出了她的心事。 第219章 关系 姑娘在为难。 丹雀心里也说不出的难受,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一样,她也不知道这是为姑娘,还是为自己。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掀起裙摆,跟着下跪。 “姑娘,还请您成全他们。” 丹雀居然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这倒是阮云棠没想到的。 在这之前,她甚至还想过要撮合丹雀和阮望烁呢。 且不说她戳破丹雀的身份之后,丹雀就谨小慎微,从不插手她的事。没戳破之前,丹雀也都是只顾着埋头做饭,反倒是白鹭和惜遇给她出的鬼主意多。 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何况丹雀这个黑乎乎的脸色,可不像是宽心祝福的样子。 “丹雀,你是真心的?”阮云棠再次确认了一遍。 “是。”丹雀没有丝毫犹豫,认真点头。 她这般挺自己,就连阮望烁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可是丹雀并没有看他,目光绕过他直直地看向阮云棠。 阮云棠深深地叹了口气。 “青荟可以留下来,阮望烁你也不用走。” 阮望烁顿时顾不上丹雀了,表情里立马闪过欣喜,他刚准备磕头谢恩,但阮云棠阻止了他。 “先不急着谢,我说青荟可以留下来,但没说你可以娶她。” “姐……”阮望烁还想说什么,但是被阮云棠给吓住了。“你若再多说一句,就和她一起滚出去。” 阮望烁只能闭嘴。 阮云棠看向青荟,问道:“你的身份,不可能做望烁的妻,也不可能做他的妾,你能明白?” 青荟的眼睛红红的,她当然知道,当然明白。 阮云棠把这些拿到台面上说,等于戳穿了她心里的小算计,无异于拔光她衣服,让她裸奔。 青荟沉默着,阮云棠也没指望她回自己,继续说道。 “我可以允许你留在他身边,做他的通房丫鬟,但是,你娘亲不可再入这个园子。” 毕竟之前,赵嬷嬷差点害死惜遇,这个仇,她记下了。 阮云棠声色俱厉:“我也不拦着你奉养你娘亲,但你若是被我抓到走漏了半分府里的消息,立马给我滚出去,听明白了吗!” 青荟半晌没说话,阮望烁扯了扯她的衣服,她才哽咽着回答道:“奴婢明白。” 解决完这件事,阮云棠看着青荟就火大,对白鹭吩咐道:“带她下去,我不想看见她,以后你也少来我跟前晃荡。” 青荟跪得太久了,起身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可是昔日和她同事的白鹭和惜遇都只是看着,没人上前扶她。 大家都知道,惜遇是一个叛徒,还是一个如今利用四少爷威胁姑娘的叛徒,不值得同情。 青荟走后,阮云棠才对跪在地上的阮望烁说道。 “我今日虽然答应你留下青荟,但我也是有条件的。” 阮望烁从未见阮云棠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心里也已经明白今天自己是真的把三姐给惹毛了,这会儿乖巧无比,不管阮云棠说什么都只管点头。 “还请三姐尽管吩咐。” 阮云棠问道:“京郊东山的土匪,和你关系匪浅吧。” 阮望烁错愕地抬头,他没想到,阮云棠会知道这件事。 难不成是…… 她用余光看了丹雀一眼,丹雀的眼神也有几分慌乱,阮望烁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心里忍不住怀疑。 是丹雀出卖了他? 其实,阮云棠纯粹是诈阮望烁的,萧怀瑾告诉她,阮望烁和土匪有瓜葛。 所以,阮云棠在回来的路上就在猜这些土匪的身份。 这里毕竟是京都,相对而言还是安全的,所以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外地的土匪。 可这个念头刚蹦出来就被阮云棠打消掉了。 且不说外地的土匪为了一个阮望烁带着大批人马进京的可能性有多少,就这么多外地人来京都,驻城官不可能不排查。 那就只有可能是本地的了,就算不是本地,肯定离京都也不远,土匪们对京都很熟悉,经常乔装打扮进来,守城官才不会起疑心。 而京郊有势力的土匪,只有一处,那还是先皇登基的时候,和先皇争夺皇位的三王爷残部,他们守着易守难攻的东山山头,先皇派了好几拨人都没能把他们打下来。 最后,先皇使用了美人计,打入内部,把反派的头子给杀了,但没想到他们这群人仍是没散,落草为寇,占山为王,只是不像以前嚷嚷着要推翻皇帝了。 先皇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惹大事也就随他们去了。 当然,这些本来都只是阮云棠的猜测,此时阮望烁的反应,几乎是将这份猜测落实了。 阮望烁无力地坐在地上。 “姐,你都知道了。” 阮云棠对丫鬟们使了一个眼神,丫鬟们会意,退了出去。 只是一想到阮望烁和土匪有关系,他们都不敢掉以轻心,都守在门口,不敢离太远。 阮云棠冷哼。“什么被人收养这些都是假的吧。” 阮望烁心如死灰,面如枯槁。 他突然觉得可笑。 亏他之前还觉得可以让姐姐看在姐弟之情的份上,收留青荟。 原来,阮云棠早就知道,他是假的了。 “是,我是在土匪窝里出来的,对不起姐,我骗了你。” “所以,阮望烁的身份,也是你捏造的咯?” “我的确失去了小时候的记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阮望烁。这个身份,也是他们给我,他们说,阮家人有钱。” 听到这,阮云棠都快被气笑了。 “所以,你就来冒领身份,和她们里应外合骗我?” “姐,我从没想过骗您,虽然我一开始进来的确是受他们指使,可我从没有把家里的事对外说,我……我之前的确拿过家里的钱,那也是怕他们闹事,但那次也没成功。” 阮望烁忍住了,没有将丹雀供出来。 阮望烁倒是诚实,她只是诈一诈,他便全说了。 若不是阮望烁交代得这么利索,阮云棠只会更生气。如今他全说了,阮云棠虽说震惊,倒也感慨他的坦诚。 没想到,身边的人居然藏的这么深,就连一向乖巧听话的阮望烁,都是土匪! 古代怎么人人演技派。 这破地儿,没法呆了。 第220章 活该 虽然郁闷,当下的事情还是得解决。 她还真不能赶阮望烁走。 至少,在找到真正的阮望烁之前,眼前这个假的阮望烁,还不能走。 阮家需要一个人,而她,如果想要在古代活下去,和萧怀瑾长长久久,也需要这么一个人。 利益交换,虽然被骗,阮云棠也只能忍了。 “我今儿把这件事说穿,倒不是要和你兴师问罪的。如今不管你是真的阮望烁也好,假的阮望烁也罢,对我而言,没有区别。” 阮望烁低着头,他不敢去看阮云棠。 听到阮云棠的话,他的心像是被刀割一样难受。但他比谁都清楚,这怪不了阮云棠,这都是他自找的,他应得的,是他欺骗阮云棠在先。 就他那目的险恶的初心,就他骗阮云棠这么多天,阮云棠就是说得比这过分千倍,万倍,也是他自己活该!也是他该受着的。 阮望烁不敢,也不愿意恨阮云棠。 他只是觉得难受。 他知道,这件事一旦被戳穿,他永远都要失去姐姐了。即便阮云棠不追究,他们俩的关系也终归是不可能再回到以前了。 阮云棠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也很想摆烂,很想丢下这个烂摊子不管了。 可是她不能。 阮家是死是活和她无关,可是她若是想嫁进萧家,做萧怀瑾的媳妇,就不能是一个没有娘家的孤女,哪怕阮家只是一个门面,只是一个空壳子,也得安安稳稳地立着。 想到萧怀瑾,阮云棠又有了几分力量。 她吩咐道:“今有一事,你若是办妥了,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你还是我阮家的四少爷。你想留下青荟,我也不会拦你。” 阮望烁没想到阮云棠对他还有吩咐,眼神中也出现了曙光,他赶紧点头。 “姐姐您尽管吩咐,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办到。” “也不难,你去找你那些朋友,说服他们,让他们在今晚守在宫外,设法搭救三皇子。” “搭救?” 阮望烁不理解。 毕竟现在三皇子风头正盛,怎么看都不像需要人搭救的样子。 “你只管按我吩咐的去做就是。” “是。” 阮望烁也不是才来阮家,他知道阮云棠的吩咐,自有她的用意,遂不多问,又磕了几个头,这才告辞离开。 阮望烁走到门边,拉开门,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背对着他,双手抱胸,怀里还揣着一根烧火棍的丹雀。 他想问是不是丹雀向阮云棠告密的,可转念一想,丹雀就算说了,那也是丹雀分内之事,毕竟丹雀本来就是阮云棠的丫鬟。 再想到丹雀刚才为了帮自己,不惜得罪阮云棠也要帮自己和青荟求情,心生出许多愧疚来。 他经过丹雀身边的时候,道了一声谢。 丹雀连多看他一眼都不肯,只回他一句:“好自为之。”然后,跟着白鹭和惜遇,走进房内,面见阮云棠。 看到丹雀,阮云棠心里也很愧疚。 她人生中第一次做红娘,没想到折戟沉沙,还闹得这么难看。 丹雀倒是落落大方,好像刚才这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她都没放在眼里一般。 她甚至还主动向阮云棠告罪。 “姑娘恕罪。” 看到丹雀这么说,阮云棠的心里更不好受了。 “这件事和你又没关系,你道歉干什么?” “奴婢知道,如今阮家需要一个四少爷,奴婢不想看到您和四少也关系闹僵,所以才自作主张,还请姑娘责罚。” 丹雀的举动,的确给了阮云棠一个台阶。毕竟当时阮望烁若是真的带着青荟走了,尴尬的只会是阮云棠自己。 只是……阮云棠心里忍不住想:“真的只是这样?” 阮云棠也不是乱点鸳鸯谱的,她早就观察过,丹雀似乎对阮望烁格外关心,平时目不斜视的丹雀,只要有阮望烁在,总会有意无意地朝他那边看。 说这不是喜欢,阮云棠还真有点不相信。 但阮云棠这点情商还是有的,她并没有问出来,转而对几个丫鬟吩咐道。 “这以后,大家都看紧一点。” 众人都知道阮云棠的意思。 青荟呆在阮云棠身边这么多年,和二房不知道传递了多少情报,都没被人发现端倪。 如今,他们还同住一处,以后要放她的地方,还多着呢。 晚膳时分,阮望烁还没有回来,阮云棠不知事情进展,有点食不知味,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 她忍不住叮嘱门外的丫鬟。 “去检查检查,门户是否关严实了。” 今晚动静可不小,要是闯入贼人,他们这一家子女眷,可就难了。 惜遇和白鹭闻言起身,留在场武力值最高的丹雀在阮云棠身边保护。 丹雀看阮云棠桌子上的饭菜压根没动筷子,劝道:“姑娘,您多少吃一点吧。” 阮云棠心里装着事,搪塞了丹雀几句,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在房里摸索着。 虽然今天的形势和那天略有不同,比如有突然蹦出来的遗诏,比如她已经让阮望烁去劝服那些土匪。 但万一这些都没用了,万一三皇子还是想要绑架她呢? 她得找点东西防身。 要在姑娘的房间里找兵器,无异于吃人说梦。 更何况,就算有兵器,阮云棠也使不过来。 在房间里翻了一圈,阮云棠最后还是在毛线团中,找到了一把剪子。 剪子不重,头尖,若遇贼人,扎下去至少能给自己争得一点求生空间,再加上萧怀瑾安排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应该够了。 这么多天没有使拳脚,阮云棠拿起剪子,操练起来。 可刚动一下,腰部和腿部的酸疼,就逼得她不得不停下来。 昨天晚上的“运动”太过激烈,给她留下了强烈的后遗症,她比跑了五公里还累,不大动还好,一大动,胳膊,腿,腰,都叫嚣着反抗。 阮云棠只能扶着腰,在软塌上坐下,浑身的酸爽令她恨不能把萧怀瑾捉到跟前来骂一顿。 “该死的萧怀瑾!” 阮云棠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道男声。 第221章 绝子 “我又是哪里惹娘子生气了?” 萧怀瑾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推开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一句娘子把阮云棠吓得不轻,这要是被其他几个丫鬟听到了可怎么想。 还好,她张头望出去的时候,只看到在厨房里忙碌,一脸“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听到”的丹雀。嘴大的白鹭刚才被她派出去检查门户了。 阮云棠瞪了他一眼,忍不住提醒道:“跟你说了多少次,让你注意一点。” “这院子里,又没有外人。” 萧怀瑾自顾自地走近,这才发现阮云棠似乎行动不便,所有的悠闲自若瞬间瓦解,他赶紧扶着阮云棠,语气很是焦急。 “怎么回事?” 阮云棠瞪了他一眼。 他还敢问她怎么回事? 萧怀瑾被瞪了,还以为阮云棠是怪自己没保护好她,赶紧举手表示。 “告诉我,是谁伤了你,我定将那人碎尸万段。” 阮云棠毫不客气地告诉他罪魁祸首的身份:“你。” 萧怀瑾本想叫屈,可一看阮云棠扶着腰,心下什么都明白了。 这还真是他干的。 他赶紧讨好着上前,想帮阮云棠按摩,爪子刚伸过去,就被阮云棠拍开了。 “你不是说,要把罪魁祸首碎尸万段吗?” “念其初犯,饶他一条小命。” “如若再犯,该当如何?”阮云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那我让娘子欺负回来可好?” 阮云棠懒得搭理他。“横竖是我吃亏呗。” 萧怀瑾扶着她躺下来,一边替她揉捏,一边与她打趣。 可刚伸手,就看到了阮云棠别在腰间的剪刀。 “你拿这东西作甚?” 阮云棠轻轻叹气。 “之前没个防备,被人暗算绑架,我如今做点防备,万一再来贼人,也好应付。总不能在同一条阴沟里翻两次。” 阮云棠没看到,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萧怀瑾的眼神里浓浓的心疼。 他手上的力道也放柔了,生怕自己的力气大,会伤到她。 阮云棠突然翻过身来。 萧怀瑾这会儿正想着阮云棠之前受过的苦,心里懊悔呢,没个防备,两人就这样突然来了个拥抱。 眼观鼻,鼻观心。 心跳扑通扑通,在房间里回荡,格外清晰。 阮云棠的脸先红了,她赶紧转过身去,问道:“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占了便宜的萧怀瑾,还不承认。 “那分明是你猛然转过来的。” 当然,要是他提前知道阮云棠会转身,他一定要贴得更近一点,要是位置找得准,兴许还有可能捞一个吻。 阮云棠哪里知道萧怀瑾的坏心思,她这会儿还顾着解释呢。 “我这不是想问问你,今天晚上你不是应该很忙吗?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担心你。” 阮云棠在今天晚上会历大劫,不不光阮云棠记得这件事,萧怀瑾也记得。 所以,他才会连饭都没吃,匆忙赶过来陪着阮云棠。 “你在我这不是派了那么多人嘛。” 阮云棠知道,今天晚上的萧怀瑾会很忙。他要是呆在自己这,外面的三皇子和四王爷,都能急死。 “上次也派了很多人,还是出事了。我若不自己过来,我不放心。” 阮云棠的心里暖暖的,她趴在软榻上,静静地感受着萧怀瑾给自己按摩。 他是真的在认真按摩,力道恰到好处,一边按还会一边问她,此处是否酸疼,是否需要多按一会儿。比专业的按摩师还要尽心。 他这样尽心尽力地为她舒缓酸痛,别说古代了,就是现代,都没有几个男人能够做到。 可惜的是,这样美好的时光,终究是被人打破了。 白鹭人还没进来呢,声音就先传过来了。 “姑娘。” 阮云棠赶紧起身坐好,和萧怀瑾保持距离。 这让萧怀瑾不免有些挫败。 不过,他也只能尊重阮云棠的选择,毕竟阮云棠是女人,名声很重要,他走到后窗边,翻窗之前还不忘对阮云棠比了个手势。 意思是他就在这,让她安心。 看着萧怀瑾翻窗出去,阮云棠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很不合时宜的两个词。 偷情。 真苦了萧怀瑾了,堂堂贵公子,沦落到要翻窗的地步。 萧怀瑾自然没走远,为了不让白鹭和惜遇两个小丫鬟怀疑,他等一下还要光明正大地从外面走进来呢。 为了照顾阮云棠的面子,他也不嫌折腾。 不过,在出门之前,他叫住青荟,问道:“我瞧着棠儿今天似乎没什么胃口,可是有事发生?” 萧怀瑾刚进门就发现阮云棠桌子上的菜都没动过筷子。 他知道阮云棠的脾气。 她不是那种因为担忧就吃不下饭的人,肯定是遇到什么事让她烦心了。 丹雀犹豫了片刻,自知青荟和阮望烁的事瞒不住公子,遂和盘托出。 “青荟?之前跟在阮云棠身边的那个丫头?”对阮云棠身边的每个人,萧怀瑾都做过调查,自然有印象。 “是。” “一介奴婢,倒是异想天开,这阮望烁,也是个不知好歹的。” 丹雀还是怕萧怀瑾真的对阮望烁动手,心里着急,但也知道要是为阮望烁说话只会适得其反,于是换了个说辞。 “公子,三姑娘已经拿主意了。” 萧怀瑾自然也知道,阮云棠是个有主意的人,想当初他那般逼婚,她都未曾改过念头,逼得他学会尊重,学会服软,才抱得美人归。 “自然,只要是棠儿的决定,我都支持。不过,我可没有棠儿那么好脾气。”萧怀瑾吩咐道:“牡丹那边,有一种丹药,叫绝子丹,女子若是服,此生再难有孕。” “公子……”这个命令实在是太过残忍,同为女人的丹雀听得胆战心惊。“三姑娘并未说不允许青荟有孕。” “不让她生孩子,不是阮云棠的命令,是我的。” 丹雀自然明白萧怀瑾的用意。 若是青荟怀孕,生下阮望烁的孩子,只会让人笑话阮家家教不严,正妻都还没娶进门,奴婢就已经生下了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可是…… 丹雀不忍心,还想争取:“公子,四少爷他有分寸的。” 第222章 分寸 “呵呵。”萧怀瑾冷笑。“若有分寸,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来。我这个人,本不爱管闲事,可如今他们惹到了棠儿。” 萧怀瑾的话已经很明白了。 此事事关阮云棠,那对萧怀瑾而言,就不可退让分毫。 丹雀不敢再劝,只得领命。 惜遇和白鹭双双走进来,报告自己去探查的结果。 “几处角门都已经看管好了,东门那边,也按照姑娘的吩咐备好了火油,若今日真的有贼人来,断叫他们有命来,没命回去。” 惜遇这时发现后窗大开着,忍不住念叨起来。 “姑娘你也真是,这大冷天的,还把窗户开着,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 说话间,惜遇已经上前去关窗,走到窗户边,却见窗棂上有泥土,不免纳闷。 “奇了怪了,这房里的婆子们打扫怎的这么不尽心了?” 惜遇没看见,此时阮云棠的脸已经羞红一片。 阮云棠赶紧对惜遇说道:“你不说还好,你说了我反倒有点冷了,去把我的披风拿来。” 惜遇的注意力这才被转移,转身去为阮云棠取披风。 正说话间,门口有小厮来报,说是九公子来了。 来的不单单只萧怀瑾,还有一众伪装成清客的保镖们,他如今来拜访,自然是打着来看阮望烁名义来的,阮望烁不在府中,小厮才来通知阮云棠。 阮云棠内心自然是雀跃的,虽然早知道萧怀瑾会过来,在刚刚也见过萧怀瑾了,可激动的心情还是按捺不住。 女人对自己喜欢的人是会有滤镜的,最近她看萧怀瑾就是这样,如今不过几分钟不见,恍若隔世,甚是想念。 偏偏,面子上还得装出一副矜持来,装模作样地对小厮吩咐道。 “既然是贵客来访,先把人带到望烁房里去罢,稍后我便过去,招待贵客。” “是。”门房领命退下,此时惜遇也找来披风,她一边为阮云棠披上披风,一边端来护手暖炉,以备稍后出门时好用。 在门口的时候,阮云棠却有几分退缩,她回头问惜遇:“惜遇,我的妆容可有何不妥之处?” 阮云棠不喜欢浓妆,素日里以淡妆示人,这还能不妥到哪里去。 惜遇想也没想就回答:“姑娘还和往日一样,美艳动人。” “是吗?” 阮云棠的心里却有几分紧张,若不是时间紧,她定要回去好好补妆再去见萧怀瑾的。 她这会儿甚至都忘了,自己刚刚才见过萧怀瑾。 萧怀瑾带的都是自己人,一进了院子里就被萧怀瑾分派到院子各地,小心照看着,不能有丝毫差错。 阮云棠和萧怀瑾并肩而立,不免为萧怀瑾担忧:“你就这样跑过来了,四王爷那边……” “四王爷这会儿一个人喝闷酒呢。” “那……” “放心,临门一脚要放弃,是个人都会不甘心。” 更何况,四王爷还没有办法像亲身经历过的萧怀瑾一样,体会到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 他这会儿,也不过是埋怨他那个皇兄罢了。 听到这话,阮云棠抬头,看向萧怀瑾:“那你呢?” 中途放弃的,不单单只是四王爷。 萧怀瑾身为谋臣,布局规划这么久,所花的心力,一点都不会比四王爷少。 他大概也是不甘心的吧。 但萧怀瑾至少面上看起来是潇洒的,他双手放在脑后,一幅无忧无虑的样子。 “对我而言,谁当皇帝并无关系。” 说完这话,他看向身边的阮云棠。 后面的话,他不用说,阮云棠心里也已经明了。 他并不关心天下谁称王,只关心能否把她娶回家。 阮云棠顿时觉得心安。 虽然萧怀瑾平日里总是表现得一副小孩子气的模样,但是阮云棠知道,在感情这件事上,他比她成熟。 他总是坚定地,毫无保留地奔向自己。 他的爱意是全副身心的投入,就像盛开的杜鹃花,开得灿烂,浓烈。 而如今,这份爱意,也成了阮云棠的主心骨,只要明确这一点,这世间,便再没什么好怕的了。 两人四目相对,心心相印期间,门外突然响起喧闹声,丹雀率先飞来报告。 “姑娘,四少爷没有回来,但是来了个凶猛的,满脸刀疤的男人,说是要见您。” “阮望烁呢?”阮云棠拧眉,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奴婢问过,他们说人他们扣下了,姑娘若是想要人,就得和他们谈条件。” 听到这,萧怀瑾冷冷一笑。 “看来,这是打定主意要欺负你了。” 萧怀瑾说的话,阮云棠当然也明白。 “他们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不肯乖乖坐下来谈判,也在情理之中。” “那就打到他们服气为止!” 萧怀瑾对外人,可从没什么耐心,三两句话功夫,就已经忍不住想招人来揍人了。 丹雀赶紧劝阻,语气里全是担心。 “可是公子……四少爷他……” 萧怀瑾冷哼。 “是不是你们的四少爷还不一定呢,山匪窝里爬出来的。” 萧怀瑾对阮望烁可没什么好态度,特别是在知道阮望烁居然敢公然违抗阮云棠的话,要留下青荟的时候。 一个山匪,还蹬鼻子上脸了。 阮云棠瞥了急得差点失了方寸的丹雀一眼,只得在内心感慨一句阮望烁真是有眼无珠,少不得出面拦住萧怀瑾。 “且让我先去会会,看看他到底什么条件,如今多事之秋,能和平解决最好。” 萧怀瑾也要跟着起身。 “我陪你。” 阮云棠叫住了他:“还需得你帮我守好门庭呢,这贼人惯会用声东击西,有你在,我才放心。” 阮云棠三两句话就把萧怀瑾哄住了,萧怀瑾勉强答应她不陪她一起去,不过自然也不放心的。 “那我只在外院等着,你若有事,随时可以叫我。” 阮云棠点点头,带着萧怀瑾去书房见那山匪,丹雀本想跟着他们一起走,不过在看到阮云棠给她使的快走的表情之后,明白过来。 姑娘这是让她先去救阮望烁。 丹雀在原地站定,目送两人离开之后,赶紧飞奔出府。 第223章 打劫 来叫门的,自然是刀疤脸。 他胆子倒也还大,孤身一人人阮府,丝毫不见惧意。 阮云棠让萧怀瑾在院外等着,自己则带着丫鬟进去会一会这位。 没想到萧怀瑾叫住了她,为她戴好了面纱。 “你呀!”萧怀瑾宠溺又无奈,阮云棠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举手投足之间,不自觉就能把男人魅惑住,偏偏,她还不自知。 他可不想自己的姑娘被别人的男人觊觎。 戴好面纱之后,萧怀瑾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你帮阮望烁,可是……” 萧怀瑾后面那几个字不用说出口,阮云棠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她直接打断了他。 “他是我弟弟,我阮府,也需要一位少爷。” “若你觉得他不听话,换一个也不是不行。” 阮云棠讶异了一瞬,赶紧说道:“他虽过分,但还未触及底线,再换个人,实在麻烦。” 阮云棠对阮家的要求不过是能基本运转,能让她有个立足的身份就好,她不想浪费太多的精力在这个已经分崩离析的家族里。 更何况,青荟一事,阮望烁的确不听话,但对阮云棠而言,还没触及到底线。 养只猫儿狗儿,不小心还挠一下呢,更何况还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 说完,阮云棠便转身朝院里走去了。 可萧怀瑾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 阮云棠对这个阮望烁,着实太宽纵了,若说以前以为是亲姐弟倒还罢了,如今已经明确阮望烁可能就是个冒牌顶替的,她不仅不生气,反倒还处处维护,刚刚萧怀瑾想要出兵,阮云棠还拦着他,生怕阮望烁出了什么差错。 萧怀瑾越想越觉得很有危机感。 这阮云棠……莫不是看上了阮望烁吧! 可想了想,萧怀瑾又觉得这个设想实在是不合常理。 他哪点比不过阮望烁了? 比他有钱,比他长得好,甚至还比他听话!阮云棠是这么聪明的人,她该知道选谁的。 可萧怀瑾到底还是没多少信心,在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中,一直都是萧怀瑾苦苦追着阮云棠,阮云棠则是那个被动接受的那个。 萧怀瑾很少听到阮云棠表达对自己的心意,如今又发现有可能的情敌,心里不免胡思乱想起来。 阮云棠哪里知道萧怀瑾这会儿已经脑补出许多大戏了。 她此时全身心都在书房里的这个土匪身上。 还没进门,她就感觉头皮发麻——这是身上沾染了人命官司,杀人如麻的恶徒才有的杀气。 阮云棠身边的两个小丫鬟,惜遇和白鹭,看着背对着他们的那个男人比他们宽两倍的块头,身体都已经开始忍不住微微颤抖了。 的确,在这种强大的气场加上视觉的压迫力面前,一般人早就已经吓破胆了。 但阮云棠不是一般人。 她是女检察官。 她什么奸邪没见过,深谙与这些人打交道,就得比他们更豁得出去的道理,只有在气场上压制他们,才能让他们臣服。 她不想让两个丫鬟干扰自己,于是让惜遇和白鹭站在两边守着,自己则走上前去。 男人此时也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 脸上那一条从左眼劈到右耳的伤疤,触目惊心。 两个小丫鬟看到这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阮云棠却不动声色,仿若没看见一般。 “不知阁下是哪一路的贵客。” 阮云棠越过他,直直走向上座,落座的同时,双手自然随意地搭在圈椅的两边的扶手上,背靠在椅背上,整个人的姿态十分放松,丝毫不受影响。 不仅如此,她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不是文人闺秀之间那种文绉绉,软绵绵的打招呼,倒颇有些同道之人问候的气派。 这让刀疤脸这个还没到他肩头的小姑娘,多看了一眼。 “你是这家里的话事人?” “是。” “你弟弟阮望烁流落在外时,我们寨子供他吃喝养着他,如今他既然已经认祖归宗,这部分花销,你是不是该结算了。” “望烁今日出门不在家,客人若是来找他的,可以等下次再来。” 刀疤脸的耐心本来就不多,他明明在进门的时候就说过了,要让人拿钱来还阮望烁,他才不信阮云棠不知道。 见阮云棠一直不肯进入正题,他也不饶弯子了。 “拿钱来,否则你弟弟的小命不保!” 阮云棠笑了笑。 这才是土匪嘛,土匪打劫,还讲什么道理。 “臭娘们,你笑什么笑。”阮云棠的笑容显然刺激到了土匪。 他这声极不尊重的怒斥,让惜遇和白鹭的脸色都变了。 两个丫鬟固然害怕,但保护主子的心让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想着等一下若是这土匪不讲道理欺负姑娘,他们也定不会干看着。 阮云棠对她们使了一个眼神,示意她们不要轻举妄动,然后才看向刀疤脸。 “我弟弟今日出门前还跟我报备过,说是去见个友人,今晚都不回来。如今他人我都还没见着,你却在我院子里叫嚣着要让他小命不保,你说可笑不可笑。” “你不信我?”刀疤脸都懵了,他这个气质,还不够土匪吗? “不信。”阮云棠睁着眼说瞎话:“你虽然长得凶了点,但我瞧着,是个好人。” 刀疤脸现在可不想听到“你是好人”这种话,这对他简直是一种侮辱,他也没想到,他一个上门打劫的,现在还得证明自己是土匪。 阮云棠这招,把他给整不会了。 但很快,他回过神来。 他是土匪,讲什么道理。 “我说是就是,你不给我拿钱来,我让你弟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好啊。”阮云棠一口答应。 这下不单是刀疤脸,惜遇和白鹭都惊呆了,心想着:姑娘这是真的不管四少爷的死活了? “我说,我要把你弟弟杀了!”刀疤脸干脆说得更明白一点。 阮云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杀呗。” “你这女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阮云棠冷冷一笑。 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窗。 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候,她这是在干什么? 第224章 拌嘴 “萧怀瑾。” 阮云棠一声喊,站在院子外,双手环胸靠在墙上正在闭目养神的萧怀瑾,睁开了眼睛。 他带人冲了进去。 跟在他身后的,足足有十几号人,他们走进院子之后,自动列成方队,很快就将院子里围得水泄不通。 刀疤脸往外看了一眼,他没想到这么个破落户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而且一个个训练有素,一个个瞧样子还都是练家子,他心里也慌了,于是赶紧折返回来,三两步直奔阮云棠而去。 白鹭和惜遇被预料到他突然发难,两人想冲上前去保护阮云棠,已经是来不及。 眼瞧着那刀疤脸离阮云棠不过一步之遥,他伸出手,虎口只朝阮云棠的脖子伸去。 门外的萧怀瑾看到了这一幕,心跳顿时都停住了,他焦急地喊她的名字:“棠儿!” 刀疤脸像是一座大山一般朝阮云棠冲过来,他的身材虽然健硕,但是动作十分敏捷,行动间刮起一阵狂风,直朝阮云棠扑过来。 阮云棠往左边侧身偏头,躲开了刀疤脸的攻击,然后趁着刀疤脸的力气来不及往回收的时候,顺手将刀疤脸往前一拉,刀疤脸彻底失去重心,整个人朝前栽去。扑倒在阮云棠刚才坐过的椅子上。 刀疤脸太重,直接将椅子压散架了,阮云棠趁势一脚踩在刀疤脸的背部,刀疤脸怒目圆睁,欲翻身再战,脖子处突然传来痛楚。 刀疤脸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架着一把闪着寒光,十分尖锐的剪刀。 此时刀尖已经入肉,若是他敢再挣扎一分,这把剪子,就能要了他的命。 阮云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将刀疤脸的话原样奉还。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此时,萧怀瑾也带人赶了上来,萧怀瑾的人赶紧钳制住刀疤脸,阮云棠也终于得以丢开剪刀。 萧怀瑾紧张地赶到阮云棠身边,又急又气。 “你太大胆呢,要是有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 刀疤脸瞥了萧怀瑾一眼,再看如今形势,自知大势已去。 “倒是我小瞧了你这小妮子,如今既然落到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阮云棠却装得一脸无辜,就好像刚才凶狠地用剪刀逼他的那个,是另外一个人。 “我不会杀你,杀人要偿命,我才不干这种事。” 萧怀瑾也不想这贼人的血,玷污了阮云棠的院子,命令道。 “押下去。” “慢着。”阮云棠叫住萧怀瑾。“放了他。” 萧怀瑾的脸色顿时暗沉下来。“为什么?” 阮云棠心里已经急死了,萧怀瑾平时脑瓜子那么灵光,怎么现在就不开窍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解释,只说道:“我自有决断,放了他。” 钳制着刀疤脸的两个人抬头看向萧怀瑾,在等着萧怀瑾拿主意。 萧怀瑾看着阮云棠没说话。 阮云棠不得不说了一句软话。 “听我一句,放了他可好?” 她都服软了,萧怀瑾也只有听话的份。 “放了。” 这屋子里的两个主子都这么说,众人虽然觉得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那刀疤脸被松绑之后还将信将疑,先是小心翼翼试探着往外走两步,等确定阮云棠和萧怀瑾不会追上来之后,赶紧一溜烟地跑了。 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气场强大,杀气腾腾的杀手,这会儿跑得比兔子还快。 “为什么?” 等人散去之后,萧怀瑾才问起缘由。 “我们引他来,不过是想保住三皇子,以做钳制,若我们今日真的把他送到官府,或者杀了他,那岂不是多了一个敌人。” 萧怀瑾的脸色很不好。 “我说过,我不在乎。区区宋戈,还不配你委曲求全。” 一想到刚才那个刀疤脸差点伤了阮云棠,萧怀瑾就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这哪里是委曲求全。”见谋略上说不通,阮云棠寻了另外一条路子。“再说了,阮望烁不是还在他们手上嘛,他现在跑了,肯定会回去通风报信,咱们的人跟上去,把阮望烁救回来,岂不更好!” 没想到,萧怀瑾听到这话更生气了。 “我就知道,你对阮望烁,终究是与旁人不同。” “那是我弟弟。” “那是个冒牌货。” 阮云棠十分无语,这人怎么又轴上了呢。 她不是已经把谋略早就告诉过他了吗! 萧怀瑾莫名其妙发脾气,阮云棠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才好了。 而萧怀瑾,一直在等着阮云棠的解释,可等了半天,也不见阮云棠多说一句话,越发气愤。 “罢了,终归是我自作多情。” 萧怀瑾说完,气得拂袖而去,只留阮云棠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萧怀瑾走到了阮家大门口,朝辞追上来问道:“公子,可是要回去?” 萧怀瑾站在门口,踌躇了。 朝辞还是了解自家主子的心思的,他主动给萧怀瑾台阶下。 “主子,咱们就这么走了不太好吧,万一土匪折回来报复呢,阮姑娘一介女流,没了您可不行。” 萧怀瑾这才冷着脸转身,复又往回走。 朝辞追上去。 “公子,咱们去找阮姑娘吗?” “找她作甚,走,去东门看看。” 萧怀瑾虽然生气,可还是惦记着穿回来之前,阮家东门发生过浩劫。 朝辞叹了口气,只能认命地跟着萧怀瑾往东门走。 可他心里也清楚,主子这气,生不了多久。 他一见到阮姑娘,骨头都能化了,更何况是心。 而阮云棠此刻还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还是想不通萧怀瑾怎么生气了。 惜遇也敏锐地察觉到这屋子里的气氛不对劲,她问道:“姑娘,我瞧着萧公子走的时候似有些生气,姑娘您和他吵架了吗?” 阮云棠想了想。 他们不过是意见不合,还到不了吵架的程度吧。 她摇了摇头。 白鹭瞧着阮云棠似乎情绪不好,于是想着调和气氛,凑上前来夸阮云棠:“姑娘您可真厉害,三两下就把那土匪给制住了。” 阮云棠苦笑。 她敢这样,也是萧怀瑾给她的底气。 “这叫狐假虎威。” 白鹭瞧着阮云棠失魂落魄的样子,却觉得姑娘和那萧公子之间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她忍不住打趣:“这叫妻假夫威。” 第225章 开明 阮云棠差点没被白鹭这句话呛到。 惜遇也有些不悦,赶紧制止白鹭。 “白鹭,这可不兴瞎说,咱们姑娘还没出阁呢,这要是被外人听见了,对姑娘名声不好。” 白鹭伸了伸舌头,辩解道:“咱这,也没有外人不是吗。” 惜遇这么一打岔,倒是变相地帮阮云棠化解了羞窘,阮云棠赶紧站出来分开两个丫鬟。 “好了,还有得忙呢。白鹭你去找找丹雀,看看四少爷找回来了没。” “是。” 白鹭领命退下。 惜遇和阮云棠两个人并肩回小院,路上,惜遇提醒道:“姑娘,您和萧公子……” 惜遇倒也不傻,就冲着今天萧怀瑾这个时候了还来府里帮忙,就很不对劲。 想到惜遇对自己的那些劝导,阮云棠现在有一种地下恋情被不支持的家长抓包了的感觉。 她问惜遇:“你很讨厌萧怀瑾吗?” 惜遇看了看阮云棠的脸色,阮云棠好像没有以前那样坚定了,她心里也很慌。 “奴婢哪里敢讨厌萧公子,奴婢只是觉得,姑娘若是和他在一起会很累,以前老太太还在世的时候,奴婢就听老太太说过,那萧家是个虎狼窝,虽然富贵,却也凶险。更何况萧家五姑娘不是一直针对姑娘您嘛。咱们如今自己当家,生意也做得红火,犯不着求人,您还得慎重考虑啊。” 惜遇的想法如此“开明”,倒是让阮云棠意外。和她一比,她这个纯纯的现代人,倒有点思想愚昧的味道了。 这让阮云棠不得不对惜遇刮目相看。 特别是惜遇继续说道:“我冷眼瞧着,咱家几个出嫁了的姑娘,没有一个过得好的,二姑娘和三姑娘情况特殊,咱且不论,就说大姑娘,如愿嫁过去了又如何呢,还不是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了。若是在这样的人家做媳妇,倒不如在家做姑娘呢。” 惜遇的话句句都振聋发聩,听得阮云棠都忍不住感慨一句:“好姑娘!” 阮云棠夸自己,惜遇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 “姑娘你莫要笑我,奴婢也是跟着您,才知道女人还可以自己做生意,还有自己的活法,这要是以前,奴婢是断断然不敢想的。” 这或许就是无心插柳吧。 阮云棠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她现在已经习惯了萧怀瑾在身边,习惯了萧怀瑾的庇护,也习惯了萧怀瑾的特权。 可惜遇这么一个书中人,一个古代人,却渐渐地活得清醒。 这种感觉很奇妙,这让阮云棠开始重新思考,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意义。 或许一直以来都是她想错了? 从萧怀瑾到惜遇,每个人都在告诉她,这个世界不见得都是被控制住的,他们只是被创作出来的书中人,都能活成不一样的样子。 更何况她呢。 阮云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误区可能恰恰就是知道剧情,因为知道,所以以为事情就应该按照这个方向发展,由此,对书中每个人的看法都是非常片面的。 比如对萧怀瑾,书中描写他一直都对女主阮绿茉忠心耿耿,对外人是一个有些阴险毒辣的谋士,这让她和萧怀瑾浪费了许多时间,从不敢相信萧怀瑾会喜欢自己,一直把萧怀瑾拒之门外。 比如对惜遇,书中描写她是一个一心为主的忠仆,所以阮云棠对她的定义就是“忠”,从而忽略了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会有自己的思想和看法,甚至某些时候比她还要超前。 还有阮南姜,阮覃氏……甚至整个阮家的命运,早就已经大变了。 她以为自己被剧情控制了身体没办法做改变。 但就像是蝴蝶效应一般,剧情纵然控制了她的身体,却没办法控制她的精神。 而她对周围人的影响,不单单影响了女二和男二的结局,甚至让天下易主,逼得作者不得不删文重写! 阮云棠的心里像是惊涛骇浪滚过一般震撼。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可是太快了,她并不能抓住。 不过这没关系。 如今阮云棠的信心更足,她有把握,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也能活得漂亮。 …… 阮家今天晚上不太平,皇宫里则更是剑拔弩张,暗流涌动。 太后娘娘的寝宫里,她亲手将皇帝的遗诏,放在宋戈的手里,忍不住感慨道。 “先皇离世时,还是惦记你的。” 宋戈跪地谢恩。 除了这个,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毕竟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够当上皇帝。 他从出生起就不受宠,皇上几乎没拿正眼瞧过他,太后娘娘对萧怀瑾这一个外人,都比对他这个亲孙子要好,他从未感受到家庭的温暖,所以早早地就去了军中历练。 但凡他有显赫的家世,有宠爱自己,为自己筹谋的母妃,他又怎么会去那等凶险之地呢。 不过,太后娘娘虽然给了宋戈遗诏,却并不放心这天下交给他。 她说道:“你从未在先皇身边近身伺候,这贸然登基,恐天下人不服。” 宋戈当然明白太后娘娘的意思。 太后娘娘想要垂帘听政,把控朝政。 宋戈心中虽然不喜,但也无可奈何。 他虽然有军队支持,不乏民心,可是由于出身问题,贵族并不服他。 贵族掌握着国家的经济命脉,他虽然很反感这些人把持朝政,但是在他刚上位,在前有狼,后有虎的情况下,还真不能动这些人。他们有钱,甚至有的还有府兵,若是他们联合起来推翻他,他这个皇帝也不可能坐稳。 意识到这一点,宋戈只能沉着脸,说出太后娘娘想听到的话。 “还请皇祖母帮帮孙儿。” 听到这话,太后娘娘很是满意,她不过是假意推辞了一番,便很快答应了。 “你既如此诚心,我便帮你镇一镇这朝堂中的几个老狐狸,只有一事,你需得答应我。” “请皇祖母明示。” “你若想要坐稳这天下,还需得一个人来辅助你,离了他,你这皇位,也坐不安生。” “皇祖母说的是……” “萧家九公子,萧怀瑾。” 第226章 东宫 宋戈和萧怀瑾反目,萧怀瑾转而去支持别人的事,朝野上下,人尽皆知。 如今让宋戈再把萧怀瑾找回来,甚至还要委以重任,对宋戈而言,用屈辱来形容都不为过。 可这是太后娘娘的命令,也是代表着太后背后贵族的意思。 宋戈别无选择,只能答应。 他向太后娘娘磕头谢恩,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写下了他当皇帝的第一份圣旨——委任萧怀瑾做摄政王。 拿到圣旨,太后娘娘才点头,表示很是满意,放宋戈离开。 从太后娘娘的寝宫出来后,宋戈一路往东宫走去。 宋戈毕竟还没登基,如今虽然已经是皇帝的候选人,但是还得走过登基大典之后,才算是昭告天下的皇帝,所以,他如今还只能在原本是太子所住的东宫暂住。 阮绿茉和孩子自然也被安排进来了,这也是太后娘娘对他的照顾,在这天下未定的时候,王妃和孩子都进宫,受御林军的保护,才最稳妥。 此时,阮绿茉正一个人对着东宫门外的景色发呆,小世子被放在床上,这会儿正哇哇大哭,可阮绿茉充耳不闻,就好像这孩子不是自己的一样。 哭声惊动了伺候的宫女,她们赶紧请教道:“王妃,小世子是不是饿了?” 阮绿茉这才闲闲地抬起眼皮。 “大约是吧。” 这个王妃好生奇怪,大约是吧是什么回答?这可是她自己的孩子,哪有亲娘对孩子的态度如此冷淡的。 不过一想到这一位以后可是要成为皇后娘娘的人,宫女不敢不尊重,只能恭敬地问道:“王妃娘娘,需要奴婢替您将小世子抱下去给奶妈喂奶吗?” 阮绿茉警觉地看了宫女一眼,大概是觉得这个宫女实在是太过热情,有些不太对劲。 她回道:“去把奶妈喊进来。” 宫女心中纳闷:这位王妃之前瞧着还是一副不怎么关心自己孩子的样子,怎么她一提要把孩子抱下去反倒又这般机警了。 人家是王妃,她一个做小宫女的,自然不敢多问,只得点头称是,下去叫奶妈去了。 宫女刚退到门口,正好和赶回来的宋戈撞了个正着。 眼前这个可是未来的天子,宫女的态度更加尊敬了。 宋戈瞥了宫女一眼,刚才还没进门,他就听到宫女和他妻子的聊天。因此他对这个宫女留了个心眼。 这倒是个体贴会照顾人的。 宋戈于是多嘴问了一句。 “你是哪个宫里的?叫什么名字?” “奴婢喜儿,原是伺候惠妃娘娘的,惠妃娘娘薨了之后,奴婢就做一些扫洗的杂活。” 宋戈对惠妃娘娘的印象不错,虽说对他没有特别招待,但也不像先皇其他的妃子那样,鄙夷轻薄她。 因此,他对这个叫做喜儿的宫女上了心,说道:“以后,你就跟在王妃身边伺候吧。” 一下子就从没得着落的宫女变成了皇后娘娘宫里的宫女,这变化让喜儿喜不自胜,忙不迭磕头谢恩。 “谢殿下。” 喜儿很有眼力见,知道宋戈和阮绿茉这会儿需要私人空间,她没有再打扰,谢过恩后就退下去了。 宋戈跨过门槛,走进房内。 孩子还在哭,宋戈都看不下去了,走进去将孩子抱起来,轻轻哄着。 “孩子哭,你怎么也不管一管。” 阮绿茉的表情有几分慌乱还有无措。 “我……妾身试过了,孩子一直在哭,妾身也没有办法。” 还好这时候,喜儿找的奶娘也赶来了。 奶娘还是有本事的,接过孩子先检查一遍,发现孩子尿片已经灌满了,这才“哟”了一声。 “这小世子是难受才哭的呀。” 见阮绿茉和宋戈齐齐望过来,奶妈赶紧说道。 “王爷王妃慢聊,我带小世子下去洗干净了再来。” 阮绿茉叫住了她。 “慢着,我陪你去。” 奶娘有些为难。 “王妃,这……” 别说皇宫里了,就是大家族的贵妇,哪有亲自给幼儿洗澡的呀,孩子渴了,饿了,一般都只会交给。 宋戈也察觉出了不妥,他拦住阮绿茉,对奶妈吩咐道。 “你下去吧。” “是。”奶妈说着,抱着孩子赶紧退了下去。 “诶。”阮绿茉一脸焦急。“孩子,她把孩子抱走了。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宋戈赶紧宽慰她:“这是宫里,能有什么事,再说了,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紧张呀。” 宋戈觉得阮绿茉很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 自从今天早上,阮绿茉起床了,睁开眼说了一句:“我怎么也穿越”了之后,整个人就性情大变,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以往那个温顺贴心的姑娘不见了,现在的她性格……木讷又别扭,别说对他这个丈夫了,就是对阮绿茉以前最心疼的孩子,她的反应也是有些冷漠的,孩子哭了,闹了,她甚至还会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来,就好像这个孩子不是她的一样。 但偏偏,她又很害怕孩子被偷走,一直疑神疑鬼的。 这种害怕,不是母亲对儿子的害怕,而是守财奴对财产的害怕。 只是一天而已,人怎么可能会变化这么快,宋戈忍不住叹气。 可能,他是受那个梦的影响,对阮云棠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吧。 昨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夺嫡失败,下属还一直逼着他赐死阮绿茉。 那时候,他必须在生命和阮绿茉之间做选择。 他本来选择的是成全自己,让阮绿茉活下去,可不知怎么的,阮绿茉反倒喝下了那一杯,他给自己准备的毒酒,命丧黄泉。 而他,如丧家之犬一般,被新登基的皇帝赶到边疆,只能寻求外朝庇护。 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梦的最后一刻,他站在慕羌边境的城墙上吹风,狂风缭乱头发的那种感觉,他都记忆犹新。 可是一睁开眼睛,他还在勇亲王府,阮绿茉还躺在他的身边,甚至连夺嫡都没有发生,还突然蹦出了一个事先谁也不知道的遗诏。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可他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第227章 作者 因为他总觉得,那个梦是真实发生过的。 就算不是真实发生过的,那是不是也是一种预言,代表着哪怕如今他坐上了皇位,这个位子也坐不稳,迟早要拱手让人。 而阮绿茉…… 想到梦里阮绿茉七窍流血,死在他怀里的惨状,宋戈到底是不忍心,他放下心内的戒备,拉着阮绿茉的手在软塌上坐下来。 “夫人,今天太后娘娘见我了,想必,你也知道是什么事了。” 阮绿茉点了点头。 “可是因为那一份遗诏?” “是,明天就会举行登基大典,今天势必会有一阵骚乱,你我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阮绿茉莫名地胸有成竹。 “无妨,肯定会没事的。” “嗯?” 看宋戈疑惑地看着自己,阮绿茉解释道。 “我相信王爷,您一定可以得偿所愿,成为天子的。” 宋戈深深地叹了口气。 “其实我现在对当皇帝这件事,反倒没有那么热衷了。”宋戈低头,把玩着阮绿茉纤细修长的手指,叹声道:“我有时候想着,咱们孩子也都有了,做一个贩夫走卒,平民老百姓也挺好的。”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宋戈回想起来,才发觉自己初心并没想过要当皇帝,那时候他一心只想驰骋沙场,当一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可是三皇子不信任他,皇帝也担心他在军中威望过高,会影响到其他皇子继承皇位,把他召了回来,让他成为了一个闲散的,无名无分的皇子。 回到京都后,他和萧怀瑾这对旧相识才往来,得益于萧怀瑾的帮助,他渐渐地也觉得自己似乎可以争一争这天下了。 再后来,他娶了阮绿茉,阮绿茉也经常劝他要为了她和孩子考虑,经常和他分析如今朝堂局势的动荡不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即便不想争,也不会有几个人相信。 在种种外部条件的驱使之下,宋戈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成为了他从未设想过的皇帝。 可是他开心吗? 并不开心。 他更怀念的,还是当年在沙场上和战士们并肩作战,奋勇杀敌的日子。 而不出他意外的是,阮绿茉还是当年的那一套说辞。 “王爷,夺嫡之路本来就凶险,即便您不想争,三皇子也不见得会放过您啊,咱们要么成为人上人,要么被人踩在脚下。” 宋戈心里突然有些泄气。 这些道理他当然知道,只是他更想要的是夫人的理解。 哪怕阮绿茉只是说一句:“王爷您辛苦了。”他的心里,也会好受许多。 如今,他们之间竟然颇有一些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思。 宋戈觉得心里生出无限的悲凉。 这时候,还是阮绿茉先开了口。 “太后娘娘除了遗诏,还交代了什么吗?” 经过阮绿茉这么一提醒,宋戈才想起来,说道:“太后娘娘吩咐,让萧怀瑾做摄政王。” 这句话一出,两个人都沉默。 萧怀瑾当年大闹王府,又逼他们道歉,这些事他们可都是记在心里的,如今太后娘娘让宋戈封萧怀瑾做摄政王,这和当场让宋戈打自己的脸有什么区别。 “咱们一定要听太后娘娘的话吗?王爷,您都已经是皇上了,天下人都该听你的话。” 阮绿茉心里也很不舒服,一想到萧怀瑾现在和阮云棠在一起,萧怀瑾一旦得势,也就意味着阮云棠那个贱女人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她可不想看到她好过。 可是宋戈给她的答案让人气馁。 “贵族们都以太后娘娘为尊,我想要做好这个皇帝,没有太后娘娘的支持还真不行。是皇帝也不代表能够为所欲为。” 阮绿茉没有再说话了。 这时候的沉默似乎是在无声地指责宋戈软弱无能,连太后娘娘这么一个老人家都解决不了。 宋戈也很无奈,他又何尝不想独立掌权呢。 此时,下属来报。 “王爷,三皇子在宫门口叫门呢,带了一大批人,似乎想要逼宫。” “带上人,抄上家伙,跟我走。” “是。” 宋戈站起身,拍了拍阮绿茉的肩膀,对阮绿茉说道:“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你和孩子的。” 阮绿茉没有什么反应,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就好像宋戈只是出去吃个饭一样,稀松平常。 她一点都不担心吗? 宋戈心里的挫败感更甚了。 可如今大敌当前,也没有给他伤春悲秋的功夫,他赶紧冲出门去,带着下属一路往皇宫里走去。 在路上,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下属不解:“王爷,您在害怕吗?” 要说宋戈当年带领着他们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那可是连敌人的老巢都敢闯,比起凶狠的外族人,三皇子这些不过是弱鸡而已,一向英勇神武的宋戈,居然会怕? 宋戈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怕上战场。” 下属点点头,会意。 “那王爷您是怕王妃咯。”他一副了然的样子。“我以前就听我哥哥说过,这男人啊,一旦成了亲,就不自由了。就好像是被一个牢笼禁锢住了。” 宋戈赶紧偏头,呵斥下属。 “别瞎说。” 下属知道宋戈不是真的生气,吐了吐舌头,不过在这个关头,也不敢再继续插科打诨。 而另一边,在宋戈出门之后,阮绿茉才起身,走到床边,打开她来的时候带过来的几个包裹,将手伸到包裹的最里面,从一堆衣服里抽出一个蓝色的笔记本来。 笔记本旁边还别着一只黑色的中性笔,阮绿茉取下中性笔,翻开。 一打开,正好对应的就是一张人物关系图,其中宋戈、萧怀瑾、阮云棠几个人身上都画了圈圈。 宋戈的名字旁边,还批了两个小字:遗诏。 是的,她,就是阮云莉。 遗诏是她加的,她让宋戈名正言顺地当上皇帝,再也无人敢置喙。 本以为这样,就能天衣无缝,万无一失。 万万没想到,还有个老不死的横插一脚,非要让萧怀瑾当摄政王。 这已经是她废除的设定,萧怀瑾既然敢喜欢阮云棠,对她这个原作者而言,就是叛徒! 第228章 渔翁 宋戈带人赶到宫门口的时候,三皇子的人已经在带人冲宫了。 下属看到城墙根下混乱的场面,很是着急。 “殿下,咱们的人都在郊外,三皇子派人把住了城门口,一时半会的,抵挡不住啊。” “御林军呢?” “属下去找过御林军,不过……” 下属面色为难。 “不过什么!” “御林军说,他们只听从天子号令,您还未登基,他们并不敢从。” 宋戈心里清楚,御林军所说的什么只听从天子号令,压根就是虚话,他们是这宫墙之中最会见风使舵的,如今不过是瞧着他根基不稳,皇位也不一定能够坐得住,所以,才会坐山观虎斗,乐得看笑话。 这些人,真真是恶心至极! 宋戈心里厌恶,可如今他手上没有更多人,眼瞧着三皇子的大军就要冲破城门了,他赶紧对下属吩咐道:“去,派几个人保护好王妃。” 在这个生死关头,本来就少人的情况下,主子还要分心去保护一个女人,下属自然是不乐意的。 宋戈瞧出他的心思,毕竟在梦里,这个下属也是当初带头要求宋戈处死阮绿茉的那一个。 他安抚道:“三皇子是个不择手段的人,要是王妃和小世子落到他们手里,咱们会更被动。” 听到这话,下属才甘心领命,退了下去。 眼瞧着宫墙外的人越来越多,宋戈孤立无援,一边吩咐手下人守好宫门,一边往皇宫内走。 他得去找太后娘娘。 如今能调动御林军的,也只有她了。 然而,宋戈刚往外走了没两步,另一个下属追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报告道:“王爷,四王爷求见。” “四王爷?” “是的,他说他在城中还有一队亲兵,必要的时候可以帮王爷剿灭反贼。” 听到这话,宋戈大喜过望,赶紧命人偷偷将四王爷请过来。 因为宫门都被堵死了,四王爷还是在小太监的带领下,钻狗洞进来的。 宋戈和四王爷深交不多,如今看到四王爷,热泪纵横,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他哽咽着向四王爷行礼。 “四叔。” “事出紧急,快别行这些虚礼了。我且问你,你手中现有多少人?” 四王爷一上来就打探军情,宋戈还是留了个心眼的,他没有全部告知四王爷,隐瞒了一小半人。 果然,四王爷听到这个话,急得直拍手:“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这么一点人,便是加上我的人,也不够啊。” 宋戈试探着打听了一下四王爷手上的人马,一听不得了,居然是他的足足两倍。 这么多人…… 宋戈忍不住问了一句:“四叔,您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在京都。” 四王爷愣了一下,解释道:“这都是萧公子的建议。” 提到萧公子,宋戈几乎不做他想,立马问道: “萧怀瑾?” “是。萧公子早就知道了遗诏之事,他算到太后娘娘公布遗诏之时,三皇子肯定要作乱,所以他才来找我,让我准备好人马,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解释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或许牵强,但放在萧怀瑾的身上,那却是再合理不过了。 这个人算无遗策,多智近妖,宋戈和他合作多年,对他的能力再清楚不过了。 可宋戈疑惑的是,萧怀瑾不是已经和他割袍断义了吗?为什么还要帮他? 四王爷看宋戈表情似有不解,叹了口气,拍了拍宋戈的肩膀。 “兄弟哪有隔夜仇,你们两个呀。” 四王爷倒是真心为他们感慨了,他虽然知道萧怀瑾让他来帮宋戈,是为了帮他自己。但反过头来想,又何尝不是在帮宋戈呢。 其实在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四王爷心里也是不甘心的,筹谋计划了这么久,结果却被突然蹦出来的遗诏搅乱了全部的计划,而萧怀瑾还要他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转而去支持自己的政敌。 可看着三皇子发疯似地冲宫们,被民众在私底下议论,尽失民心,他突然又觉得这挺没意思的。 且不说萧怀瑾已经断言有遗诏在,他们夺位不会成功,单就听着老百姓这些辱骂之词,他的心也凉了半截。 更何况,萧怀瑾也没说错,一直以来,他都是装个闲散王爷,隐于人后,等着鹬蚌相争,他好坐收渔翁之利,所以,宋戈对他虽然有怀疑,但不一定真的发现了他想图谋皇位的心思。 比起进退两难的三皇子,他识时务者为俊杰,想退下来就容易多了。 是以,到了能来见宋戈的时候,四王爷的心态已经平稳许多了。 四王爷的一句话,给宋戈的心里送去了一股暖流,这也让宋戈开始忍不住想,萧怀瑾之前的那些可以针对,是不是在避嫌,其实就是为了在幕后好帮助自己,不然今天四王爷完全可以学御林军一样,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想到这儿,宋戈突然又觉得有了信心,就好像被人注入了无限的力量一般,充满干劲。 他对四王爷点点头,说道:“咱们的人,够了。” “够了?”四王爷不敢相信。“咱们两个的人加起来,还没有他三皇子的人多呢。” “硬碰硬肯定不行,不过,咱们或许可以考虑,逐个击破。” 说完,宋戈命人拿来皇宫分布图,两人就这样蹲在地上,将地板当沙盘,演练一番。 宋戈或许在权力斗争,钩心斗角这些事情上不在行,可是一回到排兵布阵,他就如鱼儿入水,归鸟入林一般游刃有余。 如果在来之前,四王爷对他还有几分不满的话,眼下,他是彻底服气了。 这宋戈,不去当个大将可惜了。 可惜,他也只能感慨一下而已,毕竟宋戈马上是要当皇帝的人。 在听完宋戈的吩咐后,四王爷甘心听他调派,马上下去安排了。 当然,在这个时候,他还不忘派人去给萧怀瑾通风报信。 而此时,萧怀瑾压根顾不上宫里的大乱,他心里正怄气呢。 特别是在听到阮云棠不顾凶险,要自己出去寻找阮望烁的时候。 第229章 吃醋 阮云棠和萧怀瑾难得地吵了起来。 “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乱吗?你这样出去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阮望烁和丹雀都没有消息,你难道不担心吗?我们出去找人,总比坐以待毙强,到时候山贼冲过来,咱们不就是瓮中之鳖,任人宰割吗。” “阮云棠,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没用?我连你一个小小的阮家都护不住!” “萧怀瑾,咱们就事论事好不好,当初你不在现场,这里发生过什么事你压根就不知道。况且,我出府了,你一样可以保护我啊。” “你若是要去找那阮望烁,我才不会保护你。” 听到这话,阮云棠顿时无语。 她如今这么着急,是为了谁啊!阮望烁和山贼,可是计划里很重要的一环,要是他们回不来,萧怀瑾的未来都会像走钢丝一样危险。 可现在萧怀瑾在干什么? 在和她像小学生一样吵架! 阮云棠都被气笑了。“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这恐怕全天下就只有阮云棠一个人敢说他萧怀瑾不成熟。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丫鬟们一个个都蹲在草丛里,谁都不敢靠近。 朝辞也跟着他们一起,猫在这里许久了。 他忍不住感慨道:“我家主子,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 萧怀瑾倒不是不发火,只是从没吵得脸红脖子粗过,谁敢把萧怀瑾惹生气,哪里还有还口的余地哦,早就被萧怀瑾算计得渣渣都不剩了。 毕竟萧怀瑾的人生格言就是,能动脑就不逼逼。 惜遇是个护主的,听到朝辞这么说,立马回怼。 “我家姑娘也是个温柔贤淑的,哪里和人这般争论过,就是被你家主子气的。” 眼瞧着这两方的丫鬟仆人都要吵起来了,白鹭赶紧站出来,拉住他们。 “你们可别添乱了,咱们还是想想办法,怎么劝住两位主子才是。” “是啊。”惜遇表情焦急,这才想起正事来。“四少爷和丹雀还没有回来,让人担心死了。” 朝辞也是有任务在身的。“哎,皇宫那边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四王爷都命人连发了两封密函来了,偏这两位主子在这个关头吵架。” 惜遇和朝辞不是没想过上前去劝开两个主子,可她们刚走近,就得到了两个主子十分一致的异口同声:“滚。” 他们两个哪里还敢上前,这才选择和白鹭蹲在一起听八卦。 就在这时,白鹭突然问了一句。 “你们说,姑娘和九公子,到底在吵什么啊?” 惜遇和朝辞两个人都一脸茫然,他们蹲在这里偷听,地理位置也不是不好,院子里两个人吵架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可是这个内容……就很令人费解了。 惜遇还是擅长总结的,她大概归纳了一下阮云棠的意思:“主子是想去找四少爷和丹雀吧。” “四少爷和丹雀长久未归,派出去打听消息的探子也没回应,主子会担心也情有可原啊。” 朝辞还是为自家公子说话的。 “咱们公子也是为了你家小姐考虑啊,这兵荒马乱的,多危险。” “那你们家公子跟着不就行了,现在土匪也知道我们阮家的地址,主子在家里,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一句话把朝辞给说得语塞了。 “倒也是。” 不单单是为阮云棠安危考虑,如今皇宫都乱成那样子了,主子却连面都不露,在四王爷和勇亲王那边都说不过去。 朝辞和惜遇两个丫鬟自然是不敢怼萧怀瑾的,于是只能同仇敌忾地,把对萧怀瑾的不满发泄在朝辞身上。 “真是笨!” 朝辞替主子挨了骂,偏偏他口笨,面对两个牙尖嘴利的丫头,还不了口。 还好这时候,萧怀瑾拯救了他。 “朝辞!” 听到主子唤自己,朝辞赶紧从花丛里钻出来,头上沾上了草叶都顾不上,一溜烟跑过来。 萧怀瑾终于开始关心起正事来。 “皇宫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打起来了。”朝辞赶紧将四王爷派人送来的急书呈上来。“主子,您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吧,这要是……” 毕竟主子可是关系着三家的核心人物,这面都不露,只怕之后三家都会来找他麻烦。 萧怀瑾回头看了阮云棠一眼,起身对朝辞吩咐道:“派人看好阮三姑娘,不许她出府。” “萧怀瑾!”阮云棠可不是那么听话的。 眼瞧着两个人就要吵起来了,朝辞很有眼色地退到一边。 萧怀瑾还以为阮云棠又要跟他提要出府之事,他“想都别想”四个字,已经说出了两个,阮云棠的话却在这个时候插了进来。 “我要跟你一起去。” “想都……啊?” “啊什么,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这个主意是我出的,我去现场看看,有问题吗?” 萧怀瑾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 “你刚才不是还担心阮望烁吗。” “所以我更不能在家里呆着。”要是让她在家里空等消息,她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 萧怀瑾这会儿又口是心非起来,刚才拼命拦着阮云棠,听到阮云棠这么说,索性说气话。“那你去找阮望烁呗。” 阮云棠听到这话,气得脸色都变了,语气由怒火变成了冰冷。 “萧怀瑾,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怀瑾大抵也是能感受到这会儿的阮云棠是真的怒气上头了,心里多少是有些害怕她生气的,但……事关男人尊严,他不会退步。 “你既这么关心阮望烁,我成全你便是。” “你真是个……”阮云棠被气得口齿不清。 她也不想管了,挥挥手道:“随便你怎么想,慢走,不送。” 这已经是在下逐客令了。 萧怀瑾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混杂着酸溜溜的醋味,折磨得他心里难受得很。 萧怀瑾也来了脾气,迈步往外走,朝辞小碎步追了上去,小声请问道:“公子,咱们真的走了?阮姑娘还在气头上呢。” 萧怀瑾嘴上说着不管他,脚步却放缓了,显然是在等某人挽留。 第230章 生气 可是他显然低估了阮云棠的脾气。 阮云棠又怎么会是那种会低头服软的脾气呢,所以,直到萧怀瑾真的走出阮家,阮云棠也没派人传个话来。 而离阮家越远,萧怀瑾的表情就肉眼可见地更差,身边的气压很低,朝辞也不敢再劝萧怀瑾以国事为先,反而问道:“公子,咱们要不去请阮姑娘吧。” 其实朝辞能看得出来,在阮云棠说要跟着萧怀瑾一起来的时候,萧怀瑾的眼神明显是一亮了的,这可是萧怀瑾最直接的反应,那是骗不了人的。 萧怀瑾正在登上马车,听到这话的时候,脚步不稳,差点摔下去,还是朝辞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了。 他的表情明显有一瞬间的犹豫,甚至还朝后瞥了一眼,可是街道空荡荡的,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收回视线,他的语气也和表情一样冰冷。 “走吧。” 说着,低头钻进马车里。 这样一来,别说朝辞了,就连马车车夫都已经感受到了萧怀瑾的低气压,他拿着缰绳不知道要不要发动马车,还偏头看了朝辞一眼。 朝辞朝他无奈地挥挥手,自己也翻身上马,跟在马车旁。 车夫会意,这才敢挥动马鞭,扬长而去。 而此时的萧怀瑾,坐在摇晃的马车里,心怎么都静不下来,满脑子都是阮云棠和他吵架时候的样子。 想着想着,本来很生气的他,情绪不免低落下来。 萧怀瑾从没有这么挫败过,他在任何地方都能气场全开,大杀四方,从没有人能让他低头。 偏偏,他遇到了阮云棠这个妖精。 用妖精来形容阮云棠一点都不为过,这个女人,简直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轻轻松松就能摧毁他的理智,让他方寸大乱,手足无措。 他有时候都会忍不住想,要是这个女人,像其他女人一样,依附于他,归顺于他,而不是事事有自己的主意,什么都要自己来,自己上,该有多好。 可是萧怀瑾只是想一想,就觉得这个场面很可怕。 这不是阮云棠,不是他要的阮云棠,更不是他喜欢的阮云棠。 所以,一想到这里,萧怀瑾就泄气了。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正常了,一遇到阮云棠,就患得患失,风度全无。 为了一个山贼,和人争得面红耳赤,想想都觉得自己挺无语的。 可这股气怎么都压不下去。 别人不理解他,阮云棠也不理解吗? 她应该知道他的脾气的。 他又怎么会真的和她生气呢,她明明应该知道,他哄一哄就好了。 其实他很好哄的呀,她怎么就不肯说一点软话呢。 萧怀瑾越想越气,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头也是嗡嗡的,心肝脾胃都像是被一股气体堵着,心里慌得很。 若他是一只河豚的话,就凭着生了这么大的气,这会儿应该都能被气炸了。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不少,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点上了马车前的灯笼,才继续启航,走了没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哒哒哒的马蹄声,朝辞立马紧张起来。 他赶紧让马车将刚点上的灯笼给熄灭掉,像萧怀瑾请示:“公子,有人在跟踪我们!” 萧怀瑾把大部分的人都留在了阮家,如今他只是带着朝辞几个人轻装简行。 萧怀瑾也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就由一个气呼呼的河豚,变成了警觉的萧怀瑾。 “怎么回事?可以确定来人身份吗?” 朝辞摇了摇头。 “天色太暗,看不清,不过瞧着,像是冲我们来的。” 车夫还是熟悉京都街道的,这会儿在安静的巷子里穿行,企图甩掉追兵。 萧怀瑾一点都不紧张。 “我倒想看看,来者是何方神圣。” 朝辞很是担忧,主子今天这个决定,颇有些赌气和冒失的成分在。 “公子,咱们现在人手不够,不如……” “放心,想要我命的几个人,我心里都有数,他们没多少人。” 萧怀瑾这时候也听到了那马蹄声,听着不过一两匹马,即便个个都是绝顶高手,也能应对了。 在萧怀瑾的指挥下,马车闪进了一个小巷,猫了起来。 这个巷子僻静,黝黑,白天都很难被人发现,更不用说在晚上了。 萧怀瑾这个时候也已经从马车里走了下来,和朝辞站在一起,躲在暗处,赶着追着他们赶来的两匹马儿。 马儿由远及近,远远瞧着好像只有两个人。 两个人还敢追踪他? 萧怀瑾冷笑一声,对守在马路对边的马车夫比了一个手势。 马车夫会意,他手里拽着绳子,只等那两个追兵跑过来的时候,拉紧绳子,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都屏气敛息,不敢说话,每个人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黑夜里,都清晰可闻,朝辞更是一直都站在萧怀瑾的身前,随时都做好了,要是有危险,第一时间为主子抵挡危险的准备。 马蹄声越来越近,骑在马背上的人也渐渐地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一开始能看到的,是一袭青色劲装,似乎有些眼熟。 看到这个衣服,萧怀瑾忍不住拧眉。 难道还是旧相识。 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随风飘动的秀发。 这么长的头发,看样子是个女人? 萧怀瑾这会儿倒是迷糊了,他什么时候和女人结仇了?还是说,现在女人都出来做杀手了? 就在他迷惑的时候,马儿已经越来越近,路边的店铺上挂着的灯笼,在那马背上的女人的脸上一闪而过,照出了她的真容。 这下,萧怀瑾可算是看清了。 阮云棠! 她怎么跟上来了! 萧怀瑾正错愕呢,街道对面的马车夫也已经发现人越来越近了,几乎是在这一瞬间,他赶紧拉紧手上的绳子。 萧怀瑾的心脏这一瞬间都暂停了。 朝辞也看清了来人是阮云棠,他赶紧指挥马车夫停下来,可是马车夫反倒会错了意,他干脆还站起身来。 绳子越高,阮云棠眼看着是躲不过了。 一根麻绳突然出现在路中间,阮云棠也看到了,她赶紧拉紧缰绳,想把马儿拉掉头。 可她现在压根刹不住! 第231章 惊马 马儿甚至还因为阮云棠这次突然拉紧缰绳,受到了刺激,它扬起蹄子,在空中高高地举起,重重落下之后超前狂奔。 马背上的阮云棠被这一上一下如过山车一般的刺激得晕头转向,她现在压根就没办法保持平衡,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抱着马头。 可这样颠簸就会更剧烈,她整个人的身体都被高高地抛起,然后重重地落下,身体和马鞍磕在一起,整个骨头都很疼。 这一幕看得萧怀瑾浑身冰冷。 他几乎是瞬间就回过神来,赶紧抽出朝辞的随身的佩剑,挥刀砍向系在这头的柱子上的绳端,绳子立马落了下来。 虽然没了阻碍,但是阮云棠的马儿已经受惊,还是没办法停下来。 在朝辞都还没反应的时候,萧怀瑾丢下剑,抢过朝辞放在一边的马儿,飞奔上前去追阮云棠。 马车夫看到这一前一后冲出去的两人,难免震惊,他拿着已经断了的绳子,一脸无辜地问朝辞。 “怎么回事?” 此时,跟在阮云棠身后,骑着另外一辆马儿的惜遇,因为跟在阮云棠的身后,刹车及时,所以马儿堪堪控制住了。 她怒目质问着马车夫。 “你们怎么回事!” 她和姑娘在萧怀瑾离开没多久就追了出来,就是怕萧怀瑾出事,被人暗算。 没想到,反倒遭了自己人的暗算。 “没时间了。” 马车夫现在都没理解,他只是拿着麻绳一脸懵,而朝辞这个时候也已经不管惜遇同不同意,翻身上了惜遇的马。 惜遇顿时浑身都僵硬起来。 “你干什么?” “事出紧急,得罪姑娘了。” 说完,他朝前伸手,双手伸过惜遇的腰,拉紧缰绳,马儿得到命令,扬长而去。 马车夫在他们的身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回答他的,只有朝辞远远传来的一句:“你最好祈祷阮姑娘没事。” 马车夫整个人都懵了,如落冰窟。 他当然是不可能见得到阮姑娘这样的“大人物”的。只是依稀听朝辞提起过,这位是公子心尖尖上的人,万不可得罪的,这可比得罪了公子还要恐怖。 他没想到,第一次见这位“大人物”,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是不是死定了? 然而,没人能够回应车夫的话,他能够看到的,只有马蹄扬起来的灰尘。 此时,被颠的三翻四倒的阮云棠,已经渐渐地没了力气,她感觉自己要抓不住缰绳了。 她知道,她一旦放手就会摔倒下去,下场只会更惨。 可是,她真的坚持不住了。 就在她绝望得想要放弃的时候,头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萧怀瑾,他的声音很着急。 “棠儿,别抓马毛,抓紧缰绳,别刺激它。” 阮云棠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又生气又想哭。 他连抓住缰绳的力气都没有,但是吵架的力气还是有的。 “我不要你管!” 萧怀瑾这会儿已经担心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哪里还能管阮云棠在和他生气,这会儿就算阮云棠打他,骂他,只要阮云棠没事,他连眉头都不会眨一下。 所以,他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棠儿,乖,听话,坐起来。” 阮云棠倒也不是那种不理智的人,虽然心里和萧怀瑾怄气,可是实际行动上还是乖乖地听了话,慢慢尝试着松开拽着马儿的手。 可她刚一松开,马儿居然又撒开蹄子跑了起来,这把阮云棠吓坏了,她赶紧又趴在马儿的背上,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我不敢。” 而这时候,一路狂奔的马儿已经带着她来到了一个死胡同,再往前走,就是客栈,眼看着马儿就要撞上去了。萧怀瑾想到了什么,赶紧说道。 “你要是撞坏了客栈,要赔银子一万两。” 一万两当然只是萧怀瑾胡诌的一个数字,但效果的确显著,阮云棠听到这个数字,立马坐起身来,如有神助一般,也不害怕了,整个人脸上显露出前所未有的坚毅。 萧怀瑾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说道。 “慢慢拉紧缰绳,不要着急,不要刺激它,拉一下放一下,让它能够明白你的意思。” 阮云棠没有再反驳,即便她自己差点被马儿给甩出去了,这会儿倒一点都不怕了,将萧怀瑾交代的命令十分完美地执行了。 克服了心理恐惧之后,马儿就很好控制了,最后,就在马儿即将冲到客栈里面的时候,阮云棠成功将马儿制服了。 当然,客栈的门还是无法避免地被踢破了。 这还得感谢今天皇宫大乱,没有人敢在街上游玩,大家都早早地关门闭户,躲在家里,生怕皇宫里的灾祸波及到自己身上。否则,就阮云棠骑着马儿这横冲直撞的劲儿,此时一定已经是尸横遍野了。 见马儿终于停下来了,萧怀瑾顾不得许多,赶紧翻身下马,走到阮云棠的马儿身边,朝阮云棠伸出手。 “乖,下来。” 阮云棠这会儿腿都已经是软的,她整个人就像散架了一样,本来还有一肚子气的她,这会儿连生气都顾不上了,可怜兮兮地说道:“我……我害怕。” 害怕是一方面,走不下来也是一方面。 她的双腿双手,都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了。 这时候,客栈的主人也听到了动静,赶紧跑出来查看,看到自己家的门都被人踢坏了,刚想开骂,一个圆鼓鼓的钱包朝他砸过来。 在看清楚钱包里面的银子数量之后,主人立马喜笑颜开,再也不敢有怨言了。 萧怀瑾在堵住了客栈老板的嘴之后,命老板搬来一张高凳子。 萧怀瑾站在高凳子上,抱住阮云棠的腰。 阮云棠顺势将自己的重心靠在他身上。 在萧怀瑾的帮助下,她才好不容易从马背上下来。 此时,朝辞和惜遇也跟着赶到了。 看到眼前这个场面,两个人都不敢靠近。 怎么形容了。 分明是非常狼狈的一幕,可是在他们看来,只有令人艳羡的感动。 果然,帅的人做什么都很好看。 从高凳上走下来,终于平安落地。 此时此刻,阮云棠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你是不是真的赔了一万两?” 她刚刚可是亲眼看见萧怀瑾给店老板丢了一个钱袋子。 萧怀瑾哭笑不得,他这个夫人,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一万两换你平安,值得。” “哪里值得了。”阮云棠气急败坏,天知道当初她欠萧怀瑾那点钱,还了多久,现在可是整一万两。 “无妨,我不在意。” “我在意啊!你的也是我的!” 听到这句话,萧怀瑾心情大好。 “是。” 人也是。 第232章 心动 阮云棠实在肉疼,她现在都顾不上害怕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客栈老板手里的钱袋子。 客栈老板生怕阮云棠会把钱要回去,赶紧将钱袋子放回袖子里。满脸堆笑,还邀请两人进去坐。 客栈老板越是殷勤,阮云棠就越是心疼。 萧怀瑾这个败家子,到底给了他多少银子啊,瞧瞧这客栈老板,只恨不能让阮云棠再把他的客栈也一并拆了,然后让萧怀瑾再陪一笔。 这时候,车轮滚过地面声音响起,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马车夫赶着之前萧怀瑾坐的那辆马车而来。 车夫将车稳稳地停在萧怀瑾和阮云棠的面前,又殷勤地跳下马车,为两人放好脚蹬。 萧怀瑾自然选择了马车。 他抱着阮云棠一直没撒手,就这样一路抱上了马车,直到钻进了马车里,才将阮云棠放下来。 看到阮姑娘没事,主子一心一意全在阮姑娘身上,也没有再追究自己的过错,马车夫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还好,还好,得罪主子这一关,算是险险地过关了? 朝辞经过马车夫身边的时候,拍了拍车夫的肩膀,叹一句:“你倒是机灵。” 开玩笑,生死攸关的事,他能不机灵一点嘛。 这时候,朝辞又问了一句:“看清楚了吗?” 马车夫知道朝辞说的是什么,赶紧点头。 "清楚了,清楚了。” “嗯嗯,以后记住了,那个女人,是主子心尖尖上的,得供着。” 马车夫赶紧点头,还不忘谢过朝辞指点。 惜遇一直站在两人身后,默不作声,朝辞回头,才发现脸色难看的她。 一想到自己刚才的冲动,朝辞赶紧解释道:“事出紧急,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可是朝辞万万没想到,惜遇脸色难看并不是因为朝辞。 事实上,她现在一心一意只看着姑娘,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涩和难受。 她是有点讨厌萧怀瑾的,连带着,对萧怀瑾的下属朝辞也不礼貌起来。 她没有搭理朝辞,“哼”地一声,转身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 而朝辞来得及,马儿没牵过来,这会儿只能跳上马车,和马车夫一左一右地坐在车前,当阮云棠和萧怀瑾的门神。 车夫扬起马鞭,车轮再次滚动,马车超前跑去。 马车上的人也跟着一上一下地晃荡。 朝辞往惜遇那边瞥了一眼,但惜遇这时候却紧紧地盯着那个门窗都被布帘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 她真的很想冲进去提醒阮云棠。 姑娘,孤男寡女,不合适啊。 奴婢着急,主子却一点都不急。 一进马车后,萧怀瑾就将阮云棠放在软座上,双手拿起她的腿,将她的腿搁在自己的腿上,手法轻柔地替她揉捏,一边捏还一边问:“吓坏了吧。” 阮云棠自然是生气的,她没有抽回自己的腿,但也没给他好脸色。 “败家!” 萧怀瑾颇有些欲哭无泪,他已经在阮云棠的面前这般表现了,她居然还惦记着那点银子? “放心吧夫人,这点钱,还不至于你生气。” “谁说不至于了。你以前跟我要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大方的。” 阮云棠还记得,萧怀瑾当初咄咄逼人,让她换手绳,找她算账的时候的奸商嘴脸。 所以,如今这话说出来,也颇有些酸溜溜的。 萧怀瑾无奈叹气,他哪里想得到,自己的媳妇居然记仇能记这么久。 “我那不是……我那不是……” 他说话支支吾吾的,按摩的力度随着语气的停顿,一下接着一下的,将他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展露无疑。 阮云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不是什么?” 听着阮云棠的语气越来越冰冷,萧怀瑾哪里还顾得上面子啊,这会儿还是赶紧 “我那时候要回京都嘛,总得找个借口,不然,你该把我忘了。” 阮云棠顿时僵在原地。 这个理由着实让她哭笑不得。 生气肯定是生气的,萧怀瑾当初可是信誓旦旦,非还不可,她也是提心吊胆过了好几年,背着一笔巨债在身的痛苦谁能懂。 可要说生气吧,还有点甜蜜,毕竟萧怀瑾的出发点是为了自己。 可要说甜蜜吧,也还有点心酸,要知道当初她真的连母亲留给她的首饰都典卖了,才凑齐钱还给他。而且最后还利用宋戈,将手绳完璧归赵,才平掉了这个债务。 萧怀瑾知道阮云棠要生气,在她生气之前,他赶紧道歉。 “对不起。” “下次还敢不敢了?” 萧怀瑾在心里几乎是瞬间接上了一句:“下次还敢。”这媳妇可是他辛辛苦苦谋求来的,为了她,挖空心思,费尽心机,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他都在所不惜。 不过,他现在可不会在阮云棠的气头上去惹她。 所以他换了个说辞。 “只要你不要不理我,不要抛下我,我以后,都会对你坦诚相见。” 阮云棠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看着萧怀瑾,马车摇晃,微风顺着布帘吹进来,将帘子吹得上下浮动,也将马车外的灯光一下接着一下地送进来。 萧怀瑾的侧脸,就暴露在这忽明忽暗的灯光里。 他的皮肤被温暖的火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像一尊精雕玉琢的艺术品。 他的眼神,就像是今夜璀璨的星辰,在黑暗中,闪烁着名为坚定的点点光亮。 都说美色误人。 阮云棠如今才算信了。 她终归只是一个俗人,逃不出他用美色织就的情网。 “好,我永远都不会不理你,也永远都不会抛下你。” 她伸手,握住萧怀瑾的手,掌心相对,十指相扣,两人身体的温度,通过掌心传递给对方,一瞬间,把整个马车里的温度,都烫高了好几度。 萧怀瑾的眼神比之前更亮了。 他弯脚偷笑的那一瞬间,夜风正好吹进来,这般天真无邪的笑容,完完全全落在阮云棠的眼里,动人心魄,撩人心弦。 阮云棠都不敢再去看他了。 这个男人怎么回事,就不知道收敛一点魅力吗? 惹得她差点把持不住。 第233章 饿狼 刚刚晚风送光进来的那一刹那,阮云棠的心砰砰直跳。 她在心里和自己打了一个赌,要是晚风再把帘子掀开,她一定要亲上去。 给如此完美的男人盖个章,向全天下宣誓,这是我的人! 偏偏,等了许久都没有风。 萧怀瑾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还是没有歇着,一直在为她按摩。甚至还将阮云棠的另一只腿也挽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温柔又有频率地为她服务。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个坎,趁着这个机会,也一起问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 他不是说好了,让她在家里好好呆着的吗? 阮云棠的回答理所当然。 “我担心你。” “我还以为……你会去找阮望烁。” 这话一说出口,萧怀瑾都觉得自己这个醋吃得实在是有些小家子气了。 但凡是对任何一个人,他都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小心翼翼偏又分毫不能相让。 他以前并不能理解为什么阮云棠要坚持一生一世一双人,虽然能够接受阮云棠那个时代一夫一妻的制度,但是并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这样。 如今,他懂了。 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自私而且狭隘,容不得任何一个人,哪怕只多一个人,都会像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扎在心里,让人寝食难安,心神不宁。 什么理智,什么现实,什么宽容,在爱情里都是不存在的。 就是斤斤计较,就是会胡思乱想。 爱得越深,陷得越深,越会草木皆兵。 他如今只恨不能将阮云棠融进自己的骨血里,不让任何人有机会窥探她。 萧怀瑾语气里的失落和忧伤,阮云棠终于听出来了。 她也明白了,在阮家的时候,为什么萧怀瑾要和她争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气得夺门而出了。 还好这次她心情被萧怀瑾哄得不错,也没有再傻乎乎地去解释只当阮望烁是自己的弟弟了。 对萧怀瑾,就应该直接一点。 阮云棠伸出另一只手,覆在萧怀瑾的手背上,她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因为你最重要。” “啊?”萧怀瑾被巨大的惊喜砸晕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管是阮望烁,还是任何人,都没有你重要。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位的。”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这一次,萧怀瑾就是在故意使坏了。 这么重要的话,他又怎么可能漏听呢,他可是张着耳朵,把每个字都听得真真的。 他家棠儿怎么这么会说话,怎么这么好听呢。 会说话就多说点,他爱听! 阮云棠当然也知道萧怀瑾是在使坏,她好笑又无奈。 恰在这时候,晚风再次顺着车窗吹进来,掀动车帘。 和刚才的淡淡的惬意的微笑不同。 这会儿的萧怀瑾,笑得更开了,脸颊上的肌肉将那双好看的丹凤眼推成了小月牙儿,整个人就像是在月光下绽放的兰花。 阮云棠想起了自己和晚风的那个赌注。 时机正好。 理由,也正好。 她倾身向前,在萧怀瑾的脸上,轻轻地印上一个戳。 用行动,来回答萧怀瑾的“无理取闹”,“胡搅蛮缠”,“孩子心性”。 萧怀瑾只感觉自己的脸上有凉凉的物件掠过,再睁开眼的时候,正好发现阮云棠离自己不过一拳的距离。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被媳妇偷亲了。 萧怀瑾顿时就来了精神。 阮云棠这纯纯是犯规了呀。 凉凉的触感变成了燥热的热流,瞬间流遍全身。 萧怀瑾的眼神也渐渐地变得危险起来。 “棠儿,你这样,我会把持不住的。” 他们两个人可是已经结过婚,有过夫妻之实的,阮云棠当然明白他说的“把持不住”,是什么意思。 她的脸一红,赶紧推开他。 “别在马车上,外面有人呢。” 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在她的胸前停留,这哪里是推,这对萧怀瑾而言,就是欲拒还迎! 是个男人,都没办法忍。 萧怀瑾倾身过来,阮云棠只能往后躲,可很快,她就陷入了四角,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 看着萧怀瑾瞬间由温润的小白兔,变成了充满了攻击性的大灰狼,阮云棠也吓得赶紧偏过头去,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不……不合适。”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偏头,正好将自己的雪白脖颈显露在他的面前。 萧怀瑾心动,情也动了。 低头,吻了下去。 阮云棠就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受,从脖颈处蔓延开来。 很快,吻变成了咬。 她能感受到他坚硬的牙齿在自己的肌肤上划过,不疼,只是有点痒。 阮云棠不自在地耸了耸肩膀。 萧怀瑾却突然抱住了她。 阮云棠能够感受到他的温度升高了好几度,连带着惹得她身上也开始冒出粘腻的汗气,她想推开萧怀瑾,被萧怀瑾哑声制止了。 “别动,我快要忍不住了。” 阮云棠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她不敢动弹,任凭萧怀瑾抱紧自己。 萧怀瑾低头,看到了雪玉般的脖颈上,有他刚刚种下的红痕。 他低头,轻轻吻上红痕,动作很轻柔,可只有月光知道,此刻的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已经忍得非常难受了。 舌尖混着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耳垂之上。 “棠儿,我们成亲吧。” 这件事其实已经算是阮云棠和萧怀瑾已经达成共识了的事情,如今萧怀瑾拿出来说,阮云棠忍不住提醒他:“我们不是……” “我知道,我就是一天都不想忍了。我想你做我的妻子,不管是在你的时代,还是我的时代,你都是我萧怀瑾,明媒正娶的夫人。” 阮云棠的眼眶湿润了,她或许分辨不了萧怀瑾此刻的表白,是荷尔蒙上头,还是真情流露。 但她能听到,从他胸膛里传来的,急促有力的心跳声。 那是为她而乱,为她而来。 “好。”阮云棠回握住他的手。 萧怀瑾火急火燎的:“明天,我们就准备婚礼。” 如今是国丧期间,又遇新皇登基,百废待兴,他们如今要准备婚礼,自然是不合时宜的。 但是…… 第234章 值得 管他呢! 此时此刻,心心相印,便是人间最值得。 理智,现实,已统统都被两人抛诸脑后了。 已经是情最浓时,两人眼对眼,鼻对鼻,彼此呼吸想闻,距离亲密。 但外面这会儿可是兵荒马乱! 越临近宫门,喊杀声就越大,兵器碰撞的声音传入车内,让两个人瞬间就冷静下来。 特别是阮云棠。 她才发现自己这会儿是多意乱情迷,已经完全是忘记一切的地步了。 她几乎是弹开的。 阮云棠赶紧推开萧怀瑾。 这时候,马车也停了下来。 马车夫将帘子掀起来,问马车内的两个人是否要下车去看看,朝辞也在这个时候提醒他们,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瞧着这个势头已经没办法控制了。 萧怀瑾回头看向阮云棠, 他犹豫了一会儿。 阮云棠知道他的意思,他不想让自己跟着他,但阮云棠又岂是会这样听话的,他回以萧怀瑾一个坚定的眼神,阮云棠镇定地说道: “我今日既然来了,就是打定了主意,与你,生死相随。” 听到阮英棠这句话,萧怀瑾此时此刻,满心满意,都是感慨。 他曾经以为在这段感情中,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付出,如今才知道原来她也是如此坚定,这般想想,便觉得自己之前便狂吃飞醋,多少有点自轻自贱。 想到这萧怀瑾也不再坚持,他先走下马车,然后对马车里的人伸出手, 萧怀瑾看着那一只小手放在自己的大手之上,然后,他将阮云棠的手紧紧地握住,在心里默默发誓,这一辈子都不会放手了。 两人走下马车才发现,宫外的纷争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厉害,这简直就是人间炼狱,只见都穿着慕朝军服的士兵们,在互相攻击,到处都是喊打喊杀的声音,红色的血,白色的刀锋,每个人都杀红了眼,此刻都沦为了杀人机器。 阮云棠指向紧闭着的宫门,疑惑的问道:“都已经这么久了,这宫门居然都还没有打下来吗?”,“如此看来,是我们高估三皇子了。” 在这一方面,萧怀瑾的经验比阮云棠的就要丰富许多,萧怀瑾指着眼前的混乱场面,问道 “你难道没有发现,三皇子和他的人并不在这些正在厮杀的人之中吗?” 阮云棠这才注意到,的确,不管是三皇子还是宋戈,甚至是四王爷都不在其中。 难不成?这几个主子放任着自己的手下、兵将们在这里厮杀,他们却躲起来喝茶去了? 萧怀瑾知道,这场大戏,绝对不是表面看着的这么简单,现在他身边跟着阮云棠,他不敢轻易冒险,于是让人先去宫内打探一下情况。 萧怀瑾手下的人哪怕只是一个马车夫,都是轻功绝顶的高手。 马车夫得到萧怀瑾的命令立马纵身一跃,轻轻松松地跳上了那高高的宫墙。不过他也只是趴在墙头,并没有跳下去,他站在墙头观望了一会儿,便又回来复命了。 马车夫报告:“主子不用查了,三皇子四王爷,还有勇亲王都在宫门内,属下瞧着,他们好像是已经厮打了一会儿,三皇子大部分的军力都在门外,如今就像是那瓮中之鳖,属下估计着三皇子撑不了多久了。” 这对萧怀瑾还有阮云棠而言,可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阮云棠抬头看向萧怀瑾,他知道萧怀瑾应该会有办法的。就在此时,萧怀瑾突然问阮云棠:“你今日见了土匪,可知他的相貌特征?不用说长相,只说穿着如何,是否有什么特色。” 阮云棠几乎是在这瞬间就明白了萧怀瑾的意思。 她认真想了想,回答道:“这人在我心里倒是留下了不小的印象,装扮和普通百姓不一样,硬要说有什么过人之处,莫过于头上缠着的一块青灰色的头巾,瞧着,这应该是他们寨子里的特色。” 萧怀瑾又问。 “这头巾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阮云棠想了想回答道,“青色的,倒三角形状,别的,也想不起来了。” “有这些就够了,兵荒马乱的时候,谁还记得细节。 朝辞和马车夫还听得云里雾里的时候。阮云堂和萧怀瑾的命令已经下来了,萧怀瑾命令道:“你们赶紧去找几根头巾,即便找不到头巾,便撕几块青色碎布当头巾,然后把你们身上这一身皮都换了,寻几件平常普通的百姓衣服来。” “主子,这又是何意?” 也不怪朝辞想不明白,毕竟谁家打架还要换衣服! 还是阮云棠为他答疑解惑。 “你家主子可不参与夺嫡之战,三皇子是被那山头寨子里面的土匪给救走的。你们今天晚上的任务就是装一回土匪,能不能成功就看你们的演技够不够好了。” 朝辞这才恍然大悟。 可朝辞即便已经听明白了两位主子的意思,但还是免不了会疑惑,心里总觉得,这样的方法实在是太过于冒险。 他问道:“若是那土匪不认怎么办?” 这迟早是会被人查出来的。 “认不认岂是他们说了算的。”萧怀瑾冷笑道:“过了今日,大局已定,怎么说,怎么编故事,那还不是看咱们的心情。” 朝辞这才明白,原来是他多虑了。 没时间耽误了。 瞧着战况已经快接近尾声,若是他们再不出手,只怕这三皇子今日真该要命丧这里了。 想到这儿,朝辞不敢再耽搁,赶紧带着马车服务下去,找了人都换了衣服,戴上头巾。 他们个个都是轻功高手,很快就翻越高墙跳了进去。阮云棠看着他们的身手,一边感慨,一边还不忘记提醒萧怀瑾。 “九公子,你说土匪突然出现在宫里,会不会有点不寻常?” 萧怀瑾明白阮云堂的意思,土匪哪有这样的轻功? 萧怀瑾笑道:“咱们当然要给土匪制造一点机会了。” 这时,朝辞在安排完假装土匪的人之后也回来复命了,可他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接到了阮云堂和萧怀瑾的第二个命令。 第235章 血路 “去,把那道最小的宫门,给我破开。” 皇宫的角门可是轻易能破开的? 朝辞满脸冷汗,解释道:“公子,外面现在兵荒马乱的,咱们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了,好不好。” 萧怀瑾可没有阮云棠这样的好脾气,还去给朝辞解释。 他直接下命令。 我让你去你就去,哪来了这么多废话。 朝辞不敢推辞,只能请教萧怀瑾。“主子,我能用炮火吗?” 萧怀瑾说道。 “随你的便,你即今天即便是把皇宫都炸了,我也不会说你什么。 朝辞明白了。 能用炮火,这事情就简单多了。 他乖乖领命退下,又去忙了。 而阮云棠和萧怀瑾则坐在最佳的观战位置。 看着这眼前的刀山火海,阮云棠是一个现代人,他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看着这些人在瞬间被敌人砍死,生命如草芥一般轻贱,不禁有些感慨, “这样大规模的的战争,在我们那个时代已经很少见了。至少在我的国家,大家都争取用和平的方式去解决纷争,偶有一两个人死于非命,都已经算得上是震惊全国的大新闻了。” 萧怀瑾却比阮云堂悲观很多,他对阮云堂说道: “战争一直都有,只不过会换一种形式罢了。如今兵刃相接,血肉相见是战争。朝堂之上,兵不血刃,口蜜腹剑,也是战争。”说完这些,萧怀瑾又忍不住有些感伤起来。“我知道,你跟了我,在这个时代,只怕是没有几天的安生日子了。” 就像今天这样的残酷血腥的环境,以后只会多,不会少。 若是阮云棠听话都还好说,他自然会给最周全的庇护。 可他喜欢的这个姑娘,哪里是听话的呢。 阮云棠笑了起来,“萧怀瑾,我本就不是一个安生的人。” 看着如小狐狸一般,既温顺又有点小脾气,还十分魅惑的女人,萧怀静的心也跟着酥软了。 “也对,你是不会吃亏的。若是有人敢让你吃亏,我也第一个不饶他!” 听到这话,阮云棠心想:这时候说话倒是好听了,这一直以来让我吃亏的,欺负我的,让我生气的,除了你萧怀瑾,还能有谁? 但现在,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也没有打情骂俏的心情。 阮云棠将目光继续放在那残酷的战争上。 看到有人被砍伤,看到他们拔刀相助相向。 阮云棠虽然是检察官,见过不少尸体,但是这么多人互相伤害,对她而言还是头一次,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当着自己的面被人砍死,也是人生第一次。 阮云棠的心里很憋闷。 保护,组织罪恶,是她身为检察官的职责所在。 而如今,她却作壁上观。 可与此同时,她也很清楚,在这个时代,在此时此刻,若是心软,就相当于把刀递给敌人。 这也是他们一定要夺嫡的原因。 他们或许不单单是为了皇位,而是在谋求活下去的机会。 成王败寇,今晚过后,京都、朝堂、天下恐都要经历大洗牌了! 朝辞办事还是很利落的,轰隆一声巨响,那一扇最脆弱的,也是目前防守最松懈的地方,被人炸开了。 门炸开了一个洞,在门外厮杀的军队,此时都被这巨响吸引了注意力。 特别是三皇子的人。 他们本来是立誓要保护三皇子的,可谁能想到,他们会种宋戈的奸计,宋戈先是假意让宫门被他们破开。等三皇子带人冲进去,他赶紧让人落下宫门。 就这样,他们和主子分开了,而且还被宫门外四王爷的人给绊住了手脚,让他们没有办法继续攻打城门,把三皇子救出来。 如今,门被炸坏,他们也终于看到了曙光。 他们也不鏖战,赶紧朝门边跑去。 这时候门内跑出一队系着青色头巾,蒙着面,穿着朴素,甚至有一些破烂的人。 这些人还抬着一个浑身是血,到处都能看得见伤痕,奄奄一息的男人。 而他们的身后,跟着追杀出来的,就是宋戈的精锐部队。 有人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男人。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 “三皇子,快,那是三皇子。” 三皇子的兵将们赶紧围上来,将三皇子和那些青色头巾的人都围在保护圈内。 而那条被炸开的宫门,已经有反应快的人赶紧去堵上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只是,他们付出的代价比三皇子的惨重许多。 因为临时找不到赌门的工具,于是他们就用肉身相挡,而这些用肉身挡门的人,自然是宋戈的长枪铁马第一个蹂躏残杀的对象。 但这的确为三皇子争取到了时间。 就这样,他们用命用自己的身体为三皇子开辟出了一条血路。 即便是宋戈的部队放弃进攻被炸开的宫门,反而是打开另外宫门冲出来,也已经于事无补。 三皇子早就被人送到了萧怀瑾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之上。 不用主子吩咐,朝辞当然知道要把三皇子送到哪里去。 他对车夫交代道:“一路走,不要回头,丢到山寨门口就可以了。” 马车夫点点头,扬长而去。 而宋戈的部队被三皇的残部给缠住了,他再也追不上了。 不过这也无伤大雅,以后这天下都是他的,还怕三皇子跑了不成。 他以后有的是机会找他算账。 见三皇子跑出了城门,三皇子的那些部下们才开始为自己谋求生路,边跑边打逃,很快,就都散开了。 这宫里和宫外的纷争也就停下来了。 四王爷和宋戈手下的人忙着清理战场,而正在和四王爷聊天的宋戈,好像注意到两道视线正往这边看过来,他抬眼望去,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 他只能想是自己多虑了,掉头离开。 阮云棠忍不住紧张起来。“他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 “我们又没点灯,不会的。” 阮云棠这才放下心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萧怀瑾关心地问:“吓坏了?” “是啊。”阮云棠瞥向萧怀瑾,质问道:“我今日若是不来,你是不是准备,亲自上场!” 第236章 小心 萧怀瑾心里有鬼,都不敢去看阮云棠。 可他心里不觉烦闷,只觉得甜蜜。 没想到,被人管着的滋味也挺好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得是,管他的人,是阮云棠。 宫外的动静渐渐安稳下来,太监宫女提着水桶出来冲刷地面,扫帚刷洗石板路的声音,成了这黎明前的黑暗里的唯一声响。 此时,丹雀孤身一人,带着伤,前来复命。 能把丹雀伤到的人不多,就连萧怀瑾看到这个情况都皱起了眉头。 丹雀进门就在两人面前跪了下来,道歉。 “对不起,主子,奴婢无能。” 阮云棠的心一紧,问道:“怎么回事?” “奴婢找到了那群土匪的窝点,不过奴婢一个人实在是没办法对付那么多人,这才……” “你完全可以回来先和我们商量啊,何必打草惊蛇?” 丹雀沉默了。 在事发的时候,离职的确告诉她,不要出面,以免打草惊蛇。 可是,在她看到阮望烁被土匪们殴打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现身想救他。 只是她太高估了自己,土匪们和她交过一次手,也早有防备,这一次,她不仅没能救出阮望烁,甚至还连累了他,最后,就是阮望烁拖住了刀疤脸,才让她有机会脱身的。 而阮望烁,她已经不敢想是什么下场了。 她没了办法,只有哐哐磕头。 “姑娘,公子,还请您救救四少爷吧。” 丹雀是第一次哭,还哭得满脸泪痕,如此坚强的姑娘,如今情绪失控,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十分自责内疚的状态,这让阮云棠心里也不好受。 她赶紧走上前去,想扶着丹雀起来。 这一扶,才发现丹雀身上居然有一滩血。 那是丹雀身上的伤口里流出来的,要是放任不管,这么多血,她会死的。 阮云棠赶紧叫人进来,让人带丹雀下去止血,没想到丹雀拖都拖不走,只顾着磕头,一边磕头,一边求她。 “姑娘,还请您救救四少爷吧,救救他吧。” 阮云棠很是为难,她看向萧怀瑾,萧怀瑾的表情严肃,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其实,阮云棠也是很内疚的,毕竟把阮望烁派出去,是阮云棠的意思。阮望烁虽说骗了她,不过到底对她没有造成过实质性的伤害。阮云棠本来只是想着,他要是听她的去找了土匪。 一来,是不留痕迹地让阮望烁做了一个中间人,不至于把萧怀瑾扯进来。 二来,也算是她让阮望烁交的一个投名状,阮望烁只要出面去和土匪们沟通,不管事情成与不成,阮云棠也能在土匪们的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让土匪们明白,阮望烁有了新的下嫁,和他们就不是一条心的了。 这样,阮望烁没了退路,她阮云棠才能安稳地用他。 本以为阮望烁既然能被人派来做卧底,多少也会有点智商,但没想到,阮望烁还真把自己送入狼窝了。哪怕事情谈不成,先稳着土匪们,回来搬救兵呀! 他不是土匪的人吗?还能混到这个地步? 还是说,她今天在阮家对那个刀疤脸说的那番话,惹怒了土匪,所以他们现在拿阮望烁来开涮? 至于丹雀,本来就是阮云棠为了保护阮望烁安全派出去的保险。 谁知道,一向在武力值这一块绝对不拉胯的丹雀,今天竟然也折戟沉沙了。 阮云棠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也不忍心看着丹雀流血至死,只能先稳住她。 “你放心,他是我弟弟,我……”阮云棠想到事情到这个地步,自己已经没办法夸下这个海口了,她眼巴巴地抬头,看向萧怀瑾。 萧怀瑾被她这眼神看得瞬间警觉起来。 他别过头去,不去看她。 可是,他压根坚持不了多久。 最后,还是只能妥协。 “你把地址发给朝辞,让朝辞带着人去追查,你赶紧去养伤吧。” 听到朝辞出马,丹雀知道,阮望烁是有救了,忙不迭地又磕了几个头。 只是可怜了朝辞,刚忙完把三皇子送出去的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就又被萧怀瑾派出去了。 萧怀瑾看阮云棠一脸担忧,心里虽然生气,但也心疼。 “你放心,他不会死的。祸害还遗千年呢,更何况是他。” 阮云棠点点头,她表示:“我知道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如果他死了,那些土匪这么多年的苦心就都白费了,也没了威胁我的筹码。” 杀了阮望烁,对土匪们而言,没有半分好处。反倒还要付出把阮望烁送到阮家来的沉没成本。毕竟对他们而言,只要让阮云棠相信阮望烁的确在他们手上,就有一大笔钱进账,比杀一个人划算。 萧怀瑾不满地嘟囔着。 “那你还如此紧张他?” “我这哪里是紧张,我这是……”阮云棠突然意识到什么,原本还着急地想要解释的她,回过味来。“你该不会是,还在吃阮望烁的醋吧。” 萧怀瑾别过脸去,不敢去看阮云棠的眼睛。 “谁吃醋了,但凡是有点眼力见的,都知道我比那个阮望烁不知道强多少倍。” “那是。” 阮云棠随口回应了他的自夸。 萧怀瑾反倒更不好意思了。 这时,门口小厮来报。 “公子,阮姑娘,勇亲王和勇亲王妃请二位过去一聚。” 宋戈找自己,萧怀瑾并不意外。 但是宋戈要找阮云棠,这就让萧怀瑾不得不小心了。 “可知道他们找阮云棠是何用意?” 回话的小厮摇摇头,说道。 “三皇子的人只说是王妃想见阮姑娘,至于用意,请恕属下无能,不能打听出来。” 萧怀瑾的眉眼里全是担忧,他劝阮云棠。 “你留在这儿,我先去看看情况。” 阮云棠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天一亮,太后娘娘就会将遗诏昭告天下,他们两,一个会是当朝天子,一个会是皇后。即便我这次躲得过去,下次她想要见我,下一道懿旨,我也不得不服。” 可萧怀瑾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只能千叮万嘱。 “你要小心她。” 第237章 试探 阮云棠知道阮绿茉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过,在上次回到现代之后,她特意抽空把网上剩下的连载部分又看了一遍,因为大部分都是阮绿茉的视角,所以阮云棠了解了不少关于阮绿茉的心理,知道了阮绿茉曾经做过的,不少阮云棠不曾了解,或者忽略了的事情。 结合这些年和阮绿茉朝夕相对,阮云棠心里已经能将阮绿茉的脾气和手段揣摩得七八分。 所以,她不相信,她一个“天眼玩家”,还能被阮绿茉这个书中人给拿捏了? 阮云棠自信满满地表示:“放心吧。她伤不了我。” 阮云棠和萧怀瑾携手入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亮起来,此时宫人们扫洗也差不多进入了尾声,兵器,尸体,都已经被收拾了干净。甚至连那扇残破的宫门,都已经被人拆下来去修理了。 若不是地面上还残留着些许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血迹,谁都不能将此时如此平静的皇宫,和之前那般惨烈的战争联想起来。 萧怀瑾看到地上的血迹,也略有所思。 他现在突然开始理解阮云棠所说的“天命不可违”了。 这一场夺嫡大战,三皇子虽然民心尽失,胜算不大,而宋戈这边,不仅占领了道德高地,甚至还有他安排的四王爷帮忙。但因三皇子在京都根基深,又有前贵妃娘娘的娘家支持,至少在京都比兵力,宋戈和四王爷加起来,也是比不过三皇子的。 正是因为如此,萧怀瑾才算准了宋戈能赢,但只是险胜,至少和三皇子鏖战一回,会元气大伤。 但目前来看,宋戈的部下伤亡情况,比萧怀瑾预想的要好太多。 萧怀瑾这才意识到,一直以来,他低估了宋戈。 朝堂之事,宋戈或许并不精通,甚至还要咨询他的意见,但是,这带兵打仗,放眼全天下,没有几个人比得过宋戈,这一招瓮中捉鳖,关起门来打狗,一下子就把优势逆转,让自己这方占据了主导之位,的确是个人才。 萧怀瑾和阮云棠在跨过东宫大门门槛之后,就一左一右,被两个宫女分别带走了。 宋戈在前厅,所以萧怀瑾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他。 跟在宋戈身边的,还有四王爷。 萧怀瑾无官职在身,看到两位,率先行礼。 “见过殿下,见过王爷。” 四王爷如今是铁了心要做这个和事老的,所以,他主动起身,将萧怀瑾迎进来。 “可算等到你了,你呀,今天晚上错过了一场大戏。咱们勇亲王,智勇无双,力破敌军呀。” 四王爷对着宋戈狂放彩虹屁,其中虽然或许有部分敬服,但其真正的用意,多半也是用糖衣炮弹迷惑宋戈,好给自己争取个全身而退罢了。 萧怀瑾当然能看出来。 四王爷简直就是三皇子的对立面,他不骄不躁,处事稳重。不说和三皇子相比,就是和如今已经是胜利者的勇亲王相比,四王爷都更适合做皇帝一些。 若是四王爷能当上皇帝,那才是万民之福。 压下心头的惋惜,萧怀瑾此时此刻也只能接受现实,上前,朝宋戈行了一个君臣之礼。 宋戈闲闲地抬了抬眼,看萧怀瑾态度端正,并没有因为四王爷在中间打圆场就忘记了自己的本分。加之如今他低了头,宋戈当初被萧怀瑾抛弃的气也少了几分。 不过,他还是故意晾了萧怀瑾许久,晾到四王爷都频频朝他这边看过来,想看看他到底是几个意思的时候,宋戈才假装热络起来。 “哎哟,瞧瞧,我刚刚看书看得走了神,竟然忘了叫你起来了,该死,该死。” 话虽然这么说,宋戈还是没有亲口叫萧怀瑾起来,所以,萧怀瑾还是跪着回话。 “王爷日理万机,小民哪里值得王爷惦记。” 宋戈见萧怀瑾如今态度还算端正,这才开口,说道:“哎哟,快起来吧,你身子本来就不好,小心跪坏了身子。” 四王爷听到这话,也赶紧去扶萧怀瑾。 这时候,宋戈脸上堆着笑容,夸起萧怀瑾来。 “要不说还是你萧怀瑾神机妙算呢,若不是你派四叔来帮我,我今儿个,早就身处异地了。” 萧怀瑾还是那副恭敬的态度:“小民不敢鞠躬。” 听着萧怀瑾一口一个小民,宋戈说道:“你我都是兄弟,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合该报答你的。如今天下初定,我正有一事相商,不知你可否协助本王,一统天下。” 萧怀瑾抬起头,这个消息在他的意料之外。 宋戈说道:“如今朝堂不稳,我想让你做我的宰相,替我分担国事,不知,你可愿意?” 宋戈表面上虽然是在征询萧怀瑾的意见,但是谁都听得出来,他这个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宋戈马上就要登基成为皇帝了,他的话就是圣旨,萧怀瑾自然不会,也不敢拒绝。 他躬身回话:“能得殿下赏识,是小民荣幸,小民愿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宋戈笑着点点头,他又问起四王爷:“四叔今天救本王有功,本王……” 四王爷赶紧接话:“是殿下英明神武,微臣不敢居功。” “唉,话不能这么说,今日的确是多亏四叔帮忙,本王才能脱困,该赏,该赏。” “微臣一直有一个愿望,带着妻儿老小,过自给自足的生活,陛下若是体恤老臣,还请允许老臣卸下这王爷之位,放老归乡。” “你救本王有功,本王反倒让你去做庶民,那世人岂不是要骂本王恩将仇报!”宋戈的眼神眯了眯,转而将这个问题抛给了萧怀瑾。“不知道萧公子,怎么看这件事?” 不能贬职,但也不能再给四王爷权力,而且,最好还得保证四王爷这辈子都没有当皇帝的机会。 的确是个难题。 萧怀瑾心里很清楚,这样的刁难,只会多,不会少。 萧怀瑾略思索一会儿,回答道。“四王爷既然是想带着妻儿老小隐居,不问俗事,小民觉得,不如……” 第238章 封赏 “不如赐给四王爷藩地,四王爷不在京都,自然能免去许多口舌是非。” “你这个提议,的确不错,只是这藩地一般离京都都很远,四王爷家大业大,人这么多,搬迁属实也太麻烦了一些。” 听到这话,四王爷赶紧站出来,保证道。 “多谢王爷费心,微臣只带妻儿老小并几个家丁,剩下的,会让他们就地解散,轻装简行,才算快活。” 果然,听到这话,宋戈才放下心来,表情也松弛了不少。 “既然四叔如此坚持,若我再拦着你,倒显得是我不体恤长辈了。不知四叔想去哪儿?您只管提,本朝封藩的王爷并不多,四叔您可以自己选封地。” 没想到此时,萧怀瑾率先站出来,给出了建议。 “小民觉得,四王爷既然想要隐居避世,毛丹城便十分适合他。” “毛丹?那可是苦寒之地,而且紧邻羌国,据说羌国连连进犯,我怎么可能把四叔送到那种地方去。” 萧怀瑾解释道:“正是因为羌国不安分,毛丹百姓才更需要四王爷这样的王爷去安抚民心。” 毛丹历来都是慕朝的心腹大患,挨着羌国,渐渐的民心竟然也更向着羌国。 所以,四王爷若是真去了那儿,若是治理得好,保住了边境线,若是治理得不好,自有羌国人收拾他,他也不用背上一个过河拆桥的骂名。 更何况,毛丹虽然和羌国接壤,但因为城中雪山多,生存环境恶劣,物产也不丰饶,所以并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丝毫不用担心会影响到京都的政权。 怎么想,这笔买卖都是不亏的。 宋戈抬头看向四王爷,问道:“有四叔坐镇,本王自然是放心的,就是不知道四叔您……” 四王爷表情为难,他看了萧怀瑾一眼,又看了宋戈一眼,最后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微臣还能尽到绵薄之力,为王爷分忧,自然愿意,感谢王爷给微臣机会。” 宋戈很是满意,他对四王爷大手一挥,让他先下去了,留下萧怀瑾聊天,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倒是个狠人。” 毕竟把四王爷送到毛丹这种阴损的提议,萧怀瑾眼也不眨地提出来了。 “能为殿下分忧,是小民应该做的。” “四叔一直在跟我说,今日之事,多亏有你的安排,既然你为了本王,卧薪尝胆,蛰伏这么多日,本王也不能亏待了你,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心愿,想要本王帮你实现的。” 宋戈对四王爷说的那番话,虽然是半信半疑,但是今日他能脱困,萧怀瑾让四王爷过来帮他,的确是帮了大忙,所以,他纵然不信,也不想欠萧怀瑾这么大一个人情。 “小民确有一事,还请王爷成全。” 宋戈眼睛一抬,来了兴趣。 “哦?” …… 萧怀瑾从东宫书房里走出来,四王爷正在门口等他,看到他出来了,这才起身,与他并肩一起往外走。 “他没有为难你吧。” 萧怀瑾摇摇头,事实上,宋戈能有这么大的度量,还继续让他在朝为官,这件事就很费解的。 还是四王爷神通广大,对这种消息比萧怀瑾灵通许多。 “听说,是太后娘娘的懿旨。” “太后娘娘?” “是的,算是太后娘娘支持他的条件吧。”四王爷叹了口气,拍了拍萧怀瑾的肩膀。“不过这也不见得是好事。” 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且不说当初他和宋戈决裂,萧怀瑾甚至还公然支持过三皇子和他作对,单就说这突然封的宰相,对萧怀瑾而言,也不算是什么好事。 他没有参加过科举,也从未在朝为官,如今一朝直飞冲天,坐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如何让人不嫉妒。 所以,四王爷才会说:“不见得是好事。” 萧怀瑾和四王爷,如今都只能苦中作乐。 “你不也是,被安排到了这偏远之地。” “远点好,天高皇帝远咯。”四王爷拍了拍萧怀瑾的肩膀,迈步向前而去。 听到他的笑声,萧怀瑾知道,四王爷这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毛丹天高黄帝远,外人只看到那边战乱不断,却没看到哪里独特的地理优势,背靠雪山,有丰富的稀有物产资源,一株难求的雪莲花等等,还有被埋在山里的矿产。那边只是没人管,才是如今这般乱象。 四王爷过去接手,以他的能力,定能给毛丹带来一番新气象,也会有好作为。 所以,哪怕四王爷遣散了手下的人也不怕,在毛丹重振旗鼓,并不是难事。 至于他自己。 萧怀瑾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宫墙,这就像是一座牢笼,将人困在这里。 纵然,他不用住在这宫里,但也飞不出去。 不过…… 萧怀瑾回头,朝门里望去。 他和四王爷不同,四王爷在这里无依无靠,他还有必须留下来的理由。 萧怀瑾想好了,等他们成亲了,他给她世界上最盛大的婚礼,给她全天下女人都羡慕的尊荣,过几年后,找个机会辞官,带她去隐居山林,过无人打扰的神仙小日子。这天下大事,再与他无关。 每次憧憬未来,萧怀瑾的脸上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而此时,阮云棠正在和阮绿茉对坐品茗。 在踏进房间之前,阮云棠已经做好了会被控制的准备。她甚至都准备好了小刀,要是等一下被控制了无法回神,她就用刀割自己。 但神奇的是,这一次见阮绿茉很正常,不仅没有被控制,甚至还可以眼神相对了。 眼前这个女人,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没有光环,也没有任何威慑力了。 按理来说,这本应该是一件好事。 但是阮云棠却开心不起来。 她看着阮绿茉,觉得她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阮绿茉以前或许讨厌她,但是眼神里不会带有这般浓烈的恨意。 但是这一次,对方对自己的戒备和杀意,让阮云棠头皮发麻。 这阮绿茉,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比以前的那个更阴鸷,更险恶,更让人猜不透心思。 第239章 刁难 可是单从外貌上看,阮云棠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让阮云棠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今天晚上经历的事情太多,她草木皆兵,杞人忧天了。 压下心头的种种不适,阮云棠双手接过阮绿茉递过来的茶。 她盯着那黄色的茶汤,心中忍不住怀疑:“这茶里,不会有毒吧。” 算了,有毒就有毒吧,大不了重来一回。 阮云棠就像是灌毒药一般,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万幸,喝完之后,并没有任何不适。 当然,阮云棠若是知道,眼前这个人,和她一样,也是穿越过来的,还是她最讨厌的同父异母的妹妹阮云莉的话,她是打死也不敢喝下这杯茶的。 此时,阮云莉看着阮云棠,眼神里是藏都藏不住的阴毒。 她穿进了自己的书中,才发现自己以姐姐为原型创作的人物,简直活脱脱就是一个阮云棠的翻版。 相貌上姑且不论,只说她的语气,神态,动作,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在现实世界,阮云棠处处压她一头,如今都到了自己的书里,她还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整整她!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为皇后,能够一展自己心头这么多年的怨恨,阮云莉的心情就很好。 毕竟,她在书里把阮云棠设计的就是一个没什么智商,还很冲动的恶毒女配。 就凭书里这个女人的智商,凭什么和自己斗! 阮云莉越想越开心,又为阮云棠添满茶杯,一边倒茶,一边说道。 “按理,这么晚了,不应该把姐姐你喊过来的。” 阮云棠陪着笑,说了几句客套话。 阮云莉突然问道:“姐姐怎么和萧公子一起来的?” 听到对方提起萧怀瑾,阮云棠的精神顿时更加紧绷起来。 这个女人想干什么? 阮云莉也察觉到了阮云棠的紧张,她笑道:“姐姐不用担心,我就随口问问。” 看阮云棠急得冷汗直滴的样子,阮云莉心情就愈发好了,这种把仇人完全拿捏在自己手掌心的感受,实在是太美妙了。 “想必今日的事,姐姐也有听说吧。” 阮云棠知道阮云莉想听什么,她也很配合地送上祝福。 “姐姐在此,提前恭喜妹妹入主中宫,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来自敌人的夸赞,比这世界上最甜的蜂蜜还要令人上瘾。 “我正是为这件事和姐姐商量的,如今阮家只有姐姐和望烁独撑门楣,人丁瞧着有些冷清,这以后让旁人看来,说是皇后的娘家,着实不太像话。” 阮云棠突然兴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决定以不变应万变,问道: “那娘娘您觉得,应当如何?” 新帝登基,定会大赦天下。大伯和三叔虽说不一定能够回来,不过咱们家里的兄弟姊妹,想要齐聚一堂,还是不难的。 阮云棠越听越觉得心惊。 当初大房和三房可是狠狠地惹了先皇生气而被贬谪的,如今阮绿茉居然想把他们给复职,甚至在还没当上皇后的时候,就想推翻先皇的命令? 但是…… 阮云棠脑瓜子一转,突然有了主意。 她站起身来,拱手作揖,劝道。 “还请娘娘三思,大房和三房速来不和,若是强行把他们凑在一处,只怕会多生事端,传出去,反倒对娘娘不好。” 阮云棠越是劝,阮云莉就越是得意,她喜欢,甚至是欣赏阮云棠这个着急的,惊慌失措的表情。 “这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咱们终归是一家人,一家人有点磕磕碰碰很正常,你不会是不欢迎他们回家吧。” 阮云棠知道,对方这是存心在给自己添堵,但是他要利用的,就是这个心理。 于是,她又故意说道:“可我一人,只怕难以让长辈们听我的,若是老太太还在世就好了。” 阮云棠提起老太太,阮云莉突然想了起来,赶紧给阮云棠挖下第二个坑。 “说起老太太我,我的亲祖母,原也是阮家的老太太,她老人家对我有养育之恩,走的时候凄凉孤苦,如今我既然已经出人头地,也是该给她老人家正名,将她迁入阮家祖坟了。”说完,她还不忘扬起头,假惺惺地问阮云棠。“三姐,你不会连我这一片孝心,都不成全吧。” 阮云棠咬咬牙,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这……不太好吧……不然,我在家祠里为申老太太建个牌位,您看如何?” 申老太太就是阮绿茉的亲祖母,也就是目前她强烈要求要迁入阮家祖坟的那一位。 “牌位自然也是要建的,而且我祖母本来就是阮家正儿八经的老太太,合该和老太爷放在一处,享受子孙膜拜。” 好家伙。 阮云棠听到这句话,差点没被茶水呛死。 这阮绿茉今天到底是抽什么疯,一个下堂妇要迁入阮家祖坟就已经很过分了,还要以阮家正牌老夫人的身份享受子孙供奉? 这么做会导致多么严重的后果,阮绿茉难道都不想想的吗? 难不成当了皇后,还能让一个人连脑子都不要了? 阮云棠的表现越是激动不敢相信,阮云莉就越是开心兴奋。 她下达了对阮云棠的最后一道旨意。 “我知道,詹家那边多少会有些意见,但我相信以三姐的能力,肯定能摆平这些事。这些事,我若是出面,恐会遭群臣非议,所以,我都交给三姐了,还请三姐,务必要办妥贴。” 阮云棠这算是听明白了,感情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她提出无理要求,自己不背锅,还说是她要做的。 可如今人家是皇后! 一想到这,阮云棠就生生忍住了骂娘的冲动,磕头谢恩。 “谢四妹厚爱。” 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阮云棠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她走出的东宫,才敢让自己的火气发泄出来,狠狠地跺了好几下脚,无声地嚎叫。 这把站在一边的萧怀瑾给看呆了。 他的棠儿这是受到什么刺激了?怎么一出来就变得疯疯癫癫的。 难不成,是阮绿茉欺负她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萧怀瑾现在就恨不得拎一把刀冲进去,为阮云棠讨个公道! 第240章 飞升 萧怀瑾上前,轻轻拍了拍阮云棠的肩膀,阮云棠被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回头一看是萧怀瑾,她顿时鼻子一酸,心中五味杂陈。 就像是在外面受到了欺负的小学生,看到了自己的家长一样,她也做出了和小学生一样的反应,紧紧地抱住萧怀瑾。 阮云棠这样的投怀送抱,让萧怀瑾大吃一惊,但很快,他就感受到了阮云棠身上的微微颤抖,什么暧昧,什么情动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只有浓浓的心疼。 他回抱阮云棠。 “怎么了?是不是你四妹欺负你了?” 阮云棠摇了摇头。 可是阮云棠的行动,无疑是给了萧怀瑾答案。 萧怀瑾突然说道:“我带你走吧,远离这是非之地。” “走?”从萧怀瑾的怀里退出来,阮云棠诧异地看着他。 “对啊,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过咱们的小日子。” “可是……”阮云棠忍不住担心。“宋戈他能放你走吗?” 准确地说,是作者能放他走吗? 萧怀瑾倒十分自信。 “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有人拦得了我。” 萧怀瑾的提议实在是太令人心动了。 只要一想到和萧怀瑾隐居山林的场面,她就十分心动。 是啊,一人一房,一生一世,哪怕清贫一点,倒也省心。 可真要做这个决定,对阮云棠来说还是有些困难的。 一来,是因为她见识过剧情把控人的厉害,若是她真的去和萧怀瑾隐居了,保不齐剧情为了修复他们这个大bug,再来一回把他们送到现实世界,然后删剧情重新来的局面。 二来,让萧怀瑾这么一个前途大好的人,这么一个雄才伟略的人,和她隐居山林,过无人问津的小日子,着实屈才。 所以,阮云棠没有立刻回答他。 萧怀瑾心里自然是有些难受的,他喜欢的人,似乎并不想和他去过他想过的生活。 但很快,他就释然了。 毕竟萧怀瑾知道,他想过的生活,就是有阮云棠在身边就足够。 至于是在朝堂,还是在山野之间,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不过皇宫到底不是说话的地儿,萧怀瑾亲亲扶着阮云棠,说道:“别怕,我在呢。” 不管是宋戈,还是阮绿茉,哪怕他们如今已经当上了皇帝皇后,也断不能欺负她。 萧怀瑾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什么,问道:“棠儿,你有没有见过太后娘娘?” 阮云棠不知道萧怀瑾怎么突然提起了太后,想了想回答道:“去现代之前见过一次,那时候三皇子逼宫,我和太后娘娘被关在一处,不过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了?” “太后娘娘对我向来宽厚照顾,咱们既然都要准备成亲了,我自然该带你去拜会她老人家才是。” 阮云棠心中狐疑,萧怀瑾和太后娘娘关系的确不错,太后娘娘对他甚至比对宋戈这个亲孙子还要好,几乎是有求必应。萧怀瑾的态度也很反常,他想和自己成亲,第一次不是带自己去见父母,而是去见太后娘娘。 不过,这个怀疑不过是阮云棠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她很快就将之抛之脑后。 既然是萧怀瑾想让她见的人,自然不会对她有坏处,阮云棠点点头,答道:“好。” 等萧怀瑾和阮云棠出宫,萧怀瑾把阮云棠送回家之后再回去自己的家里,天色已经大亮。 萧怀瑾刚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远远就听到宫里响起了丧钟。 先皇驾崩,新帝即位。 这天下,要变天了。 新帝即位仪式在午间举行,因为要先为先皇举办葬礼,所以一切从简,等先皇丧礼办完之后,才会正式补办登基大典。 宋戈接任皇帝,开启国号为武元,今年,即为武元初年。 宫里宫外,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白灯笼和白幡,以为先帝哀悼。三十日内,为民者不能享乐,百日内,为官者不能嫁娶,是为国丧。 在这一个接一个消息朝众人砸过来的时候,一个重磅消息,更是让天下人都哗然。 新帝上位,太后垂帘,新帝和太后发布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封萧家九公子萧怀瑾为左相。 既然有左相,就还有右相。 右相则由为慕朝立下了赫赫战功,一生功勋卓著的袁老将军担任。 这个配置很明显,一个管文,一个管武。 袁老将军出任丞相,自然是没有人敢不服气的,但是萧怀瑾一介布衣,一步登天成了宰相,还是让人忍不住心中纳闷。 更何况,萧九公子这个左相,听说还是太后娘娘钦点的,太后娘娘甚至还有意让他当摄政王。 也就是说,论地位,萧怀瑾比袁老将军还要高。 纵然京都听过萧九公子大名的人不少,但这消息还是如一块巨石,把百姓和群臣都砸开了锅。众人一是想看看这萧九公子是何来头,二心里对这种一步登天的情况多少有些不服气,都说是因为萧家人会钻营,在夺嫡之战中,站对了位子罢了。 阮云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指挥下人挂白灯笼,心里一时还怔愣了一会儿。 萧怀瑾不是摄政王,是丞相? 不过,他如今身居高位,只怕他所说的隐居山林,怕是难了。 而且……作者是否会维持原有的设定,让萧怀瑾赐死自己呢? 这一系列的问题,朝阮云棠压过来。 白鹭问她:“姑娘,怎么萧公子高升了,您反倒不开心呢?” 惜遇叹气:“听说啊,新帝的圣旨一下,就有不少媒婆冲进萧家去谈婚事了。”说到这儿,惜遇还是不改自己对阮云棠和萧怀瑾两个人关系的看法。 “姑娘,要我说,这萧公子如今风头正盛,您若是嫁给他,只怕也没得清闲了。” 白鹭也跟着点头:“是哦,都说男人有钱了就变坏,萧公子如今还权势喧天,不会把咱们姑娘给忘了吧。” 白鹭话音刚落,朝辞就带着人出现在阮家门口,成功用行动,堵住了白鹭的嘴。 朝辞在阮家门前下马,朝阮云棠恭恭敬敬地请示道:“阮三姑娘,人,我给您带回来了。” 第241章 三角 是阮望烁。 阮云棠心里一颤,看向朝辞身后的马车。 阮望烁是被人抬下来的,他此时已经昏迷不醒,奄奄一息,身上的衣服也全都被鞭子抽破了,血痂粘在衣服上,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生气。 几乎是在这瞬间,阮云棠想到了那个早早地离她而去的弟弟。 当初,弟弟离开的时候,也是像这样,脸色苍白,让人看得揪心不已。 朝辞解释道:“姑娘不用担心,奴才替他检查过了,四少爷只是一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好好休养就行。” 阮云棠向朝辞道谢,朝辞笑着推辞了。 “公子那边还有一堆的事等着我呢,我就不久留了。对了,公子吩咐我来和姑娘说一声,最近事忙,不能来时常看望姑娘,还请姑娘务必照顾好自己,” 阮云棠目送着朝辞离开,不敢有任何耽搁,赶紧命人把阮望烁抬进院子里,去请大夫来。 她坐在阮望烁的床前,看着浑身是伤的她,说不担心是假的。 虽然知道阮望烁接近自己,接近阮家另有目的,可是毕竟是弟弟。 而这,恰好就是阮云棠的软肋。 这也是阮云棠内心深处,没有将阮望烁从阮家除名,反而将他留在阮家,甚至想把阮家交给他的真正原因。 她已经没了一个弟弟,所以想在阮望烁身上弥补回来,哪怕,这个弟弟是假的。 阮云棠找来的大夫和朝辞的说法一样,无大碍,只是皮外伤。 不过大夫还说了一个朝辞没说到的信息。 “四少爷之前应该是得人传过功,内功护住了心脉,这才让伤势减轻了不少,否则就凭他身上的伤口来看,这种程度的鞭打,五脏六腑,肯定早就受损了。” “内功?”可是朝辞没有提到这件事啊。 阮云棠多问了一句。“这输入内功护心脉,是什么时候的事?” “既然要护住心脉,那必然得发生在受伤之前,否则,受伤之后,已经受损,再护也来不及。” 受伤之前…… 丹雀! 阮云棠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 难怪平日里武功高强,轻易不会被人伤到的丹雀,会在那天伤得那么重。 丹雀这是用自己的半条命,保住了阮望烁啊。 这个消息给阮云棠带来了深深的震撼,她突然觉得自己在作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想着把丹雀和阮望烁凑在一起,生出如今这许多事端来。 阮云棠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病床上躺着的人,咳嗽了两声,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阮云棠赶紧收起心思去看他。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姐。”阮望烁气若游丝,虽然虚弱至极,但好歹精神不错,一眼就认出阮云棠来。 他向阮云棠道歉:“对不起,姐,我没能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瞎说。你明明已经完成了,你很棒。”阮云棠已经打听过了,东山土匪寨已经收留了三皇子,如今,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深深扎在新皇帝的心里,老百姓们也纷纷一轮呢。 所以,不管这件事是不是阮望烁促成的,这个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姐,丹雀呢?”阮望烁发现阮云棠身后只跟着白鹭和惜遇,表情明显变得焦灼和着急起来。 “丹雀被我派出去做事了,你先好好休息,等她回来了,我再让她来看你。” 听到丹雀没事,阮望烁才算放下心来,乖巧地点点头。 这时候,出去打水的青荟正端着水盆从外面走进来,阮云棠起身往外走的时候,和她正好在门口撞见。 青荟很有眼力见地站到一边,给阮云棠让路。 阮云棠闲闲地扫了她一眼,只嘱咐道:“好好伺候四少爷。” 青荟低着头,忙应声:“是。” 一如以往,话少,安静。 可是阮云棠再也不可能把她当成当年那个单纯文雅的小姑娘了。 走到院门,白鹭才追问道:“青荟到底和我们不是一条心的,姑娘难道就不怕青荟对四少爷不利吗?” “放心吧,不会的。” “姑娘如此笃定?” “如今望烁就是她的救命稻草,为了她自己,青荟也会细心照顾。” 更何况,虽然阮云棠讨厌青荟,但就照顾人这点来说,惜遇都比不过她。 阮云棠交代道:“丹雀受伤的消息,你们务必瞒住了,别让四少爷知道,免得他担心。” “是。” 回到院子里,阮云棠还来不及歇口气,就和惜遇商量起如何整顿阮家,又如何应付接下来二房和三房来人的情况。 惜遇看着都心疼。 “姑娘,您一晚上没睡好了,您要不先睡会儿?皇后娘娘就算要回门,那也得登基大典之后呢。” “可二房和三房那几个,不会等。” 只要阮绿茉的圣旨一下,他们不出半月,就会进府了。 “也不知道这皇后娘娘是怎么想的,三老爷当年自己和我们阮家断了联系,二老爷还是被流放了的,她却非要把他们给叫回来。” “还能是怎么想的,膈应我呗。”阮云棠拍了拍惜遇的肩膀,叹道“惜遇,咱们啊,且有得忙呢。” 而另一边的皇宫里,正在由宫女们伺候着穿衣的阮云莉,打了一个喷嚏。 宫女们无不小心谨慎,见状,立马有人道奴婢该死,赶紧去把敞开的窗户关上。 毕竟如今她可是皇后娘娘,是这宫里仅次于太后娘娘的女人。 还好,阮云莉只是打了个喷嚏,并未着凉,也并未教训宫女,众人的心,才稍稍地放下来了一些。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向阮云莉请安。 “皇后娘娘金安。” 这小太监是阮云莉特意喊过来的,所以,他一进门之后,阮云莉对身边的宫女使了一个眼色,宫女们都鱼贯而出,房间里只剩下阮云莉和小太监两人。 阮云莉端坐在主位上,举手投足,尽显威严。 “听说,昨天晚上陛下和萧怀瑾还有四王爷聊了半夜?” 太监是东宫负责伺候宋戈起居的,昨天晚上就是他负责书房茶水的。 太监面露难色,这可涉及到皇帝的隐私,他能说吗? 第242章 国丧 “陛下与我关系向来亲厚,他自然是什么都会与我说的,我如今问你,不过是想看看你对我是否忠心,既然你不肯说,那便……” 宋戈当初力排众议要求娶阮家女的事,还是闹得京都人尽皆知的,更何况,这位皇后娘娘还有一位嫡长子,这就是以后的太后啊。 所以太监也不敢怀疑,赶紧磕头认罪。 “皇后娘娘恕罪,奴才并不是不肯说,只是奴才刚才在回想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想清楚了再和您说。” 于是,太监一五一十地将昨天晚上的事都说了。 有一些,是阮云莉早就知道的。 比如,陛下给四王爷赐地毛丹,比如,萧怀瑾会成为宰相。 四王爷在阮云莉的书中,只是一个出场没几次的小角色,所以她的去留,阮云莉并不关心。 至于萧怀瑾嘛。 阮云莉问道:“四王爷不用说了,你只说陛下和萧怀瑾说过什么?” “陛下只是说会封萧公子为丞相,余下的……”小太监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哦,对了,萧公子向陛下提了一个条件。” “他还敢提条件?” “是陛下问萧公子有什么心愿,萧公子向陛下求了一个赐婚圣旨,为他和娘娘您的三姐求婚。” “陛下答应了?” “是。” 昨天晚上,对这件事,宋戈可是只字未提。 阮云莉给男主的人设是钟情,专一,对女主言听计从,一心一意。 怎么如今,反倒有所隐瞒? 阮云莉心里自然是不爽的。 不过,她对宋戈还是有自信的,她可不比萧怀瑾和阮云棠这种,第一男主角,她在未来还安排了许多两个人的甜蜜后续,前期的感情铺垫也很足,所以,阮云莉并不担心。 至于阮云棠…… 打发走太监之后,阮云莉回到内室,走到衣柜边,从衣柜里上锁的小盒子中,掏出那个笔记本。 如今她没有电脑在手上,要想改变小说走向,全靠这个笔记本。上次的遗诏,就是她自己手写上去,第二天有遗诏的消息,就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阮云莉拿起笔记本,坐在梳妆台前,认真思索。 直接写死阮云棠? 这太便宜她了! 可是,小说世界就是她自己的世界,在现实世界矮人一头就算了,在小说世界还要看她风光,阮云莉心里也不服气。 俗话说乐极生悲,登高跌重。 那就让她,在最风光的时候,失去一切吧! 阮云莉心头有了构思,抽出笔,低头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梳妆台前的铜镜,映出一张笑得十分阴森可怕的脸。 阮云棠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就像是被人穿了心,又像是当初被剧情控制身体一样的难受。 可是按理来说不应该啊,如今阮绿茉没在当前,她怎么会被控制身体呢? 阮云棠只觉得头晕乎乎的,几个丫鬟手忙脚乱地,赶紧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来,给她端茶递水,紧张得不行。 阮云棠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丫鬟们见她神色恢复如常,纷纷问道:“姑娘,怎么了?” “姑娘这几天受了惊吓,也没有睡好,想来,是累的。” 惜遇一脸担心地看着阮云棠,她生怕自家姑娘会出什么问题。 阮云棠拍了拍惜遇的手,给她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心里的难受好像减轻了不少,也不像之前,身体都被控制着,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动弹不得,如今休息一会儿就能缓和许多。 “放心吧,我没事,我估计就是低血糖了。” “低血糖?那是什么?” 阮云棠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一不小心,连现代的名词都蹦出来了。 “意思就是我没事,大家还是赶紧去布置收拾,以后咱们且有得忙呢。” 虽然阮云棠恨不得原地跑几圈证明自己没事,可是几个丫鬟都不放心,他们愣是把阮云棠送回房间里之后才肯离开,阮云棠看着她们的背影,哭笑不得。 等惜遇和白鹭走后,她准备出门去阮望烁的房间里再看看,刚走出门,就发现院子里,丹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在剥豆角。 “丹雀?”阮云棠记得,昨天晚上她还浑身是伤呢。 丹雀站起身来,朝阮云棠行礼。 “姑娘。” “你身上的伤,好了吗?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奴婢惦记着姑娘,加上休息了几个时辰,觉得身体并无大碍,所以过来见姑娘呢。” 想到丹雀为了救阮望烁做的这些事,阮云棠深深地叹了口气。 “好姑娘。” 她对丹雀是彻彻底底改观了。 虽然她讨厌叛徒,讨厌细作,可是丹雀这个姑娘,有情有义,让人连恨都恨不起来。 “望烁没事了,谢谢你,丹雀。” 丹雀其实在回来之前,已经去四少爷的院子里看过了,她站在窗户外面,看着青荟正在体贴地为阮望烁喂药,他们两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那一刻,丹雀觉得自己很多余。 所以,她没有见阮望烁就回来了,本来想随便找点事干,打发心里这难受的酸楚,没想到这刚摘了两下,姑娘就走出门来。 丹雀压下心头的难受,起身向阮云棠恭恭敬敬地请安:“姑娘言重了,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阮云棠能够感受到丹雀心里的辛苦,想和丹雀聊一聊却不知道从何开始,她看如今已经入冬,丹雀身上害穿着单薄,不免担忧。 “你呀,虽然以前身子底子好,可以少穿一点,但明明身上有伤呢,还不知道照顾自己。” 她走回房间,在衣柜里翻翻找找,她记得她有一件白狐袄子的,御寒,又很轻正好适合给丹雀穿。 在翻找的过程中,一个蓝色的物件从衣柜里掉下来,正好砸到了阮云棠的脚,阮云棠捂着痛脚,低头去捡那物品,拿起来一看,才发现那个笔记本。 笔记本是硬壳的,自然不容易那么坏,她捡起笔记本,准备收拾好再放到衣柜里,却发现翻开的笔记本上,好像多了三个字。 “赐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