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灵异八卦周报》 第1节 本书由 柒夜 整理 ==================== 娱乐圈灵异八卦周报 作者：尘夜 文案： 当红玉女明星私生子疑云 德艺双馨老影帝出轨遇到好兄弟 xx片场女演员集体短期失踪 某片剧照惊现鬼影 当红小鲜肉拍片惹xx附身性情大变 扈嘉祥、扈嘉祥、扈嘉祥……哪儿都有扈嘉祥。 扈嘉祥死而复生……………… 一切娱乐圈灵异八卦，尽在雨幕工作室出品的“娱乐圈灵异八卦周报”，咱们周五见！ 仙君下凡小明星攻x狗仔受，老干部仙君苦口婆心，狗仔表示我馊不鸟了！！！后期有上灵异节目的内容，强烈推荐作者最近正在沉迷的毛子节目《通灵者之战》！ 最后加粗：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甜文 欢喜冤家 娱乐圈 主角：扈嘉祥，梁舟┃ 其它：娱乐圈，灵异，甜 作品简评： 英华仙君热爱和平，驻守仙妖边关多年最常做三件事：把掉下鸟巢的小鸟放回鸟窝、扶老奶奶过马路和教育小妖精读道德经。一朝被众仙出卖落到人间穿成个十八线小明星扈嘉祥。梁舟跟拍新闻亲眼目睹扈嘉祥十八层坠楼死而复生，吓得半死却就此结下缘分。第一狗仔贾卓伟的娱乐圈灵异八卦平台强势登场了，明星通灵王综艺节目上档了，梁舟和英华夫夫的生活就是那么欢乐又充实！娱乐圈和灵异两个元素结合的爆笑新篇，英华老干部一身正气闯荡娱乐圈，梁舟身为狗仔却被老板逼得天天摸鬼抓妖累成狗，还要烦恼英华事后负责的求婚行为当不当得了真。两人身份对立，性格相反，脑回路对接方式清奇，互动处处是笑点。作者巧妙流畅的描写，带来一段段惊心动魄或温柔缱绻的旅程。 ==================== 第1章 周五之前 说，有一个脑筋急转弯，一个胖子和一个瘦子同时坠楼，有什么区别？答案是：胖子坠楼的响动是“啪——啊”，而瘦子坠楼的响动是“啊~~~~~啪”。梁舟现在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这答案就他妈是错的，因为刚刚就有一个瘦子“啪——啊”地掉在他眼前。 梁舟抬头看上方，世豪锦江的98层高楼巍峨耸立，就算把脖子仰平了也看不到顶，他哆嗦着把脖子上挂着的佳能50d抬起来，拉近焦距看过去，终于在十八楼那层勉强发现了一扇敞开的玻璃幕窗——扈嘉祥八成就是从那儿掉下来的。 扈嘉祥是一名十八线小明星，而梁舟，是一名狗仔。 此时此刻，在狗仔梁舟的心里开始上演一场高潮迭起的辩论。一个梁舟声嘶力竭地大喊快啊，抓紧时间，难得有个抓人眼球的新闻咱赶紧去拍，另一个梁舟则义正辞严道，人死为大，你拍死者照片难道不怕损阴德吗，于是第一个梁舟便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再捞不到新闻下个月房租饭钱找谁要去，狗仔不是人你不懂吗，另一个梁舟就委委屈屈答，职业有高低，人格无贵贱，狗仔也不过是一份职业，怎么就不是人了。谁想到又冒出来第三个梁舟，不咸不淡扔出一句：“吵什么，一个十八线小明星能翻起多大水花，咱不是上这儿蹲邓鸿照来的吗？” 对哦，梁舟猛然醒悟，他上这儿可不是来逮扈嘉祥的，他是来蹲邓鸿照的！ 邓鸿照何许人也？影视圈前辈级别资深影帝。他从事演艺事业超过二十年，演技精湛，德艺双馨，从未爆过半点负面，结果偏偏让梁舟摸到了邓影帝似有外遇的蛛丝马迹。 说来也是巧，梁舟表姑奶奶的孙子施芎大学毕业后不务正业，在本城一条老街上开了间手工首饰铺子，打着情怀牌搞搞原创，生意做得不死不活。前阵子有个年轻女人上他店里定了个坠子，指明主题叫翩鸿掠影，要打一个江鸿点水，鸟爪里抓着一枝桃花的样子，报酬很是丰厚。施芎觉得自己创业一载，几多艰辛，总算高山流水觅了个知音，顿时卯足了十二分精神，废了老大劲儿，终于做出了客户满意的样子。他把这当丰功伟绩跟梁舟吹了好几回牛皮，谁想没几天梁舟就在影帝邓鸿照的脖子上发现了这个坠子，当然，人家影帝说了，那是他拍戏的时候在国外一家小店里淘来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一句话惹得梁舟起了疑，跟boss报备了一下便盯着这条线索追了下去，几经周折，终于等到今天邓鸿照和那女的私下会面。此时满网络都以为邓鸿照正在外地拍戏，只有梁舟在寒风里跟着影帝的车去了机场又从机场出来，在市区郊区来回转悠了大半天，终于快要修成正果。眼瞅着帽子围巾墨镜大衣一样不缺的邓鸿照被那女的挽着步入世豪锦江，梁舟才端着相机“咔擦”了没几张相片，镜头里就出现了扈嘉祥的脸。 扈嘉祥：“啪——啊！”然后躺在世豪锦江后门旁的绿化带里没了声息。 梁舟脑子里辩论会结束，虽然派系繁多，几经波折，不过整体花费时间不超过十秒，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梁舟还是可以及时掏出兜里的手机按下120三个数字。 梁舟：“喂，我这儿是世豪锦江后门xx路，刚刚有人跳楼了，对，好像是从18楼跳下来的……我？我就一吃瓜路过的。”梁舟挠了挠头，“具体情况？我又不懂……好好，我过去看看。” 梁舟从石墩子上跳下来，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绿化带里草伏灌木倒，他捂着眼睛找了半天才看到了扈嘉祥光着的两条大长腿，上头是一条骚包的ck子弹头内裤，人一动不动。 他死了。 梁舟再次抬头看了看上面，18楼撑开的玻璃幕窗就像一片掀起的上嘴皮，发出无声的嘲笑。这人到底是怎么掉下来的啊，梁舟想。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了那么一点实感，扈嘉祥真的坠楼摔死了。 天上突然炸开一道响雷，冷风刮过，手机里断续传来接线员的声音：“先生，伤者……情……怎么……样？” “什么？我听不清！”梁舟裹紧冲锋衣大声喊道，心里暗暗咒骂这什么鬼天气，大冬天的还能打雷？“哦，情况？死了吧。”梁舟心想，从18楼掉下来还能活？那头却还在废话，非要他走近了观察一下，还要他根据指导开展急救。 闷雷一阵阵滚过，梁舟真的、真的很想拒绝，鬼知道他怎么就一步步朝着扈嘉祥走了过去。他拨开绿化爬进去，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终于敢仔细看，别说，扈嘉祥的脑袋没开，他整个人枕在一丛灌木当中，灌木不知道是啥品种，冬天里还开着红艳艳的小花，此时小花撒落在扈嘉祥发上身上，配上他那张俊美异常的脸孔竟然不显阴森，反而有一种神秘的艺术感。 娱乐圈这行向来充满未知数，长得好看不过是个基本配置，扈嘉祥就是个典型。十八岁杂志模特出道，身材高大，长相偏混血邪魅，拍过片，唱过歌，演个偶像片配角小小红过一阵，后来……后来就淹没在了一大堆鲜肉里头。这些年越混越回去，一路朝着吃喝嫖赌的深渊坠落，负面新闻要多少有多少，可惜十八线小明星就连负面都没人有兴趣看，狗仔也不爱拍，多可悲！ 梁舟弯下腰去，试探着喊道：“扈先生？扈嘉祥？”他哆哆嗦嗦去试扈嘉祥的鼻息，后者身体还有温度，但是梁舟的指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气流——扈嘉祥确实死……突然，一只手牢牢抓住了梁舟的手腕，原本紧闭着双眼的扈嘉祥猛然睁开眼睛，顶着一脑门血和花坐起身来，开口道：“这位……” 梁舟愣了半秒：“鬼啊！”惨叫一声，拼命甩扈嘉祥的手，“啊啊啊，放手，你放手！” 扈嘉祥稳稳打量了梁舟和周围一番道：“这位后生……” “救命！”梁舟抓起脖子上的相机冲着扈嘉祥狠狠砸过去，趁着对方躲开的当口一把甩脱了那只鬼手，玩儿命地跳出绿化带开了他的小电驴就往外跑。 “草草草草草，救命救命救……” “老乡~~~~”扈嘉祥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迈着两条大长腿跟梁舟的小电驴并驾齐驱，那张鲜血淋漓的脸孔上还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他说，“这位老乡，你别怕啊，我就是跟你打听一下，这里是哪儿，是哪一朝哪一年……哎，老乡！不，同志，你别跑啊，你的东西……”梁舟被块凸起的砖头绊了一下，人仰车翻，脑袋磕在人行道上，干脆利落地失去了意识。 脚步声慢慢靠近，“扈嘉祥”弯下腰，将梁舟翻过来探了一下鼻息，跟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伸手在梁舟身上摸了摸，很快掏出一本工作笔记看了起来。“扈嘉祥”看东西的速度快得吓人，写了大半本的笔记在他手里翻过一遍就算看完了，然后他又找出梁舟的钱包打开看了看，跟着把所有东西归位后，站起身来看向天空。此时空中闷雷已止，只有数道紫色的霹雳尚在空中游走，像是某种高高在上的威吓，“扈嘉祥”微微垂下眼睫如同聆听什么，而后伸手对着上方遥遥一拱手：“臣遵旨。” 闪电消失了，“扈嘉祥”伸手一拂，身上伤口便全数消失不见，只有衣服还是那果体加骚包短裤的模样。他皱了皱眉，看向梁舟，然后依样画葫芦的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手势落下的时候，便改成了梁舟那副冲锋衣加牛仔裤的穿着，脚上一双老头乐平底鞋。 “扈嘉祥”自觉自己这样算比较正常了，才伸手将梁舟打横抱起，步入了夜色之中。 第2章 周五之前 “鬼啊！！！”梁舟惨叫一声，猛然从床上坐起，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左左右右挨了“啪啪啪啪”四巴掌。主子游艇怒毛冲冠，嘴里骂骂咧咧，梁舟一看床头钟猛然醒悟过来自己睡过了主子用膳的点，赶紧连滚带爬地摸去厨房弄猫粮。 等到主子开始安心用早膳了，梁舟才忽然醒悟过来，自己怎么回来了？他明明记得自己在世豪锦江蹲邓鸿照，后来……梁舟的眼睛慢慢睁大了，记忆一幕幕在他眼前复苏，邓鸿照出现了，邓鸿照和一个女的进酒店了，扈嘉祥坠楼了，他打了120，120忽悠他去给扈嘉祥急救，再然后……再然后扈嘉祥复活了？！ 梁舟吓得一下子蹦了起来，游艇头都没动，只用眼角余光警告地瞥了他一眼便继续用它的早膳了，在它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吃和睡更重要。梁舟茫然地站在自己的租屋里，不到十五个平方的卧室里堆满了乱七八糟花花绿绿各种报刊杂志书册档案夹还有便当垃圾，梁舟看到他的佳能相机就放在书桌上，沐浴在阳光底下。他快步走过去，拿起相机，打开调到预览模式，一开始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相片，多数是某个小明星在哪儿逛街，某个小模特跟谁吃饭之类，近期便全部都是邓鸿照的片子了。邓鸿照出席慈善活动，邓鸿照陪家人出游，邓鸿照在窗下画国画，一直到昨晚，邓鸿照和那个…… 梁舟疑惑地抬起头，然后低下头又看了一次，跟着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一样。不会吧！梁舟想，他按了下一张照片，然后再下一张、再再下一张……邓鸿照在镜头里反复出现，角度各异，他墨镜围巾帽子大衣一样不少，一个人手插在兜里向着世豪锦江的后门走去，身边并没有任何人在。 梁舟觉得自个儿脑袋隐隐作疼。怎么会这样呢，他想，难道是他眼花了，可是再怎么眼花也不可能眼花到凭空造出一个活人来吧？梁舟一路往后翻，终于翻到了存储卡里最后一张照片，一眼就看到了一张大脸。上面正是扈嘉祥掉下来的一瞬间，因为动态原因，人脸糊且狰狞，但还是依稀能够认出人来，这似乎说明梁舟关于昨晚的记忆并没有出问题。 梁舟放下相机，深感自己现在陷入了两难境地，要么他就得承认自己昨晚见鬼了，要么他就得承认昨晚自己梦游了。“还有一种可能是你既梦游了，又见鬼了。”那个淡定的梁舟又出来讲话了，梁舟痛苦地扶住了额头。就在这个时候，梁舟突然发现自己的桌上摆着一张纸，他拿起来一看，发现纸是从他平时用来随便记东西的便签本上撕下来的，上头却是一笔陌生而俊逸的楷书，居然还是竖排体，写着：“小梁同志，昨夜事出突然，多有得罪，实在抱歉，改日某必登门致歉。扈嘉祥敬上”纸片轻轻飘飘从梁舟手中滑落，梁舟看向窗外，冷汗慢慢地冒了出来。 ※ “小船，你回来啦，哈……”疯子打了个哈欠，快手快脚地从梁舟手里接过豆浆肉包吃了起来，一面还没忘给梁舟的某宝账户里按了个收货+五星好评，梁舟的某宝店名叫“三岔口狗仔包子代购”。 前台兼财务兼后勤行政兼人力资源管理的万能小黄正在打扫卫生，看到梁舟进来，笑着对他打了个招呼：“早啊，小船哥。” “早。”梁舟冲着姑娘笑了笑，扫视一圈，凑近疯子耳边压低声音问，“阿东呢？”后者瞥了那张小黄正在收拾的办公桌一眼，不咸不淡地回道：“辞职了。” “啊？”梁舟道，“连他都走了？” 梁舟工作的雨幕工作室开业至今已快十年，老板名叫贾卓伟，当年也算是内地娱乐圈狗仔队的一杆大纛，早年最红的娱乐八卦周刊《八公说》的主要信息来源就是贾总这支队伍，可惜时移世易，平媒逐个倒台，网媒竞争火热，越来越多的工作室也跟着冒出头来。那些工作室背后往往都有资金靠山，明面上管自己叫娱记暗地里多带着点宣传任务拉偏架，老贾到底年纪偏大，不熟电子平台也不懂网络营销，一个没跟上，就被后浪拍在了沙滩上，如今雨幕虽然奋起直追，开了微博、开了微信，还尝试着做起了视频，卖萌抽奖找营销，样样都做过了，就是起不来。眼瞅着一个一个门徒离自己而去，老贾的心里想必也是极难受的，这不，老大清早的他办公室里就传来了歌剧《悲惨世界》的唱段。 疯子说：“不说他了，听说你这几天跑出去盯邓鸿照了，收获怎样？” 梁舟闻言就打了个哆嗦，还不待回答却听贾总在里头喊他：“是梁舟回来了吗，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疯子同情地看了梁舟一眼，给他比了个fighting的手势，梁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去老贾办公室报道。 贾卓伟是个四十后半的中年人，一张方正国字脸架一副银丝边眼镜，平时酷爱穿绸缎唐装，说起话来细声细气，不熟悉他的人一眼看到他多半以为是个研究中华民俗的专家教授，不过现在这年头砖家叫兽满地跑，跟狗仔地位也差不了多少。梁舟敲门进去的时候，女歌手正唱到i had a dream my life would be，贾总在窗边浇他的君子兰，办公室沙发后头挂着高山流水国画，正对着书桌后方宁静致远的书法，他在这一片“岁月静好”中用他的男中音慢条斯理说：“十年磨一剑……” 梁舟：“？” 贾卓伟提高声音道：“十年、磨、一剑……” 梁舟：“……誓要、补、情天？” 贾卓伟“啧”了一声：“十年磨一剑句出唐朝诗人贾岛的《剑客》。”他放下喷壶，坐到自己那张据说出自晚清某个大官宅邸的红木太师椅上，敲着扶手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小梁啊，平时有空不要只想着打游戏，多读点书没坏处，我们做娱记的也要有文化底蕴才行嘛，坐。” 梁舟喏喏地应了，坐在椅子上，两腿并拢，双手搁在膝头上，摆出乖乖受教的样子来。 贾卓伟说：“你已经都听说了吧？” 梁舟被他们贾总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懵了，愣了一下才试探着道：“是……阿东前辈辞职的事吗？” 贾卓伟磨了墨，取了他那管大号狼毫道：“非也、非也，是从今天开始，你，升职了。” 梁舟一脸黑人问号，贾卓伟说：“来，捂好你的小心脏，因为从今天开始，你梁舟就是我们雨幕工作室的业、务、总、监兼王、牌、娱、记、了！”贾总奋笔挥毫，写下这八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拉在胸前给梁舟看。 梁舟：“……”（太好了。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事？等等！） 梁舟说：“贾总，咱公司现在不就只剩我一个狗仔了吗？”疯子是做视频剪辑和网络维护的，小黄是后勤人员，梁舟说，“贾总，我这……” 贾卓伟却站起身来，眼中泪花盈盈地伸出手：“小梁！” 梁舟只好也站起身来，迟疑着伸出手。贾卓伟一把抓过他的手，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贾卓伟说：“小梁啊，贾总老了，今后如何把雨幕发展壮大就全看你了，你别看咱们今天好像在困难期，危机就是转机，只要你好好干，将来股权不会少，分红不会少，什么上市公司豪宅名车，老婆孩子热炕头，诗与远方和初心，统统只要998……咳，是统统全都少不了！” 梁舟也激动得热泪盈眶，说：“贾总，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其他我就不说了，咱能先预支一个月底薪吗，我真没钱交下月房租了。” 悲惨世界的音乐戛然而止，五分钟后，梁舟领到了老贾从自个儿皮夹里掏出来的两千五百块钱，心满意足地坐下了。贾卓伟重重咳嗽一声，梁舟才恋恋不舍地把数了一遍又一遍的二十五张毛爷爷塞进口袋里，殷勤道：“贾总，有事您吩咐。” 贾卓伟道：“不要说吩咐嘛，小梁，不，梁总监，你昨天不是去蹲邓鸿照了吗，把你的收获拿来我看看嘛。” 梁舟这下真闭嘴了，他说：“贾总，我昨儿去是去了，不过没拍到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贾卓伟眼珠子一转道：“哎呀，这个你放心嘛，只要照片拍得好，提成立马可以有。” 第2节 梁舟说：“真的？” 贾卓伟说：“我还能骗你不成？” 梁舟拍了下脑袋说：“哎，不是，我这……我这真的还没拍到决定性的。”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拿了存储卡给贾卓伟道，“我昨晚确实是逮到了邓鸿照，也拍到他进了世豪锦江，就是……没拍到他那姘头。” 贾卓伟把存储卡插到读卡器里，打开电脑浏览起来。梁舟昨晚一共拍了七十几张照片，前面全都是邓鸿照进出机场的，保姆车一路看风景的，只有后面八张照片有本人的身影，正是他和那女的进旅馆的那段，当然那女的在画面上仍然是没的。 梁舟低着头，等挨训等了半天，要知道雨幕工作室现在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为了提高人气关注度，老早已经把宝押在了邓鸿照这则消息上。上星期贾卓伟就在微博发了预告曰：“九天江鸿覆情天，巫山日照惊红尘。世间安得双全法，纵是上师也多情。咱们周五见。” 雨幕工作室微博目前有粉丝将近四十万，贾老板自己有将近二百万的粉丝，虽然其中半数以上是买来的僵尸粉还有好几万的anti粉，这条消息发出至今倒也有了将近一万的转发和千儿八百条评论。其中除掉谩骂老贾写得什么狗屁打油诗的、不分场合誓要捍卫自家爱豆的脑残粉ky言论以及各种蹭热度的广告，倒也有人猜出了这则消息关于邓鸿照。只是这位老影帝过往风评实在太好，谁也不相信他会有什么负面，因此消息虽然被转了不少，只不过大多数都是在等着打老贾的脸。 梁舟心想，贾总该不会就这么开了他吧，他怎么老不说话啊？ 梁舟梁总监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来，结果就看到贾卓伟吸了一口气，正慢慢地、慢慢地吐出来，他道：“小船啊，你昨晚是不是……遇到好兄弟了啊？” 第3章 周五之前 事实证明，你再怎么骂你的领导傻b，但凡是能坐上领导位置的一般都不会真傻b，至少不会是个彻头彻尾的傻b。 贾卓伟将他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转过来，上头正是梁舟看了无数遍的照片《消失的女人》。嗯，这是梁舟自己给取的名字。 贾卓伟用手指着其中一张从较高处拍到的邓鸿照背影的照片说：“这里，”他用手指画了一个圈，“这里本来是不是应该还有一个人？” 梁舟大惊，看向贾总的眼神里都有了崇拜了，他说：“贾、贾总，您怎么知道？” 贾卓伟狡黠一笑，拿起他那明青花瓷的……保温茶杯，姿态优雅地啜了一口说：“我做这行这么久了，有什么是没见过的。”他用手点着屏幕说，“你看这里，邓鸿照看起来是一个人在走，手插在兜里，但是他的手臂有一个弯曲的弧度，再看他肘关节部分的衣袖褶皱，很明显应该是旁边还有个人抓着他的袖子才会这样。” 梁舟崇敬万分地看着贾卓伟将照片放大，又调了对比度，虽然是夜间光线不足的情况下拍摄的相片，但是雨幕再穷不穷设备，图片上的细节部分还是被抓得基本清楚，果然如贾卓伟所说那里有着不明显的褶皱。 “还有光线。”贾卓伟说，“光源应该是从旁边那个人的侧后方打过去的，我猜你拍摄的时候距离他们不远。世豪锦江后门xx路附近有块城市绿地，里头摆了尊军民共建的石墩子雕塑，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就是爬到那上头拍的吧。” 梁舟对贾卓伟的崇拜简直如同滔滔江水了，要说人家当年是国内狗仔界的大纛呢，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贾卓伟说：“你这个照片上可以看到邓鸿照影子的一部分，按理说，他一个人进宾馆，影子应该是全的，可是这张照片上，他的影子多出来了一块。”贾卓伟指着那一块极其浅淡的色块道，“这个影子恐怕就是那位好兄弟的。” 梁舟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说：“可是贾总，不都说好兄弟是没有影子的吗？” 贾卓伟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小梁，咱们做狗仔的决不能被陈规旧律堵塞了耳目，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呢！你不要怕，先给我讲讲，昨晚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这下，梁舟就像是苦主遇到了青天大老爷，跟倒豆子似的就把昨晚发生的事全给说了一遍，只不过把扈嘉祥跳楼那事给略过了，他都没敢把那张照片留在给他老板的存储卡里。 梁舟说：“那贾总，这事怎么办呢？” 贾卓伟想了想说：“这照片我收了，按说好的提成，你回头去找小黄领就是，另外刚才那两千五你也不用还了，就当我私人答谢你。邓鸿照那边么……” 梁舟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他想着我的爷，这事那么诡异我可不敢再跟了啊。贾卓伟笑了笑说：“那边当然不用继续跟了，你可是我们工作室的王牌，哪能容得半分损失呢。你最近就先去跑赵东之前跟的肖贝妮那条线好了。”他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沓材料说，“赵东离职前已经基本确认肖贝妮有个私生子，现在他被铁公鸡给挖去了，肯定已经把什么都招了，咱们得赶在他们之前拍到确实的证据。” 铁公鸡姓铁名军，开了家万事通工作室，听着像个家政服务公司其实也是干狗仔的，他是贾卓伟十年的死对头，如今傍上了一家大型娱乐公司，搞了个叫“开八”的八卦营销号，发展得顺风顺水，成日里挤兑雨幕。 贾卓伟说：“好了，去吧，我的船，你必将扬起风帆，奔向辉煌的明天！” 梁舟老实道：“贾总，我……我书读得少，真不知道怎么接。” 贾卓伟没趣地打量他一眼：“出去后把封胥给我喊进来，哦，这幅字赏你了。” 梁舟赶紧双手接过说：“好的贾总，是贾总。”躬身退出了老总办公室。 “小船哥，你又要出去了呀。”小黄和疯子一个已经收拾完了桌子，另一个已经吃完了早点，横竖没事干，此时正并成一排坐在桌边打消消乐，梁舟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说：“是啊，来新活了。疯子，贾总喊你进去一趟。” “啊？”疯子恋恋不舍地把他手机放在桌上说，“我马上就回来，你们可别动我的手机啊，我快破纪录了，谁都不许碰。”说完才跑去面圣去了。 这头封胥才走，梁舟就看到小黄偷偷摸摸地把手伸过去，在封胥的手机上划拉了一下，还比了个嘘的手势，说：“他上次也这么干过，还以为我不知道。”然后脸上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梁舟看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想女人可真可怕啊！ 如果思想能够隔空交会，雨幕工作室新鲜出炉的业务总监兼王牌经济梁舟就会知道这会儿还有一个人也在那么想，他就是棒棒经纪公司新提拔的艺人经纪宋飞。 宋经济觉得自己今天的霉运指数大概破了万！一大早家里电流短路烧了微波炉，连口热和早饭都没吃上就出了门，结果走到公车站发现忘带钱包公交卡只得回家去拿，到了家门口又发现忘带钥匙进不去只能去找开锁匠，等到好容易拿齐了东西赶到公司又撞上行政总监查岗，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不算，眼下他个倒霉蛋正要去和自己在棒棒接手的第一个艺人扈嘉祥碰面。 棒棒经纪公司名字虽土，在业内倒还算有点名气，公司手握三个二线明星，五个三线组合，一堆十八线小模特，还有一个力捧的网红。宋飞原先在业内龙头经纪公司从业，也算有资历，谁想到公司高层犯了严重的原则性错误，导致整个公司被一锅端，他们这群人流离失所，难觅去处。 宋飞早年算不得位高权重，没借到老东家的东风，反而吃了连坐的挂落，虎落平阳，好久没找到工作。所幸棒棒原先的艺人总监是他大学师弟的表姐夫，好容易曲里拐弯疏通了关系，收留他在自家公司先从助理身份做起。他前阵子才被重新提上经济位置，满心以为自己能够再展宏图，结果一纸调令下来，他抱的大腿被调去了新加坡，美其名曰开发新市场，事实上谁都知道那是得罪了人被发配边疆——小小一个新加坡市场跟内地怎么比？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任艺人总监miss阿黛尔甫一上任，便一纸圣旨颁下，直接把宋飞发配给了扈嘉祥当经济，摆明了是要逼他自己提辞职。 宋飞垂头丧气坐上地铁，人堆里七进七出，“哐切哐且”好容易赶到扈嘉祥住的城乡结合部时，连鞋后跟都被人踩平了一只，整个人像是被十八个壮汉轮x过一般，蓬头垢面，萎靡不振。对着手上的地址，再就业的宋经济转悠了半天，烟都抽掉了半包，好容易才找到了一个上世纪九十年代风格的老小区。 扈嘉祥家境普通发展又不好，公司已经懒得理他多时，这处房子还是他自己花钱租借，公司每个月大发慈悲补贴租金八百块。宋飞看着那老公寓的斑驳墙面，还有正开展得红红火火的老人健身团体操，只觉得自己前途无亮。他疲惫地抹了把脸找到13幢101室，打起精神按下门铃：“扈先生，请问扈先生在吗，我是棒棒的宋飞。” 门铃一连按了数次均未有回应，宋飞不由面露不悦。明明来之前已经给对方发了消息，言明自己会登门拜访，也收到了明确的答复，现在来这么一出又算是怎么回事？宋飞掏出公司给的备份钥匙，正要插进门锁，突然发现门好像并未关严。 宋飞伸手推门，门却好像被什么卡住了，再推得一推，不由脸色大变。宋经济本人是个业余推理爱好者，此时他脑子里柯南和金田一齐齐登场，福尔摩斯带着华生已经开始验尸。要了亲命了，该不会是出事了吧！宋飞憋足力气，后退三步，凌空跃起一撞二撞再三撞，老旧门板终于轰然倒下。 “扈嘉祥！”宋飞大吼着踩着门板风也似地卷进屋内，想当然的忽略了门板底下露出来的十根手指头，于是等到宋经济终于找到被压在门板底下的扈嘉祥的时候，距离扈嘉祥的肉身第二次挂掉只差30秒。 “啊呜啊呜啊呜…………麻烦您递给我这个……那个……还有那个……” 宋飞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扈嘉祥此时正以一种难以形容的风卷残云又斯文优雅的吃相飞快地消灭着桌面上摆出来的一桌子食物，时不时还抽出手来奇怪的比划一下。宋飞当然不知道“扈嘉祥”那是在忙里偷闲给自己的身体治好胃穿孔、肠胀气等等的毛病，顺便还有打发黑白无常回去交空差，他只是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个……智障。 自从扈嘉祥被宋飞从门板底下抢救下来，醒过来，气若游丝地嚷着不舒服到他发现这人只是饿过头了并买回快餐以来，此君已经总计干掉了k记三十八个蛋挞，二十五份土豆泥，二十五份炸薯条以及n个小圆面包。一个人是要饿到什么程度才能吃成这个样子啊！ 英华仙君“扈嘉祥”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差点饿死的一天。 没错，如今这个“扈嘉祥”当然不是真正的扈嘉祥，真正的扈嘉祥正如昨晚梁舟所见，已经因为坠楼一命呜呼，现在的“扈嘉祥”只是使用了扈嘉祥肉身的英华仙君。 既然叫仙君，自然是天界上仙，英华仙君正正经经的仙班出身，之所以如今仙在下界还要驱使凡人躯壳为生乃是因为一桩意外。此事说来话长，话说天界有个好战分子名叫bl（划掉）碧凛仙君，此君辈分高、名望盛，常年没啥爱好，就爱琢磨武艺，在天庭逮谁揍谁，整得一整个天界鸡飞狗跳。英华仙君呢？他原本常年驻守仙界与妖界接壤之处，为仙谦和低调，虽然是个武将，一身武艺十分了得却无比热爱和平，常年热衷于赏赏花、扫扫雪、把掉下来的小鸟放回鸟窝或是扶老奶奶过马路之类的“平凡”生活。 某日，独孤求败的碧凛仙君不知上哪儿听说了英华很能打的事，便一路从天庭杀至边疆，誓要与他一决高下。按英华仙君那个爱好和平的性格，原本是想直接服个软认个输的，谁想到天庭众仙实在忍了碧凛仙君太久，齐齐将他出卖，两仙比试之前逼着碧凛定下赌约说是英华仙君如果输了，便要被打下界去，重修功德方可重新位列仙班，同样的，碧凛仙君如果输了，也要服输下界。 英华仙君无奈上了比赛场，两仙斗足三日三夜，英华由于一个意外被碧凛打落云端，刚巧扈嘉祥也一个意外坠楼身亡，英华的仙魂便极为巧合地附上了扈嘉祥的躯壳，成就了昨晚梁舟看到的那一幕。 “也不知道那个梁舟现在怎么样了。”酷爱操心的和平主义者英华仙君心里想到，一面啃着面包，一面分出一只手来连掐带算。 自从昨晚将梁舟送回家中后，英华仙君便一直窝在扈嘉祥的老破公寓里消化信息和调整身体。扈嘉祥虽然只活了二十八载，但是二十八年的记忆也有不小信息量，加上英华仙君久不问世事，虽然也从别的仙人嘴里多少知道人间现在发展飞快，科技进步，但是不上心地听和真实地接触生活毕竟两样。他花了整整一晚才勉强消化了那些讯息，又花了一上午来治疗这具早已崩溃的肉身，顺便调整自己那一身仙力。该收的收、该封的封、该治的治，英华仙君忙得不可开交顺手还回了宋飞一条短消息，等到发现不对，为时已晚。英华仙君仙力透支，扈嘉祥肉身体力透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也是宋飞来的巧，当时英华仙君正想呼救，好容易爬到门边，就被宋经济一脚踩在了门板底下。 如果有人告诉天界众女仙说天界众口一词风度翩翩的男神英华仙君有朝一日会狼狈到被一个凡人踩在门板底下，那么这个人一定会被怀疑精神有问题。就像风度翩翩的英华仙君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宋飞眼里除了智障还多了个精神有问题的判断。宋经济看着啃着面包在那儿掐手指的扈嘉祥简直快愁死了，心想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主，不知道现在回去辞职还来不来得及！ 第4章 周五之前 梁舟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等着江心一品的小区保安检验完他的工作证放他进去。不得不说，颜值就是王道。梁舟天生就长了张卖乖讨巧的好宝宝脸，从小到大没少受这张脸的恩惠，时至今日他从事狗仔一道，这张脸仍能帮到他不少。 “进去吧。”保安将工作证还给他，“这条路到底左转看到喷泉右转再过两个路口就能看到138号。” 梁舟赶紧道了谢，礼貌地挥挥手，开着他那辆小电瓶车畅通无阻地进入了这个据说安保措施十分严格的名人小区。梁舟现在冒充的身份是电力公司的检修员。 做狗仔的除了要有毅力、韧性，头脑和人脉更是不可或缺，梁舟在本市各个公用部门都有自己的暗线，这次就是拿了个内部消息，跟着真检修人员的后脚混了进去。当然他的目的地可不是什么138号，而是知名玉女明星肖贝妮的私人住宅，118号。 肖贝妮对外公布的年龄数据为二十四岁，她十六岁以一支给某歌星当配角的mv出道，此后走玉女小清新路线至今，经纪公司给打造的称号是“治愈系女神”，招牌形象是齐耳短发白亚麻长裙，笑起来会露出两颗纯纯的小虎牙。这么个女明星自然从来都是绯闻绝缘体，不知多少宅男将她奉为女神，要是被爆出来有私生子，那可就闹大发了。 梁舟虽然对赵东临阵叛逃略有想法，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职业素养。换成是他，会想到肖贝妮年龄造假履历造假但绝不会想到肖贝妮居然早早就生过一个私生子。赵东留下来的资料显示，肖贝妮原名肖璐，出生外省一个小个体户家庭，十五岁上就因为念书不行辍学上省城打工，二十岁那年，她在一家高级会所当服务员的时候被龙之星的老牌经济alina看中签下，此后经过包装推向市场。赵东在调查肖贝妮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她在被签下之前曾经有过一个小姊妹，最近急缺钱用，他原本只是想揭秘肖贝妮那个假白富美的出身背景，结果从这个人突破入手后意外得知肖贝妮曾经处过一个对象，据说曾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并且直到肖贝妮签约初期，两人还时有来往。 “听说本来是要奉子成婚，”那个拿了钱的前好姊妹说，“但是她那个姐叫什么莉娜的不同意，吵了好几次，她那会老哭。后来？后来我回家乡了，跟她的关系也就断了，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了呗，那个男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你可别告诉别人，唉，我要不是家里那口子轧坏道缺钱用也不至于告诉你这些。” 那么肖贝妮到底有没有生下那个孩子呢？一个人但凡行过总不会不留痕迹，明星的私人病历一向被管得很严，这方面赵东无计可施，但是他还可以从别的地方入手。比方说肖贝妮当时已经开始在演艺圈初试啼声，如果她真的生过孩子，那肯定有一个阶段是消失在公众视线中的；再比方说，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她家里人肯定不会不知道，如果那个孩子不能带在身边，那一定是她家里人在帮忙领；又比方说，不管再怎么掩饰，肖贝妮如果真怀过孩子，肯定有某个阶段的心情絮语会留下一点痕迹。现在已经是网络时代了，明星们的大号固然由经纪公司管着，她要想开个小号又有谁能拦得住。当然最好还是找到当年那个男人，只要找到他一切就都清楚了。 赵东从这几条路线下手，但走得并不顺利，始终没能取得太大进展。肖贝妮的确曾经消失过一阵，但消失的时间并不至于长到够生一个孩子和恢复身材；她家里人至今都还生活在外省的市中心，家里也没有添什么比她小个十几岁的亲弟弟；至于那个男人更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杳无踪影，除了那个小姊妹居然再没有人见证过此人的存在。 “龙之星的钱可给得真到位！”赵东当时是这么下了结论，再后来他的文件夹里关于这件事的记录就是一片空白了，直到被铁军的万事通给挖走前，档案中最后留下的一行字是：江心一品118号。 江心一品118号是肖贝妮的香闺所在这不难查到，问题是赵东留下这行字的意思是什么呢？梁舟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先过来踩个点看看再说，在他看来，肖贝妮既然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了，那么她就不可能完全不管这个孩子，女人的母性是很难抹灭的，换言之，在一个能令她完全放松下来的环境里很有可能就留下了什么重要的证据。 大大咧咧地在探头跟前绕了一圈，梁舟觑准一个死角，把车子往里头一丢，脱了外套反过来套上，戴了帽子围巾，小心翼翼地绕着探头往118号去。 江心一品是一座专供名人富商居住的高档小区，小区里大多是带花园的豪华别墅，只在靠北有一排相对低档一点的联排，肖贝妮如今在演艺圈不算如日中天但也算小花一朵，买了栋性价比较高的小别墅，紧靠着那些联排。也是梁舟来得凑巧，才到了那附近，就见一个小姑娘急匆匆地跑过来，看了他身上挂着个标志明显的工作证，立刻拉住他说：“是电力公司的吗，你们来得可真快啊？”二话不说就把梁舟给拽到了118号那儿。 原来这小姑娘是肖贝妮的经纪公司雇佣的钟点工，今天是来打扫卫生的，谁想到电器刚插上去还没开动，莫名其妙就跳了闸，小姑娘打了物业电话才知道刚好隔壁邻居今天约了电力公司来检修电路，没准能顺带帮忙看看，这才跑了出来找人。 梁舟心里暗道lucky，跟着她进了屋子。肖贝妮的别墅窗户统统开着，一旁停着一堆扫除器械，一台清扫机闪着黄灯，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焦臭味。梁舟安慰她不要着急，提着他的工具盒先去找电箱。 当年梁舟进雨幕第一天就听过贾总的新人训诫，说狗仔必须是万能的，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秒钟你要以什么身份才能接近明星，所以但凡水电煤网线种种，梁舟还真都会点。他观察了一阵，很快找到了症结所在，排除了故障，不过为了在屋里多留一会，便骗小姑娘说底层故障是排除了，但还没找到症结，得去楼上也检查一下。小姑娘叫小芳，长得不怎么好看特别是脸上那块大大的胎记有点吓人，不过性格朴实，闻言不疑有他，连声致谢，把梁舟送上楼。 肖贝妮的别墅上下统共三层，梁舟走到二层的时候，迎面看到个卡通大头像，人不像人，猫不像猫，穿红戴绿，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差点吓一跳。小芳赶紧上前一步说：“这是肖小姐的私人收藏，她爱看漫画，所以家里挺多这种东西，我第一回 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梁舟腹诽漫画我也爱看，可没见过这么吓人的。二层就是肖贝妮的私人空间，卧室洗手间一应俱全，家具卫浴都是贵牌子，梁舟看得连连咋舌，心想明星们是真有钱。想他们当狗仔的风里来雨里去，冰天雪地里说蹲就蹲，沙漠戈壁里说窝就窝，别说买房了，房租都常常断档，这人和人命可真不同。他想起小时候他妈过年带着他出去逛街，曾经碰到过个老道士，老道给小梁舟相了面看了手相说他是仙君转世，有任务在身才会来到人间，将来必成大器，他妈一高兴就给了老道士一百块钱。九十年代的一百块钱不说多厉害却也不是小数目，梁舟时至今日想起来还是会肉疼，只有他那对永远没心没肺的爹妈至今仍然相信老道说的总会应验。 梁舟想着想着，突然打了个哆嗦，觉得后背心莫名发凉。他回头看去，身后正是一道木楼梯，是通往别墅最顶层的。他问小芳：“三楼是做什么用的？” 小芳看了一眼上头，难得也有些疑惑说：“我也不知道是做啥用的，我们打扫向来只扫两层，上面公司不让我们上去。” 梁舟心想，这可有意思了，一个人家里竟然有个绝对不能跨入的区域，那这里头肯定有重要的东西啊。他打定主意，对小芳说：“这电线排故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我得一点点检测过去，你们干活也是有时间限制的吧。” 小芳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大堆活没干，赶紧道：“那师傅您先忙着，我下去打扫，有事喊我。” 梁舟把小芳送走了，自己装模作样地这里敲敲，那里看看，伸头看到小芳开起了吸尘器，一时半会顾不到他便一个刺溜蹿了上去。他原本心情还挺紧张，想着怎么尽快搜寻线索还有万一被小芳发现了该怎么解释，谁想到楼梯尽头竟然竖着一扇门，门上上着锁，直接就断了他的念想。梁舟啧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下楼。 “咯咯咯……” 梁舟脚步一顿，回过头去，眼前所见仍然是那扇紧紧关闭的门，并没有什么异常。他刚刚……是不是听到了小孩子的笑声？难道是他听错了？梁舟迟疑地往上走了几步，伸手摸上那扇门。门扇是木质的，不知道用的什么木料，又冷又硬，摸着扎手。 “师傅！” 梁舟吓了一跳，一个趔趄绊了一下，额头刚好磕在门锁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哎呀。”小芳把手里拿着的茶杯一放，手忙脚乱地赶紧上来扶梁舟。她说：“师傅你没事吧，我是想给您送杯茶水。” 梁舟觉得自己这两天真是够倒霉的，只能摇了摇手说：“没事。我闻到上头好像有焦味，所以上来看看。” 小芳伸着鼻子闻了闻说：“我怎么没闻见，呀，你额头出血了。” 梁舟伸手一摸，顿时又是一阵刺痛，放下手一看，手指上有一道细细的血痕，想必是摔得不巧，被那门锁刚好划开了。他自认晦气下了楼，小芳给他找ok绷贴了，他又装模作样捣腾了一阵便告辞离开了。临走，好心的姑娘还嘱咐他去医院看看，以免得了破伤风。 破伤风倒是不会。 梁舟刚刚注意到那截门锁虽然不是新锁，四角都已被磨得十分光滑，可是却十分干净，半点铁锈也没有。话说回来，角都磨没了的门锁到底是怎么把他的额头划开的呢？ 出了118号后，梁舟沿着路走了一阵又拐了个弯，从另一个方向折了回去。肖贝妮的别墅附近有一座缓坡，上头种满了花草树木，还有假山点缀，算是江心一品的一处景致。梁舟爬上山去，从工具箱下层暗格里翻出一副小型望远镜，调整了焦距看过去，很快找到了肖贝妮那栋房子。三层楼……梁舟忽而一顿，从望远镜的视野里可以看到肖贝妮别墅的三层有一扇小小的圆窗，窗户关着，但没装窗帘。梁舟飞快地跑起来，一面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很快发现了什么，脚步停了下来。 那是…… 梁舟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肖贝妮别墅的三层，那扇锁了门的房间里有个小孩正坐在日光中静静地玩着玩具。——肖贝妮竟然真的有个儿子！ 第5章 周五之前 地铁站里人头攒动，原本就拥挤的人群因为某个原因现在变得更为拥挤。每一个经过检票闸机的人都不由得露出莫名其妙的眼神，几个小姑娘捂着嘴咯咯直乐，宋飞一脸生无可恋的站在人群中心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各种精彩眼神的洗礼。 “这就是地铁吗？真是巧夺天工。” “竟然真的只靠一张小小卡片便可通行，果然匠心独运。” “此灯为何会亮？” 第3节 “这台机械里面是如何运作，为何横着插进去的卡片竟会竖着出来？” 宋飞抹了把脸，第一千次地想我是不是真的该回去辞职了？那头英华仙君，好吧，现在该叫他扈嘉祥了，那头新扈嘉祥正颇有兴致地站在地铁闸机口观察着来往人群刷卡进站出站，要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估计地铁安保人员早把他当成别有用心的犯罪分子给拿下了。 “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好不好，你长得很像我一个同学呢。”一名大胆的女孩凑上前来笑眯眯地攀谈。 扈嘉祥不疑有他，微笑开口道：“承蒙姑娘抬爱，在下叫做……” “唉，别那儿瞎搭讪啊。”见女孩投来了愤怒的眼神，宋飞立刻改了口，表情一变，哀怨道，“你不知道，我弟弟从小有弱智，他……他是个残疾人。”众人闻言，再结合刚刚扈嘉祥那番发言一推断，纷纷痛心疾首，真是红颜薄命天妒英才啊，这么好看的小哥怎么就是个傻的呢？刚刚还想着交换微信的姑娘也收起了手机，拍拍宋飞说：“那大哥，你可要好好……照顾他啊。”说着，慢慢后退、再后退，一个转身就没入了人群。 等旁人散去了，宋飞一转头正对上扈嘉祥的一张笑脸，不由愣了一愣。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小子似乎能把他心里所思所想全给猜出来，而且他刚才那番话确实说得太过分了一点，他不太自然地说：“我刚是想着给你解围，你别介意啊。” 扈嘉祥却笑着摇了摇头说：“不会，我知道宋兄你是为我好。” 宋飞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那咱们进去吧，时间不早了。”两人这才刷了卡，一同进了闸机。 自从跟扈嘉祥那鸡飞狗跳的第一次碰面以来已经过了三天，三天里，宋飞对扈嘉祥努力做了一番了解，然后发现自己……真是完全不了解这个人啊！近距离接触扈嘉祥以后，宋飞发现他跟自己过去听说的一点都不一样，不一样到有的时候宋飞真怀疑扈嘉祥是不是在故意玩他了！不然怎么会有个生长在现代社会的成年人对大到地铁火车飞机，小到电灯电视电话甚至是商场门口树立的led屏都一脸“好神奇”的表情，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这也要看那也要摸？可是作为一个早已被公司遗忘的小艺人，宋飞还真不是自夸，能够被分配到像他这样的经纪人，真的算是交了好运了，扈嘉祥就算脑子被驴踩过也不该来玩他啊。 宋飞也曾怀疑过扈嘉祥是不是偷偷摸摸瞒着公司吸毒把脑子给吸坏了，但是这几天他跟在扈嘉祥身边的确一次也没见他表现出过瘾君子的症状。毋宁说，扈嘉祥的作息好得有点可怕，宋飞猜测每天早晨5点不到扈嘉祥就已经起床开始运动——说猜测是因为那会儿宋飞自己还没起，然后7点进早餐，每天的食谱范围概括起来就两个字——“清淡”，不是水煮蔬菜就是凉拌蔬菜，最多做个小葱拌豆腐配上白米饭。宋飞跟着他吃了几天，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吃完“丰盛”的早餐以后，扈嘉祥会开始了解国家大事和世界形势，他半天坐在电视机前，半天坐在电脑前，后来坐在电脑前的时间比电视机前多了不少，他跟宋飞说，那是因为他发现用那张网了解世界比电视更快。 那张网……宋飞头一次听说有人管internet叫那张网。如果不是开弓绝无回头路，宋经济真想回去就递辞呈，然而想想自己好容易捱到了现在，宋飞叹了口气，默默将那张虚幻的辞呈在心里揉吧成一团丢进了心灵的角落。 今天，宋飞特地带扈嘉祥出门是要去拜会一位导演。导演姓郑，业内小有名气，主要从事电视剧拍摄，擅长项目是玛丽苏时装偶像剧。宋飞还在前东家工作的时候，这位郑导是要倒过来拍他马屁的，然而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得换成宋飞求上门去推销自家艺人。 宋飞是个犟脾气，娱乐圈风水变换何其快，当年和他一起从老东家出来的同事们早有不少转行了，做微商、托关系进了国家单位的或是跑去媒体当娱记的，干啥的都有，只有他拼死仍要混在这个行业里，哪怕被削成了个小助理仍然不肯离开。宋飞自己也觉得自己挺傻b的，但是人这一生，如果连个让自己心甘情愿犯傻b的事或人都没有，那似乎又太单调了些。 配合郑导的作息时间，宋飞带着扈嘉祥出来的时间已经不是上班高峰期，但是这座国际化的大都市永远都是人头攒动，此时地铁车厢里也是人挤人、人挨人。扈嘉祥人长得高，模样周正，哪怕此时打扮得挺普通还戴着帽子眼镜，往那儿一站还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除了，他那副微微张着嘴吃惊地注视着地铁车窗外动态广告的样子有点傻以外…… 宋飞扶住额头，对自己有没有能力把扈嘉祥推出去真快没信心了。拜托了，祖宗，等会你可千万给点力啊，哥以后的前途可全靠你了！ 英华仙君扈嘉祥还不知道自己身边这位经纪人这些日子来如同过山车一般起伏的心情，当然，如果他知道的话，估计第一个反应就是……去了解一下什么是过山车，搞不好还会去体验一番，他只是觉得这个人世真是跟以前完全不同，似乎有意思多了。 英华仙君成仙已久，久到他都记不太起来自己到底是在哪一朝哪一代成的仙，天庭仙人众多，每过个一阵子便会陆续有人从下界成功飞仙，不过近百年来，新仙人越来越少，大多都是一些早已得道成仙的大罗金仙为着什么劫什么愿，重新下凡历练的。英华仙君为仙和善，人缘不错，许多新仙人都愿意跟他来往。他最新认识的一个仙人便是在七十多年前成的仙，那个时候，中华大地正陷于一场旷日持久的深重磨难之中。 那时候，人界的凡人苦于战争，时常抱怨天上的神佛为何不来保佑他们，他们并不知道，当下界动荡之时，天庭也正动荡不堪。入侵从来不只局限于下界，当凡人们为了守护自己的国家而战的时候，天庭的众仙也在忙于和进犯的外族神仙打仗。正如同消灭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是只有占有他们生长的土地，掠夺走他们的资源便能做到的，改变他们的信仰、摧毁他们的文化、毁灭他们的族群认同感才是根本，英华仙君至今仍然记得那段硝烟弥漫的日子，无数的仙人出征、灭亡、投入轮回，又以凡人的身份在下界投入战场。那是一个黑暗痛苦的年代，也是一个群星璀璨的年代，那是英华仙君记忆中最后一次有数十位凡人一跃登上仙庭，从那以后便再未有过如此盛况。英华仙君所了解的关于凡间的最新信息也就停留在了那个年代，这也是他看到梁舟以后称呼他为“同志”的由来，这已经是英华仙君所能找到的自认为最贴近现实社会的称呼了。 地铁门打开，一名颤颤巍巍的老妇人被人群推挤着裹上车来，英华仙君刚好站在门口靠边的位置，见老人家被挤得好像一叶风暴中的小舟，赶紧伸出手扶住她。老人好容易站稳了身子，感激道：“谢谢你。” 英华仙君扫了一眼一旁的车座说：“老人家，这里有专座，您坐这儿吧。” 地铁老弱残孕座位上坐着几个小青年，英华仙君扭头对其中一个男的拱了拱手说：“这位先生，能否请您让一下座，这位老人家需要个位置。” 小青年插着耳机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本来还睁着眼睛在玩手机，这会儿连眼睛都闭起来了。他旁边另一个年轻姑娘看不下去，站起身来轻声说：“我让吧。” 英华仙君看了女孩一眼说：“姑娘你还在发烧，还是坐着吧。” 女孩子吃惊地望着他，不太明白这个陌生帅哥怎么能一眼看出她现在生着病。英华仙君将老人搀扶过来，对那名年轻人又问了一遍说：“麻烦您让个座可以吗？”周围人不由都把目光投注到了这一块。 小青年拉下一边耳机，面露不悦道：“我也生病了。” 英华仙君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日行一善也能为自己积下功德。”他道，“您现在还没有得病，而且刚才您买票的时候我就在您后面，知道您还有两站就下了。” “那又怎样！”小青年干脆撕破了脸皮说，“我自己占的位置凭什么让给别人坐，我们年轻人平时上班也很累的好不好，社会风气就是被你们这群道德绑架的人给弄坏了！” 英华仙君很平静地说：“第一，您占用的是老弱残专座；第二，现在并不是上班高峰期，在下猜测您也不是去上班的。” “艹，你他妈算个什么jb玩意儿啊，你世界警察啊！”小青年撸起袖子，满口粗话。 宋飞拉了英华仙君一把，示意他别多管闲事。那位老人家似乎也不想惹麻烦了，说：“谢谢你啊小伙子，我没事的，我就站一会儿好了。” 那头忽而有个杀马特造型的小伙子站起来说：“阿姨您这儿坐，我马上就下去了。”虽然打扮得有些古怪，说话的时候却是带点腼腆的朴实。 老人向他道了谢上那里去坐下了，那个不肯让座的男的白了英华仙君一眼，骂道：“神经病！” 英华仙君在心里暗暗叹了声，眼睁睁看着围绕着那不肯让座的小伙子的一团不祥的黑气又变得浓重了几分。 人的一生，一命二运三风水，命不可改，运能增减，这个不肯让座的青年命中有一大劫，不久就会来临，但是多赖祖上积德，荫庇子孙，所以今日里会有机缘能遇到可以帮助他的人。英华仙君看向那名背脊佝偻，白发苍苍的老太，她正将手里的一朵白兰花赠予那名让座给她的小伙子。土地婆婆给的庇佑，不知要靠前人多少福德才能换来，可惜那个不肯让座的小伙子却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或许正是命中注定吧。 似是注意到了英华仙君的眼神，老太太抬起眼来，就着坐着的姿势，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下，那是下界仙人对天庭上仙行的一个不卑不亢的礼节。英华仙君也对老人回了一礼，老人的身影便不知不觉地消失在了人群中，临去前轻轻在刚刚那名主动给她让座的女孩头顶拂了一下，女孩子回过神来，忽而觉得自己好多了，而车厢里竟然没人发现刚刚有一个人消失了。 “扈先生，”宋飞说，“不是我要刻意说你，但是在公众场合……”宋飞愣了一愣，他刚刚想说什么来着？他看向扈嘉祥，扈嘉祥也看着他，一脸真诚模样，看得宋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宋飞说：“我的意思是……哦，对，在公众场合，你也好歹注意一下形象，不要看到什么都想去摸一摸、碰一碰。” “好的，宋哥。” 宋飞：“……”总觉得哪里不对。 突然，列车猛地往前一冲，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所有车厢里都响起了人们的惊叫声。因为踩踏，跟着响起的是咒骂声。 “怎么回事，车怎么停了？”有人纳闷地问道。 “难道出事故了？” 不久，地铁广播里传来了柔美的女声：“各位乘客请注意，由于本车前方发生故障，请各位乘客有序下车，改换线路，给您造成的不便，请多多见谅。ladies and gentleman……” 第6章 周五之前 地铁车门发出蜂鸣后缓缓打开，人们抱怨着慢慢往外移动。 “是不是有人卧轨啊？”一个乘客跟旁边的朋友低声讨论着。 “也说不定是恐怖分子哦。” “唉，反正是倒霉啊！” 梁舟混在人堆里，刻意缩起脑袋从另一个车厢门往外走。也不知道他是倒得什么霉，难得坐一回地铁居然就碰到了扈嘉祥。回想刚才在车上看到后者的那一瞬，梁舟简直要吓尿了好吗？更可怕的是，刚刚车子上明明上来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扈嘉祥还拉着老太非要人让座，结果后来那个老太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中消失了，消、失、了…… 梁舟揉了好几回眼睛，坚决确信自己没看错。那个老太太就那么消失了，可是为什么周围所有人都没有对她的消失表现出任何异常情绪啊？就好像、好像他们根本没看到过那个老太太似的，可是明明之前扈嘉祥让人给她让座的时候，大家还都在看她啊！ 暖气充足的车厢里，梁舟硬生生愣是又给吓出了一身白毛汗：“阿弥陀佛耶稣基督太上老君，反正你们可得保佑我别被那个什么给发现啊。” 梁舟承认自己怂逼，反正他是打死也不想再跟扈嘉祥有接触了。拜托，一个从十八楼摔下来死而复生的人把他给弄回了家还给他留了纸条说改日要登门拜访，这特么跟《死神来了》有差？ “哎哟。”梁舟脚后跟不知被谁给踩了一下，他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到一个白领打扮的青年女子跟在他身后，估计是被人群推着一不留神踩了他一下。挤出地铁车厢，梁舟举目四望，满地铁站台上都是涌动的人流，人们抱怨着、讨论着，纷纷寻找着新的出行路线，扈嘉祥已经不见了踪影。 没发现他就好。梁舟刚刚松了口气，立刻就感到自己又被人给踩了一下。他回过头去，惊讶地发现竟然又是刚才那名女子。 梁舟：“？？？” 梁舟看看周围，站台上虽然还是有很多人，但是比起刚才车厢里的拥挤程度已经好了很多，不少人已经坐自动扶梯离开，再说了，站台那么开阔，这姑娘怎么就认准了他踩啊。梁舟没好意思跟个女孩子计较，自认晦气地往旁边让了一让，没想到这次干脆被撞了一下。梁舟：“哎，我说你……” 女孩子突然向着他倒了过来，梁舟一愣，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好沉啊，梁舟一接手就忍不住想，明明看着挺瘦小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这么沉？旁边的人发现这里出了异状，不由都看了过来。一个负责维持秩序的地铁工作人员走过来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梁舟赶紧招手说：“这里有个乘客好像身体不舒服。” 刚才没仔细看，这会细细一看，梁舟便发现这女孩子脸色苍白，眼下铁青，一副生了重病的模样。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马上拿起对讲机向中心汇报了这事，过了会歉意地说：“先生，麻烦您帮我一起把这位小姐送到医务室行吗，我们现在有点人手不足。” 梁舟说：“啊？我还赶时间呢。” 工作人员说：“医务室不远，不会耽误您很久……” 话才说到这里，那女孩子突然猛地发出一声倒气声，跟着呼出一口浊气，慢慢睁开了眼睛。她先看到梁舟，愣了愣，跟着看到了梁舟扶着她的手，顿时“啊”的惊叫了一声，干脆利落地甩了梁舟一巴掌。 梁舟：“……” 梁舟捂着脸走出地铁站，觉得自己最近倒霉得有点厉害。刚刚地铁里那女孩醒过来以后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她说她出了门打算去上班，问题是她上班的地方明明跟现在这班地铁的方向是相反的，然后她说她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到了这一站，只记得自己出门，跟着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躺在了梁舟怀里……梁舟是真冤，他明明是做好事，结果还被人怀疑成用迷药拐卖妇女的犯罪分子，要不是拿出了工作证，差点就被扭送去了公安机关。 “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迷药那套，要是真有迷药，老子还用得着坐地铁嘛！”梁舟不嗨森了，反正他觉得自从碰到了扈嘉祥那桩事以后，他就没碰到过好事。邓鸿照的照片出了毛病，没想到就连拍肖贝妮儿子的照片也跟着出了毛病。 那天梁舟在山坡上发现肖贝妮别墅三楼锁着个孩子后，他便当机立断用袖珍相机噼里啪啦照了一堆照，结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么寸就碰到玻璃窗反光，画面里什么都看不出来，没一张照片能用的。 雨幕公告了要po邓鸿照出轨照片的正日子早就过了，当天贾总在微博上不急不缓地po了几张邓鸿照过去拍片时候的片场照，又追加了一则捕风捉影的陈年绯闻聊做凑数，此举当然引来了公众的一致口诛笔伐，有嘲笑雨幕空口说大话笑死人的，有感叹贾卓伟不如当年的，还有起哄让雨幕干脆关了，贾卓伟滚粗圈子的，这里头有多少是水军和竞争对手，圈内人其实心里都明白。 贾老板身经百战，在口水的海洋里徜徉了一场，出来的时候半点唾沫星子都没沾到，反而还顺水推舟，接着发了两条微博。一条语焉不详写：“雨幕是个小工作室，走到今天不容易，风风雨雨走过，承蒙各方朋友厚爱。”此条一出，顿时就有人猜测雨幕是不是被公关了，还有事后诸葛表示一定是邓鸿照借势压人了，别看他看着正经就是个绿茶。贾老板精挑细选，对这些回复悄悄回了一个但笑不语的表情，立时又引发了新一轮的讨论。当然了，最先发表评论的小号是疯子的。 如果说这条微博还只是把水搅浑了一些，那么第二条微博就无异于石破天惊了。在一击不成的情况下，贾老板居然还敢写下第二首打油诗，曰：“神女思凡入红尘，百转千回愁销魂。可叹襄王不怜惜，珠胎暗结终成恨。咱们周五见。” 此条微博一出，微博立马又炸开了锅。由于这条消息暗指的肖贝妮名字里的三个字在古诗里都不是很多见，贾老板这则打油诗就写得没有上条讲邓鸿照的特征明显，以至于这条微博下面吃瓜路格外多，大家纷纷猜测贾老板这又是在说谁。有说是讲邓琳琳这位资深影后的，因为早年这位影后曾经主演过一部玄幻题材的电影，在里头饰演了一个神女的角色；有说是讲小花旦戚明璇的，因为这个小花旦曾经传出过和一个饰演过楚襄王的中年男演员发生过一段婚外情，最后被原配找人打了一顿；还有人说老贾这就是在随便胡扯，是为了挽回在邓鸿照事件中丢失的面子随便胡诌的，到时候肯定又是扔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出来凑数。 “散了散了，没什么可看的啊。” 贾老板只在看到这条消息时，对封胥招了招手：“来，帮我把这号黑了。” 封胥盯着那个名叫“铁打的营盘威武的军”的id：“……” 贾老板咬牙切齿：“铁军个王八羔子，养了个这样的小号还特么以为自己很隐蔽？” 封胥泪流满面：“老板，我是搞视频剪辑的不是黑客啊！！！”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贾老板打油诗一发，压力就到了梁舟身上，尤其是梁舟把那几张反光反得啥也看不清楚的照片哆嗦着拿给贾总看的时候，贾总正一面气定神闲地给他的君子兰浇水，一面听小黄给他读邓鸿照那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小黄这丫头片子不知上哪儿学来一口舞台腔，一张嘴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外带感情特别丰富。 小黄：“id，熏勇哥我要给你生猴子，评论，啊，贾卓伟你这个傻b，你怎么不滚粗~~娱、乐、圈呢？你妈、生个鱼丸也比生你好啊！感叹号、感叹号、感叹号、感叹号、感叹号。” 梁舟：“……”梁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反倒是老贾还顺嘴安慰了梁舟一句，他说：“青山不改，来日方长，咱们雨幕有你这个金牌娱记在，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嘛。”这么说着，又干脆地掏出公费买下了梁舟拍摄的那几张肖贝妮儿子的废片，还给了他新的一笔一千的活动资金——虽然其中只有五百是贾老板自己的，还有五百，疯子掏了250，小黄掏了250，好赖是把钱凑齐了。 梁舟：“……”妈的，这下不拿点成绩出来，怎么对得起自家老板和嗷嗷待哺的同事们啊！ 他后来又试着去肖贝妮家小区埋伏了几次，却再也没看到过那个小孩，这被逼得一急，便决定主动出击，去找肖贝妮那个前小姐妹好好聊聊！ 第7章 周五之前 “我跟你说，”宋飞边走边教训扈嘉祥，“等下到了那里以后，你给我少开口。说话的事情都交给我，我不让你张嘴你连大气都别给我喘，更别像刚才那样指着什么什么说好神奇啊好厉害啊之类，你懂不懂？” 扈嘉祥乖乖地点点头。 宋飞对他这会儿的态度还算满意，说：“还有，这次我们去见的这个郑导，他那个发型可能有点……嗯，奇怪，反正你到时候见了以后别盯着人家脑袋看，不然他一定会生气。另外，他说什么咱们都得受着，你记好了，咱们是去求人家的，到时候他要是说你些什么难听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只要能够拿到这个机会，我们就等于敲开了一扇门。你现在可是连台阶都没得上，不管怎样都得给我把这个机会争取到，明白吗？” 扈嘉祥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有些出神。宋飞不得不重复了一遍：“我刚才说的什么你听到了没有？” 扈嘉祥回过神来，好脾气地笑笑说：“听到了，宋哥你说郑导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要随意开口，保持礼貌的态度。” 宋飞心想，这家伙可以啊，看着在走神倒是都听进去了。不过为了敲打自己手下的艺人，宋飞还是咳嗽了一声说：“我跟你说话你就好好听着，我是为了你好。你宋哥在这行都十多年了，好赖比你知道得多多了，是不是？” 宋飞又说：“我昨晚给你说了关于这部剧和咱们争取的这个角色的事情，你再给我重复一遍我听听？” 扈嘉祥没有吭声。 宋飞说：“扈嘉祥？扈嘉……”宋飞茫然地看着自己眼前，本来扈嘉祥该在的位置现在伫立着一座街头雕塑，“人人健身创和谐，健康社区你我他”的标志牌被雕像高高托起，正对着他。宋飞扭头看了周围一圈，人们来来往往，冬日的阳光撒下来把一切都照得有些泛白，世界看起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而扈嘉祥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英华仙君正在往回走，但是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身影。 如果你看过科幻电影，就会明白他现在是什么状态。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静止了，阳光、空气、水，当然也包括人群。他“慢慢”地走了回去，经过一个男人身边，男人的脸上正露出“糟糕”的表情，从他手里，一杯热咖啡脱手而出，杯子倾斜着漂浮在空中，杯盖飞了出去，咖啡从杯口泼洒出来，棕色的水珠正在阳光照射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英华仙君伸手轻轻一推，杯盖便推着咖啡水珠滚回杯子内，然后牢牢盖住了杯口，他再伸指一托，杯子便回到了男人手上。有个上班族正在吃早餐，嘴巴张得大大的他，手里拿着个巨无霸汉堡，英华仙君经过的时候好好观察了一下，并对其中那个叫芝士的东西留下了深刻印象，打算以后试试这个品种。一只流浪猫张开四肢，舒展着身体跳跃、停留在空中，英华仙君经过的时候轻轻伸手摸了摸那颗毛绒绒的小脑袋…… 他就这么信步走了回去，穿过人群，经过阶梯，重新来到了地铁通道口，在那里，他看到了梁舟。后者正拢了领子急匆匆地往外走，一只脚还抬在空中，满脸“窝草”的表情。英华仙君本来已经要走过梁舟身边了，却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他转过身，像是要嗅闻梁舟身上的气味一般弯腰凑近了他的颈窝处。 扈嘉祥人很高，梁舟虽然也不算矮，但不过是东方男人的中等身高，英华仙君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便仿佛是将梁舟整个人拥入了怀中似的，而且他后来居然真的伸出了双臂，将梁舟虚虚拢在了怀中。——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年轻男人在街头当众拥抱另一个男人想必会引起不少人的注目吧，然而在英华仙君的世界里，这是不会发生的事情。 第4节 时间的流向总是永恒不变，但是流速却因人而异。仙人们拥有普通人类所不具备的控制时间的能力，英华仙君现在就正行走在时间与时间的夹缝之中。 虚虚拥抱着梁舟的英华仙君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他伸手沿着梁舟的背脊慢慢上移、再上移，就像是一对热恋的情侣在爱抚对方一般，但是最终，他从梁舟的身上取出了一根黑色的线。黑色的线不知是从哪里而来，线的尽头是一枚寒光闪烁的骨针，这根针刚才就插在梁舟的身体里。 英华仙君将那枚骨针小心翼翼地攥在掌中，而后在梁舟额心画了个清净符，顺着那根线走了下去。 黑色的线一路从地下通道下行，经过拥挤的人群，跨过闸机……英华仙君进闸机的时候还试图刷自己的交通卡，无奈前面堵着的人实在太多，无奈之下只得放弃，改为轻轻跃入其中。 线在下行，并且微微轻颤，最后将英华仙君带到了刚刚他们离开的地铁运行通道之中。此时此刻，一列地铁已经离开，另一列地铁还未到来，人们在月台上拥挤地排着队，黑漆漆的轨道里只有广告灯箱闪烁着苍白的光芒。 英华仙君毫不犹豫地跳入了地铁通道之中，沿着轨道一路向前走，黑色的线开始剧烈抖动起来，似乎很害怕，从线的那头隐隐传来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凉气，其中还夹杂着土腥气，英华仙君终于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周围，开口道：“你出来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一连喊了数声，空旷的地铁通道里的广告灯猛然间全灭了，再亮起来的时候，英华仙君面前不远处已经出现了一个白乎乎的影子。那条影子漂浮在距离地面五公分高的地方，赫然是一个留着长发的女子，她抬起头，便露出了一张铁青色的脸孔，显然这是个……女鬼。 “唔嘎嗯嘛……嗯尼呀……卡巴……”女鬼没有张嘴，但却发出了声音。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古怪，既冰冷又机械，而且完全不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语言，但是很显然，英华仙君听懂了。他边听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你的目的了。” “卡卡昆不……七吧擦泥科……溜溜。” “我明白你很焦虑，但是你这样做是不对的。”英华仙君将那枚黑色的骨针捏在指尖，一团仙气将那东西困在中间，骨针微微颤抖着，在英华仙君的仙气屏障中滴溜溜地打转，似乎它也知道害怕。英华仙君说，“任何生灵都有可能遇到难处，有难处就应该说出来，寻求合理的解决方式而不是自作主张，用伤害别人的方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女鬼低下头，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英华仙君又说：“你看你为了来到这个城市，一连附身了好几个人类，刚才还吸取了一个女孩的阳气，要不是对方有祖德荫蔽，回家一定会生好久的病，更不用说你刚刚竟然还想要控制那位梁舟同志的魂魄，你已经违反六界律例了你明白吗？” 女鬼害怕地颤抖起来，她的嘴一张一合的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嘴里发出的只有含糊不清的声音。英华仙君说：“好了好了，你别怕，我不会抓你。这事既然让我碰到了也是缘分，我自然会帮你解决。” 女鬼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神情，虽然在普通人眼里看来，她只是脸色变得更青了，并且眼球瞪得像是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似的。 “拔西吧，西部尼达，阿达。”女鬼一叠声地说着，急切地表示着自己的感激之情，甚至想要扑上来给英华仙君一个拥抱，不过才挪动了一下又缩了回去。虽然她只是个普通的女鬼，还是能够感觉到眼前这人的强大，这个人就像一团光一样，虽然光芒很柔和，但是好耀眼！女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两个矛盾的形容词，但是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英华仙君摸了摸身上，好容易找到一样勉强合适的东西，那是刚才宋飞给他的一盒雪茄烟。他说：“进来吧。”女鬼毫不犹豫地化为一缕青烟，朝着烟盒飞去，然而青烟绕着烟盒飞了一圈便又飞到了旁边。女鬼现出身来，指着那盒香烟，露出痛苦的表情。 “嘟嘟尼，替卡普拉。” 英华仙君听着鬼语：“你说这个东西味道太重了不习惯啊？”他想着拆开烟，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来闻了闻，跟着也皱起了眉头。 “的确很冲。”他说着，将里头的雪茄全都倒了出来只留了一个空盒子问女鬼，“这样好些了吗？” 女鬼探头看了一眼，点点头，再次化为一阵青烟飞了过去，这次钻了进去。英华仙君合上烟盒，将之揣到怀里说：“好了，在你的问题解决之前，你就暂时委屈一下待在里头吧。”烟盒微微颤动了一下，表示答应，英华仙君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时间开始正常流动，喝热咖啡的男人困惑地看着自己眼前的杯子，他的心脏还在快速跳动，似乎因为什么原因曾经受到过惊吓，他茫然地看看身周，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吃着巨无霸芝士汉堡的上班族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的汉堡好像特别香，决定午餐再去买一个；被摸过脑袋的流浪猫发出娇嗲的叫声，在阳光下滚到草坪里翻起了肚皮；梁舟……梁舟打了个哆嗦。 我的妈呀！ 梁舟心想，这是怎么了？他回身看向后方，地铁通道口像一只河马张开的大嘴，正吞吐着忙碌的人群，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后面那个口子里面似乎有过什么很可怕的东西。梁舟小心翼翼地嗅了嗅周围的空气，随后皱起了眉头：“什么味儿啊？”梁舟闻到了一股不太好闻的土腥气，像是小时候他在乡下姥姥家玩耍的时候偶尔碰到过的某种气味……某种来自坟地的气味。 梁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快步走开，离开那个通道远一点以后，那味道就没有了。阳光照下来，晒在他身上，梁舟觉得自己浑身暖洋洋的，就像是被一双温暖的手拥抱过似的，特别是额头的地方。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此时头脑特别清醒。梁舟梁总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预兆，看来他今天一定能有所收获，这么想着，他便飞快地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奔去了。 第8章 周五之前 然而，梁舟的好运似乎并没有如他所料的到来或是并没有延续很久。当他好容易坐车赶到肖贝妮那个小姐妹一家如今住的外省乡下和对方展开谈判，通过虚虚实实的互相试探底线以及菜市场一般的讨价还价，终于决定拿下那个小姐妹手中唯一证据的时候，突然事情又横生了波折。 肖贝妮小姐妹的所谓证据是一张小诊所老中医开的安胎方子，方子上有肖贝妮本人的签名。梁舟对肖贝妮签名这个东西还有些存疑，但是开方子的纸看起来的确是个老东西，肖贝妮的笔迹也和现在差不太多，而且那张纸上还有老中医本人的签名，梁舟觉得这好赖也算是找到一个突破口，也许找到那个老中医还能知道点别的什么。正当他拍出了身上全部现金正打算找个地方刷卡套现的时候，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突然就出现在了三人谈判的地方。 说三人是因为肖贝妮的小姐妹来谈判还带了她的老公，男人一看就是个混子，似乎是急等钱还债，连一刻钟也在家里呆不下去，硬是跟着自己的女人一起来了。 总之就在这时候，一个老太突然闯了进来，找到他们仨在的咖啡桌，二话不说，抄起手里的擀面杖就开始打人。肖贝妮的小姐妹刘翠萍先发出了一声尖叫，然后就被老太太对着脑袋打了一棍子，打闷了，刘翠萍的老公被打得哇哇直叫，绕着桌子转，那老太太就拿着擀面杖在后面追。 “杀千刀的畜生，不要脸的混账东西，成天不知道学好，吃喝嫖赌不算，你居然连你自己的妹妹都卖！” 什么？什么卖妹妹？ 梁舟满脑袋黑人问号，好容易等老太太打累了，刘翠萍夫妇早已逃之夭夭，只剩下老人家坐在那里抹眼泪。梁舟被老太太拽着说了半天话才了解了来龙去脉，原来刘翠萍根本不是肖贝妮的什么小姐妹，真正和肖贝妮一起工作过的姑娘其实是刘翠萍丈夫的亲妹子，那个姑娘的命说起来真是不大好，年纪轻轻的不知道跟谁珠胎暗结，还坚持要把小孩生下来，结果七年前因为难产一命呜呼，不仅是大人，小孩也没保住。 老太太边哭边说：“我苦命的贝妮哟，你到底是被什么人给害了啊！” 梁舟猛然一愣，赶紧扯着老太太袖子说：“老太太你刚说什么？” 老太太还在哭：“我的闺女哟，我的贝妮哟……” 梁舟说：“老太太，你闺女也叫贝妮？” 事情还真是奇了个怪了，老太太的闺女叫徐贝妮，这名字还是老太太以前让村里一个念过书的人给取的，而刘翠萍丈夫刚刚想要卖给梁舟的那张安胎方子上头的名字其实正是“徐贝妮”三个字，怪不得那张方子刚刚好就缺了一个角，那个字看不到了。 梁舟辛辛苦苦跑来，耗了半天的劲结果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说万念俱灰也不为过。他在咖啡馆的桌上趴了一会，勉强打起精神，决定再去到处问问看看，希望多少能得到点消息。梁舟不知道他前脚才走出咖啡馆，后脚就有一个人也跟着他站了起来，跟着他付了钱，走了出去。那是一个小姑娘，身材看起来还不错，但是正面却吓到了不少人——姑娘的脸上有块巨大的绛红色胎记，那个姑娘就是梁舟曾经见过的肖贝妮家的钟点工小芳。 与此同时，扈嘉祥正规规矩矩地站在郑家贤导演跟前接受郑导的视线洗礼。 正如宋飞所说，郑导的发型有一点……嗯，特别。说得好听点叫有艺术家风范，说得难听点叫……秃得峰峦迭起。别人要么地方支援中原，要么光着个大脑门，就他那头发，这儿两根，那儿两根，他还非得上好多发胶，将那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黏在头皮上，生怕别人看不清楚似的，从上看下去，真是颇有点疏影横斜……头光亮的味道。 扈嘉祥当然没有笑，英华仙君尊重每一个人的审美，特别是天庭仙人众多，头角峥嵘的其实也不少，远的不说，近的那位碧凛仙君，明明长着一张天界一美的脸孔却酷爱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有回还理过一个光头，结果这却成为了天界男仙某个阶段特别流行的一种风尚，谁让仙女们老夸碧凛仙君美呢？ 郑导将英华仙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皮一翻，宋飞就知道这事搞不好要糟，赶紧道：“郑哥，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老弟我这回就求你这一件事，我们嘉祥别的不说，外形条件那是杠杠的，你看这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的……”宋飞边说边给扈嘉祥使了个眼色，后者赶紧乖乖地走上来，任他摆弄。 宋飞一边拿扈嘉祥当商店橱窗里的模特一般转，一边捏着他的胳膊腿说：“你看，这手臂多结实，这腿多长，比例多好，天生的衣服架子呀……” 郑导慢条斯理说：“我这是拍电视剧又不是上t台走秀。” “知道知道。”宋飞说，“郑哥，我的意思是咱先不谈别的，咱们嘉祥这外形条件那可是百里挑一的，对了，演艺圈老前辈丁香当年还夸过他有灵气呢，咱们也不争别的，您只要给他个配角演演，我给您打包票，包管您放心。” 郑导睨了宋飞一眼说：“听说你从海尚娱乐出来了？” 宋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你不早知道了，不过还是低头哈腰说：“是啊，这都有两年多了，我现在是棒棒的宋飞。” 郑导说：“我不管你是哪里的宋飞，你这个艺人啊，我这儿可能没法安排咯。” 宋飞一愣，说：“郑导，这又是怎么了，这跟咱们电话里说好的不一样啊。” 郑导站起身来，走到扈嘉祥身前晃了一圈说：“早知道你带来的是扈嘉祥，我也就不会答应你这个要求了。” 宋飞真急了，冲扈嘉祥使了个眼色，扈嘉祥还愣在那儿，宋飞做口型：“烟。” 英华仙君想了会才明白宋飞在说什么，他有些迟疑地从怀里掏出了自己装女鬼的那个雪茄烟盒子，宋飞便道：“郑导，一点心意，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扈嘉祥：“……” 宋飞恨不得把这迟钝的家伙给揍一顿了，伸手一巴掌拍在扈嘉祥背上说：“还不快给郑导！” 扈嘉祥只好将那个空荡荡的雪茄烟盒递了过去，郑导一接过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烟盒，扈嘉祥躯壳里的英华仙君正犹豫着要不要使个什么法术，却见郑导捧着那个空荡荡的盒子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似的又摸又闻：“好东西、好东西啊。”他说，“你倒是有诚意。” 英华仙君松了口气，看来那女鬼倒还有点能耐，郑导现在是典型的被鬼迷了眼。 宋飞说：“郑哥我们是真心实意想要请您帮个忙，您看……” 郑导说：“宋老弟，这回真不是我不帮你，我实话跟你说，配角的位置还是有的，不过不是重要配角……” “我懂我懂。”宋飞说，“只要能够上您这部戏，让咱嘉祥演个小配角也行啊。” 郑导说：“他不行啊。” 宋飞是真不明白了，脱口而出问：“到底是为什么啊？” 郑导说：“你昨天没问，我也就没跟你说清楚，我现在手头这部戏虽然名字叫《亲亲我的宝贝小魔女》，但那不是部时装剧，是部古装仙侠剧！” 宋飞：“……” 郑导说：“扈嘉祥的外形条件出色，这个我也认可，可是他长得太……太西方了，你让他演个什么道士的，这能像吗？” 宋飞回头看了看扈嘉祥，一咬牙说：“那也未必呢，也许做造型出来还是可以融入剧情的。” “好好设计的确有可能，只是难道剧组还要为了你一个配角再定制造型和服装吗？”郑导连连摆手，“好了好了，我不是刁难你，你也就别为难我了，咱们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吧。” 一直在旁边乖乖扮好孩子的扈嘉祥终于开口问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他说：“古装仙侠剧……是什么？” 宋飞感觉自己要昏过去了，他真想把扈嘉祥的嘴给捂上了，让他别再说那些“童言无忌”的问题，倒是郑导不知怎么倒是回答了：“就是讲那些修真门派修行者还有神仙的故事。” 扈嘉祥沉思片刻说：“那我想试试。” 郑导愣了一下，倒是露出了几分欣赏的神色，说：“你的诚意我已经明白了，但是这一次……” 扈嘉祥说：“实践出真知，请给我一盏茶的时间。” 宋飞正要阻止扈嘉祥，很多导演都是有强烈的掌控欲望的，并不是太喜欢别人死缠烂打，结果郑导说：“也好，刚好今天拍定妆照，服化人员来了，你去试下造型出来再说。” 扈嘉祥却摇摇头：“给我衣服就可以了，其他我自己可以。” 宋飞好容易脸上表情由失落转喜悦，这下子又转成了恨铁不成钢，这小子那么屌是想怎样！郑导这次似乎也有点不开心，他说：“我提醒你，没有服装师和造型师，你光穿个衣服出来别以为我就会收下你。” 扈嘉祥还是说：“我想试试。” 郑导不耐烦地打了个电话，过了会就有人来敲门，走进来一个小青年。郑导说：“小王，带他去服装间试下云心观道士的服装，其他让他自己来。”小王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说：“跟我来吧。” 扈嘉祥跟着他走了出去，宋飞当时就一个想法，完了，砸锅了！ 第9章 周五之前 英华仙君跟着小王领了一身小道士的衣服进了更衣室。小王说：“你真的不需要造型师了吗？” 英华仙君冲着他笑着摇了摇头说：“我想先自己试试。” 小王耸耸肩：“好吧。”耍大牌的小明星他见多了，但是像扈嘉祥这种咖又小明明上门来求人还耍大牌的就真的是头一个……不对，这么说起来，就在三天前，剧组里的确、好像也曾来过那么一个。小王当时正好出去办事了人不在场，但是事后听同事们说起，大家都一致评论是：“一开始是真的觉得那个人很傻叉，后来就惊呆了，他就像真的神仙从天上下凡来了似的。”小王不信，他觉得这也未免太夸大其词了吧，没想到没几天自己也碰上了这么个主。 扈嘉祥。小王心想，倒要看看你自己能弄成个什么样。 英华仙君关起门，看着面前的梳妆镜。镜子里的男人高大英俊，漂亮立体的轮廓使得他整个人都带着一种西欧化的特质，既时尚又现代，这本来是种很不可多得的先天优势条件，只可惜，在一部仙侠古装剧中，这个优点反而成了缺点。 “放心，我知道了，我会努力替你实现梦想的。”英华仙君自言自语道。扈嘉祥的魂魄虽然已经不在这具躯壳中，但是留在躯壳里的那些念想却还未消失——扈嘉祥想红、想出名、想演戏、想成为一个大明星，这些念想强烈到甚至早已超越魂魄的范围，成为了这副皮囊上萦绕不去的执念。 红是什么，有什么意思，其实英华仙君并不是太清楚，但是既然如今是他接过了扈嘉祥的这副皮囊，他自然不介意替原主完成最后的心愿。 “先试试看吧。”英华仙君想着，抖开了那身衣裳。 没过多久，化妆室的门就打开了，小王本来发微信跟朋友群聊正聊得热火，冷不丁被人喊了一声，被动抬起了看手机的脸，然后……便瞪大了眼睛，再然后，小王手里的手机就砸地上去了。 宋飞这会儿正在对郑导施展“死缠烂打”技能，他本来是想跟着扈嘉祥过去看看这家伙到底想搞什么鬼的，后来想想自己又不是造型师，扈嘉祥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就算他跟过去又能怎么样呢，倒不如把功夫用在刀刃上。 小王敲门的时候，郑家贤都已经快被他缠疯了，郑导脑袋上那横三竖四七根头发只差一点就要风中零落，齐齐阵亡，一听小王敲门，立马大喊道：“进来，快进来！” 小王推开一条门缝，先鬼鬼祟祟探了个脑袋进来。郑家贤莫名所以，问他：“扈嘉祥衣服换好了？”小王点点头。郑家贤问：“怎么样？”小王露出了一个有些复杂的表情。郑家贤以为他不好意思背后说人，说：“那还不快让他进来？”于是小王飞快地把门整个打开，他让开身，露出了自己身后的扈嘉祥。 一瞬间，整间屋子里鸦雀无声。宋飞本来还在那儿发挥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力，看到郑家贤脸上露出的表情，一回头，两个本来就有点大的牛眼一下子就瞪成了铜铃状。英华仙君等了一会，见没人理他，有些疑惑地问：“郑导您看我这样还行吗？” 郑家贤的表情已经变了，他飞快地对小王下着指令：“把李政那套衣服给他试试，啊，等等，还有白居安的。再等等，把王一道的也给他试试。”小王得了令正要走，郑家贤却已经一拍大腿，“前面三个不要了，让他直接试明华真人的服装！” 小王一开始还听得好好的，听到明华真人四个字顿时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郑家贤说：“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小王这才“哦”了一声，往门外走。经过扈嘉祥身边的时候，他本来是想拉这个人一起走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变成了拘谨生疏的一拱手，小王情不自禁就压低了声音毕恭毕敬地说：“扈先生，请您这边来。” 英华仙君虽然不明所以，但记得宋飞说的要听郑导的话，少开口多动手的事便乖乖跟着小王走了。郑家贤在背后又追加着吼了一嗓子：“叫韩娜给他做造型，马上，让她把手头的事全先放一放！” 扈嘉祥走后，郑家贤便一遍一遍地在屋子里兜来兜去，嘴里念念有词，偶尔还会愤愤地瞪宋飞几眼。无辜躺枪的宋经济这会儿心里却活泛起来了，郑家贤眼下这个样子……看来是有好事了。 第5节 宋飞特地上门来求郑家贤并不是无的放矢，宋经济好歹入行十年，认识的导演编剧制片人也有好几摞，比郑家贤有名气的、实力更强的、跟他关系更好的并不是没有，但是综合评估下来，目前最适合扈嘉祥的就是他了。为什么？因为郑家贤拍的片子虽然不算杰出的艺术品，但是卖座、受众面广，并且总能捧红几个新人，而且他本人虽然有点怪脾气，对于这份工作的态度却是认真的、热爱的，并不会像某些导演一样，投资方让干啥就干啥，让怎么干就怎么干，全没点自己的底线和坚持。 郑家贤就像是扈嘉祥重新打开演艺通道的一扇门……不，一开始宋飞定义的那不过是一扇窗，但是现在，这扇窗似乎开始变成了一扇门。 扈嘉祥……想到刚才扈嘉祥一身道袍的模样，宋飞也不由得感到吃惊。他从来没想过，扈嘉祥那种美得天生具有攻击性和性感意味的相貌居然也能适合这种中式古典装扮。那身剧服说得好听点叫给配角穿的，看那粗糙简陋的剪裁恐怕只是给有一两句台词的龙套穿的，然而扈嘉祥偏偏就将这身衣服穿起来了。宋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大概就是小说里常写的那种明明衣着简陋，却在千万人中便能轻易跳出来的主角相吧。而且扈嘉祥的气质太独特了！ 宋飞正这么想着，小王已经第二次把打扮好的扈嘉祥拉到了他们的面前，这一次跟过来的还有一个身材有点胖胖的年轻姑娘。这姑娘宋飞也听过，虽然其貌不扬，却是个十分出色的造型师，最擅长在有限的经费里尽可能设计出贴合剧情要求的造型。此时扈嘉祥身上的一身行头显然跟刚才不是一个档次，发型做过了，脸上还化了个淡妆。他素衣飘飘，没有鼓风机在那儿吹花雨，也没有后期特效在那儿ps神圣金光，但他只是往那里一站，就让人莫名觉得周围的空气都不一样了。本来不知怎么自个把自个烦得不行的郑家贤也终于跟着平静了下来。 郑家贤毫无疑问地用欣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扈嘉祥，显然对他十分满意。他说：“不错。真不错！很不错！！” 宋飞听到头两个字，一颗心就放了下来，再听到后面两声感叹简直要高兴得吼一嗓子，郑家贤肯劳神费力这么捯饬扈嘉祥，显然他们这次的出击会有个好的结果。宋飞心想，扈嘉祥这小子可以啊，刚刚还觉得他傻头傻脑的情商低，现在看来，他也是一个有野心有追求的人，这不，郑家贤就被他给成功拿下了。 “我觉得还不行。”冷不丁，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宋飞简直想要一巴掌拍死这个人了，循声望去才发现说话的人是那个造型师韩娜。 郑家贤疑惑地看着韩娜说：“你觉得不行？哪里不行了？” 韩娜说：“郑导，我的个人意见是他更适合另一个角色。” 郑家贤说：“你是说林逸之？那不行，那毕竟是给莫文沛打造的角色。” 宋飞吓了一跳，他们来不过是想捞个小配角当当，可从没想过要演什么主要配角，这个什么真人看起来已经是个不错的角色了，眼下郑家贤说的莫文沛可是大影娱乐力捧的小鲜肉，演技虽然不咋滴，那人气可是杠杠的，光靠卖脸就能为投资方创造大量收益。莫文沛能演的角色自然是主角，这个他现在根本就不会去想。 宋飞赶紧打圆场说：“这个真人就挺好的，郑哥这次您真是太帮我们的忙了……” 韩娜说：“这样，我带他去试试，一会给你看。”然后一把拽了扈嘉祥就跑了，把宋飞看得目瞪口呆。他看向郑家贤，郑家贤正皱着眉头思索，嘴里念叨着：“还能有什么角色适合他的？王祁？连宗万？不会吧。” 这个谜题在一个多小时后得到了解答。韩娜气喘吁吁地把一个人带到了郑家贤和宋飞的跟前。如果说刚才扈嘉祥的阳华真人给人的感觉是仙风道骨，飘逸出尘，是冬日里的暖阳，那么眼下他给人的感觉便是完全相反的。 扈嘉祥这次换了一身暗红色的衣服，原本黑色的假发换成了白色，发型跟刚才差不太多，只不过由一个简单的发髻改为了半披半束发，脑后还斜斜插了一根造型有些古怪的发簪，他皮肤雪白，眉间绘了一点朱砂印，唇上也上了唇彩，于是白的更白，红的更红，莫名就带出了一股阴冷的气质，特别是那天生就上扬的唇角，本来看着是温和亲切，不知为什么此时竟然就有了种俾睨众生，视人命如蝼蚁的感觉。 宋飞看着他，看得不寒而栗。他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只是因为换了个造型就有了截然不同的感觉，眼前的扈嘉祥不再像一个仙人，反而更像是一个……魔。 第10章 周五之前 像一个……魔。 英华仙君看到宋飞打量自己的眼神便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样子像什么，所以他很不喜欢自己这身装扮。 英华仙君是仙，尽管爱好和平，他毕竟还是个镇守边关的武将，有些事情，能够和平解决争端是最好的，但总有些事靠谈判、说服是无法解决的，比方说仙魔之战。 迄今为止，就连仙人们都还没有完全搞清楚魔的由来，距今最近的一次仙魔大战发生在许许多多年以前，久远到当时的很多见证仙都已经历劫轮回或是天人五灭了。那次仙魔大战的惨烈却通过口耳相传留了下来，英华仙君听说过，所以英华仙君很不喜欢自己现在这副样子。 像一个魔。 英华仙君没有直接见过魔，这种天生天养的东西传言千百年都未必能出一个，但一旦出世，三界必有大劫，但是经过这名造型师之手后，他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第一反应就是……像一个魔。英华仙君皱着眉头，他不知道这是这名造型师误打误撞还是扈嘉祥的皮囊有问题，又或者是他过于敏感了？ 正当英华仙君思索的时候，郑家贤突然转向宋飞开口道：“小宋，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 本来还在出神的宋飞被郑家贤这话里郑重的意味给唤回了神智，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再看扈嘉祥的时候就只觉得他这造型格外出彩了，阴冷还是阴冷的，但是刚刚那种“怕”不知怎么就消失不见了。 宋飞有点疑惑，但还是收敛了思绪说：“郑哥你说。” 郑家贤道：“刚刚扈嘉祥试了两个造型，第一个造型的角色名字叫阳华真人，是这部戏里男主角的小师叔，角色性格比较扁平化，但是戏份大概占到全剧三分之一，而且与男女主角都有对手戏，不过难度不大，以刚才扈嘉祥的表现来看，他可以胜任。至于另一个……”他慢慢道来，语速和缓，但是说得十分清晰：“这第二个角色暂时还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宋飞惊讶道，“这都要开拍了，剧本还在完善吗？” “因为这个角色是临时起意加出来的。”郑家贤说，“这部剧原本是根据网络小说改编的ip剧，原著里并没有这个角色，但是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我和编剧都感觉戏剧冲突性或许还能再上一层，跟作者沟通了几次之后，对方答应在其中加入这么一个角色。但是这个角色一旦成形，会对整体剧情都产生影响，也许整个结构都会打乱，目前上面的人也还在商榷这件事。” 宋飞马上明白过来：“换言之，这个角色最后能不能加进去还不一定？” “没错。”郑家贤说，“明华真人是实打实存在着的角色，爆点不够突出，但是可以混个脸熟，角色本身也比较正，对于扈嘉祥这种负面缠身的演员来说，算是个比较合适的台阶。” 宋飞一听郑家贤的话就知道他对扈嘉祥是个什么情况非常了解，能够知道扈嘉祥目前的状况还愿意拉一把，宋飞觉得这个郑导比他想象中可要厚道多了，顿时觉得那个光脑袋看起来都顺眼了不少。 “阳华真人这个角色原本是留给另一个人的……”郑家贤顿了顿，“那个人暂时先不说，我可以告诉你，这个角色现在我是有决定权的。” 宋飞赶紧点头。现在是资本为王的年代，导演、编剧，原本应该主导作品的人却反而被架空了权力，很多时候沦为操线木偶，郑家贤说自己能够拥有这个角色的决定权可见这次的投资方比较开明，他对这部剧也会更为用心。 “第二个角色，如果加进去的话，会是一个爆点。”郑家贤说，“那个作者也是比较有想法的，我跟对方沟通过后，他很快就给我出了个草案，我感觉这个角色会变得很有分量……你懂的。” 宋飞看着郑导：“是不是可能……成为隐性的第三个主角？” 郑导用力点了点头：“所以目前情况就是这样，第一个角色是现成的，你想要，我能给你，效果一般，只能混个脸熟；第二个角色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一旦真的要加进来了，对接到这个角色的演员会是个很好的机会，当然难度也会比第一个大很多。” 宋飞赶紧说：“演技方面小扈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宋飞既然接了带扈嘉祥的任务，自然对这个人进行过全方位的了解，他之前说的演艺界老前辈丁香夸奖扈嘉祥有灵气的话还真不是张嘴就来。扈嘉祥在出道的时候的确有过令人眼前一亮的表演，虽然只是在广告cm和一些剧里跑龙套，但已经隐隐有了点崭露头角的意思，天知道后来他怎么会混成了这样。宋飞说，“只是，如果第二个角色真的能加进去的话，我们……我们小扈真的有机会吗？” 一个隐性的第三主角，又有爆点、有戏剧冲突性的人物对于一部ip剧来说必然会成为各方势力角逐的东西，在这个战场上，别说是现在的宋飞和郑家贤了，投资方内部搞不好都会有一轮内斗。 郑家贤说：“我会把扈嘉祥的定妆照发给原作。” “原作能有决定权？”宋飞很惊讶。刚才郑家贤说他让原作加个人物，原作就真的加了，他还以为那个原作就是个普通的网络小作者，能够有机会把自己的作品卖出影视版权就已经烧高香了，所以才会让干什么干什么，可是能够左右选角的原作可就不是普通角色了。 郑家贤神秘地笑了笑说：“这个你以后就知道了。”他说，“不过你要想好了，你选了第二个角色，第一个角色就不能选了，时间不等人，要不是那谁……出了点事，这角色也不会悬着，现在到处都催着我要把阳华真人这个角快点定下来。” 宋飞思索再三说：“我回去跟公司商量一下，明天一早九点前回复郑哥你，你看行吗？” 郑导点点头：“最迟九点前必须给我回复了，今晚能给我回复最好。” 宋飞忙道：“好的好的，我们这就回去开会讨论。郑哥，你这次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郑家贤却摇摇头说：“你当年帮过我一个忙，这次就当是还你人情吧。” 宋飞自己都不记得这件事了，纳闷着赔着笑道：“别说还不还的，谁还没有个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呢，郑哥你人好，人缘当然好，你这份情意我和小扈都记着！”他对扈嘉祥招手说，“小扈，来，快谢谢郑导。”一连喊了数声，才看扈嘉祥有了动静。 扈嘉祥不再守那个不许随便吭声的规矩了，他认认真真道：“郑导、宋哥，我很感谢你们的厚爱，但是很抱歉，我不想演第二个角色。” 宋飞差点栽到地上去。 *** 梁舟灰头土脸地坐在火车站附近的沙县小吃吃饭，筷子动了两下，就没什么胃口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够蠢，原以为是捡了个漏，现在才发现赵东大概就是因为查下来发现没什么有用的线索才会把肖贝妮这条线给放了。 肖贝妮、徐贝妮，一字之差，这消息就压根不值钱了。 门口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大概是附近小店店主的小孩子在嬉闹玩耍，一个追着一个从门口跑过，梁舟的筷子猛然一顿，这不对啊！就算当年怀孕安胎的人是徐贝妮，可是在肖贝妮的家里确实曾经出现过一个小孩子，而且那个小孩子还被锁进了肖贝妮别墅的三楼。 梁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谁会把一个小孩子锁进阁楼不给人知道呢？他记得那个钟点工小芳说，公司曾经特别叮嘱，不让他们上三楼打扫，可见三楼有问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如果肖贝妮想要隐藏孩子的事，那她完全可以把孩子寄养在父母或者朋友那里，根本没必要带在身边，既然带在了身边，又怎么舍得拿自己孩子当罪犯一样锁起来？梁舟越想越想不明白，正在琢磨的时候，突然看到有个似曾相识的人影从门口经过。此人一身朴素的羽绒服加棉裤，脸上的胎记在傍晚的日光下依然很明显，不是那个家政公司的小芳又是谁？ 梁舟三两口扒完饭，扔下一张纸钞，也不等找零了，立马就跟了上去。潜入肖贝妮的别墅恐怕是不行了，但是从小芳这里或许还能得到什么消息呢？ 梁舟跟在小芳后头停停走走，上了公车又下来，他发现小芳正在朝肖贝妮家的方向走。途中，小芳经过一家百货公司还进去逛了逛，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几件小孩子穿的衣服。梁舟心头一动，也许他的猜测是错误的。肖贝妮的确有个小孩，那个小孩也的确在那一日的别墅三楼，但或许并不是被一直关在里面的，也有可能，那一日小芳对他撒了谎。 因为电路问题，小芳需要找人来修理，为了避免肖贝妮家里有个孩子的事露馅，所以她临时将孩子锁在了三楼，并捏造了三楼不能上去的故事。没错，肖贝妮家二楼那些古古怪怪的什么卡通也许就不是她自己喜欢的，而是她那个孩子喜欢。 梁舟这么一想，不由精神一振，深觉自己抓到了一个重要线索。他拨了个电话回公司，电话是小黄接的，梁舟开口就问：“肖贝妮现在还在外地拍戏吗？” 万能的小黄说了句“给我五分钟”就挂断了电话，五分钟后，她回了个电话过来：“在，人还在香港，今天下午还有人拍到她。” 梁舟松了口气，心想这下可算是被他抓到了。 傍晚时分，某条僻静的小马路上，四个人两条道相向而行，一侧是小芳在前面拎着采购的商品慢慢走着，后面跟着梁舟，另一头则是宋飞带着扈嘉祥气冲冲地走。宋飞骂了扈嘉祥一路，明明跟郑导说得好好的，眼看着一个好角色就要到手，这家伙不知道抽的什么疯，竟然开口就把那角色给推了。当时的场景宋经济现在想起来都要爆血管！ “你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你是猪脑袋啊！” 扈嘉祥静静地听着他训，他那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是的我错了我的确错了但我就是不改”的态度简直能把人给气死。四人擦肩而过，梁舟这次注意力都在小芳身上，所以没有注意到扈嘉祥，然而英华仙君的步子停住了。他转过身，看向不远处鬼鬼祟祟缀着小芳的梁舟，又看了看还没觉察他停下了脚步仍然在一叠声边骂边走的宋飞，最终转过身，追着梁舟去了。 第11章 周五之前 梁舟正跟踪小芳跟得起劲，忽然听到有人在旁边问他：“你在做什么呢？”一转脸，扈嘉祥那张英俊的脸孔便赫然映入了他的眼帘。 梁舟：“………………” 十秒后，梁舟掉转头就走，一面走一面嘴里念念有词：“阿弥陀佛上帝保佑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我在做梦做梦。” 英华仙君有点好笑，快走了几步，跟在他身边说：“晚上好啊，你做什么跟着那个女的？”他说着皱了皱眉道，“那女的不太好，你别跟着她了。”又道，“对了，那天真是对不起，害你摔跤了。你的额头现在还疼吗，有没有头晕耳鸣这些问题？我从那张网看了，说如果有这些症状就要小心是脑震荡，要去找大夫做个叫什么……西屉的检查，好好看看的。” 梁舟低着头闭着嘴，一个劲地往前走，还越走越快。但是能够跟电瓶车并驾齐驱的英华仙君显然是不会把这点速度放在眼里的，更何况他用的扈嘉祥的身体是个肩宽腰细腿特别逆天长的美男子，梁舟拼死迈一步半出去他就只用挪一步，跟着梁舟完全轻轻松松。 英华仙君说：“我知道你的职业是娱乐记者，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是这份职业实在不适合长久做。跟踪别人偷拍别人的照片终归不是好的行为，你还年轻，现在转行也来得及。对了，你念过书吗？子曰‘受学重问，孰不顺成’，我前几日还看到网上有那种授学的私塾，说是念了他们那里出来就能找到月薪上万的好工作，你要不要试试看？” “啊！！！！！”梁舟终于忍不住了，他停下脚死死瞪着扈嘉祥。梁舟现在真的不怕这个死而复生的扈嘉祥了，他还想把这个死而复生唠叨得不行的唐僧给掐死！ 英华仙君还不明所以，停下脚步，和气地看着梁舟问：“怎么了？如果是缺学费的话，我可以借给你，我还有一点存款。” 梁舟：“……”梁舟满地乱转想找块砖头拍扈嘉祥头上，可惜本市最近正在创建文明城市三连冠，到处都是环卫工人严阵以待，别说是砖头，连个易拉罐都找不着。 扈嘉祥张了张嘴，梁舟忍无可忍地一把拍在了他的嘴上，梁舟说：“打住！你什么也别说了！” 英华仙君还是头一回被人用这种方式禁言，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梁舟伸出一个手指：“别再跟我说话、别再跟着我，咱俩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以后见了面谁也不认识谁，知道了吗？”说完，他用力点了点手指，转身大步离开了。 英华仙君站在晚风里看着梁舟的背影，叹了口气，不知怎么有一点点的失落。转身正要去追宋飞，忽然又停住了脚步。他伸手到怀里摸出一物，正是刚才在郑导那边的摄影棚里得了韩娜允许带走的一支木簪子。那个雪茄盒留在了郑导处，他便找了这簪子做凭依物，给那无名女鬼暂住，然而这时候簪子里空空如也，那女鬼竟然不见了。 *** 梁舟一路走一路还在骂骂咧咧，他奔波了数日没能得到一点好处，今天一天又格外倒霉。早上遇见扈嘉祥后见证了一个消失的老太又被人掌掴，白日里咯噔咯噔到了外地白请人吃了一顿饭，什么消息也没捞到，现在好容易在路上遇见了小芳，正琢磨着能搞点什么消息出来，结果又被扈嘉祥搅了局。 “神他妈的念过书没有！”梁舟烦躁无比，因为扈嘉祥戳中了他的痛处。梁舟还真是没念多少年书，高中毕业他就出来打工了。 梁舟不是脑袋瓜不好使念不出书，而是家里经济条件不允许。他父母没心没肺，乐观积极，但梁舟家的经济条件真的不是太好。除了双亲都是普通工人赚不了大钱以外，他母亲在他念初中的时候就得了大病，原本是被医生判了死刑的，也许是人好命大吧，这么多年下来，不好倒也不坏，活一天赚一天地赚到了现在。为了医药费，梁舟早年边读书边打好几份工，学习成绩自然好不到哪里去。高中毕业，梁舟自己做主放弃了考取的二本，进了社会工作。被老贾看上是个偶然，但是这一干到现在也有快六年了。 梁舟喜欢狗仔这份职业，虽然风里来雨里去，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但是来钱快。一条有点价值的消息不论报与不报都能换到丰厚的报酬，对于梁舟来说，钱这玩意太重要了。想到老贾这杆旗眼看着就要日薄西山奄奄一息了，梁舟不由又停下了脚步。 不行！他想，他得转回去看看。为了他的钱途和前途，肖贝妮那条新闻必须要拿下！ 四十分钟后，梁舟再次赶到了肖贝妮家所在的小区。门口别墅区的警卫换了一轮，梁舟靠着同一张脸和工作证混了进去，心想这名人小区的保全措施也就这样了。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了118号，别墅里亮着光，显然有人在。梁舟绕到后面的假山爬了上去，途中险些碰到两个巡逻的警卫，他赶紧躲进了一旁的林子里，等那两人过去了才敢往上爬。今夜月色不明，是个毛月亮，梁舟想着明天怕又是要下雨，不由低低抱怨了一声。刮风下雨对他的工作影响挺大，室外跟踪不方便，明星们在家也往往会拉起窗帘，拍不到什么好东西。 梁舟爬上山顶，往对面看去，不由得一愣，跟着便兴奋起来。肖贝妮家三楼的圆形窗户里此刻亮着灯，梁舟赶紧拿起夜视望远镜看过去，这一次扎扎实实地看清楚了那个小孩在家。 小孩年纪不大，看起来只有四五岁，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知道在玩什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次肖贝妮不仅没有拉窗帘没有关灯，甚至连那扇圆形的窗户都开着。梁舟心道lucky，赶紧拿起照相机左左右右地拍了好些照片。他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学会了现场检验，在相机里复看了照片确实拍清楚了不算，还导到自己带着的平板电脑里检查了一下，完了又打包发给了在公司里的疯子。 “怎么样？”梁舟从线上问疯子，“能看清是什么照片吗？” 过了一会，那头才传来答复，疯子有气无力地回复：“看……到……小……孩……” 梁舟被他这死样活气的语气给弄笑了，说：“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怎么老是这不死不活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那头才传来回答：“回头你就……知道……了。”说完便下了线。 梁舟莫名其妙，说了句“德行”，就抓起相机继续抓拍起来。现在可以确认肖贝妮家是有个孩子的，只差证明这个孩子和肖贝妮的关系了。但这都是可以后续再补充的，只要消息放出去，舆论就会造起来，到时候肖贝妮方一定会出来回应，而她说得越多就越容易露出马脚。如果按照铁军那个工作室的做法，徐贝妮那张缺了一角的安胎方子会成为重要证据之一，但是老贾这个人好就好在，虽然他当狗仔但他不造谣，但这或许也是雨幕工作室日渐败落的原因之一吧。 梁舟正想着，突然一愣，他放下照相机，从望远镜里看过去，发现那窗口里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窗前。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对着梁舟的方向伸出了手，还笑了起来，跟着就开始攀爬窗户。梁舟先被那孩子镜头里的一笑给惊了一下，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现在看到孩子的动作，简直浑身汗毛都要炸了。 他想喊又不敢喊，拼命挥舞双手，示意那个孩子不要乱动。但是小孩子显然不懂他在说什么，梁舟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手脚并用翻上了窗户，梁舟再也坐不住了，把器材一扔就往假山下面跑，然而他还没跑到一半，就看到空中一团黑影直直掉了下来。 第6节 梁舟整个人都吓懵了，再顾不得其他，飞快地跑到肖贝妮的别墅前面，刚好看到刚才巡逻的两个保安还没走远，赶忙喊住他们：“师傅师傅，等等！”他气喘吁吁地跑上去说，“一百……一百十八号，有个孩子从三楼窗口掉下来了。” 见两个保安半信半疑地打量他，梁舟拿自己的假工作证晃了一下：“真的，我刚在假山上看到的，你们赶紧通知孩子家长喊救护车啊！” 两个保安中的一个却推了梁舟一下，似乎是让他带他们过去。梁舟揉了揉被推疼的肩膀，说：“我真没骗你们……好好好，我带你们过去。”在暴露自己和救一条性命之间，梁舟还是选择了后者，他带着俩保安往肖贝妮家去。 肖贝妮家的房门此时竟然虚掩着，从门缝后漏出了一线灯光。梁舟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来应，心里一急就把门给推开了，嘴里嚷道：“家里有人吗，我们是保安。”他边喊边示意两个保安跟他进去。肖贝妮家的客厅里空空荡荡的，一侧沙发上扔着梁舟才见过的羽绒服和购物袋，似乎证明小芳此时正在这里。 梁舟赶紧扯直了嗓门喊：“小芳！小芳你在吗？”一连喊了数声还是没有人来应门。 真奇怪，难道小芳在上厕所，还是在哪里听不见声音？梁舟很快找到了别墅后院所在，他打开门，冲了出去。眼前是一个小小的花园，青草红花，却没见到一个人影。梁舟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上方，确认那个圆形窗户的确在上头，孩子掉下来就该落在这里才对。 “你们等等啊，我找找。”梁舟忙解释道，低着头在花园里寻找了一番。然而无论他怎么找，就是没有那个孩子的身影。 难道真的是他看错了？梁舟想着，不得不赔笑道：“那个……不好意思啊，保安同志，我可能是看错……了……” 梁舟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跟着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第12章 周五之前 现在的新小区都主打环保牌，小区里绿化繁茂，路灯装得又低又隐蔽，美其名曰减少光污染，但是这个结果就是偶尔在小区里遇到个人都看不清那张脸。梁舟刚才又急又乱，急急忙忙喊住那两个保安后，就把他们带到了肖贝妮的别墅，中间两人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梁舟也没有仔细看过两人的长相。进了肖贝妮家以后，他也没顾得上打量，所以直到现在才算是真正看清楚了他两人的长相。 妈呀……梁舟倒吸了一口冷气，感觉自己的腿在颤抖。 站在他面前的两人哪里是是什么保安，苍白的脸孔上两坨红艳艳的高原红，风一吹，两块破布在它俩身上晃荡，纸糊的帽子不伦不类地扣在两人头上，眉眼竟然全是画出来的，这不是一对出殡时候陪葬的纸人又是什么！ 梁舟脑子里炸了锅，面上却还来不及表现出来。他深呼吸了几口气，脑子里拼命回想着看过的所有灵异小说和歪门邪道的应对方式，朱砂，木有，黑狗血，木有，开光的护身符，也木有……一阵风过，天上飘来一朵乌云，把那本来就不甚明亮的毛月亮给遮了个严严实实，也把梁舟的小心肝给捺到了水底。 这可怎么办啊。梁舟心想，这样不行，他得跑出去才行。梁舟回忆着肖贝妮家的构造，这里的小区他摸来过几次，多少有点概念，他现在人在花园里，花园的围栏本来不算高，无奈肖贝妮家这一排靠着风景带，为了保护隐私，她自己给自己筑起了高高的篱笆。梁舟心道坏了，他又不会轻功，这样一来，唯一能够出去的还是大门口。 梁舟打量着那两个纸人，现在周围几乎是一团昏暗，只有肖贝妮家的别墅里光明诱人，仿佛是个太平地方，但是梁舟知道，那不可能，他既然撞上了这种事，如果不能跑到人多的地方去，估计哪里都不安全。 梁舟想着，试探着迈了半步出去，他这才动了一下，那俩纸人立马就跟着转动了它们那两张白惨惨的脸孔，显然不是死物。梁舟慢慢移动着，那俩纸人便也跟着他转动脸孔，梁舟吸了口气，故作放松道：“哎呀，大概是我看错了，不好意思麻烦你们啦，我走了。” 他这话才说完，那俩纸人的脑袋登时就伸长了，两双手跟僵尸似的齐齐抬了起来，人也摇摇晃晃地动了起来。梁舟心里骂了声娘，看着他俩保持着上身不动，蹲下身，捡起了地上一个平板拖把，然后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以后，他扯开嗓门大喊道：“救命啊！！！” 梁舟的声音响彻夜空，然而回报他的并不是临近居民纷纷开窗开门出来观看的脸孔，而是一阵阵的冷风以及冷风中向着他迎面扑来的两个纸人。 “握草，救命救命救命！”梁舟肾上腺激素飙升到峰值，挥舞着平板拖把躲过了一个纸人的追击，一下子打在另一个纸人头上，但听“啪嗒”一声，两个纸糊的家伙明明应该不堪一击，却犹如金石所制，反而是梁舟手里的拖把一下子断为两截，把他手也震得不轻。梁舟虎口裂开了一条缝，登时流出血来。血腥味飘到空中，两个纸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了一瞬间的迟滞，梁舟抓紧机会一头撞了过去，将其中一个纸人撞翻在地，自己也一骨碌滚进了肖贝妮的房子里，撞到了客厅里的沙发。 梁舟头晕眼花地爬起来，咬着牙冲到大门口，伸手一拉，没拉动。再拉，还是没动。 “操！”梁舟无语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就知道撞邪这事必然伴随着各种门打不开，灯点不亮之类的幺蛾子……好吧，这里的灯至少是亮的。梁舟飞快地打量房内，试图寻找到别的出口。然而肖贝妮家底楼的窗户都装着铁栅防盗，根本逃不出去。 “二楼！”梁舟想着，也许能从楼上跳窗逃脱。他本来还想进厨房摸把菜刀什么当防身武器，但是才往那里走了一步，就见两个纸人摇摇晃晃地也走了进来，只能随手抄起一把椅子朝它们砸了过去，然后飞快地跑上楼。 到了二楼一看，这里竟然是一片昏暗，只有楼梯间亮着灯，梁舟曾经看到过的那个卡通大头像还杵在那里，依然是人不像人，猫不像猫，穿红戴绿，只不过这次那尊头像前面还摆放着瓜果零食，一边一根点着大红蜡烛。 梁舟脑袋“嗡”的一声，突然之间就有点什么东西搭上了。他飞快地回想着在肖贝妮家看到的一切，特别干净时时需要钟点工来打扫的环境，古怪的卡通人物，各种零食、小孩子的衣服，还有被锁在三楼的……忽隐忽现的小孩。 三个字呼之欲出，梁舟呼吸急促，脸色越发发白。窝草！他想，难道肖贝妮根本不是偷偷养了个小孩，而是在……养……养小鬼？ 正这么想的时候，楼下就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梁舟探头一看，正是那两个纸人在笨拙地攀爬楼梯。这还不算完，就在梁舟倒吸又一口凉气的时候，他的耳朵里同时传来了“咯咯咯”的儿童笑声。 “咯咯咯咯……叔叔……叔……来……”声音时远时近。 梁舟：“……” 梁舟腿软得不行，这楼上闹鬼，楼下也闹鬼，让他往哪儿跑？对了，他还在二楼，二楼有窗。梁舟想着，飞快地跑去推那一扇扇的门。昏暗的光线中，所有门都锁得严严实实，梁舟撞了数次，脑袋都撞晕了还是没能撞开。这不算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纸人们虽然还在下面的楼梯平台笨拙地纠缠，但是梁舟的眼角余光里已经多了一个“嗖嗖”快速移动的白影。 怎么，肖贝妮家是阴曹地府吗？！ 梁舟骂骂咧咧地拿出手机，上面果然一点信号没有，如今这里就像是一个孤岛，叫天不应喊地不灵，即便现在梁舟还暂时没死，可是过一会呢？ 梁舟胆子不大不小，不然前些日子也不会被扈嘉祥死而复生给吓晕，但是人逼到了一定份上，求生的本能会给予一个人足够的勇气。梁舟想着，不然就跟这个小孩拼了吧！他听说相机能拍到鬼影，便开了手机照相机，试图找到那小鬼的所在。但是那小鬼真的太能跑了，每次梁舟转过身去，他就已经又跑到别的地方去了。一边跑一边还时不时拉一下梁舟的头发，或者绊他一下！ 梁舟被他弄得火大死了，一脚狠狠踹在一扇门上，结果这一次那门发出“咔哒”一声就被打开了，梁舟一个没提防，整个人滚了进去。两个纸人和小孩眼看着就要杀到，梁舟慌得一脚踢上了门，爬起来果断落了锁。 那些家伙在外头一顿乒乒乓乓，门上传来抓挠的声音，门外还有小孩的哭声，叫人瘆得慌，但是不知道是梁舟运气好还是肖贝妮家的门都是特殊武器，总之暂时竟然把它们全给挡住了。梁舟才松了口气，忽然耳朵里传来了低低的呻吟声，而且那声音就近在耳边，登时吓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梁舟僵直着身体，不知道该不该转身，万一一转身就看到个什么鬼怎么办。就在这个时候，厕所里的灯突然点亮了，梁舟眯了好一会眼睛，才适应了那光线，跟着就听到一个软软的声音说：“梁、梁师傅，你怎么在这里？” 梁舟回过头去一看，灯光下的不是小芳又是谁。 姑娘只穿了毛衣和棉裤，一手揉着额头，正在晃脑袋，那里明显肿了一块，她的身边倒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洗浴用品，还有一根断了一半的扫把，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梁舟看了看地上，发现人家有影子，这才松了口气，身体顺着门板缓缓滑了下来。 “梁师傅，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梁舟有气无力地摇了摇手，过了会才组织起讲话的力气。他说：“你怎么，在这里？” 小芳便道：“哦，我……我来打扫卫生，不知道怎么就闹、闹……”她害怕地左右看了一阵，坐到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他们一男一女就这么蹲在马桶旁边，互相交换自己的逃命心得。 小芳说：“我正在这儿打扫呢，灯突然就灭了……我吓得不行，就打电话给物业，想找他们来修理。结果拿起电话就听到了一阵小孩子的笑声，门还打不开了，真的好吓人……” 梁舟说：“先等等，”他上下打量了小芳一阵，问，“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这别墅三楼住着个小……孩？”梁舟好险才把那个“鬼”字给咽了下去。 小芳迷惘地摇了摇头。梁舟说：“我看到你去给小孩子买衣服了，你可别骗我。” 小芳立刻用力地摇头说：“不是的，我真的不知道。”她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她说，“我做这家人家也就是最近几天的事，以前这里都是蕊姐在做，前一阵子蕊姐不知怎么辞职回老家了，所以公司才把我派到了这里。小孩的衣服是公司说肖小姐让我买了送人的，她现在人在外地拍戏，让我准备好了明天她要派用场的。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梁舟无力地想，他这到底是什么运气啊，不是没听说过女明星养小鬼搏名气的，但是那……那不就是个心理安慰吗，怎么肖贝妮养的这只小鬼这么凶？到底是哪个给她搞得正宗小鬼啊！ 小芳问：“梁师傅，那我们接下去怎么办啊？” 梁舟心想，还能怎么办，他又不是天师灵媒，他也没辙啊。两个人沉默地望着彼此，都有种自己看不到明天的不祥预感。到底觉得自己是个男的，得有点担当，梁舟努力鼓起勇气爬起来说：“对了，我来这里是想要找个出去的出口的，你检查过这里的窗户没有？”说着，走到一侧拉起了窗帘。 “咦，这里没有装铁栅栏哎！”梁舟顿时精神一振，他说，“我们可以从窗口翻出去，二楼的高度……嗯，跳下去可能会受点伤，但是总比困死在这里的好。”他一面说着一面四处寻找可以利用的东西，压根没注意到小芳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正站在他身后，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梁舟打开柜子，翻出了几条浴巾和浴袍，他忙活着将浴袍的腰带抽了出来，又跟另一根编在一起，然后再连接毛巾，伸手一拉，结散了。 “哎……”梁舟低低骂了一声，怎么电视剧里演起来都那么简单，实际生活里做起来却那么难。他说，“小芳，你也帮我一……把……”梁舟被几乎已经凑到自己脸上来的小芳的脸孔吓了一跳，心想这姑娘犯得什么毛病，高度近视吗？ 小芳有些遗憾地退开一点，淡淡应了声：“哦。”从梁舟手里拿走了一块毛巾，“哎呀，梁师傅，你受伤了呢。”她指着梁舟右手的虎口，梁舟那里的伤口已经凝结了，一道血疤凝结在那里，梁舟说：“没事，小伤。” “那怎么行，你都流血了呢。”小芳说着，一把抓起梁舟的手，凑到鼻尖闻了又闻，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个陶醉的表情。 梁舟：“……”这是怎么一个节奏？梁舟缩了缩手，没缩回来，小芳看起来柔弱，却把他的手抓得死紧。梁舟眼看着这姑娘露出了花痴的神情，甚至伸出粉色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那一瞬间，梁舟打了个哆嗦。 这个人怎么那么……媚？ 第13章 周五之前 一个外地来的在家政公司打小时工的小姑娘，貌不惊人，脸上甚至有一块硕大的胎记，平时穿着也朴素到几乎让人忽略性别，这样一个女孩子身上怎么可能冒出“媚”这个字眼？ 梁舟这么想着，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弄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小芳不仅不会相貌普通，她甚至长得可算美丽动人。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过去，小芳的额头光洁饱满，两道弯眉秀美俏皮，长长的睫毛就仿佛是两只扑闪着翅膀的蝴蝶，特别是她那一双眼睛，当她定定地望着你的时候，就像是含着两汪多情的春水，既清纯可人，又叫人心猿意马。 梁舟：“……” 这不对啊，梁舟心想，这、这长相是小芳？这好像是有点像……像……肖贝妮？！梁舟给吓了一跳，猛地跳起来，退到了窗口。 小芳被抽走了刚刚抓在手中仔细嗅闻的手，一瞬间抬起头，竟然露出了狠厉的表情，把梁舟吓了一跳。待到发现梁舟退到了窗口的时候，她愣了一下，立刻又换上了刚刚那副柔弱的表情，她说：“梁师傅，你怎么了，那里危险，你仔细着别摔下去了。”说话的语气又软又媚，像是有人拿了根小羽毛在你心里搔啊搔。 梁舟心想老子信你才有鬼了，一咬牙，二话不说就往窗外翻，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把自个儿挪出去，赫然就觉得后背撞上了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梁舟已经吓无可吓了，麻木地转过脸去，于是在很近的距离看到了一张鬼脸。 脸色铁青，双眼空洞，皮肤像腊一样没有弹性，配上一头潮湿冰冷的头发，这是一张货真价实的女鬼的脸。 梁舟：“……”我求你们给我个痛快吧，到底是哪个要我的命啊！ 就在这时候，那女鬼突然发出一声尖啸，看也不看梁舟，一下子从窗口冲了进去。梁舟只感到一股冷风猛然透体而过，冻得他透心凉，他双手僵硬，没能抓住窗台，整个人一下子就从窗口翻了下去。 “死了。” “小心！”一双手及时伸了过来，将梁舟接住，然后稳稳落到了地上。梁舟紧紧闭着眼睛，感到包围住自己的体温和有些熟悉的气息才敢慢慢睁开眼睛，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那张不久前才见过的脸——扈嘉祥。 梁舟长长松了口气。是扈嘉祥啊，扈嘉祥好啊，虽然扈嘉祥死而复生搞不好也是个鬼，但是熟鬼比生鬼好啊。梁舟都没发现他的神经经过今晚的淬炼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只觉得这会儿腿也不酸了手也不疼了，脑袋上炸了窝的头毛也能回归原位了。 肖贝妮的房子里传来了剧烈的打斗声，整栋屋子都在摇晃，跟遭了地震似的。扈嘉祥将梁舟放下地，然后抓了他的手掌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这个动作跟小芳刚才做得是一样的，但是梁舟就是觉得这个动作扈嘉祥做来让他一点也不反感，反而还觉得很安心。等等，他想，他的脑袋是不是哪里吓出问题了？ 英华仙君看了一眼梁舟手上的伤痕，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有点意外。然而身后房子里的响动太大，他一时半会顾不上这事，便让梁舟摊开手掌，在他掌心写了几笔，然后将他的手握了起来，他说：“攥着拳头一直朝前走，很快就能走出这个幻境，这里的事情我会解决，你回家去好好洗个热水澡睡一觉，明天起来一切就都好了。” 梁舟还想说什么，他已经将梁舟转过身子，轻轻推了一把说：“去吧。”梁舟只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像是装了自动机械那样，自动自发的就迈起了步子，越走越远。 把梁舟送走，英华仙君才转过身，他叹了口气，伸指在门上画了个开山的符印，然后轻轻松松地推开了肖贝妮家的房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简直是一团狼藉，除了梁舟刚刚摞倒在地的那些家具，此时两个纸人都横着卡在一侧的墙体里，拔不出身子，只有两条腿还在外头徒劳地蹬来蹬去。 “尘归尘，土归土，哪里来的还往哪里去。”英华仙君口中轻诵往生诀，指尖跳出一点光芒，光芒飞起来，一分为二，宛如两只萤火虫，一边一个落到了那两个纸人身上，不过是短短几息间，两个纸人便都被两团暖色的光焰所吞没，从下至上，消失不见。 英华仙君边走边复原周围的样子，他就像是一个魔术师，揭开了覆盖在真实世界上的那一层幕布，于是乱作一团又气氛诡异的一楼不见了，真实世界的暖风和人气又涌了进来，客厅重新回到了在真实世界的模样，灯火通明，干净温暖。英华仙君拾阶而上，走过二楼，登上了三楼，他看到有个小孩坐在通往三楼的楼梯上，正有些害怕地看着他，一触及到他的目光，立刻“刺溜”一声钻进了一扇门，然后从门板上探出了半张脸来看他。 英华仙君对他招招手，说：“别怕，我带你妈妈来找你。” 小孩将信将疑，英华仙君伸手轻轻一点，三楼门口那截光滑的门锁赫然间锈蚀崩坏，“咔哒”一声落在地上，那竟是用几根细小的骨头加上一些泥土捏成的，随之断裂的是小孩脚踝上缠着的一截细长的锁链。英华仙君冲那小孩伸出手，小孩犹豫了一下，这才怯生生地飘了出来，将手交到了英华仙君手里。 “以后不能这么淘气了，你把刚才那个叔叔吓到了知道吗？” 小孩委屈地点点头，嘴里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英华仙君边听边点头：“我知道你孤单，但是也不能随便吓人啊。那个叔叔是个普通人，你可能只是想跟他一起玩，但是那样会害他折损阳气的。” 小孩吸溜了一下鼻子，表示自己知道错了。英华仙君满意地捏了捏那只冰凉的小爪子说：“来，你妈妈在……” 正说着，一张七窍流血的大脸就从他们两人头上飞过，女鬼被团成了一个球，“啪”地撞进了墙壁里。小芳手里拿着根断了半截的扫把杆子，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似乎还想乘胜追击一下，跑到英华仙君面前却猛然一个刹车停了下来。 小芳的头发已经在打斗中散落下来，衬着她姣好的身材，显得格外风情万种。她对着英华仙君闻了又闻，像是找见了什么香饽饽似的。小鬼一看到她出现，立刻就抓着英华仙君的手躲到他身后，似乎有点怕她，但他还是勇敢地对着小芳凶狠地龇出了牙，嘴里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咆哮声。英华仙君却站在那里，大大方方地由得她闻。 “真香啊……”小芳似乎已经忘了周围的一切，边闻边感叹道，“比刚才那个还要香，这要是吃下去该长多少年的修行啊。”她说着，挑起眉毛看了小鬼一眼，指了指自己额头上肿起来的地方说：“咱们的账一会算。”然后便对英华仙君扯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娇声嗲气地说，“先生贵姓啊。” 英华仙君笑眯眯地看着小芳说：“姓扈，扈嘉祥。” “扈嘉祥？”小芳疑惑地抬起头来打量了英华仙君一番说，“这个名字我好像有点印象，对了，那不是那个十八线小明星吗？”小芳捏着自己的下巴对着英华仙君左看右看，总觉得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那头女鬼好容易把自己从墙里拔出来，本来又想去跟小芳拼命，结果一眼看到跟在英华仙君身后的小鬼，顿时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声，朝着小鬼冲了过去。两只鬼登时紧紧拥抱在了一起，一时现场满是叽里咕噜的鬼语声。 英华仙君看了一眼她俩，对小芳说：“她们母子俩日子过得好好的，你不应该拆散人家。” 小芳嗤了一声道：“这小鬼本来就是我的孩子。” 闻言，那女鬼立刻气愤地抬起头来，对着英华仙君“叽里咕噜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长串，英华仙君说：“你听到了，她说这孩子是你走后她跟别的男人生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小芳顿时就不开心了，她撅起嘴说：“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英华仙君说：“不管小孩是不是你的，你都不应该不经过一个母亲的同意，就擅自带走她的孩子。” 小芳说：“那……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她走过去，伸手在英华仙君胸口轻轻按了一下说，“矮油，扈先生，你的身材真是棒棒哒。”说着还吸溜了一口口水。那女鬼将自己孩子紧紧搂在怀里，躲到一边，戒备地看着小芳。 见英华仙君没有什么反应，小芳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娇笑起来，说：“瞧我，这不是我的真面目啦。”她用手掌在脸上一抹，那个大大的胎记和刚才打斗中沾染上的脏污就都不见了，露出了一张既性感又纯真的美丽脸孔，几乎跟肖贝妮行走娱乐圈的脸孔一模一样。说几乎一模一样是因为这张脸虽然看着跟肖贝妮相似，但是却比肖贝妮显得更美丽也更诱人，就像是一枚芳香四溢的水蜜桃，诱惑着路经之人去采撷。 小芳见英华仙君不反对，干脆靠到了他的怀里，轻轻蹭着他说：“扈先生，我好冷啊，你抱抱我好不好啦？”说着，便伸出手将英华仙君环了起来。那女鬼想要上来帮忙，小芳放在英华仙君背后的手上立时冒出了十根乌黑的长指甲，她还冲着女鬼示威地扬了扬手。女鬼发出一声焦虑又害怕的嘟哝声，缩了回去。 英华仙君出神地看着小芳，似乎是被她的美色给迷晕了。小芳扬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她一只手抚摸着英华仙君的脊背，另一只手就慢慢地往下伸，从胸口到腰部再到…… “呀，嘉祥，你这里好大……嗷！好痛好痛好痛！” 英华仙君伸手揪住了小芳头顶露出的一只耳朵，一把就将她提了起来。一道光华闪过，小芳不见了，出现在英华仙君手上的赫然是一只白毛狐狸。 第7节 第14章 周五之前 那狐狸差不多有一只小狗大小，在英华仙君手中翻滚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他的手指。 “好痛好痛，嗷嗷嗷，我要杀了你，可恶的人类！我要吃了你吃了你！”狐狸一个劲地叫骂着，发出来的声音却不再是刚才既软又嗲的女声，而是接近变声期的少年郎的声音。 英华仙君说：“你一只狐狸精成年都还没成年，性别也还没定型，生得哪门子的孩子。” 小芳，不，或者该叫肖贝妮化身的狐狸精被悬在空中，一个劲地痛喊道：“我我我才不是小孩子，本大仙早就成年了，本大仙不过是还没想好要选哪个性别！你才没成年，你全家都没成年！”原来，狐狸精在修成真身之前是无所谓公母的，在修成妖身的同时，它们的性别才会随着化为的人形落地生根，有的与原本的性别一致，有的则会转化为另一个性别，其中缘由也还没有人能完全搞明白。 英华仙君说：“这可出了奇了，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狐狸精修成了妖身却还没定性别的。” 他这么一说，狐狸精肖贝妮登时就耷拉下了脑袋，覆盖着白毛的脸孔上不知怎么就让人读出了一个羞辱的表情。女鬼在旁边发出“叽叽咕咕”的笑声，又对着英华仙君说了一串话。 英华仙君边听边点头说：“你好不容易得了天地灵气能够开灵智，修妖身，为什么不好好在山中修炼，要到人间来骗人搅事？” 狐狸有气没力地说：“我才没有骗人呢。” 英华说：“没有？那怎么徐贝妮说你当初伪装成女孩子跟她一起在工厂干活又骗她行那风月之事？” 原来这女鬼正是梁舟调查中已经在七年前因难产而亡的徐贝妮，当初她和狐狸精化身的肖璐在一家工厂做工，两人感情相当不错。某天夜里，徐贝妮无意间发现肖璐竟然不是个女儿身。狐狸天生性淫，于那风月之事上更是高手，肖璐见自己的秘密被揭穿，干脆对这个小姊妹下了手。一个乡下女孩又怎么能逃得过一只狐狸精的刻意引诱，于是情窦初开的徐贝妮和肖璐白天是一对姊妹情深的好朋友，到了夜间便做起了一对颠鸾倒凤的小夫妻。梁舟的前同事赵东调查到的所谓肖璐的神秘男友其实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男儿本身。 两人大概过了两年这种日子，然而好景不长，不安于室的狐狸精自然不会满足和一个乡下女孩共度终身，肖璐厌烦后便毅然离开那个城市，到了如今的繁华大都市打拼天下，她成功进入演艺圈，打造出了一个“白富美”的治愈系女神，而徐贝妮则留在家乡，被抛弃的她伤心欲绝之下自暴自弃和一个已婚男人有染，最后因为难产而死。讽刺的是，负心的狐狸精肖璐在演艺圈起艺名的时候却使用了被他抛弃的那个女孩名字，改名肖贝妮。 英华说：“你八年前就离开了那里，徐贝妮是七年前生的孩子，怎么想这孩子都不会是你的。再者，我看你也不像是父子情深的狐狸，怎么就想到去抢人家孩子了？” 狐狸不肯开口说话，英华“嗯？”了一声，一身仙压释放出了一点，登时吓得白毛狐狸四爪乱抓，方知自己是踢到了铁板。狐狸哭哭啼啼说：“仙君，仙君，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仙君您饶过小的吧！” 英华说：“到底为什么抢人家孩子？” 狐狸精抽噎了一下说：“我……我学人家……养小鬼。” 英华仙君：“？？？” 狐狸精说：“我在这行混了八年了，最近几年虽然看起来还算风光，但是其实人气已经在下滑，我经纪人说我再这么下去很可能会过气，我听人家说……说养小鬼可以让我更有名，所以我就……就……” 英华仙君：“…………” 英华仙君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他说：“我头一次知道一个狐狸精会听人家的养小鬼来博名气。” 白毛狐狸都哭得像一只湿漉漉的绒球了，他抽噎着，唯一自由的那只耳朵一抖一抖的说：“那、那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嘛，那些人介绍的鬼牌我一看就是假的啊，我就想我去弄个真的小鬼养，没准更有用呢？” 女鬼：“……” 英华仙君：“……” 女鬼都想扑上来抓花狐狸的脸了，还好被英华仙君一把拦住了。英华仙君说：“小肖同志，封建迷信害死人你懂不懂？爱迪生说成功是靠99%的汗水和1%的天赋才能达成，走邪门歪道只会自搬石头自砸脚。” 白毛狐狸抬起他那张哭唧唧的脸，说：“知、知道了。” 英华仙君又教训了他几句，才对那女鬼说：“好了，你们母子也不容易，我便好人做到底，送你们一程吧。”说着，指尖攒起一团光芒，徒手在空中画了三道，不过须臾间，那空中竟然就出现了一扇门，门缝打开，里头透出了旷野清新的空气来。 女鬼识得对面正是自己的家乡，脸上顿时露出感激的笑容，嘴里咕噜咕噜说个不停，还拉着孩子跪下来要给英华磕头。英华笑着受了她母子俩这一拜后将她们扶了起来说：“去吧，以后好好过日子，轮到投胎的时候不要有牵挂，好好再世做人。” 那母子两鬼又谢了一次，这才穿过门消失了。英华收回法术，将狐狸放到地上说：“你也一样，以后别再行那歪门邪道，这次的事本君念在你是初犯又没有造成什么伤害的份上暂且放过，若有再犯，定然不饶！” 白毛狐狸却伸出前爪牢牢抱住英华的腿说：“上仙、上仙，相逢也是缘分，上仙品格高洁，为仙和善，能不能请上仙收小的为徒，小的一定鞍前马后，报效上仙！”一面说一面在地上连连磕头，小爪子在英华仙君裤管上挠啊挠。 英华无奈道：“不是我不收你，实是我自己便是在这世间重修功德的，无法收徒。咱们有缘自会再见，你且好自为之。”说着，轻轻一挥手，便将白毛狐狸从自己身上拂了下来，转身潇洒地离去了。 “好帅好帅哦！”白毛狐狸举起小爪子星星眼，英华仙君哪里知道，这一念之仁，他便在人间又多了一个迷弟。 英华仙君信步走出肖贝妮家的小区，忽而听到有人喊他：“扈嘉祥！”回过头一看，不由愣了一愣，竟然是梁舟。 梁舟哈着手跑了过来，将扈嘉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还不够，又绕着他转了数圈，然后试探着伸手按在了他的胸口。 “噗通”一声，在这一刻，英华忽然觉得自己所占的这副躯体里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有一股不自然的热度升了上来。怎么回事？他有些不明白，这个动作刚才肖贝妮也做过，当时狐狸精甚至还把自己又香又软的身体蹭进了他的怀里但他都不为所动，为什么这个动作此时由梁舟做来，他竟然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梁舟手掌贴着扈嘉祥胸口感受了好一会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说，“你有没有受伤？” 英华被动地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身体似乎正在越来越热，眼睛里看出去的梁舟就像是浑身镀上了一层不一样的光晕一样，光晕中，后者那张清秀乖巧的脸孔显得格外动人。英华觉得自己的嘴有些干，不由得咽下了一口口水。 这不对！他想，肯定有哪里……不对。 梁舟显然还不知道扈嘉祥出了点问题，他有些别扭地说：“我……我也不是多管闲事啊，毕竟事情是我惹出来的，你还救了我，让我一个人跑我怎么有那个脸，可是我也没什么本事，想进去帮你吧又怕拖了你后腿，只能在这里等你出来。” 英华闻言看了眼梁舟刚才奔过来的角落，那里的地上留着反复踩踏的脚印，证明他在这里等了很久，也纠结了很久。英华的心头涌起一股暖意，他伸出手，按住了梁舟正要收回的手掌，低声说：“很冰。” “啊……是，今天天气真冷啊。”梁舟说，“那没什么事我回去了。”他抽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发现没有抽动，不由纳闷地看向扈嘉祥。男人正低着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小区灯光昏暗的缘故，扈嘉祥的脸在半明半暗中显得格外的英俊动人，特别是那双眼睛，如同清风朗月，并不浓墨重彩却如此地吸引人。 “嘀嘀——”门口传来按喇叭声，一辆车子开过来，梁舟赶紧把扈嘉祥拉到一边，门口的摇杆抬起，放那辆车子进入。 梁舟说：“好了，时间不早了，我……” 英华说：“你想不想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梁舟的手一顿，思想斗争了半天终于还是道：“想。” 英华说：“去你家里说？” 作为一个鲜有恋爱经验且常年忙着赚钱的直男，梁舟是真的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他是觉得眼前的男人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却并不知道不对在哪里，于是还是大大方方地说：“好啊，那我请你吃夜宵吧，就当谢谢你救了我。我跟你说我们家楼下的小吃摊卖的烧烤可好吃了。”梁舟就这样欢欢喜喜地把扈嘉祥领回了家，没有预料到自己第二天醒过来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厨房，想拿菜刀剁了这个家伙！ 第15章 周五之前 英华仙君做了一个梦。 按理来说，神仙是不会做梦的，更何况他做得是……一个春梦！ 英华仙君身为一位仙君，修得是道法自然，持得是君子端方，守得是清规戒律，不被红尘俗世所扰。所以这个梦令他很迷茫，更何况在梦里和他做那件事的人是梁舟，而他还是主动的那一个。 英华仙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又或者说扈嘉祥的这副皮囊怎么了，但是一面他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另一面又觉得梦里的感觉实在是太棒、太舒服了！在梦里，他和梁舟两个人裸锃相对，梁舟被他压在身下，反复进入。他一开始还不太熟练，毕竟英华仙君打从有记忆以来就不记得自己做过这样的事情。凡人们总说天庭规矩刻板，还爱编派一些上界仙女下凡和凡人结为夫妇，完了又被领导棒打鸳鸯的事，其中躺枪最严重的得数王母娘娘，但其实仙人相恋这事在仙人们看来根本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天庭不管，仙人们也不忌讳。当然，仙人们不忌讳并不代表他们热衷于这件事。 如果用科学点的解释来说明，神仙和凡人其实就相当于两个不同的物种，仙自然是进化程度更高的那一个，他们呼风唤雨，神通广大，能在天地间穿梭自如，而凡人在神仙们的眼里看来就相当于是一种有趣的小东西。就像人类喜欢养猫狗小鸟做宠物那样，凡人在神仙眼里就是这些猫狗小鸟。不排除某些爱宠心切的人士会想和自己的宠物生生世世，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只能把它们视作自己一生中的匆匆过客。 仙人的寿命太长了，人类区区百年的寿数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弹指一瞬，你叫他们怎么去投入一份货真价实的所谓爱情？与之相对的是，也有一些性喜游猎花丛的仙人会时不时地下凡到人间伪装成人类泡个妞打个炮什么，英华仙君就知道几个这样的仙人，但他自己不是。 好的，这里再重复一遍，英华仙君是一位好仙君，他是一位洁身自好，爱惜羽毛，道心坚定，热爱和平，每天最常做的事是打扫卫生，帮助弱小，把掉下来的小鸟放回鸟巢或是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好仙君，而这位好仙君现在做了一个春梦，梦到自己跟一个凡人发生了不能描述的关系，而且还是他主动，而且还特别享受！ 从一开始的不熟练到后来的进步神速，英华仙君充分领略了“世界真奇妙”的过程，什么后入式、侧入式、69位、口交颜射意大利台灯……不对，好像是吊灯？英华仙君有点恍惚，搞不懂自己都是从哪里看到的这些东西，居然能够在梦里梦到。 梁舟在英华仙君的梦里还真的是蛮可爱的。从一开始的小小反抗，欲拒还迎，到后来的陶醉其中，呻吟连连，最后甚至昏了过去。英华仙君在梦里都感到很意外，意外一个凡人怎么能那么可爱、那么诱人。虽然表现得很猛，其实第一次做这个事的英华仙君可害羞了，但他觉得这是个好梦，所以难得的天亮了很久还在酣睡，但是另一个人醒了。 梁舟醒了。 醒过来的梁舟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家的天花板，看起来脑子在放空状态，但真不是，梁舟在回忆。记忆就像冰雪消融，化为春水，慢慢地复苏，他成功想起来昨晚扈嘉祥救了他一命，为了表示感谢，他决定请后者吃夜宵，结果夜宵摊点不知为什么关了，他只好去便利店买了点啤酒零食，带扈嘉祥回家坐坐。然后……就出事了。 梁舟吸了口气侧过头，扈嘉祥的脸就近在咫尺。男人的五官轮廓实在英俊得无可挑剔，即便是在这样的早晨，不加任何修饰还是能够让人品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来。现在，这个美男是全裸着的，不仅如此，男人紧紧靠着他的身体，一只手占有似的搂着他的腰，两条修长的长腿还把梁舟的两条腿夹在了当中。 啊，多么美好、多么和谐的……情侣间的早晨……个屁！！！ 梁舟气得都快背过去了！梁舟从来就不是什么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青年，他进社会得早，为了赚钱酸甜苦辣都尝过，做了狗仔以后更是常常碰到一些不能跟人讲道理讲道德的场合，他昨天之所以会等扈嘉祥出来还要请他吃东西完全是因为梁舟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梁舟虽然长得斯斯文文，性格却很独立，他习惯了独来独往，既不喜欢管闲事，也不喜欢欠人情，就好比说疯子让他带早点，他就开个某宝店，明码标价收代购费；又比方说贾老板给了他钱升了他的职，所以他想方设法去跟肖贝妮这条线；扈嘉祥救了他的命，但扈嘉祥死而复生梁舟并没忘，所以他想着快点还清这个人情就继续跟扈嘉祥老死不相往来，可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呢？ 梁舟恶狠狠地瞪着扈嘉祥，后者竟然还睡得香甜无比，甚至嘴里发出了一声嘟哝：“喜欢吗，小船？” 梁舟：“……” 梁舟深深吸气，然后吐气，再吸气，再吐出来。他在一、用跟男人上床的负面新闻敲诈扈嘉祥；二、装作啥事也没有各自散了；三、拿把菜刀现在就把扈嘉祥给剁了三个选项里纠结了许久，终于决定当作什么事也没有。梁舟咬咬牙，从扈嘉祥的臂膀里挣扎出来，坐起身。然而他这么一动，却立刻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酸爽，除了肌肉酸痛，最鲜明的莫过于后方体内那种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的感觉。 梁舟：“……” 梁舟跳下地，脚软了一下，他扶住床头柜就往厨房冲。去他娘的，他要砍死扈嘉祥这个臭流氓！梁舟这一动却惊动了英华仙君，英华恍恍惚惚从梦中醒来，就看到一道寒光夹带着杀气向自己袭来，身体先于脑子行动，伸出两指就来了个空手入白刃。 梁舟：“……” 嘿呀好气呀！梁舟大怒，拔起菜刀又砍，英华仙君利索地一个鲤鱼打挺，翻下床，躲开了梁舟的第二击。梁舟快气死了，操着菜刀一路追着英华砍。英华仙君好容易回过神来，再看梁舟的样子，那一身青青紫紫登时就把他的记忆给激活了。 难道昨晚的不是梦？英华思索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是那只狐狸精！狐狸精肖贝妮昨晚本来想要勾引英华，狐狸大多擅长媚术，昨晚他想必就是这么做的，但是英华乃仙君之身，压根没有被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所迷倒，结果全身而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邪术的效应并没有完全褪去，反而潜伏了下来，不知怎么的，后来就在梁舟家中发作起来。 英华仙君觉得头很疼，处理仙妖争端无数，将一群小妖怪教育得服服帖帖每天跟着他朗诵《道德经》的英华仙君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目前情况。 就算再不问世事，爱好和平，英华也知道，梁舟无名无分地被他做了那个事情，肯定是会生气的。对了，英华脑子一转，有了。他回过身，梁舟的菜刀正好劈过来，英华刚才就没使力，这会儿顺手就把菜刀夺过了，放在一旁说：“梁舟同志，你听我……说……”英华躲过了梁舟砸过来的一张椅子，顺手放回了地上，还挺强迫症地对准了桌子那条线。 梁舟气得七窍生烟，特别是他每跑一步就感觉到后面还在流东西，那里还残留着那种被什么东西撑开以后的异物感，甚至他身体里面还有那种酸软酥麻的余韵残留，让他跑着跑着就腿软。想起几天前看到扈嘉祥坠楼的时候，那人就是光着两条大长腿只穿一条骚包ck子弹头内裤的模样，那时候梁舟还在猜测这家伙坠楼前到底在做什么下流事，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现在……一切都清楚了，不仅清楚了，梁舟还深刻领会了。 梁舟砍到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想砍死扈嘉祥，还是想砍死昨晚那个自己，因为他也想起来，昨晚他后来好像鬼使神差地配合了扈嘉祥的进攻，跟他痴缠在一起。梁舟真心第一次知道自己就算不是个gay，至少也是个双。 mlgb，三观碎了！ 梁舟昨晚被英华按着操了太久，这会儿又没吃早饭，又气得够呛，经过这一轮大运动，腿软眼花，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英华见他摔倒，不由一动：“你没事吧？” “别过来！”梁舟喝道，扈嘉祥果然乖乖留在了原位。梁舟口渴极了，伸手拿起桌上的热水瓶要倒，一拿就发现没水了，再看桌上，七倒八歪留着的全是昨夜他和扈嘉祥“秉烛夜谈”剩下的啤酒罐。喝酒误事啊！梁舟悲愤极了。 英华仙君见梁舟不咋呼了，小心翼翼地道：“梁舟同志……”梁舟一个眼刀就飞了过来，英华只好改口，“梁……梁先生，昨晚……的事我很抱歉。”英华顶着梁舟的眼神，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道，“我知道昨晚那样对你很不公平……” 梁舟把手里的易拉罐都捏扁了，英华说：“可是事已至此……” 梁舟心想，是啊，事已至此，难道他还能真的砍死扈嘉祥不成？当然他也可以报警，可是报警对于扈嘉祥这种能死而复生，生打女鬼的人来说又有什么意思呢？而且他还欠了扈嘉祥一条命……梁舟疲惫地想着，摇了摇手，意思是算了，就让一切过去吧。 英华说：“事已至此，我很抱歉，所以我想，要不我们成亲吧。” 梁舟：“？？？” 梁舟说：“你说什么？”还掏了掏耳朵。 英华说：“哦，对，你们现在不兴这么说了。”他清了清嗓子，特别真诚地说，“梁舟同志，鉴于你我之间已经发生了超越阶级友谊的关系，请允许我诚恳地向你求婚，请你与我结为合法夫妇。” 梁舟再次深深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十秒钟后一声“滚~~~~”响彻了整栋公寓楼，天界男神之一，玉树临风广受欢迎的英华仙君就在那声“滚”中被踹出了梁舟的家！ 第16章 周五1313 把扈嘉祥轰走以后，梁舟累得呼哧带喘地跌坐在椅子上，有好一阵子都没缓过神来。从昨天到现在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颠覆他的认知和让他无所适从的事了，以至于梁舟的大脑有点荷载过量，直到他看到了挂在墙上的日历才想起来，今天已经是周五了。 周五是贾老板向公众承诺要上肖贝妮新闻的时间，梁舟想到这个才艰辛地从椅子上爬起来，打算洗漱一番去公司报道。结果只走了两步，梁舟就不由得龇牙咧嘴。 “操！”梁舟忍不住骂了一声，他是第一次做那种事，刚才又经过了一番可以描述的剧烈运动，这会儿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的身体哪儿哪儿都酸疼得不行。妈的，扈嘉祥那东西也太大了吧，不知道后面裂了没有！ 梁舟想着，一瘸一拐地拿了换洗衣物，又从抽屉里好容易翻出了一支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金霉素眼膏打算当消炎药用。他在浴室里头边嗷嗷叫边抽冷气地给自己拾掇完了，出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是绿的。那种挖自己屁眼的感觉实在是…… 好容易把自己收拾干净，梁舟拿了车钥匙，决定去外面买个肉包子随便对付一餐，走到门口却突然发现，咦，家里好像有什么不对？他回过身看了一圈，脑子终于后知后觉地正常运作起来，是游艇不见了！梁舟赶紧看向放在一旁的猫食盆和猫砂盆，昨天他临走前加的食物和水都已经吃完了，猫砂盆里撇了几根便便，但是并没有看到游艇的身影。 梁舟家的这只猫主子是只五岁大的公猫，是某个打雷下雨天，梁舟从街上捡回来的。那天雨下得特别大，别说是猫，就连虫子大概都已经躲起来了，只有游艇跟个弱智……不是，跟一个大无畏的英雄似的，蹲在空旷的街道上，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盯着天上的霹雳看，也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吓傻了。梁舟那会儿刚到这个城市工作，难免勾起了一些思乡的孤独心绪，看这小家伙淋得跟只落汤鸡似的，便将它揣回了家，从此以后坐实了自己底层奴隶的身份。 “游艇？游艇？”梁舟喊了几声，到沙发下，柜子上平时主子喜欢待的地方一一看过，但都没有找到它的身影。梁舟又倒了一大堆猫粮甚至开了个猫罐头敲饭碗，但是屋子里始终静悄悄的。 怎么回事？难道游艇现在不在家里？ 第8节 梁舟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似乎从自己昨晚把扈嘉祥带回家开始他就没有看到过游艇了。难道是……主子也觉得他俩昨晚做的那些事太少儿不宜了，所以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梁舟想着想着，不由更加生起扈嘉祥的气来。梁舟倒不担心游艇是被吓坏了，因为游艇的胆子很大，曾有过多次欺负送外卖小哥的前科，而且尽管梁舟每天都把家里的门窗关得很严实，总有几回他回家发现游艇不在，第二天又大大咧咧地自己跑回来的。梁舟一开始还挺担心主子的安危，直到某次回家早发现游艇在小区绿地里跟一只三花母猫舔来滚去，还有一回撵得一只哈士奇满地乱窜以后，梁舟就不再管它了。只是至今梁舟都不知道游艇是从哪里跑出去的。 反正全他妈是扈嘉祥的错！这么迁怒地想过以后，梁舟才平静下来，放好了今天份的食粮，关了门上班去了。 梁舟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十一点，刚推门进去，就见从里头摔出来个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接，差点两条胳膊都折了，这才发现摔出来的正是疯子封胥。疯子虽然平时看起来就很不修边幅，今天看着简直只能用变本加厉来形容。他蓬头垢面，奄奄一息，两个眼睛下面是厚厚的黑眼圈，被梁舟接住后不知怎么一个劲地嗅着他的手指头。 梁舟昨天才被扈嘉祥那什么了，眼瞅着疯子凑过来张嘴像是要舔他的手指，登时“啊”的叫了一声，直接撒手。只听piaji一声，疯子就这么摔在了地上。疯子委屈极了，在地上有气无力地伸手蹬腿，活像只翻不过来的搁浅乌龟，嘴里一个劲说：“小船你没良心，我都饿了一天一夜了，你手上明明有蔡记牛肉包的味道你居然不给我带还摔我，呜呜呜。” 饿了一天一夜？这又是什么梗？ 梁舟直接跨过疯子，走进屋，结果发现小黄这姑娘也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嘴里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啃什么东西。梁舟看了一眼登时青筋乱跳，走过去硬是给她把手里攥着的鼠标垫给扯了出来，结果发现鼠标垫已经缺了一个角…… 梁舟吐出一口气，决定不去猜测那个角去哪里了，问道：“你俩到底怎么回事？”正说着，又听到了一声呻吟，梁舟看过去才发现自个儿boss老贾办公室的门也开着，一个人就卡在门口的地面上，伸出一个手做“救救我”状，赫然正是贾卓伟本人。 梁舟：“…………” 十五分钟后，梁舟望着一屋子眼冒绿光拼命吃着他买来的汉堡鸡块的同事加老板，颇有一种前途无亮的感慨。 这个公司是好不了了，梁舟想，我去，贾老板居然还吃噎着了，这公司真他妈的好不了了！梁舟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该换份工作了，要不跟阿东说说，让他介绍一下也跳槽去铁军的万事通工作室？ 就在梁舟已经开始畅想自己到了万事通工作室该如何开展业务的时候，贾老板终于吃饱了，他往后靠在椅子上，摸着自己吃到凸起的肚子露出了一个满足的微笑。正所谓饱暖思淫……不是，正所谓吃饱了好干事，贾卓伟终于有空对梁舟露出了一个慈祥的微笑说：“梁总监，你来得正是时候，来来来，”他伸出手跟只招财猫似地招了招，“给咱们好好说说你在肖贝妮那儿的收获。” 梁舟看了看此时分外慈祥，仿佛脑袋后头有个圣光圈的老板，又看了看那头吃得已经不行了，摊在椅子上的疯子，还有明明已经吃不下了，手里捏着半块鸡块还在试图往嘴里塞的小黄，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肖贝妮家确实有个小鬼，”梁舟想，货真价实的小鬼，“昨天我拍到了他，照片已经给疯子了。但是，我没法证明肖贝妮家那个小鬼是他的孩子。”本来就不是，肖贝妮他根本就是只没性别的狐狸精！梁舟最后说：“抱歉老板，是我没能力。” 他说了这些，静静等待着自家boss的批评，结果只听到贾卓伟第二次“来来来”的叫声。梁舟莫名其妙地走过去，贾卓伟说：“封胥，把咱们的集体作品拿来给你小船哥看看。” 疯子“哦”了一声，结果试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最后干脆翻了个身，从椅子上滑了下去，手脚并用地爬到一旁桌边把他的笔记本电脑给搬了过来，推到贾卓伟面前。贾卓伟点了几下说：“你来看看，这就是你昨晚拍的照片。” 梁舟低头一看，不由得一愣。贾卓伟给他看的照片，他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所有的照片背景都是昏暗的，第一张照片里能够看到一角露出了几点红彤彤的光，那里好像还摆着什么东西，但是看不清楚；第二张照片则换到了另一个地方，隐约可以看到画面里好像是扇门，门把手上有一点闪光灯造成的反光；第三张照片又回到了那个红彤彤光晕罩着的地方，但是这次却能够勉强看清楚旁边摆着的东西的轮廓，那是……梁舟睁大眼睛，肖贝妮家二楼供着的那个卡通形象？ 贾老板慢吞吞地点着那些照片让梁舟一张一张看清楚。很显然，那些全都是昨晚在肖贝妮家二楼取景的照片，如果说前几张还只是看着有些气氛诡异并且看不太清楚，那么后面几张则只能用……灵异照片来形容。是的，灵异照片，梁舟在那些照片里看到了昨晚那个小鬼。梁舟当时身处昏暗环境中，看不清楚周围只能听到声音，所以拿了手机出来照明，但是小鬼的速度太快了，他总是不能及时捕捉到对方的踪迹，没想到现在在电脑里看到了……梁舟看得心情复杂，心想好家伙，幸好昨晚没看清。 梁舟说：“这些照片……” 贾老板说：“这些其实不是照片，是视频截图。”他指着梁舟说，“是你拍的视频截图。” 梁舟愣了一下，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来看，果然，昨晚慌乱之中，梁舟误把拍照应用当成了手电筒，结果误打误撞地拍下了小鬼袭击自己的全过程，然后由于之前他刚刚通过网络云分享过小鬼的照片给疯子，这段视频竟然也被系统直接推送给了疯子。 梁舟倒抽了一口冷气，还好昨晚跟扈嘉祥的事没被拍下来啊！！！ 贾老板说：“梁总监，昨晚真是辛苦你了，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 在贾老板的宣告声中，这一天的微博上炸开了一道惊天响雷，粉丝四十万的雨幕工作室和粉丝二百万的贾老板个人微博在周五下午13点13分同时发布了一条讯息，讯息内容其实很简单，只有十二个字：“从今往后，周五十三时十三分……”此条讯息底下附上了一个视频。视频内容全部都是从各种恐怖悬疑影视题材的电影电视剧中剪切而出，疯子的高超剪辑能力在这则视频中体现得淋漓尽致，视频生动地描述了一个腹肌六块、侠肝义胆、十项全能的记者深入各种恐怖现场调查取证的故事，叫人看了毛骨悚然又忍不住被深深吸引。 视频一经放出顿时引来了无数评论，有说老贾是没爆料又发乱七八糟东西凑数的，也有猜测老贾是不是被盗号的，可是盗号也不可能个人和工作室的两个连着一起盗，所以也有人猜测老贾有了新的动向，一时间闹了个沸沸扬扬。 老贾那儿早有十万水军候着上场，一看引起了关注，立马开闸泄洪，登时那条微博下面各种生物齐齐登场，有的水军自己骂自己左右互搏，有的水军装明星粉掐对家粉引起更多关注，有的水军装好奇打听是怎么了，也有水军负责引导老贾将有大举动的观点，还有水军历数老贾光辉历史营造本次举动会震惊娱乐圈的氛围，话题热搜同步跟上后，短短半小时内，这条微博就飙升到了热搜榜前三，内容是“周五十三时十三分”。眼瞅着热度可以了，在这个时候老贾又不声不响地发了第二条微博，这次更简单，全部内容就艾特了一个叫作“娱乐圈灵异八卦周报”的红v账号。被吊起了好奇心的网民们纷纷点击进入，于是就看到了一条长微博。 长微博是以长条漫画形式呈现的，内容描述了一个当红清纯女明星为搏上位养小鬼却导致小鬼反噬的故事。漫画笔法老到，分镜精彩，情节环环相扣，叫人忍不住毛骨悚然。长微博的最后放出来的正是梁舟拍摄的那个视频的几张截图。“关注转发并艾特两人三天后抽奖送大礼，大家不妨一起来猜猜主人公是谁。” 本来奄奄一息的雨幕工作室就在这一天踏出了重要的一步，从此走上了绝地反击的道路，而金牌狗仔梁总监往后的人生道路也因此注定了要经历一场又一场的“妖风鬼雨”。 第17章 老影帝 雨幕工作室开辟灵异爆料平台这件事在当天的微博上闹了个腥风血雨，引来了数以百万计的浏览量，也惊动了娱乐圈，但是还是有人没能跟上热点，不知道此时发生了什么，比如附身扈嘉祥躯壳的英华仙君，还有他的经纪人宋飞，因为他俩当时正被关在棒棒艺人总监阿黛尔女士的办公室里接受唾沫的洗礼。 擅自利用私人关系联系导演是错，对郑导提供的角色挑三拣四也是错，发生了这档事却不回来汇报写悔过书是错上加错，总之横也是错竖也是错，宋飞皮厚惯了听到后来也有点忍不住，偷偷转头一瞧，扈嘉祥却始终站得笔直，非常诚恳地边听边给予阿黛尔回应，完全没有昨天郑重拒绝郑导时的叛逆样子。或许是因为扈嘉祥的这个表现实在让人没法气下去，在挨了一顿历时一小时四十三分钟的骂以后，他俩人终于蒙主宽容，被释放出狱了。 走出阿黛尔办公室的时候，宋飞长长松了口气，伸手想去兜里掏烟却被一只手给拦住了。英华指了指一旁墙上贴着的禁烟告示说：“宋哥，现在规定不能在有屋顶的公共场所吸烟了。” 宋飞：“……”宋飞悻悻地把烟放了回去，叹了口气道，“你倒是不担心。” “担心？”英华问，“担心什么？” 宋飞颇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原来是个傻的，怪不得混了这么多年越混越回去。明眼人都能听出来，阿黛尔是有意找他们茬，想要把他们俩都赶出公司，所以才会凭自己本事找机会也是错，在公司里待着不做事也是错。宋飞昨晚其实挺恼扈嘉祥的，要不是扈嘉祥莫名其妙地拿乔，或许他们已经拿下了郑导剧中至少一个现成的角色，可现在想想，就算他们拿到了，或许也会出别的幺蛾子，毕竟公司现在的态度摆明了是对他们不利——不，应该说是对他宋飞不利才是。 宋飞很清楚，棒棒对扈嘉祥的态度不过是放弃，扔在那里放他自生自灭，对他的态度才是排挤，希望他能主动提出辞呈。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宋飞当年在圈子里得意的时候，总免不了得罪一些人，如今抱的大腿倒了，阿黛尔想要连根铲除前人势力也是可以理解的事。宋飞轻轻吁出口气，觉得自己或许也是时候想想办法再跳一次槽了，只是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他还能去哪里呢？ 一时之间，宋经济也觉得自己前路渺茫起来。 “宋哥，你没事吧？” 回过神来，宋飞看到扈嘉祥一脸关切地望着他，不由得微微愣了一愣。坦白说，如果不是无路可走，宋飞根本不愿意和扈嘉祥这样一路下滑的十八线小艺人打交道，所以一开始带他的时候也存着一种看不起、施恩于人的态度，宋飞自己回忆起来，也觉得这几天对扈嘉祥说话的态度挺差，没想到扈嘉祥还会关心他。 英华笑了一笑说：“你要真想抽烟，我陪你去外边呗。” 宋飞说：“你也抽烟？” 英华却摇摇手：“我不抽，我陪陪你。” 两人便一起从太平门出去。棒棒租用的办公楼外头刚好有个大平台，两人推门出去，登时被暖暖的阳光洒了一身。 宋飞忍不住舒服地感叹了一声。宋经济年青的时候喜欢写写弄弄，有的时候酸毛病上来了还会无病呻吟几声，例如“玻璃幕墙的写字楼是一只怪物，吞吃了日和夜，让每一个在其中奔忙的人类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四季在更替，小鸟在欢唱，阳光、和风、雨露、霜雪……他们不知道，只是工作、工作、再工作。”宋经济现在格外感触深厚，看向身后缓缓合上的防火门，只觉得里面的世界充满了暗流漩涡，叫人厌恶。 宋飞掏出一支烟才叼在嘴上，扈嘉祥那头就打了火送过来了。宋飞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收获了后者一个友善的微笑。宋经济凑上去，点着烟，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吐出来。 “咳咳……”扈嘉祥咳嗽了几声，转过头去：“不好意思，”他说，“不太习惯烟味。”这又是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傻样子了，可是宋飞现在已经知道这个人只是不做掩饰罢了。扈嘉祥就像是个透明人，心里怎么想，便怎么说，有点傻，但是个好人，偏偏娱乐圈里最不需要的就是这种好人。 或许是觉得自己在棒棒也做不了几天了，宋飞莫名就起了点提点扈嘉祥的意思，他道：“小扈，你是怎么想到进娱乐圈的？” 英华愣了一下，不知道宋飞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一茬，他虽然接收了扈嘉祥的壳子和记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人的记忆有很多地方是不甚清晰的，好在关于入娱乐圈这点还能看清。英华说：“我想当一个好演员。” 宋飞便露出有些惋惜的神情：“在这个圈子里，想出名容易，想大红大紫也未必就那么难，但是想当个好演员那就太难了。”宋飞心想，怪不得扈嘉祥这些年来每况愈下，想必是跟他一样壮志难酬，因而自暴自弃了吧。这么一想，宋经济看扈嘉祥的眼神就又多了几分亲切，总觉得这小子跟自己是一国的，他不该扔下他就跑。可是眼下有很多事情是他也不能左右的，毕竟他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宋飞了。 扈嘉祥说：“宋哥，你是不是不开心？” 宋飞扯起一边唇角说：“你呢？刚刚被骂成那样就没一点心情波动？”宋飞原本是不会问合伙的艺人这种问题的，但是扈嘉祥现在在他眼里已经不一样了，他把后者当成了半个自己人才会说出这些不该说的话。 英华说：“我还好，每个人都有压力，总是需要一个宣泄口的。”英华刚才挨骂的时候打量过阿黛尔，知道她的私生活出了点问题，每天压力都很大，所以不知不觉便把这种压力带入了工作中。仙人和凡人毕竟是不同的，他们能够看到的东西更多，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也因此很多事情在他们看来都不是什么问题。 宋飞说：“话是没错，不过再这么下去，你宋哥可能就没法带你咯。” 英华究竟来人间时日尚浅，闻言愣了一下，说：“宋哥你怎么会没法带我了？” 宋飞心想这孩子可真够傻的，难道看不出来阿黛尔是在存心刁难他们吗？ 宋飞说“算了，不说这些个不开心的了，倒是你小子，是不是该跟我交代一下昨晚到底跑哪去了？”不说还好，一提起来，宋飞还有点莫名其妙加生气，他昨天跟扈嘉祥一块从郑导那儿回来，一路走着一路说话，说着说着，宋飞就回到自己家了，一直到今早醒来才忽然想起来扈嘉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完全想不起来了。 宋飞这么一说，英华便想到了自己昨晚跟梁舟做的那些事还有今早被梁舟追着跑的时候后者的样子……这么一想，英华的脸不知不觉就红了。 宋飞：“……”怎么感觉这小子没做好事？宋飞咳嗽一声说：“我先跟你说好，你现在虽然还没成名，好歹也是个艺人，私生活给我放检点点，可别弄什么劈腿蒲夜店的负面新闻出来。” 英华赶紧道：“不会不会，我懂的。”他想，他又不喜欢去夜店，他跟梁舟结婚以后，就更加不会去做那些事了。可怜宋飞还不知道这码事，如果叫他知道自己带的艺人睡了一个同性狗仔还想跟对方结婚，搞不好血管都会爆。 英华又把话题绕了回来，说：“宋哥，你那么担心是不是因为昨天郑导那件事啊？” 宋飞说：“你也知道啊。” 英华便露出了愧疚的神情说：“对不起啊，宋哥，是我连累你。” 宋飞见他这样又有点不忍心了，拍拍他说：“算了算了，也不全是你的错，就算咱们昨天把这个角色接下来，没准今天也会挨骂的，只不过是挨另一种骂罢了。”见扈嘉祥一脸茫然地望着自己，宋飞简直心都要化了，心想这么好看心性格又软的小孩在这个圈子里是要被人欺负死的呀，自己就不能帮帮他吗？ 正这么想着，宋飞的手机响了。宋飞掏出来看了眼屏幕不由得一愣，赶紧接了起来。英华见宋飞有电话要讲，便打了个招呼说：“那宋哥，我先回去了。”宋飞点点头。 英华边走边听到宋飞在后面讲：“郑导对不起，真对不起，昨天是我们不对，我们……嗯？”音调一下子提高了八度。 英华正要打开门回去，就听宋飞在后面喊：“扈嘉祥你站住！” 英华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不解地转过身去。宋飞对着那头又讲了几句什么，最后道：“好的好的，我们马上就到，你放心。”挂了电话的时候，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和兴奋的神情，宋飞快步跑过来一把重重拍在扈嘉祥肩上说：“有你的啊好小子！” 英华悄悄揉了自己的肩膀一把，他这身体还是扈嘉祥的，被这么拍一下还是会疼。英华乖顺地问：“怎么了，宋哥？” 宋飞却推着他往外走说：“来来来，先去坐车，路上慢慢说。” 坐上出租车以后，英华才知道原来他们此时正要出发去见郑导，然后跟他汇合了以后一起去见另一个人。宋飞说：“也真是巧了，《亲亲我的宝贝小魔女》的原著昨天无意间看到了你的定妆照，一眼就看上了你，想要跟你好好聊聊。咱们这可算是绝处逢生了啊！” 第18章 老影帝 坐上郑导的车后，英华和宋飞两人才知道原来那本《亲亲我的宝贝小魔女》的原著竟然是影帝邓鸿照的妻子。 “想不到吧，”郑导说，“连我也是接了这个剧的导演以后才知道的。” “怪不得！”宋飞感叹着，怪不得先前郑导说原著有挑选演员的权力，但是又愿意答应剧组的要求增加角色，甚至愿意为此而大动剧情，这样一来就都说得通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邓鸿照的妻子不过是个刚出道的作者，尽管第一本书就在网上火了一把，毕竟不是什么大牌名作家，所以向她提出要求，她还愿意答应，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她又毕竟是邓鸿照的妻子，影帝的分量和人脉摆在那里，如果向剧组推荐某个非主角人选，也是可能被接受的。 宋飞不知第几次感慨，扈嘉祥这家伙的运气可真不错啊！他拍着英华的肩膀说：“小扈啊，这次真是难能可贵的机会，你可一定要好好表现啊。” 结果英华抬起头问了句：“宋哥，我想请问一下，邓鸿照是谁？” 邓鸿照……是……谁…… 郑导和宋飞齐齐转头看向英华，一脸见了外星人的表情，哦不，郑家贤导演是见了外星人，宋飞根本就是吃了个外星人！！！ 宋飞简直恨不得将扈嘉祥就地摁死，省得带出来丢人现眼，刚刚才积攒起来的那些好感完全挥霍一空。他说：“你真不知道？” 英华迷惑地摇了摇头，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好，聊胜于无地说了句：“是……是不是哪位知名前辈？” 倒是郑导打了个圆场说：“他年纪轻，不知道也不算太不合常理，毕竟邓先生这几年的确活动比较少。”这才给英华好好补了一课。 邓鸿照，现年五十岁，国内影坛数一数二的重量级影帝，手上拿着国内国际多个知名影展的影帝荣誉。邓影帝虽然出身普通农民家庭，但是外形出众，天赋拔群，早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因为饰演国内第五代导演仇晓的影片《双灯镇》中小石头一角拿下了华章奖最具潜力新人奖座，此后进入演艺圈，风风雨雨三十多年不倒。 “他的演技不是他受人尊敬的唯一原因，大家都喜欢甚至崇拜邓影帝主要还是因为他的人品。”宋飞补充道，干脆给自己家这个傻娃多点讯息。 邓鸿照是个毫无疑问的好人。邓影帝的好不仅表现在他为人正直，急公好义，常常花自己的钱做慈善事业和帮助一些圈子里有困难的小人物，还表现在他和他的妻子数十年如一日恩爱有加，伉俪情深。 娱乐圈是个花花世界，进入这个圈子的人大多皮囊光鲜，感情丰富。荧幕上你侬我侬，下了戏牵扯不清的事常常发生，一个弄不好就拆了这对情侣，毁了那个家庭，但是在邓鸿照身上就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不仅如此，他对于妻子的一往情深还感动了许多人。 邓影帝的妻子名叫万红英，曾经也是圈子里的一名女演员，她比邓鸿照年长三岁，邓鸿照进入影视圈的时候，万红英已经小有名气。两人因一部戏《镜花缘》结缘，相恋没多久后便不顾公司反对，毅然向大众公布了消息。一年后，万红英退出影坛，嫁给邓鸿照洗手作羹汤，此后一直默默做着邓鸿照背后的女人。邓鸿照如今虽然贵为三料影帝，但是早年也曾有过发展不顺的时候，最穷的时候家里一应开销全要靠万红英给人做小说翻译赚回来，现在倒过去想，或许从那个时候就可以看出万红英是有写作才能的吧。 这一对少年夫妇如此这般相互扶持熬过了数年，邓鸿照终于靠一部自导自演的影片《承诺》真正一炮而红，重新回到大众眼前，这部影片为邓影帝带来了金鹰奖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的双料桂冠，而邓鸿照也就此走上了持续不断的上坡路，再也没有下滑过。那个时候，邓影帝的生活应该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顺风顺水”。对外，事业发展得红红火火；对内，家庭和睦，夫妻俩夫唱妇随，琴瑟和谐，然而，或许是上天看不得他过得如此顺遂，在邓影帝二十八岁，万红英三十一岁那年，这对夫妇遭受了一次意外重创。 现在如果去网上搜索还能查到当时连篇累牍的新闻报道，大标题多半是“影帝夫妇惨遭山难下落不明”或是“影帝夫妇搜救无果牵动万人心”。 那一年七月，邓鸿照和万红英夫妇趁着空档一起出门度假，两人在爬山时恰巧遭遇暴雨引致的山洪暴发，被泥石流冲落，生死不明。当时这件事情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不少演艺圈人士纷纷出钱出力，雇了搜救队前往搜救。奇怪的是，尽管那些搜救队几乎把整座大山踏了个遍，甚至掘地三尺，除了夫妇两人的一件衣服一顶帽子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找到。 七十二小时的黄金搜救期过去以后，所有人都以为这对夫妇无法生还了，大部分搜救人员已经撤退，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还在坚持。谁也没想到，就在事故发生后的第七天，邓鸿照居然抱着他的妻子浑身伤痕无比狼狈地出现在了搜救队的视线里。这件事事后被许多专业搜救人员称之为奇迹，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然而他们确实生还了。然而事故的结果却令人十分唏嘘，虽然影帝夫妇一起活了下来，避免了阴阳相隔的悲剧，但是邓鸿照付出了多处粉碎性骨折的代价，而万红英，不得不面临半身瘫痪的严重后果。 万红英三十一岁，瘫痪在床，此后的人生似乎一眼就望得到尽头，而当时的邓鸿照只不过是个二十八岁的青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没有人看好这对夫妇能够走到终点，也没有人有信心这段婚姻还能维持多久，然而邓鸿照坚持下来了，或者该说，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不管万红英是年轻还是衰老，是健康还是残疾，在邓鸿照眼中，那就是他的妻子，他深爱着的女人！ 二十多年来，邓鸿照不管在外面拍戏多累，晚上总是按时赶回家中，碰到需要长期待在剧组的情况，有些戏他就推掉了，推不掉的，他会把妻子带在身边方便照顾。他从不假他人之手，万红英瘫痪多年，吃喝拉撒都是他一手操持。 有个娱记曾偶尔拍到这两口子一起出门的场景，万红英坐在轮椅上，邓影帝则推着轮椅，虽然两人都已经不年轻了，但是看起来却还是那么恩爱。正因此，娱乐圈每每提到好男人都少不了邓影帝的一份，而在许多影迷眼里这位德艺双馨的老影帝也几乎是神一般的存在。 听完了郑导和宋飞对邓鸿照的描述，英华也不由有些感慨。他们做神仙的寿数极长，没事做的时候也会看看人间的喜怒哀乐。凡人夫妇一辈子白头到老的不算很少，但是如同邓鸿照这般对妻子不离不弃，荣辱与共的却并没有那么多。在英华看来，这两人一定是前世有着极深的渊源，才会在今生再续前缘。 第9节 这么说着影帝夫妇的故事，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很快过去了，司机把车子停在了一栋装潢优美的别墅跟前。大约是为了给万红英一个舒适的养病环境，邓鸿照在十年前斥巨资买下了本市近郊一处风景优美，占地面积不小的庄园，庄园的上一任主人还是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一位外国大亨。 英华跟着宋飞下了车，看到周围的场景不由得愣了一下道：“这里的环境还真……” “真不错对吧！”宋飞伸手拍拍他，“努力啊小扈！” 英华便朝他笑了一笑，知道宋飞误会了他的意思。英华感叹的是，这座别墅所处的风水相当不错。凡人中的风水师经历数千年的历史沿革有着种种的派系和说道，什么南派北派形峦理气青乌玉关，在神仙眼里看来，这些都不过是表，看风水就是看天地灵气的充沛与否、洁净与否、畅通与否以及可为人助否。在英华的眼里看来，邓影帝的这处宅邸风水便是典型的可助人的好风水，长年累月住在这里，也难怪邓影帝能够在影坛长青，只不过……这风水好得的确是有些出奇了。 郑导说：“邓夫人看到了你们小扈的定妆照十分中意，想要再和你们谈谈看看能不能请到小扈出演这个角色。” 英华便愣了一愣说：“哪个角色？”他昨日一连试了两个妆造，同样也拍了两回定妆照。 郑导知道瞒不住，说：“呃……是魔君长鸣那个角色。” 英华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结果被宋飞一巴掌就按住了，宋飞用眼神给了他一个警告，对郑导说：“好的好的，我们很乐意和邓夫人好好谈谈。” 郑导说：“哎，宋飞啊，我可跟你直接说了，邓夫人看了你们小扈的定妆照以后已经确定会把长鸣这个角色加进剧本，投资方那边也已经打过招呼，这个角色十有八九是可以成的，这可实实在在是个难得的机会，不是老哥我王婆卖瓜，自吹自擂，这次的投资方……”郑导凑到宋飞耳边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宋飞连眼睛都亮了。 “真的？”宋飞说，“那岂不是……岂不是……”居然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郑导点点头：“所以说这真的是个极为难得的好机会，我是不知道你们小扈为什么不想接这个角色，你跟他说说，有什么都是可以谈的，好歹不要在邓夫人面前失了分寸。” 宋飞忙按着英华的脑袋重重点头说：“好的好的，我们一定珍惜这次机会！”英华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次怕是有些骑虎难下了。 第19章 老影帝 或许是为了保障妻子的居住环境足够清静，这偌大的庄园并没有雇佣太多的佣人，几人进门以后除了遇到了一个引导他们进入前厅的管家，后续就再也没有见到任何仆人。 “一直沿着这条过道往里走，最里面左手边的会客厅就是了。” 听着管家的话，三人一路往里走去，眼中所见尽是优雅精美的装饰，可见主人品味不俗。只是这么大的房子却鲜少能够看到人影这事还是令几人都有些不适应，总觉得这屋子晚上进来恐怕会有些可怕。英华越往里走，眉头便皱得越紧，这屋子的风水也太…… 宋飞还以为英华也不适应这里的环境，不由低低嘟哝了一声说：“这儿也太冷清了吧。” 前面郑导听到了，回头说了句：“听说邓夫人当年事故过后有点神经衰弱，不喜欢环境太吵闹，习惯了就好。” 正这么说着，眼瞅着就要走到走廊尽头，忽然一声剧烈的玻璃制品破碎的声音传来，惊得三人都不由得脚下一顿。然而这还不是完结，紧跟着是“稀里哗啦”一大堆重物被扫落到地上的声音，不知什么东西被砸翻在地，中间还夹杂着椅子摔碎的“咯吱”声，模模糊糊间从前方传来了一个愤怒的女声。 “不……绝不……疯了……”可能是因为门扇的隔音效果比较好，虽然三人能够隐约听清楚几个词，但是大部分的话语还是只能听到含糊不清的声音，但这不妨碍他们立刻判断出前方的某间屋子里，有人似乎正在剧烈争吵。 “不行……为了你……”这是一个男人的回答，然后三人便又听到了一连串东西被砸毁的声音。三人面面相觑，因为发现那声音很可能正是从他们即将前往的会客厅之中传出，一时之间都不由得有些愣怔，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 宋飞看向郑导，郑导显然也没料到会临时来这么一出，掏出块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说：“要不咱们先在这儿等等？” 正这么说着，突然间整间屋子都抖了一抖。宋飞慌张地看向周围说：“什么情况？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地、地震了？”本市位处平原，几乎从来没发生过地震的事，但这不妨碍大家对地震这种地质灾害抱有深入骨髓的害怕。 郑导也感觉到了，他说：“可能是哪里地震波及到了咱们这儿？” 只有英华盯着前方会客厅的地方，一双眼睛闪烁着犀利的光芒。刚才他看到的东西是什么？英华想着，大步往前走去。郑导和宋飞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英华从两人之间穿过，朝着那间传来争吵的会客厅走去，宋飞想要拉住他，但是英华的周围就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隔离带，他的手伸出去明明应该会触碰到后者的衣服，结果却摸了个空。 英华走过去了，他站在那扇会客厅的大门前仔细打量着周围。从门内隐隐约约传来了哭声和安慰声，似乎那两人吵累了，终于决定和解。英华伸出手，正要将那门推开，突然间，门就在他眼前被打开了，从门里走出来了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的脸上满是疲惫，眼睛底下是发青的眼袋，他显然没想到自己门口还站着个人，所以愣了一愣，跟着就快步走出来，将门带上了。就在那一瞬之间，英华看到屋子里有一个女人坐在地上，正在哭泣。 “不好意思。”男人转过身来，看向英华问，“您是……” “邓先生！”郑导先反应过来，赶紧快步走上来说，“您好邓先生，我是郑家贤，是为了《亲亲我的宝贝小魔女》这部电视剧来的。” “哦……”邓鸿照应了一声，将三人一一打量过，最后停留在了英华的身上，“你是……扈嘉祥？” 宋飞登时来了精神，一跃而起跑上来抓着邓鸿照的手就摇了一摇说：“是的是的，您好邓先生，我是棒棒的经济宋飞，这是我们家小扈，小扈，快跟邓先生打招呼。” 英华看着邓鸿照不发一言，就在宋飞忍不住想抽他的时候，他才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半鞠了一躬说：“您好，邓先生，初次见面，请您多多关照。” 邓鸿照说：“不好意思叫你们见笑了，内子刚好有些身体不适，我们到别的地方谈吧。”他将几人带到了另一间会客厅中，又摇了管家铃，让人送上了茶水。邓鸿照说，“那么几位今天来主要是为了这部片子的……” 郑导闻言有些讶异，显然没想到邓鸿照竟然不知道自己夫人叫他们来是为了何事。他谨慎道：“是这样的，尊夫人的大作目前正在筹备电视剧拍摄，之前我和编剧曾经和尊夫人通过电话，我们认为目前的剧情还有一定提升的空间，想要再增加一个角色，尊夫人也认可了我们的建议。昨天我们在拍定妆照的时候，顺便为新角色选了一下角，结果尊夫人看了小扈的定妆照后十分中意，特别指名要约他当面谈谈。” 郑导这是给足了宋飞和扈嘉祥的面子，只字未提扈嘉祥昨日拿乔的事，宋飞暗自记下了，这个人情将来势必是要还的。见郑导看向自己，宋飞便打蛇随棍上地跟着说：“能够出演尊夫人笔下的角色是我们小扈的荣幸，档期和报酬都不是问题，能有这个机会我们就很满足了。”宋飞边说还挺担心扈嘉祥又会犯轴，做点什么事出来，不过今天后者似乎一反常态地安静，对于他和郑导的说辞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邓鸿照说：“哎呀，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让你们特地过来跑一趟，偏巧内子身体抱恙，暂时无法见客……” 郑导和宋飞对视了一眼，都想起了刚才听到的那一出。很显然，邓夫人根本不是抱病在床，而是因为某些事情与丈夫发生了分歧，现在情绪不佳，无法面客。两人都是名利场中打滚的人，闻言便道：“哪里哪里，是我们来得不巧，既然如此，我们改日再找机会登门拜访。”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外头传来了一把优美的女声道：“鸿照，谁又让你替我拿主意了？”这女声一出，邓鸿照的脸色便微微变了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他快步走出去，过了一会，便推了一张轮椅进来。轮椅上坐着一位身着长裙，披着披肩的美妇人，正是万红英无误。 尽管年龄已经五十有三，万红英却保养得十分得当，除了一双腿不良于行，整个人的气质、容貌、体态看着都不过只有四十出头，甚至比娱乐记者偶然拍到的那张照片上更加容光焕发。 邓鸿照说：“我这不是看你刚才说不舒服才擅自替你做主嘛！”说着将妻子推进来停稳了，又蹲下身替她将披肩拉好，端得是一副鹣鲽情深的恩爱模样。 万红英冲自己丈夫娇嗔了一声道：“我不就午餐少吃了一点，你又没得替我操心。”说着，主动冲郑家贤伸出手说：“郑导您好，啊，这位想必就是扈嘉祥先生了，真是名不虚传。” 郑家贤赶紧上前弯腰与邓夫人握了握手说：“邓夫人您好，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棒棒的经纪人宋飞，扈嘉祥就是他带的艺人。” 宋飞赶紧上前也与邓夫人握了个手，回头催促扈嘉祥道：“小扈，还不快跟邓夫人打声招呼！” 英华注视着这位坐在轮椅上的优雅女子，对方也回望着他，两人位置一高一矮，地位勉强也可算是一卑一尊，然而在气势上却没有一方弱过任何一方。宋飞见自家傻孩子又在那儿发呆，不知道要干出什么事来，使了几回眼色不行干脆狠狠一巴掌拍了过去，谁想到扈嘉祥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宋飞手才刚刚挥过去，他正好往旁边让了一下，宋飞挥了个空，险些栽倒，还是郑导在旁边拉了一把才把他给拉住了。 “您好。”英华终于开口了，但却没有去握万红英主动伸出来的那只手。 万红英的手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并不以为意地又收了回去，顺便理了理袖口。她对着英华微微一笑说：“你好，小扈。昨日我看过你的定妆照后，便觉得与我理想中的长鸣十分相像，现在见了你本人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她看向郑家贤，“有一件事郑导可能也不知道……” “哦，是什么？”郑家贤闻言走上半步，做出洗耳恭听状。 万红英说：“其实长鸣魔君这个角色并不是新加出来的，而是原本就在故事里，只不过在网络连载的时候由于一些私人原因，我才将他抽了出来。” 郑导吃了一惊说：“原来是这样，难怪我和编剧看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地方缺了些什么。”这就清楚了，他们的感觉并没有问题，因为原著中的确是缺少了一个角色，也因此牵连了剧情在某种程度上存在着残缺。 万红英说：“郑导来了电话以后，本来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把长鸣魔君这个角色加进去，如果找一个随随便便什么演员来演他，这我是无法接受的，与其让魔君被人亵渎，不如就让他隐然于纸面之下，直到我看到了你。”她用一种欣赏近乎景仰的眼光打量着英华说，“你和我……想象中的长鸣魔君太相似了，如果由你来饰演魔君的话，我会很乐意将他展现在世人眼前。” 这几乎是原著能给予演员的最高评价了，宋飞都有点受宠若惊，不太明白扈嘉祥是怎么就入了这位美妇人的眼，他正要表个态再表一下忠心，却听扈嘉祥开口说：“文艺是铸造灵魂的工程，追求真善美是文艺的永恒价值，我看了新闻，这是习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说的。” 宋飞：“……” 郑导：“……” 英华看了他们一眼，仍然面容严肃地转向万红英说：“现在喜欢看网络小说和电视剧的人群以青少年为主，我们更应当给予他们正确的价值观引领，然而，魔是恶……”邓鸿照“噗”的一声险些笑出来。 万红英说：“并不是所有魔都是恶。” 英华说：“你我都不曾见过魔。” 万红英看向英华，过了一会微微垂下眼睫说：“我向你保证长鸣魔君并不是恶，而且我的作品的价值观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不知你可否等看了我完善过后的剧本再做决定？” 郑导和宋飞面面相觑，都没想到邓夫人竟然为了让扈嘉祥饰演长鸣这个角色可以让步至此，英华默然片刻，方才点点头：“好吧。” 第20章 老影帝 “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走在回去的路上，宋飞一个劲地数落扈嘉祥，都顾不上郑导还在旁边听着了，“什么恶的善的价值观引导，又不是让你演个抄袭剧，犯得着这么较真吗？” 英华看了宋飞一眼，没有吭气。 宋飞反而更来气了，说：“再说了，就算真的让你演个抄袭剧又怎样，你当投资方不知道吗，不过是看中了能够引发热点。现在就是眼球经济的时代，你废了半天劲认认真真搞个好本子，正儿八经地考虑什么世界观人生观对青少年的影响，人家还不一定买账呢！有争议才有热度，有热度才有钱，你才能红啊。夸也好骂也好，那都是流量，流量=money，你懂不懂？” 英华轻轻叹了口气，张嘴来了一句：“群魔乱舞。” 宋飞被他噎得险些背过气去，颤抖着手指说：“你说什么，再、再说一遍！” 郑导在旁边打圆场说：“算了算了，郑老弟，我看小扈也没什么恶意，他可能就是……比较正直，其实他这么想本身也是没错的，只不过时代不同了。” “因为社会风气变了所以就要放弃自己的坚持吗？”英华忍不住问，“明明是错的，就因为能够带来利益，难道就要改变自己去适应那些错的东西？” 宋飞险些一拳头挥上去了，看着英华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有理了！”他骂骂咧咧地爬上车去，暂时都不想跟英华说话了。 郑导拍了拍英华的背脊说：“小扈啊，有些事情我们也知道是不对的，可是现在的大方向就是那样，我们这些人说了也不算数啊，只能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对一些大是大非的问题持否定态度，期待风气会慢慢好转了。话又说回来，邓夫人这部小说中魔君这个角色还没到触及底线的程度吧，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反应那么大，你就看在你宋哥也不容易的份上，到时候拿到剧本好好看看再做决定如何？” 英华看了坐在车里扭头不理他的宋飞一眼，冲着郑导点点头说：“我会的郑导，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这么说着，才坐上车离去了。 等到车子沿着小路开远后，路边的一处树丛动了动，从里面探出个脑袋来，正是梁舟。梁总监拍打着自己的胸脯，连连喘气道：“妈呀，吓死我了，怎么哪里都有扈嘉祥！”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似乎后怕得紧。 梁舟出现在邓宅附近，自然是来蹲点的。与雨幕工作室新开的灵异平台在微博上大火的景象不符的是，梁舟并没有为此感到高兴，反而还差点和自家老板掐起来。 “娱乐圈灵异八卦、还周报！”梁舟难得对自己家老板发这么大火，“老板，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啊，这玩意还能周报？” 任何营销号最重要也是最难做的就是粘着度。你必须保证一定频次一定质量的信息推送才能挽留自己的粉丝，而这也是之前雨幕工作室渐渐走下坡路的原因之一。 贾老板每周的预告实在写得太耸人听闻，让人总感觉会出一则大新闻，事实上娱乐圈并没有那么多大新闻等着爆。有一些新闻大是大，但是架不住对方有权有势有背景，新闻出来之前就被公关掉了，剩下的就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谁和谁谈恋爱了，谁和谁又分手了，谁暗地里排挤谁了……如今群众的口味越来越重也越来越刁，以前或许某个明星出个轨就能引发一场热议，现在明星出轨还得出一个特别的对象比如同性啦、有争议的人啦、情节特别恶劣啦才能引得群众自发讨论，可以说怎样提高营销内容的质量不止是雨幕工作室一家面临的问题。 ——但也不能用灵异来做噱头啊！！！ 梁舟想想都要崩溃，肖贝妮这件事不仅是赶了个凑巧那还是他用命搏回来的新闻，这种新闻可遇不可求，哪有老贾这样划下道来说每周五就推送一则的？ 与快要崩溃的梁总监相比，贾总显然要镇定多了，他安慰梁舟说：“梁总监啊，不要怕吗，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平台是我们开的，更新什么还不是我们说了算？”他给梁舟一一讲解自己的计划，“虽然说每周五推送一则消息，但我们可没说是新消息旧消息，大消息还是小消息，什么拍戏的时候撞鬼啦，在剧组租的旅馆遇到鬼压床啦，求大仙养小鬼啦，这些都可以当成一则消息来报嘛，平时没事干我们还可以专门开一个话题让网友们来爆料自己的灵异经历，你看铁军那个开八，天天大太太长、大太太短的，不就是把原创内容的一部分担子转嫁到了网友身上吗。” 小黄在旁边边吃边说：“对啊，那个可赖皮了！一方面可以说是网友爆料，不对讯息内容负法律责任，另一方面，万一没啥东西可爆料的时候还能假借网友的名义编故事，谁又知道这是他们的原创内容还是网友的真爆料咧。” 疯子也说：“小船，你就别操心了，反正再糟糕也不过是我们现在的情……”接收到老贾的白眼，他才临时改了口说，“反正就像贾总说的，我们可以多开几个话题嘛，搞点网友投稿，报点陈年旧料，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办法总是比困难多嘛。” 贾卓伟说：“就是，实在没料的时候还可以让疯子再剪点视频出来，那些网络红人不都是这么搞？大不了我牺牲一下色相，开个老贾的周五放送，给大家聊聊明星成名前的黑历史当娱记的艰辛历程什么的，那也能凑合着用。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千万不要压力太大，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全都支持你！” 梁舟就这么被忽悠着接受了现实，走出公司大门想一想，妈的，他们全都在公司里干活，就他一个冲锋的，他们自然没压力。想是这么想，梁舟就是这么个性格，既然坐了这个位置接手了这个活计，总也要做下去。可是娱乐圈的灵异八卦又不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这让他上哪里去找？这么一想，梁舟就想到了一条现成的消息，邓鸿照出轨的好兄弟！ 梁舟虽然心里抖得厉害，但是形势逼人，只能偷偷摸摸地跑来继续跟。他想着自己也不用拍到什么重点内容，就只要能再抓到一次邓鸿照和那个好兄弟约会，拍个视频就行了。连同上次卖给老贾的那几张照片一起，对比着也能说明一些问题。一次还好说，总不能说邓鸿照回回没事干，一个人装成两个人在一起吧。这样想着，梁舟打听到邓鸿照今天在家，才跑来了这里蹲着，谁能想到竟然会遇见扈嘉祥呢？ 那小子来这里做什么？梁舟心想，难道说是因为他也是个好兄弟，所以来找邓鸿照的出轨对象认亲？话说回来，圈内都说邓影帝是个重情义的人，跟他老婆的故事不知上了几次娱乐圈好男人榜，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会出轨呢？他那个出轨对象又是哪里来的？ 梁舟想了这么一轮，才觉得自己想多了。邓鸿照为什么出轨，跟谁出轨跟他又有什么关系，横竖他也就是要拍点证据罢了。这么想着，梁舟便沿着邓鸿照家的围墙走起来。 跟肖贝妮那条新闻不同，当时梁舟是因为凑巧被伪装成小芳的肖贝妮给扯回了家，不然他也不会贸然进到对方家里去，毕竟擅闯民宅是违法的，狗仔们更爱做的通常就是找个高一点视野好一点的地方，对着对象咔嚓咔嚓一通就行了。梁舟来之前查过3d地图，知道邓鸿照家后院有个挺大的花园，围墙旁边刚好有几棵大树，没准就能有用。 他绕着走了一阵，果然看到了那几颗树，夜色下，大树枝叶繁茂，有几根树枝就向着邓家倾斜。梁舟看了看左右，将器材背到身上，搓了搓手，“嘿呀”一声跳起来，抓着树干一点一点往上蹭。 身为一个狗仔，梁舟的基本身体素质还是可以的，什么爬树钻洞跨栏游泳的，基本都能做得，不过梁总监显然疏忽了一点，那就是今天的他并不是往常的他。梁舟爬了没几寸就感觉到自己后方那个部位不是太对，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又蹿了上来，直逼他的脊梁骨，把他疼得龇牙咧嘴的。 “我……去……”沿着树干滑下来的梁总监别提有多憋屈了，坐在树根上整个人都是傻的。扈嘉祥那个王八蛋！梁舟恨恨地摸着自己后面，确认那里并没有开裂，只是因为使用过度导致红肿，稍微一运动就存在感十足。 这可叫他怎么整？望着眼前邓家高高的院墙，梁舟不由得有些挫败。 梁舟这辈子活到现在虽然远不能算是顺风顺水，至少大部分事情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好也好，不好也好，因为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并且尽了力了，所以他都能平心静气地接受，唯独自从认识扈嘉祥以来发生的一切都像是脱肛的野马，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应对就被带偏了。 该死的扈嘉祥！梁舟忍不住又骂了一句，好吧，就算真死了，对方也能复活，横竖梁舟拿他是没辙的。这么想着，梁舟终于接受了自己无能为力的现实，从地上一瘸一拐地爬起来。反正还有一星期的时间，要不今晚就算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梁舟的耳朵里忽然听到了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爬动。梁舟看了一圈四周又仔细听了听，发现那声音似乎是从围墙内的邓宅里传来的。 白天英华等人来拜访的时候，宋飞还曾经揣测过这宅子晚上会不会清净得有点诡异，现在梁舟梁总监用他的亲身感受证实了这一点。梁舟瞪大了眼睛，似乎像是要看透那堵围墙一样，听着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 也许是老鼠，也许是蛇，生态环境好一点的小区常会发生这种事，梁舟安慰自己。但那多半是国外才会发生的，这儿可是人满为患的国内经济中心啊！另一个梁舟又出来打击他了。 声音终于到了墙根，“刺啦”一声，随之响起的却是尖利的爪子抓挠墙面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梁舟能够明显听到那声音的位置在越变越高，其中还夹杂着细碎的小石子掉落的声音。难道是只猫？梁舟不由得看向那堵发出声音的墙，一点一点，那只猫越爬越高……此时恰好清风吹散了浮云，露出了明亮的月亮，周围顿时亮堂了不少。 第10节 梁舟突然发现面前的那堵墙上头露出了一点黑黑的影子，就像是一蓬乱草……那是什么？梁舟的心跳突然间乘以了四倍速，有种不祥的预感由内而外的升腾起来。那不是猫吗？可是猫的身上怎么会有一蓬草？那到底是什么？ 梁舟眼睁睁看着那蓬草慢慢地、慢慢地晃动着转动起来，他觉得自己口舌发干，双腿发软，想要转身跑却又像是被人钉在了地上，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就在那蓬草即将转过来，似乎要与他面对面的时候，梁舟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梁总监顿时就炸了！ 第21章 老影帝 梁舟炸了的结果就是转身一拳头挥了出去。 英华一把将梁舟的拳头抓在手里，顺势按住了他踢过来的那条腿，结果没防备还是被梁舟另一只手挠了一下，只得干脆将他紧紧抱住，全面压制梁舟的过激举动。 “啊啊啊啊！”梁舟惨叫，显然是吓懵逼了。 英华只能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哄劝说：“没事了，别怕，是我，扈嘉祥。” 扈嘉……祥…… 梁舟的理智终于慢慢回炉，首先感觉到的是温热的怀抱，他的后背贴着另一个人的前胸，对方的身材很好，胸肌腹肌像是丝绒包裹下的钢铁，把他硌得慌，但是这个怀抱是暖的，还有那一下一下规律的心跳令人很心安。梁舟松了口气，慢慢地、慢慢地将那口堵在喉口的惨叫压了回去。 等到自己的心跳好容易也恢复了平稳，梁舟试着再往那边看过去却发现邓宅的墙头什么也没有，刚刚他所看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梁舟说：“你怎么在……”话说了一半才发现自己现在在某个人的怀里不算，还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臂，梁舟的脸刹那间就绿了。 “哎呀。”英华被梁舟一把推了出去，倒也不生气，好脾气地退了几步，笑着道，“你没事了？” 梁舟自觉自己又被扈嘉祥看了个笑话，联想自己刚才的一惊一乍还有被后者当个小女生一样安慰的事情顿时脸烫得都能烙鸡蛋了，他一面收拾自己的东西一面粗鲁地道：“本来就没什么事，再说了，我有什么事关你屁事！” 英华想着，往后自己是不是该好好跟梁舟说说讲话别夹带太多粗口，然而想想，既然梁舟喜欢，那大概也没什么吧。 英华说：“你忘了我跟你求婚了吗，所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啊。” 梁舟正在捡地上的器材包，大概是包本身也确实比较重，闻言差点一个跟斗栽地上去。 “小心！” “别动！” 梁舟伸出一只手，硬是将扈嘉祥拦在了一胳膊之外，他看着扈嘉祥，将自己的包捡起来，背到背上说：“你可真别想太多了，大家都是男人，发生一次关系根本不算什么，我都不介意，你也就别介意了。” 英华仙君微微皱起眉头，正要说什么，梁舟却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他走了两步，却发现扈嘉祥还跟在他后头，梁舟一停，后者也停下来，梁舟再走，对方便跟着走。梁舟不得不转过身去说：“你还想干嘛？” 英华说：“送你回家啊。” 梁舟：“……”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他到底有没有点自己是艺人，他是狗仔的自觉啊！梁舟不管扈嘉祥，继续往前走，出了通往邓宅的小路，他的小车就停在路边。这辆车车龄已逾十年，还是贾总监的私人财产，目前借给梁舟使用。 把东西一一扔进后备箱，梁舟正要走却发现扈嘉祥还站在那儿看着他。梁舟看着后者的眼神，鬼使神差地就问了一句：“你怎么来的？” 英华自然不能跟梁舟说他是发现梁舟可能有危险，缩地成寸赶过来的，便好脾气地笑笑道：“走过来的。” 梁舟：“……”这是脑子有病吗？邓宅距离市中心至少得有个四十多公里的路，大晚上的他走这儿来干嘛？梁舟这么一想，便觉得扈嘉祥出现在这里着实不太自然。他问：“你大晚上的来这儿干嘛？” 英华愣了一下，一时间竟然找不出借口来，正想着要不要坦白身份，梁舟看着他那样子，却自己先找到了一个解释。这个解释或者说是猜测其实在上一次的肖贝妮事件里他就有了，只不过一直没顾得上细想。梁舟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扈嘉祥，还绕着他走了几圈，直到英华以为自己身上哪里穿戴有问题了，才凑上来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不是……那个？” “哪个？”英华心想，难道梁舟猜出他是天界仙人了？ 梁舟说：“就是那个呀！”他做了个运功的手势，“就是那种，小说里常写的那种天师？”见扈嘉祥睁大了眼睛，梁舟顿觉自己猜对了路数，一颗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我说呢！”他说，“又能驭鬼又能抓狐狸精，从十八层楼掉下来都没事，肯定是有点真本事的，以前怎么没听人说起你有这些异能啊！” 英华苦笑，虽然梁舟没有猜中他的身份，不过这样也好，他自己找了个合理化的解释，至少是不会怕他了。英华说：“以前没有。” 梁舟便“哦”了一声，说：“是不是就是上次从十八楼掉下来以后才有的啊。我听说有些人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后就开发了异能，这么说起来你还不能算个天师，就是个刚刚有了点特异能力的人？” 英华便赔着笑，难得梁舟不怕他了，还对他起了好奇心，这应该算是件好事吧。想着，英华便问了一个他今天牵挂了一天的问题，英华说：“你今天还好吗？” 梁舟还在打量英华，闻言随口答了一句说：“挺好啊，怎么了？” 英华瞅着梁舟的屁股说：“你后面……还疼吗？” 梁舟：“……” 窝草！梁舟登时跳退一大步，因为牵扯到后头不由又疼得龇牙咧嘴起来。英华便有些愧疚，说：“对不起啊，我今天抽空补了点知识才知道我昨天做得太过分了，你是第一次，我不该那么乱来的。” 第一次=不行=形容男人的禁忌！哪个男人都不喜欢被人这么说啊，哪怕英华说得是后面的第一次。反正梁舟是顾不上了，他一听就炸了毛，恼羞成怒地骂道：“谁跟你说爷爷我是第一次了，爷爷我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谁第一次都不会是爷爷我第一次。” 英华却当了真，表情不由得就起了点变化，他说：“你还跟别人做过？” 梁舟这些年忙着赚钱，风里来雨里去的，他家庭条件不好，工作也不稳定，哪里有时间处朋友，至今二十有四了，还是一个小处男，但是丢什么都不能丢了面子，顿时挺起胸脯道：“那当然了，你以为我没人要……啊呸呸，你以为我找不到女朋友吗？” 英华的心里突然间就有些不自在起来，他犹豫再三才问道：“那……你很喜欢她吗？” 梁舟只得硬着头皮把谎撒下去说：“那当然了，我女朋友又聪明又漂亮，还做得一手好菜，我现在是工作不稳定，等将来我攒够了钱买了房，我们就去领证结婚。”梁舟这谎真是扯得谁都不信，哪个有女朋友的男人家里能乱成那样还天天点外卖，可是英华做人的经验不丰富，还真的信了。 英华抬起头看着梁舟，那眼神里的委屈让梁舟竟然有点慌了。梁舟心想，这什么跟什么，明明是他吃了亏被扈嘉祥给强上了，怎么这小子反倒委屈起来了？ 英华低头“哦”了一声，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平静的微笑，他说：“那挺好的，人这一辈子不过区区百年光阴，能得一知心人白头偕老是件好事。那我不打扰你了，再会。”说着，他便转过身，走入了夜色之中。 梁舟看着扈嘉祥走远的身影莫名其妙就有点不踏实，理智上，他觉得最好是跟扈嘉祥从此划清关系，再也不要见面，这也是他今天以前的目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情感上，他此时居然是有点不自在的。梁舟身体里的几个小人人又开始互相对掐，一个说那种死而复生的奇怪的人还是不要沾边的好；另一个则说对方可是救过我们性命的恩公哪，怎么能这样伤害他呢；前一个又说，你就记得他救命之恩了，难道忘了他昨晚还强上了咱吗？第二个又说可是……可是昨天还……蛮舒服的呢！ 第三个淡定派梁舟终于冒出头来，闲闲地说了一句：“人快走没影了哦。” “扈嘉祥！”情感终于还是压过了理智，梁舟一把捺下了三个小人喊了一声。他想着，扈嘉祥都已经走出去那么远了，如果他没听到就…… “嗯？” 梁舟：“……”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跑回来的？刚刚不还在那么远的地方走着呢吗？ 英华说：“你喊我有事吗？” 梁舟把人喊回来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现在脑子乱得可以，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人又喊回来，最后勉强挑了个不算理由的理由说：“我不是答应了要请你吃宵夜吗，今天去不去？”见扈嘉祥看着他没吭声，梁舟自觉自己大概有点自作多情，便道，“哦，我就随口一说，你大概也挺忙的，那就……” “去啊。”英华说，“我一点儿也不忙。”说着挺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往车里一坐，安全带都扣上了。 梁舟：“……” 行吧，事已至此，那就带着去吧。 *** 梁舟两人走后，邓宅的围墙里传出了低低的脚步声。 邓鸿照从墙头的梯子上爬了下来，手里抱着一个女人。女人长着一头杂乱的头发，整个人瘦得已经脱了形，看起来轻飘飘的，似乎没有一点重量。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月光下，女人的半边脸已经腐烂，露出了森森白骨。 面对着这样可怕的一个女人，邓鸿照的眼中却没有半点害怕，反而充满着深情。 女人似乎说了些什么，邓鸿照凑过去仔细听，是：“放我……放我……走……” 邓鸿照却低下头，在女人冰冷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说：“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说，“我会把一切都解决好的。”他就这么抱着那个可怕的女人在夜色中走回了屋子。 不远处的透明花房里，万红英坐在轮椅上，看着眼前的一切，静静地剪断了手中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 第22章 老影帝 开声八卦小仙女成长协会：【重磅突发！】原定下月开机的#亲亲我的宝贝小魔女#剧组疑似发生换角风波, 原定饰演男主林逸之的@莫文沛突然取消关注@魔女开麦拉官微, 并在个人微博po出“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初心不改, 海阔天空”疑似呛声剧组, 另据有关消息，疑似一名肖似#扈嘉祥# 的男子入驻魔女剧组。[图片] 娱乐圈八忠公：#莫文沛#这次是真惨, 推了手头三部戏就为了给#亲亲我的宝贝小魔女#空出档期, 谁能想到都拍了定妆照了，居然会被临时换角, 那什么有那么大的能量？ 星娱乐包打听婆：刚刚问了剧组朋友, 换角的事情是真的, 但@扈嘉祥究竟是不是顶替了#莫文沛#演男一号还没确定，不过他确实跟剧组导演郑家贤有接触，有照片为证。[图片1][图片2][图片3] 沛沛是我老公：@扈嘉祥算个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说过的竟然敢抢我们沛宝的角色！一个十八线过气小明星, 我也是呵呵了, 投资方和导演是眼瞎了吗！ 布布布依旧在心底的iris：扈嘉祥这名字有点熟悉啊, 就是想不起来。 我们都是沛宝的小天使：得意什么，不就是一部网络ip剧么，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我们沛宝才不稀罕呢。宣传一下我沛马上要上演的新剧#锦绣年华#年代剧、大制作，5月1日晚7点在东南娱乐和腾飞视频同时播出。 adefjg9345:#扈嘉祥滚粗娱乐圈#扈嘉祥吸毒#扈嘉祥蒲夜店玩双飞#扈嘉祥拉踩同期实习生#扈嘉祥耍大牌#链接如下：………… 春风不如你的笑脸美：没根没据的事情不要瞎猜好吗，我们扈总是没你们有名气，买得了热搜上得了头条养得起水军刷得了话题, 明明是自己拿不下来角色非要拖别人下水。我们扈总吃你们的用你们的了？默默抱走我家扈总。 此生定嫁莫文沛：哟，这没皮没脸地还好意思出来贼还捉贼了？你们还真是吃我们的用我们的了，你们抢了我们沛宝的角色！ 吃瓜路人一枚：说句公道话，扈嘉祥一个十八线小明星能抢走莫文沛的角色？你他妈跟我开玩笑？？？ 梁舟刚刚进到公司就发现今天公司里一反常态，小黄也好，疯子也好，都在津津有味地刷手机或者电脑，听到他推门进来，竟然一个人都没舍得抬头跟他打声招呼。 “早。”梁舟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外卖餐盒，“蔡记的牛肉包和三鲜汤，自己定的自己来拿。” 疯子这才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放旁边桌上吧，一会我就确认收货。” 梁舟觉得有些奇怪，又去看小黄，小黄正低着头刷她的手机，旁边桌子上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报刊杂志和剪刀浆糊，那都是每个月必须要做的竞争对手分析简报，显然她是做事情做到一半突然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才放下了，结果一放下就没拿起来。 梁舟越发觉得奇怪起来，想了想女孩子可能有些小秘密，还是走到了疯子旁边问他：“看什么呢，这么起劲。” 疯子正在刷微博，满微博都是一个tag话题#魔女剧组换角风波#，热搜榜已经攀升到了第二并且根据实时数据分析，这个话题还在继续往上爬。各种各样的声音层出不穷，有播报这则消息的，转述“朋友”“局内人”“内部人士”内部消息的，分析魔女剧组是不是在自我炒作的，剩下的就是粉丝互掐。梁舟就看了一眼，不由吓了一跳，因为他看到了“扈嘉祥”这三个字。 几天前，梁舟才和扈嘉祥一起从那诡谲阴森的邓家大宅回来，一起吃了夜宵。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梁舟家楼下的那家夜宵店又好死不死地在那个时候打烊了，这一次梁舟可再也不敢把扈嘉祥带回家去，就领着他去了稍远一点的一家烧烤店吃夜宵。席间，两人也没有聊太多东西，梁舟是因为自己跟扈嘉祥发生过那档子事，觉得两人目前的关系比较尴尬，扈嘉祥……扈嘉祥是家教良好。 梁舟还从没见过一个人坐在露天的排挡里吃烤串还能吃出一种隐者逸士仙风道骨的风范来的。身为一名娱乐圈从业人士，梁舟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扈嘉祥这样的条件怎么就不红呢？梁舟真是想不通，不过娱乐圈这行里想不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好多时候，别说是外形，实力也根本不是决定性因素，那个时候梁舟就想着，如果扈嘉祥有背景的话，也许早就红了吧。这下倒好，才想完没多久，网上就传出了这么一则惊天大消息。 扈嘉祥抢了莫文沛的角色？ 梁舟有点啼笑皆非，扈嘉祥要是有那个能量哪会混成现在这个模样？但是有一则不太起眼的爆料微博突然就钻入了梁舟的眼帘。 最爱是沛宝：这种sb网络剧我们才不稀罕演呢，都不知道是什么三流写手写出来的，沛宝演这个还平白拉低了身份。 半个圈内人：回复@最爱是沛宝：sb网络剧？你要是知道小说原著是谁，投资方又是谁，还能这么说我就佩服你了。 最爱是沛宝：回复@半个圈内人：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我要你佩服？我管他原著是谁，总之欺负我们沛宝的都不得好死，全家坟头蹦迪灵车漂移集体火葬场。 半个圈内人：@最爱是沛宝：我快笑死了，@莫文沛就你们这些脑残luli粉丝我看也刷不了几天流量了，让我来教教你做人，《亲亲我的宝贝小魔女》的原著作者@桃花谢了是影帝@演员邓鸿照 的夫人万红英，这部网络剧的投资方是影帝自己开的工作室和他的老东家五五开一起注资的，当初你们“沛宝”还是求着才上了这部戏！ 后面的掐架梁舟没有看下去，他只是想到了自己上次和扈嘉祥相遇的地点——邓宅门外。那时候他记得扈嘉祥身旁还有两个男子，其中一个梁舟后来回去后特地查过，是棒棒娱乐公司的经纪人宋飞，另外一个梁舟认识，正是《亲亲我的宝贝小魔女》的导演郑家贤。如果说，这部小说的原著真的是邓鸿照的妻子万红英，那么扈嘉祥会在那个时候由郑导和经纪人带着出现在邓宅显然是个明显的讯号。 难道说，扈嘉祥真的突然咸鱼翻身抢了莫文沛的角色？ “这消息应该是莫文沛自己炒作出来的。”耳旁突然响起了自家老板的声音，梁舟转过头，看到老贾换了身道袍，手里端着个罗盘，慢慢走了出来。 梁舟：“……” 梁舟弯腰问疯子：“老贾搞什么呢？” 疯子看了一眼，说：“哦，老板说要配合咱们新开的营销平台拍些宣传照，所以给自己打造了一个新形象。” 梁舟：“……”这个公司真的真的不会好了！ “扈嘉祥的团队应该也参与了。”小黄举手发言，“以扈嘉祥现在的身份地位，跟莫文沛差得太远了，他也许真的进入了这个剧组，但肯定不是演男一号，他没那么大能量。” “对，他的团队是顺水推舟，既然莫文沛要炒作自己被委屈地换角了，他就趁势把自己跟莫文沛绑在一起炒，这样不用多久，大家提起他第一反应不是一个十八线小明星，而是一个能够把当红小鲜肉莫文沛取代的人。”老贾赞赏地道，“小黄不错，有我年轻时候几分职业敏锐度。” 第11节 “贾总您过奖了。”小黄说着，放下手中的手机走过来说，“小船哥，这周有啥新鲜好玩的东西报吗，上次那个闹鬼的视频还挺好玩的，我看了好几遍呢！” 梁舟生无可恋地想，要不下次你来跟灵异八卦好不好？梁舟说：“不好意思啊，老板……” 贾总特潇洒地一甩那宽袍大袖说：“没事没事，我听说你昨晚就跑去跟邓鸿照了？有些大新闻不能急，要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吗，这样吧，这周就上……”他想了半天，似乎做不了决定，于是把他的罗盘往桌上一放，点了三支香，在屋子里一边哼唧一边打拳。 梁舟：“……”梁舟问疯子：“贾总还好吗？” 疯子说：“应该没事，这两天都做了好几回这种事了，估计也是打造新形象的一环。” 等老贾好容易搞定了，他把那香往一次性塑料杯里一插，将罗盘上的一根横杆拉到底，松手以后，罗盘里的指针就飞快地旋转起来，最后停在了某个位置。 “黄可人？”老贾看着那张罗盘，皱起眉头吭了一声。 “黄可人？不错啊。”疯子说，“现在聊这个正是时候。” 严格来说，黄可人并不是什么娱乐圈明星，她是一名三年前离奇沉尸于旅馆顶层水箱的华裔女孩，这件事至今未能破案，更由于其临死之前一段诡异视频的曝光，使得各种灵异传闻甚嚣尘上。而疯子之所以说现在聊这个正是时候乃是因为近期有一部关于她的纪录片即将上映，那家制作公司号称花费了三年的时间走遍了黄可人生前走过的路，并多方采集消息，多次去案发地点踏点，询问当时居住在旅馆的旅客甚至还找了几个灵媒招魂才拍出了这么一部片子，宣传语就是揭开黄可人死前72小时内幕真相！ 梁舟也觉得这个点子还不赖，一来是跟灵异和娱乐圈都挂钩，二来正好也蹭蹭对方宣传的热度，对目前没有合适新闻播报的雨幕来说算一个利大于弊的选择。谁想到，老贾沉吟了片刻，却摇了摇头：“换一个。”他这么一说，三个手下都愣了一愣。梁舟问：“怎么了？” 老贾却没答他，只是自顾自说：“对了，就说说那个恐怖片拍摄的十大经典鬼宅吧，这个组稿的任务就交给……”他看了梁舟他们一圈，最后喊了一声，“小刘！”不知从哪里就跑出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小青年，这小青年穿着一身骚包的蜘蛛侠周边红蓝卫衣运动裤，剃个板寸，看起来阳光又可爱。 “来了，叔！”他说。 老贾对着小刘说：“喏，本周五的平台更新打算上十大鬼宅，组稿的事就交给你了，弄完稿子交给我审核，审核通过了再让你小黄姐姐给配图编辑，最后交给你疯子哥准备发布。” 小刘立刻把腰杆一挺，行了个军礼说：“是，贾叔。” 贾卓伟便“啧”了一声说：“都说了，在公司要喊我老板。” 小刘又敬了一个礼说：“是，贾叔。” 贾卓伟：“……” 梁舟心想，这都哪来的宝贝，他怎么没听说过？ 贾卓伟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忘了介绍，便摇着头指了指梁舟说：“正好，你也来认识一下，这是咱们这儿的总监，也是你直属上司，叫梁舟，往后你喊他梁总监就行了。梁总监，这是新来的刘榴，接手你以前那摊活，你喊他……” “小船哥，你喊我小刘或者刘榴都行！”小刘又转过面，对着梁舟“啪”地敬了个礼，咧嘴一笑，露出一对白牙。 梁舟：“……哦，你好你好！” 贾卓伟说：“他才服完兵役回来，你别见怪，以后有什么需要打下手的事，你吩咐他去做就行了。” 梁舟忙道：“好的，老板。” 贾卓伟吩咐完工作，这才端着自己的大罗盘，拿着那插了三炷香的一次性杯子走了。 他一走，刘榴便马上说：“小船哥，你有什么事现在吩咐我做的吗？”眼神既热情又殷切，简直像一只扑上来抱大腿的活泼泼的小狗。 梁舟独来独往惯了，还真不习惯身边多这么个小家伙，而且听他刚才喊老贾“叔”那声气，估摸着搞不好还是老贾的什么亲戚，因此便道：“暂时没什么，你先去做贾总让你做的事情吧。” 刘榴闻言又把两腿一并说：“是！”小跑步地跑去旁边的桌子上坐下了。梁舟看看疯子和小黄，他两人都给他使了个眼神，意思是习惯就好。梁舟耸耸肩，没所谓地到自己那张半个月才能有工夫坐一坐的办公桌前坐下了，打开电脑。 一直到调出了微博页面，梁舟才突然想起来一件有点古怪的事——老贾那罗盘指针刚才一直在转？刚才老贾上完香，做完“法事”，又掰了那根弹簧杆一下后，那枚指针就转了起来，然后停在了某个位置。跟着老贾说了“黄可人”这三个字，而后又否决了疯子提出的播报黄可人消息的提议，在此期间，那根指针好似又转了起来，直到老贾走的时候，仍然还在转……梁舟想了半天，觉得老贾这罗盘质量也太次了，搞得跟漏电似的，便也没多想，继续干他的活了。 很快，《亲亲我的宝贝小魔女》正式开机的日子到了。在这段时间里，围绕这部戏产生了大量的新闻热点。最开始的当然是雨幕工作室集体讨论过的莫文沛被换角事件，在这起事件中莫文沛很委屈，俨然一个受害人，在他的粉丝义愤填膺之下，“扈嘉祥滚粗娱乐圈”等对扈嘉祥不利、不礼貌甚至是带有侮辱性质的关键词频频空降热搜榜，后者几乎是被一路骂到了祖宗十八代。然而很快，就陆续有各种消息放出来，洗清了扈嘉祥的嫌疑。 扈嘉祥的确进入了魔女剧组，但并不是顶替莫文沛演男一号，扈嘉祥饰演的角色在原著中并不存在，名唤长鸣魔君。这件事自然也引发了一系列的热议，最开始还是莫文沛的粉丝在盯着他掐，虽然事实已经证明莫文沛的角色并不是被扈嘉祥抢走了，但是这帮人掐扈嘉祥已经掐出惯性来了，让她们这会儿停手别掐了，跟打自己的脸没啥区别，所以即便证明扈嘉祥进组和莫文沛被换角无关，还是要继续追着骂，只不过这次的措词改成了扈嘉祥靠背景上位，结果引发网络公愤，剧组不得不临时调整，给他专门捏了一个角色出来。这自然就招致了文粉的反感。莫文沛的粉丝还公然笑话剧组说等着看吧，这叫偷鸡不着蚀把米，回头他们一定会来求我们沛宝回去的，并公然开起了“沛宝不要答应”的转发抽奖。 莫文沛还真是不用答应接这部戏，因为很快新的消息放了出来，这一次是剧组官v发声，官v绝口不提纷纷扰扰的各界喧嚣，只阐述了一个简单扼要的事实，并且带上了角色海报。 魔女开麦拉：感谢社会各界对《亲亲宝贝小魔女》电视剧的关心，本剧由@鸿影照水工作室联合@大旗娱乐出品，原著@桃花谢了为本剧第一男主林逸之@邓鸿照夫人万红英，所以请各位文粉们放一百个心，本剧完全在原作者全权把关下创作。目前所有角色已经到位，来看看你们喜欢的角色都由谁来主演。[偷笑][偷笑][偷笑] 这条消息顿时平地炸起一声雷，之前骂扈嘉祥骂得起劲的莫粉全都哑了炮。邓鸿照那是什么等级的人物，就算莫文沛现在是流量担当的鲜肉红星，跟人家要演技有演技，要资历有资历，要颜有颜还要口碑就有口碑的老前辈能比？更何况原著是邓鸿照的老婆，这下子文粉也没话说了，人那明摆着是夫妻秀恩爱啊！ 一下子，以前那些并不被人重视甚至是被追着骂的po主都冒了出来，说，我早就说了，莫文沛根本不是被换角，当初就没定下他演主角，是他自个儿炒作得开心，一看角色拿不到了就在那儿演戏装委屈，这下好了吧，人家夫妻秀恩爱，他把自己给炒糊了才拖了个替死鬼下水，要我说，扈嘉祥才是真的冤！ 而与此同时引起无数人关注的是扈嘉祥的一张魔君长鸣的海报。魔女剧组的角色海报走得是古意盎然的调调，山水泼墨画的黑白色调中，每个角色周围只有一抹亮色，比方说邓鸿照饰演的男主林逸之的定妆照里唯一的彩色是他手中拿着的明月长剑，剑身上的紫电之气与他眼中ps出来的紫色光芒相互辉映，体现了男主角的坚毅；又比方说演技派新星林晨饰演的女主百里桃夭的身边环绕着无数粉红色的桃花花瓣，体现了这个小魔女的天真烂漫……每个角色都有一片彩色，唯独扈嘉祥的长鸣基本可以说是没有色彩。 扈嘉祥的长鸣虽然身为魔君，但是外形上与人类没有明显区分，既没有长角也没有长长的獠牙，他的这张海报也几乎可以说是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其余人大多数是近景半身照，突出妆造，只有他是一张全身照。一袭黑衣的魔君姿态高贵地侧坐在累累的白骨山上，背景是一轮弯弯的明月，他一身黑色的袍子，布料从白骨山的顶端悬垂下来，曲曲折折，宛如一道荡涤尘世的洪流。扈嘉祥长发高束，侧着脸，一手支颐，露出轮廓英俊的侧脸，他似乎正在凝神细看什么。在他的掌心是一点微弱的橘色火光，风吹起他的长发长袍，他看起来是那么孤独、那么苍白，那么高贵又不可侵犯！ 群众们顿时又激动了！天哪，扈嘉祥有那么帅？要被魔君的盛世美颜征服了！好心疼长鸣哥哥啊，总觉得他好孤独好想给他抱抱哦！原本已经被莫文沛粉刷出了反感，不知不觉就开始同情起扈嘉祥的路人们迅速拜倒在魔君的石榴裤下，很快“守护长鸣魔君后援会”“扈嘉祥后援会”之类的粉丝号就开了起来，散粉们纷纷团结到了这些微博号的下面，开始讨论和分享关于扈嘉祥的点点滴滴。十八线小明星沉寂许久，终于迎来了一个新的春天。 “看到没有，早跟你说了，操控舆论就是那么简单。”指着电脑屏幕，宋飞对坐在他身旁的英华说道。宋飞的页面上赫然正是现在在微博上集结扈粉最多的一个账号“守护长鸣魔君后援会”的后台操作页面，所以很显然，这个号就是他开的。 宋飞说：“在这个信息碎片化的年代，被人骂并不是什么糟糕的事，相反，恰恰证明了有人在惦记你。不怕负面，就怕被人忘记，不然你以为那些明星们动不动就搞点什么动静出来甚至明明长得不错还去整容是为什么？这次也是我们运气好，要不是莫文沛那边犯了个傻让咱们刚好搭上了这艘船，你能出来得这么快？” 英华皱起眉头看着宋飞在那儿敲键盘给几个水军头头发酬劳。其中好几个id都是顶着莫粉头衔当初掐他掐得最狠的，如今他们领了酬劳以后便摇身一变成了支持他的粉丝，在那儿有节奏地推送着他的消息。以前演过的作品讯息、日常生活的动态、一些生活照等等…… 宋飞在确认他们拿到了长鸣这个角色以后就开始清理扈嘉祥本人的账号，这个账号还是原主之前开设的，一开始还规规矩矩地宣传一些个人作品信息、动向之类，后来就开始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再后来就不太更新了，很显然，那是和扈嘉祥在公司的受重视程度以及他本人的心理状况息息相关的。大多数艺人的微博都由背后的团队在打理，自己不是没有帐密，偶尔他们也会在公司的允许下发布一些审核过的信息，但大多数情况下，在这个账号底下说话的人都是披着艺人皮的工作人员。 宋飞问英华拿账密的时候英华还真卡了一下，由于一开始根本不懂电脑网络之类的东西，英华在接收扈嘉祥那些东缺西漏的记忆的时候错过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原主的微博账密。见英华傻兮兮地望着自己，宋飞叹了口气，通过技术手段重新取回了密码并开始亲自操作起来。不合时宜的乱七八糟的信息删除，该补充的信息补上，很快扈嘉祥那个微博账号就面目一新。爱生活、爱运动、爱美食，还有几分文青调调，虽然多年来苦苦挣扎在小透明的圈子里，但是始终热爱表演，一个健康积极的英俊暖男，这是宋飞给扈嘉祥增添的新标签。 “呼，成了，回头我再给你弄个小号，再打造一个好人设，回头时机成熟曝光出来还能赚一波眼球。”长长舒出一口气，宋飞满意地看着扈嘉祥那个起死回生的账号，手一抽一抽的在那儿动弹。不知道的人大概会以为他羊癫疯犯了，知道的人会明白他是在不断刷新页面。 “每刷新一次就会发现你的粉丝在几十个几百个的增长，这种感觉真是太爽了不是吗？”宋飞说：“眼下你还只是放了一张照片，等拍片的时候跟踪报道，片子上档的时候再集中宣传一下，我跟你说，运气好的话，一飞冲天是分分钟的事。所以你可千万别犯抽了，务必给我好好地演听到没有？” 英华点点头。 宋飞看了眼时间说：“哟，都这个时候了，行了，咱们该赶去片场了。”说着，起身拿了衣服走出门去。英华看了一眼自己那个有声有色的微博，摇了摇头，也跟了出去。 今天是《亲亲我的宝贝小魔女》开机第一天，大部分演职人员都会凑一块儿搞个开机仪式，烧香敬神预祝拍摄成功。为表诚意，宋飞带着英华一大早就赶了过去，到的时候现场人还不是太多。他看到郑家贤已经到了，便让英华在那儿坐一会，自己跑去跟郑导打招呼。 这次拍摄，剧组选景的地方在一个没有多少人知道的山区，周围风景优美，因为还没有成为热门旅游景点，所以环境保护得相当不错。尤其是那绵延了一整个山头的野桃树，可以想象等到春天到了完全开放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片美景，而这也将收入这部剧男女主角最初相遇的那一幕。 英华在那儿站着横竖无事，便又翻看起自己拿到的剧本。 《亲亲我的宝贝小魔女》虽然名字听着挺小白，其实还是个蛮有些内容的故事，说得是一名有点痞痞的少年从一名市井混混因缘际会进入修仙门派青阳派，并通过不懈奋斗最终成为救世大能的历程，其中少年爱上的女主百里桃夭身份神秘，似妖似魔却天真烂漫，心性纯良，是少年成长过程中的朋友、助手、爱人。既然是修仙玄幻剧，自然也少不了对修士、神仙、妖魔的描写，尽管经过了一定的文艺处理，英华还是一眼就看出，这本书里描写的部分情节应该有很大程度的真实性。联想到了那日看到的邓夫人，英华便不由有些出神。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跟着有不少脚步声从各处传来，英华抬起头来，就发现那些人全往一个地方围拢过去。他原本不是什么爱凑热闹的人，没想到有个人跑过他身边停了下来，惊喜地道：“扈先生，你好啊。” 扈嘉祥一看才发现那是前一阵子他去试镜的时候遇到的郑导的助理小王，他马上起身打招呼道：“你好，小王同志。” 小王微微愣了一下才习惯了英华那个风格，说：“扈先生，明华真人到了你不去看看吗？” 明华真人本来是英华差点接下来的角色，他记得当时郑导的说法是这个角色原本是为了某个演员留的，现在算了，难道说那个人又来了？小王看起来特别兴奋，他说：“扈先生，你不知道吧，其实这个明华真人是冯乐水演的！” 冯乐水……是谁，英华并不知道，但是吸取了上次邓鸿照的教训，他这次没有直接问，而是含蓄地笑了笑。小王以为英华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便也对着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说：“你别说，我也不相信呢。我同事们上次说他做完造型以后判若两人，我这正着急去看看。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英华正要婉拒，忽然眉头一皱，敏锐地看向人群包围的中心。那里竟然传来了一片喝彩之声，夹杂在其中还有“啪啪”的鼓掌声和人的痛呼声。小王好奇得不行，也不问英华了，自己跑了过去。英华正要往那里走，却听人群发出一声惊呼，跟着一个人便跃过人群呈抛物线摔了出来，刚好就落在英华跟前。 “怎么搞的！出什么事了？”郑家贤和宋飞谈完了正好过来，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都是一愣，然而还没等他们愣完，那头又接二连三地飞出了三个人来。那三个人都是剧组雇佣的武替，不知怎么就摔了出来。 “还有谁来？”冷冷的声音传来，跟着说话的人竟然顿了一顿，再然后却是发出了一声轻笑声。那声音虽然是男子的，却轻柔好听，只是只有声线是轻柔好听的，说话的语气却是十足十的霸气。随之，但听“嗖”的一声，人群豁然分开了一道缝，一道光芒笔直射向了英华所在的方向。 宋飞本来已经走到英华身旁了，被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却是挡到英华的身前去。英华心生感激，手下不慢，将宋飞轻柔地往旁边一拨，就着那道光芒的来势转了几个身，再伸手一带、一停，便将那东西抄在了手里，定睛看去，正是一柄木剑。 “来战！”随着声音，一道明丽的蓝色身影向英华袭来，起手就是一式杀招。 英华叫苦不迭，满以为自己都到了人间了，这事就该了结了，他怎么知道他来了人间，那位祖宗也跟来了。没错，如今正在向英华发起攻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天庭与英华斗了三天三夜的天界一美碧凛仙君，也就是现在小王口中的……冯乐水。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英华并不知道冯乐水在这个圈子里可比他有名气多了，原因无他，冯小公子的身份比较特殊。冯乐水，男，二十四岁，本市土豪矿主冯有财家的小公子，典型的纨绔子弟，从小备受父母溺爱，所以活得没心没肺蛮不讲理，目前的职业是一个靠钱混圈的小明星。 拿钱砸出来的小明星和十八线过气小明星突然打起来了！ 这条消息要是拿出去播报，估计所有人都会是“什么鬼”的表情，但是现在英华和碧凛确实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打起来了。 郑导颤抖着问身边跑来赔罪的武指问：“到底怎么回事？”说着伸手就想去拿保心丸了。 武术指导老马连连赔不是说：“这次我们的人不够，所以从附近的武术培训学校请了几个临时的武替过来，谁知道他们刚才碰到冯小公子，见他长得漂亮嘴里就有些不清不楚……” 于是，毫无疑问，他们被碧凛仙君给教训了。 英华在旁边耳尖听到了，简直要抓狂。你们是脑子有坑嘛！你们知道碧凛仙君最讨厌别人说他长得漂亮像女人吗？你们知道碧凛仙君在天庭都是个脾气暴躁，成天逮谁揍谁的好战分子吗？你们哪里吃的熊心豹子胆敢去招惹这位祖宗哟！ 英华这一分心，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一些，结果被碧凛仙君一剑削到了面前，看似情况危急，但其实他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式，碧凛自然也知道光凭这一剑拿不下英华，谁知道世事总是容易横生枝节，不知是谁突然大喝了一声：“看这儿！”跟着一块重物就打着旋呼呼地飞了过来，碧凛仙君目光一凛，转身一剑将那东西劈了个粉碎，跟着剑身一抖，便将那些碎片反打了出去。 “操！” 英华一听这声音，顿时面色一变，他飞身上前，在一个转身间便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迎风一扬一卷，将那些碎片大部分兜了下来，不知是不是碧凛的剑气太盛，但听咔嚓一声，剧组拍摄场地附近的一棵大树上发出开裂声音，随之一个人从空中掉了下来。 “我……”梁舟那个脏字还没吐出来，结果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接住了。梁舟惊魂未定地瞪着出现在自己头顶的英华那张俊脸，英华也看着他，满脸的关心。 梁舟：“……”好想死，怎么又被这个人给救了！一旁有个人影刺溜一下就从树上滑了下来，边跑边喊着：“小船哥小船哥，你没事吧！”正是天真无邪的刘榴。 梁舟生无可恋地撸了一把脑门。很显然，今天他是特地带刘榴出来蹲魔女剧组的新闻的。根据从线人那买到的宝贵消息，他俩天亮之前就已经到了这里，选了这颗大树做藏身处，两人忍饥挨饿地在上头蹲了好几小时，好容易等到魔女剧组的人来了，看起来马上就能开工了，谁想到冯乐水突然发疯打起了扈嘉祥，眼瞅着扈嘉祥险些就要被冯乐水一剑毁容，梁舟想也不想，操起自己用了很多年的保温水杯就砸了过去，结果没想到那冯乐水那么厉害，不仅打碎了他的杯子，还把他给砸了下来。 英华看着梁舟，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快跳动起来。他心想，好奇怪啊，肖贝妮的狐媚术难道还没解么，不然他为什么此时会觉得梁舟那么的……诱人？ 梁舟哪里知道抱着自己的人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只顾着对英华说：“我没事了，你快放我下来。”见英华没反应，他只好伸出手在英华面前晃了晃说，“嘿，兄弟，可以放我下来了。” 英华看着那只手，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脸红了一红，还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梁舟：“……”这次轮到梁舟心跳加速了，不过他是不自在。把那晚的回忆用力驱逐到脑海的角落，梁舟拼命扭啊扭地从英华手里硬是挣扎了出来。 “小船哥，你刚才好勇猛哦！”刘榴还要这么夸他。 梁舟心想，得了祖宗，咱俩快走吧，见过狗仔被现场抓包还跟人打招呼的吗？碧凛走了过来，将梁舟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挑了挑眉：“太弱了。” 英华眉梢一挑，将梁舟一把划拉到自己身后说：“前辈请勿乱来，他只是个凡人。” 梁舟：“……”凡人是怎么个意思，感情你俩都不是啊，哦，懂了，这是入戏太深了。 碧凛眯起眼睛看了英华一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英华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意思是，既然他已经落败了，那么他被贬入凡尘是合乎情理的事，碧凛明明胜了，为什么也会下来？ 碧凛言简意赅说：“突破瓶颈。” 英华：“……” 正在这时，有人快步跑了过来，一把抓住碧凛的臂膀说：“乐水，你没事吧？” 碧凛显然吃了一惊，以至于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这人给牵住了。英华原本不认识这个人，只是看了一眼便不由得生生震惊了。这个男人长得很帅，身高大概有一米九，竟然比英华这具肉身还高一些，身材也很棒，同样是个天生衣架子，但是英华震惊自然不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帅，而是因为这个人一身鸿运之气缭绕，端得是举世无双的好命。 一旁的梁舟也震惊了，却是因为另一个理由，他喃喃道：“简泓明，他竟然也来了？”眼珠子就滴溜溜地盯在了简泓明抓着冯乐水的手上。 郑家贤和剧组的人终于也赶了过来，上来先打圆场：“不要吵不要打，有什么话好好说，都能解决的，咦，简总，您也在？” 简泓明正要回答，碧凛已经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掉头就走了，简泓明忙喊了一声：“你们好，我先失陪了。”说着便匆匆追碧凛去了。 郑家贤有点不满意地皱了皱眉，转头问英华：“小扈，你没事吧？” 英华摇摇头。那头宋飞突然“啊”的叫了起来，指着梁舟说：“你、你是那个……那个……” 刘榴马上补充说：“您好啊，我们是雨幕工作室的。” 梁舟、宋飞一同：“窝草！” 宋飞登时就变了脸色，直着嗓子喊道：“保安，保安呢，把这两个人请出去！” 英华疑惑地看向宋飞说：“宋哥，你为什么要赶他们走，小船是我的爱……” 梁舟猛地就给了英华一肘子：“我们这就走。” 妈的，吓死他了，拉着刘榴出去后，梁舟不由得摸着胸口想，扈嘉祥这是发的什么疯，他刚才想说的是……爱那什么？真的是吓死他了，吓得他心跳快得都停不下来了！ 第12节 第23章 老影帝 梁舟兀自深呼吸了半天, 结果听到耳朵旁还有个声音在大口大口地喘, 一转头，就对上了刘榴那张天真无邪的脸。梁舟问他：“你……干嘛？” 刘榴特认真地说：“贾叔让俺跟小船哥你多学着点！” 梁舟：“……”这娃脑子没问题吧。 想是这么想, 梁舟当然不会当面说出来, 他对刘榴说：“行了, 咱们回去吧。” 刘榴说：“啊，咱们这就走了？还没拍到啥子呢！” 梁舟也想拍啊, 问题是这都被人请出来了, 一时半会也混不进去能咋办？不过这次来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刚才梁舟在树上搭的照相机已经拍了一些魔女剧组的照片, 还顺带把扈嘉祥与冯乐水斗剑那一段也给拍下来了…… 唔, 一想起扈嘉祥, 梁舟的心跳又快了起来，他只好再度深呼吸、深呼吸，勉强将那种不可控制的情绪给压制下去。突然，他愣了一下。梁舟他们被赶出来后, 现在在剧组拍摄场地外的停车场, 眼下有一辆车正开了过来, 梁舟认得那个车牌号，那是影帝邓鸿照的车子。 “快躲起来！”二话不说，梁总监一秒钟上线，拎着刘榴的后领就把他推进了一旁的树丛里，两人偷摸着躲了起来。 刘榴在一旁小声问：“小船哥，这是谁的车？” “邓鸿照的。”梁舟压低声音说, “他的戏开拍，今天的确应该会来这里。”但是梁舟没有料到邓鸿照竟然来得这么早。他架设好相机，开始拍摄那辆车子。 邓鸿照的车是一辆看起来挺普通的奥迪a6l轿车，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这是什么摄制组人员的工作车，梁舟也是因为做足了功课才知道邓鸿照还有这么一辆不起眼的私家车。车子停稳后，却没有一下子开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梁舟他们是临时找得隐蔽处，刚好侧对着车子，所以看不清车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耐心等着。 过了好一会，车门终于打开，一个气度不凡的高大男人从车里走了下来。邓鸿照穿一身普普通通的羽绒服，脸上架着墨镜，尽管年过半百，面容却不见苍老，看起来说是三十五六也无不可。但是他似乎很生气，推门出来的动作极其暴躁，出来后更是一把将门重重甩上。 邓鸿照自己开得车？梁舟一面想，一面咔嚓咔嚓按着快门，他这个是在跟谁生气呢？ 邓鸿照甩上门以后，并没有马上进片场，而是在原地烦躁地站了好一会，然后他做了一个梁舟刚才做过两次的动作——深呼吸，随后才转过身去。邓鸿照的表情已经平静下来，宛如戴上了一张面具，他从车头绕到车门的另一边，大概是打开了门。 他的副驾驶坐得是谁呢？投资方？还是……万红英？ 梁舟正在想着，就看到有个女人从副驾驶钻了出来。那是一名身材窈窕的美丽女子，留着一头披肩长发，她没有戴墨镜，所以可以将她的容貌看得很清楚，梁舟努力将这个女人和自己记忆中的明星脸谱做着比较，一时半会竟然无法对号入座。而且这女人的样貌与气质实在太独特了，与邓鸿照的长相偏年轻不同，这个女人的脸看起来竟然有种令人模糊了年纪的惊艳感觉。说她是二十出头也可以，说她是四五十岁仿佛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不管多大年纪感觉却是一致的，那就是，美！美得几乎令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就像是……看到了一片璀璨盛开的明艳花海。 梁舟一面想着一面咔嚓咔嚓地按着相机，突然，那女人似乎转过头瞥了梁舟他们的藏身处一眼。从照相机镜头里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梁舟一下子觉得整个人都僵住了，不知怎么回事，一股战栗感从他的后脊梁一路蹿上来，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呼吸都很困难。 被发现了吗？难道他们被发现了？ 就在梁舟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从这女人的脖子上发现了一件熟悉的东西。那是一根红绳串着的坠子，坠子用老银做底，镶嵌了红色宝石，打造的乃是一个江鸿点水，鸟爪里抓着一枝桃花的样子。这个坠子梁舟再熟悉不过，因为他的亲戚施芎曾经无数次抓着他自夸自擂过，说那是他原创首饰生涯的一座里程碑，凝聚了他的独特创意与精妙手工，总之高档得不得了，出色得不得了，简直可以放到国际珠宝首饰博览会上去展览。那个坠子叫作翩鸿掠影，邓鸿照也有一个，那个坠子是邓鸿照那位好兄弟出轨对象送他的…… 梁舟一下子冒了一脑门汗。他看向天空，现在明明还是白天，但天色阴沉，冷风阵阵，端得是一个很像会发生些什么的天气。刘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趴在梁舟旁边继续轻声发问：“小船哥，这个女的又是谁啊？她怎么会和邓鸿照一起出来？他们是夫妻吗，她就是那个万红英吗？” 梁舟此刻真想找个什么东西把刘榴的嘴给堵起来，但他现在什么也做不到，他的心“怦怦怦怦”跳得飞快，但这一次不再是因为什么旖旎的回忆，他感到惊慌。 镇定，光天化日，不会有事的。梁舟告诫自己，在这个时候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竟然又是扈嘉祥，梁舟不由得用力摇了摇头，他在想什么，堂堂一个男人，难道遇到个事就等着扈嘉祥来保护他？ “你在看什么？”那一头，邓鸿照按捺着愤怒的情绪，尽力好声好气地对女人说话。多年积累的精湛演技在这时候帮了他的忙，使得他没有泄露出对这女人的极度愤怒。然而不泄露并不代表不存在，邓鸿照的心里就像是压着一座即将喷涌的活火山，他已经忍了很久，也许很快就要到临界点了。 女人转过脸来，看向邓鸿照，有一阵子没有说话。邓鸿照被她这么看着，几乎有一点承受不住的心虚了，好在对方很快收回了眼神，她道：“把轮椅拿过来吧。”直接忽略了邓鸿照的问题。 邓鸿照再度吸了口气，捺着性子去后车厢取出了一把折叠式的轮椅，撑开了以后，推到了外面。那女人便自己走过去，坐到了轮椅上。邓鸿照又去取了一块厚重的绒毯过来，他等那女子坐下后，蹲下身，半跪着细致耐心地替她在膝头盖上了绒毯，就像是一位无微不至照顾妻子的好丈夫那样。 女人低头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神里是满满的疲惫，而后者因为低着头，并没有看到她此时的表情。有那么一瞬，女人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摸一摸邓鸿照的头发，但是最后她只是把手收了回去，放在了轮椅的扶手上。 “桃夭，”邓鸿照轻声说，努力让自己表现出低声下气的臣服样子，“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红……但是她不是故意的。”邓鸿照抬起头，取掉墨镜，露出了一对微微泛红的眼眶。“她真的不是想要反抗你，你就饶了她这一次，受那种腐皮烂肉的罪实在太痛苦了，就当我求求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听你的！” 风吹过，女人似乎觉得有点冷，因此拢了拢身上围着的披肩，邓鸿照看见了，立刻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披到了后者身上。 “桃夭，都这么多年了，我就算不是百分百地满足了你的要求，但至少也做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可是你呢，明明说好了只要我满足你的要求就会让红英好好的，结果她却成了那个样子！”邓鸿照原本是压低了声音在说话，大约是想求情，但终究是心里愤懑，忍不住越说越大声，以至于梁舟躲在树丛里也隐约听到了一些。 红英？邓鸿照的老婆？什么受罪？什么痛苦？梁舟心里满是疑惑，却找不到解答。 那头被叫作桃夭的女子却冷冷地说了一声：“你是嫌没人听到吗？” 邓鸿照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重新又压低了声音说：“桃夭，我对你真的没有异心，这都多少年了，你对我的好难道我还不知道吗？我当初也问过你，要不要把红英送走，是你自己说要把她留下来。行吧，留就留着，可是你折腾她干嘛呢？我不奢求别的，只求你让她能够像一个人一样好好活着，难道这也不行吗？” 桃夭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声音冰冷尖锐：“像个人一样好好活着？你是不是忘了如果不是我，你们俩在二十二年前本就该死了？” 梁舟正支起耳朵，努力想要听清楚那两人的对话，风吹得厉害，那两人又压低了声音，导致很多信息梁舟都听不到，但是这一会或许是因为时机刚好，风停了一瞬，他便将那个“好兄弟”的整句话给听了进去。 什么叫……二十二年前本就该死了？ 梁舟心头一惊，邓鸿照那位好兄弟到底在说什么？ 看着那张轮椅和邓鸿照两人之间的互动，梁舟隐隐有了一个可怕的推测。难道那个好兄弟是在伪装万红英，而她说得二十二年前是……指影帝夫妇俩爬山遇难那件事？二十二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如果这个万红英是假的，那么真正的万红英又去了哪里？ 梁舟心里俨然翻江倒海，虽然知道邓鸿照这条新闻恐怕很有爆点，但是他并没有想到竟然那么有爆点！ 那边刘榴似乎也听到了这句话，当即就打开网络查了起来，说：“二十二年前……咦，那不就是邓鸿照和他老婆爬山出事情那一年吗？哎哟我的妈！” 刘榴一激动，声音没把门，一下子就惊动了邓鸿照。 “谁！”邓鸿照顿时看了过来，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愤怒，简直像是一头受困的凶兽！梁舟吓得一把按住刘榴的脑袋，将他摁进了草堆里，自己也伏低了身形。邓鸿照当即走了过来，一步一步，梁舟听得清清楚楚，那离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充满了戾气般的响亮。 完了，这次该不会被杀人灭口吧。正在梁舟考虑着是不是该先发制人，跳起来逃走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几声呼喊：“邓先生！邓先生你们来了，呀，邓夫人您好。” 梁舟从草丛缝隙间眼睁睁看着邓鸿照那双意大利名牌皮鞋突兀地一停，跟着转了回去：“哟，郑导、小王，是你们啊！”邓鸿照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热情和亲和起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几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什么，其中还夹杂阵阵笑声。 “我都说了，郑导办事哪能有不靠谱的。”是那个诡异的女人含娇带嗔的声音，“你这个人啊，就是爱瞎操心。” 邓鸿照便道：“是是是，夫人说得是，是我错了。”众人不由哈哈大笑。 郑家贤说：“那……里面请吧，香案已经设置好了，就等二位了。”脚步声伴随着咕噜咕噜的车轮声去远了，直到这时，梁舟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心想这狗仔的活还真是越来越难干了！ 第24章 老影帝 英华目送梁舟走后, 过了好一阵子才转回头来, 结果发现宋飞正凑得极近地盯着他看。宋飞人不高，一米八没到, 却长着两只牛眼, 被这么近的距离由下往上死死地盯着看, 老实说，是有点怵人的。 英华被他看得发毛, 忍不住问：“宋哥, 你怎么了？” 宋飞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沉下声问：“老实说, 你跟那狗仔怎么认识的？” 英华一下子就回忆起了自己当初刚刚下凡时候的场景, 唇角不由得便浮现出一丝微笑。虽然梁舟长得很乖巧, 但英华已经知道他的性子其实很独，不是太爱跟人发生牵扯，所谓有恩必报，有债必偿, 有仇也必报说得就是梁舟这种人, 但是梁舟的本性却很善良。 英华记得很清楚, 当时他刚刚附上扈嘉祥的肉身，仙魂尚未与之完全融合，是以一半凡人一般仙人，一半在肉体中浑浑噩噩，另一半则可以看到一些东西。所以他清楚看到了梁舟在冷风中朝他跑来的样子。那个青年明明十分害怕招惹事端，但是还是为他打了急救车电话, 当急救中心要求他查看一下情况的时候，他就算害怕地用手捂着个脸，却还是走过来了。 英华想得心里暖融融的，笑着道：“一个偶然机会认识的。对了宋哥，他有名字的，他姓梁名舟，汴梁城的梁，同舟共济的舟。” 宋飞被那个笑容给吓了一跳，摸着自己的心口想，我去，怎么会有种不祥的预感咧？他问：“你刚才说他是你什么人？哎什么？”宋飞总觉得那个哎字后面很可能是个很王八蛋的字，他必须跟这小子确认清楚。 英华本来当然是想说“爱人”，但是回想梁舟刚才那样子不由就有些沮丧。好像梁舟还不太想在外面承认跟他的这层关系吧。英华决定尊重梁舟的想法，所以想了想还是改口说：“我们是……哎……那个……兄弟，关系很好的兄弟！” 宋飞半信半疑，随后想想，或许还真有这种可能。扈嘉祥虽然也是个艺人，但是多年来一直挣扎在最底层，很长一段时间连工作都没有，以这种身份会跟一个狗仔交上朋友倒也不稀奇，而且……宋飞想到刚才梁舟为了帮扈嘉祥主动暴露自己的事情，这么一想就觉得好像对方也确实把他们小扈是当个朋友在看的。 身在娱乐圈多年，宋飞很清楚狗仔娱记和艺人的关系，明面上看双方是对立的，事实上这两方彼此是互相仰仗的关系。狗仔靠爆料艺人的消息赚钱，艺人呢，别看平时他们总是抱怨自己没有私生活啊，走到哪里都被人拍啊，如果没有人拍了，大多数人反而会觉得不安。有些时候，艺人还会主动找到狗仔塞点钱，让他们配合着爆料一些信息。 宋飞在这行做得久，自然对贾老板和贾老板的雨幕工作室都很熟悉。实话说，尽管现在雨幕工作室的确是在走下坡路，看起来好像被铁军那个万事通给比下去了，甚至有些时候都不如一些微博上新兴的营销平台，但所谓姜还是老的辣，只要老贾还没退出这个行当，宋飞相信雨幕工作室还会有起来的一天。换言之，扈嘉祥现在虽然是在落魄期，可是雨幕工作室现在也正在低谷期，正所谓患难之交，这种时候交下的朋友关系才会更铁更真，尤其那个梁舟……宋飞刚才之所以对他有点印象，就是因为他通过朋友的渠道也得知了雨幕工作室最近发生的一些人事变动。 娱记总监，目前看来几乎是个光杆司令没错，可是将来呢？到时候他们扈嘉祥起来了，万一雨幕也起来了，那么彼此照应一下那就可谓相得益彰了！ 宋飞这么一想，不由得就舒心了，尽管在他心底的某个角落似乎还有一个极小的声音在提醒他，这事里好像还有那么点幺蛾子，但是被打压了太久的宋经济眼看着自己好容易又走上了带一个天赋出众的艺人共同发达的复兴之路，那点还没个啥苗头的危机感就被他自己一巴掌给拍灭了。 心情放松下来以后，宋经济就有点好奇起来。他捡了刚才英华拿在手里的木剑比划了一下说：“哎你刚才那套是哪儿学来的？”他学着英华在那儿边转圈边挥剑，自我感觉还不错，但是看在英华眼里简直是错误百出。 英华那乐于助人的老毛病又冒出头了，一伸手就给宋飞把腿压实了，把腰端直了，手臂姿势也给他重新调整了一下。宋飞被他这么一弄顿时觉得站也站不住了，勉强坚持了十来秒钟就喊着：“不行了不行了，这姿势太别扭。” 英华看了一眼宋飞说：“宋哥，说起来，我一直想劝你最好把烟给戒了。你那个生活作息不太好，等我回头给你写一份作息表和每日餐饮食谱，再给你画几个强身健体的图谱，你对着每天练，对你有好处的。”英华没敢说，就宋飞现在那个生活方式，不出十五年，他在健康上会有一个大劫，宋飞待他不错，就算有他自己的目的，英华还是想帮帮他。 “啊？要戒烟？”宋飞直摆手，“不那什么了吧，小扈，烟就是你宋哥的命，你要不让我抽烟，还不如不让我吃饭呢！” 英华轻轻叹了口气。自从绝地天通以来，上界仙人与下界凡人便不再有来往，只有少部分修士术士中有实力的能够与他们沟通，但是上界仙人不论是沟通还是哪怕下凡都必须遵循一条重要准则，那就是不能干涉人间的自然规律！也就是说，英华的提醒和帮助如果再过一些，就违律了。既然宋飞不肯，英华也就没有再就此事说什么。 正在这时，那头传来了拍手的声音，回头一看正是郑家贤在喊大家集合：“邓先生邓太太到了，大家都过来拍照了。”于是所有人都放下手头的事情，走了过去。 今日是魔女剧组的开机日，其中一个重要环节就是祭神，向上天神明祝祷，希望这部戏能够顺利杀青，将来收视长虹。现场已经摆设好了供桌，供桌上摆着香炉和贡品，邓鸿照夫妇正和郑家贤在说些什么。见英华过来，邓夫人转过脸，冲着他微微笑了一笑，英华心情有些复杂，但也不至于失了礼貌，所以回了一礼。 “您能答应下来，实在太好了。”邓夫人说。 英华摇摇头：“我还是不太赞成在作品里渲染魔君这个角色，但是您的剧本很感人，而且三观总体是正的。” 宋飞咳嗽一声，给英华使了个眼色，忙道：“邓夫人，能参与到您的作品中来是我们的荣幸，我们的荣幸哈哈。” 偏偏在这时有一个冷冷的，与周围寒暄乃至拍马声格格不入的声音传来：“让开！” 英华一听就嘴角抽搐，这声音、这气势不是碧凛还能是谁。正想着要不要上前去拦阻一下，碧凛已经拨开人群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剑，直接走到了邓鸿照等人面前。邓鸿照本来正在和几个剧组主创打招呼，此时回过头来有些莫名地看着碧凛，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简泓明跟在碧凛后头匆匆走过来说：“乐水……”他顿了一顿，对邓鸿照笑了一下说，“邓生、邓夫人，你们到了啊？”他伸出手，邓鸿照便也伸出来与他握了一下。 “简总，您好！”简氏集团赫赫有名，即便是邓鸿照的老东家大旗娱乐的投资方大昌集团也没法与之相比，所以邓鸿照看到简泓明姿态也放得比对其他人低一些，当然，基本的格调还是不卑不亢。 简泓明说：“乐水，这是邓夫人邓先生，你是想跟他们打招呼吗？” 邓鸿照说：“哦，这位就是冯公子吧？” 碧凛却看也不看邓鸿照一眼，他只做了一件事，他把自己手里的剑举了起来，直截了当地架在了邓夫人万红英的脖子上。 英华：“……” 就知道会这样啊！他走上前去道：“碧……冯先生，邓夫人身体不好，你别跟她开玩笑了。” 碧凛看了英华一眼，冷笑一声，意思是咱俩的账回头也要算的，又转回头来看着邓夫人。被那对冷冷的眸子一对上，周围几个原本想要出来拦阻他的人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又怂了。他们还不明白，那根本就是动物的求生本能。 一开始碧凛的剑递出来的时候，万红英还有些吃惊，随后她便明白过来，反而没有了刚才一瞬的慌张。她静静地看着碧凛，一瞬间，整个片场鸦雀无声，就像是除了他们两人其余一个人都不存在一样。一只寒鸟从空中振翅飞过，发出扑棱棱的声音。 英华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正要出手，却听碧凛道：“你，以前还算勉强够格一战，现在……”他打量着万红英，“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现场大概没有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万红英沉默了一会却道：“一些意外。” 碧凛收回剑：“不值得。”说完便不顾别人的想法，又像来时一样匆匆地离开了。简泓明看了看左右，道了声抱歉，又跟着他走了。 英华有些吃惊，心想这简泓明该不是对碧凛……这么一想，他脑海里就浮现了一段陈年往事。记得以前天界也曾有个大胆包天妄图追求碧凛仙君的赫赫有名的仙人，其最后结果却是被碧凛打得满地找牙，从此看到他就绕着走，而那个赫赫有名的仙人就是凡人顶顶害怕，据说预示凶兆的高武力值星君——荧惑。 英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知道简泓明那小身板挨不挨得起碧凛一指头。 “搞什么呢？”郑家贤在旁边嘟哝了一声，似乎对碧凛的言行做派十分有意见，但是碍于冯氏家族也在本片中砸了不少投资，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他清了清嗓子道：“来来来，摄影到位了吗，好了，我宣布，咱们魔女剧组的开机仪式，现在开始！” *** “小船哥，小船哥？” 梁舟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向刘榴，随后又看了看周围，突然喊了一声：“停车！” 刘榴吓了一跳，车子又往前滑了一段才找到一个地方停下来。刘榴说：“小船哥，你怎么了？你是……是不是生我气了？”刘榴虽然有点呆，好歹也不是完全不懂察言观色，他刚才自我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是做错事了。回去的路上梁舟一声不吭，把他吓得也不敢多说话。 梁舟却推开车门就迈出车去。 “小船哥！”刘榴吓坏了，赶紧道，“小船哥，是我错了，请你原谅我一次吧！” 梁舟这才彻底回过神来，想起了刚才刘榴砸锅的事儿，说不生气肯定不可能，但也没有生多大的气。梁舟说：“你，回去，整理今天拍到的东西，然后组一篇稿子明天给我看，还有，写封检讨书。” 第13节 “啊……”刘榴愣了一下。 梁舟说：“不想写？” 刘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写，我写。”他说，“小船哥，你现在要去哪儿呀，要不要我……那个帮忙？” 梁舟说：“暂时没你什么事儿，你回去把我交代的事情做了，跟老贾说我今天有点事就不回公司了。” 刘榴眼巴巴地看着梁舟，像只被扔掉的小狗一样。梁舟被他看得都有点不忍心了，还好警车及时赶到驱赶他们，不许把车停在路边。刘榴的车开走了，梁舟看了下左右，找到了地铁站钻了下去。 邓鸿照夫妇的事情很不对，而这件事情与二十二年前他们在山中受困的事息息相关，要搞清楚目前这对夫妇的情况，显然需要从二十二年前的事情查起。梁舟想着，在地铁车厢内，掏出一本笔记本开始列自己接下去要做的事情。 第25章 老影帝 梁舟拖着两条快发酸的腿, 慢慢地往回走, 眼睛还在看手里厚厚的影印文件。 今天一天，他跑了好几个地方, 连饭都没来及吃一口, 这会儿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已经变冷变硬的馒头。 做狗仔这一行风餐露宿三餐不周是常有的事, 梁舟这会儿嘴里啃的馒头就是他今天凌晨去蹲魔女剧组的时候买的。馒头那会儿还是热腾腾的，经过一天的奔波自然早已变得难以下咽, 原本梁舟还有个保温杯, 可以就着水喝，可惜现在杯子连同水都为了帮扈嘉祥而整没了。 “雄鹰搜救队常姓队员称, 他们已经竭尽所能翻遍了事发地区所有角落, 绝无可能有所遗漏, 并对社会各界的指责表示愤怒……”梁舟看过一页，嘴里喃喃念叨着踏上自家的楼梯。 梁舟从魔女剧组回来，跟刘榴告别以后，先后跑了几个地方。最开始, 梁舟去了图书馆, 到报刊杂志借阅室去寻找了二十二年前的报纸。 二十二年前是一九九五年, 那时候不要说是网络了，就连电脑在中国都还没普及开来，人们获取信息多数是通过报刊杂志，那也是娱乐八卦杂志迅速成长的年代。在那个年代，人们的生活水平开始提高，刚刚开始有了关心娱乐圈八卦的闲情逸致, 于是伴随着港澳台明星的旋风到来，大批封面花花绿绿新闻标题大过实际内容的八卦杂志开始出现在报摊上。 影帝夫妇遭遇山难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不仅八卦杂志有报道，连正规大报都有不小篇幅的跟踪报道。通过拼凑那些报道，梁舟大致上理出了一条时间线。 1995年7月17日，影帝夫妇前往穿心山游玩，当晚露宿山上，不料遇到突发暴雨，两人受困。当晚22点13分，当地110接警台接到了一个男人的报警电话，对方称自己是演员邓鸿照，现在和妻子万红英受困穿心山西峰，请求警方帮助。电话中，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焦急，他说自己的妻子受了伤，急需救治。接警人员正打算获取进一步的信息，却忽然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噪音，电话里邓鸿照发出了一声大喊：“红英！”之后电话就断了。 7月17日22点30分，110接警台紧急联系了当地派出所和旅游管理委员会，连同医护人员在内一共三支队伍开赴穿心山景区。然而，由于当晚狂风暴雨，引发山洪进而触发山体垮塌，穿心山附近甚至还出现了落雷的现象，进山搜救的条件极不成熟，三支队伍只能在山脚汇合，等待天气变好。一直到7月18日凌晨3点多，雨势才逐渐转小，偶有落雷，当时的搜救指挥官认为不能再等，下令进山。此时演员邓鸿照夫妇遭遇山难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引来了社会各界的关注，第一批媒体人员赶到。 7月18日凌晨3点30分，以当地民警为主的搜救人员正式进山找人，下午14点左右，邓鸿照夫妇的圈中朋友方氏集团总裁方林从香港地区找来的民间搜救人员抵达穿心山地区，也进山搜寻，随后在十二小时内，陆续又有夫妇俩的公司和朋友从各方请来的三支搜救队进山寻找。这次事故中，整座穿心山由于山洪引发泥石流事故，地形发生了许多改变，搜救难度极大。电台、电视台、报刊杂志的记者均派驻了专门人员在穿心山山脚小镇紧跟事态进展，一封封报道从这里发出，牵动了所有关心影帝夫妇甚至是与他们素不相识的人们的心。 在那个时候，只要你打开电视就能看到有电视台在做影帝夫妇的生平介绍，有各种专家在根据各方报道推断邓鸿照夫妇生还几率，邓鸿照的各种作品轮番在电视上播出也使得人们越来越关注邓鸿照夫妇的下落。 7月19日清晨6点17分左右，有人在西峰谷底的一块巨石下面的坭坑里找到了一件男式外套，三个小时后，民警发现了邓鸿照夫妇露营的帐篷残骸，六个小时后，又有人在北峰山脚找到了一顶帽子，经过确认，外套和帽子均属于邓鸿照。不少人都认为，影帝夫妇露宿的地方很有可能刚巧是山体垮塌后引发的泥石流途经之地，两人被泥石流带走，也许已经罹难，被埋在了穿心山的某个地方。于是，有搜救队根据地质勘测专家推论的穿心山一带泥石流流经路线图，开始掘地三尺，寻找影帝夫妇的尸骨。 到这个程度为止，基本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认为影帝夫妇已经无望生还，电视电台上为影帝夫妇祈福的气氛已经转变为悼念两人的氛围。72小时黄金搜救期过后，三支民间搜救队撤离，只留下了最早开驻穿心山的民警队伍和影帝夫妇的好友方林找来的那支搜救队。 没有、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影帝夫妇就像是消失在了人世。有所谓的地质专家到电台做客，渲染这场灾难的可怕，推测影帝夫妇很可能已经长眠于地下十几米的地方甚至被包裹在了泥壳中尸首不全；有风水学家高深莫测表示穿心山地区风水不正，本是一处聚阴之地，早晚要出事；有当地村民表示，当地人都知道，穿心山地区古时有高人为某任皇帝布下阵局，变阴气为生气，确保他千秋万代，而影帝夫妇正是撞上了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泄阴局，被带去了阴间。当然，后面两种怪力乱神的猜测当时在我国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只在那些香港台湾的杂志上盛行。影迷痛哭，路人惋惜，各方专家轮番登场，影帝夫妇就算已经死了，恐怕在下面也不会太太平。 7月20日晚20点，官方搜救队在又坚持了一天后，认为可以判断邓鸿照夫妇死亡，也撤了，于是只剩下了方林那支搜救队还在继续。虽说是在继续，但是通过事后采访搜救人员的新闻看来，他们自己也觉得邓鸿照夫妇是不可能生还的，只是老板给了足够的钱，那就继续干下去吧。 当时穿心山地区经过多方人马的细致、网格化搜索，基本已经可以说是角角落落都被犁了一遍了，却始终没有获得影帝夫妇哪怕再多一点点的信息。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奇迹发生了。 7月24日下午15:37分，就在最后一支搜救队正在进行最后一次拉线搜索，明天就打算撤退的时候，影帝夫妇竟然奇迹般地出现在了北峰山脚，出现地点距离发现那顶帽子的地方不超过三百米。据最早与他们相遇的两名搜救人员黄某、于某表示，当时他们差点以为自己是脑子出了问题，经历了将近七天，邓鸿照竟然跌跌撞撞，抱着自己的妻子满身是泥地从山里走了出来。 当天下午16点，邓鸿照夫妇被医护人员送到了当地市一人民医院，经过检查，邓鸿照除了身上多处骨折、轻微脑震荡并伴随严重的脱水现象以外，并没有致命伤，但万红英就要严重得多。数名专家紧急飞赴市一会诊抢救，万红英历经48小时的抢救，固然保住了一条性命，但也失去了再度站起来的机会。 梁舟当时边看边做笔记，看完了以后从头再撸了一遍，真心觉得哪怕时隔二十二年，如今再回过头去看，依然能从当时的字字句句里读出“惊心动魄”这四个字来。 当影帝夫妇确认生还以后，社会各界的舆论氛围又转而一变了，这一次人们纷纷指责搜救人员特别是公安局不负责任，草菅人命。这一批大多是影帝夫妇的粉丝，他们认为官方搜救队专业素质不够，态度不好，进驻不及时，不然早就应该发现影帝夫妇了。 “如果不是方林的搜救队硬是留下了，搞不好影帝夫妇已经死了。” “真可笑啊，没被山难杀死，却险些被不负责的警察害死！” 这些论调发出来以后引发了大量的关注，当地警方觉得自己很委屈，但是面对群情激奋的舆论，他们不敢也不知道该怎么澄清。梁舟刚才嘴里念叨的那句话则是另一支民间搜救队雄鹰搜救队队长的抱怨，他们虽然不是民众开炮的第一目标却也因此受到了不小影响。很委屈、非常委屈、不合常理，这大概是当时所有被愤怒的群众指责的人们的最大感想了吧。 不合常理！梁舟写完这四个字，陷入了深思。 复印了所有重点报道和没来得及看完的其他报道以后，梁舟又去了一趟他表姑奶奶的孙子施芎开的原创首饰铺子，开门见山地拿出了自己刚刚拍到的邓影帝夫妇的照片给他看。说来也怪，梁舟第一次拍邓鸿照和好兄弟是晚上，照片里好兄弟没影没形，这一次拍出来却是影形俱在，梁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舟先让施芎辨认一下那女的脖子上的首饰是不是他的手笔，施芎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他做的。 “瞧瞧这动感的造型，这流畅的线条，这精巧的雕琢……” 梁舟生怕这家伙一夸起自己来又没个完，赶紧打断他，问他：“看看这个女的，是来你店里下委托那个吗？” 这一回施芎辨别了半天，脸上的表情很迷惑：“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什么叫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梁舟真想揍这家伙一顿。 施芎说：“我也讲不好，你知道我们做艺术的，对于美丽的人和事物都是很敏锐的，一般对于好看的东西，我的记性是很强的。”施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但是这个女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从五官轮廓看是比较像来找我的那个女人，但是那个女人应该要更……艳丽一些、年轻一些……” “会不会是化妆的关系？”梁舟问。在娱乐圈呆的久了，梁舟对东方四大邪术的化妆术简直太了解了，有些明星台上台下化妆卸妆简直就是两个人！ 施芎又仔细看了看，然后摇摇头：“不像。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你照片里的这个女人的长相给人的感觉很……游离。” “游离……”梁舟想，这算什么形容词。 施芎说：“怎么说呢，对了，就像是水，她的长相很难让人判断出年纪又仿佛说哪个年纪都可以，就像是水，有固态液态气态，放在不同的容器和底色上接受不同的光照，你观察到的都是不一样的。看出来不一样，气质不一样，感觉也不一样。” 梁舟：“……”这是变形金刚吗？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施芎的描述准确切中了他对于邓鸿照那位假夫人的感觉，这位好兄弟该不是什么水鬼吧。 告别施芎以后，邓鸿照想了想，从通讯录里翻出了一个人名打了电话过去。那是一位娱记老前辈，甚至可以说是目前内地狗仔的先驱，梁舟是在极其偶然的一次情况下认识的对方——梁舟一不留神帮了人家一个大忙，从那以后对方跟他虽然联系不紧密但也没有断了联系。巧的是，当时影帝邓鸿照夫妇遭遇山难的报道人员中也有这位前辈的一份子。 梁舟拨通电话后，直截了当地说：“胡叔，我想了解二十二年前邓鸿照夫妇遭遇山难的细节。” 那头哈哈大笑说：“就知道最近那个什么魔女要上了，你们的心思又活络了是吧，行了，你想知道什么，列个大纲给我，我算一下价钱，给你独家信息。”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狗仔们常年跟着重要信息跑，一般都不会吃白食。于是梁舟又为了给多少钱跟对方讨价还价了半天，等到联系完对方后，这才发现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这才往家走。 此时梁舟已经快走到家门口。梁舟租住的社区是个老小区，住户大多是老年人和外地打工人员，楼道里的声控灯有时亮有时不亮，这会儿梁舟就走在了黑暗里。 “怎么又坏了。”梁舟抬起头看了一眼顶上，正要迈步跨上最后一段楼梯，突然……他停了下来。在黑暗之中，梁舟隐隐看到自己面前好像有一个什么东西，那东西的轮廓不小，就横档在路中间。最近见鬼见多了的梁总监不由得脚下一顿，心里有点方起来。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早上邓鸿照那位假夫人在相机里瞪着他的眼神，心脏都开始扑通扑通跳起来。 她该不是……来报仇了吧…… 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有一阵空旷的絮叨声传来。那声音遥远、缥缈，伴随着笃笃笃敲木鱼的声音，叫人听得头皮发麻，随之，一团苍白的光芒忽然就亮了起来，照出来了一对贼亮的眼睛。 梁舟：“……啊！”手中的资料散了一地，刚叼在嘴里的冷馒头也滚落在地。 声控灯在这个时候亮了起来，梁舟看到扈嘉祥一脸茫然地出现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个小手机。 “不、不好意思，我手机刚好响了。”扈嘉祥说。 梁舟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听到的其实是扈嘉祥的铃声。 “你那……什么铃声……”梁舟又累又气，连发火都没力气了。 扈嘉祥说：“哦，道家的金光咒。” 梁舟：“……”谁特么用金光咒做铃声啊！！！ 扈嘉祥还挺高兴地说：“小船，你吃过饭没有，我担心你早上伤到了，所以来看看你。”说着从身后特真诚地拿出了几样东西，一箱苹果，一箱车厘子，还有一束花，上面插着张“四季平安”的卡片，他说，“这个我特地给你买的。” 梁舟好想喊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来感受一下英华仙君的手机铃声： 内容：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浩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包罗天地，养育群生。 受持万遍，身有光明。 三界侍卫，五帝司迎。 万神朝礼，役使雷霆。 鬼妖丧胆，精怪忘形。 内有霹雳，雷神隐名。 洞慧交彻，五炁腾腾。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第26章 老影帝 既然人都已经到门口了, 还带着探望的东西, 梁舟再冷酷无情也不可能把人赶回去。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打开门, 将扈嘉祥让了进去。 英华手里抱着两箱水果, 上头放了一束花就想走, 梁舟说：“等等。”伸手接过了一箱水果说，“我帮你拿一箱。” 英华便高兴起来, 点点头说：“谢谢。” 梁舟被他这笑脸晃得有点眼花, 不得不再次承认扈嘉祥长得真的很好。不仅是长得好，这个男人的身上有一种很温暖的气质, 梁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总之看到这个人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心生好感。 这可不太妙。梁舟心想，他们当狗仔的最怕的就是将私人感情带进工作里，所有明星都应该只是他们的工作对象，不然看到这个觉得好迷人, 看到另一个又觉得好亲切, 于是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拍到了新闻也舍不得放那就麻烦了。 英华不知道梁舟为什么一下子不吭声了，便站在那儿没敢动，顺势就打量了一下四周。 梁舟租住的房子是一个一室户，整间屋子也就五十几个平米，房子虽小，东西堆得也有点乱, 但是在英华眼里看来，这里处处都是梁舟的痕迹和气息。茶几上摆放着笔记本电脑和杂志，英华看了一下，都是正正经经的新闻和摄影相关的参考书；简单粉刷过的墙上贴了各种明星的报道新闻，虽然是在家里，梁舟还给自己搞了块小白板，上面写满了字，都是时间地点的排列，看起来像是行程备忘；另一侧的墙上则贴了一张外国老头的黑白照。老头年纪已经很大了，手里拿着一张裱框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个身材窈窕的美女回眸一瞥，下面是一行字“报道所见之物，尊重事实”。 英华如果熟悉狗仔发展史的话就会知道照片上的老人便是被誉为美国狗仔之父的ron galella，而他手中拿着的相片正是出自他亲手拍摄的美国第一夫人杰奎琳·肯尼迪的玉照，此照被命名为“头发吹散的杰姬”。这位出色的狗仔先驱曾经为了自己的事业与第一夫人两次对簿公堂，也曾被影星马龙·白兰度一拳打掉了五颗牙齿，但他始终锲而不舍，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出色的职业修养使得老爷子拍出的照片总是具有恰到好处的艺术感，甚至可以放入展览馆展出。梁舟把这位老爷子的画像及座右铭贴在墙上显然证明了他从事这份职业的坚持所在。 英华其实已经是第三次到梁舟家了，第一次他和梁舟刚刚认识，他醒着，梁舟晕着，他把梁舟送了回来，走得匆忙；第二次就是被狐狸精肖贝妮暗算那回……想到那一晚的事，英华忽而觉得自己的脸上有点臊得慌，还好现在他眼前挡着水果和花，还能略作掩饰。那一次他干脆就是被赶出去的，自然也没顾上仔细打量，上一次他也想来，结果梁舟没允许，好在这一次他总算是有机会进来坐坐了。 梁舟终于回过神来，说：“你先坐，我把东西放掉，水果放桌上就可以了。” 英华看着梁舟推开了卧室门进去，从他那个角度能够看到里面的一角，刚刚好就看到了梁舟的那张床。英华的脸不由得又更红了一些，那张床……那张床挺软和的。梁舟哪里知道门外的人在想什么，他把自己搜集到的那些材料放在床头柜上，正要换身家居服，突然想到外面还站着个人，立马把刚刚解开的纽扣又给扣了回去。 梁舟走出来说：“吃过饭没有？”边说边装模作样地翻起自己的冰箱寻找……方便面。 英华把水果放下了说：“你也还没吃饭吗？” 梁舟愣了一愣：“你还真没吃饭？”他嘴里嘟哝着翻出一包方便面说，“只剩一包了，要不我叫个外卖吧。” 英华便走过来，顺着他打开的冰箱门往里看了一眼，里头空空荡荡的，只有五个鸡蛋和一个外卖的塑料盒子。英华说：“这里面是什么？” 梁舟慢了半拍反应过来说：“哦，那是我前天买的盖浇饭，饭有点多就冰上了。” 英华便把那盒隔夜饭取出来说：“方便面不营养，刚好隔夜饭做炒饭比较好吃，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给你做蛋炒饭吧。” 第14节 梁舟惊讶道：“你还会做饭？” 英华便笑笑说：“嗯，我常做。” 英华说的常做的确是他本人常做，而不是扈嘉祥常做，至于为什么一个神仙会常做饭，这个主要原因就在于英华的岗位职责。英华仙君常年驻守北天仙妖边界，那里有些小妖怪特别淘气，一开始常常来捣乱。英华每次抓到他们就罚小家伙们念《道德经》或是听他讲课，做义务劳动，做完这些，一般天色就晚了，英华就会留小妖怪们吃口便饭。结果因为英华的手艺好，导致有段时间小妖怪们有事没事就来调皮捣蛋，就为了能在英华那儿混口饭吃。无奈的英华只好跟小妖怪们约法三章，不许捣乱，好好念书，做个善良的好妖怪，然后才给他们饭吃。于是，在英华慈母……不是，慈父般的关怀下，来蹭饭吃的妖怪越来越多，边界形势也越来越好，小妖怪们甚至成立了一支妖怪志愿者队伍，平时主动帮着英华维护两界秩序，逢年过节的还去探望孤寡妖怪什么的。 话题扯远了，说这些也就是说英华的手艺是没得挑的。在梁舟半信半疑的眼神下，英华很快就炒了满满一盘金黄喷香的蛋炒饭出来。梁舟闻着那香味就饿得不行了，手里拿着两根好容易翻出来的火腿肠，急得抓耳挠腮。一等英华把饭放下，立刻抓了双筷子就吃了起来。 “好烫好烫！”梁舟边叫边飞快地挥动筷子。 英华有点无奈，劝他：“慢点吃。”梁舟却完全听不进去了。 单身职业人士最烦的就是吃饭问题，梁舟倒也不是不会做饭，但是他那个职业性质注定了不常有开伙的机会。外卖固然也能解决一顿，但是跟家常风味比起来还是要粗糙很多，特别是英华的手艺太好了。 梁舟吃得一脑门汗，就差嗷嗷叫了，脑子一热就脱口而出拍了个尴尬的马屁说：“想不到你手艺这么好，将来谁嫁给你可有福咯！” 这话才说完，屋子里顿时一静。梁舟猛然想起不久前扈嘉祥还曾对他特别认真地说过，梁舟同志，请你和我结为合法夫妇，当时他气得一脚就把此人给踹出了家门，结果现在……气氛正尴尬得不行的时候，英华吃完了自己那一份饭，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英华说：“今天早上真的很多谢你。”能够顶着碧凛仙君的杀气勇敢挑衅，那……那可是四大天王都不敢做的事，所以英华真的很感动。 梁舟总算是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这家伙没有再说那些尴尬的话，他摆摆手说：“没事，不就是帮个忙吗，你救过我的命，就当是我还你人情。” 英华顿了顿，又问：“只是还人情吗？” 梁舟：“……”这啥意思？ 英华问：“上次我提过……的事，你考虑过吗？” 梁舟：“什么……事……我不记得了哈哈。”打了个哈哈想混过去，英华却没放过他，特别诚恳地说：“就是我们两人的婚事。” 梁舟：“……” 梁舟手里的筷子都掉桌上了，听到响动，他赶紧把筷子重新拿起来说，“你就别开……”梁舟抬起头看到扈嘉祥正特别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那模样简直都有点楚楚可怜了。 让这么美的人，这么伤心，怎么可以呢？要么你就答应他算了……不不不不，梁舟及时在心里左右开弓两巴掌甩跑了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反正也吃饱了，他放下筷子……结果临时发现碗里还有一块金灿灿的炒鸡蛋，梁舟赶紧又拿起筷子把炒蛋夹起来塞进嘴里，咽了下去，这才把筷子真正放下了。 梁舟在琢磨要怎么跟扈嘉祥说。 梁舟以前真的从来没想过扈嘉祥是这样一个人。他那天上午固然是很生气，但是情绪沉淀下来以后，他也觉得自己是有点不讲道理了。从位置上来说，是扈嘉祥上了他没错，但是在这件事里，他自己也的确……没怎么反抗。回忆起当晚的一些细节后，梁舟当时撑着额头就有种无力感，换言之，整件事不完全是扈嘉祥的错。尽管至今也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个gay，但是梁舟已经决定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可谁能想到对方这么认真呢？ 梁舟说：“扈嘉祥啊……” 英华说：“叫我英华吧。” “哈？” 英华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就是特别不想听梁舟叫他别人的名字。他说：“我其实叫英华。”英华作为一个信仰坚定，人品正直的神仙是不会撒谎的，所以如果梁舟这时候问他为什么，搞不好就穿帮了，可惜梁舟自己想岔了。 “哦，”梁舟说，“那是你本名吧。”艺人出道取艺名很多见，所以梁舟压根就没往深里想。梁舟清了清嗓子说，“那英华……” 英华仙君听得很舒坦，说：“嗯？” 梁舟说：“我都想跟你说几回了，咱俩那晚发生那事是个意外……” 英华有点想说什么，但是没能说出口，因为梁舟的话理论上并没错，他和梁舟那晚之所以会发生关系是因为肖贝妮的狐媚术，或许还有酒精的作用。 见英华没吭声，梁舟便又说了下去道：“我知道你性格好，但是现在这个社会，别说是男人和男人了，就是男人和女人发生关系也不一定代表着就要结婚。” 英华便抬起眼来看向梁舟，眼中写着一丝困惑。梁舟被他这眼神看得心肝一颤，总觉得眼前这人莫名其妙地招人心软。梁舟本来还想说深点，想了想还是算了，他说：“总之那天的事情我不介意，你也不用特地为了这件事跟我结婚。虽然现在很多人不把结婚当一回事，但我个人认为结婚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应当是两个真心相爱的人经过慎重考虑以后做出的决定。你看……”他说，“结婚就意味着一辈子在一起，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养儿育女在一起，互相扶持，荣辱与共，一同老去，所以绝对不能草率而为。” 英华若有所思：“我懂了，”他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少时夫妻老来伴。过去凡人盲婚嫁娶随波逐流，如今人与人之间的亲情线都越来越淡了，配姻缘更是一件需要慎重的事，不是真爱，不可随意开口。” 梁舟其实并没有太听懂英华的话，他硬着头皮说：“就是那样。所以你完全可以不用为了向我道歉而跟我结婚，其实那天……那天我也挺……那啥的。”梁舟说着自己脸也红了，小处男的第一夜就这么猛彻底颠覆了梁舟的三观，也让他不敢轻易回想。梁舟说：“你性格很好，要是你不介意，咱俩可以真的做好朋友、好兄弟。”见英华愣在那里，梁舟不知怎么竟然有些不甘心，急急忙忙补充道，“你别看我只是个狗仔，你要是在娱乐圈继续混，我总有能帮到你的时候的！”完全就把自己一开始给自己提的告诫给忘了。 英华想了一会，抬起头露出一个微笑说：“那我听你的。” 梁舟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以为英华或许还会挣扎一下，可是对方竟然就这么答应了。梁舟的心里一下子又不舒坦起来，是另一种不舒坦。 我到底是怎么了，他想。 英华站起身来说：“我去洗碗。” “别，我去洗就可以了。”梁舟利索地拿起碗筷说，“你随便坐会，看会片子吧。” 英华看了在洗水池边忙碌的梁舟的身影一阵，收回了目光。他摸向自己的胸口，不太明白为何此时那里会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而逃进了厨房的梁舟也不由得腾出一只手来按了按自己的心房，真奇怪，他怎么会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呢？ 一打眼看到一旁空空的猫食盆，梁舟猛然想起来一件事，游艇呢？这小子怎么又跑出去浪去了！ “梁舟。” “嗯？”梁舟正考虑着要不要出去找找自家那只神出鬼没性子野得不行的猫主子，一回头就看到扈嘉祥站在门口。 英华说：“时间不早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梁舟赶紧道：“不晚不晚，你再坐会吧，我给你洗水果。” 英华却笑着摇了摇头：“就算是好兄弟也不能大半夜地一直在一起的。”他说，“明天都有工作呢，下次吧，下次有机会请你来我家玩。” 梁舟一开始莫名感到有些失落，但是听到后半句话又高兴起来：“好啊。”他说。 英华便告别了梁舟，走入了夜色中。 时间已近午夜，梁舟所在的小区大部分都沉入了香甜的睡梦之中，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了叮铃叮铃的声音。路灯光洒下来，英华看到一位老人推着一辆挂着铃铛和风灯的夜宵车走了过来。或许是没想到这时候还能有人在，老人看到英华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甚至腿都有些抖了。他推着那辆车，努力保持镇定地从英华身边经过，英华看到老人的车上放着好些东西，烧烤架子、作料、酱、烤串等等，烧得火红的炭火正在烧烤架上滋滋发出热源。 “等等！”眼看着老人就要走过去了，英华突然出声喊道。 老人吓了一跳，那铃铛便也跟着“当啷”一声。他哆哆嗦嗦地转过身，问英华：“先生，有什么事吗？”声音还算稳定，但却连看都不敢看英华一眼。 英华说：“老人家，您就是那个百变烧烤摊的摊主吗？” 老人哆嗦着点了点头，这次连话都不敢说了。 英华说：“我朋友向我推荐说您这儿的烧烤特别好吃，不过前两次都没遇着，今天倒是巧合。” 老人吓得连连点头说：“是巧合，是巧合，前一阵子老朽身体不适，收摊早。”他努力鼓起勇气说，“先生您要吃点什么吗？” 英华看了一眼老人又看了一眼夜宵车说：“那就给我豆板、花菜和茄子都烤一串吧，多少钱？” “蔬菜……蔬菜是一块五一串。” 英华掏出钱递了过去，不一会老人就将烤好的东西给他装了饭盒递了过来。 “谢谢。”英华说，接过东西转身走了。 老人才刚刚松了口气，伸出手去擦额头的汗。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老人明明年纪已经很大了，身形佝偻，脸上也满是饱经风霜的皱纹，唯独一双手却是白白嫩嫩，跟小孩似的连个茧子都没有。 “对了。”英华的声音再度传来，吓得老人险些一个倒栽葱摔地上去。英华笑着道，“您不必害怕，我不是来找您麻烦的，对于守法善良的妖，我认为你们也有好好生活的权利。”说完这些，英华便拎着快餐盒走远了。 这一回老人一直到英华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了，才慢慢地扶着车子坐了下来。 “我滴妈呀……”老头拍打着自己的胸口，身后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冒了出来，晃啊晃的，显然是吓得不轻，都快露原形了。 “我滴妈呀……”老头又重复了一遍，英华并不知道老人怕他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仙而老人是妖，更多是因为他是他。 怎么办，那个人又回来了！ 老头焦虑地想着，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梁舟所在的楼层。那个人又回来了，该怎么办！ 小区的树丛中，游艇的绿眼睛明晃晃地瞪着，对着英华消失的方向愤怒地“喵”了一声！ 第27章 老影帝 “早, 小船……”疯子愣了一下问, “怎么，昨晚没睡好？” 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梁舟飘飘悠悠地进来, 打了个哈欠说：“没……没什么……”然后将刚买的早餐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疯子：“……” 梁舟竟然什么也没发现, 飘到自己的座位那儿一屁股坐了下去, 两眼无神地瞪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发呆。梁舟家的主子游艇昨晚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回家以后火气特别大, 竖着尾巴弓起身子在家里一个劲地走来走去, 一面走一面还骂骂咧咧。桌上踩了一通，客厅踩了一通, 厨房踩了一通, 最后站在扈嘉祥买的那束花旁边呼呼哈哈地咆哮, 梁舟怀疑它是不喜欢那个味道，最后没办法只好把花给放到了门外，还好水果给及时收进了冰箱。 可这还不算完，整整一晚上, 梁舟都被游艇闹腾得没法睡。梁舟给他家主子买了个上千的猫窝, 但是游艇自己更中意一口曾经用来装猫爬架的箱子, 所以这主子有时候睡猫窝，有时候睡箱子，但是基本都睡在客厅，结果昨天晚上，祖宗死活不肯离开梁舟的卧室，它就像是在守护自己的领地一般, 一整晚在梁舟的卧室里上蹿下跳，不是走来走去，就是呼呼哈哈，搞得梁舟整夜都没合眼，直到天亮才眯了一小会。 “难道是进入发春期了？”梁舟把脑袋搁在桌子上想，“应该不会啊，这还是冬天呢。”梁舟家的游艇并没有绝育，因为……没有兽医敢对它下手。梁舟曾经试过不下三次带游艇去兽医院，可人家特别机灵，一看苗头不对就钻得没影了，唯一一次成功弄去医院以后，还差点把医生给挠进人类医院。从那以后，梁舟就再没动过给这只小公猫绝育的念头，不过有意思的是，游艇基本不发情，春天小区里野猫叫成一片，到处上演小黄片的时候，它还在追着猫罐头跑，梁舟觉得游艇可能是有点性冷淡吧，像他一样…… 一提到性，梁舟脑海里立马就浮现了扈嘉祥的模样，当意识到自己都想了什么的时候，他险些要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扈嘉祥……” “咳咳咳咳！”这次是真的呛到了。 刘榴吓坏了，赶紧给梁舟又是拍背又是顺气，吓得结结巴巴地说：“小、小船哥，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故意的，我喊你好几、几、几声了。” 小黄适时递过来一杯温水，梁舟赶紧一口气喝了，好容易才缓下来。妈呀，差点被吓死了。梁舟说：“你、你刚刚说什么？” 刘榴畏畏缩缩地说：“我……我刚才说小船哥，昨天魔女剧组的稿子我写好了，照片和视频也整理好了，你、你要不要现在看看？”他顿了顿又说，“检讨书我也写好了。”越说声音就越小，可怜巴巴地看着梁舟，一脸你不要把我扔了的模样。 梁舟这才想起自己昨天还给刘榴布置了功课，眼下看这小孩手里拿着的一沓纸头，不由对他的印象也有所改观。刘榴这孩子倒不是个刁奸懒坏的，就是性格毛里毛糙，说话不过心，不过专业性是后天可以调教的，这孩子好就好在听话，会认真做好梁舟布置的每件事。 梁舟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说：“检讨书你先放着，我回头会看，稿子内容先给我看看。” 刘榴闻言便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手里那些a4纸递了过去，梁舟低头一看，好家伙，居然还是手写的，这诚意足够啊，结果只看了十秒钟就受不了了。梁舟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刘榴。刘榴怯生生地问：“小船哥，怎么了？” 梁舟说：“你这字……怎么写出来的？”只见那满纸的方块字远看是中文，近看了横竖撇捺全是扭曲变形的，几乎一个都认不出来。 刘榴惭愧地低下头说：“对不起，小船哥，我妈也常说我的字是狗扒体。” 梁舟说：“哎，行了行了，给我看电子版的就好。” 刘榴“哎”了一声，赶紧把自己的电脑屏幕转过去给梁舟看，梁舟一眼就看到了标题：魔女剧组演员冯乐水与扈嘉祥比试武艺。 昨天梁舟两人拍到的有点价值的新闻也就是冯乐水和扈嘉祥那件事了，影帝夫妇的事情扑朔迷离，此时肯定是不能碰，所以刘榴还是有点新闻触角的。 梁舟继续看下去，由于这则新闻的主角都只是小明星，所以这则新闻不大，不需要做长微博，刘榴便是写了则一百多字的快讯，大意就是讲魔女剧组开机日，扈嘉祥和冯乐水比试了一番武术，两个人都很厉害云云，配图则是两个人比试中的一张照片，冯乐水和扈嘉祥手中包了锡纸的木剑碰撞在一起，反射出闪亮的光。 梁舟把这则新闻看完，顺手就给他改了：“标题不吸睛，文字组织拖泥带水，不够干练，也不够有煽动性。”他飞快地敲下文字：“【雨幕工作室独家爆料】魔女剧组开机仪式闹内讧，上演全武行”。他说：“你看，这么写大家就会想，怎么才开机就内讧，是谁内讧，全武行是怎么回事，买凶打人吗？” 刘榴听得呆呆的，连头都忘了点。 梁舟说：“现在，你觉得这个标题好不好？” 刘榴马上点头：“好好好！” 梁舟却摇摇头：“不够好。”他又加了两个字：【雨幕工作室独家爆料】震惊！！魔女剧组开机仪式闹内讧，上演全武行。 “标点符号是有表情的，现在网络上的讯息太多太多了，要吸引别人看过来，标题一定要吸引人，不论是从内容上、语言组织上还是标点符号运用上。”梁舟边说边继续打下去：“现在我们来看你写的内容，嗯，重点不突出，语言不幽默，没有煽动性……刘榴，我们这是在做八卦新闻，不是做社会新闻。” 梁舟噼里啪啦地打起来：“昨日x时x分，魔女剧组男演员f与h于现场发生矛盾，持械斗殴……”梁舟利落地改完了那篇短短的短讯，说，“这就行了，要让人觉得扈嘉祥和冯乐水在现场发生了极大的摩擦，甚至产生他们持刀互砍的假象，当然，绝对不要写落人口实的东西，回头别人看了视频骂咱们造假，咱们可以说是某些粉丝脑补过多。” 刘榴不知何时已经拿出笔记本刷刷地记录起来，梁舟会心一笑，这小孩子确实挺乖的。他说：“照片也要找合适的，合适的角度、合适的动作、合适的表情，是要让人误解成咱们误导的那层意思的角度、动作、表情才行。” 刘榴“哦”了一声，问梁舟：“那小船哥，咱们这则讯息就这么发出去可以吗？” 梁舟正想说行啊，话到了嘴边却又停下了。他看着那则讯息，手指按在回车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在刘榴疑惑的目光中，梁舟叹了口气，最后改按了delete键，飞快地重新写了一则讯息。 第15节 “【雨幕工作室独家爆料】震惊！！魔女剧组开机仪式闹‘内讧’，上演全武行。昨日，魔女剧组在浙江绛山风景区开机，男主林逸之@只是个演员邓鸿照夫妇等主创出席仪式，近期人气看涨的长鸣魔君（@扈嘉祥饰）现场贡献精彩打戏引众人喝彩。链接……” 梁舟说：“就这样发吧，对了，照片也用我给你挑的。”梁舟很快挑出了几张把扈嘉祥拍得特别帅、特别有范的照片，而这几张照片中冯乐水的脸要么是看不见的，要么是糊的。他指了指屏幕，“视频也照这个标准剪，冯乐水的脸能模糊就模糊。” 疯子听到了，冲梁舟喊：“你什么情况，捧扈嘉祥？” 梁舟自然不能认，说：“说什么呢，魔女剧组可是邓鸿照的片子，咱不能操之过极，一上来就猛往负面了炒，至于冯乐水，咱们可以放到下一次更新放，维持热点嘛！” 疯子被他唬住了，说：“对哦，还是你聪明，我这就重新剪一次。” 梁舟心想，对不住了兄弟，为了我那……真·好兄弟扈嘉祥，你就辛苦一点吧。 把这事给处理了，梁舟的精神也缓过来了，他打开邮箱果然发现昨天联系过的胡秋回复了信件，梁舟打开一看，内容挺简单的：“收到，先准备三万，多退少补。” 梁舟：“……”不过这次他还真的不能说这位前狗仔现情报贩子黑，因为梁舟这次提出的要求确实不太好办到。 梁舟的要求单上是这么写的：“1、邓鸿照夫妇二十二年前诊断病例复印件（有主治医生、护士姓名及联系方式更佳）；2、发现邓鸿照夫妇及邓鸿照夫妇物品的搜救队员姓名及联系方式；3、关于穿心山地区的传说合集；4、现场照片多多益善。”梁舟有种直觉，揭开二十二年前的疑云就能解开二十二年后的谜题，就能写出一则有分量的报道，也许他就能好几个月都不愁房租了。至于那三万块，当然是用老贾给的活动经费卡啊！ 第28章 老影帝 英华下了戏就看到宋飞坐在一旁的大树下, 垫着件外套在看手机, 看到他，便朝着他招手, 一副“来来来”的样子。英华莫名其妙地走过去, 在宋飞身旁坐下, 发现他正在看一个什么视频，视频里一个潇洒矫健的身影正伴随着五毛钱特效和氛围霸气的配乐腾挪转移, 颇有点雄霸天下的感觉。英华看了好一会才发现视频里那个人, 是他自己。 “我？”英华茫然地想，“我啥时候拍过这么一段东西了？” 宋飞喜滋滋地把这段视频又从头欣赏了一遍才说：“不错不错, 看来你上次说你跟那个狗……那个梁舟是好兄弟的事是真的呀。” 英华愣愣地看着宋飞, 宋飞说：“咦, 你不知道？” 英华说：“知道什么？” 宋飞说：“怎么这个视频不是你让你兄弟替你做的？” 英华还是呆呆地看着宋飞，宋飞“啧”了一声，把手机递给英华说：“喏，你自己看。” 英华接过那个手机, 把视频全屏关闭, 结果就看到了一条微博：“【雨幕工作室独家爆料】震惊！！魔女剧组开机仪式闹‘内讧’, 上演全武行。…………” 英华又看了一遍那个视频这才想起来：“这是我那天和冯乐水……” 宋飞点点头，眉开眼笑地拍拍英华的肩膀说：“你那个兄弟够义气的，画面里本来应该有你和冯乐水两个人，他特地把冯乐水的画面都剪切掉了，留下来的都是你的个人solo，啧啧, 这个配乐、这个特效，可花了一番心思呢！” 英华想着梁舟，想着他给自己做视频，虽然不是很懂这个视频的意义，但还是忍不住觉得心情好了起来。宋飞说：“有空请你兄弟出来吃个饭，你宋哥请，就冲你们俩这交情，将来咱们有得是合作空间啊。” 英华立刻点头。时隔两天，英华发觉自己居然有点想梁舟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但是梁舟这个人，这个人的声音、笑容甚至是生气的样子都令他想念。 宋飞哪里知道自己带的艺人这会儿在想什么，叼了一支烟在嘴上，问：“刚才演得怎么样？” 英华和宋飞此时正在魔女剧组拍戏，魔女一剧总长30集，差不多有一千五百多场戏，英华饰演的长鸣魔君严格来说，只在其中占十分之一都不到的戏份，但是这个角色妙就妙在，虽然出场次数不多，但是存在感强得不能再强。魔君长鸣，他既是魔界的主宰，是后来影响仙魔大战局势举足轻重的重要人物，也是魔妖百里桃夭的再生父母。 百里桃夭作为全剧女主角，她的身份会随着故事进展一层层的剥开，最开始是凡人，然后是修道之人，然后是妖，最后才会发现她是一个接受了魔气的魔妖。 万红英的小说中有一些东西就是干货，比如说比起人和动物，植物往往更难成精，尤其是草木类的妖精，一则是无心，二则是遇到危机不懂逃避，比如妖物修炼到一定程度会挨天劫，普通动物都懂得躲避，但是植物修成的妖怪其本体扎根于泥土之中，要带走就不是容易的事，更不用说木属性的植物们本来就更害怕雷与火了。百里桃夭就是这么一株桃花修炼成的小妖精，她本来已经拥有了神识，就像是一个即将出世的小婴儿，马上就能以全新的身份降临这个世间，谁想到一场天雷劫下来劈坏了她的枝丫，烧焦了她的根系，令她险些死去，就在这个时候长鸣魔君偶然来到了桃夭所在的山谷，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分了她一丝纯正魔气，这才使得百里桃夭又重新缓了过来，最后修炼成了一个不魔不妖的奇特存在。 长鸣魔君赐予了桃夭新的生命，在那以后，桃夭行走世间，与男主角林逸之相遇、斗气、纯纯地相恋、共同成长，在这个过程中，看似是两人在相处，但在桃夭的心中始终有另一个极其崇拜的影子存在。长鸣魔君是桃夭的天，桃夭景仰的唯一神，所以在剧中三番四次可以见到长鸣魔君以回忆、倒叙、听说、想象等方式出现。桃夭在说到长鸣魔君的时候总是眉飞色舞，从她嘴里道出的关于长鸣魔君的一切不知道是真、是假、是道听途说亦或是小姑娘家家对于遥不可及的偶像的想象，这一点始终是整部剧里的一个悬念，因为当桃夭再度修炼成人的时候，长鸣魔君已经不在了。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何方，这个传说中上天入地唯一最强大的天生天养的大魔在桃夭慢慢恢复的千年里成为了一朵不知去向的浪花，湮灭在茫茫光阴之中。 “所以删去了这个人物，故事也能进行下去，但是不论怎么读，你总觉得缺少了什么。”这是当拿到了补全后的剧本的郑家贤导演发出的由衷感叹。 长鸣魔君虽然只存在于桃夭一个人的心里，但这个人却是桃夭性格的塑造者，他让桃夭勇敢、让桃夭大胆，让桃夭敢于闯荡人世，虽然他早已不复存在。当时宋飞看完了剧本也不由感叹他俩运气是真好，也不知道万红英怎么就看上了他们扈嘉祥，这种类型的角色就是男一是用来推动剧情的，男二是用来喜欢的，男三是用来爱到发疯却求而不得的典范。 听了宋飞的话，英华的脸色却有些难看，过了一会才回道：“不……不太好。” “不太好？”宋飞道，“怎么个不好法？”他其实心里早有准备，虽然他们此次简直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拿到了这个机会，但要胜任这个角色恐怕还要费点功夫。扈嘉祥都多久没有接触过这种工作了，更何况他以前不就是演技不佳才慢慢过气的么。什么被老前辈夸赞，那都是拿来吹吹的。 英华说：“于导说我在镜头前太僵硬了。”魔女剧组分为a、b两组同时开拍，英华现在在的b组是由一位叫于良的导演负责。 宋飞诧异道：“你刚才就一个射箭的镜头吧，这都能僵硬？你到底怎么演的，给我看看。” 英华只好站起身来，他说：“就这样。”然后摆了个射箭的姿势，跟着开始在地上转圈圈，活像在跳土风舞。 宋飞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土的舞蹈，惊诧得烟都掉了，结果给自己裤子烫了个洞，在那儿嘻嘻呼呼地吸气吐气。 英华停下手说：“是不是……很不好？” 宋飞好容易把他那烟找着了，掐灭扔到旁边的易拉罐里说：“射箭就射箭，你瞎转什么圈圈呀？” 英华立刻一脸找到了组织的表情说：“你也这么觉得对不对？我也跟于导说了，射箭就是要底盘稳、手稳，快拉快放，就像这样……”英华凭空做了个射箭的姿势，立刻就是不一样的精气神出来了，那威风凛凛的样子几乎会让人以为他手中真的有一张好弓，一把好箭。 宋飞说：“那你刚才那个广场……不是，那个跳舞是怎么个意思？” 英华说：“于导让我转的，绑了威亚在空中，说让我一边转圈一边射箭。射箭就射箭，为什么要转圈呢？而且这种从下往上跳了以后，在空中转圈再射箭根本射不好啊。” 宋飞：“……” 宋飞拍了拍英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扈啊，那是特效需要。” 英华说：“可是这样射不好箭。” 宋飞说：“那是拍摄需要！” 英华：“可是……” 宋飞：“又没让你真射箭，你就照着怎么潇洒怎么来不就行了。现实生活中又不会真有人跟个陀螺似地蹦跶着边转圈边射！” 英华说：“但我真的射了，于导让我找个百米外的目标射，我刚刚射落了五片树叶。” 宋飞：“……”心好累，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英华看了宋飞一眼，叹了口气说：“好吧，我懂了，总之就是画面需要这个样子，所以我照着办就是了是吧。” 宋飞赶紧点头，英华站起身说：“我去重拍，既然接了这个戏，我会好好演的，宋哥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英华这么说着，朝拍摄场地走去，不知道这次又打算射落多少片叶子了。 但有的叶子，不用箭射，也是会掉落的。比方说，梁舟现在就站在一棵大树下，一阵风过，糊了他一脸的烂黄叶，他都忘了吐出来，他正在听那位狗仔前辈胡能的电话。胡能说：“小船啊，这次真的是有点蹊跷了，我拿到你那份单子的时候本来还以为这事虽然有点难度，但不会太难办……” 梁舟心想，的确不算太难办啊。两份过期的病历，只要医院里有熟悉的人总能找得出来，至于当年的主治医生、搜救队员姓名及联系方式什么的，也不过是磨工夫的活，不存在技术难度，只需要人脉和精力，至于穿心山地区的传说合集和当初的现场照片，应该难度更低一些吧。 胡能说：“谁想到我跑去一打听，嘿，主治医生、护士、搜救队员，但凡有名有姓我的线人问得出来的居然全都死了！” 梁舟在冷风中拢了拢衣领说：“都是怎么死的？” “那可就五花八门了！”胡能说，“当年邓鸿照夫妇因为病情不同，主治医生是不同的，一位姓朱，一位姓刘，姓朱的年纪很大了，是名老专家，大概是在十年前心脏病死的，姓刘的就比较倒霉催一点，二十年前的一个雨天走在路上被一辆运货车上滑下来的铁管给砸死了。那两个发现他们夫妇的搜救队员就死得比较……呃，可预测吧，都是在五年后的一起救援任务中不慎摔落山崖死掉的。” “护士呢？护工呢？这么多人总有几个人能找到吧？” 胡能叹了口气说：“所以我说这事蹊跷就蹊跷在这里，十八年前，市一曾经发生过一起火灾，事故原因是电路老化导致的跳闸，大火烧得很厉害，火灾中有三十二人死亡，是当时一起反响特别恶劣的特别重大事故，非常巧合的是，死掉的三十二个人里面包括了几乎所有当时曾经接触过邓鸿照夫妇的护士和护工，也包括了市一当时留存的一批旧病历。” 梁舟听得浑身发凉，他问：“电子档案呢？” “咳，你以为是现在啊，那时候还没啥电子档案系统呢，全都是靠人手工誊抄。”胡能说，“这事也真是邪了门了，病历没了，医生死了，连护士护工都找不着了。” 梁舟敏锐地反应过来，问：“是不是还有人活着？”既然胡能说几乎都死了，那就代表着一定还有人漏网。 胡能说：“你还是这么敏锐，的确，有一名护工还活着，姓包叫包得利，但是这个人早在市一火灾之前三个月就辞职不干了，我找了很久都没能找着这个人的下落，目前还在想办法。”他说，“小船，你知道我们做这行的，什么事都碰到过点，那些怪力乱神的，有的时候也未必就不存在。俗话说得好，你可以不信，但你不能不尊重，就我个人经验来看，这件事恐怕很棘手，你最好想想是不是要继续查下去。” 梁舟愣了一下，是啊，他又不是什么灵异侦探，他只是一个狗仔，有必要为了一条新闻赴汤蹈火吗？ “可是扈嘉祥在跟那对有问题的夫妇一起拍电视剧啊，”心里面那个小小的梁舟又钻了出来，叉着腰对着梁舟喊，“人家救过你的命还给你做饭吃呢，还有老贾，在你最落魄最需要钱的时候就是他收留的你，还给你托关系买了好药寄回家呢。” 梁舟烦躁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似乎在把那个看不见的小人挥去：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用不着你提醒，知恩图报是我们老梁家的家风！” “什么？”那头胡能没听明白，“什么家风？” 梁舟说：“哦，胡叔，我的意思是，你说得我都明白了，这事的确是挺棘手的，要是你不打算查下去了，我没有意见。”三万块钱哪里能买一条人命呢？ 胡能说：“那你呢？” 梁舟说：“我要查下去。” “那就行了，”胡能说，“你胡叔当了这么多年狗仔，手里还从没有不明不白的事情留下，只要你想查，我胡能奉陪到底！” 第29章 老影帝 梁舟刚把电话挂断, 正忧心忡忡地消化胡能带给他的那些坏消息, 谁想到电话又响了起来。梁舟看也不看就接了起来，问：“胡叔, 又发生什么事了？” 那头却明显顿了一下, 然后是一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悦耳男声传了过来, 说：“你好，是梁舟同志吗？” 梁舟：“……” 梁舟不知怎么就做贼心虚地左右看了看, 然后找了个风吹不到的犄角旮旯往那儿一靠, 用手拢着电话小小声地问：“英华？” 那头立刻传来了简直可以说洋溢着浓浓荷尔蒙的笑声，如果把之前那个“同志”称呼省略的话, 这的确是一把迷死人的嗓音。梁舟不知怎么脸就有点发烧, 说：“你怎么有我电话号码啊？” 英华说：“我打到你们公司, 是你们领导贾卓伟同志给我的。” 梁舟扶额，一个明星主动致电狗仔队老板……一时竟然有点不知道是该同情老贾还是扈嘉祥的好。 英华说：“梁舟，你现在有空吗？” 梁舟马上装出正在快步走的样子说：“忙啊，我可忙了, 你别小瞧我们狗仔, 我们工作也不容易的, 我现在还在外头奔波呢！” 英华那头“啊”了一声说：“那我暂时不打扰你了，等你空一些的时候，我再打给你。” “哎哎哎，等等！”梁舟简直要被扈嘉祥这慢脾气给烦死了，他说，“忙是忙, 打个电话的时间还是有的，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英华还在那头慢条斯理说：“真的有空吗？我不着急的，我可以等，一切以你为主。” 我咧个去…… “有话快说！”梁舟一嗓子就嚎了出来，那头顿时沉默了。梁舟听着那头的呼吸音，简直可以想象出扈嘉祥此时的表情，一定是又意外又有些不知所措吧。他懊恼死了，说：“不是，我的意思是……” “小船，”好半天那头才开声道，“我可以叫你小船吧，我听你公司的人都这么喊你。” 梁舟的脸更烧了，说：“行啊，你爱叫就叫呗。”心里却莫名觉得这两个字由扈嘉祥嘴里喊出来总是有哪里跟别人有些不同。 英华说：“小船，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约你吃个饭。” 梁舟愣了一下，马上又高兴起来，说：“我上次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咱们俩那事是意外，结婚是一件大事……” “而且你已经有一个很喜欢很温柔的女朋友了。”英华温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他说，“其实是这样的，我在微博上看到了你特地给我做的视频，那个做得特别好，我很喜欢……” 梁舟忙道：“没没没，就举手之劳，没有特地，我就随手那么一弄。”这么一随手就把之前明明熬了一通宵还扯着疯子反复修改讨论的事儿给抹平了。梁舟说，“你喜欢啊，喜欢就好，嘿嘿。” 英华说：“宋哥，哦，就是我经纪人说，上回对你不礼貌的事他很抱歉，所以他想让我邀请你一起共进一餐，就当给你赔不是和谢谢你，时间可以随你定。” 英华这段话一说完，梁舟刚刚还乱七八糟乱跳的心蓦然间就像是掉进了深渊里，有种不上不下的失重感。他说：“是……是你经纪人想请我吃饭？” 英华说：“是的，宋哥想请你，不过我也想请你。” 上次不是明明说了有空去你家里吃饭吗？梁舟想着，心情一下子又变差了，说：“哦，这样啊，那我可说不好。” 第16节 英华还是很好脾气地说：“没关系的，我们随时可以安排。如果你觉得一个人不方便，喊上你女朋友或者同事也没问题。” 梁舟突然间就火了起来，说：“那行啊，要不就今晚吧，今晚我有空，我女朋友也有空，你们要是有诚意就今晚请我吃饭怎么样，也不用多好的饭店，就利斯特酒店新开的海鲜自助餐厅就行。”梁舟就是吃准了英华最近在外地拍戏，没那么容易抽出时间来才敢这么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说有女朋友是他自己说的，说跟英华是好兄弟也是他自己说的，但是刚才英华说请他吃饭是他经纪人联络感情的意思又说他可以带女朋友，他就火得不行！什么玩意，始乱终弃啊呸呸呸！ 头脑发热的梁总监还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脑子里到底都过了些什么，那头英华微愣了一下，随后说：“好的，那我去跟宋哥协商一下，定了具体时间以后我再发信息给你。”那头传来了喊声，大概是剧组的人在喊英华去拍戏了，英华说，“那我们回头见了。” 梁舟那头还想说两句，“喂喂”了几声才发现对方已经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梁舟那个气啊，气得蹲在那犄角旮旯里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直到有人跑过来递了张毛爷爷给他，梁舟莫名其妙地抬起头问：“干什么？” 那人说：“朋友，来包中华。” 梁舟：“……”卧槽，被当成街边拎个马夹袋就做生意的烟贩子了！梁总监只好骂骂咧咧地站起来，继续干活去了。行啊，你等着吧，梁舟想，今晚小爷就带个美女吃穷你们！ *** “嗯，今晚？”小黄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梁舟，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像是会说话一样。 “对，今晚。”梁舟双手合十，“就陪我去吃个饭就行，你不是上次还说想吃利斯特酒店的海鲜自助吗？那里的帝王蟹，跟篮球一样大，牡丹虾，有小孩手臂那么粗，金枪鱼！金枪鱼最新鲜了，又肥又美，还有还有，双头鲍、大龙虾，日本产的特级雪花牛肉，一群一群的皮皮虾！”梁舟边说边比划，小黄还没怎么动静，那头刘榴口水都掉地上了。 意识到自己干了件蠢事，刘榴赶紧掏出几张餐巾纸把地上擦干净了，眼巴巴地看着梁舟。 “看什么看，没听我说要带个女的去嘛！”梁舟挥挥手，刘榴只好可怜兮兮地继续干他的活去了。 “怎么样，小黄，就费你点吃饭的工夫，别的什么都不用你做。” 小黄说：“小船哥，你这个条件好诱人哦。” “对啊！”梁舟赶紧点头，“我也觉得很诱人。” 小黄说：“利斯特酒店的海鲜自助超级贵的，我想去吃很久了呢。” 梁舟说：“就是就是，你就陪你小船哥去吃一次，反正是别人请客，咱们不吃白不吃！”刘榴在那头又忍不住吸溜了一次口水。 小黄说：“我拒绝。” 梁舟：“……” 梁舟简直快哭出来了，无比哀怨地问：“为什么啊小黄妹妹？” 小黄说：“因为晚上我约了男朋友一起去撸串吃烧烤呀。” “什么！”梁舟睁大了眼睛，“小黄你有男朋友了？” 小黄捂着嘴笑了起来说：“小船哥你这是逗我开心吗，我跟疯子都谈了有一阵子了，你居然没发现？” 刘榴坐在旁边一只手敲键盘，还有一只手高高举了起来说：“我知道哦，我刚过来三天就发现了，他俩老坐一块打游戏，吃饭也在一起呢。” 梁舟有点恍惚，怎么一起打游戏互相使绊子也是谈恋爱吗？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谈恋爱的？梁总监刚刚糊起来的三观今天也好像有点要粉碎的迹象。 到了晚上七点多，梁舟在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可以冒充女朋友的人，又连着拒绝了自告奋勇号称自己可以男扮女装有伪娘经验的刘榴三次以后，最终硬着头皮一个人赶往利斯特酒店赴宴。 跟着穿着得体的侍应生一路穿过小桥流水的精巧布置，梁舟好容易给自己把借口想好了，就讲他女朋友海鲜过敏不能来了。他想完，服务生刚好替他打开了贵宾包厢的门，梁舟就跟条件反射似地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那个，我女朋友海鲜过敏，今天就不过来了！” “咦，这么巧？”已经到了的英华露出有点意外的神色道，“宋哥也海鲜过敏，让我自己过来。” 梁舟：“……”一回头，服务生已经把门给关上了。偌大的包厢内，顿时就只剩下了梁舟和英华两人。 五星级酒店的贵宾包厢就是不一样，灯光艺术，布置典雅，环境清静……换言之，灯光昏暗，布置得太有情调，环境……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梁舟不知怎么腿就有点软，慢慢吞吞地扶着台面在英华对面坐了下来。 英华将一块平板递了过去说：“东西可以自己去拿，也可以在包厢里点，你看看喜欢吃什么，小……船？” 梁舟猛然反应过来，心想自己在搞什么，又不是头一天认识英华，他们连床都上过了，什么姿势都玩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连床都……上过……了……梁舟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心里面那三个本来准备好随时吐槽的小人被他一二三扇得鬼影子都瞧不见了。 不怕不怕，有什么可怕的，梁舟安慰自己，上次在他家都吃过饭了难道还能发生什么？ 梁舟定定心，正准备好好看菜单，突然发现英华一直在盯着他看。他在看什么？梁舟心想，伸手翻页，结果伸出来的手都有点抖。他说：“那个，你吃不吃三文鱼啊？” “我吃素。”那头回答了一句，眼睛仍然盯着梁舟。 “你吃素？”梁舟惊讶地抬起头来，结果英华说了句：“你等等。”突然就起身绕过桌子，坐到了梁舟身边。 梁舟：“……” 英华抬起手，梁舟小心脏顿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想说“你要干嘛”或者干脆开个玩笑，比如“哟，想吃小爷的豆腐啊”，他明明可以有一百种方法来应对，结果他却选择了最糟糕的那一种。梁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身体慢慢地往后仰，往后仰，而英华就一直进、一直进……在梁舟几乎快躺到沙发上的时候，英华终于伸出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腰。 在这极近的距离看英华，真真应了那句长鸣魔君后援会的公关宣传语“美得六合八荒前尘将来惊天动地举世无敌”。英华忽而道：“别动……”然后伸出了手。梁舟的心跳得简直快要蹿出来了，眼看着英华那张俊脸越凑越近、越凑越近，梁舟下意识地就闭上了眼睛。 算了，不挣扎了，他想，自己哪里是那种连鬼都能打的家伙的对手。梁舟都没发现，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后，就心安理得多了，他就这么静静地闭着眼睛等待着，然后过了一会，就听到英华说：“好了。” 好了？ 英华说：“你怎么了，困了吗？” 梁舟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英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直起了身，正一脸困惑地看着他。梁舟看看英华，想了想，问：“你刚才……” 英华说：“哦，刚刚你头发上有片花瓣，我帮你拿掉了。”英华摊开手掌，在他的掌心果然静静躺着一枚粉红色的桃花花瓣，不知道是从哪里吹过来的。 梁舟说：“就、就这样？”讲话都结巴了。 英华说：“对啊。”见梁舟一脸快要发飙的表情瞪着自己，他总算也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哪里做错了，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 梁舟深深吸了口气：“吃、饭！”最后两个字简直跟吼出来似的。 第30章 老影帝 后来那顿饭吃得无比沉闷, 气氛一直都不好。梁舟只管自己吃吃吃, 英华几次想跟他搭话都被他给不冷不热地带过去了，英华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哪里, 试了几次之后便也沉默了, 只是在梁舟需要的时候给他倒水递菜。 吃完饭出来, 英华去结了账，推开门, 便是一阵冷风吹过。梁舟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英华便走上前说：“你等等。”他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梁舟穿，谁想到梁舟愣了一下, 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甩着脑袋说：“又有树叶了还是花瓣了, 你别动手, 我自己来，不劳你费心。”英华尴尬地站在那儿，只得把脱到一半的衣服又穿了回去。 等梁舟重新直起身子，英华小心地问道：“我送你回去吧。” 梁舟却马上说：“不不不, 不用, 今天谢谢你, 哦还有你经纪人宋先生的款待，你们放心，以后有什么宣传需要，尽管打电话给我，能帮的我都会帮一把。俗话说得好嘛，吃人家的嘴软, 拿人家的手短，这点路子我还是懂的。” 英华知道梁舟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他想解释他不是那个意思，可是话到嘴边就是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能吞了下去。 梁舟说：“我还有事，就不跟你多聊了，回见啊。”说完，大步就走。 英华看着梁舟慢慢远去的背影，越想越不舒服，犹豫了一会，正下定决心要去把人追回来，谁想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边走边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头跳动着宋飞的名字。英华脚下一顿，终于还是停了下来，把电话接了起来：“喂，宋哥。” 宋飞不太高兴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小扈，你上哪儿去了，不是说好了晚点找你聊工作的事吗，你怎么不在房里？” 英华说：“对不住，宋哥，我刚好有点事在外头，你等我十分钟，我马上就回去。” 宋飞说：“行了行了，快回来吧。你说说你，怎么就没点当明星的自觉性，以后有什么需要跟你宋哥说，我会给你安排的，别什么事都自己去办。” 英华忙道：“好的宋哥，我这就回来。”说完挂断电话，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可真是报应，英华作为一个朴实正直的神仙，这辈子就没怎么撒过谎，谁想到才试着说了那么一句就被人给逮了个现行。宋飞的确说过让他邀约梁舟有空吃个饭，但并没有让英华马上就打电话去约人，毕竟按照宋飞的概念，他们现在正在魔女剧组拍戏，那外景地再近，离市里也有五六个小时的车程，他们总不能半夜赶回去，第二天再起早上戏，所以宋飞没有出现在饭局上根本不是因为海鲜过敏，而是因为这一顿饭从头到尾都是英华自作主张。 英华想见梁舟，他想梁舟，为了这他还特地去查了怎么吃自助。可怜的英华仙君，常年镇守边关，从没入过这现代化的花花人世，哪里知道什么五星级酒店、自助餐厅是个什么。就现在这会，他开着“末将英华”这个id在某乎上提问的“请教各位同志，去五星级酒店的海鲜自助餐厅吃饭应当注意些什么？”的帖子还被高高挂着惹人嘲笑呢。结果准备了这么多，最后却是这么个结果。英华有些沮丧，他知道自己是惹梁舟生气了，但还不知道梁舟到底在气什么，好像是……气他拿掉了他头上的花瓣？ 想到这里，英华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又是一阵风吹来，明明是冬天，这一阵风却竟然带上了盎然的春意。这是一股地地道道的暖风，风中夹带着春日草木的气息，令人闻了便不由得慵懒起来。人行道上，都市人群匆忙走过，不是吸着冷气就是搓手搓耳，似乎谁也没有感受到这股暖风的轻拂。几片鲜艳的粉红色花瓣被风夹带着飘了过来，打着旋柔柔地飘落在英华眼前，英华顺着那花瓣抬起头，果然看到在不远处的一颗冬青树树枝上坐着个娇俏的古装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明媚的粉色轻纱裙，轻薄的纱衣层层叠叠，宛如傍晚的彤云变幻着光彩，随意搭在身后的湖绿色披帛悬垂在空中，随风轻轻摇摆，配上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孔简直就像是一幅大家笔下令人惊艳的仕女图。 见英华抬头看向自己，那女子便启唇微微一笑道：“晚上好，仙君，看起来你的约会并不太顺利呢。” 英华的脸色一变，一身武将才有的威压不知不觉就放了出来，他看向那女子道：“请你不要动他，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那女子闻言却不由得一愣，跟着“咯咯”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让人很难联想到妖鬼之类的邪物，反而更像是天上的女仙。英华仙君见过不少女仙，貌美如花的大有人在，但是像这女子一般独有韵味的却不属多见。 那女子收敛了笑意道：“仙君多虑了，小女子桃夭从未想过要对那位梁先生出手，只不过他躲在暗处拍我，桃夭有些好奇，所以就近偷看了几眼罢了。”她说着伸手轻轻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脑后，这一露出手臂却叫英华看出了古怪来。明明好端端一双十指纤纤的玉手，偏生右手胳膊上却满是焦黑的坑坑洼洼的痕迹，活像是被火烧过的焦炭。 大约是意识到了英华看到了什么，桃夭伸手拉下袖子，将那只胳膊垫在左手下头说：“陈年旧伤，叫仙君见笑了。” 英华说：“邓夫人……” 桃夭却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喊我桃夭吧，邓夫人这个身份我演了这么多年，着实也是有些腻了。” 原来这粉衣服的年轻女人正是梁舟之前在停车场拍到的假“邓夫人”，亦是《亲亲我的宝贝小魔女》的原著，而她这样显然不可能是个普通人。 英华想了想道：“也好，那我便唤你桃夭同志罢。”此言一出，天地寂静，桃夭在树上一个晃悠险些倒栽葱摔下来，好险用她那披帛勾住了树丫才没真掉下来。 英华一本正经道：“桃夭同志，我并不知道你跟邓鸿照同志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你再继续留在这里对你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大千世界何其广阔，红尘诸事不过是云烟过眼，当时或许以为拿得起放不下，事后回想起来却只是微末小事而已，你又何必牢牢抓着不放呢？” 桃夭却摇摇头：“如果凡事真那么容易放下，仙君刚才又何必怏怏不乐呢？” 英华愣了一愣，随后低下头想了想，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是，倒是在下唐突了。”他说道，“不过还是奉劝你一句，为了你自己，尽快收手吧。” 桃夭微微翘起唇角，似笑非笑，桃花花瓣如纷纷雪落，她的身影自下向上慢慢消失，只在最后留下了一句似是感慨又兼怅惘的话：“来不及了。”最后一朵花朵打着旋，轻摇慢摆落在英华掌心，发出轻轻声响。 *** 梁舟气得快不行了。 梁舟奔出去三里地，还是觉得自己好气啊！嘿呀！虽然很气，但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些什么，总之就是哪儿哪儿都觉得不高兴。走着走着，梁舟突然发现自己走上了一个熟悉的方向，定神想了一想，原来是通往邓鸿照豪宅的那条路。利斯特酒店跟邓宅刚好在一个方向，距离也不算太远，他这么一走，没想到就走了过来。 按理，邓鸿照夫妇那日出席了魔女开机仪式后就留在了剧组，此时家中应该并没有主人在。可是梁舟此时正在气头上，脑袋浆糊，压根没想到这点，所以逞着一股武勇就打算去邓鸿照那看看有什么东西可拍的。 这个圈子里可报道的人、值得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不差你扈嘉祥一个！ 梁舟愤愤然想着，很快跑到了目的地，邓宅依旧是那副老样子，跟上次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梁舟沿着高高的围墙，顺利摸到了自己上次踩点的地方，爬在高处踮脚往里头看去。偌大的邓宅几乎整个都是黑的，只有后院的透明花房里灯火通明。 梁舟今天出来得匆忙，又是因为去赴约所以并没有带什么家什，这会儿便有些看不太清楚，只能依稀看到花房里好像有个坐着的人，看背影则是个女人。他伸长脖子看了半天觉得这样实在不行，左右找了找，找到一棵距离邓宅最近的树爬了上去。他小心翼翼地沿着那根外生的枝丫往外蹭，成人手臂粗细的树干晃晃悠悠，实在是危险，梁舟好容易爬到了最外侧，伸脑袋一看，果然是一个女人，那女人背对着他，正在花房里不知道做什么。 那是谁？那个假邓夫人？不对，假邓夫人现在应该陪邓鸿照在拍戏。 梁舟这会儿脑子终于转过来了，那么那个女人是谁？邓宅的仆人吗？他正想着，突然听到“咔嚓”一声，脑子还没转过来，人已经顺着断掉的枝干滚了下来。等到梁舟吸着气，揉着自己发疼的屁股爬起来一看，咦？围墙怎么到自己另一边了？ 意识到自己刚才无意中掉进了邓鸿照家中，梁舟简直心累。偷拍名人是一回事，擅闯民宅可就是另一回事了。他着急地想要找到个梯子什么的好重新爬出去，但是环视了一圈竟然什么也没看到。 梁舟不由看向不远处的透明花房，一般花房里都会有梯子，主要是为了修剪枝干用，可是花房里有人……梁舟正在犹豫的时候，突然发现花房里的灯灭了。怎么，那个女人走了吗？梁舟心想，这可真是个好机会。他在黑暗中又屏息等待了一阵，确信对方应该已经走了，这才偷偷摸摸地顺着小路跑了过去。 邓鸿照家的花房打理得格外不错，即便是在冬日里也是百花争艳，花团锦簇，处处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味道。梁舟小心翼翼地跑过去，左右看了看，找到门，推门进去。他的运气很好，花房的门并没有锁上，轻轻一旋就打开了，一股暖湿的空气便这么扑了出来，中间还夹杂着一股浓烈的香味。 “这什么味儿啊！”梁舟嘟哝着。这股香味不像是花香，反倒更像是什么水果熟烂了之后的味道，初闻起来是香，闻久了便不由得有种令人难受反胃的感觉。梁舟忍耐着那股味道，打量花房内部。所幸今夜风清月明，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顶投射下来，将周围的一切照得清晰可见，梁舟很快在某个角落的位置发现了他心心念念的梯子。 “有了！”梁舟飞快地跑过去去拿那个梯子，可惜梯子被一根粗糙的麻绳绑在一旁的柱子上，梁舟不得不蹲下身，努力去解那个结子。解着解着，梁舟突然听到了沙沙的声音，像是一条蛇在沙地上爬行而过，又像是什么人的软底鞋轻触沙滩，梁舟吓了一跳，猛然回过头去，背后是一片花草繁茂，什么也没看到。 “妈呀。”梁舟咽了口唾沫，生气的情绪过去以后，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上次在邓宅附近好像看到过什么东西，虽然那可能只是幻觉，心跳还是快了起来，“阿弥陀佛，无量寿佛，千万不要有事啊。”他一面想，一面更用力地解绳结，然而越是慌乱越是解不开，反而还把好好一个活结给扯成了死结。 身后还在传来沙沙、沙沙的声音，就像是那条盯上了猎物的蛇正在小心翼翼地接近，准备着一击即中。梁舟的心跳越来越快，喉头干涩，大脑一片空白。打开啊，快打开啊！就在梁舟终于哆嗦着双手打开那个绳扣的时候，他猛然觉得自己背后一重，一种僵硬的触感从他后背传来，那股恶心人的味道也随之纷纷涌入他的鼻子和嘴巴。梁舟颤颤巍巍地回过头，看到了一张烂了一大半的脸。 梁舟舔了舔嘴唇：“妈呀！！！”他发出一声惨叫，抡起梯子一把撞开了那东西拔脚就跑，“救命救命救命！”还边跑边喊，再也顾不上会不会惊动邓鸿照的家人。结果人还没跑到门口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一脑袋磕在花架子上。不得不说梁总监的逃命实力还是杠杠滴，脑袋磕得七荤八素还能爬起来继续跑，一面跑一面还不忘鼓励自己：“别怕梁舟，咱们单挑过纸人、单挑过小鬼，见过女鬼，跟狐狸精共处过一室，咱们有经验，咱们不怕……呜哇啊啊……”那烂了大半张脸的女鬼尽管不良于行，却在地上跟条蛇似的游得飞快，还张开咧到了耳根的嘴想要咬住梁舟。 梁舟一不留神，屁股被她咬了一下，顿时疼得一跃而起，蹿得比飞毛腿还快，一面跑一面还不忘大声背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中……中华儿女雄赳赳，少年强则中国强，群众路线传家宝，呜哇啊啊……三严三实是准则……四讲四有好党员……”梁舟撞开花房门跑了出去，那女鬼本来似乎是要跟出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游越慢，越游越慢，最终竟然卡在门槛上，头软软地垂了下去，再也不能动弹，而梁舟就这么大声背诵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理论，手脚并用地爬上围墙，不靠梯子就这么蹭了出去…… 第31章 老影帝 第17节 宋飞说：“我看了剧组安排, 你下周会有三天左右的休假, 刚好有些工作找上门来, 我筛选了以后剩下两个，一个是某服装品牌的平面广告，还有一个是……你在想什么？” 英华回过神来, 说：“嗯？没什么，一个是服装品牌的平面……广告，还有一个是？” 宋飞说：“还有一个是给某歌星的新单曲mv跑龙套。” 英华说：“mv？” “对。”宋飞说, “我先给你说一下, 我们的时间不够, 所以两个里面只能选一个。服装品牌那个工作给的报酬是五位数，对你现在这个咖位来说还算是不错了, 但是这个品牌是个民营小品牌, 服装受众群大多是年龄偏低消费水平不高的打工族, 将来你要是红了，跟这个品牌的合作处理起来会比较麻烦。另外那个mv龙套的工作, 你别看是跑龙套，我拿到的消息是这个歌星是独树文化今年力捧的影视歌三栖明星，在里面混个脸熟不是什么坏事, 所以我认为……” 英华突然站了起来。 宋飞说：“你这到底干嘛呢？” 英华两眼望着不知何方，还微微偏着头似乎在倾听什么。宋飞也站起身来, 正想说什么，谁知英华竟然拔腿就往外走。 “扈嘉祥！”宋飞喊他，有点生气, 他在和他谈公事呢，怎么说着说着人就跑了。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现象必须在最开始就纠正过来，这都还没红呢，不然以后红了可不得翻了天了？！ 英华对宋飞一拱手说：“不好意思宋哥，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你等我一会。” “回来。”宋飞忍不住了，大喝道，“什么急事不急事的，刚刚也急事，现在也急事，你他妈哪来那么多急事要忙，给我回来坐好了，这是命令。” 英华皱起眉头，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那威压把宋飞吓了一跳，不知怎么就感到后背一凉，后续的话都说不出口了。英华反应过来，对宋飞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宋哥，我真的有急事，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他说着又想往外走，然而才迈出一步突然又掉转了步伐，直接走进了卫生间。 英华一走，宋飞便觉得浑身一松，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刚才为什么会像是被冻结了一般一动也不敢动。他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又追着英华进卫生间说：“你到底……”宋经济的话就这么断在了半途，他那两个牛眼瞪得快跟矿灯一样大了，因为在他眼前看到的一幕是完全不合常理的。 英华伸出一手，单手拂过卫生间盥洗台上方的镜子，那镜子便像是一汪被惊扰了的湖水一般，泛起了片片涟漪，原本映照出的宋飞和英华两人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漆漆的室外景象。英华伸手感应了片刻，重新一挥手，就像是翻页一般，镜中的室外景象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小而温馨的一居室，照片贴了满墙，一旁的桌子上还蹲着一只胖嘟嘟的大橘猫。 英华看也不看宋飞，长腿一伸，竟然直接跨进了镜子里，跟着整个人都钻了进去，消失了。宋飞惊得目瞪口呆，他眼睁睁看着扈嘉祥在自己眼前大变活人，镜面从他进入开始一圈圈地荡开涟漪，等到他消失，涟漪也消失不见，什么室外场景、一居室都没了，宋飞最后看到了一个满脸惊恐的大眼中年男人。 宋经济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过去，手掌触及到的是冰凉的镜面，又硬，又平。 “我一定是缺少睡眠产生幻觉了，不，我一定是梦游了。”宋经济这么想着，转过身，朝门外走去，他决定要去好好地睡一觉。 梁舟把长裤内裤脱到脚踝处，正在对着镜子比划。他的手里拿着管消炎药膏，身体扭成了一个极不自然的姿势，只因为他的伤口在一个很尴尬的地方。 “靠，疼死了。”梁舟嘴里倒抽着冷气，拼命伸头去看自己伤到的那个地方。他刚刚在逃跑的时候被邓鸿照宅子里那只女鬼咬到了屁股，当时虽然是激发出了浑身的潜力，现在松懈下来一看，就觉得着实不是件有趣的事。 “真他妈倒霉。”梁舟又骂了一声，什么地方不好咬偏偏要咬在屁股上靠近尾椎骨的地方，害他都看不到自己的伤口到底是啥样的，也不能清理。看那些灵异小说里都说被鬼咬到的伤口要用糯米水拔祟以后才能上药，否则就不会好，梁舟心里实在是很慌。 主子游艇难得今晚没有出门，而是蹲在一旁的桌子上，瞪着两个大大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梁舟。虽说物种有别吧，这种被个活物盯着隐私处看的感觉还是很那啥的。梁舟实在是没法再忽视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下去了，把手遮在前面跟游艇商量说：“游艇哥，你出去一下行不行，我要给自己上药。” 游艇：“喵——” 梁舟：“大家都是公……男的，没什么可看的。” 游艇干脆伸出舌头，伸出胖爪，洗起脸来了。 梁舟：“哎，看就看吧。”正这么想着，突然游艇整只猫都炸了。大橘猫浑身的毛发一瞬间全都耸了起来，尾巴高高竖起，身体弓成了一座极陡的桥，它喉咙里发出像开拖拉机一样的声音，犹如面对着什么强敌。 梁舟纳闷：“游艇哥，你怎么了？” 游艇两个耳朵都成了飞机耳状，十个爪子全部探了出来，凶神恶煞地盯着梁舟身后。 梁舟：“……” 不是那……什么吧？梁舟想到了刚才自己在邓鸿照家的惊魂经历，一滴冷汗慢慢地从额头滑了下来，他忍不住伸手擦了擦汗，连重点部位都忘了遮了。所以当游艇彻底炸毛，跟一只皮球似的在屋子里弹来弹去，撞飞了桌子上的东西，踩翻了一旁柜子上的玻璃杯，最后撞出门去夺路而逃，梁舟也终于决定回头看看自己身后到底有什么的时候，他就这么空门大开地跟英华打了个照面。 英华：“晚上……好……”眼神不知不觉就聚焦到了梁舟的某个部位。梁舟也跟着他看了下去，然后英华看了看自己的，梁舟也看了看他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梁舟“啊”的惨叫了一声，想要逃跑却被堆在脚踝处的裤腿一绊，啪嗒一声就倒了下去。 “小心！” 梁舟没有摔到地上，因为英华伸手接住了他。也是摔得巧，也是接得巧，英华的一只手托着梁舟的屁股，还有一只手好巧不巧地按在梁舟的重点部位上。 英华：“……” 梁舟：“……”梁舟的脸一点一点，一层一层很有节奏地红了起来。 英华咳嗽一声，努力装作很镇定的样子说：“你没事吧，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什么地方我都看过了。” 梁舟：“……” 英华自己回味了一下：“……” 英华默默地把梁舟扶起来，捂住自己的眼睛，给他拉裤腿。梁舟整个人大概是出离震惊了，竟然就乖乖地站在那里，任英华给他穿裤子。 “嗯？”英华忽而停下手来，将梁舟转过身，把他刚才穿好的裤子又给拉了下来。 梁舟：“……”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英华问：“你受伤了？” 梁舟这才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他的思考能力勉强拐回来了一点说：“英华，我刚刚，刚刚可能……可能遇见鬼了。” 英华点点头，他伸手碰了碰梁舟的伤口，梁舟便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英华马上察觉到了，问：“疼？” 梁舟拼命摇头，跟着又拼命点头：“是有、有点疼。”脸都红到耳朵尖了。 英华说：“这是尸气，还好现在处理还不晚。”他说着，一把将梁舟打横抱了起来，梁舟慌得一把攥住英华的衣服说：“你、你想干嘛啊！” 英华把梁舟抱到床上，让他背朝下躺着说：“给你把伤口处理一下。” 想到英华那个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得来的“超能力”，梁舟微微松了口气，却又不知道怎么内心有那么一点儿失落。他问：“处理起来会很麻烦吗？” 英华摇摇头：“不会。”拔除尸气这种事一般的术士天师也能做，他们通常是采用一些世间阳性之物辅以法术符箓之类进行，但是英华是仙君，拔除点尸气这种事对他来说连小菜一碟都算不上，要不是因为天界规定，他自封了大半神力，这点尸气他不消动手就能弄出来。 “可能会有一点不舒服，你忍忍。”英华说着，伸手覆在了梁舟的屁股蛋上。 英华的手掌又温暖又干燥，梁舟被那只手贴住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像是要烧起来了，并且十分可耻地发现自己好像……有了点不该有的反应。 当英华的手开始动起来的时候，梁舟的感觉更加不对了，他的脸憋得通红，只觉得自己身后那个伤口的地方又痒又酥又麻还烫得不行，反观此时英华的手掌，却反而变得清凉起来，以至于每当他的手掌抚过，梁舟都忍不住想要追随那只手掌移动的方向挪动自己的屁屁。 妈的，梁舟你原来真的是个gay啊！！！当发现自己下面居然起了反应的时候，梁舟苦着张脸，终于在憋不住呻吟出声之前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英华还不知道梁舟此时心里正像是有座活火山在爆发，他以自己的仙气作为洗涤的清泉，一点点地将梁舟伤口处的尸气逼出来。梁舟自己是看不到，但是英华能够看得很清楚。那个伤口虽然只有小小一块，呈牙印形状，表面是一点一点的紫色淤血点，但是尸气渗透得很深，而且这种尸气之中居然还掺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气。 英华脸色变得难看了许多，他又花了一阵子给梁舟彻底把伤口清理干净了，然后站起身，去拿了刚刚梁舟拿的那管消炎药过来。梁舟见英华不动弹了，一回头才发现英华已经走开了。他憋得不行，又不敢让英华看出来，故作轻松地说：“好、都好了？” 英华走过来说：“嗯，好了，我再给你上点药。咦，你脸怎么那么红？” 梁舟说：“哦，热、热的。” 英华还真的想了一下，然后说：“大概是因为刚刚尸气带来的影响，其实室温一点都不高。”他说着，将药膏挤出来，在自己掌心搓热了以后按在梁舟的伤口处。 “啊！”梁舟短促地哼了一声，下面“肿着”被那么一按实在是……他只好努力说话分散自己的心神，他说：“英华，你知道邓鸿照夫妇有问题吗？我怀疑现在的邓夫人是假的，你跟他们一起拍戏可要注意一点。” 英华低低“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梁舟说：“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那就好。唉，真不知道邓鸿照家里那个女鬼又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劲追着我跑，简直把我吓死了。” 英华的手停了停说：“你刚刚跑到邓鸿照家里去了？” 梁舟哑炮了，他从来不以自己的职业为耻，但是不知为什么，被英华这么一问就有点心虚，他说：“我、我不是自己想要翻进去的，是不小心掉进去的，真的。我们做狗仔的也是有底线的，尤其是我们雨幕工作室，不造谣、不传谣、不用卑鄙手段，这是我们的三大守则。” 英华说：“我相信……你。不过小……小船，邓鸿照家里那件事很……复杂，你最好是不要跟了。我知道你们开了个……个……灵异平台，但是这件事对你来说太危险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英华说话似乎有点艰难，但是梁舟没发现。 梁舟说：“这样啊……”他也知道这条消息自己是有点拿不下来，他一开始是为了老贾，后来则是想要搞清楚邓氏夫妇到底怎么回事好提醒英华，既然英华本人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那的确是没什么必要跟下去了。 梁舟说：“我会好好考虑的。” 英华说：“行……行了。”他松开手。 梁舟感受了一下，果然后面那个部位已经没有什么刺痛感了，而且整个人好像都精神了一点。他正想着该怎么谢谢英华，等他拉着裤子转过身来却发现英华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先前已经提过，英华此时的肉身扈嘉祥长得很有混血的调调，这不仅表现在他的五官很立体也在于他的眼眸是那种淡淡的琥珀色，然而此时梁舟看过去却发现英华的眼睛黑得如同一片深渊，仿佛能把所有东西都吸进去。 被这么一副漂亮甚至带着点邪性的眼睛盯着，梁舟莫名就有点身体发软。他口干舌燥，好不容易软了下去的那里又不知不觉硬了起来，梁舟想问问英华这是怎么了，他刚刚张开嘴，英华突然眼神一暗，伸手托住梁舟的后脑勺，猛然就压了下来。 第32章 老影帝 直到英华的嘴唇贴住自己的嘴唇之前, 梁舟还在想, 怎么我脑袋上又有花瓣了吗？难道是刚才在女鬼花房里沾到的，你说这英华怎么老是对别人脑袋上的花瓣那么在意啊？他是不是有洁……癖……然后, 梁舟就被英华堵住了嘴。 梁舟睁大了眼睛, 脑子有点当机, 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地继续运转起来，而这个时候英华甚至已经跳过了第一环节, 直接开始不可描述了。梁舟倒抽了一口冷气, 身体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结果英华抬起腰来, 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把梁舟给看愣住了。 梁舟所认识的英华是温柔和善甚至有些古板和笨拙的, 但是眼前的英华却浑身散发着高傲冷漠和嘲讽的气息, 怎么看怎么……欠揍。梁舟看着看着，手就有点痒，他刚刚抬起来一点想给英华一拳头，结果就被一股大力给猛地镇压了回去。 “别动。”英华冷冷地说, “我可不想折了你的胳膊。”他说着, 硬是将梁舟捏紧的拳头掰了开来, 然后与他十指相扣。 再后面发生什么就都是顺理成章的了。梁舟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被个同性给那啥了，不仅是那啥了，还是那了又啥，啥了再那，这面那啥完了翻个面换个姿势再啥那！梁舟哼哼唧唧，哭爹喊妈, 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拿刀架着做铁人三项，一圈两圈三圈，游泳自行车跑步，等到英华再一次逼着他绑上沙袋跑下一个三千米的时候，他已经稀里糊涂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视野是晃动的，脚下是虚浮的，身体是滚烫的，只有英华的眼睛，是又黑、又冷的。 望着那双眼睛，梁舟不知怎么就有些烦躁，于是他用尽力气抬起手，盖住了英华的双眼。在那个瞬间，英华的动作突然间就和缓了下来，他似乎有一些迟疑。梁舟的手很快就因为没力滑了下来，英华重新露出了他的瞳仁，那双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了清浅温柔的琥珀色。 英华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然后轻轻地唤了一声：“小船？” 梁舟早就没力气回答了，刚刚那一下用光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他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直接挂在了高压电线上。英华停了一会，然后站起身来，他把梁舟轻轻地放回到床上，这一次没有硬逼他铁人三项，而是像一个耐心的健身房私教，陪着梁舟一起循序渐进地锻炼。梁舟本来已经很累、很累了，但是在英华温柔的眼光和“加油，我们再做一组，我陪你一起”的鼓励声中，又努力了一阵，然后很快就真的睡了过去。 梁舟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走在湿漉漉的山间小径上。此时大约是春季，空气中弥漫着春天的气息，春雨细细密密地洒落，将周围的树木花草都洗得干干净净，绿得更绿，红得更红。梁舟听到了一个清脆的笑声，是那种软软的美丽少女的声音，她对着他说：“那么，说好了！”什么？梁舟想，什么说好了？远处的回声传来，层层叠叠，漫山遍野都是说好了、好了、了……随着那回声四散，梁舟发现不远处居然升起了一团彤云，那是一团无比湿润和鲜亮的粉色，那是——满山满谷的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少年人背诵诗经的声音，在群山之间回荡，与那“说好了”的回声重合在一起，两种声音如同瀑布一般从天而降，从淅淅沥沥到磅礴轰鸣，震得人心神激荡。 梁舟睁开眼，花了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不远处淅淅沥沥的其实是雨声，他仔细想了一阵，才想起来日历上已经走到惊蛰了，春天来了。穿越冬天的冷酷肃杀，万物复苏的季节终于来到。梁舟觉得自己昨天晚上睡得有些热，本来以为是天气热了，被子盖多了，等到直起身来才发现，是因为他的身子底下还垫着一个人。 梁舟脑袋发懵地盯着英华看了好一阵子才终于认清了现实，他他妈又跟扈嘉祥这家伙不可描述了！难怪会有人指责男人特别是男同没节操啊，梁舟心想，以前他还觉得那些人挺极端的，现在……其他人有没有节操他是不知道，他觉得自己还真是挺没节操的。梁舟正这么想着，忽然发现英华动了一动，眼皮微微颤抖似乎马上要醒过来，梁舟怂得不行，下意识地就想躲起来。梁舟醒过来的时候是趴在扈嘉祥身上醒的，这么一动，忽然就觉得哪里很不对劲，往下一看，忍不住整张脸都变色了。 梁舟：“……” 梁舟一咬牙一用力，猛地一抬身子。 “嗷！！！！！”梁总监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眼泪随之“唰”的就下来了。 于是英华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梁舟趴在自个儿身上，哭得眼泪汪汪的，他愣了一阵，顿时觉得揪心起来。 “你、你别哭啊。”英华吓坏了，想要把梁舟搂到怀里又怕他生气，想把他先抱到一旁去给他拿纸巾擦擦又怕他更生气，只好僵在那里手足无措。 梁舟哭得跟只兔子似的，似乎伤心得不行，珠串似的眼泪一个劲地地往下掉，很快两个眼睛都哭得通红通红的。英华越看越是心疼，同时又有些隐隐的失落。他想起了昨晚的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总而言之，昨晚他又失控了。 想到梁舟伤口里那缕夹带着魔气的尸气，英华不由得皱起眉头。他觉得自己肯定就是被那缕魔气给影响了，不然他不会违背梁舟的意愿强行和他不可描述了，然而理智又在提醒他，即便一开始他的确有些稀里糊涂不受控制，但是后来他是慢慢清醒了的。虽然清醒了，但是他仍然不可描述了下去。当时望着可怜兮兮，眼神迷离的梁舟，英华觉得真的很难控制住自己，而他所能做的唯一的补救也不过是将梁舟温柔地放倒，然后尽可能小心温柔地对他不可描述而已。 可是现在梁舟哭了。 英华心乱如麻，他当了仙人这么久，就有这么久没有过强烈的情绪起伏，这会儿他心跳得自己都很难受，不仅如此，还觉得心里酸得要命。英华伸出手，想要去擦拭梁舟脸上的泪水却被梁舟给躲了过去，英华的手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心里也更加难受了。 梁舟此时则正在心里想：“妈妈，我以后再也不敢随便不可描述了！”原来他昨晚和英华铁人三项了太久，完了也没有抓紧时间进行拉伸和洗澡，就这么囫囵着贴在一块儿睡着了，结果这会儿醒过来才发现……下面因为某种并不特殊的化学反应产生了502胶水能够起到的黏连反应。梁舟一用力，就这么一撕…… 梁舟吸溜着鼻子，天哪，那些小姑娘大夏天的用除毛膏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英华终于还是开了口，他说：“对不起，是我错了。” 梁舟一面擦眼泪一面点头，对对对，都是你的错，不是你没给我弄干净，老子现在能疼成这样吗？ 英华又说：“我不该强迫你。” 梁舟继续点头，就是就是，明明都跟你说不行了，还不肯停下来。你是永动机吗？就你这能耐要是装个钢铁那啥去工地上打桩那一天还不得打好一小区的桩啊！ 第18节 英华见梁舟一直点头，心情更低落了，他说：“总之，对不起……事已至此，”他张了张嘴巴又闭起来，只因想起梁舟提过他是有女朋友的。英华说，“事已至此，至此……”组织了半天语句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梁舟终于不怎么疼了，他把眼泪擦完了，看着英华奇怪地问：“事已至此什么？” 英华想了半天，突然用力一点头，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柄寒光凛凛的长枪啪地拍在了梁舟面前。 梁舟：“……”这他妈几个意思？上完了想……杀人灭口？ 英华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赔偿你了。要不……”他说着，将那枪抓起来递到梁舟手上，梁舟莫名其妙地接住了，英华手一松，梁舟：“窝草！” 那枪重得直接把梁舟砸床上了。梁舟本来昨晚就劳累过度，腰都快折了，如今再来了那么一下，那酸爽……英华见状赶紧把枪又拿了起来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了把枪的分量给改一下了，你没事吧？” 梁舟真的想哭了，梁舟说：“你他妈到底想干嘛，有你这样的吗，上了我一晚上，第二天还要给我杆枪让我自尽？” “自尽？”英华的嘴巴都张大了，连连摇手说，“不、不是的，我是不知道该怎么赔偿你。我、我没多少钱，你又不想跟我结婚，你明明都有女朋友了，我却还做出那种事，我……唉，我想要不让你杀了我消消气。” 梁舟：“……” 英华特别认真地说：“我这枪名唤六尺，是取极寒之地的陨铁以三昧真火炼制而成，目前在三界兵器排行榜上名列第四。一般凡铁动不了我，你用这枪杀我不沾因果，不会影响寿元尽了以后的功德评判，大可放心。”他说，“来，对着这儿来。”说着还朝着自己的心脏那儿比划了一下。 梁舟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过了半晌才低声说了句：“没有……” 英华正指着自己的咽喉，意思是这儿也可以，闻言才说了句：“什么？” 梁舟抬起头来看向英华，脸红红地说：“我没有女朋友。” 英华茫然地看着他。 梁舟说：“吹、早吹了。”实在是没脸说自己二十四岁了还是个没谈过什么恋爱的小处男，“所以你不用想得那么严重。”既然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梁舟也就豁出去了，他说：“除了昨晚你太……那啥了，这件事本身也不算全是你的错，而且你又救了我一次。” 英华吃惊地看着梁舟，梁舟说：“好了就这样，你赶紧地滚，你不是还要拍戏吗？” 梁舟这么一说，英华才反应过来，一看墙上的钟，立马跳了起来。英华一边急匆匆地往外走，走到一半又急刹车回来对着梁舟一指，梁舟顿觉一股清爽的感觉扑面而来，就像是被一团温热的清水洗过了一般，身上刹那间就变得干干净净的了。 英华说：“我、我赶时间先走了，你再睡一会。”他顿了顿，特别小心翼翼地说，“那我以后……还能联系你吗？” 梁舟木无表情地想，他这是想跟我继续约私教课的意思吗？梁舟想了想点点头：“行吧。”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呀就像回娘家，啊呸呸，总之跟英华不可描述舒适度还挺高，又不要钱，比自己解决可划算多了。 英华这才放下心来，在钻进厕所的镜子前回身一指，桌上忽而就多了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英华说：“别忘了吃早饭。”然后才钻进镜子里不见了。 梁舟傻兮兮地在那儿坐了好一会，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受。不过看着桌子上那些热腾腾白乎乎的包子豆浆，他还是忍不住慢慢地露出了一个微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梁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那是梁舟为一些特殊线人设置的铃声，音乐是007的经典开场曲，紧张感十足。梁舟拿起来一看，果然是胡能打过来的。 “喂，胡叔吗？” 胡能说：“小船你怎么回事，昨晚打你好几个电话都没接。” 梁舟脸红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哦，那个……我刚好有点不舒服，昨晚睡得比较早，没听到铃声。”大概是梁舟粗嘎的嗓音比较有说服力，胡能说：“最近季节交替的确容易感冒，你自己多加小心。”他说，“对了，说正事吧，我这几天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部分内容我已经发你邮箱了，你回头看看，我这儿还有个急着确认的事，你等我回来，顺利的话，我就能把所有事情都给缕清楚了。”胡能说话的语速很快，有点喘气，背后还有汽车喇叭的鸣笛声，好像他正急着赶去坐车去什么地方。 梁舟说：“胡叔，你这是要去哪儿？” 胡能说：“穿心山。” 梁舟说：“胡叔，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一下……”梁舟想说邓鸿照那事太特么危险了，让胡能别查下去了，胡能却自顾自说道：“哎呀，不跟你说了，我急着赶车，师傅等等！哎，小船，咱们回见。”说完就挂了电话。梁舟再拨回去，那头却没有再接起来，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顾不上。梁舟只好发了条消息过去，告诉胡能此事到此为止，他会把之前的费用一次性结清，后面的事让胡能别查了。发出这条消息后，梁舟又等了一会，胡能却始终没回复，梁舟只好算了。梁舟后来又试着打了几次电话给胡能，一次盲音，一次直接被挂断了，再往后就一直是没人接电的状态。 那个时候梁舟还在想胡能是不是进山了信号不好，直到一周后，胡能的媳妇给他打了电话，那么彪悍一大姐哭得稀里哗啦地说：“小船，你知道我们家老胡去哪儿了吗，他好几天联络不上了。” 第33章 老影帝 根据推测, 胡能最晚是在进入穿心山第三天出的事。 因为一开始还有人在穿心山山脚下见过他, 他向当地人打听了一下方位，当时被他捉住问的路人刚好是二十二年前曾在景区工作的一位大爷, 大爷如今已经退休, 但是对于之前那件事还留着深刻印象。他听了胡能的描述便知道他大概想去的是哪里, 他还曾经告诫过胡能说那块地儿有点邪门，让他多加小心, 结果胡能还是出事了。 胡能这种老江湖, 出门之前往往会把所有准备工作做好，他爱人也早已习惯了他这种神出鬼没的作风, 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对胡能的不见踪影感到惊慌, 直到发现胡能超过了预订会报平安的时间还联系不上才隐约感觉他可能出事了。一开始, 胡能的爱人韩大姐光知道他是去办事了，却不知道是去哪儿办什么事，问了一圈才终于查到是跟梁舟的委托有关，这才哭哭啼啼地打了电话过来询问, 而这已经是胡能出门的第八天了。 梁舟当时听了就心里咯噔一声, 直觉自己是把胡能给害了。他安慰了韩大姐, 让她先去报警，然后自己给老贾发了条消息请了个假，也不管贾总是不是批了，直接背了包就赶去了穿心山。 在去的路上，梁舟将胡能之前电话里说给他发过来的资料再度筛了一遍，因为他觉得胡能去穿心山很可能跟胡能给他的这组资料有莫大的关系。 胡能通过邮箱发给梁舟的资料大体上来说分为三块, 第一块是关于穿心山的传说的。在上一次梁舟给胡能开的委托单里曾经要求胡能将穿心山地区的传说整理出来给他，结果由于市一火灾等等意外事故使得他们两人都把注意力转移了，就没顾得上沟通这块的内容，不过胡能办事向来稳妥，所以并没有因为出现了新的特殊情况而把这部分给忘记了。梁舟看了他整理的报告，简单来说，穿心山地区形成的传说有三个，其中第一、第二个是主流传说，只有第三个传说胡能只在穿心山脚的一个小村子里听人说起过。 第一个传说就是二十二年前在那些八卦杂志上也曾提到过的，说穿心山地区其实就是一个永固江山的风水阵，传说开始流传的时间段大致锁定在明朝，可能是因为刘伯温在民间传说中神秘色彩浓厚的缘故，这个风水阵就被安在了他的身上。总之就是朱元璋为了他朱家基业，见不得穿心山地区出现龙脉，所以就让刘伯温来处理了一下，这也是“穿心”这名字的由来，传说里说刘伯温通过开山凿路直接把龙心给打穿了，泄了龙气，把那条龙给钉在了地下，从此以后朱氏江山才保了稳固。这个传说说得有鼻子有眼，加上穿心山地区的地形山势的确有点类似一条蜿蜒的龙，所以流传甚广。 第二个传说很可能是第一个传说的变种，也是说穿心山地区有一个风水大阵，不过内容就改了，没有明确的目标指向，只是说穿心山地区古时候出了很多事，经常闹鬼闹妖什么的，后来有一个云游四海的高僧经过，查看了穿心山地区之后得出一个结论，高僧说穿心山地区是典型天生天养的阴气聚集之地。就是说地形也跟人体一样，会有气穴的存在，有些气穴是阳穴，专门聚集阳气，有些气穴则是阴穴，就会吸引四面八方的阴气和邪气。穿心山地区就是这样一个阴穴。阴穴的存在会影响周围方圆数百里的所有人，从人身上剥离阳气，造成附近民不聊生，种田种不好，生意做不好，还容易出血光之灾。然后这个大师就给做了个阵，把这个阴穴给封了起来，让它不至于影响到周围的人。但是俗话说得好，堵不如疏，阴穴是有大小的，气满了却不能疏散，这是要酿成大祸的，于是高僧就以身作桥，开了个泄气口，每过一个甲子，穿心山地区就会有这样子一次吐故纳新的过程，经由高僧的血肉之躯减轻危害后，向四方辐射阴气。这个时候往往会有自然灾害发生，但是只要不进山，问题就不大。 胡能去查了穿心山地区有历史记录的自然灾害，发现这个传说还真有几分应验，虽然不是完全按照一甲子一次这么个时间段，但是的确大概每过个几十年就会发生一次地质灾害。不过这种事情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因为山岭地区通常碰到极端天气发生自然灾害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这个成因有各种各样，不能完全就说是什么风水阵的关系。所以胡能对此也是持了个怀疑的态度，觉得平时也可能有一些小的自然灾害，但是没有被记录下来的话，看起来就像是按照一甲子一次这么来运作了，更何况那些灾害之间的间隔也并不总是六十年的，高僧摆风水阵这事也不是太符合佛家的典型作风，而更像是道士之类该做的。 最后一个传说与之前两则传说相比，不论是流传度还是内容丰富度来说都差别很大。胡能的报告里说，这则传说仅仅只在穿心山脚一个叫作宁家村的小村子里流传。穿心山地区虽然风景还算不错，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总是做不好生意，而且时不时有些地质灾害什么的，所以尽管市里和村民们都挺盼望能够靠山吃山，搞个风景区引进外资什么，但是始终没能成功。穿心山景区开张至今，基本都是半死不活地撑着，这要不是国家负责盈亏，估计早就已经没人愿意干下去了，而这个宁家村是穿心山脚一个不足二十户人家的非常小的村落。根据胡能的调查，宁家村很早很早以前就存在穿心山脚，甚至可以说是穿心山地区的土著，而这第三个关于穿心山的传说仅仅只在宁家村宁氏族人之间传播。 胡能说，宁家村一位九十多的老大爷告诉他，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穿心山脚，可以说是穿心山的守山人，因为他们的祖先据说就是被穿心山的山神给救下来的，还与山神有过一个约定。年代已经不可考了，大概是在五代十国那会儿，总之是乱世之中，他们的祖先为了躲避战乱逃到了此地，结果险些命丧一批流寇之手，在临危之际被穿心山的山神救下。山神许诺保佑宁家人祖祖辈辈能够平安足寿地过完一生，而作为交换，宁家人则要留在山脚，当一个守山人。 守山人要做的事情不是很多，由于宁家的祖先本来是石匠，所以一开始山神让宁家人雕刻了一些小石像摆在山中。这些石像并不是山神的造像，而是一些类似图腾的小石雕，据说形象是由山神托梦告知的，石雕都完成并按照山神要求摆放好以后就是每过一个月需要进山擦拭那些石雕，再摆上一盏清水，一份瓜果即可，再然后就是让进山者不要进入摆放石雕的区域。完成了以上三点，宁家人就可以永葆安宁。 那位已入耄耋之年的老人说，他是信山神的，因为他们宁家的祖辈流传下来有很多离奇的故事，说是有很多次宁家都面临了大灾难，但是最后却都逢凶化吉了，所以这个守山人的事他们祖祖辈辈一直延续了下来，直到了他这一辈。老人叹息着说：“现在的娃儿心都野了，没人肯做守山人咯。”如今宁家的年轻人都离开山村去城里打工了，一年都不一定回来个一次，一开始老人还硬撑着履行守山人的职责，直到二十多年前，他的身体再也负担不了那种翻山越岭的重责，于是就再也没人进山做守山人该做的事。老人甚至觉得，或许正是因为他没有找到接班人，停止了守山人的工作，才会使得二十二年前发生了邓鸿照夫妇的事情。 梁舟看完了这段内容以后沉思了一阵子，试图理清胡能进山和这些传说之间的关联。随后他又看了胡能给他的第二份报告，这份报告竟然是关于邓鸿照的出身背景的，这让梁舟感到十分意外。因为世人都知道邓鸿照出身农民家庭，是安徽黄山人，而穿心山在山西省，两地相隔遥遥，所以梁舟完全不明白胡能怎么会想起来去查邓鸿照的身世，直到他看到了胡能报告中留的一张照片。那是来自于穿心山那位宁姓老人的一张老照片，照片中是几个女人抱着娃娃和老人的合影，跟那些旧照片一样，是黑白照片而且颜色已经泛黄，下面是一行字，宁氏第七十三代族人摄于一九七二年建国照相馆。 梁舟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平板电脑搜索了“邓鸿照”三个字。邓鸿照如今基本已经是被封神的艺术家，而不再只是一个单纯的演员，所以有些类似艺术人生之类的节目做过邓鸿照的总结专辑，其中就免不了要回顾一下邓鸿照的前半生，其中就有贴过一张邓鸿照小时候的照片。梁舟很快找到了那期节目，耐着性子看了半晌，真的找到了那张照片。梁舟定格了屏幕，结果……一张广告就横亘在了屏幕中央。 梁舟低低骂了一声，找疯子要了个vip账号，把广告消了，进度条拉到那里放大了比对着看了一下。老人给的照片中的孩子们大多只有四五岁，小的甚至还是婴儿，而邓鸿照那期节目中给的照片看起来应该有将近八、九岁，尽管如此，梁舟还是很快发现，老人那张合照中有一名小男孩的长相和邓鸿照小时候十分相似。 梁舟倒吸一口冷气，难道邓鸿照是宁家村人，那他怎么后来又会姓邓，还从山西跑到了安徽呢？胡能的报告解答了这一点，据说邓鸿照的父亲去世得早，他母亲后来改嫁过一次，或许正是因此，邓鸿照才会跑出了那么远。 梁舟越想心情越是激荡起伏，他一开始看到邓鸿照夫妇二十二年前的事故的时候就觉得很疑惑，因为穿心山当时还是一个刚刚试点开发的景区，并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名景点，他一直很疑惑邓鸿照夫妇为什么好好的名胜风景区不去会跑去穿心山爬山旅行，如今回想起来邓鸿照夫妇恐怕不止是去爬山游玩的，还有可能是去邓鸿照的出生地故地重游的。 一个疑惑解开了，但是梁舟心中又多了一个新的疑惑，那就是邓鸿照既然是宁家村的人，为什么在之前的报道中都没有提到。难道他并没有去探望自己的同族亲戚？是因为自己发达了，害怕穷亲戚们一茬一茬上门求帮忙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呢？ 梁舟百思不得其解，暂时放下了这一茬又看了胡能给他的第三份报告。不得不说，胡能真是个老辣的狗仔，抓重点抓得十分准确，头一份报告讲了宁家村，第二份报告就扯出了邓影帝是宁家村出身，梁舟对于他的第三份报告有着十分高的期待，他认为这份报告要么是关于市一那场大火的，要么是关于影帝夫妇当年被救出后的医疗记录的，奇怪的是，第三份报告虽然的确讲得是有关医疗的事情，但却跟影帝夫妇二十二年前被救出诊治的内容毫无关系，并且通篇没有任何证据附上，有的只有胡能自己的笔记。 胡能说：“邓鸿照在二十二年前刚刚凭借《青春不死》一片拿到了金鸡奖影帝称号，按理正是事业上升期，却突然婉拒了一大堆的邀约，反而空出了大段的时间陪伴妻子，当时报刊杂志都报道说影帝是因为性格沉稳，不愿急功近利，所以打算缓一缓，重新考虑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同时，大概也是因为常年拍片在外，太久没有陪伴妻子，所以想要借此机会好好享受家庭的快乐，但是我无意中发现在影帝得奖之前的一段时间，曾频频出入各家医院，似乎得了什么病。” 思维的列车风驰电掣，在这一刻撞在一起迸射出璀璨光芒，梁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第34章 老影帝 英华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拿起茶杯咕嘟咕嘟灌了半杯水。 宋飞也走了过来，看了他半晌, 叹了口气, 也坐了下来。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宋飞问, “就算太久没演戏了，怎么能退步到这个程度？” 英华又被训了。他刚刚拍的一幕是长鸣魔君在女主角桃夭想象中特别威风的一幕, 说他单枪匹马只身闯入万妖之域, 将妖族之长击败，名扬四海。剧本里说他一身魔君气势, 见者无不心摧胆寒, 纷纷败逃。妖族们以多出几倍的人数围攻他, 却被他只身挽长弓、持长剑斩于马下，就连成名已久的妖族之长都被他轻易击败，不得不俯首称臣。总而言之，这是长鸣特别拉风的一段。 开拍之前, 导演和武指都对英华报以了很大的期望, 因为他们从业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哪个演员有英华这么棒的武艺, 即便是一些以打闻名的打星都跟英华没法比。英华不仅能打，而且打得特别好看，那精气神把武指老马都给折服了，连连说自己恨不得拜英华为师学习呢。当然技术好的还有另一位，就是目前人在a组被叫作冯乐水的碧凛仙君，但是碧凛那气势……老马见了就哆嗦, 实在是不敢靠近。英华就要亲切和蔼多了。 但是，英华败或许就败在这亲切和蔼上了。 这段戏要突出的就是长鸣魔君为魔的一面，要求他手段强势狠辣，为人冷酷无情，甚至要让人感觉到心惊胆战。但是英华的长鸣魔君帅是帅，能打是能打，离冷酷无情却差得很远。宋飞在近距离看英华在那儿演，不知怎么回事，就连他这个外行人都能感觉到英华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一种……一种……慈祥的光辉。 宋飞说：“小扈啊，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就是让你演得狠一点、酷一点吗，能有这么难？”宋飞也觉得奇了个怪了，因为英华这段戏是打戏，并不是什么需要高超演技的内心戏，所以按理来说只要摆摆酷也就过去了，反正动作都是一开始设计和套好的。在背景里，什么位置摆什么pose，一招一式怎么过都是定好了的，这基本就没多大发挥空间，哪怕是换个没什么演技的新人来也不至于演成这样。可怪就怪在这里，英华虽然一招一式都没有差池，但是他一举一动就是让人感觉不出那种魔才有的狠厉。你看着他，你就觉得心里特别平静，有一种特别安全的可靠感。 这奇怪的事逼得于导和老马都有点搞不明白，宋飞给他们道歉的时候两人还连连摆手说，不不未必是扈嘉祥的问题，他们怀疑是不是动作设计上出了什么错。 英华看了宋飞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早就跟宋飞说过，他不想演长鸣魔君。英华是仙，长鸣是魔，不说仙魔之间的纷争，让一个仙去揣摩一个魔的心态就实在是强仙所难，何况英华是个特别热爱和平的人，他就很难代入到长鸣的心态中去展现这位魔君的风采。 宋飞说：“小扈啊，你就想想嘛，一个魔君应该是怎样的。他肯定是冷酷无情的吗，你就表现得凶一点、狠一点，对吧……”宋飞挤眉弄眼，“你看，把眉毛挑起来，眼睛瞪大一点！”宋飞的眼睛本来就挺大的，这么一瞪还真有点凶神恶煞的感觉，英华看了半天，照着他说的做了一下。 “这样吗？” 宋飞看着英华那张瞪大了眼睛反而显得有点蠢萌蠢萌的脸一下子就泄了气。祖宗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发生啊！ 正在这时，有轮子咕噜噜的声音传来，宋飞往那儿一看，立马站了起来，还去拉英华，嘴里连连说着：“邓夫人好，邓夫人您来探班啊？” 万红英坐在自动轮椅上滑了过来，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有点病怏怏的，身上披着披肩，膝头还盖着毛毯。这一次邓鸿照没有跟着她，估计是在a组拍戏。万红英膝头上放着一个外卖保温包说：“是啊，给大家带了点糖水。” 宋飞赶紧道：“这怎么好意思，谢谢邓夫人！”说着，赶紧殷勤地跑上前去替万红英把那个包裹拿了下来，还一个劲对英华使眼色说，“还不快谢谢邓夫人！” 英华站起身来，对着万红英微微一点头说：“有劳你了。” “哎，你这！”宋飞觉得这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从一开始就对邓夫人千万个不客气，但是偏偏万红英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一点，反而还对扈嘉祥青睐有加。宋飞都开始怀疑万红英是不是对他们小扈有点……那潜什么的想法了。那么，他们要被潜吗？ 在宋经济开始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万红英对英华露出了一个笑容，说：“怎么了？拍得不顺利吗？” 英华点了点头：“有点。” 万红英说：“要不要跟我聊聊，或许我能帮到你的忙？” 宋飞一瞅，更加确信邓夫人是偏爱他们小扈了，赶紧道：“好好好，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小扈，你赶紧跟邓夫人好好聊聊，我去给大家分糖水，你们聊你们聊。”说着，抱着那个外卖包，一下子就跑得没影了。 宋飞走后，英华收回目光，将万红英上下打量了一番，末了轻轻叹了口气。 万红英在他开口之前就轻轻摇了摇头，她严肃地说：“有些事情是我自己做的决定，还请仙君不要多问了。”然后她便又扬起唇角说，“好了，来说说演戏的事吧，听说仙君演长鸣魔君的时候有点困难？” 英华重新坐了下来道：“确实困难。”他说，“我是仙，他是魔，我总是无法代入到这个角色中去。” “哦？”万红英说，“为何？” “为何？”英华愣了一下，道，“仙为善、为正、为阳，魔为恶、为邪、为阴，两者是两个截然相反的存在，你让我如何去理解？” 万红英说：“上回我就同仙君说过了，魔未必就是恶。” 英华说：“自古以来，人人皆知魔为恶。” 万红英道：“那么仙君你觉得我桃夭是恶吗？” 英华认真地看向万红英，这还是这位假邓夫人第一次在他面前真真正正地承认自己的身份。没错，这位假邓夫人的本名正是桃夭，与剧中的百里桃夭一样，她是一个半妖半魔的存在，英华甚至有点怀疑这部《亲亲我的宝贝小魔女》写得就是桃夭自己的事。 真是奇怪。英华想，难道这世上真的存在过长鸣魔君这样一个魔？如果是的话，为何他在仙界这么多年从未听人提起过？英华回过神来，看向桃夭，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说：“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魔女究竟是善是恶，这个女人在他眼里看来实在太过复杂和难测。他跟碧凛一样，除了能够看出此女近妖又近魔，恐怕已经活了很大年纪，曾经实力强大，但是如今正在走向衰亡以外，其他的什么也读不出。 桃夭说：“你看，我就在你面前你都无法判断我是善是恶，又怎么能根据众口相传就认定魔一定是恶的呢？尤其是长鸣魔君，难道有人曾经见过他并告知过仙君他是恶的吗？” 英华不由得摇了摇头。他觉得桃夭这应该算狡辩，但是她的逻辑偏偏没有问题。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没有听说过的魔，难道就因为是魔便能判断他一定是恶的吗？英华第一次有了这样的疑惑。 桃夭说：“咱们先从魔一定是恶的这个认知框架里跳出来，然后你觉得饰演长鸣魔君最大的难度是什么？” “我无法表现出长鸣那种冷酷无情的特质。”英华说。 桃夭说：“是单枪匹马闯万妖之域那一场吗？” 英华说：“对。” 桃夭说：“这一场戏其实很好演。”她拿起一旁的剧本看了几眼道，“哦，这一段想必是老于没有给你把因果说清楚。”她道：“你知道为什么长鸣魔君会去万妖之域找麻烦吗？” 英华说：“为了表现他的厉害？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桃夭摇摇头：“传说长鸣魔君之所以会去万妖之域是因为妖族当年害死了一个魔。” 英华惊讶地看着桃夭。桃夭说：“这部分在剧本里我没写进去，因为长鸣魔君在这部剧里是一个配角，郑导让我不要把太多焦点集中在他身上，以免削弱了男女主角给人的印象，所以有些因果我就省略了。但是我要求他们导戏的时候一定要给你说清楚，看来他忘了。” 第19节 英华说：“妖族杀了个魔？” 桃夭点点头：“魔在世上生存不易，尤其是那些其实并没有存坏心的魔。就像仙一样，魔也是分天生天养和后天成魔的，天生天养的魔与其说是恶的毋宁说是善恶混沌的，那时候长鸣魔君出世之后，作为天上地下唯一一个大魔，一直在试图将为数不多的魔庇护起来，所以才会在发生了妖族围杀魔族的事情后勃然大怒，前往万妖之域报仇。”桃夭说，“请仙君你仔细想一想，如果你有一个十分看重的人却被其他人伤害乃至于害死了，你是不是会特别生气，甚至会做出报复之事来？” 英华说：“我不……”他本来想说自己绝对不会用极端方式来泄私愤，而是会将凶手缉拿归案然后交由天庭律例来处罚，或是天雷之刑，或是斩断仙根投入人世轮回等等，他都不会有异议，因为这就是他一直以来遵循的正道。然而不知为什么，这次他只说了两个字便突然卡壳了。因为英华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梁舟的身影，然后他的眼前不知怎么就浮现出了梁舟被人伤害的场景。 那些场景看起来是那么的模糊，却又莫名的逼真。他看到梁舟浑身是血，他躺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他的身上满是伤痕，鲜血在他身下汇聚成了一摊小河。他就躺在那浓稠的血河之中，他的左胸被人一刀剖开，露出了其中勃勃跳动的心脏。 “唔！”英华猛然抱住脑袋，在那一瞬间，就像是有人用巨锤在他头顶重重捶打了一下，英华好容易封死了的仙力外溢，顿时连大地都震颤起来。 外头狂风乱做，有人在说：“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刮风了！”还有人在大喊：“闪开！啊！”伴随着一声惊叫，不知是什么重物被刮得倒了下来，砸得四分五裂。 “仙君！”英华看向捉住自己的那只手。那只手宛如焦炭一般，他看到过那只手。他又慢慢抬起头，顺着那只手，他看到了桃夭的脸孔。魔女恢复了自己的本来容貌，眉心一朵桃花花钿衬着那双红色的眼睛此时正闪烁着妖异的光芒。英华剧烈地喘息着，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平复下来，眼瞳中的那抹黑色渐渐消散，重新变为了清浅的琥珀色。桃夭注意到了，但是没有说。 外头的狂风停了，英华听到剧务老张在骂骂咧咧，估计是布景被摧毁了需要重新弄。果然，宋飞过了一会跑进来说：“小扈，背景板被吹坏了，要花段时间修理，你不用急，跟邓夫人慢慢聊哈。”说着又跑了出去。 桃夭说：“仙君明白了？” 英华看向桌子上的剧本，有些迟疑地说：“明白……了。”在看到梁舟浑身是血的那一刻，英华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冲动。他心情复杂地看向自己的双手，也许，双手染血未必就是恶的。 不久后背景板修理完毕，英华重新开演，这一次竟然没有ng，一条就过了。然而于导等人不仅没有啧啧称奇，反而连一句话都没说。英华演完很久以后，他们甚至忘了喊卡。事后，于导搓着浑身的鸡皮疙瘩跟宋飞半是抱怨半是夸赞道：“你们小扈明明那么有本事，刚开始任个啥性啊，你让他好好演啊。”他又补充说，“你看看我这鸡皮疙瘩，我都被他那身气势给吓到了，他将来一定会红的！” 宋飞倒是没看英华第二次演戏，他那会儿刚好接了个电话，所以没赶上。但是被导演夸赞总是个好事，虽然也同时被抱怨了，听于导的意思好像是说扈嘉祥一开始之所以演那么烂是因为耍脾气？ 宋飞心想，他们小扈那么个老干部脾气，没事干的时候天天看新闻联播读什么党中央方针政策，还给他有事没事讲讲哲理小故事的，就这样的人还能耍脾气？宋经济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因于是邓夫人教得好。不管怎么说，宋飞心里有了底气，既然于导都说了扈嘉祥一定会红，那他红的概率应该高了不少吧。宋飞顿时觉得自己的前路一片光明……嗯，只要把那天晚上扈嘉祥好像曾经消失在镜子里的事情给忘掉的话。 第35章 老影帝 鼓风机吹舞起飘飞的衣袂, 翩翩少年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俏皮地用手中竹竿挽了个剑花，点住了一名试图强抢民女的恶霸的手, 吊儿郎当道：“你想娶这位姑娘回家, 可还得问问小爷我手中这根青玉竿答不答应了。” “卡！”郑导喊了停, 众人顿时鼓起掌来。 邓鸿照冲着大家点点头，放下竹竿, 立刻就有人上前来取走他手中的道具, 又有助理立刻送上了茶水。刚刚跟他对戏的恶霸演员忙道：“邓先生，您演得真是太好了, 能跟您学习真是我的荣幸。” 邓鸿照将茶杯递给一旁的助理, 伸手拍了拍那名演员的肩膀道：“你也演得不错, 好好演，将来一定有成功的机会。” 那名演员立刻激动得人都颤抖了，毕恭毕敬地给邓鸿照鞠了一躬说：“是，我一定听您的话好好演！”说着, 激动得跑开了, 大概是去找人显摆了。 邓鸿照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一路走一路向剧组工作人员打招呼，同时接受各路人等或景仰或崇拜的目光，直到爬上自己的保姆车后才轻轻吁出一口气，那一脸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邓先生，”跟着他的助理是刚刚上任不满半年的一个年轻小伙，他素闻邓鸿照更换助理的速度极快, 一开始还以为这位老影帝十分难相处，被聘用后很是忐忑了一阵子，没想到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并没有觉得邓鸿照有什么怪癖，反而性格温和，十分讲理。他说，“邓先生，您刚才演得真是太好了，看着分明就是个十七八的少年郎。” 邓鸿照笑了笑，说：“老了，全靠化妆师和灯光咯。” 助理拼命摇头，说：“才不会呢，邓先生您看起来比我都年轻多了，您不知道……” 邓鸿照打断了助理道：“抱歉小张，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个半小时你看可以吗？” 助理立刻道：“好好、好的，邓先生您好好休息，我不打扰您了，半小时后我来喊您。” 邓鸿照说：“那就麻烦你啦。” “不会。”助理高兴道，“那您休息。”说着，退出了保姆车，还细心地给邓鸿照把车上的窗帘拉了起来。 等到那助理走后，邓鸿照不由从鼻子里轻轻嗤了一声，他觉得自己是时候换一个新的助理了。邓鸿照躺倒在自己宽阔的沙发椅上，想着刚才那一幕。以年过半百的年纪出演青葱少年其实是件挺扯淡的事，不论他通过何种方式保持了相貌上的年轻，他的眼神却早已不是少年郎的眼神了。然而人际社会就是这么有意思，明明他刚才演得中规中矩并不突出，但是他的影帝身份摆在那里，根本就没人敢对他提出任何要求，想必就算是他闭着眼睛瞎演一气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任何问题，反而还会自动替他找出这般演的原因一二三四来圆了这件事吧。 真是可笑。 邓鸿照抽出一支烟，点燃了叼在嘴上，在袅袅青烟中，看着保姆车的车顶。 那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一想到桃夭，邓鸿照脸上的表情就变得难看起来。他实在是不明白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写这么一本书还非要他出演林逸之那个角色，明明一开始的时候说得好好的，是让莫文沛来演，结果临到了正式开机前，那女人突然就改了主意，难道她这一举动里有什么阴谋？思至此，邓鸿照不由得烦躁起来，眼神里也流露出了冷冷的杀意。他已经受制于那个女人二十二年，但是很快，他就能够解脱了。邓鸿照想着，慢慢地表情又松懈下来，他伸手进自己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红布袋套着的护身符，很快，他想，如果那位仙师说得没错的话，桃夭很快就不能再威胁到他们夫妇了。 “红英，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解决的。”邓鸿照在心里再一次保证道。 *** 梁舟出了车站正在辨别方向，电话突然响了，刘德华“恭喜发财”的铃声中老贾的名字在屏幕中央一跳一跳的，梁舟赶紧接了起来：“喂，贾总。”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是梁舟先打的电话。胡能失踪后，梁舟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线人，他很难再找到一个狗仔经验丰富并且经历过22年前事的人，直到他想起了还有一个人明明是现成摆在那儿的，就是贾卓伟老贾。 梁舟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贾总正在那儿修身养性听古琴课呢，接起他的电话就问：“梁总监，我这儿正在高山流水觅知音呢，你能过半小时再打给我吗？” 梁舟说：“贾总，胡叔查邓鸿照的事儿失踪了，我正往那儿赶呢。” 老贾那头静了片刻，梁舟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刚刚虚无缥缈的靡靡之音没了，老贾好像换了个安静地方说话。老贾说：“这就是你今天请假的原因？说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梁舟最佩服就是老贾这洞察力，要不能说人家当年是内地狗仔第一人呢，这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和他的来意给猜出来了。梁舟说：“我怀疑胡叔查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但是其中还有一些线索缺漏想请贾总您帮帮忙。” 老贾说：“你说。” 梁舟说：“胡叔留给我的材料里显示二十二年前邓鸿照因为《青春不死》拿到金鸡奖影帝前夕曾经频繁出入医院，之后立刻空出了一段很长的档期没有工作。他怀疑邓影帝得了什么病，不知道您能不能够查得到这方面的消息。” “二十二年前，”老贾沉吟道，“二十二年前我还没入行。” 梁舟吃了一惊，说：“啊？”他一直以为老贾做这一行已经很久很久了，因为老贾这块金字招牌就是摆在那儿的，无论是铁军还是其他那些后起来的狗仔团队提到老贾怎么暗中嘲笑他过气，当面见了姿态还是会摆低几分的，以至于梁舟总觉得老贾就是全国第一个拿起狗仔这碗饭的人。 贾卓伟说：“我是二十年前正式出的道，当时第一个跟拍的大消息是影后白萍当小三这件事。”他这么一说，梁舟就想了起来，当年这件事闹得轰轰烈烈，因为白萍一向风评极好，荧幕形象也以贤妻良母、善良女性居多，所以这个当小三的负面一出，在当时社会道德水准普遍比较高的情况下顿时激起了无数人的反感，白萍因为这件事一蹶不振，直到现在才算摆脱那件事的阴影，可惜摆脱之时，她也已经过气了。 梁舟说：“那……” 贾卓伟说：“问题不大，我可以想办法查一下，最迟一个小时后给你结果。” 一个小时快满的时候，老贾果然打了电话过来。贾卓伟说：“邓鸿照当年一共去过十家医院，包括本市的还有首都的，全部都是三甲好医院，看得都是一个科室，肿瘤科。” 梁舟吃了一惊：“肿瘤？邓鸿照得了肿瘤？”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难道说当年邓鸿照因为得了重病才不得不放下手头所有一切，哪怕是刚刚拿到影帝这么好的契机要回归家庭？难道他是为了……治病？ 贾卓伟说：“似乎不是他本人。根据我的消息渠道，邓鸿照当时是带着片子和化验报告替别人去问病的，他对医生说是他一个亲戚得了病，但是人不在当地，所以才请他先来问问看情况再决定是否过来接受治疗，从报告来看，那个病人已经病得十分严重，进入了末期，很难治好了。” 梁舟一下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些年来邓鸿照一直活跃在荧幕上，如果是他得了绝症，那绝对不可能还保持眼下的状态。梁舟说：“那……” 贾卓伟说：“当年帮忙看过片子的大夫有一个我认识，他说虽然邓鸿照掩盖了那张片子上病人的真实信息，但还是从片子上透露了一点信息，得病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 老贾的消息到此为止，就在梁舟还在努力消化的时候，老贾却说了一句：“小船，要不你回来吧。” “啊？”梁舟还愣了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说，“贾总您说啥？” 贾卓伟说：“这事可能比较棘手，我批准你不要查下去了，你坐下一班车直接回来吧。” 梁舟却拒绝了自家老板的好意，他说：“贾总，我很感谢你担心我，但是胡叔为了我失踪了，这事我总不能不管，等我找到他我就会回来的，您放心。” 贾卓伟在那头微微叹了口气，说：“那你多加小心。”然后便挂了电话。 梁舟将电话收好，重新抬起头看向附近的公交站牌。穿心山景区尽管不景气，那好歹也是个景区，火车站外总会有直达那里的车子，只不过梁舟坐了一天一夜的车，这会儿有点累着了，便想着找个地方先吃个饭再说。 他正在那儿找饭馆呢，突然就有辆无证运营的出租车开了过来，司机摇下车窗说：“上哪儿小伙子，我带你去吧，便宜。” 梁舟说：“不用不用，我还有点事。” 那车便跟着梁舟走，司机说：“小伙子，我跟你说，我这车真便宜，你是要去市区还是风景区，我不打表给你一口价。” 梁舟正想义正言辞的拒绝，结果看到那个司机，一下子就愣住了。他定定地盯着那黑车司机看个不停，把那司机都看得有些心里发毛了。然后梁舟便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去穿心山景区。” “哦，那儿呀。”那司机熟练地挂挡说，“我认识，你可坐稳咯。”说着，车子便飞快地驶了出去。 有的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巧，梁舟借着眼角余光细细辨别着黑车司机的相貌，过了一会儿基本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名黑车司机就是胡能找了很久的市一医院唯一的幸存者包得利。 第36章 老影帝 眼前的包得利比胡能给的材料里那张证件照上的样子看起来要老了不少, 以前瘦削的年轻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圆胖的中年男人, 唯独那双小眼睛里藏着的那一抹狡黠还没有改变，让人一眼就知道这是个机灵不好搞的家伙。 包得利边开车边说：“哎, 您坐我这车就对了, 我开车又稳又快, 绝不偷工减料给您绕路走，您放心, 打这儿过去到利县有条近路, 我给您下了高速就走那条道，只要四十多分钟就能到, 您要是坐公交车那好赖得一个小时一刻钟。” 包得利开着广播, 此时电台里正在播放一支广告, 广告放完后节目主持人侃侃而谈道：“最近未播先火的剧集还要数大旗娱乐和影帝邓鸿照工作室合资投拍的《亲亲我的宝贝小魔女》了，很多听众朋友想必已经知道，《魔女》改编自同名网络小说，小说原作者桃花谢了当初以新人身份一炮而红, 其后才被八出竟然是影帝夫人万红英女士……” 包得利突然伸出手来将广播关了, 梁舟不由得看向他, 包得利尴尬地笑了笑说：“太吵了，路程比较长，我看您这一路过来也挺累的，您可以打个盹，到了地儿我会喊您的。” 梁舟却发现包得利的脸色不太好看，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 有点苍白。他刚上车的时候，包得利可不是这样的。梁舟没有反对，车子里便沉默了下来，只有包得利偶尔打灯的声音夹杂在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中传来。 过了会，梁舟问道：“师傅，我是第一次来这儿玩，您给我介绍一下吧。” 包得利这才放松了一些说：“哦，第一次来啊，那您可要好好逛逛了。我听您这口音是南方人吧。” 梁舟说：“是啊，上海来的。” 包得利说：“上海好啊，经济中心。咱们这儿跟你们那儿论繁华程度还差一截，但是论人文底蕴可要比你们厚一些了，不说远的，单说那宋朝时期……”包得利给梁舟叽叽咕咕把一些历史小故事和古迹给说了一通，末了说，“其实咱们这儿好玩的地方多着呢，倒是那穿心山去得人不多。” “咦，为什么？”梁舟装出惊讶的样子道，“我看网上介绍说穿心山景区风景特别优美是天然氧吧什么什么的，还说到了你们这儿就一定得去走走。” “咳，那都是景区自己的宣传，能信？”包得利说，“我实话跟您说吧，穿心山景区开发都好几十年了，至今都没大的起色。那里也没什么特别的景点，就是山啊水啊，普通得很，像这种景点咱们省内可多着呢，而且……”包得利看了梁舟一眼说，“先生，您平时信不信那些啊？” 梁舟说：“那些是哪些？” 包得利说：“就是……就是子不语的那些什么。” 梁舟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哦……好兄弟那些东西啊，谈不上信不信的，倒是也不会特别反感或者害怕就是了。” 包得利说：“嘿呀，就得您这种态度才是正确的，老话说得好，信则有不信则无，哪怕不信，只要不对好兄弟不尊重，那它们也不会平白来招惹咱们对吧。” 梁舟说：“怎么，穿心山那地方有什么说道？” 包得利得意地翘起一边唇角说：“先生，我给您说吧，穿心山那地方咱们当地人都知道，邪门！” “怎么个邪门？”梁舟说，“这景区邪门国家还能让开发？” 包得利说：“这开发都开发了，总不能再封闭起来，不然指不定社会上怎么传呢，到时候当官的岂不是乌纱帽都保不住？再者这景点虽然有点邪门倒也没闹太大事儿出来，所以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总之我们本地人没事是不会往哪儿跑的。” 梁舟说：“这我就有兴趣了，你倒是给我说说能怎么个邪门法，是闹鬼了还是有人失踪了还是半夜里山上有鬼火呀？”梁舟问的时候特地把胡能失踪的事儿给嵌了进去。 包得利打了个哆嗦说：“哎呀我去，先生你可以啊，对这东西了解得这么透彻？” 梁舟说：“谁还没看过个几部恐怖片呢，还真是这样？” 包得利说：“没那么夸张，但是也差不多吧。”他说，“那儿山道不好走，经常有人进去就走迷了，你别说是游客了，就是我们本地人，就那些景区常驻的管理员，一个不留神就会迷路。刚开发那阵子老有人迷到山里去，施工队在里头做了很多指示牌，简直就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过一阵子总会走丢几个人。那儿的派出所都已经习惯了接类似的报警电话了，一听有人又丢了，立马就能上山去找，他们那儿还有单位挂钩的大师呢，每过一阵子就给配个新的护身符什么的。” 梁舟想象了一下那画面顿时乐了，问：“那人都能找到吗？” 包得利说：“能，一般都能找到。” 梁舟松了口气说：“那这也没什么啊，顶多就是山里头路难找些。” 包得利说：“难是难点，但是总不见得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员工也容易走丢吧。” 梁舟说：“会不会是磁场问题？就像那些百慕大三角洲什么的，四川不是有个黑竹沟么，也一样的，就是磁场干扰，指南针不能用，人的方向辨别能力也受到了影响，走着走着就走迷糊了。” 包得利看了梁舟一眼，说：“先生您这方面还真是挺有研究的。” 梁舟说：“实话跟你说吧，我是干网络写手这行的，平时就爱写写灵异推理什么的小说。” 包得利赶紧奉承道：“哇，那我这是接了个大作家啊，幸会幸会，您给我说说您都写了些什么大作，回头我去拜读一下。” 第20节 梁舟摇摇手说：“咳，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我就是写来玩玩。” 包得利说：“哪能啊，我听您这谈吐就知道您在这方面是个行家里手。”他说，“难不成您这次是上咱们这儿取材来了？” 梁舟嘿嘿一笑说：“其实还真是有那么点儿意思，最近刚好有空，加上我听说这穿心山景区有些说道所以特地过来看看，我听说你们很多当地人传这儿有个风水大阵来着，说是刘伯温搞的？” 包得利连连摇头说：“您也听说了，不过这个是后来人瞎编出来的，您要知道穿心山地区的事情，问利县下面一个叫宁家村的地方的人会更了解一些。” 梁舟故作疑惑道：“宁家村？” 包得利说：“对，就是穿心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现在已经只剩老人小孩了。他们祖祖辈辈都在穿心山地区生活，传说祖上还是穿心山地区的守山人呢，你要知道穿心山的事儿问他们准没错。” 梁舟说：“师傅您真是学识渊博啊，不仅车开得好，这景点介绍历史典故什么的都是信手拈来，看来是个万事通，这回我算是捡到便宜了，坐趟车还白得了个好导游。” 包得利显然被捧得很高兴，哈哈大笑说：“您过奖了，我这不就是仗着土生土长么。” 梁舟说：“师傅您是本地人啊？” 包得利“哎”了一声，顿了顿才道：“实话说吧，我也算半个宁家村人。” 梁舟这次是真的吃惊了，他说：“你是宁家村人？” 包得利说：“是啊。我奶奶是宁家村的，不过我们家很早就从利县出来了，一开始是带着我爸去了别的省市打工，直到我出生以后我们全家人才又重新搬回来。不过我们没回利县，那儿偏僻没什么好工作，如今我们全家都在市里。” 梁舟说：“那您也去过宁家村？” 包得利说：“去过，回老家探亲的时候，跟着我奶奶顺便走了走，不过那村子现在破落得很，加上宁家村人都有些……怎么说，神神道道的，其他地方的人也不太爱跟他们打交道。” 梁舟问：“神神道道是怎么个意思？” 包得利说：“就……他们不是说自己祖上是守山人么，所以规矩挺大的，不是很喜欢外地人，在本地人里头也是独树一帜，跟其他人不怎么一样。” 梁舟“哦”了一声说：“对了，我听说二十多年前穿心山地区曾经发生过一次山石垮塌事件？现在过去安全吗？”梁舟一边说一边留神打量着包得利的表情，果然他这话一出口包得利的表情就变了一变，他嘴角微微抽搐，刚刚还堆着的笑都僵在了脸上。 包得利顿了顿，才缓慢地说：“安全，那都是二十二年前的事了，这些年都没发生过大事，您放心。” 梁舟说：“二十二年前？师傅您记得这么清楚，您当时也在这里吗，您知道这件事？” 包得利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吭哧了半天大概是觉得梁舟毕竟是客人不好得罪的缘故才道：“是在本地，不过我当时还不在做这一行，人也不在这附近，所以知道得不是太清楚，我也是报纸新闻上看来的。” 梁舟说：“咦，师傅，我还以为您是个老司机呢，难道您是转行的？” 包得利再次顿了一顿，才道：“哎哎，是转行的，那会儿没钱学开车，做点别的事儿。” 梁舟说：“看不出来啊，您车技这么好。”说话间包得利已经又连超了几辆车，小现代在高速路上开得飞快。梁舟说，“那师傅您以前是干哪行的呀？” 包得利含糊了半天才说了句：“就，到处打打工，没有固定单位的。” 车子开出了高速收费站，包得利打了个弯，把车子往一处小镇子里开进去，他说：“马上就要到了，最多还有个二十分钟，我给您抄近路，不过这儿路况不是太好，您坐稳咯。”果然，那镇子里有条道路似乎本来是要好好筑条柏油路的，但是开挖了一阵子又不知怎么停了工，成了一条碎石子和黄泥铺就的颠簸道，梁舟坐在上面只感觉自己一直在颠，不知怎么他就想到了那晚他坐在英华身上跟他做那种事。 哎去去，这都在想什么啊！梁舟不由得伸手挥了挥，似乎要把面前看不到的那个影像给赶走似的。包得利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道：“您是先去景区还是先去宁家村，再前面那个岔路口就要做决定了，往景区朝左走，往宁家村往右。” 梁舟说：“去市一呢，是刚刚那个路口右拐吧？” 包得利一时没反应过来，说：“不是不是，市一搬过了，现在在沙堰区。” 梁舟说：“包得利，你知道我说得是市一医院还是市一中学？” 包得利猛地一脚刹车踩了下去，后面一辆车好险没撞在他车尾上，司机愤怒地摇下车窗骂了几句，风驰电掣地开走了。包得利惊魂未定地看向梁舟，慌乱地重新松开油门，似乎想要把车重新开回正路上去。 梁舟说：“你别害怕，我不是来找你晦气的，我朋友，胡能，你知道吗，他上周来穿心山查点事儿，到现在还没回来，你是不是跟他见过？” 梁舟回忆着一周前胡能在电话里的背景音，他喊着“师傅等等我”好像在赶什么车，如果包得利一直在火车站附近扒生意，没准两人就曾经见过。 见包得利不说话，梁舟拿出他的手机找出胡能的照片给他看。胡能是一个生得十分精神的壮汉子。络腮胡，大眼睛，看起来还挺有几分正气，梁舟说：“仔细看看，是不是见过？”他又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子，数了二十张一百元出来说，“你给我说实话，这些钱全是你的。” 包得利慢慢地将车靠到一旁的马路旁，熄了火低声道：“大哥，你行行好就饶了我吧，这事我是真的不想再沾了！” 第37章 老影帝 果然, 包得利是曾经见过胡能的。 就在一星期前, 胡能前往穿心山地区。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附近了，前几次他去找了宁家村的人和乡土博物馆图书馆了解历史什么的, 这一次他打算亲自去景区转转, 结果刚刚好错过了一班公车, 坐上了包得利的车。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可以想象当胡能发现眼前的黑车司机居然就是包得利的时候他会有多激动。他跟梁舟一样拐着弯跟包得利套近乎, 但人家可比梁舟老辣多了, 到最后不知不觉就让包得利自己承认了曾经在市一医院工作过，并且和邓鸿照夫妇有过接触。 回想二十二年前的事, 包得利的眼神中仍然流露着藏也藏不住的惶恐。他说：“那两个……那两个都不是人！” 当时的胡能就像现在的梁舟一样疑惑, 但是梁舟比胡能好的一点是, 他知道邓鸿照的假夫人不是人，并且家里花房里还藏着个脸烂了一大半的女鬼，但是邓鸿照至少外表看起来是个正常人吧。梁舟说：“邓鸿照怎么就不是人了？” 包得利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一般道：“你、你见过人死复生吗？” 梁舟立马就想到了英华，差点脱口而出我见过, 不过最后还是咳嗽了一声说：“人死复生？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和邓鸿照夫妇有什么关系？” 包得利说：“邓鸿照夫妇就是死而复生的。” 梁舟：“……” 梁舟摸了摸鼻子说：“你是指他们从山难里逃生这件事吗？” 包得利却拼命摇头：“不是, 不是那件事。” 梁舟说：“那还有什么事？” 包得利说：“你不知道，邓鸿照他本来也是宁家村的人。” 梁舟要不是事先看过胡能的报告，这会儿估计得惊得够呛，不过他还是很配合地问了句：“邓鸿照是宁家村的人？他不是安徽人吗，还姓邓。” 包得利说：“我也是听我奶奶他们说的，说邓鸿照他是在宁家村出生的, 他名字原先还在族谱里呢，但是他父亲死得早，他母亲在他六岁的时候改嫁，跟了一个外地人走了，把他也一起带走并且还改了姓氏。” 梁舟说：“邓鸿照是宁家村人这事跟他死而复生有关系？” 包得利浑身哆嗦了一下，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似的连连搓着胳膊说：“有关系。”他说，“邓鸿照的爹本来是这一辈的守山人你知道吗？” 梁舟惊讶道：“邓鸿照是……守山人后裔？” 包得利点头道：“对，虽然宁家村的人都说自己是守山人，但是真正的守山人后裔只有邓鸿照家那一支。宁家村有个说法，守山人是给穿心山山神看门的人，按理，守山人是一辈子不能结婚的，只能从亲戚里过继子女，结果他爸硬是跟他妈结了婚还有了他，我听我外婆说那会他们村里人都说他是犯了忌讳惹怒了山神所以才会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他爹死的时候，他才刚刚满月，他爹去山里拜山，一去就没有回来，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僵了。” 包得利又道：“据说邓鸿照小的时候身体特别弱，经常会莫名其妙走到山里去，大家都说他是被山神给迷了，是子债父偿。有一回，有人看到他从很高的树上跌下来，差一点就没命了，他妈就觉得他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了，刚好那时候别人给她介绍了个男的，她挺看得中的，对方也不介意她带着个孩子，所以一合计就打算离开宁家村。结果这事刚决定没多久，邓鸿照就病了，还病得特别厉害。” 梁舟说：“什么病？有多厉害？” 包得利有点迷惘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说，“我比邓鸿照小七八岁呢，很多事情我也是听长辈们说的，那会儿医疗水平还没现在发达，我们这儿又是小地方，还有赤脚医生呢。反正谁也看不出名堂来，就知道这孩子病得重，恐怕是留不住了。那会儿他妈老哭，还跑到山里去求山神，后来有一天邓鸿照自己跑没影了，把他妈吓死了，发动了全村的人去找，还承诺说只要山神把邓鸿照还给她，她就让这孩子一辈子侍奉山神。” “后来呢？” “后来真的在北峰山脚底下找到了邓鸿照，当时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据老人们说，发现他的时候，他的身体都是凉的，他妈抱着他哭了好半天，大家七嘴八舌地劝她节哀，让她把孩子就地埋了好平复山神的怒气，谁想到哭着哭着邓鸿照又醒过来了。” 梁舟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邓鸿照这人传奇得够他家灵异平台连着做一个月的报道了。梁舟说：“会不会是慌乱之下弄错了啊，也许邓鸿照就是身体虚弱昏过去了呢？” “生死无小事，这哪能搞错呢？”包得利说，“那时候去的人里还有镇上卫生院的人呢，当时就听了心跳号了脉，邓鸿照都没生命体征了，谁想到又自己莫名其妙醒转过来了。” 梁舟倒抽一口凉气说：“难道真是山神保佑？”他说，“咦，不对啊，如果真的是山神救活了邓鸿照，他怎么后来又去了安徽，这不是违背了他妈当初许下的诺言吗？” 包得利苦着张脸说：“就是啊。他那个妈也是个主意大的，听我外婆说，她经过这件事就觉得这个山神是个邪神，不能让自己儿子一辈子受制于对方，况且当守山人是不能结婚生孩子的，她不想宁家绝了后，所以找了个什么大师，摆了通法事连夜就带着邓鸿照跑了。” 梁舟心想这怎么能这样啊，知恩图报不是最基本的准则吗，更何况山神要是真这么厉害，难道摆个阵就行了？这女人心也是够大的。 包得利又说：“所以二十二年前他们夫妇来爬山，遇到山难以后，老人家都说这是山神来讨债了，而且你看，他们夫妇俩结婚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子嗣吧，这也是山神的诅咒。你越是不想断子绝孙，我就偏偏要你难继香火。” 梁舟说：“假使这算邓鸿照死而复生，那万红英又是怎么回事？她也是宁家村人？” 包得利说到这里，脸上再度流露出惊恐的神色，过了好半天才嗫嚅着开口说：“不、不是宁家村人。” 梁舟说：“包得利你怎么了？” 包得利慌慌张张地重新发动了车子说：“这我真不能说了，再说我的命也保不住了。” 梁舟说：“没那么玄乎吧，又没让你说山神的坏话。” 包得利说：“你不知道！当时见过他们夫妇俩的人差不多全死了，只有我了。” 梁舟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他说：“你也知道？” 包得利苦着张脸，开着车说：“我怎么能不知道，我要是不是早就察觉不对，提前辞职了，我搞不好也得死在那场大火里了。” 梁舟说：“你说市一的大火有蹊跷？而且你知道市一会出事？” 包得利说：“先生，你真的别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能说这件事很危险，你也别随便沾手了，你看你朋友不就不见了吗？难道你也想自己这样？” 梁舟说：“不是说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吗，咱们又没做什么坏事，还不带人议论一下了？” 包得利说：“祖宗哎，我要不是认识个大师，当初预言我有血光之灾让我早早躲了出去，这会儿坟头草都得有三尺高了。” 梁舟说：“你的意思是，当时你之所以会辞职是因为有人提醒了你？” 包得利苦哈哈地说：“是啊，我真庆幸自己当时听了话，我辞职以后跑去外省市躲了十多年，也就是前两年才刚刚回到本地。” 梁舟说：“你那个大师叫什么，在哪儿能找到，他当初是跟你怎么说的。” 包得利说：“大师就是大师，姓甚名谁都不重要，这是他本人说的。我也不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我有一回跟他在街上偶遇，他就说我最近会有一次大劫，让我马上离职去外地避个十多年才能回来，我一开始差点不信，还好后来还是信了。” 梁舟说：“你为什么后来又信了？” 包得利说：“我……我……我在医院里看……看到了万红英。”包得利说到这里简直人都要崩溃了，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在发抖，梁舟真担心他会一爪子把车子打到灯柱上去。还好包得利还知道轻重。 包得利说：“万红英……是个死人啊！”他说，“当初搜救队送过来的时候，她的脸都烂了一半了，没有一点生命体征，谁想到送到太平间，到了半夜又自己活过来了！”包得利停下车子，惊慌地喘着气说，“她根本不可能活着的，就算没有那次山难她也活不了多久了，刘医生说她得了胰腺癌晚期啊，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的！” 梁舟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直到被包得利请下车，看着他吓得连车费都没要就仓皇逃窜的样子都还没回过神来。老贾说邓鸿照在得奖之前曾经频繁出入各大医院肿瘤科，拿着一张片子一份报告到处寻访名医，片子属于一个年纪不大的绝症女患者，而包得利则说万红英得了胰腺癌晚期，根本活不了多久，甚至连送过来的时候她就应该是死的。 一条条线索在梁舟脑子里盘旋不止，渐渐地似乎整理出来了一个雏形。邓鸿照，宁家村，山神，守山人……最后汇聚成了那四个字：死而复生！ 第38章 老影帝 袅袅青烟中, 邓鸿照盘膝而坐, 默默等待面前屏风后的人给他新的指点。 一名小童从屏风后绕出，将一个崭新的红布包交到邓鸿照手中道：“邓先生请拿好, 我家上师说了, 最迟再过两个月, 一切就都结束了。”说着，又取了一盏清水, 用杨柳枝蘸了, 轻轻拍打在邓鸿照头上、身上。 邓鸿照乖乖地跪倒在地，任由那些清水洒落, 然后毕恭毕敬地合十谢礼道：“多谢仙师指点, 来日夙愿得偿, 邓鸿照必定备下厚礼酬谢仙师。”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放到小童托着的红绸垫底的托盘上，然后再度合十谢了谢，这才转身离开了。 助理小张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换掉, 一看邓鸿照出来, 赶紧发动车子迎上前去。邓鸿照一坐上车, 他便问道：“邓先生，事情还办得顺利吗？” 邓鸿照淡淡看了他一眼，年轻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赶紧闭了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邓鸿照说：“先开车回去吧。” 小张说：“是回春萝山庄吗？” 邓鸿照说：“嗯。”然后便不再开口。 到了庄园门口，邓鸿照便打发了小张自己回去, 然后沿着空旷的道路慢慢往里走。惊蛰过后，空气里便有了春天的味道，虽然气温还没回升，但是就连风都显得柔软多情起来。邓鸿照一路走到了后院，打开花房的门走了进去。 第21节 那一晚梁舟来过之后，花房里似乎就没有人来打理过，以至于现在整座花房都还是那副狼藉遍地的样子，但是邓鸿照竟然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他似乎已经十分习惯，去取了一柄扫帚，挽起袖子，一边走就一边扫起来。 花房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植物，看起来简直像一间小小的植物园，姹紫嫣红，绿意葱茏，本该充满生机，然而不知为何，此处却弥漫着一股熟烂的死气。如果梁舟此时在这儿，一定会辨认出这就是那晚他闻到的那股水果熟透了的腐烂味道。而在花房的正中，有个女人正坐在花架上发呆。这女人生得跟假邓夫人很像，但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假邓夫人美得略浓艳一些，并且更有灵气，这个女人跟她相比是要逊色几分的。她穿着一件藕粉色的丝绸长裙，上半部分看起来是无比正常的人的样子，但是叫人吃惊的是，那漂亮的长裙底下露出的却不是一双脚，而是一截遒曲的树干，而那树干就深深地扎在花房底层铺着的土中。 邓鸿照走过去，放下扫帚，轻轻在女人额头上亲了一下，说：“红英，我回来了。” 阳光之下，女人茫然地望着远方，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邓鸿照的话似的，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邓鸿照有些失望地直起身来看了女人半晌，随后道：“没关系，你会好起来的。” “真的？” 耳边传来了女人柔柔的嗓音，邓鸿照不由一愣，瞬间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情，他抓着女人的肩膀说：“红英，你醒了？”然而对上的却还是一张茫然的脸孔。 身后传来了轻笑声，邓鸿照瞬间明白过来，他愤怒地转过身去，果然看到桃夭正坐在轮椅上，在花房门口笑吟吟地望着他：“鸿照，我真的会好起来吗？你是不是骗我呀？”她学着万红英的口气说着话，把邓鸿照气得胸口起伏不停，可随后又像是觉得挺没意思似地摇了摇头道，“想不到咱们邓大影帝还真是个痴情种子。” 邓鸿照用力深吸了几口气，才放平了语调道：“你回来了？” 桃夭说：“我早就回来了，只不过你没发现罢了。” 邓鸿照走到桃夭跟前，毫不犹豫地蹲下身说：“累不累，要不要我给你按一下？”说着就伸手去替桃夭捶腿揉肩。桃夭没有阻止他，她看着邓鸿照做小伏低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一片淡然，她道：“听说你今天下午出去了一趟？” 邓鸿照的手微微停了一下，而后道：“是啊，老孙不是有部新戏要拍么，想让我投点钱，所以跟他到临水茶庄谈了会。”邓鸿照非常知道桃夭有多大的本事，但是他更相信自己不会露馅，一来是因为他下午的确只去了临水山庄跟老孙谈了生意，但是仙师也在临水山庄，另外则是因为他相信仙师说了不会被发现就一定不会被发现。 桃夭说：“老孙？他又要捣鼓什么新实验作品了，你跟着他都投了几部戏了，赔得多赚得少，这回可得慎重点。” 邓鸿照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孙当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过我，人不能忘恩负义，这笔人情债我总要还，横竖也就是点小钱罢了。” 桃夭玩味地道：“也是，人不能忘恩负义，你倒是个记恩的。” 邓鸿照表情微微一变，像是被刺了一下，但是很快调整过来，他停下手，将脑袋枕在桃夭的膝头说：“我已经知错了，你就原谅我吧。再怎么说，我与她也曾经夫妻一场，总不好看着她这么受苦。我要是心如铁石，你又怎么会看上我呢？” 桃夭笑着道：“倒也是。”她一挥手，一阵香风吹过，原本木然不动的万红英眨了眨眼睛，慢慢地似是从梦中惊醒。她看到邓鸿照后的第一反应却是惊慌地大叫起来：“啊啊啊……走！走！不要靠近我！你这个恶鬼，啊啊啊……”桃夭再度一弹指，万红英便昏昏睡了过去。 邓鸿照情绪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桃夭说：“好了，看够了吧，我有点累了，该送我回去了。”邓鸿照勉强收回目光，同时压下了自己眼底一闪而过的对桃夭的厌恶，装出感恩戴德的样子说：“好，我们回去。对了，你渴不渴，今天在茶庄我弄了点好的茶叶，一会泡给你喝。” 桃夭看着邓鸿照，过了一会点点头：“好啊。”她说，“上次你带回来的茶也挺好喝的。” 邓鸿照松了口气说：“这次比上次的更好。”他想着，是啊，好得不得了，很快，你就知道厉害了。 *** 梁舟站在穿心山景区的门口望着不远处的巍巍高山。门口检票处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岗亭，负责检票的大妈正在那儿打哈欠兼打毛衣，显然早已习惯了少有游客的现状。 梁舟走过去，她便懒懒地抬起头来说：“成人门票六十一张。” 梁舟毫不犹豫地伸手进口袋，然后掏出了一张……导游证。 大妈的脸上明显写着“卧槽”两字，然后挥挥手说：“进去进去。” 梁舟笑嘻嘻地道了谢，便大踏步地走进了景区。梁舟这种省钱小能手进景点又怎么会付钱呢，他自然是早早地就考出了导游证，这次就派上了用场。 穿心山是一座北西南走向的山脉，共有三座山峰，一北一南间有一道狭长的河流，将两座山峰连接在一起，从上空俯瞰下去恰似一张弯弓的弓体和弦，另外一种说法则是穿心山三峰是龙形，那条河流是被穿心而过的龙气泄流的途径。二十二年前，邓鸿照夫妇是在西峰露营被泥石流带走，又在北峰谷底被发现的。梁舟这次就计划把这几个地方都跑一跑。 为了防止自己也走丢，梁舟在进山之前就抄录了景点管理处和当地派出所的联系电话，仔细研究了地图，甚至还给自己住的旅馆前台留了话，说要是自己超过两天没有回来请他们毫不迟疑地报警。旅馆前台大概也已经习惯了穿心山老走丢人的事，表示不就是报警吗，这项业务他们十分熟练，还顺道给梁舟推荐了当地一座庙宇某位住持开光的护身符，据说带上以后走丢的概率会低一点。 梁舟心想，这地方也是够可以的了，为了防止迷路居然还能开发个防路迷专用护身符。想是这么想，梁舟还是带上了那个看起来花里胡哨的护身符才进了山。 穿心山景区虽然不如宣传网站上吹得那么高大上，但是由于受到人为破坏少，总体来说还是很有几分清新雅致的自然景区风貌的。梁舟一路进去就没看到几个人，那几个人还大部分都是景点维护人员，有的在清理垃圾桶，有的则在当当当地捶着什么东西。梁舟好奇地走过去一看，发现工作人员正在当当当立路牌，蓝底白字还带夜光的牌子上除了标明方向还有防走丢电话以及走丢了莫要慌原地等待之类的指示。 梁舟心想这儿还真是老习惯走丢人了，这都发展出一套流程了。 景点大门就开在南峰脚下，梁舟计划直接绕过南峰去西峰看看，然后再到北峰谷底，从那头的出口出去，这一来一去少说得用掉一天。梁舟甚至计划好了，万一来不及走出来就在里头过一晚。据说为了防走丢，景点设置了专人值夜班还有一些供游人休憩的岗亭，反正在在就告诉你一件事：“咱们这儿常走丢，您走丢了莫要慌也别觉得丢脸，找个地方歇着，等着人来找您就成。” 梁舟速度挺快，八点进门，走到中午十二点半的时候已经到了西峰山腰。当初邓鸿照夫妇露营的地方具体在哪里本来应该难以辨别，但是当时那场山洪摧垮了很多树和景点建筑，所以这儿的东西都是新建起来的，比别的地方新，树木也要矮小一些，所以这么对比着找过来也能认出个大概。梁舟在途中还遇到了两个背包客，是一对情侣，女的是万红英的书粉，竟然跟男票一起来踏访邓氏夫妇的足迹。 听说梁舟也是来寻访影帝夫妇足迹的，女的兴奋得不行，还硬是跟梁舟合了个影，说：“好容易找到了魔女同道粉，一定要合影留念。” 梁舟就：“……”好吧，你高兴就好。 那对情侣本来也要往北峰去，但是女的实在走不动了，最后一合计，打算先下山，明天再来。梁舟跟他们挥手道别以后，继续往北峰走。 如果说从南峰到西峰还是有点人气的，从西峰到北峰的一路上就真的一个人也看不到了。梁舟走在其中时不时总有种我是谁、我在哪儿、要干什么的迷惑。他怀疑这地儿真的有些邪门，赶紧把旅馆前台推荐的护身符戴在脖子上，更加打起精神往前走。走着走着，梁舟突然一愣，前方的草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梁舟快步走过去。他拨开树枝，在其中一根上找到了一根系着的深色布条，那布条跟胡能老婆韩大姐所说的胡能离开前穿的衣服颜色一模一样。 胡能果然到过这里！ 梁舟正这么想着，刚想再看清楚点，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险些摔了一跤。 什么玩意！梁舟站稳了往下看去不由又是一愣。他飞快地蹲下身，将周围的树枝尽力拨开，树枝实在太过繁茂，他看了看左右，拿出一柄瑞士军刀就开始割起来。等到把周围清理出了一个空间，一座小小的石雕便呈现在了梁舟眼前。 那东西埋在山道旁的草丛里，已经被泥土和绿叶遮盖了大部分，只有一小部分还露在外面。那是一块小小的椭圆形的石雕，大概只到梁舟的小腿高度，石雕上头阳刻着一些抽象的符号，由于年代已经久远，有些痕迹已经很淡了，石雕旁边本来似乎还有一座遮风挡雨的小祠，但是现在只剩下了一点基石。但这不是最令梁舟惊讶的，最令梁舟惊讶的是，他在石雕前头还看到了两个土碗的碎片，一个碗里还留着一些腐烂的不知什么东西的渣渣。 梁舟不由想起了胡能资料中提过的事，难道这就是宁家村最早的守山人雕刻的那一批图腾，难道他正走在千百年来穿心山守山人每个月走过的路上？ 第39章 老影帝 梁舟放下布条, 看向周围, 这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径，小径两侧树影婆娑, 阳光慵懒地从枝叶缝隙间筛落, 偶尔能够听到一两声鸟叫。周围看不到其他的旅人, 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梁舟一个，但是梁舟并没有感到不祥、恐惧之类的负面情绪, 反而觉得内心十分安宁。 真奇怪。梁舟心想, 不是都说穿心山邪门吗，他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想了一想, 拿出手机, 按下摄像键开始录制信息：“现在是2017年3月1日下午14:25分, 我是雨幕工作室的梁舟，我现在正在山西省宁象市穿心山景区，我在这里找到了穿心山守山人的步道及失踪的胡能留下的标记，我现在要继续往前走。”镜头拍摄了小路、周围的景物, 着重拍摄了那些图腾和祭祀用的海碗, 最后是胡能的布条。梁舟将胡能的布条留在了原处, 因为他怀疑胡能很可能就是走迷了才会撕下衣服碎片来标记方向，换言之，前面应该还有其他同样的标记。 然而这一点本身是很奇怪的，因为这条小路十分明显，不仅铺设着碎石，旁边每隔一段距离还有一盏矮矮的路灯, 实在想不通胡能怎么会在距离小路如此之近的地方走失。 梁舟想着疑惑地按下发送键，他在出发前就设置了手机里的讯息会定时上传到云端，这样万一他也不幸失踪，至少公安调查一下就能马上明白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山里的信号不是太好，梁舟耐心等到视频上传完毕，才继续向前走。 这条小道应该是开凿来直接供游人从西峰前往北峰游玩的道路，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费不足，又走了一阵后，梁舟发现石板小路就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纯人工踩踏形成的土路。梁舟在这一路上又陆续发现了两根胡能留下的衣服布条，确认自己正走在胡能失踪前最后行走的道路上。他再次掏出手机录下了内容，不过这次没有录视频而是用音频和照片所取代，这样上传速度理应会快一点。但是梁舟很快发现到了这里以后，信号似乎比之前更差了，以至于就这么小小十几兆的东西传了很久还是不能成功。 梁舟不得不停下来喝了些水，顺便吃点东西。他既然已经打算在山里过夜，就不怕耽搁这些时间，一切以稳妥为妙。梁舟吃着火腿肠看着地图，北峰接近西峰的山腰处有一个值班岗亭，他计划如果在四点半的时候还不能发现胡能的确切踪迹，他就直接到那里去住一晚。 梁舟打定主意站起身，正要行动，突然一愣。他的耳朵里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声音，那是一种活物快速穿行的声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附近的树丛中拨开枝叶的阻拦飞快地奔跑，而且那声音还不止一个。此起彼伏的声音传来使得梁舟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是猴子吗？还是什么鸟？该不会是蛇吧，还是别的什么？梁舟的想象力一下子就被开到了极致。 他警惕地举起手里的登山杖，另一只手便去摸自己拿来开罐头的瑞士军刀。声音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近，梁舟额头的汗都冒了出来，突然伴随着“哗啦”一声，一团黑影猛然从梁舟身旁的树林里蹿了出来，梁舟下意识地举起登山杖一挥，那东西发出“咔嚓”一声摔倒在地。梁舟有些惊疑不定，那“咔嚓”声让他以为自己的登山杖断了，但是此时看去，那根碳素钢管的登山杖还坚挺得很，那么说来那“咔嚓”声是被他打中的东西发出来的？ 梁舟正想将那东西看个清楚，却见那东西就地一滚便躲进了草丛之中，然而只是这一眼却也让梁舟吓了一跳，那好像是……一个人？ 梁舟的脑海里顿时涌现了千八百种的社会新闻报道，难道穿心山中隐藏着一个通缉犯？又或者一群山匪？难道胡能不是失踪了而是不幸被打劫了？难道自己是下一个？ 梁舟只觉得这事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他是来寻找胡能也是来调查影帝夫妇那玄之又玄的过去的，如果这一切终结在一群山匪手里简直不能更令人无奈。就在梁舟这么想的时候，又有一团黑影从草丛里跃了出来，这次梁舟看清楚了，那确实是个人，是个穿着黑衣服蒙面的人。梁舟吃惊地发现对方手里居然举着一柄明晃晃的钢刀，就像是电视片里演得那样。 梁舟大惊之下举杖相迎，耳朵里再次听到了“咔嚓”一声，这依然是从对方身上发出的。顾不上去怀疑这声音的古怪，梁舟趁着那匪徒落地来不及调整的时机，转身就跑。然而树丛里竟然发出了“腾腾腾”三声，三团黑影同时从树丛中跃出，他们挥舞着手里的钢刀向着梁舟狠狠砍来，梁舟根本来不及躲闪，他背上的登山包替他挡去了皮肉之痛却阻挡不了那股冲击力，梁舟本来就在飞快奔跑，重心不稳，此时被那几股力道一推，整个人便失去平衡，他猛地滑出小路，惊叫一声，往山坡之下滚去。 *** “很好，来，转过身，对，你现在走在去迎接暗恋的女孩子的道路上，你很开心，脚步很轻快，因为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了！”导演站在摄像机旁边循循引导着英华拍摄。 《魔女》剧组的拍摄中途有几日空档期，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行程安排，宋飞将英华带来参加一个女歌手的mv拍摄。女歌手叫宋小雅，传说是唱片公司某位高层的女儿，所以尽管唱片业越来越不景气，她却得到了金牌词曲制作人的一路保驾护航，第一张专辑就收录了满打满算的11首歌，英华此时正拍摄的就是其中一首叫做《心上花》的歌曲mv。 既然宋小雅身份高贵，自然不会随随便便与小演员搭戏，在这首mv里，宋小雅是以叙事人的身份出现，娓娓讲述了一个男孩子暗恋青梅竹马的女孩却求而不得的故事。英华在mv里演的自然就是这个男孩子，整支mv被拍摄得十分文艺清新，男孩子每天都想着女孩子，为女孩子做了很多事，为女孩子一点点的示好而心花怒放，结果到最后还是只能接受女孩子找了别的男朋友的事实。十足十的绿巨人！ “心上的花，心里的话，开放在无人知道的角落，一百年结出花骨朵，一千年用来盛放，只为你走过的一分钟，用香气挽留你的目光，woo woo……”现场回荡着事先录好的歌曲，只为了让拍摄mv的人能够掌握节奏。英华在海边的沙滩上奔跑，穿着白色衬衣亚麻色的长裤，光着脚丫，他的头发被染过，所以现在也是亚麻色。阳光下，英华跟着拍子驻足、回头，露出一个微笑，看起来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拍mv的导演对着监视器连连感叹：“这个扈嘉祥不错啊，气质很治愈，可造之材。” 宋飞在旁边听得得意，就像一个被人表扬了儿子的蠢爸爸。这一幕拍完，导演喊了停，英华便快步走过来，有些不确定地问宋飞：“宋哥，我演得还行吗？” 宋飞跟英华相处了一阵，觉得他似乎习惯性对自己的评估太低，以为他是被多年的蛰伏生涯打击了自信心，他哪里知道英华那是从来没演过戏，完完全全的新人一枚。宋飞说：“不错，张导说目前的基础上再努力一下就更好了。”宋飞可不愿意把话说满。 英华闻言少许松了口气，他一个天庭上仙从来没有涉足过情爱，哪里知道什么苦恋不得什么暗恋纠结是怎样的，拿到脚本后研究了几天才勉强得出了一个结论，大概就像是……他请求梁舟跟他结婚但是梁舟拒绝了他那样？ 英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老是想到梁舟，他把这归结为肖贝妮的狐媚术实在太厉害，至今仍然对他有着深深的影响，以及……梁舟确实很可爱啊。英华为仙和善，在天上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照顾小动物小妖精还有小仙童什么的，他觉得梁舟就是这一类的，小小的，可可爱爱的，英华看着他就老想要去摸摸他的脑袋捏捏他的脸逗逗他，看着梁舟对着他生气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英华总是觉得心里痒痒的。 好想梁舟啊，又有快一星期没见着他了呢。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宋飞正在继续给英华洗脑子，说：“你现在的演技水平还只能说是入了个门，还有无穷的可能性，我给你……” 话才说了一半，却见英华突然脸色一变，英华说：“宋哥，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宋飞说：“好。等等，出去？你去哪儿？哎！” 等到发现英华是往化妆室跑的时候，宋飞顿时心中就涌上了不祥预感。不会吧！他想着，飞快地跟着英华跑起来。 宋小雅今天也在拍摄现场，小女生是个颜控，英华的外表大概很是她的菜，她在现场就表现出了对英华很感兴趣的样子，此时看到英华突然跑起来，不由得跟上去问：“扈哥，你这是在忙什么啊？” 英华实在没空理她，说了声“不好意思”，一头扎进了一旁的保姆车里。那里头是个简易的化妆间，摆着一面半身镜。宋飞晚了一步，见英华进去后，赶紧拉开门也冲了进去。 果然，车厢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那面半身镜的镜面上此时还微微荡漾着涟漪，仿佛刚才有人往里头投进了一颗小石子似的。宋飞骂了一声，跳下车，一把将门带上了，对着跟上来的宋小雅等人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们小扈想调整一下状态，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跟个门神似地杵在了车边。 第40章 老影帝 梁舟睁开眼睛, 整个人还有点迷迷糊糊的。 他记得自己被人追杀, 然后掉落了山崖。穿心山固然不算天险，但是从那个高度摔下来……梁舟嚯的坐起来摸了摸自己全身, 胳膊、腿、脑袋……哪儿哪儿都挺好的, 既没断也没破甚至都没有擦伤。这是怎么回事？ 梁舟莫名其妙地爬起来, 他的鼻子里闻到了一阵阵的香气，回头一看不由得一愣。他现在似乎正位于某个山谷之中, 眼前满满尽是盛放的桃花。尽管已经过了惊蛰, 但是由于春寒料峭，穿心山大部分地区的桃花还没来得及结出骨朵, 独独此处却已经成了一片花海。明艳艳的粉色铺满了山坡谷底, 仿佛要将这里变成花的世界, 清风吹过，花朵摇曳，叫人远远望着便不由得心情明朗起来。 梁舟疑惑地望向高处，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掉下来的, 他在地图上并没有查到过有这样的景点。山谷周围的山峰皆是高奇险峻, 看着甚至有些陌生。梁舟不解至极, 他看向四处，他的背包好像在掉下来的过程中丢了，找了一圈才在附近的桃树底部发现了他的手机。 手机从高处摔下居然没有摔坏，梁舟重新开机却发现机器根本侦测不到芯片，所以也根本没法拨通求救电话，顿时满脑子都是贝爷的视频在乱窜, 什么吃虫子挖虫卵的，他强捺下心中焦虑，随便找了个方向往前走去。一阵风过，满枝丫的桃花在风中轻轻摇晃，梁舟仿佛听到了什么细碎的声音。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去，然而除了满坑满谷的花什么也没看到。 梁舟有些害怕，但又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这里的桃树仿佛已经存在多年，枝干粗壮，就连开出的桃花都特别大，梁舟穿行在其中就像走在一座小小的森林里，如果他知道此时从空中看下去那些桃树正在不着痕迹地移动方位，为他空出前行的道路，恐怕会吓一跳吧。梁舟走了快一个小时，终于在前方看到了除了桃树以外的别的东西，那是一栋小屋。 梁舟先是一惊，随后却又觉得再坏也不过就是现在这样了，便毫不犹豫地向着那里跑去。穿过桃树的屏障，很快梁舟来到了那栋小屋的跟前。小屋是木制的，建在一座高台上，高台下方竟然也是一颗粗壮的桃树，那屋子原来是座树屋。梁舟紧张地又开启了手机录音功能，也顾不上是不是能上传了，他把这里的景象都录了一遍说：“我现在来到了一栋奇怪的小屋门口，我现在要进去了……”他顿了顿，还是沮丧地补充道，“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出来，总之万一我出不来，希望有人能查出事情真相。”又顿了一顿，他才支支吾吾地道：“英华，你别伤心啊，人生自古谁无死，那啥……咳！”梁舟觉得自己有点太矫情了，他把最后一句删除了，脱了自己的外套将手机包好，藏到了一颗桃树下头，这才爬进那栋小屋。 小屋里静静悄悄的，好像一个人都不在。梁舟偷偷摸摸地绕着小屋走，想要找到窗口先窥探一下。结果还没来得及跨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梁舟吓了一跳，一转身但见一团蓝光向自己猛地扑来，他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脑袋，然而那团光却从他身体里钻过，一下子没入了小屋之中。梁舟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跟着就看到小屋的门真的开了。 这是……青天白日闹鬼了？ 梁舟看了看头顶的天空，整个人都不好了。然而他此时又无处可去，他犹豫再三，还是战战兢兢地跟着进了那扇门。门里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可怕东西，这似乎就是一处某人居住的屋子，梁舟看到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桌子上摆着茶壶，旁边的地上则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石料。咦？那是……梁舟蹲下身，他拿起其中一块雕凿好的石料看了一圈，很快确认那就是自己之前见过的穿心山守山人道上的石刻图腾。 难道这里就是雕刻石雕的地方？刚才那团蓝光又是什么呢？ 梁舟正想着，突然又听到了脚步声，他回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有个身着蓝衣的少年人正站在内室的门口，他手里捧着一些材料，正往外走，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梁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存在，着急道：“我……那个……我就是迷路了。” 少年人却像是完全没看到梁舟似的，自顾自走到桌边把石料放下了。他嘴里嘟哝道：“昨日里被族里耽搁了半天才做好了一个，今日一定要抓紧时间，不然来不及去见桃夭姐姐。”说着，手里就开始忙碌起来。 桃夭？梁舟心头一动，这不是邓鸿照那个假夫人笔下的角色名字吗？这又是唱得哪门子戏？梁舟打量着少年人，走近他的身边，试探着伸出手在少年人眼前晃了晃。“你好。”他说，然而少年人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梁舟的声音一样，自顾自地在那儿细细雕凿石像。 梁舟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去摸少年人的脸孔。他的手指明明已经触碰到了对方，但是指尖却什么触感都没有，梁舟又用了点力，那只手便穿过了少年人的脸孔，抵达了另一边的空气中。梁舟收回手，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指尖，他这是……变成鬼了？不不不，看这少年人明显不是现代人的装束，梁舟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四个字“他、穿、越、了”！ 英华落脚的地方刚好是穿心山景区的洗手间，他前脚才从镜子里出来，后脚就遇到一个男的出来洗手。看到英华，对方愣了一下，似乎在想什么。英华感受了一下空中，意外地居然没有捕捉到梁舟的一点讯息。这不可能，英华想，他明明是感知到梁舟在这儿出了点意外才赶来的，这会儿怎么会失去了他的踪迹？ 英华快步走出门，看到有个女孩子在外头站着，似乎是在等人。看到英华出来，女的“啊”的叫了一声，兴冲冲地跑过来，讲话都结巴了，说：“你你你……你是不是长鸣魔君！” 英华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女孩子顿时“哇哇”的喊出声来：“马拌蒜马拌蒜，你快出来看呀，我们遇到长鸣魔君啦！”跟着刚才洗手间里那个男的就飞快地跑了出来。 英华说：“我还有点事……” 女孩子却拉着他的手说：“麻烦跟跟、跟我合个影，很快的，就一下就一下！” 第22节 英华还来不及反应过来，那头女孩子已经拉着他的手自顾自摆起pose来了，英华心里头顿时升起了一股烦躁之气，仙人大多是清净自在的，因而这种情绪英华十分陌生，又因为陌生，所以对他的影响特别大。英华想要把这女的甩开，但是身为仙人的素养又使得他做不出这种事，以至于对方咔嚓了好几张相片里他的脸都是臭的。那对小情侣自己却没觉得，女的一边翻看相片一边说：“谢谢你，谢谢，这下我真的圆满了。我好开心啊，刚刚才碰到个书粉合了影，现在又遇到了长鸣魔君！天哪，我是不是在做梦！” 英华下意识地瞥了那个相机一眼，跟着一把将那个相机夺了过来，英华盯着屏幕上看，那上头正是这女的和梁舟之前在西峰的合影，他问：“这是在哪里？” 女的说：“哦，在西峰山腰，就是桃花谢了大大二十多年前露营的地方，往……” 英华没等她说完便缩地成寸，几步赶到了梁舟之前到过的地方。英华在这里果然捕捉到了梁舟曾经到过的讯息，但是再往前是去了哪里却很难查到。英华伸出手来，在他身周登时腾起了一股清风，清风拂过这山间的草木，遥遥向着四面八方辐射开去，他凝神倾听，希望那些草木能给予他回复，然而这穿心山地区的草木似是失了灵气，活是活着，却不像其他山野地区的活物能听懂英华的话并给他回复。英华很快就感觉到这山中仿佛有什么不对劲，像是有什么阵法在此压制，以至于山野灵气都被抽离聚集到了某个地方。 怪不得这穿心山景区多年来始终搞不好，此地先天风水就有问题。英华在人世本不便擅用仙力，此时却也顾不得太多，他轻轻在眼前一抹打开天眼，看向四处。在他眼中，穿心山地区呈现出一片灰蒙蒙之色，灰蒙蒙的底色上却又有数道带有色彩的抹痕。英华细细看去，顿觉十分惊讶，因为那些带有色彩的抹痕似乎是阵法，而且阵法还不止一个。 一正一负，一阴一阳，这两个阵法竟然彼此相克，明争暗斗已经不知多久。 英华心里震惊极了，人世沧海桑田千百年，总有一些传奇故事发生，不少传奇故事其实并不全是凡人杜撰，像那些镇压龙脉之流可能是讹传居多，但是一些地区如果发生了奇奇怪怪的事情则多半和过去的某些事情有关。仙人虽然不便直接干涉人间之事，但是对于惊动天道的事情却也不得不管，就比如说数千年前的那一场仙魔大战。英华对那场战役没有深刻印象，因为他当时尚不是天庭仙人，此时望着眼前一景一物，却又蓦然生出了股半是陌生半是熟悉的念头来，难道这里曾经封印了什么东西？ 第41章 老影帝 邓鸿照穿着一身蓝衣正在镜头前雕刻东西。他此时仍是少年人的打扮, 演得是林逸之还在师门时候无忧无虑的一段日子。 林逸之本是个市井地痞, 因为某个机缘被青阳派掌门连宗万收为关门弟子，他性情顽劣, 不服管教, 常有惊人之举, 结果在师门后山遇见来历神秘的百里桃夭后一见倾心。他师父连宗万为了磨练他的心性，罚他闭门思过, 抄经雕神像, 结果他却把好好的三清像给雕成了桃夭的样子，把他师父气了个半死。 不得不说邓鸿照的演技确实是十分出色的, 以年过半百的年纪出演青葱少年, 即便是借助了灯光化妆, 但少年人的那份意气风发和青涩的感觉还是被他活灵活现地演了出来。他一面雕刻石像，一面脑中回想他与桃夭见面的一情一景，面上便露出温柔神情来。这个情景后期自然是会剪辑进去的，但拍片的时候没有, 邓鸿照便是干坐在那里一边雕刻一边演绎。他唇角微微上翘, 手势自然, 眼神温柔，叫人看了都忍不住羡慕那个被他爱上的女人。 桃夭坐在一旁的轮椅上，手中拿着一个玻璃水杯，那里头是邓鸿照在上戏前特地给她泡的茶，说是问人要来的方子，对身体有好处。桃夭捧着那个水杯愣愣地看着灯光下的邓鸿照, 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导演喊卡的时候，邓鸿照抬起头来正好与桃夭的眼神对上了，那眼神里的情绪复杂无比，有爱有痛有遗憾也有其他许多东西甚至还有释然，唯独没有找到的是恨。邓鸿照冷不丁接收到这眼神，心底最深处蓦然就升起了一股难言的感受，他的眼神落在了桃夭手里拿着的杯子上，一时间竟然有些迷惑，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做的是不是正确，但是想到在家里花房中苦苦挣扎的真正的万红英，邓鸿照的表情便冷了下来。 他并没有做错，邓鸿照想。眼前的桃夭是个怪物，是个害了万红英还有其他许多人的怪物，对着怪物做什么都不是错。 邓鸿照这一生从贫民子弟走到今日贵为影帝，一路上自然少不了风风雨雨，但他最为自豪骄傲就是他这个人向来恩怨两清。谁对他好，他就对谁更好，谁算计他，动到他的底线，那么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而桃夭毫无疑问越过了他的底线！ 都是那个怪物的错啊，不然红英不会过得那么痛苦！ 邓鸿照想到家里重病的妻子便不由得对眼前的女人咬牙切齿。二十二年前，万红英被查出罹患胰腺癌晚期，各大医院均表示寿命不超过半年。邓鸿照当时正是事业上升期，《青春不死》将他拱上神坛，他却深深为了爱妻被注定的未来而痛苦。他认为是自己连累了妻子才害她得了这种病，他认为这是来自桃夭的报复。 正如梁舟调查到的那样，邓鸿照小时候住在宁家村，是宁家村守山人的唯一后裔。宁家村人自古传说家中先祖受穿心山山神所救，委以守山人重任，时光流转间，传说却不知不觉间变了味。有人说穿心山山神乃是一个邪神，宁家村先祖当初为贼匪劫掠本也是穿心山山神安排，只为了每过几十年就享有童男祭祀；又有人说守山人一辈子孤独终老，连个子嗣都不能留，算什么恩惠；还有人说在别的村子都发展得那么好的情况下宁家村人却还是那么穷，完全是因为穿心山山神取走了他们的运气。这事一直到邓鸿照的亲生父亲无故死亡为止，成为了邓鸿照家人憎恨山神的一根导火线。 当时，邓鸿照的父亲因为爱上他的母亲，不顾族中守山人不得娶妻生子的规定，擅自结婚生子，结果进山祭祀中途失踪，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亡多日。邓鸿照母亲痛失爱侣，更担忧儿子重蹈覆辙，每日不得安宁。而邓鸿照则深深记得，在他父亲大礼那日，有一名粉衣女子出现在宾客之中，她貌美如花，气质与别不同，最为奇怪的是除了自己以外，似乎无人能见到她。那时的邓鸿照还不知道自己所见到的就是穿心山所谓的山神桃夭，只是以孩童的眼光看来觉得这名女子十分可亲。 邓鸿照父亲下葬后，按理来说，他就是新的守山人，但他母亲害怕自己儿子进了山便再也出不来，所以严禁他出门。邓鸿照那时候还小，不懂事，有的时候小伙伴来喊便会偷跑进山去玩。穿心山山路曲折，即便是当地人也常有迷失之时，邓鸿照却丝毫不害怕，因为每当他找不到路的时候，桃夭就会来帮他。或者是引路的兔子，或者是一列萤火虫，甚至是婆娑的枝叶声，桃夭总会指点他回到该回去的地方。所以那时候邓鸿照丝毫不觉得桃夭是个坏人，何况桃夭看着他的眼神总是那么温柔，让他十分依恋。 后来，邓鸿照就出了事。他是事后从他母亲嘴里才得知自己某天进山的时候险些死了，他母亲说那是桃夭干的，邓鸿照不知道是不是这么一回事，但因为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所以听了他母亲的话，隐隐也对桃夭有了畏惧之心。他母亲那时候认识了个外乡人，本就打算结婚，出了这件事后某天晚上便带着他逃离了宁家村，再之后，邓鸿照就成了邓影帝。他一路虽然有起有落，大多数时候还是顺利的、幸福的，特别是他认识了万红英。 邓鸿照几乎是第一眼见到万红英就爱上了这个女人，所以不顾公司反对毫不犹豫地与她结了婚，然而甜蜜的婚姻生活过了没多久，邓鸿照便开始屡屡梦到穿心山，梦到穿心山的桃夭，梦到桃夭问他你什么时候兑现承诺，而万红英的身体状况也突然变得糟糕起来。 邓鸿照打电话向他母亲询问才得知自己当年曾经“死”过，是他母亲向桃夭许下承诺让他做穿心山守山人，桃夭才把他救了回来，而现在……桃夭可能回来找他了。 童年的记忆太过久远，邓鸿照已经印象模糊，他一开始还有些不信，直到发现万红英的ct报告出了问题。邓鸿照瞒着老婆开始四处寻医，然而所有医院所有医生给出的结论都是一致的，胰腺癌，晚期，活不过半年。邓鸿照痛苦不已，那一年他站在领奖台上拿起奖座的时候泪流满面，众人都以为他是为重回巅峰而激动，却没人知道他是在哭自己即将失去的妻子。 左思右想之下，邓鸿照决定带妻子一同回到穿心山向桃夭认错。如果他们两人注定要牺牲一个，那么万红英是无辜的，该牺牲的是他。邓鸿照已经做好决定，只要桃夭能够救回万红英，他甚至愿意退出影坛一辈子留在穿心山做一个默默的守山人。 这就是二十二年前影帝夫妇穿心山度假的事情由来。 邓鸿照至今还记得自己当时那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他以为自己很伟大，以为自己能够至少保住万红英，但是一场“山神之怒”让他明白了自己不过是如同蝼蚁一般的低贱存在。他得罪了桃夭，所以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大雨倾盆、泥石流轰然倒下，将他和万红英冲向了不同的地方，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处开满桃花的峡谷里。那些暴雨山洪泥石流都像是一个梦，他好像回到了童年时候。邓鸿照记起来了，记起来小的时候他经常到桃夭家里玩，而那个女人就站在那栋树屋门口，微笑望着他。 邓鸿照爬进树屋，却并没有看到人，他只能在那里苦苦等候。三天三夜后，他终于等到了桃夭的出现。他向桃夭下跪认错，请求她帮助自己和万红英，还允诺他会退出影坛回到穿心山地区陪她一辈子直到老死，而桃夭却只是蹙起眉头不肯应他。 邓鸿照知道万红英命悬一线，能够救她的只有桃夭，他在桃夭屋子里又跪了三天三夜，桃夭才终于肯开口与他讲话。 “你一定要救她？” 邓鸿照点头：“是我连累了她，我不能不还这个人情。”为了不惹桃夭生气，他只能装作自己对万红英已经失去了兴趣，他甚至不敢让桃夭发现自己有多么地牵挂妻子的安危。“我愿意兑现承诺，一辈子留在这里，只求你能让她无病无痛，寿尽而终。” “无病无痛，寿尽而终……”邓鸿照记得当时桃夭曾经这么低声念叨，语气里带着淡淡嘲讽意味，邓鸿照很害怕，他知道自己把桃夭得罪惨了，但是此时此刻除了伏小做低，他已经没有别的任何办法。 又过了一天一夜，桃夭终于答应了这件事，她说：“我可以替你救回万红英，你也不用留在穿心山一辈子。”就在邓鸿照满心高兴以为桃夭大发慈悲的时候，那个魔女却说道，“我会和你一起出山，万红英的身体我要亲自照看。” 邓鸿照那时候还不知道桃夭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但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桃夭根本就没有原谅万红英，她一直留在他们夫妻的身边，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万红英在医院治疗的时候，某天因为惹了桃夭不开心，她竟然就让万红英生受肤烂骨断的痛苦。这二十二年来，邓鸿照不知多少次提出送万红英走，他不断承诺对天发誓，说自己对万红英已经没有爱，把她远远送走即可，桃夭却始终不肯答应。捏着万红英就像捏住了他的命门，他在这个女人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永远受制于她，但是对外却要与她装出恩爱有加的样子。 这种日子，邓鸿照是真的受够了！ 邓鸿照再次看向那杯茶水，那里头放着仙师赐予他的“灵药”，不过对于桃夭来说这自然是“毒药”。仙师说只要每日让桃夭服食灵药，她的能力就会渐渐消失，她的身体也会渐渐毁坏，直到最后自取灭亡，再也没法找他们夫妇俩的麻烦。 邓鸿照心想，你不仁，我不义，既然你对我夫妇如此，也就别怪我对你下手了。 第42章 老影帝 梁舟眼前是一间光线昏暗的屋子, 屋子中间唯一的床上躺着一个老人。老人年纪已经很大了, 满脸的褶子一头的银发，唯独那双眼睛还是一如多年之前的那个少年一般清澈。他看到桃夭站在老人的床前, 静静地望着他, 她沉默着, 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于魔也好，妖也好, 人的寿命实在太短太短了, 然而这个少年却把自己的一辈子都留给了她，留给了一段无望的爱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到, 但是现在梁舟已经弄明白了他所看到的是什么, 他看到的正是宁家村先祖第一代守山人的记忆。 从一个在山路上被人追杀跌落谷底的少年, 到一个真心诚意爱上了桃夭的男人，这个叫作宁鸿影的男人一辈子都在追寻桃夭的足迹。穿心山的山神其实从未曾要求宁家先祖付出终身不娶的代价来侍奉她，这一切不过是宁鸿影个人的选择。他是那么地深爱着桃夭，却又自惭于自己的身份地位, 他所能做的不过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帮着桃夭雕凿守山的图腾, 每一日每一日在山中行走。他只是想要离她近点、再近点。他一辈子没敢对桃夭做一件逾矩的事, 直到他临终那一刻才敢将自己亲手打造的坠子送给她。 那是一枚小小的老银坠，雕刻的形象是一头翩然飞渡的江鸿，爪间轻柔地抓着一枝桃花。宁鸿影人生最后一刻的愿望尽在这一个千雕万凿才成形的坠子之中。梁舟作为一个旁观者，飞快地看完了他的一生，所以是那么清楚这个坠子曾经被雕凿过几次又毁去过几次。宁鸿影太自卑了，他爱桃夭爱得那么深, 以至于一辈子都没敢把那份心思说清楚。他只敢做梦，做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梦。 山中岁月漫长，宁鸿影不做雕刻不转山的时候便在家里写写故事，在故事里，他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石匠，他是宗门弟子，身负长剑，脚踩祥云，他幻想着自己能够拥有不同于凡人的身份，然后与桃夭相逢、相恋。他渴望着许许多多传奇精彩的人生，而所有的传奇精彩到了最后都成了这个老人躺在床上的美好回忆。他将坠子小心翼翼地塞进桃夭手里，第一次鼓足勇气开口：“桃夭，如果真的有转世轮回，我能不能……能不能再回来找你，我没有别的要求，我只想能再见到你，如果可以，请你等等我好吗？” 桃夭沉默了很久，轻轻叹了口气，点了头。 宁家的第一代守山人走了，大雪飘落，覆盖了整座穿心山，梁舟看到桃夭坐在树屋的顶端想了整整七天，然后摇着头苦笑。“因果已生。”她说。那一刻，梁舟感到整座穿心山都颤了一颤，从那以后，桃夭的法力开始渐渐溃散。 一年一年，斗转星移，穿心山的守山人换了一代又一代，每一代的守山人前来报到的第一天，桃夭都会去远远地望上一眼，然而并没有一个人像是宁鸿影。 “他们当然不是了，因为宁鸿影和邓鸿照长得一模一样。”梁舟感叹着，终于等到了邓鸿照一家的出现。 桃夭根本没有要求守山人独身一辈子，那或许是最初的守山人宁鸿影生怕自己转世以后忘了约定所留下的规矩，又或者纯粹是宁家村的人不明缘由的误会，总之这个孤独终老的规矩在几百几千年间已经成了宁家村守山人的沉重负担。终于，打破规矩的人出现了，邓鸿照的父亲宁辜诚不顾村人反对，娶了妻子。 往任守山人其实已经不再严守戒律，虽然他们没有名义上的妻子，但是在外头往往养着情妇，只有宁辜诚是实实在在地明媒正娶。宁辜诚是个很有叛逆精神的男人，他认为这些陈规旧俗早就应该废止，更和妻子言明，成亲以后一家人都要离开当地去外地打工。这一年邓鸿照出世，因为身体虚弱，许久没有下山的桃夭远远地去看了一眼，就是那一眼她便知道因果的车轮已然转动起来。 宁辜诚的死纯粹是个意外，桃夭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将他的尸体从深涧底下捞出，而这一切都成了邓鸿照一家人憎恨她的由来。邓鸿照的死亡则更像是一种来自天道的警示，魔不容于世，怎可与凡人互生因果？桃夭自从知道邓鸿照可能是宁鸿影的转世以来，始终努力避开他，兜兜转转却还是不免有遇上的时候。小孩迷了路，她不忍心他忍饥挨饿便常常指引山中的动物领他出去，宁辜诚大礼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去送了一程，然而或许是因果的力量太过强大，又或许是宁鸿影的执念太过深刻，邓鸿照年纪虽小却能看到她的存在，从那以后，桃夭便知道这件事会变得十分棘手。 与他父亲的意外死亡不同，邓鸿照童年遇到的并不是意外，而是一起落水鬼找替身的恐怖经历。桃夭将他救了出来，因为怕他害怕，替他消去了这一段的记忆。邓家村人找来的时候法术还差最后一步，当时失去了大部分法力的桃夭险些没法将人救回来，也正是因为她的这种衰弱才使得那些邪祟有了来穿心山害人的可乘之机。 再然后，邓鸿照走了，桃夭松了一口气。 山中固然寂寞，但比起繁琐的因果报应，桃夭显然更希望邓鸿照活得自由自在，直到二十二年前，他带着妻子万红英重新回到了穿心山。 梁舟在这个故事里一时是路人，一时又是桃夭，他因此读懂了许多细枝末节的情感，也读懂了桃夭的想法。万红英是注定要死的，不是死在穿心山死在山洪里，也会在二十二年前死在别的地方，因为她本就是一个劫，是邓鸿照的劫，更是桃夭的劫。 当初拿着照片去找施芎的时候，梁舟就隐隐觉得万红英跟桃夭其实长得有点像，只不过桃夭比起万红英要美得更出挑更明朗，她就像是一枝盛放在青天下的桃花，灼灼其华，而万红英则要逊色许多，她就像是一个低配版的桃夭。因为那是天道轮回因果的产物，那是三界规则加诸于曾经的宁鸿影如今的邓鸿照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的报应。 桃夭原本就已经很虚弱了。梁舟看不太懂这一个环节，他只知道桃夭为了守护什么东西才一直留在穿心山，而为了与封印那个东西的法阵对抗，她的法力在不断地流失，她的人也在不断地变虚弱，也许再过个几百年，她就会烟消云散，而邓鸿照的出现无疑加速了这个进程。为了救回童年的邓鸿照，桃夭失去了自己的大部分法力，为了救回万红英，桃夭付出的是自己的寿元。 梁舟看到这一段才知道桃夭为什么会跟着邓鸿照夫妇离开穿心山，也才明白了自己在邓家别墅花房里看到的那个女鬼是谁，那就是真正的万红英，是被桃夭用自己的本体强行留在人间的万红英。 阎王叫人三更死，谁人留你到五更。即便是桃夭也不能做悖逆天道的事，邓鸿照的事还能说是邪祟作怪，有理可循，万红英却是真正的寿终正寝，哪怕她的死不是好死。也难怪当邓鸿照跪地请求桃夭让万红英寿尽而终的时候，她会喃喃自语，口气古怪，只因按照天道，万红英本该魂归九泉。 桃夭救回了万红英，但这种救赎是不彻底的。万红英的三魂七魄被困在腐烂的躯壳之中不得解脱，就犹如身处熔炉之中，日日受火焰煎熬。桃夭用自己的本体桃枝代替了她受下大部分的苦楚，万红英却还是不得不忍受每过七七四十九天就来一次的烂肤断骨之痛，而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邓鸿照的一个请求。 桃夭已经很虚弱了，梁舟知道她很清楚自己快要烟消云散，所以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她披着“桃花谢了”的马甲在网上开了一篇文。《亲亲我的宝贝小魔女》，她学着那些无忧无虑的年轻人们起了这样的书名，在书里讲述的却是曾经的宁鸿影做过的梦。那些梦被他记在了自己的一本书册中，宁鸿影死后，桃夭在他的枕头底下偶然发现了这个故事并读了下来。 宁鸿影不过是区区一个凡人，他对于宗门修真者还有三界的想象很多是不切实际的，然而由桃夭来执笔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就这样半是使用了宁鸿影的故事，半是添加了自己的真实经历，写下了这个读来令人轻松高兴的he的故事。她用这个故事来给自己和宁鸿影的这段缘分作结，她在书的最末尾写道：“桃花谢了，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明年还会再开的吧。林逸之在这纷纷落下的花雨里朝着百里桃夭轻轻走去，她睡在桃树下，就像当年第一次两人见面的时候那样，半是慵懒半是沉醉，桃花一片片落在她的发上身上，把她重又装扮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时间走过，带走了很多东西，但他们牵着手，留在了原地。” 当看完最后一个字，梁舟眼前的一切突然尽数粉碎，一切的碎片都变成了桃花花瓣，狂风刮过，他的身边就像是下起了一场狂乱的花雨，梁舟不由得遮住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眼前的一切，直到一双手从背后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跟我走。”英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熟悉的气息也随之扑来，梁舟顿时觉得浑身都放松了，英华来找他了。 梁舟突然间有些想哭，这情绪来得并不莫名，或许是因为看了太久桃夭的故事，有些情绪已经积累到了顶点。宁鸿影心心念念不想错过桃夭，然而他毕竟还是在天道规律面前败下阵来，他重入人世却已经忘却了所有，反而对天道造物的万红英产生了迷恋，他忘记了桃夭，甚至对桃夭产生了恨意。还好，英华总是能找到他的！ 梁舟被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眼前突然迸发出了一道强光，梁舟听到英华嘴里发出了一声轻喝，而他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住了眼睛，等到他再度恢复神智的时候，人却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这里……” “你醒了？”英华马上凑过来打量梁舟，梁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拥进了怀中，“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嘴里嘟哝着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梁舟还是在安慰自己，或许是那双臂膀太过温暖，梁舟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推开他，直到旁边有人咳嗽了一声。 “咳。”梁舟转过头，当场“哇”的一声推开了英华，英华没有防备，不过还是就着一个后空翻，稳稳立在了原地。 “神了嘿！”胡能躺在旁边的床上说，“你这男朋友功夫不错啊！” 梁舟：“……” 梁舟指着胡能问：“他怎么也在这里！” 英华还没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老实地回答说：“我在穿心山里捡到的，他走错路了，就顺手带回来了。” 梁舟恶狠狠地看向胡能，后者便立马把头一歪，往床上一躺说：“哎呀我晕了我晕了，我啥也没看到。” 梁舟快气死了，正想说英华几句，那熟悉的道士念经铃声又来了，英华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宋飞阴阴的声音：“扈嘉祥，你终于接我电话了……”然后就是一声响彻云霄的咆哮，“你他妈给我赶紧死回来~~~~~~~~” 第43章 老影帝 两个半月后, 《亲亲我的宝贝小魔女》顺利杀青, 而英华的戏份早在上个月就已经完成。 整出剧拍摄的最后一幕其实就是第一幕，是林逸之与百里桃夭初会的那一幕, 也是林逸之与百里桃夭风波平定后重逢的一幕。《魔女》剧组由于种种原因, 拍摄进度有所耽搁, 中间据说还发生了影帝夫人重病的波折，好在最后顺利度过。结果直到进入暮春的时候, 一切才终于安定下来, 只可惜原本盛放的桃花早已开遍，成了副芳菲凋零的凄惨模样。 郑导没有办法, 只得让人找了些仿真花捆绑在真树上, 到时候ps一下来营造效果。邓鸿照站在场地边上, 穿着一身华贵的蓝色衣服看着片场中央。经过与百里桃夭的共同成长，林逸之如今已经贵为宗门掌门，虽然曾经短暂失去过记忆，但他凭借着自己的执念, 终于还是想起了一切, 想起了这个承诺会在山中等他回来的小魔女。 林晨饰演的百里桃夭又恢复了初见那一幕里的装扮, 一样的粉色裙子，一样倚着树酣睡的动作，只有发型和妆容有所改变，体现了从少女到成熟女子的成长。但她的内心从未曾改变，世事变幻无常，只有她依然留在原地, 等着她的“之之”来将她从美梦中唤醒。 英华也来了，但他没有进片场，他远远站在附近的山头上看这最后一幕，心中隐约有些预感。 场记打了板，邓鸿照便迈进了桃花林中，他一步一步朝着林晨饰演的百里桃夭走去，心里不知怎么就开始翻江倒海。这里的布景与他曾经见过的桃夭的真实住处如此相似，除了少了一栋树屋，几乎毫无区别，而现实中的桃夭已经快要不行了。 上月传出的邓夫人重病的消息是真实存在的，在仙师给的药物作用下，桃夭迅速虚弱起来，到了上个月月中已经没法起身，与之相反的是，万红英却在飞快地好起来，她被桃夭施了法术，本来常常烂肤断骨，但是最近已经许久没发生类似的事情，脸色也越变越好，这让邓鸿照更加确信只要桃夭一死，万红英就会恢复正常。 邓鸿照想着，只差一步了，只差最后一步，他的人生就又会回复到最初最完满的那个状态。事业出色，家庭和睦，虽然没有子嗣这点有些遗憾，但只要能和红英白头到老也不失为一桩美事。他就这么想着，抬起脚，想要踏出那最后一步。忽然之间，一阵清风刮过，周围的人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邓鸿照疑惑地看向四周，却见影视基地特地移植来的满山桃树竟然在这一刻如同死而复生，花骨朵纷纷冒出，齐齐绽放出亮丽的粉色。 邓鸿照在那一片芳菲之中蓦然脑子就有些糊涂，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遗忘许久，却在这个时候将要回忆起来。他的鼻中闻到了一股沁人的花香，那香气并不浓烈却令人久久难忘，就像是……像是…… 那两个字就在嘴边，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摄像机是不是还在运作，导演有没有因为自己这多余的举动喊停，邓鸿照把这些事都忘了，他好像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他只是痴痴地看着眼前这一片花海，看着满树的桃花在自己眼前灼灼盛放，然而所有的花朵都不如眼前的女子更让人心生怜惜。 “桃夭……”邓鸿照终于能够喊出这两个字，他快步跑到桃树下，抬头看向那名女子。 粉色的衣裙、粉色的桃花形状花钿点在眉心，桃夭坐在一株粗壮的桃树上，那桃树似乎已经很大年纪了，因而生得很高很高，邓鸿照要努力仰起头才能看到她的样子。她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了很久很久，她的脸上却带着个温柔的笑，仿佛在等什么人来将她唤醒。 一瞬间，一股没来由的惶恐攫住了邓鸿照的心，他本能地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错过了什么，他……他……邓鸿照伸出手，想要抓住桃夭，可是桃夭坐着的地方实在太高了，只有她身后的披帛悬垂下来，随风轻轻摆荡。邓鸿照找了一圈，实在找不到可以攀爬的地方，便伸长了手，努力去够那件披帛。风将披帛吹得飘来荡去，他出了一脑门的汗又蹦又跳才终于将那条柔软的布带抓在了手里。一抬头，却发现桃夭已经睁开了眼睛。 “邓鸿照……”桃夭轻声说着，她的手腕低垂，焦黑的腕子上挂着一根项链，上头是个老银坠子，翩然飞渡的江鸿抓着一枝桃花，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邓鸿照忍不住就伸手去摸自己脖子，桃夭不久前曾送给他一根坠子并要求他一定要带上，但是邓鸿照总是阳奉阴违，表面答应了，只要桃夭不在眼前，就会把坠子收起来，所以此时自然也是抓了个空。他着急道：“不、不是的，我……我……”越是心急慌乱，越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桃夭却了然地冲着他笑了一笑：“没关系，本来就只是……”只是她的一点儿私心罢了。桃夭想着，宁鸿影和邓鸿照，他们两人毕竟是不一样的啊。于是她便释然了，她潇潇洒洒地说：“邓鸿照，我要走啦，后会无期。” 心口就像是被什么人重击了一下，流水般的记忆倾泻而来，邓鸿照猛然睁大了双眼，看向桃夭：“不不、不不不！”他怒吼着，“桃夭，你别走，桃夭！”狂风大作，少女的形象从下往上一点点断裂，化作风中翩飞的花瓣。邓鸿照拼命想要将那些花瓣挽留下来，他脱下衣服去兜那些乱飞的花瓣，一面哭一面喊，但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徒劳。桃夭最终消失了，最后留下的是那根老银坠子，它发出轻轻的“噗”的一声，掉落在地上，而后，也碎做了尘埃。 英华看着那边的景象，在他的眼里看来此时拍摄场地就像是进入了一个短暂静止的状态，摄像机开着，导演和其他剧组人员都站着，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只有邓鸿照在那头哭喊挣扎。 一阵风吹送着花瓣飘了过来，在英华身边兜兜转转。 第23节 英华说：“你确定要走了？” 桃夭的声音凭空传了过来：“是啊。”尽管不像邓鸿照预料的那样马上就会死去，桃夭的声音也的确已经十分虚弱了。 英华已经从梁舟那里得知了他所看到的一切，不由得便有些不忍，因而道：“也许我可以帮你，如果你……” “不需要。”桃夭却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她说，“我已经在这世上活得太久太久了，是时候做一些改变了。” 英华说：“是这样吗……”他问，“那宁鸿影……” 桃夭说：“宁鸿影……是个很好的人，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他。也许我们魔跟人终究是不同的吧，他许了我一世，我便还他这一生，如此恩怨也算是两清了。” 英华又说：“市一的大火……” 桃夭说：“不是我做的，据我所知，也不是他做的，或许真的只是巧合吧。” 英华又道：“你此去会到哪里？” 桃夭说：“不知道。魔死了会去往何处呢，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不过我想我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只是恐怕无法回来禀报仙君你了。”桃夭笑了起来，是那种带着一点狡黠的爽朗的笑，就像是《魔女》故事开头那个单纯直率的小魔女那样。她说：“仙君你真的很像长鸣魔君，要不是知道你的身份，我还真以为是我男神回来了呢！” 英华问：“长鸣魔君真的确有其人？” “当然了。”桃夭说，“我都写了嘛，我就是他催生出来的半妖魔啊，只可惜我这一生只与魔君见过一次便再也没有机缘得见了。” 英华犹豫了一下方才问道：“那位魔君现在去了哪里？” 桃夭的声音低落了下来：“我不知道。”她说，“有人传闻魔君在仙魔大战中陨落了，但我才不信呢，魔君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被那些没用的仙人随便打打就陨落。” 英华咳嗽了一声，桃夭说：“哎呀，我不是说仙君你，仙君你一看就很厉害呢！” 英华正想继续追问下去，桃夭却说：“好了，我真的得走了，仙君再见！”英华只觉得一阵香风扑面而过，耳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再看的时候已经风平浪静。 邓鸿照呆呆地站在场地上，似乎有点疑惑自己刚刚在干什么，桃花瓣悠悠落下，留了一片在他的肩头，像是某位离去的故人启程前最后一刻轻轻的拍打，此去后会无期，望君好自珍重呀。 而那一头，远去的桃夭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漂浮在空中的花瓣微微停了一停：“对了，忘了跟仙君说说他那位小情人取走了穿心山宝物的事了。”她想，随后却又笑了起来，算了，有些事情缘分未到就是未到，缘分到了总会知道的。 “桃花谢了，明年也许会再开，也许不会再开，但是知名男演员雁先生和山中美人的缘分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梁舟写完稿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一阵风过，吹入了一片桃花瓣，柔柔打着旋落在他的手掌心。梁舟愣了一下，不由得看向窗外，五月的阳光在窗外肆意泼洒，周围的景物都显得那么明亮。 哪来的桃花啊？他想着，将那片花瓣拿了下来，随后不由得又愣了一愣。从穿心山回来后，梁舟就发现自己的手掌中间多出了一颗小小的红痣。痣不大，看起来就像是圆珠笔点了一点，既不凸出皮肤，摸起来也毫无感觉，梁舟记得英华把他带离桃夭的幻境最后那一刻他曾经看到过一股强光，就下意识地就用手挡了一下，不知道这痣跟强光有没有关系。他还记得桃夭在穿心山守护着什么东西，那东西原本被一个阵法所封印，而桃夭花费数千年的功夫折损一身法力便是为得将那东西重新取出来。 那东西……该不是到了他身上吧？ 梁舟对着阳光松开拳头又握紧，刘榴在旁边特好奇地问：“小船哥，你在锻炼身体吗？你也教教我呗。”说着也跟着梁舟有样学样做起来，疯子大概是觉得好玩也加入进来，然后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腹黑小黄，等到老贾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屋子人都在做手指操。 这公司是不会好了。哎，去去！老贾把这冷不丁冒出来的不祥念头驱散，朗声喝道：“梁总监，把你新写的稿子拿来我看看！” *** 邓鸿照回到家中，万红英就坐在窗边的轮椅上，窗明几净，她穿着粉色的长裙，看起来温柔娴静。邓鸿照飞快地走过去，然后将脑袋埋在她的膝头。 女人呆呆地看着窗外，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身旁多了一个人。她的身体是热的，心是跳的，但是她的灵魂已经不在了。这就是他要的结果，这就是他要的完满，自作自受，自业自得。 邓鸿照埋在女人的膝头，不知不觉流下了一滴眼泪。 第44章 烧烤 两个半月后 机场大厅内人来人往, 英华和宋飞刚刚走出来就听到“哗”的一片声浪, 女孩子们挥舞着手里的横幅鲜花和彩带，大声喊着：“扈嘉祥！扈嘉祥！扈嘉祥！”间或还有人尖声叫喊“长鸣魔君我爱你”“看这里看这里”之类, 闪光灯此起彼伏, 年轻的女孩子们用力伸长了手, 想要将手里的礼物交到英华手里，又或者是跟他握握手甚至只是碰一下他的衣角也好。 英华今天穿着一身休闲装, 上身是件宽松的藏青连帽衫里头搭件条纹t恤, 下身一条七分裤，脚踩一双登山鞋, 发型经过精心修饰, 整个人看起来又时尚又有气场, 也难怪刚刚露脸就引发了一阵“地震”，就连之前不认识他的人也不由得停下脚步驻足观望，甚至掏出手机来拍下他的模样。 英华笑眯眯地冲着他的新粉们招手，立刻又迎来了一阵尖叫声。 《亲亲我的宝贝小魔女》在半个月前上映, 挟着影帝邓鸿照重归小荧幕与影帝夫妇联袂奉献的光环, 加上碧凛仙君冯乐水冯家二老宠爱儿子和简氏企业老总简泓明砸下的大笔宣传费, 还未开播就已经红透了半边天，第一集 上映，收视率便一路破5再破8，写下了暑期档影视剧的一座里程碑。不过刚开始的时候，观众的注意力还集中在男女主角身上，由于冯乐水背景犀利, 他饰演的阳华真人出场也比较早，所以先红起来的是碧凛仙君，英华因为一张定妆海报引发的小小旋风早已经被人所遗忘。然而随着剧情展开，频频在女主角口中出现的长鸣魔君这个角色开始深植人心，到第18集，英华饰演的长鸣首度在女主角的想象中登场，在那个瞬间，收视率一下子就飙过了10%，引发了现象级话题，当时就有很多娱乐营销号在微博上纷纷表态：扈嘉祥真的要红了。 自己真的要红了吗？ 英华可没有这种感受，因为宋飞天天就在他耳朵根唠叨，别以为你现在有多了不起了，看到没有，现在你网上的粉丝都喊你长鸣魔君，这说明什么？说明红的是这个角色而不是你本人，多少小鲜肉小演员靠一个有人气的角色火了一小阵，完了就泯灭于人海之中，要是哪一天别人提到你不是用角色来喊你，那才真正证明是你红了。 宋飞这番敲打自然是怕英华因为这一次的成功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做出什么自毁前途的事来。他在这行呆得久，什么样的演员没见过，过去也曾经带过一个小鲜肉，满以为演了一部偶像剧火了一阵就是成功晋升一线了，结果拿大牌泡夜店毁约样样都来，靠一个角色积累起来的那点人气很快就给败了个精光，到最后只能黯然离开演艺圈，现在也不知道混到哪里去了。所以宋飞认为自己作为一名资历深、专业出色、经验丰富的老经济，很有必要在最开始就把好关，牢牢压制住艺人的不稳定因素，以免小问题演变成大问题，将来不可收拾，不过这一阵子看下来，宋飞觉得英华不但没有半点骄傲自满，反而还有点……有点怎么说…… 正在宋飞思索该如何形容英华的时候，只听一声“啊”的尖叫声，跟着就见一条人影突然从天而降。宋飞下意识地在心里骂了声“卧槽”，那头英华已经动作自然地抢前一步，伸手一接，在原地转了一圈，将那个女孩子安安稳稳地放到了地上。原来那是一名粉丝，由于到得晚，挤不进人堆，一急之下就爬到了机场大厅的栏杆上，想要看清楚点，结果被人一个推搡就摔了下来，要不是英华眼疾手快，恐怕是要摔伤。 英华冲那惊魂未定的女孩子微微一笑说：“你没事吧。” 现场瞬间响起一片尖叫声：“啊啊啊，我也想被长鸣魔君接住！我也想我也想！”宋飞眼见情势要失控，正示意新招的助理小姚和几名保镖前去排开人群，却见英华转过身来咳嗽了一声。 英华的声音是那种非常好听的男中音，不是那种性感老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而是青年男子那种明朗清越的声音，他说起话来斯斯文文，却特别能让人听进去。当时拍剧的时候，郑导还曾担心过这个嗓音没法胜任长鸣魔君那种身份，想过要找人配音，谁想到英华听过郑导的讲解后，声音很快就调整到了长鸣魔君角色需要的那种冰冷威严的感觉。郑导听了都不由得连连称奇，对宋飞说，英华搞不好还能胜任配音演员的工作，以后他可以帮忙介绍。此时，英华这么咳嗽一声，明明声音轻轻的，但是却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宋飞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英华使用了仙力，他只知道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不由得静了下来。英华环视了在场所有粉丝一圈，特别郑重地说：“我很高兴你们特地来机场接我，但是……”他伸指逐一指过在场的人，“你、你、你，别看旁边，就是你，穿个大熊图案红衣服的，还有你、你、你、你……”他每指一个，就有一个小姑娘红了脸孔，英华说：“今天不是双休日，你们几个都还在读书，怎么能翘课出来呢？” “哇……”现场的粉丝们都惊讶极了，特别是被英华指出来的那几个，更是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偶像说得没错，她们的确是些高中、初中生，这次为了见他一面，不惜撒谎生病之类靠各种借口逃了出来。 英华说：“对你们这个年纪来说，读书是最重要的事，为什么要浪费宝贵的念书时间只为来看我这么一会？还有这些礼物，我知道你们中有不少人是偷偷拿了父母的钱来给我买礼物，很抱歉，这样的礼物我不能收。”刚刚还因为英华拒绝了自己的礼物而不开心的小姑娘们顿时愣住了。 英华说：“还有这几份礼物，”他又指了指前排的几个女孩子，“你们是上班族，花得是自己的钱没错，但是名牌奢侈品这种礼物对我毫无意义！”被点名的几个女孩子顿时红了眼睛，现场一下子寂静无声，有个女孩子居然抽泣起来，哽咽着说：“我……我只是……” 英华看着她说：“抬起头。” 女孩子像受了蛊惑似地抬起头来，眼眶里还含着泪。英华说：“我虽然只是个小演员，但是赚得比你们都多多了，为什么要省吃俭用把自己熬出胃病来给我买礼物？”女孩子愣了一下，“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刚刚被点名的几个上班族的女孩子不由都露出了吃惊神色。 “为什么要偷偷拿你们父母辛苦加班给你们买课本的钱来给我买礼物？”又有几个女孩子也愧疚地低下了头。 英华再度环视了周围一圈，这一次他目光所及，所有人都不由得低下了头，他的眼神似乎拥有魔力，使得那些小女生大女生都有一点儿敬畏，英华却在这个时候微微一笑，扬了扬手里仅有的三份礼物：“这三份礼物就很好，手工编织的挂件、自己画的画还有……嗯，自己做的果酱，我会好好珍惜的。”英华说，“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演员，我很感激你们喜欢我，你们是我第一批宝贵的粉丝，但是先于粉丝这个统称之前，你们有你们各自的名字、自己的人生，有自己该做的事、该孝敬的父母、该好好对待的人，我一直在这个圈子里，你们随时都可以来看我，所以，先把你们的人生路走好，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和你们身边的人过得不好，要做我的粉丝就答应我这个条件可以吗？” 女孩子们被他感染了，纷纷点头，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我马上回去上课。”其他人也纷纷点头，我回去上班，我好好吃饭之类的保证此起彼伏。 英华笑了起来：“谢谢你们。”他潇洒地拱了拱手，“下次见。”说完，转身就走。宋飞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赶紧跟上去，一路上女孩们全都乖乖地挥着手，再也没有了刚才的躁动。宋飞心里头“叮”的一声，找到了那个形容词，扈嘉祥怎么能够就那么的习以为常呢？ 宋飞走上几步，英华对他说：“宋哥，我刚才处理得合适吗？” 宋飞连连点头：“合适合适。”他是真没想到，扈嘉祥一个十八线小明星居然能够有这么好的涵养和这么强大的心理状态，关键是他也很有说服力。劝小孩子好好读书这种话，许多走优质偶像路线的明星也都说过，但是就刚刚扈嘉祥那状态，真的是人不在现场没法感受到那种说服力，他就像是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大场面一般，说话特别在理也特别能感染人。宋飞哪里知道，身为天界男神之一，功勋彪炳加上样貌出众脾气好，英华在天庭走哪儿也是受到了仙女仙童们的一致追捧，安抚人心这事儿他绝对是驾轻就熟，更不用说被派到仙妖边界以后了。那些美貌的妖女淘气的小妖怪们可要比这帮粉丝难搞多了，什么名牌奢侈品，人家那扔过来的礼物花样可多多了，什么百年蛇胆千年仙木放进去万年不腐的玄冰棺，有一回还有个九尾狐狸精从海里倒拖了一条血淋淋的蛟龙出来送给英华，英华照样能够把他们调教得服服贴贴，为了一碗饭就过来念《道德经》。 英华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我刚刚说话狠了点，就怕犯了什么禁忌。” 宋飞说：“这倒没有，有些话还是要说的。你提醒了我，粉丝的规矩是该立起来了，这样将来做什么事都方便。”宋飞最近刚好开始考虑给英华的粉丝整顿规范的事了，明星刚红的时候当然是不限粉丝多多益善，一旦形成了一定的气候以后就一定会有意识地对这些粉丝加以筛选和引导，形成一个好的生存氛围及规范的管理模式，毕竟这年头粉丝经济已经是明星营销的重点方向，粉丝群体管理得如何，对明星形象都有直接的影响。 英华说：“那就好。”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车边，助理小姚赶紧上前打开门。英华说了声谢谢，钻进车厢。保镖也担当司机，等几人都钻进了车厢，这才开起车来。 宋飞上了车便掏出备忘笔记本翻了起来。《魔女》一剧目前正在热播之中，40集的连续剧，每天一集，大概还有半个多月就会播完。半个月后又刚好是宋小雅的新专辑发行宣传阶段，两者衔接得还算不错，但是要维持目前英华刚刚打开局面的人气度，就需要节奏紧凑短平快的更多曝光，综艺节目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不过目前国内的综艺节目良莠不齐，好的节目，他们小扈还不够资格上，一些整蛊类的节目，宋飞又觉得不适合扈嘉祥上。 宋飞边想边打量着扈嘉祥，脑子里盘算着下一步该走哪个棋。就在这时，小姚在副驾喊了一声：“宋哥，有狗仔跟着我们。” 宋飞“啧”了一声，探头看了车窗外一眼说：“别理他们，继续开。” 英华也跟着探头看了一眼，他愣了一下，跟着就把车窗摇了下来，对着外面直招手：“小船，小船，我在这里！”还喊上了。 宋飞一听这两个字头都大了。虽然一开始是他觉得有个有点影响力的狗仔朋友对扈嘉祥不是坏事，但是这两个月来，宋飞隐隐约约总觉得梁舟和他们小扈之间的关系有点……怎么说，古怪。宋飞至少有两次看到扈嘉祥跟梁舟两个人勾肩搭背，还有一次看起来简直像是要亲上去了，宋飞当时吓得“汪”的一声就蹿了出去。结果梁舟揉着眼睛说自己眼里进了沙子，正在让扈嘉祥帮忙看看。看着梁舟泪汪汪的样子，宋经纪当时是相信的，后来想想，大概是因为他也有点害怕那个答案。 那一头的车上的确是梁舟和刘榴两人，雁先生和山中美人的故事在娱乐圈灵异八卦平台上很是火了一把，故事本身曲折动人，又恰逢《亲亲我的宝贝小魔女》拍摄期间，所以不少人纷纷猜测这个故事映射得是邓鸿照的事。但是山中美人又是谁呢，有人说是万红英，也有人说是某个跟邓鸿照合作过的有些古怪的女演员，然后便自然而然又讨论起了二十二年前的事，当时山洪事情中的蹊跷、穿心山的传说还有市一大火等事都被人挖了出来，一时间网上传得沸沸扬扬。而邓鸿照在剧集开播之前，突然开了一个简要的说明会，宣布自己即日起退出影坛，万红英也将封笔一事更是将此则灵异八卦推向了舆论的中心，雨幕工作室很是火了一把，老贾也扬眉吐气，高兴之余就给梁舟发了几万块奖金甚至放了几天假。 不过可惜在那之后梁舟就再也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相关线索，不过他本来就觉得这种事可遇不可求，便把什么女星撞鬼奇遇、十大鬼宅、十大风水宝地之类的撰稿任务丢给了小黄和疯子，自己带着刘榴一本正经地干着狗仔真正该干的事。此时见到英华的样子，梁舟不由得摸了一把额头，感觉有点心累。他拿出手机拨了英华电话，那头小姚就接了起来，对英华说：“嘉祥哥，是梁总监的电话。” 英华看了宋飞一眼，笑了笑，把电话接了过来，亲昵地说：“喂，小船。” 两辆车子并驾齐驱，两个人隔着点距离打电话。梁舟说：“你开什么窗，打什么招呼啊！” “啊？”英华有点委屈，他说，“你不是要拍照吗，我怕你看不清啊。” “要看得清干嘛，”梁舟看到了一旁的宋飞，也看到了他那黑漆漆的脸色，梁舟反射性地就有点心虚，所以放低了声音说，“我是偷拍，偷拍你懂吗，别看我的镜头，自然点，该干什么干什么，还有车窗摇起来一点，只要留个二十公分左右就行了。” 英华“哦”了一声，乖乖地把车窗摇起来，人也不看外头了。宋飞胸闷死了，自己怎么说都没用，人家梁舟一句话，他家这个宝贝就照着做了，尼玛简直太憋屈了！ 英华转过头看着宋飞的脸，嘴里说：“这样对不对？” 梁舟忙着“咔嚓咔嚓”按了几张照片，看了一下说：“行了，反正就拍个你回来了的消息，不用太在意。” 英华小心翼翼地说：“那……小船，你晚上有空吗，我们烧烤？” 梁舟：“……” 梁舟有点方，英华口中的烧烤可不是什么纯洁的烧烤，这还得怪他。因为被宁鸿影与桃夭的事情影响，梁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稀里糊涂地就和英华在穿心山事件后变成了炮友，而英华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尽职尽责爱岗敬业孜孜上进的好炮友，于是两个多月来，两人也是“烧烤”了不少次了。 那为什么叫烧烤呢？因为烧烤——肉多、汁多、翻面忙。 第45章 一醒来穿越 “哦, 这样啊, 那、那等你下次有空吧。”挂断电话，英华有些失落地想, 今天又不能烧烤了啊, 梁舟总是好忙哦。 “烧烤就那么好吃啊？” “嗯。”英华点点头。 “那算我一个？” “这怎么行！”英华生气地转过头, 正对上宋飞一脸“你个不争气的崽啊”的眼神，总算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英华咳嗽一声, 有些心虚地说：“其实也没、没那么好吃。” 宋飞说：“知道就好。吃吃吃, 体型不要了？肌肉不要了？”他伸手一把捏住英华肚子，本来想说看看你这身材走样的, 结果这一捏愣是觉得那儿硬邦邦的, 跟裹着绸缎的钢铁似的, 差点都没捏起来。宋飞嘀咕，扈嘉祥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平时也没看他怎么玩命地健身，到底是怎么把身材练得这么好的。 想是这样想, 宋飞还是睁眼说瞎话道：“瞧瞧你这身材, 都有赘肉了, 作为一个艺人，要时刻保持最佳状态懂不懂？” 英华深以为然地点头：“懂。”身为武将，英华一向认为只有随时保持最佳状态才能防备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毕竟他可是驻守仙妖界的第一道关卡，他那儿要是出了事，那天庭众仙应对起来可就被动了, 所以英华常年保持着早巡视晚巡视日日带着下属勤操练的好习惯，这习惯即便到了人间也没有丢下。 宋飞如果知道英华平时是怎么操练自己的估计能惊讶得掉下巴，好在他不知道。这么聊着宋飞又开始琢磨了，也许他们小扈可以上点室外综艺节目，最近榴莲卫视好像在筹划做一个叫《狂奔吧哥们》的综艺节目……等等等等，这可不行，这名字一听就挺山寨《奔跑吧兄弟》的，万一跑过去上了却发现是个拾人牙慧的节目，那就没意思了。那要么试试看那些考验智商的综艺？听说草莓台最近正要做《大明星侦探》的第二季，长鸣魔君那个形象不论放到节目里是延续高智商人设还是反差蠢萌人设可能都有得一看……宋飞这便陷入了沉思，艺人定位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他们小扈下一步接着该往哪儿走呢？ 见宋飞自个儿在那儿纠结起来了，英华松了口气，心想还好没露馅。虽然他不觉得跟梁舟“烧烤”是什么不能说的丢脸事，但是梁舟好害羞的，所以什么都不许他说。唉，英华想，梁舟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呢，他们俩都有快半个月没见了。 梁舟梁总监在忙什么呢，答案是：第一忙工作，第二忙开发异能。 你没听错，梁舟梁总监他……有了异能。这是从穿心山回来以后一星期后梁舟偶然发现的。那天晚上他难得回家早，正在家里写稿子，突然听到了“吱吱”的叫声。梁舟在这房子住了几年了还从没发现过有老鼠，当时听到声脸都绿了。他小心翼翼地循声找去，果然在自己家冰箱底下发现了一截黑色的尾巴，那感觉真是…… 一开始梁舟试图让游艇担当起一只猫应该担负的责任，结果游艇一见老鼠，居然气得直接给了梁舟两巴掌就跳到柜子顶上躲了起来，还用那种特鄙视的眼神看梁舟。意思好像是，愚蠢的人类，你竟然敢让朕做这样低贱的活计？！ 梁舟：“……”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养了这么个主子哦。 游艇不帮忙，老鼠蹿得狂。梁舟烦不胜烦，买了捕鼠夹老鼠药都没有用，在某天晚上再次听到老鼠叫烦得要命的时候，他愤怒地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挥了一拳。本来那只是梁舟气愤之下的无意义举动，谁想到伴随着“吱”的一声惨叫，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就消失了。 梁舟一开始还没发现，直到晚上打开冰箱觅食差点踩到老鼠尾巴才发现，那只烦了他几天的老鼠竟然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冰箱前面。梁舟忍着恶心将老鼠的尸体捡起来后竟然发现老鼠的身上有一个贯穿的洞，从背上进入，穿胸而出。洞口很小，但是足以致命。 这是怎么造成的？ 梁舟想了半天，想到了自己刚刚挥出的那一拳。不是吧……他又试着挥了一次拳。没动静。再再一次，还是没动静。梁舟心想，自己这是写稿子写糊涂了吧，还拳风呢。他笑了起来，随后将老鼠丢进了垃圾袋，就在这时，跟随他丢弃的动作，梁舟的耳朵里敏锐地捕捉到了“嗖”的一声，等到再看的时候就发现垃圾袋上多出了两个窟窿，甚至是地上的地砖都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圆形孔洞。 梁舟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摊开手掌，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颗红色的痣一般的印记的颜色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鲜艳，简直像是刚刚饱蘸了墨水点上去的新记号，梁舟观察了好一阵子，大概过了十来分钟，那颜色才慢慢消退，恢复成了普普通通的样子。梁舟惊奇无比，跟着又试着挥拳了好几次，结果都没能再度得到之前的效果。 这个现象使得梁舟终于确认，桃夭守护的穿心山宝物真的到了他身上，可是这到底是个什么宝物又该怎么使用他却一无所知。梁舟本来也想过告诉英华，毕竟英华是个挺厉害的天师，可是每次跟英华说没两句，两个人的智商都会呈直线下降，一路奔着烧烤去了，结果耽搁来耽搁去就至今都没能说出口。 梁舟心想，算了，不如自己先研究一下，等到有了点成果，比如说收放自如了再给英华看可能更有面子。这天晚上，梁舟也是在家里继续做他的挥拳实验。梁舟从网上找了教程，什么自由搏击中华武术拳击之类，甚至还翻了《金刚狼》出来看。他觉得那宝物的效果挺像金刚狼的狼爪子的，想象一下吧，等他神功大成，那他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狗仔了，将来他就是金刚……狗…… 第24节 梁舟觉得有点没滋味，这绰号听起来好像不怎么威风。 梁舟在那儿做实验的时候，游艇仍然蹲在柜子顶上冷冷看着。梁舟发觉游艇最近好像对他很有意见，特别是他把英华带回家里来的时候，游艇总是气得要命，但它好像挺怕英华的，只要英华一来，甚至还没进门，游艇立马就不知道蹿哪儿去了，等到英华走了好久才会出现，然后就是竖着尾巴炸着毛，边咆哮边巡视领地。 梁舟觉得游艇可能是吃醋了，觉得自己的地盘受到了侵犯，但是安抚了几次无果以后也就只能由它去了。 “好了，试试看这样行不行。”梁舟眼前五米处摆着五个易拉罐，他今晚打算效仿段誉六脉神剑的动作，试试看用二指禅能不能隔空击穿易拉罐。就在梁舟吸气吐气，努力“运功”正要出手的时候，房间里突然想起了“叮咚”一声。梁舟吓了一跳，手一扬，只听“嗖”的一声，一个易拉罐竟然应声被拦腰斩为两段，还打中了后面的水龙头，立刻一股清水飙上了天花板。梁舟手忙脚乱，赶紧奔过去处理，好容易把那水给堵住了，梁舟回头看看易拉罐再看看自己裹成了木乃伊的水龙头茅塞顿开！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只有当他情绪处于特别放松或是应激状态的时候，那宝物的威力才能发挥出来。 梁舟想着决定再试一次，这次他努力做到心无杂念，跟着一挥手，伴随着一道劲风，另一个易拉罐也应声而破，穿了一个小孔。梁舟大喜，又试了几次，十次里面成功了三次，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个很大的进步了。梁舟一面高兴一面却觉得气喘吁吁，有种跑完了三千米的感觉，他怀疑使用这一招会特别耗费他的体力。为防出现问题，梁舟赶在自己昏过去之前停止了实验，坐回了椅子上。 游艇早在梁舟射破第一个易拉罐的时候就露出了警惕的神色，它浑身猫毛倒竖，伏低身子，戒备地观察着四周，直到梁舟停止实验才稍微放松了一点。梁舟却没有发觉，他只是觉得好累啊，下次可不敢再这么拼了。 坐着休息了好一会，梁舟才缓过气来，想起来刚才那“叮咚”一声是私信提醒。 梁舟启动待机的电脑，他离开前的页面停留在雨幕工作室的“娱乐圈灵异八卦周报”这个账号上，此时屏幕重新亮起来后便显示出有私信。 “娱乐圈灵异八卦周报”这个账号的操作权限在梁舟和疯子两个人手里，由于不可能时刻都有新鲜出炉的重磅灵异讯息播报，所以现在这个平台就如最开始老贾计划的那样分成了几个版块去更新，有消息当然最好，比如之前邓鸿照的那一则，就反反复复帮着雨幕工作室炒作了将近一个月，现在《魔女》电视剧热映，这则消息也被重新翻了出来，网友们根据信息上载时间还四处传播这是一则神预言；第二种就是那些道听途说的十大鬼宅、十大风水宝地之类的江湖奇谈，这个都是小黄从网络上找来内容以后半原创半转载的集锦讯息；第三种是老贾的风水课堂，说起来梁舟还真是没想到老贾还能懂这个，总之这个风水课堂开设至今也有快两个月了，居然还颇有点人气；最后一种就是网友爆料。 不管是不是跟明星相关的，但凡是灵异经历啊听说的灵异事件都可以以私信的方式发到这个号，梁舟和疯子会根据实际情况选择内容刊登，这样一来既能充实了版面又能让网友更有参与度，万一实在没内容的时候，还可以弄点写手贴冒充爆料撑热度。 梁舟平时其实是不太在家里开这个账号的，他主要负责信息审核，上传多数是交给疯子，只不过今天疯子和小黄要出去约会，委托梁舟代管一下，所以梁舟才会在家里挂着。 梁舟的屏幕上显示这么会儿一共收到了三十四条私信，前十条私信都是没什么营养的内容，要么是骂老贾的，要么是推销自家营销业务甚至是卖片的，有两个号说自己有料要爆，搞得神神秘秘的，梁舟回复过去了，对方却又没了消息，然而从第十一条开始，梁舟不由得愣住了。 微博的私信消息默认是倒叙，所以前十条是最新的，后面的反而是比较早期的，梁舟发现后面所有的二十四讯息竟然都是同一个id发出，id的名字是“babyblue”，梁舟打开私信一看，顿时毛骨悚然。原来连着二十条私信的内容竟然都只有两个字“救命”。救命加感叹号组成了私信所有的内容，一开始语气还算平和，越是后面越是激动，感叹号打了满屏，梁舟一直翻到最初的四条讯息才发现不一样的内容。 babyblue：是贾先生吗，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7月15日21:30:15） babyblue：我决定还是说了，贾先生，我是孙琳琳，鸿顺的孙琳琳，我可能遇到了灵异事件，我不是骗人！！（7月15日22:11:00） babyblue：我好害怕，她们都不见了，我真的好害怕，我打不通报警电话，谁能帮帮我！（7月15日22:44:44） babyblue:救命！有东西在追我！（7月15日23:01:15） 从那之后就是“救命”的反复重复，有的时候还夹杂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符号就像是被什么人误按到了键盘似的。 梁舟倒吸一口冷气，鸿顺的孙琳琳？他想，那不是最近刚开始有红的迹象的一个小花旦吗？梁舟立刻给胡能发了一条消息。 小船悠悠：“鸿顺的孙琳琳最近是什么行程？” 胡能的头像隔了一秒就跳了起来回复他。fox能：“在外地拍综艺节目呢。” 小船悠悠：“哪个综艺节目。” fox能：“稍等。”过了会，打了五个字出来。 宋飞终于做了决定，他对英华说：“我打算让你上个综艺节目。” 英华乖乖地听从吩咐说：“好的，宋哥，我都听你的。” 宋飞都不知道该说这家伙什么好了，不乖的时候是真不乖，乖的时候又乖得人心疼，宋飞说：“放心，不是什么高难度的综艺节目，主打是美景美食和传统风俗，就是探索当地古迹，拍拍风景做做美食任务什么的，叫《一“星”来穿越》。” 第46章 一醒来穿越 一“星”来穿越是由七彩台新近策划拍摄的一套户外综艺真人秀。与早已经领跑真人秀节目的榴莲卫视、草莓台不同, 七彩台历来以节目的严肃性、纪实性和说教性著称, 换言之就是乏味、枯燥、不好看的代名词。随着各家地方电视台和卫视节目的收视率节节提升，七彩台就算有雄厚的身份背景也不由得产生出一种被观众遗忘和淘汰的感觉来。为此, 七彩台的高层经过几轮磋商决定在七彩三套试水真人秀综艺节目。 最开始七彩三推出的综艺节目并不是一“星”来穿越, 而是两档分别购买了韩国和日本综艺节目版权的真人秀节目, 这两档节目因为有珠玉在前所以没能取得太好的成绩，七彩三于是决定自行开发原创节目, 这就引出了一“星”来穿越的两个前身节目, 一套叫作《这里风景独好》，还有一套叫做《我们穿越啦》, 顾名思义, 前面一套节目是类似旅游宣传的节目, 主要通过让明星当导游来为观众介绍某地的风土人情和美食，后者则是让明星穿上历史上某个朝代的服装向观众介绍历史知识和故事。初衷当然是好的，前者可以推销旅游资源后者则富有教育意义，但是观众始终不太买账。观众给出的回馈也很理直气壮：“我们就是来看明星看真人秀擦出火花的, 你这整得还是跟科教节目似的, 谁有兴趣看啊。”七彩三痛定思痛之后将这两套节目关闭, 合二为一重新策划了一套新节目，就是现在的一“星”来穿越。 一“星”来穿越，又叫做一醒来穿越，每次节目拍摄选择七位演员，通常是四男三女，在节目录制之前, 演员们并不知道自己将会被带到哪里。他们将被蒙上眼罩，带上交通工具，直到他们“醒”来以后才会发现自己“穿越”到了某个地方。这个地方可能是一幢古老的宅邸，一座小村子甚至是一处道观、一座庙宇，在这里，每个演员会被分配到一个角色。一开始明星们彼此之间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角色，又在何处，接下去就看他们怎么发挥个人和团队的能力，来找到搭档完成节目组设置的任务了。 目前，一“星”来穿越已经制作了五期，开始吸引到一些观众观看，节目的口碑也在起来但还没有形成足够的热度。宋飞观看过这几期节目后判断这个综艺节目有红的潜质，这时候参与对扈嘉祥将来的发展有利，如果将来能够混成固定首发，那不仅有助于维持稳定的曝光，还能够帮助扈嘉祥打开一条新的通路。那么一“星”来穿越既然已经制作了五期，为什么宋飞认为扈嘉祥这时候还能参与进去呢，这在于这起真人秀节目还引入了淘汰机制，每个双周周末的那一期节目中，观众将会根据明星表现投票淘汰一名未完成任务的明星，如果这一期所有明星都完成了任务，那么也会淘汰掉排名最末的明星。 可想而知，节目组发包给每个人的任务必然是不同并且有所牵扯的，a明星和b明星的任务很有可能是互相牵制互相抗衡的关系，但是同时所有明星还必须完成节目组设置的团队任务才算过关，这样有美景、有美食、有对抗谜题又有撕逼的节目自然吸引到了不少观众，而本周五就是淘汰期了，宋飞想要尽快活动起来，将扈嘉祥插入其中。 英华连综艺节目是个啥都不知道，原主扈嘉祥还在的时候已经是个过气十八线小明星，成天累月没个通告上，扈嘉祥刚出道的时候，真人秀综艺节目又还没红，所以宋飞跟英华说了决定以后他也没有什么意见。在规划演艺路线这点上，英华对宋飞是百分百信任的。 宋飞说：“既然你也没意见我就去着手安排了，对了，这里有前五期《一“星”来穿越》的收看地址，你从今晚开始挨个看一遍，逐一写下心得收获给我，我明天来检查。还有这里，”他又拿了个移动硬盘给英华说，“这里是《狂奔吧兄弟》等一些大火的综艺节目往期精彩内容，你都看一遍，特别注意一下沈冲、赵诚和钟征宇三个人的表现，这个后晚我来检查你的收获，你明白了吗？” 英华点头：“明白。” 宋飞说：“对了，回头我还得给你找几个老师恶补一下历史知识什么的，你这几天没事干最好别出门了，要是让我再发现你从镜子里逃跑，你给我等着！” 英华心想那不叫从镜子里逃跑，他只是以镜子为媒介打开一条连接两地的通道而已，那叫准神行，是缩地成寸的高级版神行的阉割版，后来想想还是不要惹宋飞更生气的好，毕竟上次为了宋小雅专辑的事件，宋飞直接急得掉了一圈头发。 “好的宋哥。”英华乖乖地说。 宋飞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对助理小姚说：“你这几天就待在这儿陪着你嘉祥哥，他需要什么你去采买，知道吗？” 小姚是个圆脸的可爱青年，性格开朗也很勤劳，闻言连连点头：“好的宋哥，没问题宋哥。”两人这才把宋飞送走了，英华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叹了口气，唉，看来要好一阵子不能跟梁舟烧烤了。 “阿嚏！”梁舟狠狠打了个喷嚏，贾卓伟抬起头，抽了张纸巾给他说：“感冒了？” 梁舟道了谢，擤了擤鼻子说：“没，大概是吸到什么东西了。”他说，“贾总，您看这事怎么处理合适？” 贾卓伟眼前摆着的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昨晚梁舟收到的那些私信，二十个求救信息从7月15日晚上十一点以后开始，结束于7月16日零点三十七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新的讯息，那个账号也没有再更新过微博。梁舟也想过报警，但是一来他没法确认这个账号到底是不是孙琳琳的，二来他拿这样的微博私信去向本地警方求助好像也不是太靠谱。 贾卓伟说：“你等等。”拿起电话拨了个号。梁舟听他在讲：“喂，老程，是我啊，贾卓伟，哎，问你个事。”跟着他就把孙琳琳的事给打听了一下，“哦，好好，没事没事，我就顺口问问，真没什么内部消息，你放心，我还能骗你不成。” 挂断电话，贾卓伟对梁舟说：“孙琳琳没事，一醒来穿越的节目组今天也有录制任务，她人在现场。” 梁舟提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下了。梁舟并不是什么有强烈英雄主义情怀的高尚的人，但他也不是那种冷血冷情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看到肖贝妮家的小鬼坠落就不惜暴露自己也要去找人救援，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有良知、有良心，而普通人突然收到这么多求救信息通常都会惴惴不安，无法放下。梁舟松了口气，说：“那看来是恶作剧信息了，某些人也真是的，这种事也能开玩笑！” 贾卓伟却摇摇头：“我刚刚问过老程，babyblue的确是孙琳琳的个人小号。” “咦？”梁舟愣了一下，“那……这是孙琳琳自己在搞事？这不科学啊。” “倒也未必是恶搞。”贾卓伟沉吟了片刻道：“这样吧，反正最近你也没有要跟的消息，就带着刘榴一块去跑一趟吧。” 梁舟说：“啊？去哪儿跑一趟？” “一醒来穿越。”贾卓伟说，“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到梁舟出去以后，贾总思索片刻，在“娱乐圈灵异八卦周报”的平台上又挥毫写下了一则预言：“三更鬼影多憧憧，倩女惊魂忙奔逃。时光逆转封印动，回首见者知是谁。咱们周五见。”微博一发出，底下顿时又收获了大量留言，依然是那个三分的节奏，骂的骂，夸的夸，等的等。老贾没管那些评论，从他抽屉里摸出一对掷筊，朝着四方拜了拜，而后往上一扔。老贾一共扔了三次，第一次是双平，第二次是双凸，第三次仍然是双凸，这代表着神明对于他求的事儿一次不回应，两次否定，他皱起眉头，兴味索然地将那对筊扔回抽屉，背上背包，出门去上他的油画课了。贾总的日程也是排得满满哒！ 梁舟把器材包放上行李架，对刘榴交代说：“这次可别再犯错误了，我让你做什么你就照着做，别自作主张也别乱说话知道了吗？” 刘榴连连点头，还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正在梁舟疑惑这孩子怎么听个训话都能听出口水来的时候，刘榴就特别可怜巴巴地开口说：“小船哥，我……我能买个便当吃吗？” 梁舟正想说哪来的便当，那头居然就有人推着餐车过来了，梁舟惊讶地看了刘榴一眼，心想这孩子人是蠢萌了点，鼻子可是真不错啊。他两人此时正乘坐高铁前往一座叫作系市的三线小城市，这也是一“星”来穿越最新一期节目拟定的录制地点。在上周末的淘汰赛中，节目组淘汰掉了一位叫作郑大力的谐星，按理本期节目应该会有新嘉宾顶上。眼下外界纷纷猜测，有人说会由另一位笑星岳跃顶上，也有人说节目组打算一反常态，再上一名女星，形成四女三男的新架构，保持观众的新鲜度。梁舟对此也挺好奇的，他看了前六期节目，觉得这个综艺挺有趣，不仅有可看性，以前七彩台擅长的人文内涵也没有被完全抛弃，可以看得出策划组正在努力寻找一个平衡，既保留七彩台擅长的部分，又能尽量保证收视率。 不过梁舟看这个节目并不是为了了解节目本身而已，他的目标还是在孙琳琳身上。 现在大多数观众都已经知道，真人秀其实是有脚本的，不管是所谓的粗纲也好，“五真三导二演”也好，总之每一个参加真人秀节目的明星都有自己的标签。目前一星节目中共有男女嘉宾各三位，三位女嘉宾分别是新晋小花旦孙琳琳，主要负责青春无敌人设，搞活气氛；苦熬多年才终于由一部都市电视剧走出来的优雅都市女性代言人欧阳鑫，负责那种端着的人设，目前阶段评价很两极，但是她的智商很高，所以总是能够完成任务，属于那种你看不惯我但就是弄不掉我的类型；第三位是一位影后级人物柴明心，人称社会你柴姐。柴明心年纪比较大，在四十后半，为人豪爽直率，说话做事都很泼辣，每次撕逼都特别有看头，深受吃瓜路人喜爱。另外三位男明星孟斐、姚文吉和张振涛也是各有各的鲜明定位，总之各个贡献收视率的年龄层都有囊括其中。梁舟反复观看对比后发现孙琳琳在最新一期节目中的表现有点古怪，简而言之，不太像她。 第47章 一醒来穿越 真人秀中的人设标签虽然是一开始就设定好的, 但是跟演员本身的定位一般差距不大, 不然哪个演员平时走高冷路线，跑到节目里作天作地那铁定会引起反感, 所以这种人设反差一般都发生在某些明星想要转型或者给自己的人设加成一下的情况下。 举例来说, 宋飞让英华学习的沈冲这个男演员就是这样。沈冲一开始演戏接得都是些儒雅斯文的角色, 上通告也多半端着，被外界和粉丝称为贵公子, 但是上了真人秀后, 却着力塑造了一个逗比呆萌的形象。观众一开始的确有点意外，但也因此把眼珠子盯在了他的身上, 几集下来, 偶像包袱甩开观众也习惯之后, 受众面立刻打开了不少，为他上了年纪急需转型的这个难题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再比如说现在就在一“星”来穿越里的姚文吉这个人，他是打星出身，长得高高瘦瘦的, 看起来特别吃苦耐劳, 结果在真人秀里面竟然是个特别注重保养格外细心的“小公举”, 这份反差萌也让观众们抱着肚子乐开了花。 所有这些出人意料其实都是精心设计，都是奔着给明星加分这个目的上的，所以孙琳琳的不像她就显得特别奇怪了，因为孙琳琳的人设早已经定型，她原先也在这条路上走得挺好，突然之间却从青春无敌美少女变成了副反应迟钝、痴痴呆呆的模样, 是谁都会觉得这不科学。只不过观众们都以为是孙琳琳状态不好，身体不舒服，只有梁舟觉得，也许这个孙琳琳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孙琳琳了。 借尸还魂、夺舍、撞邪……梁舟的脑海里已经滚过了许多字眼，反正他觉得孙琳琳眼下的状态一定跟那晚的求救有关。不过孙琳琳尽管状态不好，毕竟只是这一期，有了前几期打底，她仍然顺利晋级，即将迎来新一轮的挑战。 高铁在五个小时后抵达了目的地，梁舟是揪着刘榴下的火车。刘榴明明个子不高，人也瘦瘦的，结果意想不到的能吃。光是高铁便当，他竟然一路上就吃了三十多个，梁舟觉得这要是再在车上多呆一会，他这点差旅费都得完蛋。 梁舟说：“有你这么吃的吗，不怕不消化啊！” 刘榴还在那儿舔手指说：“小船哥，那个便当好好吃啊，我控制不住自己啊。” 梁舟可从不觉得高铁上的便当有多好吃，闻言还特地看了一眼。今天高铁上最便宜的盒饭卖得是萝卜筒骨的套餐。这就好吃了？梁舟心想，刘榴平时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梁舟走在前头，刘榴在后面背着器材包跟着，走不多远，突然发现前面有条婀娜多姿的身影挺眼熟的。 梁舟还在想这是谁呢，前面那个身影突然停了下来，闪电般地转过身来。 “肖贝妮？”梁舟吓了一跳，还没等反应过来，那头肖贝妮已经“哇”的惊叫一声，拨开人群撒腿就跑。那速度快得……不愧是有四条腿的。 梁舟莫名其妙，心想这狐狸精是怎么了，怎么见他就跑？一回头却见刘榴一脸凶神恶煞地盯着肖贝妮消失的地方，鼻子还一皱一皱的，像是在辨别气味。梁舟拍了刘榴一下：“小刘？” 刘榴猛地回过头来，一瞬间梁舟几乎以为他是要咬自己了，然后刘榴才慢慢放松下来，恢复了那副乖乖的模样，说：“小船哥，你喊我？” 梁舟皱起眉头：“你刚刚看什么呢？” 刘榴说：“刚才那个女的，是谁啊？” 梁舟说：“哪个？跑走那个？肖贝妮啊，治愈系女神你不知道？” 刘榴嘀咕了一句：“她就是肖贝妮啊。” 梁舟说：“怎么？” 刘榴说：“听家里长辈提起过，说风评不好。” 梁舟心想，不愧是老贾的亲戚啊，这家里亲亲戚戚的都很关注娱乐圈嘛。等等，梁舟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肖贝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在系市有通告？ 梁舟的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解答，因为就在不到半个小时后，在《一“星”来穿越》的官网上po出了一段新的宣传片，宣传片为大家揭晓了新一轮一“星”来穿越节目的挑战嘉宾。这次嘉宾补位竟然没有延续以往走一个上一个的老传统，而是一下子上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形成了四男四女对半开的架构，其中补位的女星是肖贝妮，而男的，正是英华。 *** 英华被一块黑布加一个眼罩遮住了视线，宋飞和小姚在他旁边一左一右陪着，前者轻声说：“节目录制已经开始了，你注意一下言行。” 英华点点头。 一“星”来穿越的播出时间是每周六晚上19点30分，拍摄完一期节目一般需要三到四天，剩下的两天不到是留给节目组查缺补漏做后期用的，单周比赛结束就结束了，双周还会增加一个实况直播淘汰结果公布的过程，明星们的微末表现都会被完完整整地呈现在大屏幕上。英华此时所进行的“穿越”准备环节虽然并不会剪在正片里却会在节目播出前作为花絮滚动播出，算是给观众接受新嘉宾的缓冲地带，也算是嘉宾个人的一次solo秀。所以临出发前宋飞就对英华耳提面命，务必要在这个环节把观众的好感度，至少是好奇心吸引过来。 宋飞一开始给英华定的人设是老干部，但不巧的是，目前一“星”来穿越的三位男嘉宾中已经有了这样的人物。目前在组的三人孟斐、姚文吉和张振涛，张振涛年纪最长，是个成名已久的演技派老演员，他走得就是老干部路线，那种跟年轻人之间由于成长背景不同造成的“代沟”总是能给观众带来意想不到的笑点，但他在关键时刻又特别可靠，所以同组明星和观众都亲切称呼他为老大哥；姚文吉的定位是“小公举”，但是在生活中特别会照顾人，也就是反差暖男；至于孟斐，是那种典型的高冷酷哥，全程负责高智商环节，耍帅弄酷一把好手。本来郑大力作为谐星构成了这个男团的完整性，有智慧担当、温柔担当、经验担当再加上一个耍贱的活宝，那效果刚刚好，谁能想到，郑大力就这么被淘汰了。 网络上盛传岳跃会顶上这事也不是空穴来风，策划组早就跟对方接触过，但是岳跃经纪人要价太高加上岳跃的档期排不开，一“星”来穿越如果不淘汰，后边还有七轮十四期节目要做，那就是三个多月的时间，所以最终只能告吹。也就是在这时候，宋经纪靠自己的人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扈嘉祥给加塞了进去。为此，他可没少挨艺人总监阿黛尔的数落，不过为了扈嘉祥和自己的未来，宋经纪认了。 最后磋商下来，宋飞跟节目组达成一致，英华要负责的人设是“冷笑话高手”。 听到结果的英华当时一脸茫然：“什么是冷笑话？” 宋飞：“就是那种特别不好笑的笑话，让人直接听了以后笑不出来，但是旁观的人看了以后会觉得特别好笑的笑话。” 英华：“……不太理解。” 宋飞说：“我给你说一个。比方说有只小鸟，它每天清晨都会飞过一片非常漂亮的玉米田出去觅食，然后晚上又飞过那片玉米田回到家中。那是一片很漂亮很漂亮的玉米田，小鸟特别喜欢。每一天每一天，小鸟都看着玉米田早出晚归，直到有一天，小鸟出去觅食的时候，玉米田着火了，所有的玉米都被炸成了爆米花，这一晚小鸟回家的时候就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爆米花地，然后它就……冷死了。” 英华看着宋飞：“为什么小鸟会冷死了？” 宋飞：“因为小鸟以为爆米花是下的雪。” 英华：“但是气温并没有发生变化，着火也未必能将所有玉米粒都炸成爆米花，也可能烧焦，另外就算是在冬天也不是所有鸟类都会冻死。” 宋飞：“所以说这是一个冷笑话！” 英华皱着眉头：“这样啊……” 第25节 宋飞说：“那我再给你讲一个。说有只小白兔去大熊的面包店里说，你们这儿有一百个甜甜圈吗？大熊说，我们这儿只卖小圆面包。第二天小白兔又去了，说你们这儿有一百个甜甜圈吗？大熊又说，我们这儿只有小圆面包。第三天小白兔又去了，说你们这儿有一百个甜甜圈吗？大熊无奈极了，但是仔细想想觉得小白兔挺可怜的，于是这天晚上就赶工制作了一百个甜甜圈。第二天小白兔又来了，它问大熊，你们这儿有一百个甜甜圈吗，这次大熊高兴地说有啊有啊，于是小白兔就掏出了五块钱说，那我要一个小圆面包。” 宋飞说完了还特别期待地望着英华，英华却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说：“这个小白兔居心不良，大熊应当去报官。” 小姚“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好好笑哦！”他捂着肚子狂笑，“宋哥，嘉祥哥好有趣好幽默哦，笑死我了！”宋飞心想，虽然节奏好像不对不过这好像还真是成了，听的人不觉得好笑，旁观的人却觉得好好笑的冷笑话，扈嘉祥还真是个浑然天成的冷面笑匠。 这会儿英华坐上车以后，宋飞和小姚就被赶去了另一辆车上，因为要抓拍明星真实的一面，所以经纪人和助理不能在旁边给提示。 英华坐在一片黑暗中，感受着身下的车子启动向前行进。有人坐到了他对面，然后跟他讲话：“长鸣魔君你好啊。”是个女性的声音，英华看过前面几期节目，知道这是节目组的一个外景主持人叫海燕。 他礼貌地面向那声音点了点头说：“您好，叫我小扈就行。” 海燕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说：“那……小扈你好，我是你的穿越引路人海燕。我们现在已经坐上了时光穿越机，大概四十分钟后就能抵达穿越目的地。” 英华点点头，表示理解。 海燕本来是想等英华发挥一下的，见他不接话茬只得继续说：“小扈是第一次参加真人秀综艺节目吧，会不会紧张？” 英华说：“是的，第一次参加。有一点紧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任务。” 海燕说：“放心吧，长鸣魔君统御天下魔族，只身战败八百大妖，怎么会完不成任务呢哈哈哈。” 英华特别诚恳地说：“主持人，我想纠正一下，其实长鸣魔君只是一个剧中角色，跟我本人并不是一回事。对了，我也想借此机会提醒一下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特别是未成年的青少年朋友，长鸣魔君的一些行为具有危险性，并且危害到了社会公共安全，希望大家不要学他，现在已经不是讲快意恩仇的年代了，凡事还是应当以遵纪守法为第一准则。谢谢大家。” 海燕：“……” 一旁的摄像师配合地笑了出来，海燕对着屏幕做了个心力交瘁的表情，心想可以啊，这冷面笑匠发挥得真不错。 第48章 一醒来穿越 大多数人都害怕失去视力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人在进化过程中有很多危险都依靠视觉来发现和回避, 所以一旦被剥夺了视力总会忍不住紧张。即便是在做节目，有一些明星也会不由自主流露出那么一点意思, 所以节目组特地安排海燕这种活泼外向型的节目主持人来引路, 除了帮助明星和观众一起快速进入状态以外, 也是为了活跃气氛，避免明星们产生恐惧感。不过海燕很快就发现, 面前的扈嘉祥根本不需要她来活跃气氛。 这个人仿佛根本就不会紧张。摄像机跟随海燕的手势给了英华一个从上到下的特写, 虽然蒙着眼睛，但此时英华坐姿十分端正, 他的腰板挺得笔直, 双手双脚都优雅地摆放着, 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青年。每次海燕跟他说话的时候他都会微微侧脸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如果不是有眼罩遮着，海燕甚至觉得此时扈嘉祥应该是在温柔地看着她。要命了，经验丰富的女主持人挠了挠自己的脸皮, 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对扈嘉祥产生了一点偏向性。 车子开了大概有一个小时才终于减速, 出了高速公路口后, 又在小路上曲里拐弯走了好一阵子，进入了一座山中。 英华隔着眼罩感受着周围的场景变化，山野的灵气在这个瞬间扑面而来，他不由轻轻吸了口气：“车子开到山里了啊。” 海燕吃惊地看着他，差点以为是眼罩没遮严实，她问：“你怎么知道？” 英华微笑着说：“感觉不一样。风的气味、植物、小动物的声音都和城市里的不同。” 车子拐过了一段盘山道, 继续向上，周围绿荫葱茏，英华伸出手，似乎隔着玻璃在感受着外界的阳光，摄影大哥赶紧把这个画面拍了下来，他在心里感叹，这个扈嘉祥还真是长得好看，而且特别会摆pose，怎么拍怎么好看，这段花絮剪出来一定特别唯美。 “前面……有……路障……”英华突然说道。 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车子突然停了下来。海燕和摄影大哥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司机下了车好像跑去前面看情况了，过了会才回来说：“不好意思啊，前面有棵树突然倒了，拦住了路，我已经打电话叫人来拖走了，咱们得在这儿耽搁一会儿。” 闻言，所有人都吃惊地看向了英华。海燕咽了口口水，才能开口问道：“扈先生……” “喊我小扈或者嘉祥吧。” 海燕忙改口道：“嘉祥，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前面有路障这句话。” 英华点点头：“对。” 海燕捂着额头：“天哪，你怎么会知道前面有路障啊？” 英华说：“空气很湿润，阳光的温度也不高，加上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证明不久之前这里有过大雨，山中一些枯了比较久的老树这时候特别容易倒，而且我听到了断裂的声音。”他停了停又说，“您一路上坐姿好像都没怎么动过，是不是腰部扭伤了，我懂些医理，如果不介意的话，回头我可以帮您看一下。” 海燕张大了嘴巴，这下子是真的合不拢嘴了。天哪天哪，她想，怎么扈嘉祥连她腰椎间盘突出的毛病犯了都能看得出来！不是说好了扈嘉祥就负责冷笑话人设吗，这一路上走来冷面笑匠、温柔暖男、高智商青年的人设他全都过了一遍，这下可有意思了，张振涛、孟斐和姚文吉搞不好有危机了呢！ 节目组的人自然是越有戏看越高兴，过了一会儿，路障被搬开，司机重新发动了车子。海燕示意摄像关掉了机器，然后对英华和颜悦色地说：“快了，还有大概一刻钟就能到目的地，到时候你们可以先休息一下，吃个下午茶，然后我们再做拍摄。” 英华点点头：“好的，多谢您。” 海燕说：“别这样您啊您的，我比你大点，你喊我海燕姐就行了。” 英华乖乖改口，微笑道：“好的海燕姐。” 海燕心里一甜，简直恨不得把节目的底细全都透漏给他听，好在及时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真是太危险了，经验老道的女主持心想，这个扈嘉祥上节目之前她还不太看好，认为不过是个靠角色小火的卖脸族，现在看来真人又好看又有内涵，实在是太讨人喜欢啦！不过喜欢是一回事，综艺咖往往都要会来事才行，表面看着一团和气，其实明里暗里斗争功夫可深了，海燕有点担心以扈嘉祥这么乖乖巧巧的样子和“新人”的资历会不会被人欺负了，当下就决定到时候正式开拍会偷偷给扈嘉祥行个方便，在能够帮他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帮个忙。 英华如果知道女主持人现在是怎么想的大概会感到十分惊诧，毕竟天界武将他虽然没有明排第一，除了碧凛仙君，能跟他一战的仙几乎没有。但是英华仙君现在正在思考另一件事情，一旦不需要拍摄了，他就开始想，梁舟现在在做什么呢？ 梁舟在爬山。 通过努力，梁舟好容易打听到了本期一“星”来穿越的拍摄地点在系市下面一座名叫苗山山上的某间私人宅邸内。据说那栋宅邸始建于宋朝，拥有十分悠久的历史，最早之前是本地一户姓苗的大户人家所有。苗家祖上曾经官拜护国大将军，所以得了皇帝赏赐的这栋宅邸，苗老将军致仕归隐后一直生活在苗山之中。他的后世子孙渐渐开枝散叶，如今已经定居海外，这栋老宅在大概十年前被一名隐姓埋名的富商买下，成了他的私人宅邸。这次一“星”来穿越能够借到这栋宅子当拍摄地据说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你……慢……慢一点……”梁舟气喘吁吁，看着背着重重的器械包还能在前头活蹦乱跳的刘榴特别伤心。难道自己真的老了？他明明才二十四岁而已啊！梁舟心想，二十四，二十四，如花的年华却连个恋爱都没谈过，只有个炮友，啊烧烤的炮友…… 去去去！梁舟把自己脑子里猛然冒出来的歌曲旋律给扇到了一边，这是新出道的歌手宋小雅专辑里抢先曝光的一首主打歌，原歌词是二十岁、二十岁，如花的年华却连个恋爱都没谈过，只有个朋友，啊聊天的朋友……梁舟心想自己真是中了英华的邪了，怎么动不动就想起他来着。而且这次也真是太巧合了，他怎么会想到跑过来出差居然会碰到英华也在录同一个节目。这能算是缘分吗？英华看到他会不会又要求他……烧烤什么的。 梁舟偷偷想着想着，脸都红了，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周围已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刘榴？刘榴！”梁舟喊道，心想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四周看去全都是绿色，这座苗山海拔不算太高，但是山上林木十分葱茏，跟穿心山又有不同。如果说穿心山是秀美，那么苗山就显得有些……孤绝。梁舟也不知道自己脑海里怎么会冒出来这么个形容词，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下意识地就将此地和穿心山做对比。真是奇了怪了，梁舟去过的名山大川也不少，虽然多数是为了出差，但是这种潜意识里的相提并论还是令他嗅到了一丝异常的气味。 梁舟抬起手掌看了看自己掌心的红痣，最近梁舟已经能够练到挥拳十发里激发六、七次的气流，自觉自己也算是多了一个防身武器，所以胆子也变大了一些。不怕，他想，总不见得光天化日又见……鬼。 梁舟的思维就这么卡住了，因为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在他前方不远处赫然出现了一个古怪的人影。那个人穿着一身白，整个人又瘦又高，就宛如是一副骨架子上头扯了一块布，在风中晃荡。梁舟定定地看着对方，对方也定定地看着他，因为隔了一段距离，梁舟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感觉到了对方在看他。 梁舟咽了口口水，给自己鼓了鼓劲，高声道：“您好，请问您有没有看到我的朋友，一个这么高的小伙子。”梁舟比了一下刘榴的身高，“他理小平头，身上背一个大包。” 那个古怪的人影没有理他，但是梁舟还是能够感觉到有股视线凝注在自己的身上，那种感觉就像是浑身上下被黏在了一坨胶水里，让人浑身难受却没法抓住。梁舟又等了一会，见对方仍然没有答复，于是决定离开。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刘榴的喊声：“小船哥，小船哥，你在哪里！” 梁舟赶紧“哎”了一声：“我在这儿！”他高声喊道。突然一阵风刮过，树叶摇晃，刘榴很快踩着山石飞快地从高处跑了过来。 “小船哥，你没事吧！”刘榴一过来就抓着梁舟左瞧右瞧，仿佛十分担心的样子。 梁舟心里纳闷，说：“没事啊，有什么事？倒是你啊，刚刚跑到哪里去了？”说着还拍了刘榴的脑门一下。 刘榴可委屈了，捂着自己的额头说：“我哪有跑开，是你自己走着走着突然就不见了。” 梁舟心里“咯噔”一声，说：“我？是我不见了？” 刘榴说：“对啊，我就是一回头的工夫，再转过头来的时候你就不见了。” 梁舟脑子转得飞快，他说：“我刚刚看到那里有……”他回过头去，刚刚出现了古怪人影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几株菟丝在风中轻轻摇曳。 “有什么？”刘榴顺着梁舟的眼神看过去，疑惑地道，“那里什么也没有啊。” 梁舟说：“人。那里刚才有个人，穿一身白，现在不见了。”他说，“算了，可能是走了，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刘榴说：“要不我去看看吧。” 梁舟一把拉住刘榴：“别，我们还是赶路要紧。”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刘榴听话地“哦”了一声，跟着梁舟继续攀爬。 大概又爬了快一个小时，到了下午三点的时候，梁舟两人终于摸到了拍摄地。一座青砖粉墙的大宅展现在他们眼前，梁舟看到几个布景人员正在跑进跑出地忙碌，大宅的门口挂着一块牌匾，白底黑字写着“描骨画心”四个字，一阵风过，门口挂着的两盏绉纱灯笼随风摇晃，硬生生给晃出了几分寒凉劲道来。 第49章 一醒来穿越 场记打板, 英华终于能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床顶, 雕花床，还算柔软的……棉布被褥, 他坐起身来, 看向房内。一名小厮突然慌慌忙忙地闯了进来, 看到英华立刻欣喜万分地喊起来：“醒了醒了，三少爷醒了！” 英华于是知道了, 自己“穿越”以后要扮演的身份是一名大家族的三少爷。 一“星”来穿越每次节目的穿越地点不定, 明星们的穿越身份也是不定的，通常是在上期节目末尾会靠抓阄来决定, 然后明星们到了下一期节目开始以后才会逐渐知道自己这次是个什么身份。但是由于本期节目是淘汰赛后的第一轮, 所以其他六人都是先发阵容, 英华作为一个新人，在这一轮并没有平等的选择权，他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是被确定了的，而且这一轮他要通关也会比先发阵容的人难度更大一些。 英华站起身来, 打量屋内。摄像机围绕在周围多角度拍摄他的一举一动。虽然一“星”来穿越并不是一个直播节目, 但那主要是因为明星们往往分布在穿越点的各个地方, 无法同时收录入镜头的缘故，一般而言，一“星”来穿越提供剧本，但仅限于人设和主线粗框，对于具体该做什么、该怎么表现、说什么台词都没有做规定，也即尽可能保证了节目的真实性, 给观众原汁原味的体验，也正是因此，上这个节目其实对明星的要求是比较高的。 根据前三轮节目来看，英华大概总结出了这个节目的主要模式。首先是明星穿越到了某个地点，穿成了某个身份，他们“醒”来后必须尽快了解自己的身份是什么，然后才能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所有任务都是伴随着一条主线在进行的，有的时候是家族遗产纠纷，有的时候是宫廷撕逼大战又或者是两个村落之间的水源战争，这也是一“星”来穿越跟其他节目不同的一点。一“星”来穿越虽然也是由小游戏组成的综艺节目，但它不是小游戏的单纯堆砌，往往有一个大剧情在，而所有明星能够拿到的只有自己这个角色最开始的一点剧情内容，之后会怎么发展，他们本人也不知道。这就形成了一个趣味性和悬疑性。 按照以前的规矩，明星们在完成节目组设置的任务后，就能赢到时光旅行用的能量宝石，只有攒够了足够的能量宝石才能启动时光穿越机，回到自己的年代，恢复本来的身份。一般来说，七个人中，至少有一个人的身份是类似“鬼”的角色，这个人会阻挠其他人回到现代，破坏大家的任务，而其余人之间的任务也存在着一些抗衡和交叉。比方说第二期中，张振涛老大哥和姚文吉小公举的立场刚好是敌对的，姚文吉的任务完成会影响到张振涛老大哥的任务完成情况，因此这两人之间就形成了一个对抗的态势。最后姜还是老的辣，老大哥主动配合了姚文吉完成任务，而他自己也因此触发了一个隐藏任务，获得了能量宝石奖赏，不仅顺利通关还赢得了众人的一致称赞。斗智斗勇斗情商，一“星”来穿越就是这样慢慢开始抓住观众的，至于节目中传达出的一些知识点在揉碎进剧情以后倒也不显得那么教条了。 英华起身，开始打量屋内。这间屋子不大，陈设也相对简陋，似乎并不符合这个三少爷的称谓，由此可见要么这位少爷在家中地位不高，要么这家人家已经在走下坡路。三少爷的房内有一张书桌，英华走过去翻了翻，桌上放的书本内容尽是《武经总要》之类，再看墙上还挂着一张弓，一把剑。英华取下那张弓，拿到手里试了试分量。这竟然不是一张道具弓，英华有些意外。他在《魔女》剧组拍摄期间早就有过拿假兵器的经历，但凡是假的兵器，不论做得有多么逼真，上面是没有气场存在的，与之相反，真的兵器往往带有杀气，特别是饮过血杀过人的古老兵器，不仅有杀气，也有煞气、灵气等等，而这张弓，不仅是真弓，还是一张弥散着淡淡灵气的古弓！ 英华双眸一凛，忽而摆了个搭弓上弦的姿势，矛头直指摄像机。摄像大哥被吓了一跳，猛地往后一退，连带着那一块的几名工作人员都不由退了半步，结果其中一个打反光板的踩到器材，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工作人员赶紧道歉。 导演老罗喊了卡，问：“怎么回事？” 那名工作人员自己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他明明只是在旁边打光而已，扈嘉祥也不过是拉了一张没箭的旧弓，摆了个pose而已，他刚才因为有点走神，甚至没有直接对上扈嘉祥的眼神，但是在刚才那一刹那间，他却浑身战栗，下意识地就想逃跑。 摄像师黄猛撸了下胳膊，低声嘀咕了一句：“妈呀，怎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名工作人员吃惊地看向黄猛说：“黄哥，你也这么觉得？” 黄猛战战兢兢地飞快看了英华一眼说：“他那眼神，是真的有杀气啊。” 英华放下弓，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老罗说：“没没，小扈你刚才做得挺好的，就是最好能配合动作多说点话，毕竟咱们这是综艺节目，观众们需要知道你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又打算做什么。” 英华其实知道该怎么做，他这阵子做了很多功课，宋飞对他也挺满意的。他知道很多明星一开机就来劲儿了，但他知道是知道，临到了镜头前面还是下意识地恢复了自己的本性。好在他本次的人设是个冷笑话高手，就算少说几句也不算太违和就是。 英华在心里给自己提了个醒，然后点点头说：“好。”说着，似是有意无意再度看向刚才黄猛的身后，黄猛正好站在窗边，窗外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摆了些摄影器材什么的，还有一副石桌椅。英华确信自己刚才曾在外面看到有一道光一闪而过，但是现在再看，那道光已经不见了。英华略想了想，决定暂时作罢。 “第七组第一场，开麦拉！”短暂调整了一下后，老罗喊道。 英华接着刚才的往下演，他牢记导演的要求，马上开口说道：“一醒来，我，扈嘉祥居然穿越了。那么，我到了什么地方呢？” “噗。”守在门口的节目主持人海燕差点笑出声来，还好马上压住了。 英华接着说：“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是躺在床上的，然后我看到了……”他指着门口，摄影师给了门口一个特写，“刚刚有一个小厮进来喊我三少爷，他行色慌张，结合一般穿越定律和我在床上醒来的现实，可以判断我应当是出了什么事后才刚刚醒来。接下去，小厮的离去应该会带来什么人。” 宋飞在旁边暗暗给英华比了个赞的姿势。 英华得到认可不由得松了口气，放松了一些道：“所以趁着人没来，我们可以再来多做一点推测。”他把自己刚才观察到的关于房间中的一切都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然后道，“由此可见，我现在的身份是这样的。某户大户人家的三少爷，因为某些原因并不得宠，性喜武艺，擅骑射，不爱读书，才出了事刚醒来，接下去会被小厮带来探望我的人，应该是对我的状况十分关心的人，可能是友也可能是敌，不管怎么说，这个人应该是同组嘉宾之一。” 老罗喊了卡，给英华比了个“ok”的手势说：“可以可以，这个状态不错。”他说，“小扈你就以这个状态慢慢进展就可以，不用紧张，反正有后期嘛。”英华心想，宋飞说得果然没错，节目组个个都是老狐狸，你要是真相信他们可以后期剪辑，到时候就等着自己往坑里跳的场面在电视上播出吧。明星们斗智斗勇不过是初级阶段目标，明星和节目组的斗智斗勇才是根本任务。 英华话才说完，那头已经有人喊着“三弟三弟”的声音传来。英华越过窗户看向外头，就见自己小院的门被打开，另一组的摄像飞快地跑了进来，然后有个穿金戴银的女人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是柴明心。 柴明心作为顺利过了三轮的老嘉宾和资历深厚的老艺人自然表演起来比英华这只菜鸟要高级多了，光看她那做派、那眼神，那简直不是在参加个综艺节目，就是在演一出戏，而这出戏的台词都是她现编的，英华根据自己拿到的脚本就可以想象到柴明心那儿的脚本是什么样的。“你的三弟醒来，去xx小院探望他。”很可能就是这样的一句话。 英华这时候还不知道柴明心具体身份是什么，只能站在屋内等候。摄像跟着柴明心走到了点，那边分组导演喊了卡，停了下来。宋飞给英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快上去给人家打个招呼，那头柴明心反而先行动了。不愧是泼辣的社会你柴姐，柴明心拨开人群走过来，停在英华跟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才笑着伸出手道：“你好，扈嘉祥，欢迎你加入这个团队。” 英华赶紧微微俯身握住柴明心的手轻轻摇了摇说：“您好，柴老师，很高兴认识您。” 柴明心说：“哎哎，别那么见外，你喊我柴姐或是明心姐就行，小孟、琳儿他们都这么喊我！” 英华道：“明心见性，见不生不灭。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直接喊您明心姐了，明心姐不如也喊我小扈或者嘉祥。” 柴明心愣了一下，方才笑眯眯地说：“好啊，嘉祥，你还是第一个道出我名字来源的人呢。啧啧，真是个帅小伙！说起来，我一开始还不太欢迎你加入这个节目呢。” 这猝不及防的一击让一旁的宋飞愣了一下，他飞快地看向摄影师，果然发现有人在对着柴明心和英华的初会拍摄，顿时明白这是个不太好处理的局面。柴明心的言论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节目组的安排，这一段无疑会被节目组拿来好好利用，而他们小扈那脾气……宋飞真有点担心他会处理不来。正想着要不要冒着被导演罚黄牌的风险去处理一下，英华开口了。 第26节 英华说：“谢谢你现在肯接纳我了明心姐，我一定会珍惜这份厚爱的。” 宋飞一回味这才发现，其实柴明心一上来就说了欢迎加入，然后才说了一开始不太欢迎，换言之，柴明心是在表态，表态自己并不是对英华本人不爽，她真正针对的是郑大力被换掉这件事。联想到在圈子里传闻郑大力并不是被投票投走的，而是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才被撤掉，宋飞不由感慨，参加综艺节目还真得步步为营，还好他们小扈这一轮还算表现不错。 柴明心显然对英华的表现也比较满意，她笑着说：“三弟，这回我可是你一母同胞的大姐，亲得不能再亲啦，我先说好了，回头做游戏的时候，咱们可得站一国！” 英华拱手道：“小弟初来乍到，自然听大姐吩咐行事。” 柴明心哈哈大笑，伸出双手，这次竟然是抱了抱英华，她人挺高，站在英华身旁倒还真像是一对儿姐弟，借着搂抱的机会，她却突然在英华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这栋屋子有古怪，多小心。” 英华一愣，柴明心已经哈哈笑着松开了他，跑去找罗导讲话去了。 第50章 一醒来穿越 以柴明心的大姐为开端,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英华陆续跟其他嘉宾碰了头, 于是大概搞明白了这轮一“星”来穿越的主线和人物关系网。 简单来说，英华此次穿越的年代是一个类似于中国古代的架空年代, 所有嘉宾都聚集在了一户姓苗的大户人家里。这户人家是军人世家, 老爷苗凤章过去官拜大将军, 曾在边疆戍守多年，功勋彪炳, 告老还乡后在此地隐居, 做了个闲散乡绅。苗老爷有一妻二妾，原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已经过世, 留下两个孩子, 分别是大小姐柴明心和三少爷英华；二房欧阳鑫出身烟花之地，手段了得，虽是后进门却一举得男，分别生了大少爷张振涛和二少爷姚文吉两个男丁；三姨太命最苦, 是卖身葬父嫁过来的, 最晚进门, 年纪也最小，结果在生了两位小姐后撒手人寰，留下了二小姐肖贝妮和小小姐孙琳琳，至于孟斐，既是三少爷英华的同窗好友，也是小小姐孙琳琳的未婚夫, 出身翰林世家，正在苗家做客。 光听这身份安排就已经妥妥是个宅斗的好底子，其中尤以大房、二房的矛盾最为突出，三房虽然存在感好像比较低，但是一来孟斐身份复杂，二来架不住这次新增的嘉宾肖贝妮的人设特别风骚。 英华看脚本的时候都有点怀疑编剧是不是知道肖贝妮的真实身份了，不然怎么会让一个常年以治愈系小清新女神身份打天下的女星来撑这么个风情万种特会来事的尤物人设？如果梁舟此时在英华身边，他一定会告诉英华这很可能是因为肖贝妮要转型了。再怎么说肖贝妮对外报的年纪也已经快到二十后半，女星在这个阶段的规划特别需要谨慎，是继续卖玉女人设等到将来年纪撑不住被动崩掉，还是逐渐尝试由闺门旦往青衣转基本都是看这个阶段。 英华进组的时候刚好错过了一星的新宣传上线，所以并不知道肖贝妮也会来参加，等到看到白毛狐狸的时候还愣了愣。肖贝妮却高兴得不行，一见到英华就嘉祥哥哥长嘉祥哥哥短的叫个不停，把人都看糊涂了，有人以为肖贝妮是飙上演技了，也有人认为英华和肖贝妮私下有什么特殊关系。 关系其实还是有的，就是一个想抱大腿的和一条大腿的关系。 上一次被英华抓了个现行又拜师不成后，肖贝妮成天就琢磨着怎么抱英华大腿，他本来只是因为偶然机缘开了灵智的一只小狐狸精，跟徐贝妮颠鸾倒凤是狐性使然，养小鬼是有样学样，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要吃人其实狐狸真的本事不大，没做过坏事，不然也不会被徐贝妮的小鬼儿子给打懵了关进洗手间。妖精们修炼都要过天劫，本事不大的妖精渡劫等于被劈得外焦里嫩魂飞魄散，所以肖贝妮一看到英华就想往上蹭，就是为了能让英华在关键时刻拉他一把。 话扯远了，总之，天然的三房人设似乎已经给嘉宾们把队伍给划分完成了，至于其中还有什么内幕则需要在拍摄过程中靠嘉宾们自己去挖掘。而这次嘉宾们的任务概括起来就是两个字：设宴。苗老爷子马上就要过八十大寿了，打算邀请乡里乡亲还有过去当官时候的那些个同僚朋友一起来吃寿酒，既然要过寿，那就要办宴席，苗老爷就把这个任务摊派给了三房子女，还言明这次办寿就是对这些儿女们的一次考察，谁干得好，谁办得利索，将来继承家产的时候就有了优势。 光到这里为止那也就是一个嘉宾分头办事，在办事过程中比拼实力，最后看谁得分更高的路子，但是一星节目组坑就坑在，他们在这八位嘉宾中还安排了一个负有特殊使命的嘉宾。其他嘉宾的目的可能就是好好表现，通关游戏，收集满能量宝石后回到现代，这个负有特殊使命的嘉宾到底是干啥的现在除了节目组和他/她本人还无人知道，按照以往尿性，此人极有可能能够对其他嘉宾的穿越事业造成一击必杀的打击。 今天是拍摄第一天，任务并不重，主要是让各位嘉宾熟悉一下。老嘉宾和新嘉宾需要熟悉，老嘉宾和新嘉宾也都要熟悉一下最新的人设。本来陪伴英华一起过来的宋飞和小姚在当天下午晚些时候就被赶下了山，真人秀节目的原则，一旦进组那就是封闭式拍摄，经纪人和助理都只能在附近小镇上的旅馆呆着，明星们除非有重要大事不能跟外界联系，就算要联系也要通过向节目组申请，得到同意才行。 傍晚英华把宋飞送下山的时候，他感觉宋飞都快要哭出来了。宋爸爸一双牛眼红通通的，一个劲地拍着英华说：“小扈啊小扈啊，你要争点气啊，哥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要自己多加小心。衣服要穿暖，吃东西要注意，到处都是摄像机千万不要乱说话……”简直像是头次送儿子读大学。等到宋飞开始说要是有实在不懂拿捏不准的可以通过在固定时间往苗家大宅外扔纸团作弊的方式来解决的胡话时，节目组的车终于等得不耐烦了。 “宋哥，还走不走啊！”节目组的人吼道。 宋飞依依不舍，抓着英华的手恨不得再交代个半小时，英华没办法，只好跟他说：“放心吧宋哥，围墙是拦不住我的。” 宋飞想了一下英华从镜子里消失的样子，突然间就哑炮了。对哦，他担心个毛，他们小扈是个有能耐的。至于后来宋爸爸每天啥事也不做就瞅着镜子看把小姚搞得以为他是个自恋狂魔，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现在，所有无关人等都已经下了山，英华跟着节目组吃完了晚饭，正在自己的小院里活动。除了一些隐私区域，节目组在这栋宅子四处都装了探头，另外还有节目组人员偷偷躲在暗处拍摄各个明星现在都在做什么，英华的感官何其敏锐，自然早就发现了这些人的存在。不过他也不在意，本来就没什么好躲躲藏藏的。 英华散了会步，开始打拳，边打拳还边思考。 我踢腿，小船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腾跃，小船吃过饭了没？ 我下腰，小船的腰呀真柔软…… 英华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着了魔，中了毒——这两词还是他从宋小雅专辑里的某首歌词里学会的，总之他忙的时候想梁舟，空的时候想梁舟，饱的时候想梁舟，饿的时候更想梁舟！英华当仙人这么久还从没体验过这种辗转寤寐，抓耳挠心的感觉，既感到新奇，又觉得不适应，同时心里还有点小委屈。为什么他都这么想梁舟了，梁舟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在想要跟他行鱼水之欢或者办公事的时候才会找他呢？ 英华就这么想着，打着，打着，想着，一会叹口气，一会看看月亮，一会又叹口气挥出一拳击碎三块砖，看得一旁的节目组人员噤若寒蝉。 “三少爷会……会气功？”工作人员a问b。 工作人员b：“没、没听说啊。” 工作人员a：“是我的错觉吗，他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工作人员b：“他该不会是在警告我们不要拍了吧？” 两人越说越冷，只感到冷风一阵一阵地透心吹，仿佛下一刻自己的脑袋瓜子就会被英华一掌劈成一对烂糊糊。 a说：“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点冷啊？” b说：“冷……冷……啊……”话还没说完就咕咚一声摔到了地上。 a急得想要从墙上爬下去，结果人冻僵了，没留神也踩空一脚跌了下去，两个人就这么并排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只有三脚架上的照相机还在继续拍摄。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大了，那照相机竟然开始慢慢转动起来，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得手在摆弄它那样，相机慢慢转动、慢慢转动，直到镜头完全离开了英华所在的位置，转到了相反的方向。 一只手突然凭空出现，那是一只瘦得仿佛皮包骨头的手，手的上缘被裹在一件白色的长衫中，这只手将相机拿起来，摆弄了一阵，似乎是手的主人在欣赏里面的什么东西。英华打完了一套拳正琢磨着要不要去房里把剑拿出来练练，就在这时，一声惊叫响彻了夜空。 那是一个女人发出的尖叫，是孙琳琳！英华脚下一顿，迅速判断出了方向往那里赶去。那只手也听到了那声尖叫，它放下相机，冷风刮过，手和手的主人就像融入了夜雾般消失了。 英华赶到孙琳琳的院子时，已经有其他人到了，毕竟小小姐孙琳琳和二小姐肖贝妮是住在一起的，英华说：“怎么……”话没说完，先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刚才还在挂念的身影。那一刻，天界上仙、天庭男神之一的英华刹那间醍醐灌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 可惜的是，被来相会的另一方梁舟现在的想法是，老子终于懂了什么叫日、了、狗。 孙琳琳捂着胸口哇哇叫个不停，好像他对她做了多过分的事似的，问题是梁舟只不过是在孙琳琳单独一个人的时候，现了身，向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而已。 梁舟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做的一切，喊住孙琳琳，从墙头跳下，然后是：“你好，孙小姐，你现在一个人是吧，嘿嘿，我是娱乐圈灵异八卦周报的梁舟啊。”为了表示善意，他还给孙琳琳笑了一个。看，哪里有错了？ 一大群人很快冲了进来，姚文吉是武师出身，跑得特别快，一上来先把孙琳琳和肖贝妮“两个姑娘”护到了自己身后问：“出了什么事？”随后张振涛等人也都一一到齐了。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是节目组的安排，直到发现节目组人员也一脸茫然的时候才意识到不对劲。 柴明心不愧是社会你柴姐，上来就问：“你谁啊，哪家的私生饭？怎么混进来的？” 梁舟正要说什么，英华先开了口，他说：“明心姐，这是我兄弟。”他在自己心里默默地加上了“兄弟，爱人的社交表达方式，括弧”。 “你兄弟？”柴明心惊讶道，“你兄弟怎么在这儿？” 英华看了看梁舟，小声说：“哦……他是来找我的。” 梁舟：“……”我不是啊！ 英华不知道在想什么，脸有点红，怪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是我、我有东西忘了带了，所以特地、特地让他给我送过来。” 梁舟：“……”你脸红个屁结巴个屁啊！你这样，我……我……梁舟的脸也红了，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柴明心：“……”忘带东西需要脸红？这什么情况，柴姐我有点搞不懂啊。 节目组的罗导也跑过来了，问：“怎么了怎么了，琳琳发生什么事了？” 孙琳琳擦了擦眼泪说：“没、没什么，罗导，我就是突然看到有这么个人出现，吓了一跳。” 英华赶紧说：“对不起琳琳，我兄弟他路痴，本来是来找我的，结果走错路了。” 罗导有点不高兴了，说：“小扈啊，咱们这是封闭式拍摄，就算是你兄弟也不能随随便便进来啊。” 英华按着梁舟硬是压着他先一起给罗导鞠了个躬才说：“对不起罗导，都是我的错。今天已经晚了，明早我就送他下山，能不能麻烦大家通融一下，就一晚上就好！” 罗导说：“算了算了，你让他别到处乱走，明天一早一定要下山。”又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通知七组，今晚扈嘉祥的份先缓一缓再拍。” 英华“哎”了一声，特真诚地又鞠了一躬，拖着梁舟就走。他一路把梁舟拉到房里，门一关，梁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给门咚了。 梁舟：“？？？” 英华看着梁舟，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得眼睛弯弯的，他说：“小船，你真是太害羞太淘气了，明明想我想得受不了了还特意跑来看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呀？” 梁舟：“……”天上是不是打雷了？ 第51章 一醒来穿越 梁舟这么一分神, 就被英华捧着脸亲了一口。 英华是那种帅得很有侵略性的类型, 看起来就是那种霸道总裁的样子，因为长鸣魔君火了以后, 除了迷妹以外也不出意料地吸引到了一些bl cp粉。什么cp呢？就是长鸣魔君x阳华真人, 这对cp成长速度极快, 明明没有对手戏，同人文和同人图都创作了一大摞了。原著向、古风架空、现代架空、末世科幻、星际机甲等等, 反正长鸣x阳华有各种衍生作品, 但是所有作品里的长鸣魔君都是霸道的、鬼畜的，动不动就把阳华关小黑屋酱酱酿酿的, 先不说这俩正主知不知道, 知道了会怎么想, 梁舟觉得英华这相貌跟性格实在差得太远了。 长鸣魔君是霸道的，英华却是温柔的；长鸣魔君是沉默寡言的，英华却是有些絮叨的；长鸣魔君是深不可测的，英华却像是天底下最最清澈的一汪水, 又干净又透明, 让人看着舒服, 捧在手上沁凉舒适。就像现在这样，他毫无保留地表达自己的爱意，温柔地亲着梁舟，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身体，温柔地…… 梁舟抓住了那只伸到他裤腰里的手。 梁舟：“你要干嘛？” 英华：“烧烤！”回答得特别干脆直率，看着他的眼睛你简直无法想象出这个人眼下正在求欢, 太tm有欺骗性了！ 梁舟说：“不烤！” 英华的表情一下子就委屈起来了，刚刚还笑得弯弯的眉眼都耷拉了下来：“为什么？”他特别不理解地问，“你不喜欢跟我烧烤吗？” 梁舟扪心自问了一下，实在是说不出那个不字。他觉得自己不是中了英华的毒就是中了小处男破处的毒，总之他跟英华目前一只手可以数过来的几次烧烤虽然不能说完全由他主动提出，但是每次他也都是积极响应，甚至是欲拒还迎的。梁舟实在是没法否认一点，那就是跟英华做那件事很舒服、很快乐。 英华太温柔了！虽然每次跟英华做完梁舟都觉得自己废了，但那并非因为英华的粗暴，恰恰相反，这个人总是那么温柔，永远都是先服务好梁舟才会解决自己的需要。在进行过程中梁舟如果皱着眉说不要了，他就真的会硬生生地忍下来。梁舟一开始觉得沉迷男色太可怕了，所以强迫自己试着戒除，最后的结果却是，梁舟主动找到英华烧了一次烤。那次烧烤真的太可怕了，梁舟至今想起来还会腿哆嗦，总之彻底恢复过来以后，梁舟深刻地感觉自己已完，因为他真的喜欢和英华烧烤。现在英华这么问了，梁舟自然做不出昧良心说话的事儿，于是摇了摇头：“不，我……我不讨厌。” 英华的眼睛又闪亮起来：“那我们烧烤吧。” “不。” “你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 “那我们烧烤吧。” 梁舟扶住额头，他是在跟幼儿园小朋友对话吗？梁舟说：“这里是节目组拍摄场地啊，房间里有探头的！” 英华得意地笑了起来：“放心吧，我早就发现了，这个很容易解决的，所有探头都拍不到我们，你不用害羞。” 梁舟惊讶道：“真的？那倒是蛮好的。”不对不对，在英华又要继续把手往他裤子里伸的时候，梁舟用力摇了摇脑袋，终于让自己清醒过来，他说，“英华，我这次过来不是来探望你的！” 英华的脸色一下子又委屈起来了。梁舟：“……”梁舟深深吸了口气说，“是，是这样的，我来这里不纯粹是来看望你的，我还有点公事，两个目的都有。” 英华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他问：“公事？你又来拍我们的八卦吗？” 梁舟心情有些复杂，说：“是来拍八卦的，不过这次我来还是因为孙琳琳。” “她？”英华意外地挑起眉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梁舟还以为英华发现了什么，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英华说：“你……喜欢她这样的？” 梁舟：“……”这都哪跟哪啊，是不是谈恋爱的人智商都会直线下降啊！！！想到这里，梁舟却愣了一愣，谈恋爱？他跟英华……算是在谈恋爱吗？看着面前英华那张特别纯粹特别坦率的脸孔，梁舟一下子有点心虚。明明英华是那么坦诚，丝毫不掩饰自己眼睛里的爱意，他却至今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英华滚到一起。说是恋爱……还真不是，但要说纯粹是炮友，那又好像太过了点，梁舟想着想着就把自己给想糊涂了。 英华看着梁舟出神，生平头一次心里产生了酸溜溜的感觉，梁舟原来喜欢孙琳琳这样的啊？也对，凡人大多是男女相恋，因为要组织家庭繁衍后代，不像他们仙人，只要喜欢，性别是无所谓的。讲真，英华觉得他们东方仙人还是比较可以的了，看看西方那群神仙，别说是性别了，就是种族都没所谓，那个希腊叫宙斯的老大，简直就是日天日地，但是他每次还都能日到。英华突然间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情绪，这也是以前的他从来没体验过的。 “我是不是很差劲？”英华都不知道这名叫“自卑”的情绪冒出来以后，他就把这句话给问出口了。 梁舟愣了一下，不明白英华这句话是哪里冒出来的。梁舟说：“什么差劲？” 英华说：“小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差劲？” 梁舟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问：“哪里差劲了？” 英华想了半天，一样一样分析说：“我觉得自己长得还是挺帅的，我拿很高的俸禄，你别看我镇守边关，但是我拿得可比同品级的昴日星官还有四大天王什么的都多，我武艺不错，宅子虽然小了点，但我觉得一座山头也够用了，我还会做饭……” 梁舟越听越糊涂，什么俸禄边关昴日星官，英华是脑子抽了吗？ 第27节 英华还在那儿继续分析：“孙琳琳胸是挺大的，但是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变出来啊，子嗣……子嗣的确是个问题，我们……” “停！”梁舟终于听出了点眉目，他说，“你把自己跟孙琳琳比？” 英华说：“你不是喜欢孙琳琳不喜欢跟我烧烤吗？” 梁舟：“…………” 梁舟觉得自己要脑溢血了，不过最后还是耐着性子说：“我没有喜欢孙琳琳，更不可能和她烧烤，我说我来这里公干的原因是她，这件事是这样的。”于是梁舟就被英华门咚着原原本本地把孙琳琳用小号求救的事情说了一遍。 梁舟说：“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我老觉得那个求救信息之后第二天看她的综艺节目整个人的感觉不是很对，像是换了另一个人。我刚才特地趁她一个人在的时候想跟她当面了解一下，谁想到她一见我就喊，结果就弄成了现在这样。” 英华没先就这件事发表意见而是问：“这次你一个人来的？” 梁舟说：“没啊，我跟刘榴一起来的，我们俩分头行动，我让他到附近自个儿转悠去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可拍的。” 英华松了口气，说：“那个小孩子挺好的，我如果不在的时候，你尽量多跟他在一起。” 梁舟一脸茫然，英华说：“你听我的，跟他在一起比较安全，虽然他现在还小，不过还是顶点用的。” 梁舟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总觉得英华话里有话。 英华说：“你是不是怀疑孙琳琳被人夺舍了？” 梁舟说：“不是夺舍至少也是中邪了，不然怎么会发那些消息给我们平台？” 英华说：“会不会不是她的小号，是别人的恶作剧？” 梁舟说：“这怎么可能，我们老贾出马打听的，可信度至少九成以上。”他问，“英华，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英华说：“我没有从孙琳琳身上感觉到任何不洁的气息。” “咦？”梁舟吃惊地看着英华。 “夺舍、冲身、撞邪，都会对人的灵场产生影响，也许有些老妖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掩饰自己，但是这种掩饰最多也就只能骗骗你们凡人当中能力不强的修行者，在我眼里一切都是显而易见的。” 梁舟心想，什么叫你们凡人啊，这当了天师就不算凡人了？还真是挺拽的啊。 英华说：“孙琳琳她们在上周五就已经抵达了这里，按照时间上来看，就算babyblue的确是她的小号，也不可能是她发的求救信息。” “为什么？”梁舟有点不明白了，他千辛万苦到了这里，虽然一半是为了工作，另一半多少也有些正义感的火焰在燃烧的缘故，结果上来先被孙琳琳吼灭了一半，这会又被英华给一瓢冷水浇灭了另一半，实在是有些不甘心。“你怎么知道不是她发的？” 英华说：“因为从进组开始，我们就被没收了对外联系的手机。” 梁舟一愣，对啊，一“星”来穿越是封闭式拍摄，明星们不仅不能踏出拍摄场地还不能够私自与外界联系，所以尽管这个节目可以快速提升明星的人气度，有些明星还是不太喜欢参加这种活动，觉得太不自由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吃穿住用都被人看着，分分钟其实都在镜头里的感受实在是不太好受，尤其是本人的真实性格如果和人设有一定差距的话。 英华说：“至于你说孙琳琳看起来和之前感觉不同，我听说她这两天身体不佳，有点感冒，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 “难道就一点点，一点点那种可能性都没有？”梁舟真是不甘心。 英华说：“至少目前我什么也没感觉到。”他不由想起下午和柴明心的初次相见，对方借着拥抱的姿势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这栋房子有古怪”，英华到现在仍然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柴明心的话，还是大姐柴明心的台词。有一些老宅子的确可能因为年月久远产生一定的变化，或者是进了不好的东西，或者是积聚了秽气之类，这些都会造成屋子的气场发生改变，甚至造成人们所谓的“闹鬼”的怪现象，但是英华在这栋苗宅里丝毫没有这种感觉。 这栋宅子甚至是宅子所在的这座山都灵气充沛，感觉不到丝毫的异常，除非……灵气充沛也是问题吗？英华想到自己下午在窗外看到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那东西也没有任何不洁的气息存在，如果不是他常年镇守边关养成了敏锐的洞察能力或许真的不会发现。 梁舟有点气馁，难道他跑到这里真的是千里迢迢来送外卖？啊呸呸，他才不是来送外卖的呢，哪有送外卖的还自己出差旅费的啊？对了…… 梁舟说：“英华，我在上山的时候还碰到了一件怪事。” 耐心听梁舟说完，英华还真是有点警醒，他说：“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你就留在我身边，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作祟做到本仙……仙……本先魔君头上来了。” 梁舟：“什么是先魔君？” 英华说：“先……先前的魔君，我现在不是长鸣了嘛！” 梁舟说：“哦……”他觉得英华戏有点多。梁舟说：“可是你们导演不让我留在这儿，我怎么留在你身边啊？” 英华笑着在梁舟额头画了什么，梁舟只觉得英华温热的指尖摩擦过自己的皮肤，整个人都感觉痒痒的，酥酥的，差点喊出来。英华说：“好了，我给你画了个藏身符，你现在就算走在我身边也不会有人发现你了。” “隐身？” “不，藏身。”英华说，“隐身是让人看不到，藏身是别人看得到你，但是对你的印象会特别模糊，就像将一片叶子藏在一片森林里。” 梁舟惊奇道：“还能这么使？英华你好厉害！” 英华得意地翘起了唇角，被梁舟夸奖的感觉真好。英华说：“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早点睡吧。” 梁舟说：“嗯。”等到躺到床上被英华正式扒了裤子的时候，梁舟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我去，怎么又不知不觉烧烤起来了啊！！！ 第52章 一醒来穿越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以后, 梁舟望着雕花床顶发了半天的呆。吃烧烤不利身体健康, 妈妈，我再也不要吃烧烤了！ 他花了很大力气才从那张搞不好是古董的雕花木床上爬起来, 动一动还吸口凉气, 掀开被子一看, 得，除了那些暧昧的吻痕咬痕, 今天膝盖两块都是红的。 一星的节目组为了保证效果, 明星在此生活期间一切吃穿用度都比照古代，那古代哪来的席梦思什么的, 所以梁舟昨晚大半夜就是跪在这冷冰冰的床上被英华从后面撞完又从前面插, 膝盖都跪红了。这还不算啥, 烧烤到最高潮的时候两人还超没节操地玩起了骑乘位。梁舟扒着床柱子，爬上去，再刺溜掉下来，那感觉……梁舟觉得自己突然就理解了超级玛丽每次岔开两腿跳起来然后落在仙人掌上为什么就会丢一条命。 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 英华早已经开工去了, 梁舟看到桌上摆着一份白馒头和豆浆, 另外有张纸条：“我去开工了，吃过早饭你可以休息一下。”最后还带一张笑脸。英华这张纸条是用毛笔写得，字迹端正稳重，只有那个卡通笑脸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梁舟看着看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然后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额头。 今天是一“星”来穿越剧组正式拍摄的第一天, 梁舟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既然英华说他身上有藏身符，他就毫不犹豫地拿起馒头往外走。 才推开房门梁舟就看到有两个剧组人员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可能是拍摄些空镜头，听到声音两人中的一个转过头来，打量了一下梁舟，然后说：“早啊。” 梁舟：“……早。” 那工作人员说：“刚刚吃早饭啊？” 梁舟：“……哎。” 就这么交流完了，对方便又转回头去跟另一个工作人员继续忙活了，全程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是异常，就好像梁舟不过是剧组的某个不太熟也不陌生的工作人员那样。 真是奇了！梁舟心想，干脆咬着馒头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梁舟昨天翻墙进来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没有好好打量这栋苗宅，今天天气好，刚好慢慢悠悠地观赏一番。这宅子被维护得不错，虽然是一栋古宅却并不荒凉破败，也没有被现代化的生活设备破坏了那古色古香的原始面貌。梁舟一路在里头穿行，时不时就看到几个工作人员经过，他们有的跟他点个头，有的会跟他打个招呼说两句话。梁舟一开始还挺担心自己应付不了一些专业的问题，后来发现但凡他答不上来或者答错了的，对方居然也听不出来，英华的藏身符就像是一个特别强效的容错机制，但凡是梁舟这边出了问题的，不论是相貌、身形、举止还是言论，都会被这个机制抹平，但是正常交流却是无碍的。 梁舟七拐八弯，在一座花厅里碰到了肖贝妮，她换了一身明艳艳的红底凤仙花图案的裙衫，发型也做得很妩媚，整个人看起来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不少男性工作人员都在频频打量她，眼里流露出惊艳之色。 肖贝妮也没有发现面前那个“工作人员”就是梁舟，梁舟干脆走近了仔细看了会儿，觉得肖贝妮好像在做一个类似打扫卫生的任务，他又看了会儿才离开，临走的时候还问了一旁一个工作人员：“扈嘉祥呢？” 那人给他指了路：“在后院忙活着呢。”说着还“嘿嘿”一笑，“新嘉宾头一天嘛，你懂的。” 梁舟谢过，想了想，对那名工作人员恶作剧地说：“嘿！肖贝妮有小丁丁哦。” 工作人员：“好好，你去忙吧。” 梁舟：“……真无趣啊。” 梁舟循着那工作人员的指引一路去找英华。 今天上午明星们的任务是整轮里头最简单的，而且是单人任务，任务的难易程度根据上一期淘汰赛的排名而定，其中英华和肖贝妮由于是新进组的嘉宾，得到的题目会比其他人都难一些，这等于从一开始就保证了节目的紧张性和趣味性，也算是给淘汰赛中活下来的老嘉宾们的一点福利。 梁舟跟着节目组一个小组导演走了一阵子，最后干脆顺了他的一张任务安排纸来看。这部分的任务内容算是熟悉教程，所以是完全公开的，明星们彼此之间也都知道对方在做什么，比方说柴明心的任务是拿五十两银子去集市上采买准备寿宴筵席需要的各种原材料；欧阳鑫的任务是用五十两银子同样去购买布置寿宴会场需要的绸缎等装饰品；孙琳琳和肖贝妮的任务都是指挥下人打扫卫生，给整个府里来一次大扫除，两人负责的区域不同，肖贝妮作为新嘉宾，负责区域更大，打扫起来更麻烦，而且要在大扫除的同时调节家仆们的人际纠纷；张振涛被派去整理邀请参加筵席的宾客名单了；姚文吉要做的事情是寻找适合用的碗盏杯碟壶之类的物事；只有孟斐，由于是上一轮的投票总冠军，所以今天上午他啥事没有，可以到处游荡。 一“星”来穿越规定了只要完成任务就能获得一定数量的穿越用能量宝石，但是除了主线任务以外还有支线任务和隐藏任务，有时候在宅子里擦肩而过的配角就会有任务派给你，甚至到处晃晃说不定就能捡到一些分数，不过后者捡到的通常都是能量宝石的碎片，要几片才能合成一颗能量宝石。 看完了所有人的任务，到最后一行，梁舟才看到了英华的任务。梁舟眨了眨眼睛，心想这节目组还真够黑的。 顺着任务纸背面的地图找到了英华所在的后院，梁舟刚好看到英华正挽起了袖子和裤管在听一个家仆打扮的人说什么，旁边是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拍摄。梁舟偷偷走过去，挑了个位置，那里能够看清院子里在发生什么又不至于分散了英华的注意力。那个家仆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一柄斧子，面前则放了一截大概到人小腿高度的圆木桩，圆木底下还有个石台。 家仆打扮的男人说：“今天我们来学劈柴。”他说着拿起手里的长柄斧子，“像这样，两个手一前一后，脚前后分开，注意重心，不要被斧头带过去了，不要只靠手臂的力量，这个要动用背部肌肉，像这样……”斧子劈了下去，那颗原木应声而开，这男人先劈了一半，说，“第一下可能劈不到头，这时候可以就着斧子嵌在里头这样，抡起来往地上砸。看，开了。” 摄像机对着砍柴的师傅给了个近景，然后不忘推到英华跟前，把他脸上的细微表情都记录下来，可惜英华此时并没有什么特殊表情，他静静地听着，既不惊讶也不躁动。教砍柴的师傅说：“现在你来试试。” 英华接过他递过来的斧子，正要抡起来，那师傅又喊了一声：“哎，注意姿势。”英华耐心地等待他给自己矫正姿势，然后掂量了一下手里斧子的重量，“啪”的一下，干脆利落地把木头劈成了两半。 教砍柴的师傅愣了一下，随后说：“表现不错。”他说，“三少爷，是时候让你知道你今天上午要完成的任务数量了。”砍柴师傅手一挥，就见进来八个人，每个人推着满满一车圆木。车子虽然是小车，但这数量绝对不少。 摄像机立刻就把镜头瞄准了英华，恨不得戳到他脸上去，但英华还是那副平静似水的表情，几个工作人员心里直嘀咕，这是吓傻了？就算不来个惨叫之类的大动作，好歹也要有个震惊的微表情吧，不然后面怎么剪辑啊。 英华环视一圈，终于众望所归地皱起眉，他说：“这些都是今天上午要劈完的？” “对。”砍柴师傅说，“不是今天上午，是两个小时之内。” 英华说：“这些都是为了筵席准备的柴火？” 工作人员回答：“对。” 英华说：“多了。” 那工作人员也是节目组请来的老江湖了，顿时觉得这个可以发挥一下，说：“三少爷，这点柴火如果你都劈不完的话，那还是早点退出任务吧。” 英华看向那名工作人员，摄像机给了个特写，英华此时的脸色的确可以说是不太愉快的。这是要耍大牌了？不知有多少工作人员在那么想。 “万物皆有灵，”英华很认真地说，“鸡破壳，树发芽，蚕吐丝，虽然它们注定都是要被人所利用或是食用的，但天道有序，为了自身存活取走其他生灵的生命是一回事，浪费和剥夺又是另一回事，今天要做的菜根本不需要那么多柴火。”他摇了摇头，“也罢，这也是我的到来引起的连锁反应。”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好冷，只有梁舟听懂了，英华在可怜那些被斩断的树木。 砍柴师傅说：“那你到底还做不做任务？” 英华点头：“做。就当我送它们一程吧。”他说着走过去，将第一车里头的柴倒了出来。 原木滚出来有粗也有细，英华先没砍柴而是将那些木头按照粗细大致分了一下。工作人员在旁边看着秒表说：“已经开始计时了。” 英华丝毫也不着急，又去倒第二车柴，然后是第三车…… 工作人员都不知道他在忙什么，负责活动主持的主持人问他：“三少爷，你现在在做什么？” 英华说：“分柴。” 工作人员说：“为什么还要分开来？” 英华说：“劈柴方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英华先花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将所有七车柴都倒了出来，然后逐一分成了五堆。这个院子本来不算小，但是被英华这么一搞，顿时满了起来，摄制组的人都快没地方下脚了。梁舟站在一旁，也替英华捏把汗，虽然英华是天师，但是没听说天师擅长劈柴的。这节目组怎么那么坑啊，梁舟忍不住替英华抱怨。 “一小时到了。”工作人员说，这段时间里英华开始仔仔细细地摞木头，他把那些木头一个叠一个逐一树立起来，几乎堆到了他胸口的位置。英华人长得高，这高度基本就已经比一些工作人员都高了，摄像师只能找了块垫脚的石头站在上面拍摄。 “扈嘉祥，再不动手，你的时间要不够啦。”砍柴师傅又说，“你现在可以选择向我求救，只要花费一颗能量宝石我就能帮你解决掉一车的柴火。” 英华说：“多谢先生，我能行的。”他在一个半小时的时候终于把那些柴火都排完了，然后忽而转过头冲着某处笑了一笑。其他人都莫名其妙，只有梁舟知道，英华看到他了。或许那家伙早就发现了他，只不过为了节目需要才没有跟他打招呼罢了。 梁舟这时候就站在摄像师旁边，仗着自己那个藏身符的作用，他到哪儿都是如入无人之境。英华终于走过去，拿起一旁的斧子，他并没有像刚才那样摆出发力的姿势，砍柴师傅正想说话，英华却忽然放下了斧子问：“有长一点的西瓜刀吗，或者剑也可以。” 节目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很快还是搞来了一把长剑，这就是把道具剑了，虽然不是用锡纸包着的木头剑，但也没有开锋。 “这样的行不行？”节目组肯定是在耍坏，但是英华却点点头：“行啊。”说着接过剑，比划着平放在了木头堆上。 “他想干什么？”梁舟听到工作人员在问。 “用这个切木头？他脑子有病？” 英华听到了，他伸出一个手指放到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就像切豆腐那样，一手扶着木料堆，将那柄剑轻松地按了下去。 真的就是那么轻松！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因为之前英华就已经把木头都仔细排列好了，五堆木头，每堆都是5x5的阵列，英华一剑下去就是从上到下的贯通，解决了一列再去解决第二列。他呼吸平稳，动作轻松，根本看不出任何用力的迹象，就这么一剑、一剑、一剑……在五分钟之内就走完了全程。 第28节 “他到底有没有劈开木头？” “劈……劈开了？不然剑怎么能从底部抽出来啊？” “可是木头还是好好地堆在那里啊，还是圆的。” “他是不是在变魔术啊？” “劈开了。”有个声音响起来，梁舟一转头才发现孟斐不知什么时候游荡到这里来了。这位高冷高智商担当的明星走过去，自说自话地踢了第一堆木头一脚，木头轰然倒塌，露出了被剖得平整光滑的半圆截面。 “真有意思。”他说，“扈嘉祥，你要不要跟我一组啊？” 第53章 一醒来穿越 孟斐这个人, 最早是凭借音乐出道的。 在这个音乐市场早就不景气的年代, 能够发专辑（比如宋小雅），能够凭音乐出道（比如孟斐）, 多少就能说明一些东西了。孟斐是有才华的, 同时也有背景。 孟斐是个典型的富二代音乐才子, 家里父母都是某大型国有企业集团老总，家里人非富即贵, 他在国外念的名牌大学, 当然不是音乐系的，但是谁也无法否认他在音乐上的才华。早在求学期间, 孟斐在fb上就已经是个网络音乐红人, 后来归国参加了一档挑选音乐人的综艺节目, 顺理成章地拿了个亚军出了道——冠军是给某娱乐公司今年要捧的新人预留的。 孟斐外形条件出色，话不多，公司给他的定位是高智商学霸、音乐才子，算是一个很正面的偶像形象。不过梁舟在这个圈子里混, 自然对这个人有相对深入的了解。孟斐这个人其实有非常鲜明的个人特质, 第一, 他有那种富二代优秀公子哥的特色，他清高，圈子里看得起的人不多，很少跟人交往甚密；第二，他毒舌，虽然话说得少, 但每次要损个谁，那真是比谁都狠。 梁舟听说过有一回他和一个老牌男歌手同台合唱，老牌男其实音乐素养一般，纯粹是出来的时候运气比较好，在青黄交接的断档期，加上熬年资，终于有了一定的人气度，这次合唱属于互帮互助，孟斐需要一个提携地位的前辈，老牌男则需要孟斐的人气。结果老牌男大概是自以为自己是前辈了不起，在合唱时屡屡抢词抢麦，一首合唱最后变成了孟斐伴奏和声，老牌男独唱。这段视频被孟斐的粉丝发到网上后掀起了轩然大波，“翡翠”们（孟斐粉丝的自称）纷纷指责老牌男挤兑他们家孟斐。眼看着这事闹大了，公司只好安排老牌男和孟斐两人都出来辟谣，老牌男表示很欣赏孟斐的才华，这次合作是开始就说好了这样的演出效果，因为唱得是孟斐的原创歌曲，所以孟斐是作为创作人来表演，两人间并不存在矛盾还艾特了孟斐，孟斐在这一天晚些时候也终于更新了他那不常更新的微博，他转发了老牌男的艾特，只说了四个字：“不是粉丝？”还发了张懵逼的表情。 一开始大家还不明所以，还是翡翠们很快搞明白了，哈哈大笑着说，我们“萌宝”搞错了，他以为被请上台合唱的是他的歌迷，替老牌男伴奏是他送给粉丝的礼物。一时间满网络都是嘻嘻哈哈的嘲笑声，孟斐是不是真搞错了没人知道也没人去问，孟斐那个时候中文水平的确不是很好，搞错了也说不定，但是对于老牌男的嘲讽却就此板上钉钉，一个歌唱质量业余，跟粉丝差不多的歌星又有什么存在价值呢？老牌男飞快地flop了，结果这样的孟斐现在居然主动向第一次见面的英华伸出了橄榄枝。 梁舟想，孟斐这是看上他们家英华什么了？然后金牌狗仔梁总监他……卡壳了。他们家英华……他们家……梁总监陷入了深度的震惊中，什么时候他已经把英华划到自己人范围里了？ 节目组工作人员全都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拍摄着两人的互动。他们跟孟斐已经处了一阵子了，当然明白孟斐这个时候的提议是非常稀少的，甚至是节目开始以来的第一次，那么扈嘉祥会怎么回答呢？ 英华皱着眉头看了孟斐一眼说：“我拒绝。” 节目组：“……” 孟斐倒没怎么意外也没有被忤逆了的不快，他问：“为什么？因为柴姐？” 柴明心最开始见到英华就邀请他组队加上他俩现在的身份是一母同胞的姐弟都很明显地说明两人组队的可能性极大，其他明星也都知道。孟斐说：“她的临机应变能力还算不错，但是解谜能力不如我。” 英华没有理他，而是走过去蹲下身开始整理那些被踢散的柴堆。 孟斐不依不饶地走过去，弯下腰问：“而且你想过没有，她会不会是本轮中的异数？我是上一轮的冠军，比你们多一点优势，我有破坏穿越的人的信息提示……” 梁舟怀疑如果这会儿自己是在看电视，那么这时候后期一定在大发神威，什么音效特效狂做一气了，这是什么？这可是本轮一开始就爆出来的宝贵消息啊！ 英华还是淡淡地：“不用了。”手上丝毫没有停顿，他一点点地将那些柴火拢到一起，然后挨个分组，再一点一点地垒起来。 孟斐显然也有点疑惑，他问：“能问一下你为什么拒绝我吗？” 英华终于停下手，看向孟斐，特别认真地说：“你踢散了我的柴堆。” 众人：“………………” 梁舟愣了一下，突然开始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眼泪水都飙出来了——因为笑得太过，扯到了后面，是痛出来的。不过痛归痛，还是好好笑哦！ 梁舟不停地擦着眼角。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梁舟就发现了英华的一个小毛病。温柔的英华，坦率的英华，优秀的英华，他有：强迫症！ 东西一定要堆整齐，放在固定的位置，摆成固定的形状；发过来的短信微信一定是押韵的，字数整整齐齐；就连烧烤，都要正面几次反面几次，做到平衡均等；梁舟越想越是好笑，英华辛辛苦苦垒好的柴啊，摆得那么整齐，那么完美，断口平整，横竖均匀，大小一致，结果孟斐上来就是一脚…… “我不行了！”梁舟笑得肚子都疼了，在一旁边笑边抖。 英华听到他的笑声，有些纳闷地看了梁舟一眼，然后对孟斐说：“你不应该随便破坏他人的劳动成果。” 孟斐好容易反应过来，说：“我只是想要给他们看看柴都已经劈好了，对了，你是练过吗，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完成这个任务？” 英华转头对工作人员说：“可以上下一个任务了吗？”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一旁的一名工作人员立刻跑上来说：“可以可以。” 孟斐还不肯放弃说：“你真的不跟我组合？我保证跟我在一起，你会顺利通关。” 英华说：“谢谢，没有你我也能通关。” 霸气！ 这一天后来，梁舟在节目组里听到其他人形容英华都是两个词，第一个词是霸气，第二个词是好冷。梁舟仗着藏身符蹲在后期剪辑人员的电脑边看他给英华剪片子，那后期人员也是边剪边笑，手抖得简直像帕金森。就那段经典的互动，他给孟斐的脸上加了两坨红晕，周围加了好多粉红泡泡和玫瑰花冒出来，营造出一种罗曼蒂克的氛围，然后当英华说出“你踢散了我的柴堆”这句话时是当天一个霹雳，乌鸦飞过，玫瑰花和粉红泡泡都被冻住，裂为碎块，而孟斐的表情也在刹那间被放大了。镜头上孟斐一脸懵逼，耳边是柴堆、柴堆、柴堆的回声不停，简直像是催命魔咒。 梁舟看得忍不住又笑了一回，感觉这节目播出来英华肯定要再红一截。 这家伙实在太好玩了！这么一想，梁舟就忍不住想起昨晚英华对他酱酱酿酿时候说的情话。英华声音好听，在耳边说情话简直犯规，什么你是我在三界六道的唯一，就像九重天边最美的那朵云，洗仙池中最清澈的那捧水，是家中后院果树上最香的那颗玄灵果，是塞外城墙墙头最温暖的那点火光……梁舟一个小处男，从来没谈过恋爱，实在是经不起这种级别的文艺撩，何况那个撩他的人一边用好听的嗓音说着动人的情话一边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还在对他这样那样，那感觉简直了……梁舟摸了下额头，总觉得自己现在有点问题，动不动就想到英华，动不动就……智商下降。梁舟想，他是不是真的在谈恋爱了？ 就在梁舟为此苦恼的时候，其他明星们也都陆续地回来交任务了。节目组把人集合在后院，逐一评定这些人今天的任务成果。柴明心和欧阳鑫的采购之路各自都碰上了一些问题，五十两银子根本不够她们买到合适的东西，两人使用不同的方式来解决这一个问题。柴明心发挥了社会你柴姐的一贯本色，杀价猛、气势足，还顺手处理了一起摊贩之间的纠纷，于是以一个低廉的价格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欧阳鑫则借助苗家的身份地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给绸缎庄出谋划策，想了个营销点子，于是顺利捧回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两人因此算打了个平手，而且各有各的看点。 张振涛整理宾客名单十分细致，出于他们这种年纪的人的敏感性，他早早就判断出节目组提供的有明显特征的名单一定有点问题，所以发挥了刻苦钻研的精神，向管家、老家奴甚至是乡里乡亲打听，又去库房翻找，最后又补足了七名隐藏宾客名单，不过他还是漏了三名客人，任务完成率没达到百分之百。听到自己的任务结果的时候，张振涛似乎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这个与他本人年纪反差不小的小动作一下子就让他的形象鲜活了不少，相信播出的时候会博得不少年轻人的好感。姚文吉没有愧对他的“小公举” 暖男人设，给宴席用的餐具细心做了三个方案，虽然由于知识储备不足，搭配错了两样东西，但完成度也给刷到了百分之九十九。英华就不用说了，除了劈柴，作为新晋嘉宾，他的额外附加任务是去山后的树林里采集特定的果实，节目组满以为这些明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是英华显然是个例外，他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与自然相处，他采集回来的果实比节目组事先预想得更好，甚至还带回了一种只有当地人才会使用的特殊香料。 “他们说这个放在菜里会很好吃。”英华对节目组解释说。 工作人员问他：“他们是谁？” 英华说：“一只栗鹀和一只兔子。” 节目组：“……扈嘉祥真的好冷好冷哦！” 孟斐本来就没什么任务可做，所以也顺利过关，跟大家一起领到了一颗能量宝石。出人意料的是，孙琳琳和肖贝妮的任务都没完成。 孙琳琳似乎是路痴，所以没能读懂节目组给她的地图，以至于在清扫的时候漏掉了不大不小的一块区域，最后任务完成度判定只有58%，肖贝妮则十分奇怪。她自己似乎也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没有完成任务。“不可能啊，”她说，“这里和这里我都让人清扫了，最后我还检查过一遍。”她坚决要求节目组再去检验一遍，工作人员检验以后回来的说辞是一样的，于是她要求带着她一起去看看。 其他明星们也不由得好奇起来，纷纷表示要和二妹一起去看看，节目组很快把所有人带到了一座冷僻的庭院里，那里耸立着一座小小的三层阁楼。或许r是因为做节目到这会儿，天色已经有点晚了，此时整栋小楼沐浴在最后一丝夕阳之中，看起来有种古怪的迷幻感。肖贝妮一进那座院子便皱了皱眉，似乎也觉得有哪里不对，然后她便一马当先走上前去，推开了门，只见小楼里头满是灰尘，所有家具全都积着厚灰，甚至还有厚厚的蛛网堆积在角落。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肖贝妮喃喃自语着，一脚跨入其中，就在这时，孙琳琳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惊叫，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第54章 一醒来穿越 姚文吉刚好在孙琳琳旁边, 后者发出一声惊叫倒下去的时候, 姚文吉立刻冲过去，接住了她。 “怎么了？”张振涛转过身来问。 剧组人员没有第一时间动, 似乎是因为不确定孙琳琳到底是真的发生了什么, 还是在飙演技。梁舟发现肖贝妮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又继续打量起屋子里的样子来, 看来这栋好像多年没打扫的楼阁真的令他十分意外。 在众人终于判断出孙琳琳确实是出了问题并且围过去的时候，肖贝妮反而往里又走了两步。梁舟放弃了肖贝妮, 转过头去看孙琳琳。孙琳琳现在被众人围在中间, 小脸发白，浑身颤抖, 眼睛里满是恐惧。 “到底怎么回事？”欧阳鑫问, “琳琳？孙琳琳？” 姚文吉狠狠地掐了一下孙琳琳的人中, 后者才好容易咯出一口气缓过神来：“鬼、有鬼！”孙琳琳紧紧抱着姚文吉，吓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了，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颤音。 “鬼？”梁舟下意识地看向英华，英华却摇了摇头。 肖贝妮已经走到屋子深处去了。从外头看, 这不过是一栋外形瘦高的两层阁楼, 只有进到里面才会发现其实这栋小楼很深, 能够容纳的东西不少。这里看起来似乎是个类似藏书阁的所在，底楼摆了不少架子，但是现在架子上头空荡荡的，只有厚厚的尘灰蛛网堆积。 孙琳琳的声音从后头传来：“我……我刚刚看到那些架子中间有、有鬼影，一下子就飘过去了……呜呜……”越说声音越是抖得厉害，显然是吓坏了。 肖贝妮啧了一声, 似乎对此极不耐烦。梁舟心想，也是，肖贝妮虽然在英华面前不堪一击，人家好歹也是只有道行的狐狸精，说狐狸精怕鬼确实是桩奇闻，但是英华为什么会说这里并没有鬼呢？突然，梁舟好像瞥到了什么，他飞快地转过脸去，顺着那些架子一一看过去，最后在某个架子的中间，看到了一张……人脸。 “哇！”梁舟吓了一跳。 “噼噼啪啪”的声音下一瞬响起，跟着是灯光璀璨大作，从梁舟刚才看到人脸的架子后头忽然出现了三个人，罗导居中，另外两名副导演一左一右，三人推着一辆摆着三层生日蛋糕的小车出来，嘴里还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朝着肖贝妮走去。 所有人都一脸懵逼，直到三人走到肖贝妮跟前停了下来。罗导说：“贝妮，祝你生日快乐，欢迎你加入一星节目组！”说着，一旁的副导演便递上了一束红艳艳喷了闪片银漆的玫瑰，至于蛋糕上自然很识趣地插了“18”的蜡烛。 肖贝妮愣了愣，跟着扯出一个风情万种的微笑，她捂着嘴作出喜极而泣的样子道：“天哪，我……我太激动了！”一边说一边抹眼角，其实眼角根本一滴泪水都没有。梁舟在一旁看着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心想这只狐狸精戏演技确实可以。 周围的明星们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一一围上来祝贺肖贝妮。 罗导说：“对不起啊琳琳，没有事先跟你们打招呼，没吓坏你吧？” 孙琳琳抚着胸口，苍白着脸色站起来说：“没、没有，只有一点点。”她也凑上去对肖贝妮说，“贝妮姐，祝你生日快乐，永远青春美丽！” “谢谢。”肖贝妮笑了笑，还凑过去搂了孙琳琳一下并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亲吻。梁舟又看到了，心想这只狐狸还是只色眯眯老爱占人便宜的狐狸。 肖贝妮直起腰来，对罗导说：“罗导，您可把我吓坏啦。”她连连拍着胸口道，“那我今天不能算是没完成任务吧，能量宝石我也要一颗！” 罗导哈哈大笑：“当然当然。”他说，“这栋小楼你是让人打扫干净了的，这些灰尘还有蛛网其实都是道具。”他一面说一面伸手抹了一下架子上的灰尘，跟着竟然放到了嘴里嘬了嘬。英华大概也觉得好奇，顺手捞了一把蛛网闻了闻，还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 “是棉花糖。”他对梁舟说。 梁舟：“……”完了，他又开始想烧烤了。 众人于是都放松下来，嘻嘻哈哈地笑闹起来。唱完生日歌，肖贝妮许了愿吹灭蜡烛分了蛋糕，大家这才逐一离去。很显然，这又将是一星节目里头一段宝贵的花絮，在节目拍摄之外展现明星们的友谊之类。 天色晚了以后，大家便逐一离去，英华等着梁舟一起走，肖贝妮却走上来低声说：“上……嘉祥哥，我有话要对你说。” 英华说：“你说吧。” 肖贝妮便看了一眼梁舟，显然以为他是某个节目工作人员。 英华说：“哦，他呀，不碍事，是我爱人。”说着，轻轻在梁舟额头上一抹。 肖贝妮：“……”可怜的狐狸精在听到“爱人”；两个字的时候已经有点转不过弯来了，等到英华取消了梁舟身上的藏身符，更是惊得两只眼睛都要瞪出来。 “怎么是你！” 前面有人回过头来，英华动作很快，在梁舟额头轻轻一抚，藏身符便又恢复了，那个工作人员所看到的不过是英华和肖贝妮在窃窃私语，旁边还站了个工作人员。大概是以为这段内容已经有人跟了，那个工作人员并没有跑回来再插一脚。 肖贝妮好容易沉下气来，他说：“嘉祥哥，这栋屋子有问题。” 英华点点头：“我懂你的意思。” 梁舟说：“懂什么？”只有他没听明白。 英华说：“刚才那栋屋子里藏了人，那些灰尘和蛛网也是道具效果而已……” 梁舟说：“对啊，这个有什么不对劲吗？” 肖贝妮难得一本正经地说：“我刚才进入这栋屋子的时候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人存在。” 梁舟看着肖贝妮眨了眨眼睛，跟着才反应过来：“啊！”原来是这样的。英华曾经跟他提过但凡是鬼物、邪物都拥有不同于人类的灵场，所以什么地方如果有这些东西存在，那么这个地方的灵场一定会发生变化，反过来说，人类也是有灵场的，但是肖贝妮作为一只狐狸精却说刚才那栋明明藏着人的阁楼里没有散发出任何人类的灵场。 梁舟想得身上一寒，忍不住搓了搓手臂说：“难道……难道罗导他们不是人？” 英华摇摇头：“他们是人。”英华要比肖贝妮感觉得更清楚，一开始进屋之前他所感觉到的此地的灵场是十分正常的，但是当肖贝妮推开门的那一短暂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到这里的灵场微微波动了一下。这个波动非常细小，而且消失得很快，等到他想要去追寻踪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而他也和肖贝妮一样并没有感觉到罗导三人藏身在阁楼之中。 英华越想越觉得这栋宅子有古怪，听过梁舟的述说，如今加上这桩事，再联想他自己似乎曾经观察到的白影，这里肯定存在着什么古怪。 肖贝妮说：“要不我们再回去看看？”说着又想重新回到那栋楼里。 英华摇摇头：“先别急，如果真有什么问题不如换个时间来看。” 肖贝妮问：“什么时间？” 英华说：“晚上十点十一分零秒。” 第29节 肖贝妮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怪时间？” 梁舟却一下子明白过来，英华所说的正是babyblue向他发来第一则求救讯息的时间，所以说这栋屋子的确有问题？ 肖贝妮虽然不明白就里，但是本着对英华男神的无底线信任当下点点头说：“好，那我们晚点一起过来查探一下。” 梁舟犹豫了一下说：“那我也要参加。”他虽然是个凡人，但他觉得自己最近那个空气箭练得还算不错，关键时候应该还不至于拖后腿。他这么说着却看向英华，心口怦怦跳个不停。梁舟现在智商不是很高但是内心戏特别多，这会儿开始想如果英华用你去不安全之类的理由非要把他留下，他是梗着脖子一定要去呢还是乖乖留下呢？至于撒娇让英华带他去，就算梁舟现在是低智商恋爱脑还是觉得这场景太可怕了！ 英华果然看了梁舟一眼，张嘴说：“好。” 梁舟：“？？？” 英华一下子有点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哪里说错话了。 梁舟说：“你……你答应啦？” 英华茫然地点点头：“啊。” 梁舟说：“你……你都不阻拦一下？” 阻拦？为什么要阻拦？英华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几个字。 梁舟：“……比如说太危险什么的？”说到后来自己也觉得有点无理取闹了，妈蛋，谈恋爱太可怕了，他的智商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英华说：“哦哦，危险，不危险啊，有我保护你，你怎么会有危险？” 梁舟心口被重重一击，险些捂着胸口倒下去。太犯规了，他心想，怎么办啊，英华这么好，他好像真的彻彻底底被掰弯了。人家说什么弯成了一盘蚊香，他觉得蚊香算什么，他梁舟都已经弯成了一包方便面了好吗！ 英华还不知道他的“爱人”这会儿经过了剧烈的思想斗争，终于不情不愿地打算承认他的身份了，英华说：“既然如此，我们就说定了今晚十点在这里集合。” 就在这时，有个工作人员急急匆匆地跑了回来，手里还打着盏灯。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苗家大宅里并没有安装现代化的电气设备，这些天英华屋子里的夜间照明都是靠用干电池的桌面台灯，此刻那工作人员手里提着的灯笼也是装电池的，他跑过来发现英华和肖贝妮都在还愣了一下，跟着特别鸡贼地打量了他们俩一眼还冲梁舟挤眉弄眼。 梁舟：“……”他们才不是姘头好不好！ 那名工作人员说：“扈先生、肖小姐，你们有没有看到柴小姐啊？” 英华说：“明心姐？她没有跟我们在一起啊。” 那名工作人员失望地“哦”了一声，跟着又朝这庭院里四处草草打量了一番便又提着灯飞快地跑走了。 “柴明心……”梁舟突然想了起来，他说，“柴明心好像刚才就不在。”他记得英华他们一开始在前厅接受任务结算的时候柴明心是在的，后来肖贝妮那件事情发生后，大家都跑来这个院子里，那个时候柴明心在不在呢？梁舟想了又想，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没错，柴明心从我们进入这栋阁楼开始就不在了。”梁舟天生记性不错，加上这几年做狗仔，什么明星住哪里身边有些什么人爱好是什么平时有什么生活习惯都是他必须掌握的“专业知识”，所以这时候往回一想就把所有人当时的站位都记起来了，所有人里头并没有柴明心。 “我记得一开始我们出发的时候柴姐还在，当中有个天井里不是有口井吗，她那时还提醒我当心呢。”肖贝妮说。 换言之，柴明心的的确确是跟着他们一起转移来这个院子的，但是她是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的？ “工作人员正在找她，说明柴明心失踪不是节目组的安排。”梁舟说，“真是蹊跷。”柴明心会到哪里去又是干什么去了呢？ 英华忽而问梁舟：“你说孙琳琳曾经跟你求救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她们都不见了？” “对。”梁舟也想起来了，那是孙琳琳在7月15日晚上22:44:44分发的消息：“我好害怕，她们都不见了，我真的好害怕，我打不通报警电话，谁能帮帮我！”梁舟说：“难道这里有什么结界、虚幻的空间会把人隔离开来，就像动漫里头的神隐？” 英华想了想说：“趁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分头去打听一下7月15日那天晚上节目组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梁舟和肖贝妮附议，三人匆匆离开。 一轮弯月高高悬挂在天宇上投下了孤清的光芒，忽然之间，那栋黑暗的阁楼里亮起了灯火，一个瘦削的人影映在了门扇上，它缓缓走近，然后站定在门前。刚刚合拢的门被打开了一道缝，于是从竖着的门缝里露出了一只黑森森只有眼黑没有眼白的细长竖眼。 第55章 一醒来穿越 然而英华他们并没有能够在当晚说定的时间一探阁楼, 因为就在他们集合前往那座神秘阁楼的时候, 梁舟发现了柴明心。 柴明心是在一处天井里的某口古井中被发现的，而这口古井刚巧正是肖贝妮之前提起傍晚时候他们去阁楼的路上柴明心还曾提醒过她当心的那口。结果被提醒的人没出事, 提醒人的人反而掉了进去, 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 梁舟跟着英华经过那里的时候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 一开始他以为是有节目组的人跟着他们，但是仔细看了身边一圈都没有发现, 英华倒是很奇怪的什么也没发现, 反而还转头问他怎么了。梁舟说没什么，跟着英华又走了两步, 结果再一次听到了声音, 这一次听起来像是呻、吟声, 他问英华：“你真的没有听到什么？” 英华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好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说：“没有。” 梁舟疑惑道：“难道是我幻听了？我好像听到这附近有人声。”他的目光不知怎么就落到了那口古井上方。月光下，古井的石砌井台反射出淡淡的光芒，看起来像是什么宝石。梁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觉得这口古井在吸引着自己, 他冲着那口古井走过去, 而后弯腰向下。事后回想起来，梁舟觉得自己当时就像是被鬼迷了似的，整个人都有点浑浑噩噩的，并不很清晰地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直到英华一把揽住了他的腰。 英华在梁舟耳边轻轻打了个响指，梁舟才像是被人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猛然醒了过来，而当时他已经差点把自己也塞进了那口井里。 英华神色严肃地看了梁舟一阵，确认他没什么事后仍不放心，又在他身上画了守护符，让他离井台远一些，跟着才自己弯腰看向井中。他看着看着，突然整个人就往井里钻了进去，把梁舟吓了一大跳，但是梁舟速度不够快，他没能拖住英华，眼睁睁看着英华整个人钻入井中，就在他犹豫不决要不要喊人的时候，英华又飞快地钻了出来。 “井是干的，柴明心在底下。”英华说，“去喊人过来。” 于是不一会，各个院子都被惊动了，罗导连鞋都没顾上穿好就带着一堆人赶了过来，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都被照得明晃晃的，摄制组甚至破例使用了摄影灯来照明。从发电机拉过来的电线点亮了灯泡，清晰映出了井底下的样子。 英华说：“我刚才睡不着出来散步，经过这里的时候听到有人声，没想到发现明心姐掉在这下面。” 罗导听言脸都白了，柴明心可是他们的重要嘉宾，如果出了事，节目能不能做下去不说，这人身伤害的赔偿也够他们受的了。当场就有工作人员打了120喊急救车来，工作人员们纷纷商量着谁下去救人。姚文吉说：“我来吧，我学过武术，人也比较灵活。” 罗导本来是不肯的，柴明心一个嘉宾出了事不算再搭一个姚文吉进去的话，那他真的是没法在这行做下去了。但是现场都是些没什么救援经验的人，尤其这口井不大，对身形有一定限制，末了只能听姚文吉的。于是便有人取了绳子来，姚文吉做好了准备，慢慢地沿着绳子攀缘了下去。这一番折腾大概弄了得有将近四十分钟，姚文吉才终于能够将柴明心送上来，跟着他自己也爬了上来。 柴明心被送上来的时候人是昏迷的，把罗导吓了个够呛。结果120还走错了路，等到医生们终于找过来的时候，柴明心已经自己醒了。她面色苍白地坐在节目组人员给她找来的被褥上，整个人失魂落魄地不发一言。梁舟看到她的头发乱七八糟地贴在额头上，头顶上还有一片湿漉漉的残叶，完全没有了之前精明能干的女王气质，看起来怪可怜的。 因为担心柴明心有脑震荡之类的内伤，罗导带着几个工作人员一起跟车陪去医院检查，剩下的两个节目组负责人便安慰大家先去休息。梁舟看向英华，只见他面色冷峻地望着那口井，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底怎么搞的？”一个轻佻的女声响起。 梁舟看向肖贝妮，狐狸精也留了下来，正面色不豫地看着那口井。 “没有邪气，没有阴气也没有妖气，感觉不到这里有任何会兴风作浪的东西，怎么会出这种事？” 梁舟试探着问：“会不会只是偶然？” “偶然？”肖贝妮走过去，一脚踩在井沿上，一副土匪恶霸的模样，惹得还没来得及走开的几名工作组人员频频侧目。“这么高的井台，井口又不大，柴明心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掉进去 ，她又不是智障。” 梁舟：“……”你是说我是智障哦。 英华忽而转过脸来问：“你是怎么发现她的？” 梁舟：“嗯？” 英华说：“我当时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感觉到，但是你说你听到了，你还找到了这口井……小船，你能给我描述一下你当时的感受吗？” 梁舟望着英华期盼的眼神，说：“好，你等等。”他走到院子的进口处，努力回想着自己当时的感觉，他说，“我们走进这里，大概在这个位置，我听到了呼吸声……” “呼吸声？”肖贝妮说，“柴明心掉在井里你都能听到呼吸声？” 英华问：“你听到的呼吸声是从井的方向传过来的？” 梁舟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脸色大变：“不是！”他说，“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当时的感觉是有人跟在我们身后，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所以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节目组的人在偷偷拍我们。” “后来呢？”英华循循善诱，“那个呼吸声后来又是怎么把你引到古井那里的？” 梁舟仔细想了很久：“后来我又听到了呻、吟声，那个声音很微弱，我差点以为是幻听了，然后我就看到了那口井。”梁舟卡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注意那口井，他只是自然而然地看到了，稀里糊涂地走过去，然后鬼使神差差一点就钻了进去。 “你有看到幻觉吗？”肖贝妮问，“比方说这样的。”她手一伸，梁舟突然发现周围好像亮了起来，就像天色渐渐转明，但是肖贝妮手一握便又什么都没了。 梁舟：“……”原来这只狐狸精还是有点能耐的啊。梁舟摇摇头：“没有。我什么也没看到，但是我就是被这口井吸引了注意力，说不上来为什么。” 英华看了下左右，确认没人后对肖贝妮说：“帮着望下风。”跟着又飞快地跳进了井里。过了会儿，井下传来他的声音：“能听到我的呼吸声吗？” 梁舟看看肖贝妮，肖贝妮看看梁舟，两人都摇了摇头，然后才想起来英华此时此刻是看不到的，梁舟说：“听不……”英华已经跳了上来。 “我刚才在下面呼救，你们连这个都听不到怎么可能听到柴明心的呼吸声。” “所以？” 英华说：“有人想让你在这个时候发现柴明心。” “这么说起来，”肖贝妮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不是跟孙琳琳住在一个院子里吗，我听人说孙琳琳好像也曾经短暂失踪过一阵子。” 英华和梁舟飞快地对视一眼，英华问：“什么时候？” 肖贝妮想了想：“上周六，也就是节目组过来的第一天。” “七月十五日！”梁舟惊道。 “七月十五日怎么了？”肖贝妮问，“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如果说农历七月半还有点说道，那公历七月半就只是个普通的日子罢了。 英华说：“你听说的孙琳琳失踪事件是怎么样的？” 肖贝妮说：“七月十五日当天，一星节目组把人拉到苗家大宅，他们到达的比较晚，因为一开始在山上迷了路，然后是器材拉上山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麻烦，好像是有几棵树刚好倒了，挡住了去路。” 英华微微一愣，因为在他上山的时候也曾碰到了相似的事情。难道说这座山中有灵，在阻碍外人进入？英华问：“后来呢？” 肖贝妮说：“节目组大概弄到晚上六点半以后才终于把东西都弄上来，然后就是打扫卫生啊接电分房子之类的事情，孙琳琳她们是晚上九点左右吃完了饭拿到了自己院子的钥匙。” 梁舟突然想到了一个疑问说 ：“这栋房子的主人出现过没有？” 肖贝妮一愣，随后思索起来，过了会儿疑惑道：“好像还真是没听说。罗导他们过来的时候据说是当地一个古建筑保护单位的人陪着一起过来的。” 梁舟说：“我觉得有必要查清楚这栋建筑的历史还有原主人那位苗家后裔的生平。” 英华点头：“梁舟说得对，不过这个先放一放，肖贝妮你接着说。” 白毛狐狸精显然很满意自己被英华高看一头，兴高采烈道：“然后现在天气不是热了吗，孙琳琳她们折腾了一整天就想要找个地方洗澡，这里有个澡堂，其实也就是有个烧柴加热的小浴室，大概一次能进去两个人，孙琳琳当时是和一名女工作人员一起进去的，女工作人员先洗完出去了，后来想起来手表忘了拿就跑回去问孙琳琳有没有看到。结果在外面喊了几声都没人应，跑进去一看，孙琳琳竟然不在澡堂里。” “是不是洗完澡回去了，”梁舟问，“又或者出去散步了。” 肖贝妮摇头：“哪里都找不到孙琳琳的身影，女工作人员当时有点着急所以把罗导他们都喊起来找了，一伙人忙了一宿哪里都没找到，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有人看到孙琳琳从澡堂出来。” “洗了一晚上的澡？这不能吧。” 英华问：“孙琳琳回来后说了什么？” “她说自己洗着洗着睡着了。” “在澡堂里睡着了？” “对，她是这么说的。” 梁舟无奈道：“这是撒谎也不带上点心啊。”澡堂里泡一晚上可不是人能干的事儿，别看现在已经是七月了，山里的夜晚可凉着呢，更何况是泡在水里。 肖贝妮说：“她这几天感冒发烧据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个女工作人员也说也许是她当时一时着急没看清澡堂里头。” 英华微微眯着眼睛，过了会儿说了句：“水。” “水？”肖贝妮问，“什么水？” 梁舟突然反应过来：“对，水！” 肖贝妮抓耳挠腮：“到底什么水啊，你们倒是说清楚啊！”只有白毛狐狸一个不明白的感觉太难受了。 梁舟说：“这两个人失踪的时候身旁都有水，肖贝妮失踪的时候在澡堂里，有很多水……” “柴明心不是掉在一口枯井里吗？”肖贝妮问。 梁舟说：“我怀疑她掉进去的时候里头还是有点水的，因为她的头发是湿的，额头上还沾了一片又湿又烂的叶子。但是水说明了什么？” 英华说：“还不能完全判断。水属阴，水生木，水象征女人，水和镜子一样可以构成两界的通道……” 第30节 肖贝妮说：“柴明心和孙琳琳是不是都被谁通过水带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为什么？以及怎么做到的？”梁舟问，“如果柴明心是傍晚时分经过这里的时候被带走的，当时英华和你都在，你们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她的消失。” 肖贝妮哆嗦了一下，小小声说：“是不是……是不是这里的东西比我们都……都强啊？” 英华看向四周，脸色冷了下来。的确有这种可能，他感觉不到，他也没能察觉，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对方太强了。比他还强吗？英华心想，除了碧凛仙君之外，他已经有几千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了，这三界六道又有谁能在凡间偷偷躲藏又实力超群呢？不管怎样，既然对方敢招惹到他头上来，他岂有不接战之理！ 思及此，英华当下对着四周一拱手道：“在下英华，初来乍到，还请阁下赐教！”一阵冷风吹过，几片叶子飘飘旋旋地落下，周围静悄悄的，什么也没出现。 英华又等了一阵，继而一拱手道：“既是阁下不愿现身，在下也不勉强，天道有轮回，世间有纲纪，望阁下好自为之。” “什么好自为之？”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三人转过头去却见欧阳鑫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她穿了条睡裙，披了个披肩，脸色苍白，冷不丁看到真的要吓一跳。 “我还当只有我睡不着，原来你们几个也还没睡啊。” 肖贝妮眼睛一转便迎了上去，毕竟在场只有他也是“女人”。 “欧阳姐，我们刚刚在讨论柴姐的事呢。”她试探着说道，“这事可真吓人啊，我听说柴姐之前琳琳也出过事？” 欧阳鑫慢悠悠道：“你也知道了啊。”她说，“不稀奇，这房子本来就有问题。” 英华一愣，这是他第二次听到“房子有问题”这五个字了。 第56章 一醒来穿越 “这房子有什么问题？”梁舟问。 欧阳鑫说：“怎么, 罗元荣没跟你们说过？” 罗元荣就是罗导的大名, 梁舟知道这是藏身符起了作用，欧阳鑫把他当成节目组的人了, 因而道：“我只是个杂工, 他们上面的人讨论事情不会让我们底下人知道的。” 欧阳鑫说：“也是, 如果连你们都知道，说不定这一期节目就做不成了呢。”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说, “听说过《画皮》的故事吗？” “画皮？”梁舟问, “是《聊斋志异》里的那则故事吗？” 肖贝妮不屑道：“那都是道听途说来的，艳鬼真要迷惑人何须披人皮, 估计也就是哪个倒霉蛋撞到了山里的魑魅魍魉以后编出来的小道消息。”魑魅魍魉皆是最不入流的精怪, 无法化形, 所以通常只能借助外力来让自己具备形态。 欧阳鑫看了肖贝妮一眼说：“小肖对精怪志异十分了解？” 肖贝妮顿时意识到自己露了馅，立刻又摆出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道：“欧阳姐你别笑我了，我也就是平时爱看点灵异小说什么的。” 欧阳鑫也没纠缠这个，她说：“你们进来之前都看到苗家正门挂着块牌匾吧？” 英华和肖贝妮齐声道：“看到了。”只有梁舟没从正门进, 是翻墙进来的, 不过侦查大门的时候他也曾经看过一眼, 依稀记得上面写得是…… “描骨画心？”英华道。 “对，就是描骨画心。”欧阳鑫说，“一般人家的门楣上绝对不会题这种词，知道为什么苗家大宅会用这四个字开门迎客吗？因为这四个字和苗家的历史有关。” 梁舟斟酌着说道：“我听说过关于苗家人的事，据说苗家有位祖先曾经官拜大将军，致仕以后隐居在此, 因为皇上特别器重，赏了这附近的地给他，所以此处最早被称为苗家宅，这座山也就被称之为苗家山。” “皇上器重，”欧阳鑫说，“有用的时候叫器重，没有用或是起了疑心的时候，这份器重可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梁舟听出欧阳鑫话里有话，问道：“欧阳姐，你的意思是这位苗将军解甲归田其实是出于无奈，而非年岁到了光荣退休？” 欧阳鑫说：“苗将军致仕的时候其实只有四十出头，即便在古时候也不算老人。他离开朝堂的原因你应该也猜到了，正是功高盖主。历来伴君如伴虎，你知道君王一桩秘密，你是他的心腹，你知道君王十桩秘密，你就可能是君王的心腹大患了，更何况苗将军手上还握有兵权。尽管他十分聪明，平时处处小心不算，一看苗头不对就早早交还虎符主动请辞，但还是没能完全平息君王的猜疑之心。特别是他到了此地之后，由于苗将军为人和善，又善驭人之术，因此十分得人心。他来了这里不久便做了几件铺路修桥的大好事，当地人感戴他的恩德，嘴上不说却几乎尊他为藩王。即便苗将军本人没这个意思，还是深深触怒了当时的天子。” “后来呢？”肖贝妮听得津津有味，他成精不算太久，又久居山中，对这花花世界十分好奇，若不是因此也不会与徐贝妮这样的乡下小丫头颠鸾倒凤，做了一对小夫妻许久。 欧阳鑫说：“后来，苗将军六十大寿的时候，天子御驾亲至，说是要来替苗将军贺寿。” 沉默了许久的英华忽然道：“一模一样？” “对啊，跟我们的任务差不多吧。”欧阳鑫说，“除了苗将军的年岁有点区别，任务里也没提到皇帝以外，其他都和历史上的原事十分接近。我不怕多告诉你们一句，就连我们这几个所谓的妻妾子女的情况也是参照历史上的原型来编写的。” 梁舟听得震惊，这也太古怪了，难道说一星的编剧跟苗家有什么亲密关系甚至就是苗家的后裔？ 欧阳鑫说：“苗将军知道圣上要亲自驾临后便知道自己这次可能是在劫难逃了，果然，在寿宴上皇帝十分巧妙地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原话我就不说了，全古文的，翻成现代文的意思就是爱卿啊，世人都说人心隔肚皮，朕一直愁苦如何才能了解身边人的真心，不知道爱卿有没有办法替朕证明这件事呢？” 所有人都就静静地听着欧阳鑫说话，月亮已经行到了众人头顶，欧阳鑫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刚才柴明心坠井的井栏上，她脸色苍白，活像一缕幽魂，细声细气道：“于是苗将军知道，皇帝是借着这番话要他证明自己的真心呢，但是一个人的真心是最难证明的，言语行为都可能伪装和变化，最后苗将军被逼无奈，想到了一个办法。” “描骨、画心。”英华若有所思道。 梁舟震惊道：“什么？” 欧阳鑫说：“对，描骨画心。苗老将军被逼无奈，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为了保住一家老小只能当众自戕。当着那位多疑皇帝的面，苗将军亲手剖开了自己的胸膛，袒露出自己的心脏。也不知道是上天垂怜还是憎恶，剖心的苗将军竟然没有死，于是他又一一划开自己的皮肤，露出了底下的白骨，他满身鲜血淋漓请皇帝观看，言道臣一片丹心只牵挂陛下安危，一身铮铮铁骨愿随时为陛下做马前卒。” “皇帝见苗将军如此还不死，又惊又怕，此时旁边有一画师道，魂灭人死，苗将军这是为忠魂所系，所以仍以这般模样留在人间，待臣将其一缕忠魂移入画中，他便可安然离开了。于是当下铺纸磨墨，将苗将军当时的模样一一画下，最后一笔落下之时，苗将军也噗通一声倒下，再没了动静。皇帝至此时方觉自己冤枉了一位忠臣，于是提笔写下‘描骨画心，忠良之后’八个字赐予苗家人，后来苗家子弟就将描骨画心四字放在了苗家门楣之上。” 欧阳鑫这番话说完，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包括英华在内的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会儿，肖贝妮嘟哝道：“这苗老头怎么那么傻，那皇帝老儿都欺负到他头上来了，他居然还要傻乎乎地听他的话，换了小爷我早就掀桌拔刀了，老老实实的手下你不要，非逼人造反不是？” 梁舟则要想得多一些，他愤愤然道：“说什么描骨画心忠良之后，狗皇帝不过是要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罢了，那个什么画师恐怕也不是普通的画师，不然怎么知道如何将忠魂收入画中之法，呀……”梁舟突然一顿说，“那幅画现在在哪里？该不会苗将军的魂魄至今还在这座宅子里游荡吧。”他这么一说，突然间就是一阵冷风吹过，吹得周围的树叶飒飒作响。 肖贝妮搓着两条细伶伶的胳膊道：“别、别随便吓人啊，人吓人要吓死人的好嘛！” 英华：“……” 梁舟：“……” 梁舟真想翻白眼了，刚才还夸肖贝妮有点能耐，一个狐狸精怕个毛的鬼啊！ 肖贝妮大概是看出了梁舟在想什么，娇声娇气道：“不一样的好吧，这种类型的厉鬼可吓人了，长得难看又恶心吧啦脏兮兮的，脑子还不正常，谁知道会做些什么。” “那是什么！”欧阳鑫突然大叫了一声，肖贝妮吓得“嗷”的一声蹿了起来，一团白花花毛绒绒的东西刹那间就冒了出来。梁舟眼疾手快，一把扯住那团东西将肖贝妮拖到了自己身后，英华则伸手在空中飞快地划了两道，那团白花花的东西顷刻间消失了。 两人配合默契，只在一秒钟的时间里做完了这一切，欧阳鑫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问：“你们……刚刚……刚刚是什么？”说着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英华和梁舟齐齐摇头：“什么？没什么啊。” 梁舟说：“你看到什么了？” 欧阳鑫说：“就白白的，毛绒绒的……” 英华说：“大概是风吹过来的塑料袋吧，你看错了，欧阳姐。” 肖贝妮则躲在梁舟身后急得赶紧把自己的狐狸尾巴一根根塞回去。 旁边走出来几个人，都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其中竟然还有孟斐和张振涛。欧阳鑫得意地冲着两人笑了笑道：“不好意思，被我抢先了。” “什么抢先不抢先？”好容易把狐狸尾巴塞回去了的肖贝妮疑惑地问道。 欧阳鑫伸出手，一旁的工作人员便拿出一颗时光宝石交到欧阳鑫手上，张振涛笑了笑，孟斐则挑了挑一边眉毛。见英华他们还看着自己，欧阳鑫这才得意地从身上的衣服袖子里抽出了一张纸条道：“喏，你们自己看吧。” 英华接了过来，梁舟和肖贝妮一边一个凑上去看，只见纸条上面写着：“隐藏任务，向同组嘉宾讲述苗家大宅的鬼故事，只要能吓到一人就可成功获得一枚时光宝石。” 肖贝妮气得眼睛都睁大了：“你……你们……” 英华看向张振涛和孟斐，张振涛道：“我们也拿到了，这个任务是我们三个人同时发现的，不过被小鑫妹妹抢了先。” 英华问：“你们是在哪里发现的这个任务？” 孟斐说：“就刚刚那座小楼里。” 英华与梁舟对视一眼，英华顿了顿方道：“明心姐刚刚才出了事，咱们这样不太好吧。” 欧阳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和和气气道：“放心吧，你柴姐不会有事的，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要替罗导分忧才是。节目还要往下做，进度就不能耽误，咱们现在辛苦一点，等他们明天回来了，就能做新任务了。”她这话看似是在安慰英华，其实满满透露出的都是对柴明心生死的不在乎，梁舟心想欧阳鑫跟柴明心是不是有私仇啊，对了，他忽然发现一件事，如果说这栋宅子的古怪主要影响女人的话，欧阳鑫该不会也即将出事吧？ 英华没有接欧阳鑫的话，只是看着这位以精明能干形象为招牌的女星微微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感叹什么。 “时间不早了，”张振涛打了个圆场说，“大家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应该就有明心的确切消息了。”孟斐耸了耸肩，表示没有异议，众人便就地散了。 被一个凡人的鬼故事吓了一跳还当众丢了脸的肖贝妮现在心情显然不怎么好，嘴里嘀嘀咕咕道：“怎么这样啊，还编故事吓……吓狐。” 英华却淡淡道：“故事未必是假的。” 梁舟道：“我也觉得这个故事还蛮真实的，不过皇帝真的会不远万里来参加一个臣子的六十大寿吗？一般不都是赐点东西下来就很了不起了？还有那个画师啊，是什么来历才能被皇帝带在身边呢，而且他还会把人的魂魄封印到画里面，这不是画师是天师吧，英华你觉得怎样？” 英华回过神来，淡淡道：“嗯，也许吧。” 梁舟还期待着英华给他点提示呢，被他这么一说就有些不高兴，这家伙在想什么呢。英华说：“走吧，回去休息了。”说着，当先一步离开了那进院子，梁舟只好跟肖贝妮打了声招呼，匆匆跟了上去。 英华一声不吭地在夜色中走着，一反常态的沉默，梁舟跟了一阵，发现他走过了自己的院子便觉得英华有些不对劲了，他想拉住英华，最后想想算了，干脆跟在英华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在这大宅里走着。夜风轻拂，虫鸣阵阵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如果不想这宅子里发生的诡异事，梁舟真的觉得这儿还挺世外桃源的。他走着走着就分了神，开始考虑起这一期稿子要怎么写了，结果一不留神就撞在了英华的后背上。 梁舟摸了摸鼻子，问：“怎么了？” 英华还停在那里，过了好久，他才转过来问了一句：“刚才你说什么？” 梁舟莫名其妙：“我刚才没说话啊？” 英华说：“是肖贝妮在的时候你说的那句，你说画师是天师？” 梁舟心想，你这不记得吗，为什么要学电视剧里一样明明记得还要再问我一遍啊。 英华自言自语道：“难道是……” 梁舟说：“难道是什么？” 英华看了看他，随后说：“难道是……算了，我还没完全弄明白，下次再告诉你哦。” 梁舟：“……”他不想要这个男票了！ 第57章 一醒来穿越 第二天一早, 柴明心就回来了。 柴明心回来之前, 梁舟正在陪英华候场，顺便给刘榴打电话。电话拨了一次又一次, 不知道为啥不是拨不通就是没人接。 “刘榴这家伙跑哪儿去了。”梁舟嘟哝道。 英华问：“怎么了？” 梁舟说：“刘榴啊, 不见了。”他已经在苗家大宅的英华卧室里住了两夜, 换言之，刘榴也已经跟他分开了一天两夜。尽管对方也是个成年人, 还是个男人, 但是这样突然间无声无息的不见，梁舟也是会担心的。最关键, 刘榴是老贾的亲戚, 他怕回去被老贾抽死。 英华说：“不用担心, 他不会有事的。” 梁舟说：“真的？”他的眼睛亮了亮，跟着又皱起眉头，“社会安全方面是可能没事啦，但是这栋房子古里古怪的, 万一那小子被什么邪祟抓走了怎么办？” 英华说：“他不会, 天狗本来就是克制邪祟的, 一般的邪祟看到他跑还来不及，就算是不一般的，”他说着，刚好肖贝妮风情款款地走出来，英华便顺手一指说，“就算肖贝妮那种, 也许道行比刘榴高，但是看到他还是会怕的。这种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按照你们现代人的说法，是基因决定的。” 肖贝妮耳朵尖，走过来先冲着英华抛了个媚眼，随后才娇声嗲气道：“嘉祥哥哥，你们在讨论什么啊，你说我会怕谁呀？” 英华说：“天狗。” 梁舟：“……” 肖贝妮：“……”肖贝妮一脸春花绽放般的笑容刹那间就僵在了脸上，整个人都跟冻住了似的。他“哦”了一声，跟僵尸一样同手同脚地走开了，一不留神还撞在了柱子上，疼得直揉额头，结果那一系列动作全都给节目组的摄像拍了下来。 “看到没有，”英华说，“光是听到就很怕了。” 第31节 梁舟点点头：“嗯。”过了好一会，他才敢鼓起勇气问，“你刚刚说刘榴是什么？” “天狗。”英华说，“《山海经》里有介绍的，也算是一种比较有历史的妖怪吧。” 梁舟：“……” 英华问：“怎么了？” 梁舟看看英华：“没，就是……对我的人生产生了点怀疑。” 英华说：“有什么怀疑，你可以说给我听听啊。” 梁舟摆摆手：“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吧。”梁舟沉默着走到一边，看似没什么，结果砰地一声，也撞到了肖贝妮刚才撞过的柱子上。节目组的摄像大哥都看呆了，看那神情大概在思索这根柱子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怎么一个二个都爱往上撞。不过梁舟不是肖贝妮这种嘉宾，自然轮不到被摄像机拍摄特写，不然大概全国观众都能看到他此时的脸色，是绿的。 刘榴，是天狗。天狗，是妖怪。所以刘榴，等于妖怪。刘榴，还是老贾的亲戚，那么老贾……梁舟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往下想了。 天哪，这个世界太可怕了！梁舟拼命摇头，他现在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不然怎么身边有了个死而复生的英华，有了只白毛狐狸精，有过一个带着小鬼的女鬼，一个山神，现在又多出了一只天狗和一个不明身份的老板？梁舟狠狠捏了自己一把，把自己疼得眼泪水都流出来了，还是不愿接受现实。就在这个时候，罗导和姚文吉陪着柴明心一起回来了。 柴明心的脸色仍然不是太好，脸白得很，因而衬得嘴唇特别的红，有一种很诡异的美感。她在姚文吉的搀扶下慢慢地走进来，对着正在准备筹拍的节目组众人微微鞠了一躬说：“实在不好意思，耽误各位的进度了。” 张振涛忙迎了上去说：“你们回来啦，医生怎么说？” 罗导说：“除了一些擦伤，其他应该没有大碍。” 张振涛拍着胸脯说：“那就好那就好。小柴同志啊，你可把我们吓坏喽。”在场也就只有张振涛比柴明心年纪更大，所以他有时候喊柴明心妹妹，有时候又喊她小柴同志，这两人关系还算不错，至少节目里看起来不错，所以网上还给两人组了个桃心cp。 柴明心说：“不好意思振涛哥，都怪我一时走神踩空了。” 踩空能踩到井里去？梁舟心想，而且那井台有多高昨晚他们都见识过了。 英华也走了上去 ，上下打量了柴明心一番方才说：“人没事就好。” 柴明心冲着英华微微笑了一笑说：“多谢三弟关心，多亏了你，不然我昨晚可能真的会出事。”她说着对周围人说，“还请大家再等我一会，我去收拾一下就出来。” 罗元荣道：“柴姐，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多休息一天吧，没关系的。”话虽这么说，还是能看出罗导的纠结。拍真人秀综艺节目都是有计划好的流程的，白白等一天会带来不少麻烦，甚至可能影响到周六节目的播出效果。 欧阳鑫扶着手臂说：“身体不好的人还是别逞强了。” 柴明心却说：“不能这么麻烦大家，小妹不是也还感冒着吗，她能够抱病工作，我更不能拖大家后腿了。”被提到的孙琳琳见众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赶紧低下头去，声音跟蚊子叫似地说：“我、我没关系的，不、不重。” 柴明心说：“我也没什么，只是轻微擦伤。”她说着对梳化的负责人说，“刘老师，要麻烦你了。”后者忙道不会，陪着柴明心下去了。 等人走了，英华才将姚文吉打量了一番，后者正蹙着眉头看着柴明心远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孟斐挠了挠后脑勺，全程没发一言，欧阳鑫在整理自己的衣着，肖贝妮还有点恍恍惚惚的，总之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什么亲密无间的团队。 罗导大概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拍拍手说：“好事多磨，大家打起精神，再休息半小时我们就开始今天的拍摄项目。”说完，便跑去了解进度了。 梁舟戳戳英华，英华才把目光从姚文吉身上收回来。梁舟问：“看什么呢。”他才不会承认自己看英华直愣愣地看着姚文吉，心里有点怪怪的呢。 英华说：“看姚文吉。” 梁舟：“……”这跟问插队的人你怎么插队啊，对方回答因为我没素质啊有什么区别吗？ 好在梁舟不是个会憋在心里的脾气，追着问：“看他做什么？” 英华说：“姚文吉看柴明心的样子有点奇怪，我怀疑昨晚发生了什么。” “能发生……”梁舟话还没说完 ，就见英华直接走了过去，站定在姚文吉跟前。 “英华！”梁舟赶紧几步冲过去，想要拉住他。英华却已经开口问道：“小姚，明心姐真的没事吗？” 姚文吉昨晚也是在医院里度过的，这会儿正忙着擦脸换衣服。不过他毕竟是男生，没柴明心那么讲究，所以并没有离开拍摄现场，直接就在那儿拾掇起来。听到英华的问话，姚文吉抹了把脸说：“现在看起来应该是没事了。” “昨晚呢？” “昨晚……”姚文吉忽而停下了手，好在身旁的工作人员自会照顾他。一名工作人员取走了他手上的毛巾，另一名工作人员开始给他换衣服，第三名工作人员就把他的刘海梳上去，打算给他戴古装发套。 “昨晚，明心姐有段时间失去了意识。”姚文吉说，“医生怀疑是脑震荡引起的，但是她自己又醒了过来。刚醒过来的一段时间内她好像有点记忆错乱，没能认出我和罗导，不过几分钟后就正常了。” 失忆？魂穿？梁舟脑子里已经又开始天马行空地想象了。这一星剧组故事那么多，梁舟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姚文吉说：“她现在检查出来是都没事……” “但你还是很担心。”英华用了一个陈述句。他口气向来不强烈，有的时候还淡得好像一不注意就会漏听，但是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他是十分肯定这个结论的。 姚文吉“嗯”了一声：“她醒过来以后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梁舟心头一动，这不是跟他当初在电视上看到孙琳琳的感觉一样吗？他问：“你确定？等一下，你跟柴明心不算熟人吧，会不会只是你的错觉？” 姚文吉看向梁舟，好像在努力辨别他是谁，但是英华的藏身符显然很管用，姚文吉再怎么看梁舟都无法对他形成一个准确的定位，最后只能说：“我能确认，我跟她很熟，其实她是我……是我女朋友。” 梁舟：“……” 英华：“……” 梁舟：“卧槽卧槽卧槽！”这个时候怎么会冒这种大新闻出来啊！他根本没来得及做任何准备啊啊啊，时间能不能倒回去啊，他想把姚文吉刚才那句话录下来！ 虽然对梁舟的身份无法辨识，但是姚文吉那根身为艺人的心弦在这个时候发出鸣音提醒了他，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个错误，匆匆说了句：“我去换衣服。”撒腿就跑了。 梁舟真捉急啊，怎么就跑了呢。一回头，发现英华正在那儿思索。梁舟小心翼翼地问：“英华，你想到什么了啊？” 英华抬起头来，一脸的垂头丧气，他说：“小船，明星谈恋爱都要保密吗？那我出了名以后是不是也不能跟你光明正大地谈恋爱了啊？” 梁舟：“……”梁舟此刻心里真是又甜又雷，甜的是英华这种一根筋的老干部居然在考虑要给他一个“名分”，雷的是将来他和英华地下恋情约会的时候万一被狗仔拍到……梁舟光是想象那场景就浑身酥软，外焦里嫩了。 “震惊！知名艺人扈嘉祥私会雨幕工作室狗仔，逗留香闺24小时不出……”梁舟一想到到时候配合着标题，自己房间的照片还可能会登在死对头开八工作室的微博上，那心情真是好复杂、好复杂、好复杂！等等，这都想哪儿去了！ 金牌狗仔梁总监一声咳嗽，怒目而视道：“都什么时候了，都给我好好工作！” 那头被五花大绑的刘榴刚好“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小伙子此时浑身被剥了个精光，露出一身瘦削的肌肉被捆着绳索浸在冰凉的溪水里接受山泉的洗刷。那个该死的逮着他的家伙此刻则一身白衣，站在溪旁的大石头上正举目远眺。山风阵阵，白衣飘飘，青丝飞扬，这位怎么看怎么清新出尘，怎么看怎么……像来拘魂的白无常。 刘榴不知第几次喊道：“我真的不知道，仙君，你不能这么随便抓人，我有人……”被对方冷冷瞥了一眼，刘榴立刻改了口，战战兢兢地说，“我有动物保护法保护……的……” 白衣人终于几个起落跳到了刘榴身边，一张堪称倾国倾城的脸孔就这么凑了上来，他朱唇轻启，清清楚楚道：“再叨逼叨，吃了你。”吓得刘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满心只有一句话在回荡“仙君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啊啊啊”。 刘榴哪里知道，这位仙君在其他仙君心里也是“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啊啊啊啊”的，这位白衣翩翩的仙君不是别人，正是碧凛仙君冯乐水。 第58章 一醒来穿越 那头, 一星节目组众嘉宾等待柴明心收拾齐整之后, 开始了第二天的拍摄。 “今天的任务是制作花灯。”打扮成管家模样的主持人宣布道，“花灯, 是早在我国古时候就被广泛使用的一种日常生活用品, 既有实用价值, 又有观赏价值……”在对照着台本介绍了一番手里的花灯样品以及灯笼历史后，主持人大手一挥, 便有一群打扮成丫鬟家丁模样的龙套走了上来, 每个人手里都托着一个托盘，托盘用红绸布盖着, 绸布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主持人说：“这里有八个锦囊, 锦囊里是八盏花灯的制作题目, 大家可以随意选择自己要做的那道题。” 孟斐问：“八道题目之间有难度差别？” 主持人点点头：“这个嘛，当然有！” 张振涛摇着头唉声叹气：“完了完了，我这个年纪了，手可不如你们年轻人巧。” 欧阳鑫咳嗽了一声, 笑眯眯道：“儿啊, 娘还没说自己老呢, 你的手总该比娘巧点吧。”张振涛立刻配合着做出一副懵逼的表情。 欧阳鑫不过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差了张振涛十多岁 ，偏偏这次被分配到演张振涛的娘，他们俩自己也知道到时候节目播出时这会是一个笑点，所以都很有意识地借题发挥。 姚文吉说：“大哥你不用自卑，其实你只是长得略微着急了一点, 只要坚持用弟弟推荐的xx面膜，早晚各敷一片，很快就能恢复青春了！”xx面膜是一星节目的赞助商，这些明星嘉宾加入这个节目就相当于成了xx品牌的推销员，将广告自然而然地融入节目中还不让人厌烦也是他们本事的体现。 张振涛自然深谙其中道理，马上转身道：“二弟说得极是，哥哥这就去把xx面膜敷起来。”说着就往外走。摄像机跟拍到他快要走出场地，给足了张振涛镜头，姚文吉才去把张振涛给扯了回来，说：“大哥你早上不是用了xx精华了吗，晚上再补个面膜就行啦，咱们先办正事要紧。” 等他们哥俩回来，节目主持人便道：“下面有请诸位挑选自己要做的花灯题。” 张振涛等人则一起道：“请娘/二娘先选。” 这就是要按照几人分饰的角色身份来决定次序了，欧阳鑫此时辈分最大，按理应该是第一个选，然后应该是柴明心和孙琳琳、肖贝妮三位女士，再然后才是男士们的次序。谁想到此时英华突然朝前迈了一步。他看了那八个人一遍，突然直接走到其中一个家仆跟前，伸出手揭开红布，取走了底下的锦囊。 这番举动出乎了所有人意料，罗导没有喊停，一星节目组的人也是训练有素，飞快地调整机位把镜头分别对准了两边。张振涛和姚文吉显然十分吃惊，几名女士也不同程度地愣住了，孟斐有些意外的样子，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是孟斐的一个小动作，早就有翡翠总结过，当孟斐感到疑惑、为难、感兴趣或是陷入某种沉思中时他就会有这个小举动。 英华说：“我拿这个，剩下七个你们随便挑。” 张振涛微微一皱眉道：“三弟，你这样恐怕不妥。” 姚文吉则凑过去，轻声说了句：“算了大哥。” 欧阳鑫挑起一边眉毛笑了笑。孙琳琳低着头不说话，柴明心露出不解的样子，肖贝妮则有些好奇，不知道英华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熟悉真人秀综艺节目的人一定会知道，这是一个典型的爆点。 新嘉宾和老嘉宾，刚刚红一点的回炉“新人”和资历老的前辈，男嘉宾和女嘉宾，等等等等。张振涛年纪大，资历深，人设是个老干部，这一期的身份又是英华的大哥，此时当面批评他是很合情理的，而姚文吉在旁边这句嘟哝显然把戏剧冲突性又提了一层，不由让人开始浮想联翩，难道英华已经和其他人产生矛盾了？ 罗导一面叫周围的机位赶紧推众嘉宾特写一面已经在心里考虑英华淘汰以后下一个明星该请谁了。在他眼里看来，英华本来就是加塞进来的，要不是棒棒那边给足了钱，英华最近又刚好比较红 ，加上一星节目组也想要借郑影帝息影前最后一部作品热度的意图，英华是绝对加不进来的。 这样也好，豁出去两期，换来了赞助、热度和关注度，跟着就能把人请走了。 就在罗导打着小算盘的时候，英华却仍然毫无危机意识，他又重复了一遍道：“剩下的你们随便选就行。 梁舟在旁边急得连拳头都握紧了，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把英华打醒。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啊！梁舟想，真人秀综艺节目的受众面有多广就有多难做，有人在其中一飞冲天也有人就此被骂个狗血淋头，再难翻身，英华的人气好容易起来了一点，怎么能这么胡闹！宋飞如果知道梁舟此时的想法搞不好都想跟他拥抱一下了，但是由于为英华崽操碎了心的宋爸爸现在只能在山脚附近的小镇旅馆里走来走去空担心，所以梁舟梁总监还是错失了这次跟“公公”拉近关系的机会。 张振涛点点头：“行吧，我们接着选。”跟着便按照之前的顺序，男士们谦让着先等女嘉宾选完题目，然后是张振涛、姚文吉和孟斐三人挑选。 张振涛说：“小孟是客，我提议让他先选，二弟你看如何？” 姚文吉说：“听凭大哥吩咐。” 孟斐仍然话不多，点点头说句“谢谢”，走过去随便挑了一个丫鬟。然后姚文吉让张振涛先选，自己挑了最后剩下的那个，没有辜负他暖男的人设。 主持人环视一圈，说：“既然大家都已经选好了自己的题目，下面我们就将揭晓谜底。”他说着，咳嗽一声说，“这八道题目虽然都是制作花灯，但是题目有难有易，最难的题目和最简单的题目的差距……”他故意停了一停，大概是为了给后期音效留空间。镜头扫来扫去，把每个人此时的表情都留了下来。等到完成了这一步，主持人才说：“差距呢就好比一个小学生跑五十米和跑马拉松的区别。” “哇！”众位嘉宾都不由得面面相觑。 主持人说：“所有花灯题难度一共分四个档次，每道题目上由易到难分别标注有e等、n等、h等以及bt的字眼，e等有三题，n等有三题，h等有一题，最难的bt等也有一题，现在大家可以打开自己的题目看一下了。” 众位嘉宾纷纷做出求神拜佛之类的的动作，跟着一个个撩开红绸。红绸底下是不同颜色的锦囊，他们小心翼翼地打开自己的锦囊，看了起来。 “哇！”孙琳琳最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双手高举锦囊里的纸，甚至将题贴到镜头前给大家看，她的花灯题是e等，制作内容是兔子灯。 姚文吉现场打了个漂亮的侧手翻，摆了个pose给大家看自己的花灯题，n等，制作内容是荷花灯。欧阳鑫维持着她那高雅的人设，只在摄像机转过来的时候嫣然一笑，伸出手将题目纸转了过来，她的也是e等，制作内容是兔子灯。跟着其他人一一展开自己的题目 ，孟斐居然也是兔子灯，肖贝妮则不幸抽到了h等题目，正对着摄像机眨巴着眼睛，一脸楚楚可怜，他被要求制作一盏华丽的八角宫灯。张振涛拍拍她说：“二妹，你要是不愿意做这个，不如跟我交换吧。”张振涛拿到的也是张n等的荷花灯题目。 “对了，能交换题目的吧？”张振涛喊话主持人。 主持人点点头：“只要是自愿就可以。” 肖贝妮却装作擦了擦眼泪的样子说：“谢谢大哥，我还是自己试试看吧。” 很快，大部分花灯题目都已经出来了，e等兔子灯三个名额分别由孙琳琳、欧阳鑫和孟斐抽中；n等荷花灯被张振涛和姚文吉抽到，h等被肖贝妮抽到。摄像机一下子对准了剩下唯二两人，柴明心和英华。只剩下两道题没有揭晓了，而这其中包括了一道超级变态题和一道普通难度题，可谓戏剧性十足。 柴明心问：“三弟，你需不需要跟我换一下？” 英华摇摇头。柴明心刚才并没拆题，此时便说了声“好吧”，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锦囊。 梁舟看着不由在心里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姚文吉的侧手翻固然漂亮，但是太过刻意，张振涛秀了一把自己的绅士，肖贝妮表现了一把自己的独立自强，孙琳琳和孟斐没太多存在感，不过孟斐本来就是话不多的类型，光靠卖cool都能吸引他的粉丝，倒也没损失，而柴明心则挑了一个最好的时机既展现了自己作为前辈的风度，又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柴明心边拆边说：“我这人吧，运气向来不太好，转发从没中过奖，当年考演艺培训班被录取的是陪我一起去的同学，好不容易第一次拿到的角色结果刚进组剧组就直接卷款跑了，要是没有我的影迷，根本坚持不到现在，哈哈。希望这次转转运吧。”她说笑间道出了自己一路走来的不易和坚持，顺带也圈了一把粉，这才打开纸条。看着纸条，柴明心脸上的表情很有层次地做了几个变化，然后她对着英华歉意地笑了笑说 ：“抱歉了，三弟。”柴明心抽中的是第三张n等的题目，换言之，英华抢在别人之前亲手挑选的那张竟然是唯一一张最难的bt等题目。 所有的摄像机一下子全都对准了英华，要捕捉他此时第一时刻的反应表情。张振涛微微一笑，说了句：“三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呀。” 第32节 姚文吉则说道：“大哥，你就别打击三弟了，三弟，你要不要用我的xx喷雾冷静一下？” 肖贝妮说：“仙……祥哥，你要不要跟我换一下？” 欧阳鑫手里捏着块丝帕吃吃地笑了起来，说：“嘉祥啊，你这是体贴我们才特地选了这个锦囊的吗？” 柴明心说：“没事，还有后续的比赛，比分还能扳回来。” 孟斐说：“你要是不懂，我可以帮你。” 主持人唯恐天下不乱，对英华说：“扈嘉祥，你第一个挑选题目结果选到了bt难度，现在有什么想法？” 摄像机推过去，对住的是英华一脸茫然的样子，既没有抽到了最难题目的怨气，也没有被其他人挤兑产生的不平，他似乎有些不在状态。 “bt难度？” 主持人说：“对啊，全场唯一一张bt难度的题目现在就在你手里的锦囊里。” 英华看向自己手里的锦囊，微微皱了皱眉头。罗导喊了一声：“3号位、5号位跟上。”摄像师沿着轨道飞快地推镜头，一副恨不得把镜头杵到英华脸上去的样子。梁舟下意识地就拦在了前面 ，挡住了其中一个镜头。 主持人还在旁边撺掇：“来，嘉祥，我们来看一看你的题目内容是什么！” 英华说：“你们希望我在这里打开这个锦囊？” 欧阳鑫冷冷道：“当然了，我们早就已经打开了，你那个锦囊里头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姚文吉也说：“三弟，事已至此，你攥着不给大家看也没意思啊。是男人就大方点。” 张振涛又出来打圆场了，说：“其实我们就是好奇bt难度的题目到底是什么内容，这个花灯做出来一定特别好看吧。” 英华看了众人一圈，然后转头对罗导说：“我可以打开锦囊，但是最好请各位女士回避一下。” 节目主持人这次是真不明白了，问：“为什么要女士回避？” 欧阳鑫说：“这么神秘？这题目还不能让我们知道呀。” 肖贝妮说：“我听嘉祥哥的。”说着就要转身。 英华说：“你不用转。” 肖贝妮：“……” 柴明心看了看英华说：“那我转身好了。” 孙琳琳低下头，没有表态也没有转身。 英华叹了口气，说：“那你们不要害怕，这应该只是某个人的恶作剧而已。”他打开锦囊，伸手从里头掏出了一样东西。摄像机跟了上去，英华摊开掌心，那里头根本不是什么花灯题目纸，而是一块血呼啦差的肉疙瘩，那是一颗不知什么动物的心脏。 第59章 一醒来穿越 “其实也不用害怕。”见所有人都一脸震惊地盯着自己, 英华说道。他这么一说, 唯一转过去的柴明心都因为好奇转了过来，孙琳琳也抬起了头, 而欧阳鑫根本就没有回避。然后, 这三人脸色就都统一刷成了白色。 英华大概也意识到有点不妥, 故作轻松道：“没事的，一颗心脏而已, 而且只是一颗普通鸟类的心脏, 就是烧烤摊上常有的那种，一串好像两块五？我看你们很多人喜欢吃的。而且这上头也没有附加别的什么不好的东西, 不会起变化, 不像那些巫师用来做法的道具, 那种一般都含有很大的怨念，碰了轻则导致皮肤溃烂，不幸的话也许会感染人面疮什么的，此外这个也不是用来养蛊的, 不会长很多蛊虫出来吸活人的精血阳气, 也就是说这颗心脏除了还热着, 一点都不特殊。” 英华不说还好，越说所有人的脸色就越难看，几位女士都有点要晕过去的样子了。柴明心还脸色苍白地强自撑着，欧阳鑫手里攥着的丝帕已经捂住了嘴巴，看起来像是快要吐了，孙琳琳则摇摇欲坠, 根本看都不愿意看，至于肖贝妮……在流口水。 烤鸡心好好吃哦，白毛狐狸的脸上毫无疑问写着这串字。 拍摄场地一片死寂，明明是盛夏的大白天，大家却都觉得周围冷飕飕的。 罗元荣颤抖着声音问自己的副手：“扈……扈嘉祥的人设是什么来着？” 副手于导磕磕绊绊说：“冷、冷面笑匠。” 冷是够冷了，但是一点都……不好笑。 罗元荣好容易反应过来，喊了声“卡”，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卡摄像还是在卡英华的话。他对副手于导说：“老于，你快去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于导领命跑了，跑了几步又回来，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耐着找了数张餐巾纸叠好了，眉头皱得死紧地接过了英华手里那颗血淋淋热乎乎的小心脏。 现场渐渐有了些松动，几个工作人员在打圆场：“没事了没事了，可能是道具组出了点小纰漏。” 罗导挣扎了很久，还是冲着英华走了过去，只不过离他还有几步路就站定了，特别小心翼翼地说：“不好意思啊小扈，是我们的错，我们工作失误了。” 负责游戏环节的主持人不知道是没眼力还是胆儿肥，在旁边问：“小扈，你是一开始就知道锦囊里有不好的东西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英华怔了一怔，忽而意识到自己露馅了。普通人显然不会具备这样的直觉和隔着东西视物的能力，他刚才有点太莽撞了。 见英华不做声，主持人和罗导对看一眼，彼此眼中渐渐都有了几分别样的神采，比起这件古怪的事带来的恐慌，此时他们更多的情绪反而变成了兴奋。所以说演艺圈的人有时候就是爱作，不然也不会拍些灵异的片子出来，他们一致认定英华身上还有秘密可挖，而这个秘密很显然即将通过他们的节目首次公诸于世并掀起一股讨论热潮。 “其实英……扈嘉祥他小时候学过一些有关玄学的东西。”梁舟突然开口道。 在场所有人不由都看向了梁舟，罗导一挥手，摄像大哥立马又把摄像机打开了。梁总监顿时压力山大。梁舟心想，他这么顶着一张藏身符被拍下来，电视里到底会出现个什么形象？该不是人形马赛克吧。 主持人说：“你的意思是，扈嘉祥有一些普通人不具备的特殊能力？”国家对于文艺作品的管制力度太大，子不语怪力乱神，建国后不许成精，条条规定逼得每个人都学会了打擦边球的本事。 梁舟含糊其辞道：“你们看过雨幕工作室在《魔女》播出前拍到的八卦没有？” 众人有的摇头，有的点头。 梁舟咳嗽一声，忽而对着摄像机口齿清楚地大声道：“最火热、最新鲜、最真实的娱乐圈八卦消息，尽在雨幕工作室！” 众人：“……” 他自顾自打完了广告才说道：“当时扈嘉祥不是爆出过一段现场表演武术的视频吗？” 这下所有人都点头了，他们对这段视频印象还挺深刻的。可以说，长鸣魔君扈嘉祥的红，最开始的起点就是这段视频。 梁舟说：“就是跟这个一块学的。凡是中华传统中最精髓的那些，他全都会！” 罗导此时看英华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只会下金鸡蛋的母鸡了。另一个副导演张导问：“那小扈是跟谁学的啊？他师承何处？” 英华说：“我其实……” 梁舟抢先说道：“是家学，家传的！” 虽然英华用的这副扈嘉祥的躯壳长得高鼻深目，一副混血儿的样子，其实原主压根没有半点混血基因，过去扈嘉祥总是出不来也是因为这个。扈嘉祥的父母都是非常普通的老百姓，生活在一座三线城市下面一座小城附近山里的小村庄里，是很普通本分的农民。 因为这个原因，早年经纪公司给扈嘉祥做包装的时候从来不提他的家人，甚至连他的出生城市都是能回避就回避，谁想到时至今日，这个设定反而给英华平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联想到扈嘉祥的出身，众人看他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个个都是一副“卧槽，原来这位身世很有来头，搞不好是什么神秘大家族传人”的模样。英华不会撒谎，此时难免有些尴尬，他说：“没、没有，我……很普通。”英华不知道，他这样解释看起来反而更像是由于不慎暴露了自己能力而感到懊悔的神秘大师了。 梁舟还火上添油说：“我跟他是一个镇子里出来的，我们那儿的人都知道他。对了导演，这一段麻烦你们掐掉好不好，我们小扈不太爱提这个。”他指了指天上说，“天机不可……你们懂的。” 罗导了连连答应，让身边的两个摄像师关闭了摄像机，梁舟却看到他做了个手势，身后另外一个摄像师悄悄打开了一旁放置的另一台摄像机。 “总之这个事情就是这样了，一个恶作剧。”梁舟说，“小扈说没事就一定是没事了，大家放心就好。” 正说着，之前跑去调查的于导也跑了回来。 “没事了没事了。”人还没到，先喊了起来，他说，“是厨房老吴，做菜的时候有些厨余被他扔在外面，之前不是有人说在附近看到过野狗吗，可能是一不小心被野狗之类给弄进去了。大家不要瞎想啊哈哈。” 虽然野狗自己打开锦囊这事有点玄乎，大家还是很捧场地往好处想了。张振涛当下笑了起来道：“看来咱们节目收视率要长红了，俗话说猫穷狗富嘛。” 柴明心也说道：“大弟说得有道理。” 众人便都嘻嘻哈哈地说笑起来，只有孟斐摸着下巴一会看看那个锦囊一会看看英华，似乎对整件事很感兴趣。大家休息了一通，便开始继续拍摄工作。 跟昨天的任务不同，今天的任务其实有团队协作的成分在里面，只不过是隐藏性质的。比如说花灯制作，看起来像是单人任务，但是节目主持人却提到了一条规则：“每位嘉宾，凡是在规定时间内提交自己抽到的花灯题目上要求内容的花灯的，可以计分，凡符合质量标准的，按照题目难度得一到五颗不等的能量宝石，反之，零分。凡是自己有分数并且热心帮助其他人完成花灯制作的，能够额外再拿到被帮助者那个等级应得数量的能量宝石，不过这种帮助仅限于对方答应的情况，并且只有一次机会。” 这条规矩被报出来后，大家都表示在规定时间内能做完两盏灯已经很累了好不好，节目组根本不需要规定几次机会。等到计时开始，大家便都开始飞快地行动起来，希望能够快点做完自己的题目再去帮小伙伴做，好多拿点能量宝石，只有孟斐和英华没有急着动手。孟斐不知道在想什么，而英华正在看他那道后补的bt难度题目的图纸。——尽管英华“拯救”了整个剧组，导演却并没给他奖励，他仍然需要做自己抽到的那道bt题。 过了一会，孟斐动了，他朝着英华走过去，英华抬起头看着他，他却把自己那包花灯材料往英华那里一放说：“我们一起做。” 其他嘉宾本来正在那里拼命赶进度呢，听到孟斐的话，一个二个都有些意外地看向英华那边。孟斐说：“怎么样？” 英华看了看他的材料包：“你的题目太简单。” “你嫌弃我的题目分低，那你有没有想过靠你自己能不能把bt题完成？”孟斐说话声音冷冷的，他的翡翠们都说他的声音是天上来的仙人才有的嗓音，听起来就是特别干净出尘的那种。 真天上来的英华被这简直算是挑衅的问题问了也没恼，只是简单“嗯”了一声，他手上不停开始统计材料：“能做完。” 孟斐一下子愣了，但是毕竟脑子转得快，他说：“行，那我就抱你大腿吧。” 周围那些老嘉宾的脸色一下子绿了，他们跟孟斐也一起做了好几轮节目了，头一次知道孟大少爷还有这样无赖又低声下气的一面。他不是很能吗，不是一直显摆高智商人设吗，怎么这会儿学会了求扈嘉祥给他大腿抱？等等，孟斐刚刚说了什么？一起做？ 聪明些的比如张振涛和柴明心看起来已经意识到了题目里的隐藏内容，节目组玩了个隐晦的文字游戏，那就是一个人想要帮助别人根本不需要等到自己的花灯制作完成以后，甚至他自己的花灯不是自己亲手做完的也行，只要能够在规定时间内把自己抽到的题目上的花灯交给节目组就行了。换言之，动手能力差的只要能够抱上一条大腿，那分分钟就能得到两人份的宝石。 于是众位嘉宾静了一静，突然先后开始吵闹起来。 “三弟，我可是你大姐啊，我们说好了是一国的。”柴明心一面说着就想走过来。 张振涛说：“三弟，我的题目分值比小孟的高，你跟我合作更划算，而且我以前参加过《双灯谍影》的拍摄，在那里头我饰演的就是一个花灯工匠，我参加过培训。” 姚文吉说：“三弟，我的也是n等，你跟我合作吧，我手脚快，能够帮你打下手。” 欧阳鑫说：“大郎、二郎，我是你们的娘，你们再怎么也不能跟为娘抢吧。” 孙琳琳犹豫了许久，小小声地说：“我……”结果只说了一个字就被肖贝妮一屁股给挤到一边去了，白毛狐狸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直接伸手抱上了英华的大腿：“嘉祥哥，选我选我，你一定要选我，我们俩那关系跟他们都不同的呀！” 导演和摄像都乐坏了，一个劲地围着英华拍摄。此时英华就像是一块香饽饽，被一群虎视眈眈的“恶狼”围在了当中。柴明心在给他扇风，欧阳鑫给他擦汗，张振涛在旁边试图给他递东西，姚文吉在给他马杀鸡，孙琳琳挤不进来，肖贝妮干脆就挂在他腿上。 “好可恶啊！”梁舟心想，你们、你们放开那只英华，那是我男票啊！！！咦，他刚刚说了什么？梁总监一下子又陷入了对自己人生的深深疑惑之中。 被这么些莺莺燕燕包围在当中，难为英华还能不为所动。只见他不动声色地看完了制作图，统计完了材料包里所有东西的数量并分门别类地摆好，接着便拿起小刀开始削竹篾了。 “嘉祥哥~~~” “三弟！” “三郎……” 英华抬起头来，看了众人一圈，最后对孟斐一指：“就你吧。” “啊啊啊！”一群戏多的明星又开始表演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选孟斐啊！”肖贝妮不甘心地问。 英华说：“因为他已经干起来了。”果然，在众人忙着向英华大献殷勤的时候，孟斐那头已经开始按照设计图帮着英华裁糊灯笼的纸了。 “这不合规定！”张振涛抗议，“法治社会，我们应当按规矩办事，用规矩管人。” 欧阳鑫也道：“就是，不是说好了帮忙是要得到对方允许的吗？” 节目主持人一脸无辜地说：“扈嘉祥不是允许了吗。”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允许是可以先斩后奏的。大家纷纷怒斥孟斐阴险，跟着开始互相组队。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组高分题目的拥有人，因为一旦组队完成，这个小组就要做完两盏花灯才能计分，可是谁又能保证他们一定能把题目在规定时间内做完呢？这时候，默认动手能力比较强的男人就成了众人的组队优先项，只可惜四个男人中的两个不要脸地组成了一队，于是就剩下了张振涛和姚文吉两个香饽饽，最后柴明心和张振涛的桃心cp组成一队，姚文吉和孙琳琳组成了一队，剩下了相看两相厌的肖贝妮和欧阳鑫。 人的气场有时候就是亲疏远近的天然缔造者，肖贝妮明明刚进组，以前跟欧阳鑫也不认识，两人却已经互相看不顺眼了，不过这两个都是戏精，在表面上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被强行组到一起制作花灯，两人都不是太开心，有一句没一句地斗着嘴。 这天上午的比赛最后自然以英华加孟斐的组合获得了胜利，由于题目难度分别是e等1分，n等2分，h等3分，bt等5分，所以两人各自得到了6颗能量宝石，加上昨天任务的一人一颗，分别计7分。姚文吉和孙琳琳的组合是n等和e等的题目，加起来两人各得了3颗能量宝石，加上昨天的，两人都计4分。肖贝妮和欧阳鑫这一组全程互相扯后腿，好险差点没完成任务，好在宣布倒计时开始后两人都拼了，最后终于成功上垒，由于肖贝妮是h等的题目，所以尽管欧阳鑫是e等，居然各得了4颗能量宝石，累计两天得分是5分，其中欧阳鑫由于昨晚做了个附加任务，所以拿到了额外的1颗能量宝石，她得6分，竟然跃居第二位。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桃心cp…… 张振涛口口声声自己学过，结果是个……手残。柴明心跟他搭档到后来都没脾气了，而且两人都是n等，不存在简单题，所以两盏荷花灯都没能完成任务，一颗能量宝石都没拿到。时间到了后，柴明心在镜头前装出哭泣的样子说：“大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弟！” 张振涛手里那盏荷花灯别说是点亮了，就那形状，看起来跟八爪鱼香肠差不多。张振涛垂头丧气唱起来：“大海航行靠舵手啊，老张手残没得救……”看来郑大力离开后，搞笑的戏份有不少落到了这位老演员头上。 第33节 中午吃过家宴，众嘉宾又表演了一番，休息不到一个小时又要开始下午的拍摄。 英华还是第一次这么连轴转，顿时对艺人们肃然起敬。 “他们是怎么做到在镜头前时刻精神抖擞的？”他疑惑地问梁舟，“他们也能吸取天地灵气吗？” 梁舟：“他们只是习惯了。”等英华走开了，梁舟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怎么，他们家英华还能吸取天地灵气？啊，他们家英华……梁总监又开始深沉地思考了。 如果说上午的考题偏向于智力和动手能力，下午的考题就要粗犷奔放多了。由于苗将军的武将人设，所以剧本里描写他对家里的孩子妻妾都实行部队式管理，不论男女老幼都教导他们习武，此次寿宴上还要当场考校他们的武艺学得怎么样了。 梁舟听到这设定的时候，基本已经知道比赛结果了。 比赛结果也确实如他所料，是英华称王称霸。节目组安排的所谓武艺考校项目其实都是比较基础的东西，以骑射为基础，融入了一点对抗游戏，比如说骑马接力往返送物啦，组成队伍互相射击对方戴着的帽子上的标靶啦，最后是学一套剑术再互相过招。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环节其实是给武行出身的姚文吉安排的。一般这种真人秀综艺节目的环节都会轮番给每个嘉宾一个展现才华的机会，争取做到一个都不落下。然而这次有了英华。 英华骑马嗖嗖的，英华射箭百步穿杨，英华的剑术高超得无人能敌。一开始姚文吉还能努力咬紧英华和孟斐组合的分数，到了后来基本已经没脾气了。 “他是正儿八经练过的，”姚文吉对着节目组的镜头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脸上的表情格外严肃，“我看过《魔女》剧组那段视频，那时候我就知道他是行家里手，但是现在真的见面了，我发现他不是行家里手，他根本就是一代宗师！”姚文吉说这段话的时候是纯粹发自内心的感慨，他并没有意识到以他个人的知名度——不是在演艺圈而是在武术圈，姚文吉拿过全国比赛的棍术亚军和散打季军，结果这番话直接导致了很长一段时间陆续有人上门找英华挑战。英华被骚扰得苦不堪言，最后把所有人都介绍给了碧凛仙君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总之这一天下来，一星诸位嘉宾的成绩统计如下：第一名，扈嘉祥孟斐组合，13分；第二名，姚文吉孙琳琳组合，10分；第三名，欧阳鑫9分，第四名肖贝妮8分，柴明心和张振涛的桃心cp惨遭垫底，两人均只有2分，那多出来的1分还是因为柴明心误打误撞射下了对手脑袋上的一根标靶获得的。 两个年长的只好互相打气：“明天扳回来！”夕阳下众嘉宾和乐融融，早上那颗小心脏的事儿早就被他们丢到脑后去了。 第60章 一醒来穿越 看起来像是一只大型野猫的动物正在宽广的宅院里穿行, 时不时嘴里发出类似“溜溜”的声音。在它的身后跟着一身白衣的碧凛仙君, 他一脸寒霜，显然不怎么开心。 “太慢了。”碧凛低声说了一句, 明明音量不大却吓得前方的“野猫”一个哆嗦, 白色的小脑袋上连头毛都耷拉下去了。 “闻、闻不到了。”从“野猫”的嘴里发出了委屈的少年声音, 所以这显然不是什么野猫，而是刘榴。天狗刘榴。 《山海经》说天狗, 其状如狸而白首, 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 碧凛仙君环视四周, 月色下这古色古香的建筑群内一片静谧, 屋舍天井皆是一片安宁祥和, 仿佛世间最最无害的东西。 “接着找！”碧凛仙君发话。 刘榴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呜咽声，他趴在地上，用两只前脚抱住了脑袋，似乎快要崩溃了。 “我……我真的……” “嗯？”碧凛从鼻子里发了一声, 刘榴便吓得又立刻蹿了起来, 耷拉着脑袋继续他那看似无尽的旅程了。 *** 梁舟被冻醒过来。虽然是盛夏, 山上的温差还是很大，半夜睡觉还需要盖被子。 看来隐居生活也不是这么好过的。这么想着，梁舟拉了一下被子，突然一愣，回身望去，只见自己身边空荡荡的, 英华不见了。 梁舟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他一骨碌爬起身，看向房中。月光从窗外洒了进来，分外皎洁，照得室内一片分明，而这屋子里哪有英华的影子？ 那家伙到哪去了？梁舟心想，是去上厕所了吗？ 苗家大宅作为保护古建筑依旧维持着原来的风貌，现代化的设备只在很少的几个地方被准许引入，自然也没有安装什么抽水马桶。因此，一星节目组为了拍摄方便，在几个组内人员集中生活区安装了简易厕所，明星们居住的地方也采用了同样的方法，设备是差不多的，就是不用与人公用而已，但是上厕所还是必须跑出门。 梁舟等了一会，始终不见英华回来，越发觉得奇怪了。年轻人由于身体机能好，往往很少起夜，何况是英华……他连那个都能憋好久才射好嘛！梁舟伸手摸了一下身边的位置，那里已经凉透了，不知道英华走出去有多久了。 看了一眼一旁放置的手机，时间刚好在十一点敲过一点，梁舟自从跟英华“同居”以来，自觉自己的生活作息都被带老龄化了，十点不到就睡觉，五六点钟就要起床，要是再来一段广场舞，那就跟退休老人差不多了。 躺回床上又等了一会，梁舟心里开始不安起来。英华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他怎么还不回来呢？联想到这栋宅子的种种古怪之处，梁舟就有点坐不住了。 英华有本事，梁舟知道，但善泳者溺的事情也被世间无数人例证过。梁舟翻身下床，决定出去看看。临走之前，梁舟在桌上留了字条，以免跟英华走岔了，然后才走了出去。 不会有事的，那个古怪的事情到现在为止瞄准的都是女性。他安慰自己。 今晚的录制结束以后，英华曾经私下里跟梁舟透漏了一件事：“柴明心被换掉了。” 英华说，他第一天抵达节目组的时候，柴明心就曾经跟他提过苗家大宅有问题的事，但是当今天柴明心从医院归来以后，英华试探着再一次提了这件事，柴明心的样子却像是完全不知道两人之间曾有过这样的对话。 “古怪？什么古怪？”她问英华，“这不就是栋老宅子吗，三弟，你可别胡思乱想。” 梁舟听了以后不由心里一凉。上周六孙琳琳失踪，回来以后，性格有了明显的变化，以前那个活泼爱笑的小花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胆小怯懦，甚至不怎么敢说话的内向女生；本周二柴明心掉进井里又被救出来，她的地下男朋友姚文吉说她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思维混乱，但是在后续的游戏中却看不出这一点，柴明心依然是那个老辣耿直的“社会你柴姐”，除了因为身体原因表现得没那么奔放以外，基本还算原汁原味，直到英华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说明了什么？梁舟想，这简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取代了孙琳琳和柴明心两个人，取代孙琳琳的时候那东西还不太熟练，但是到了柴明心这儿，却进化到除了细节已经很难区分两者了；如果还有下一个、下两个呢？到了欧阳鑫和肖贝妮的时候，他们会不会看到完全一模一样的替代品？又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了什么原因偷偷搞这些小动作呢？ 梁舟推开门，夜风轻拂，吹得人有些冷。梁舟披了件外套，抓起手机往外走去。外头的小径上空无一人，只有月光照亮了铺满鹅卵石的道路，苗家大宅里有很多树木，其中有不少是十分高大的百年老树。曾有一位在古典园林单位工作多年的线人跟梁舟提过，古人立坟爱植树，一者讨了荫庇子孙的口彩，其二则是因为树大了，附近的土地就不会轻易被动，埋在下面的棺材也就不容易被人给掘出来。换言之，有古树的地方极有可能有坟冢。 梁舟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哆嗦：“阿嚏！”梁舟擦了擦鼻子，可别胡思乱想了！制止了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绪，梁舟开始向四处张望。 “英华？英华！”梁舟喊了两声，声音顺着风被送出去，很快就被吹得四分五裂，如同被五马分尸的幽魂，四散入空气，消失不见了。 梁舟绕到他们这进院子旁边的厕所里看了看，厕位里并没有灯光，推门进去，灯光自动点亮，映出了空荡荡的小空间。英华并不在这里。 梁舟真的急了，难道英华确实出事了？ 想到这，梁舟转身就跑，他要去找人求救！然而跑了几步，梁舟又停了下来，如果英华真的出了事，他又能找谁求救呢？罗导？节目组的人？他们一定觉得他是在胡扯吧，就算他们肯信，这些比他还不如的普通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对了，肖贝妮！ 梁舟心想，狐狸精好歹有点道行，总应该能拿些主意。他这么想着，便转身朝肖贝妮住的院子跑去。 为了保证安全，一星节目组将大多数人都集中在苗家大宅的某个区域内，只不过按照男嘉宾、女嘉宾还有工作人员三大块做了区分。从英华住的院子到肖贝妮住的院子要经过一条步道，步道旁边设计了一处装饰用的园景，那是一口长方形的小池子，上头堆着假山石，还装饰了一些小巧的袖珍亭台楼阁。梁舟匆匆跑过那里的时候，突然耳中听到了一声叹息。 “唉……”像是蕴含着无限愁苦的一声响起在暗夜里，叫人头皮发麻。 一开始梁舟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但是很快那声叹息又响了起来：“唉~~~”这次还拖长了音调，放大了音量，怎么听都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且那个声线，好像有一点耳熟。 梁舟停下脚步，纠结了一下，还是转过身去。那个声音既然执意要让他听到，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那么不如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梁舟眼里看到的是那座假山石。假山石虽然堆了一幅山峦锦绣的模样，其实还是微缩的大盆景，不可能藏什么人。 “唉……”又一声叹息传来，这一次梁舟确认，那是来自假山石方向的声音，只不过声音不是从假山石中传来，而是从底下传来的。 底下，是池子，池子里，有水。 梁舟想到了孙琳琳和柴明心两人的失踪，每一次都有水的参与，这是他和英华得出的结论，而此时那个声线的主人他也已经想起来了，是欧阳鑫的声音。 果然连欧阳鑫也着了道了吗？但是似乎有些不对，梁舟想着，孙琳琳和柴明心短暂失踪以后都没有自己出来搞动静，孙琳琳是无声无息回来的，柴明心则是被他找到的，但是当时他听到的是比较正常的呻吟声，而不是类似现在这样典型在作妖的叹气声。现在这个水里的“欧阳鑫”是想要干什么呢？ 梁舟在思考的时候，那个叹息声似乎有些沉不住气了，又再次大声地响了一次。梁舟心想，好吧，既然你这么执意要引起我的注意，那么女人，你成功地引起我的注意了。 梁舟朝着那水池子走过去，他越是接近，那池子里的东西似乎就越加兴奋，甚至连叹气声都走了调，听起来有点古怪的滑稽。梁舟已经距离池子的石栏很近了，他的耳中听到了“咕噜咕噜”的水声，像是那池子里有一口泉水正在喷涌。梁舟抬起脚，眼看着再迈出一步可能就到了池子里的东西可以抓取的范围了，他甚至听到了水波的声音从底下移了上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水下浮了上来，然后梁舟停住了。 原来是这样啊。梁舟想，这里是极限了，那东西的作用范围只到这里为止。跟着，他就果断收回脚，还往后退了半步。本来“咕噜咕噜”喷涌的水流声一下子停了，如果换成是个人的话，此时一定是目瞪口呆的懵逼模样。 “喂喂，怎么不按照套路来啊！”估计还会这么说。 梁舟朝左右看了看，找到了一块石头，那好像是一星节目组白天拿来压道具用的，他跑过去将石头吭哧吭哧地搬了过来，然后站上去试了试。不错，这个高度可以了，然后他就掏出手机，打开照相机应用，对准池子的水面拖动了对焦条。 “我去！”片刻后，梁舟发出了一声骂声，他在手机屏幕上看到了那东西。那是一张漂浮在水中的女人的脸孔，女人的样貌的确是欧阳鑫的，只不过这个欧阳鑫的脸上没有任何生气，完完全全就像是个劣质蜡像馆里产出的蜡人。她黑黑的长发铺满了半个池子，此时正在水中一扭一扭地自个儿动弹，简直像是神话里蛇妖女美杜莎脑袋上的毒蛇。 梁舟倒吸一口冷气，真庆幸自己脑子够清醒，不然他要是过去了这会儿搞不好已经被那些头发拖下水了。 谢天谢地，多看恐怖片原来也是有好处的。梁舟心想，对于老贾为了做好娱乐圈灵异八卦周报那个平台逼着他多看灵异小说恐怖片的怨念总算少许减轻了一些。 看看对方这能耐，梁舟放了一点儿心，英华没道理会败在这种菜鸟手里。梁舟跳下石头，正要把东西搬回去，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他一声：“小船！” 梁舟转过脸去，结果看到英华匆匆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英华问。 梁舟扔掉石头直起腰说：“你没事？你刚刚去哪儿了，我是出来找你的。” 英华说：“我半夜听到点动静，所以追出来了，没想到被那东西跑了。”他说着，冲着梁舟伸出手来，“快让我看看，你没什么事吧？” 梁舟说：“我也没事啊，就是那池子里好像有个不好的东西，刚才差点就着了它的道。” 英华的手已经要落到梁舟胳膊上了，梁舟却刚好转身去指那口池子，英华的手因此落了空，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点古怪。梁舟转回脸来：“咦，你怎么了？” 英华说：“哦，没什么。你刚刚说什么，那里有古怪？” “对啊！”梁舟一把抓住了英华的手腕，后者顿了一下，脸上登时露出了喜悦的神色。他正想着反手去抓住梁舟，但听“嗖嗖嗖”三声，跟着是“砰”的一声轻微的炸响，就像是踩爆了一个气球，“英华”瞬间倒退数步，而梁舟也愣住了。 卧槽，不是吧！梁舟心想，他是发现眼前的英华有点不对劲所以留神戒备，用那只可以发射看不见的空气箭的手抓住了对方，趁着对方不注意偷袭，他没想到的是，这么做的结果是对方的整只手到小臂为止，完全被射断了。 梁舟：“……” 假英华：“……” 就在此时，又有一人的声音传来：“小船！”假英华瞬间如同被刺激了的兔子一般，飞快地跃入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梁舟回过头去，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才是真正的英华啊！梁舟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假的英华即便知道他的昵称却并不能演出英华的真诚，英华对他的好是完全自然而然，由内而外的，他也绝不会假惺惺地说什么“让我看看”之类的话，英华并不是情场老手，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讨人喜欢。 梁舟心想，我真的完了，我不仅弯了，而且是真的爱上英华了。 “我们谈恋爱吧。”这么想着，梁舟脱口而出。 紧紧抱着他的英华微微一愣，松开手，傻兮兮地看着梁舟说：“什么？” 梁舟有点后悔了，跟一个男人谈恋爱，还是一个艺人，这特么以后能有好日子过？梁舟说：“哦，没什么，我是问你刚才去哪儿了。” 英华说：“好啊，我们谈恋爱！” 梁舟：“……”这不是听得很清楚嘛！ 英华高兴地说：“太好了，我是不是像你们说的那样，终于……终于转正了？那以后我们爱爱就可以名正言顺了对不对，那我们是不是终于能结婚啦！” 梁舟：“……” 梁舟说：“结婚还不行，先恋爱磨合一下再说。” 英华有点失望，但大部分情绪还是挺好的，他说：“好的好的，全听你的。咱们边恋爱边爱爱，爱变得足够多了以后就可以结婚了。”小算盘还打得挺好的。 梁舟扶额，嘴角却不可控制地微微提了起来，英华这么苏，真是太犯规了！ “啊！”梁舟突然想起了刚才那个假英华，他说，“那东西……” “跑了。”英华没什么所谓地说，“放心，我就怕它不出来，既然它敢出来，我就有把握抓住它。” 梁舟说：“不是，我刚才弄断了它一只手。”梁舟往地上看去，赫然发现那只手不见了。“咦，这是什么？”他蹲下身将某样东西剪了起来，那是一截看起来像是木头的东西，大概有两指粗细，呈三角形状，断面整齐，似乎是从什么东西上被削下来的。 英华说：“让我看看。”他将那片木头放到手里仔细看了一会，然后又凑到鼻尖闻了一闻，过了好一会才放下来疑惑地说，“怎么有……” “妖气？”梁舟问。 英华摇摇头：“是仙气。” 第61章 一醒来穿越 “仙……仙气？”梁舟怎么也没想到从英华嘴里说出来的答案竟然是这个。在他看来, 这件事情应该就是一个妖鬼作祟的典型例子。古老的大宅里潜伏着什么特殊的东西, 摄制组的突然到来惊扰了这个东西的安眠，于是不祥的东西醒了过来, 开始一个一个侵蚀摄制组的人员。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女性, 可能是因为女性属阴或者更好对付的关系, 它侵吞这些女嘉宾的能量或者拘禁她们的魂魄，然后用自己的分身替换了原主, 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逐渐壮大。这个东西可能是个厉鬼, 可能是个山妖，但是无论怎么说都不该是个仙吧。 第34节 梁舟说：“真的是仙气？” 英华听言真的又仔细辨别了一下, 然后点点头：“是仙气。” 梁舟傻眼了：“怎么会是仙气呢？仙人不都是好的吗, 难道还会害人？” “仙气只是能量的一种, 仙、妖、鬼、人形成的能量不同，未必就有先天正邪之分，使用仙气来做坏事的话，仙也可以是恶的。” “也就是说, 仙气也是一种工具？” 英华点点头, 突然看向梁舟, 问：“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梁舟被提醒了一下，才想起来他们俩中间还存在着另一个未解的问题。 梁舟说：“我十一点多醒过来发现你不在房里，等了你一阵见你还不回来，就担心是不是出事了，所以走出来找你……”梁舟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虽然已经承认了自己对英华有感情, 但是一下子表现得这么有感情，甚至为了英华的安危不顾自身安危出来找什么的，这样会不会太掉面子了？ 结果英华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说：“然后你就走到了这里？” 梁舟“啊”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英华已经接着往下问了，心里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他说：“是啊。我怕你也被袭击孙琳琳和柴明心的东西袭击了，但是我自己没能力，所以就想去找肖贝妮，结果走到这里的时候听到了女人的叹气声，声音是欧阳鑫的，跟着我就在那个池子里看到了欧阳鑫的脸漂浮在水面上。” “对了！”梁舟说，“我用手机拍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成功录下来。”他说着，摸出手机调到视频放映，点开来看。一开始看到的是黑漆漆的场景，加了闪光灯以后稍微好了一些，但由于是夜景录制，颗粒很粗。屏幕正中渐渐出现了池子围栏，然后是水面，池子里的水咕嘟咕嘟在沸腾，像是被烧开了一般，但是看不清楚欧阳鑫的脸，此时在屏幕上呈现的只是一团黑乎乎的水纹。 英华说：“停。” 梁舟赶紧按停，英华将手机接过去仔细辨别了一阵，随后又对着手里的木片看了半晌，好像陷入了沉思。梁舟也不敢打扰他，就在旁边等着。 月亮还是那么明亮，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亮得让人不安。梁舟发现只要有英华在，他好像真的就什么也不怕，反正英华会摆平所有的一切。梁舟想得自己都有点无语了，他怎么会变得这么gay里gay气的啊！ 英华终于开口了，他说：“我懂了。” 梁舟赶紧道：“你懂什么了？” 英华抬头看向远处，明明眼前有重重围墙阻隔，他的视线却仿佛停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说：“这里有一个阵。” *** “一个阵？”刘榴问。少年坐在篝火旁边，终于被允许变回人形的他此时正在揉搓由于使用过度酸疼无比的脚板手掌，对了，还有鼻子。 碧凛默默地往篝火里又加了点柴，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些柴全都是用劈烂了的红木家具做燃料的。回想刚才碧凛仙君拔剑狂砍大宅家具的模样，刘榴默默地把“要爱护文物”五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碧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问：“你真的是只天狗？” 刘榴被他讽刺得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替自己辩解几句：“是，是啊，我当然是天狗！”虽然是一只从小就没有父母，被抛弃在山中的孤儿天狗，如果不是被贾卓伟给捡了回去，又放到村子里抚养，也许早已经成了什么天敌的口粮。 刘榴也想变得像传说中的那些天狗前辈们那么厉害，可是没有人教他，他就什么也不懂，别看他人形的样子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其实以天狗的实际年龄来算，他如今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娃娃。一想到自己被这位凶巴巴的仙君虐待了两天，后面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刘榴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呜呜，贾叔，呜呜，小船哥，你们啥时候来救我啊……” 碧凛懒得去理这只哭唧唧的小天狗，他向来崇尚武道，认为男子汉大丈夫只有不断寻求个人极限的突破才是正途，一切会引发软弱漏洞缺陷的东西都是有害品，包括感情。不知怎么的，他就想到了那个被他丢在幻境里此时不知是生是死的简泓明，然后，碧凛仙君便皱起了眉头。 怎么？刚才的一瞬间，他竟然对那个登徒子有了一丝丝的心软？他脑子进水了吗？ 天界一美的脸瞬间就拉长了，在最近距离的刘榴被碧凛浑身散发出来的威压吓得瑟瑟发抖，恨不能抱着脑袋钻到土里去。他不要做天狗了啦，都怪贾叔，说什么当狗仔是天狗的必然使命，他要回山里去，外面的世界好可怕好可怕！ 周围起了一阵小小的风，风明明不算大，却使得许多的树叶从空中落下，那些树叶围绕着两人打着旋，落到地上后，形成了一定的规律。碧凛忽然站了起来：“走！” 刘榴正在那儿捏脚，就被碧凛抓着后领子提起来，往地上一扔，可怜的少年打了个滚，重又变成了天狗的模样。刘榴真的哭了，两个眼睛含着亮晶晶的泪花说：“仙君，我真的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小船哥他们！” 碧凛却自己走了起来，经过刘榴的身边，他只冷冷地扔下一句：“沿着落叶的方向走。” 咦？刘榴愣了一下，再看地上才发现原来刚刚那些树叶掉在地上后形成了一个明显的指向性，通往了这进院子外头的什么地方。 刘榴看向天空，明月高悬，照得四周一片明亮，在他的眼里，这座不知有多少年历史的古宅上方似乎开始显现出一些不同寻常的痕迹来。 “有……好像有线。”刘榴一面飞快地跑起来，绕着碧凛脚边结结巴巴地说着。 碧凛边走边挥动袍袖：“开。”在他手指的方向，原本好好的砖墙忽然碎为一片粉屑。“断。”拦路的古树瞬间被狂风削为树墩，巨大的树木呻吟着倒下，却没有压垮更多的东西。树冠竟然穿过了围墙，形成了叫人看不懂的幻境。 刘榴张大嘴巴，眼泪水都吓了回去。 碧凛边走边冷冷道：“这里被封印着东西，封印阵具有切割、复制空间的能力，英华在另一个空间里，找到他就能找到那东西。” 刘榴惊呆了：“可是我刚进来的时候明明还看到了许多工作人员，而且是和小船哥在一起的呀，我怎么会跑到别的空间里来了呢？” 碧凛看了刘榴一眼说：“因为你废。” 因为你废…… 小天狗瞬间眼泪就下来了，他呜咽着抽动鼻子，努力想要证明自己还是有点用处的，他才不是一只废天狗呢！ 很快，落叶的指向便到了尽头。一人一天狗站在了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碧凛停下脚步，刘榴险些就撞了上去。 “仙君？”刘榴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碧凛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划过，刘榴的耳朵中顿时就响起了仿佛金刚石切割玻璃的声音，碧凛在空中划出了某个刘榴不认得但可以感觉到蕴含着能量的符号，跟着但听轻轻的“砰”的一声，一股风吹了过来。刘榴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花了那么一下，再定睛看去时，又感觉不到了。他忽然想起来什么，猛然往后看去，离他们不远处的是他俩刚刚待过的小院子，院中的篝火已经不见了踪影，连那对倒霉被劈烂了的对联也好好地挂在了正门外的梁柱上，上联是：日升月落道四海升平好事成双归田垄，下联是：冬去春来惜红颜白骨墨笔一支锁旧梦。门楣上仍然是那四个字：描骨画心。 碧凛沿着那条鹅卵石道路向前走去，很快来到了一口池子的旁边。池子是长方形的，上面还耸立着假山，在池子前方大概五步路的地方放着一块横倒的石块，仿佛有什么人曾站在这里利用石块垫高了自己观察过什么东西。碧凛站上石块往前张得一张，又跳下来，走到围栏边向下看去。池子里的水已经消失不见了，干枯的池底留下了细密好似青苔布成的痕迹，那是一个符号，一个子阵。 碧凛抬起头看了眼四周，外放出自己的神识，他很快就捕捉到了英华曾经留在这里的痕迹，但是英华已经走了，这个空间再度被关闭和舍弃了。苗家大宅就像是一个万花筒，由无数一模一样的空间所构成，当万花筒滚动起来，一些空间偶然结合在一起，就形成了跨越空间的通道，能从这个空间穿梭到另一个空间中去，但当万花筒再次转动，原先相交的空间也就分开，形成了难以逾越的壁垒。信息不足，至此为止，碧凛只能得出结论，这个空间的形成和封印在这里的某样东西以及封印该件东西的阵法间的彼此相互抗衡和制约有关，至于如何解决目前被困空间的问题，他还没有办法得到结论。 所以才需要寻找英华。碧凛又走了起来。 *** 梁舟感觉到自己身体有什么不对，一醒过来差点没吓死：“你你你、你干啥！”梁总监死死抓着自己裤衩的裤腰。 英华正一脸纳闷地看着他，手里抓着他的小内内边边，看起来正想要往下捋。 英华说：“给你换条内裤啊。” 梁舟：“……”卧槽，这什么情节！我男票一大早醒来别的不做的就忙着扒我内裤？梁舟脸都绿了，“你、你今天不用干活了啊？” “干活啊。”英华从一旁拿出一条白色的内裤说，“我就是给你换条内裤。” 梁舟：“……”脑内的霹雳已经从我男票怎么那么好色变成了我男票什么癖好！ 英华显然不知道梁总监此时脑海里已经滚过了许多不可言说，特别温柔地给他展示说：“这是拿我的内裤改的，你先将就着穿，回头等我有了材料，再给你做更好的。” 梁舟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为什么要穿你的内裤啊！” 英华说：“我怕你再着了道。”根据英华的推测，在这个宅子里可能存在着许多被法阵切割、复制出来的空间，这些空间的分离组合没有明显的痕迹，这是根据昨晚那件事得出的结论。昨晚英华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梁舟突然不见了，多亏他曾在梁舟身上留下了符咒，根据符咒的痕迹，他终于在两人躺过的床上发现了一道空间裂缝，赶紧追了上去，最后在那里找到了梁舟。 英华又说：“画符不能保证一定找到你，昨晚是我们运气好，佩戴饰物又容易掉，我想来想去只有内裤最合适，至少一般人不会无缘无故就脱内裤。” 梁舟：“……”英华说得那么一本正经，梁舟也不好意思表现出自己的猥琐，赶紧一把抓过了那条“追踪版内裤”说，“你出去，我自己穿。” 英华笑了起来，晨光下眉眼弯弯的样子看起来分外温柔，他凑过来亲了亲梁舟的嘴唇上：“这下我们一整天都能紧紧连在一起啦。”说完，笑着起身走开了，剩下梁舟整张脸都红了。 这男票一下好色一下又温温柔柔的，叫他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哦不，已经不是处男的小狗仔怎么扛得住啊！梁舟想着，终于忍不住摸着自己的嘴唇，有些害羞地笑了一笑。 第62章 一醒来穿越 时间进入到周三, 也是一星节目组正式拍摄的第三天。拍摄进度已经过半, 从这个时候开始节目组的官v上就会陆续放出一点花絮开始宣传了。 今天的梁舟照例仗着那张藏身符混在节目组最腹心。英华已经过去化妆了，梁舟就在旁边盯着节目组的人看。先看的是节目组的总导演罗元荣, 老罗今天好像特别不开心, 拿着个电话一直在打打打, 时不时吼上两句。梁舟听到他在说“不见了”“去找”之类的，最后是“干什么吃的”, 然后就挂了电话。罗元荣的眉头皱得死紧,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惹到了他，但是他没有表露出来, 所以梁舟看不出名堂。 再然后, 梁舟就去观察那几个疑似被替换掉了的对象了。孙琳琳还是那副老样子, 低着头不怎么说话，此时大家都在候场，她却完全不合群，独自坐在一旁嘴里哼着什么。柴明心在跟张振涛攀谈, 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不过也许是“疑人偷斧”的关系, 梁舟怎么看她怎么觉得这笑特别刻意。欧阳鑫今早到得比较迟，一直到所有人都到位了，她才姗姗来迟，脸如菜色，头发也乱蓬蓬的。 梁舟很惊讶，节目组的其他人也很惊讶, 因为欧阳鑫这位好不容易混出来的女星无论何时都喜欢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女明星们固然都是光鲜亮丽的，但是欧阳鑫似乎特别爱惜她的“都市女性代言人”的羽毛，因为那部片子那个形象红了，从此以后穿衣打扮言行举止就都是那个模式，后来接的片子也大同小异，梁舟私心里觉得她这样是红不了多久的。但是现在，欧阳鑫却完全没有了那副优雅都市白骨精的气质，怎么看怎么落魄狼狈。 “欧阳，你怎么了？”罗导快步走上来询问，节目组在这里拍摄至今已经出过不少事了，罗元荣的紧张是显而易见的。 欧阳鑫脸色苍白地挤出一个笑容说：“不好意思，身体有点不舒服。” 欧阳鑫身旁跟着的一个节目组指派的生活助理说：“罗导，鑫姐发烧了。” “怎么回事？”罗元荣问，“吃过药了吗，需不需要去镇上的医院看看？” 欧阳鑫摆摆手：“没什么，发身汗就好的。昨晚回宿舍时，走路没看清，一不当心掉池子里了。” 梁舟猛然一愣，欧阳鑫说什么？ 罗元荣惊讶道：“掉池子里了？” 生活助理说：“是啊，还好大东他们几个刚巧经过才把鑫姐救了起来。”一旁几个道具组的工作人员连忙应是，看来就是昨晚那几个救人的。 柴明心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说：“这是怎么回事呀，我前儿才不小心掉井里，昨天就换欧阳你掉池子里，这可有点流年不利的感觉了。”她这话说得其实不太合适，但是这件事的诡异程度确实已经引起大家的注意了，所以这一次谁也没有指责柴明心的发言有问题。 一名工作人员忍不住开口说道：“其实最早出事的不是柴姐是琳琳啊，她不是洗澡的时候突然不见了吗？” 另一个工作人员打了个哆嗦，忙道：“别胡说，孙琳琳不是已经确认了是英子看漏了吗，她根本就没离开过澡堂。” “澡堂后来还有别人进去过，总不见得一个大活人睡在里头谁都没发现吧。”前头那个工作人员不满地反驳道。 现场沉默了，孟斐等人走了过来，张振涛人未到声音先到了，说：“怎么回事呀，你们聊什么小秘密不能给我们知道啊？”他原本只是开个玩笑，谁想到这个玩笑开出来谁也没有接口。柴明心看了他一眼，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张振涛意识到自己似乎踩了雷区了，正想着怎么圆回来，罗元荣咳嗽一声道：“时间不早了，大家准备准备，开始拍摄。” 这么一说，人便都散了。每个人嘴里都嘟哝着什么，但是嘟哝的全都是不怎么重要的事情，可见所有人都是在自己给自己转移注意力，因为他们全都意识到了这不正常，四个女嘉宾，三位已经出过事了，只剩下了最后一位，所有人都明着暗着将目光投注到了肖贝妮身上。肖贝妮转过身来，疑惑地看了周围一圈，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在看她。梁舟看到她，出于礼貌，伸出手打了个招呼。 肖贝妮：“你谁啊？” 梁舟：“……”英华的藏身符好棒棒哦。 第三天的拍摄就在这样凝重的气氛里开始了。 一星来穿越第一天的拍摄注重体现嘉宾个人的魅力，所以都是单人任务，特别是新加入的嘉宾，需要完成的任务比老嘉宾多，难度大，同时给予他们的镜头也会比较多。到了第二天，就开始隐性引入组队任务，在这个时候新老嘉宾都经历了一次洗牌，由于各种主观客观的原因，分成了四对cp，也拉开了分值差距。第三天，则在第二天的基础上继续深入，如果说第二天的任务在普遍意义上是男性专场，那么第三天的任务在通俗意义上就是女性专场。 “今天的任务只有两项，第一，给你们自己裁剪一身参加寿宴的衣服；第二，烧一道拿手好菜，作为宴席上的压轴主菜。” 主持人一下达命令，镜头立刻就对准了男嘉宾们的脸孔，而女嘉宾们此时也各有表情，柴明心一脸胜券在握，欧阳鑫由于今天脸色不好只能看出表情平静，孙琳琳终于抬起头来，似乎比较有把握，至于肖贝妮，则是目瞪口呆。 看到肖贝妮这副模样，所有男嘉宾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基本认定这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换言之，这个不能选！ 正在大家摩拳擦掌，预备着抢下自己看中的拍档时，主持人又宣布了一条准则：“组队昨天已经形成了，本轮结束之前都将会延续这个组合方式。” 简直是晴天霹雳！张振涛当场比了个v，跟柴明心站到了一起；姚文吉和孙琳琳也很快组合到了一起；孟斐挑了挑眉站到了英华身旁，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心，我在英国留学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的。”至于肖贝妮和欧阳鑫，两人彼此互看了一眼，一声没吭。 “好了，下面就进行第一个游戏项目，巧手弄华裳！”主持人大声宣布道。 听到这题目的时候，梁舟脑海里自动就出现了一条裤衩，一条白白的中间有一只轻松熊大脑袋的裤衩，这就是英华早上非要给他穿上的辟邪裤衩。 “如果是比做裤衩的话，英华肯定不会输。”梁舟心想，然后又补了半句，“只要不考虑品味。” 所有的嘉宾都被带到了一进院子前面，梁舟发现这是他们从没有到过的院子。苗家大宅从外面来看并不觉得有多么气势恢宏，一旦进到了里面才会发现这里头真的是四通八达，结构复杂。如果不是节目组事先在各个常用区域都树了标志牌，很有可能就走丢了。梁舟越想就越是对这栋宅子的历史感到好奇，这到底是一栋怎样的宅子，有过什么样的历史呢？它曾经的主人又到底是怎样的人？可惜他发出去的咨询单到现在还没有回复，苗家大宅好像把他那些神通广大的线人们也给难住了。 今天的节目主持人是海燕和一个叫大牛的男主持。大牛拿腔拿调地宣布道：“开、宝、库！”跟着就有家丁打扮的人拿着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上来，只见他在一扇门上一连使用了七把钥匙，才将锁头打开。 大牛说：“这叫七窍玲珑锁，锁芯有七重卡扣，必须使用七把钥匙依照顺序从上到下打开才能将整把锁打开，只要有一把钥匙顺序不对或是钥匙不够，就打不开。”大牛又说道，节目组给现场嘉宾准备了不同的制作材料还有工具，嘉宾们需要靠抢的去获取自己想要的材料。抢的方法是进行现场抢答，答对一题就有资格一人选一样东西，第一轮答题的顺序则根据昨天的比分结果来。本来英华和孟斐毫无疑问是第一名，结果姚文吉和孙琳琳居然超过了他们。 “不好意思啊，哥们。”姚文吉昨天晚上和孙琳琳一起做了两个连环隐藏任务，获得了4颗能量宝石，追平了英华他们的“佳梦”组合不算，还反超了一分。 节目主持人在旁边连蹦带跳说：“早就跟你们说过了，有隐藏任务，大量的隐藏任务在这座宅子里的角角落落，只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的慧眼，分分钟冲击第一名！”现场配合以姚文吉和孙琳琳的炫耀pose，还真是蛮刺激人的。 第35节 大牛说：“好了，吉娃娃组合，现在你们可以过去挑选你们的奖赏了。” 梁舟全程在线吐槽，这什么名字啊！ 伴随着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两扇厚重的木门在孙琳琳和姚文吉的共同努力下被逐渐推开，海燕在旁边解释道：“这个地方原先是苗家内库所在……” 梁舟道：“内裤？” 旁边有个怪里怪气的声音说：“是内库，就是家里的小金库，收藏重要东西的地方。” 梁舟转过脸去，差点吓了一跳，只见一个穿着灰色老头衫加宽大裤衩的矮个子男人站在他身边，男人的半边脑袋被一块白布包了进去，只露出了一只眼睛，看起来怪吓人的。 “你的眼……”梁舟猛然闭嘴，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 矮个子捂着半边脑袋说：“我的一只眼睛受伤了，所以包起来了，你不要怕。”他说话的声音怪里怪气的，梁舟以前听人家说过，有些婴儿出生的时候不小心喝到羊水，会把喉咙呛坏掉，出生以后的声音就是这样的。 苗家府库的门已经完全被打开了，在那一瞬间，梁舟眼前一花，他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从那两扇门后头冲了出来，再定睛看去，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梁舟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是他看错了，还是…… “你看到了是吗？”身旁有个声音在问。 “嗯。”梁舟点了头才发现那是刚才那个古里古怪的节目组工作人员问的。也就是在这时，梁舟突然又意识到了一件不对劲的事。他脑门上被英华画了藏身符，所以别人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总是容易将他忽略，但是身边这个包了半个脑袋的一只眼足够奇怪的了吧，也足够打眼了吧，为什么所有人经过他身边都不会停下来看一眼呢？ 梁舟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倒退半步，把他那只藏了武器的手掌对准对方，用力发射。也许是过于紧张，也可能是因为昨晚把份额都用光了，总而言之，这一次梁舟没能发射出哪怕一枚空气箭。 “就是这个味道，”那个一只眼却陶醉地吸了口空气道，“小的终于等到您啦。”跟着梁舟只觉得自己被一只冷冷的爪子抓住了。 “走。”就像是腾云驾雾又像是时空倒流，梁舟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被拖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空间中，而英华离他已经很远了。 “英华！”梁舟喊了一声，声音出口却听不到一丝半毫，就像是在太空之中。冰冷的爪子就这么抓着梁舟在光天化日之下飞快地遁走了。 “下面该我们选了。”孟斐说。 本来一脸温和笑着的英华猛然间变了脸色，向着某处看去。 节目主持人做出请手势，见孟斐他们还不动不由露出疑惑的神情。 孟斐正要去搭英华的肩膀，结果英华突然就跑了出去。 “扈嘉祥！”孟斐喊。 英华站定在天井中，就在不久之前，梁舟就站在这个位置。英华沉下了脸色，冷冷地打量着周围，继而在某处发现了什么。他伸出手，就像是抽出了一根丝线一样，抽出了什么东西，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根看不见的“丝线”缠绕在自己的小指上，跟着猛然一头撞进了一颗古树之中。 孟斐揉了揉眼睛，他刚刚看到什么了？孟斐又抬头看了看天，再看看身边节目组的人，所有人都是一脸梦游般的表情。 我去，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孟斐在心里呐喊，扈嘉祥呢？！！ 那一头梁舟本来被一只眼抓着在无数色彩缤纷的碎片之中穿梭，就在这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低头看向自己的……下面又细细品味了一阵，忽然就醒过神来了。梁舟一边被怪物抓着跑一边惨叫：“卧槽，谁他妈扯我裤衩，我裤衩抽丝了！！！” 第63章 一醒来穿越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梁舟在无数的碎片之中穿梭。一只手提着内裤。 他就像是身处在一个由无数悬浮在空中的碎镜子组成的奇异空间中, 有些镜子是这个颜色，有一些又是那个颜色, 它们竖立在那里, 静止, 或是慢慢偏转，每一面镜子里都是一个画面。苗家大宅的门口, 拍摄固定集合点的大厅, 那天闹鬼的过道假山，甚至是英华和梁舟这两天住着的小院…… “咦？”梁舟突然看到了什么, 那是……刘榴, 他旁边还有一个谁？然而, 还没等梁舟看清楚，一只眼已经拉着他迅速地跑远，钻入了某一片镜片中。 他们一直在这样穿梭，看起来巴掌大的镜片却能容纳他们两人的进入。于是他们从这个场景穿梭到另一个场景, 就像是在电影胶片之中行走。所有场景都是静止的, 一开始只看到建筑物, 所以这种感觉并不明显，然而当梁舟注意看向那些镜片中的树木花草的时候，便会发现它们全都一动不动。不是完全静止状态的那种一动不动，而是像时空超能力者打下了响指，所有场景都静止在他们穿梭进去的那一刻，花儿在摇动, 便以倾斜的姿势停在原地；草叶被风吹得低伏，便以匍匐的姿势贴着地面；它们的静止是动态的，它们的动态却已经被静止。 当看到一星节目组的嘉宾们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梁舟的嘴巴都快合不拢了。他看到了孙琳琳……妈呀，梁舟想要捂起眼睛，无奈这个时候他两个手都已经有了别的用处，所以只能眼睁睁地非礼也视了。他看到孙琳琳泡在浴桶里，氤氲的水蒸气将她的脸孔蒸得通红，她似乎很惬意，扒着桶边，闭着眼睛。等等！就在那个静止的孙琳琳身边，隔着水蒸气，还有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那是……另一个一只眼？ 梁舟震惊地看向自己身边这只。同样的白布包头，同样的老头汗衫大裤衩，那一个静止的场景中，一只眼正走向孙琳琳，似乎要干些什么。下一个瞬间，眼前倏然一黑，他们又从这个场景中钻了出来，跟着钻进了某座有古井的天井中，古井的旁边坐着柴明心，身旁同样有一个一只眼。 一只眼就像一条鱼一样，在这些空间之中飞快地穿梭，谁也不知道他穿梭的依据是什么，又或者从此处到彼处，他只是被逼无奈的随意穿梭。 梁舟听到一只耳在旁边叽叽喳喳：“要快要快要快，他要追上来了啊啊啊！为什么甩不掉！怎么会甩不掉！不可能甩不掉！”一只耳嘀嘀咕咕着拉扯着梁舟猛地一跃，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一下子穿越了三个场景，梁舟被不同场景差点晃花了眼，其中最后一个场景又是英华和他住的小院，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好像不在，只有英华和节目组在，英华手里还拿了一张弓，对着窗外，凶巴巴的样子吓了梁舟一跳。 我靠，英华还能有这样不友善的时候？梁舟心想，这不科学啊。一只耳又带着梁舟往某片镜子里一跃，这一次终于停了下来。 “幸好幸好，”他拍着胸口说，“这次他总该找不到了。” 梁舟闻言看向四周，突然愣了一愣，因为他觉得周围的场景很眼熟。那些层层列列竖着的书架，那些架子上陈列着的书籍……梁舟忽然想起来了，这不是那栋给肖贝妮过生日的小楼吗？梁舟再仔细看了一遍，这下完全确认了。没错，这儿正是那栋有问题的小阁楼内部，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阁楼里并没有积满灰尘，蛛网密布，那些架子上也不是空空荡荡的，而是堆满了各种书籍。 梁舟看到了一本《道德经》，一本《五洲奇谈》，一本《义妖传》还有一本《家常菜谱》……总的来说，这些书的主人品味似乎十分驳杂，但是对于传奇故事之类有偏好。这时，一只眼放开了梁舟的手，他说：“您……” 梁舟二话不说，撒腿就跑。结果人还没跑到门那儿，一只眼已经追了过来又一把抓住了他。梁舟心里挺遗憾的，他还以为好不容易有一个逃跑的机会呢，这下是真的跑不掉了。梁舟说：“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他努力装出凶巴巴的样子说，“别怪我吓唬你，我男朋友可厉害了，他是个降妖除魔的天师，我劝你最好是现在就把我放了，不然到时候被他找到了，嘿嘿，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梁舟本来还想再恐吓两句，结果看到一只眼那只完好的眼睛里突然滚落下了一行泪珠，顿时愣住了。 不是吧？梁舟心想，我的恐吓就那么有效？能把个妖怪吓哭了？ 梁舟有点不好意思了，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拍一只眼的背脊说：“好了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哭呢？做错事能承认错误改正过来就好了，到时候我给你说说，我男朋友也许能放你一马。”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一只眼顿时“哇”的一声哭得更起劲了，眼泪水扑簌簌地掉下来，空气中很快弥漫开一股微臭的味道来。梁舟好容易才明白过来，那是墨的味道，再看地上，一只眼的泪水就犹如墨汁一般，积成了一滩滩黑色的液体小洼。 梁舟：“……”这算啥妖怪？墨水妖？ 一只眼抽抽搭搭地说：“大人，大人您不认得小的了吗？小的在这里等了您那么久，您竟然不认得小得了吗？呜哇啊……” 梁舟头疼死了，这妖怪明明长得奇奇怪怪，声音也怪里怪气的，还以为有多凶残呢，结果哭起来跟个熊孩子没区。梁舟说：“你别哭了，别……闭嘴！” 伴随着梁舟的吼声，一只眼的哭声突然就停了。 “嗝。”他打了个哭嗝，立刻吓得捂住了嘴，哆哆嗦嗦地看向梁舟，“对、对不起大人，是小的的错。小的不敢了！” 梁舟扶着额头，努力想要理清楚现在是怎么个情况。首先，他被一只眼带走了，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梁舟既看到了孙琳琳失踪时候的场景，又看到了柴明心落井时候的场景，甚至还有欧阳鑫走入水池时候的场景——没错，欧阳鑫是自己走进池子里的，就像是被鬼迷了一样，这三处场景里都有一只眼的身影，换言之，一只眼跟这三位女嘉宾的短暂失踪恐怕都有关系。而从那些场景静止的状态以及显示的是过去发生的事来看，一只眼似乎有穿梭时空的能耐，这也就间接说明了为什么这栋阁楼和梁舟曾经看到过的不一样。要么就是现在这个场景，要么就是肖贝妮过生日时候的场景，总之这两个场景中必然有一个是不符合现实的时间规律的。其次，从这个一只眼刚才对他的态度来看，他似乎把他认成了某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梁舟想，这可有意思了，一只眼把他当成了谁呢？不管是谁，这对于梁舟脱困或是拖延时间都有帮助。 梁舟心念定了，便假模假样说：“多时不见，你可变了不少啊。” 一只眼立刻欣喜地捂住嘴巴说：“大人，您全都想起来了吗？” 梁舟忽悠道：“吾于轮回之中徘徊太久，有些事情确实已经模糊了……” 一只眼便立刻露出愤怒的神情说：“都怪那个人，如果不是那个人，大人您又怎会入轮回历劫，都是他的错，他怎么这辈子又追了过来！”那气愤的模样很有些想要拿谁千刀万剐的气势。 梁舟心里疑惑，他只是忽悠，但一只眼似乎当真了。难道一只眼等候的这位大人物的确曾经被什么人算计过，以至于深陷轮回？对了，刚才一只眼说他等的那位大人的仇人也追了过来，他该不会……是在说英华吧？梁舟恍然大悟，英华是天师，还很厉害，所以……他男票虽然长得嫩，其实已经好几千岁了，并且曾经在许多年前干掉过这个一只眼的主人？梁舟并不知道从某种程度上他还是想对了的，英华的确已经好几千岁了。 一只眼又说：“大人，您这次回来是来查看那东西的吗？”一只眼说到这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说，“这些年来，小的谨遵大人的命令在此看守那东西，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是前些日子突然出了些事。”一只眼用他那条腿在地上划过来划过去，简直像是古早言情片里的少女，梁舟真担心他会在地上画个小心心出来。不过一只眼的腿跟他本人一样又瘦又柴，看起来就像根芦柴棒似的。一只眼说，“小的真的不是故意出错的，小的也是被逼无奈……”他边说边偷看梁舟的表情，似乎生怕他责怪自己。 梁舟听得一头雾水，但是脸上不好表现出来，便道：“是不是你的错，你且仔细说说，本……君自有决断。”梁舟哪里知道这一只眼的主人该怎么称呼，临机一动便用了长鸣魔君的自称，再看一只眼的表情，似乎对这个称呼没有异议，这才放下心来。 这么一放心，梁总监的狗仔魂就又熊熊复苏了。这会儿内裤好像又不被人扯了，他就偷偷松开了那只抓住内裤的手摸出兜里的手机，调到照相模式，想要给一只眼拍几张照片。标题梁舟都想好了，就叫“古宅鬼影，某综艺剧组女嘉宾集体失踪，幕后黑手竟是它！”谁想到梁舟才掏出手机，就被一只眼猛地拍了一巴掌，梁舟：“……” 梁舟看向自己手里变成了一坨的手机，差点跳起来。 一只眼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一下子又把手缩了回来，它耸起肩膀，可怜巴巴地拽着自己的老头衫下摆，脚又在地上画圈圈了，嘴里说：“对、对不起大人，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只是讨厌那东西，一不留神就……” 梁舟深深吸了口气，说：“你先把刚才的事仔细说给本君听。这宅子里出了什么问题，导致你看守那东西的事情出了差错？” 一只眼说：“是有个女人，她想杀一个人，请人在这儿做了一场法事，破坏了大人您布下的封印阵。” 第64章 一醒来穿越 女人、杀人、封印…… 梁舟一下子觉得不好了, 他以为自己是被绑架了, 然后发现好像是被认错了，结果现在事情看起来好像还有内幕？这事怎么那么复杂啊！ 见梁舟不吭声, 一只眼还以为他是在责怪自己, 吓得哆哆嗦嗦地说：“小的、小的真的不是玩忽职守, 是那个、那个什么上师太厉害，不是, 小的不是说您不厉害, 小的是说您……您离开好久了，小的还以为您……不不不, 小的不是以为您回不来了, 绝对不是, 总之……小的……是小的的错，小的不敢跟他硬碰硬，谁想到他们居然做出那种事来！” 梁舟听得头大死了，重重咳嗽一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你还会不会讲话了！” 一只眼吓了一跳, 眼睛里含着泪花偷偷看了梁舟一眼, 这才磕磕巴巴地给他把事情给讲了一遍。忽略掉前面什么封印之类的前尘旧事，现在的这一桩事情是从两个月前开始的。 *** 罗元荣走过来问：“怎么回事，怎么都不动了？”他刚才忙着看监视器，所以并没有看到英华凭空离开的一幕，此时自然觉得孟斐的表现古怪。其实除了罗导以外，其他人的大部分刚刚也在忙着自己的事, 所以最后真正看到英华失踪全过程的除了孟斐也就只有三四个人而已。 孟斐回过神来却没有理睬罗元荣，而是大步往刚才英华消失的那棵古树走了过去。他伸出手，先摸了摸树身，跟着绕着树转了一圈，最后用力拍了下去，发出了“嗷”的一声。 罗元荣：“……”这又是怎么了？啊？中邪了？饶是经验丰富资历老道，罗元荣这会儿也快疯了。 孟斐用力甩着手，疼得龇牙咧嘴，完全没了平时那副高冷的样子。他说：“扈……扈嘉祥……”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大概觉得这么说根本没人会信。 罗元荣左右看看，这才反应过来，问：“扈嘉祥呢，人到哪儿去了？” 一旁看到英华离开的工作人员嘴巴张了张，紧跟着又闭了起来，显然也不知道这事到底该怎么说。 万一被人当成神经病怎么办，也许只是自己看错了呢？出于人类的自我保护意识，这名工作人员自动自发开始修正自己的记忆。也许扈嘉祥只是绕到树后面翻围墙出去了，对，一定是这样。至于扈嘉祥节目录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翻墙出去，这个就不想了，反正人家一定是有理由的！工作人员圆满地给自己修正了记忆，保持了正常。 孟斐说：“他、他可能去上厕所了，要不我去找找他吧。” 欧阳鑫忽而道：“也许小扈是有急事吧，”她吸着鼻子对罗导说，“罗导，我这会儿状态也不是太好，咱们能不能暂时休息一下？” 罗元荣没奈何，便道：“行吧，原地休息十分钟。” 孟斐松了口气，其实真让他去找扈嘉祥，他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 嘉宾们在录制的时候固然是聚在一起的，休息时便能看出亲疏远近来，男嘉宾们还能围在一起，女嘉宾们却分成了明显的三堆，柴明心和孙琳琳在一起，欧阳鑫一个人，不过正在和男嘉宾攀谈，肖贝妮则是完全一个人。此时别人都在那儿休息了，肖贝妮却还在东张西望，不知道在找什么。孟斐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肖贝妮回过头，见是孟斐，便冷淡地说：“干嘛？”对白毛狐狸来说，孟斐可是抢走了他大腿的人！ 孟斐说：“扈嘉祥刚才……你看到了吗？” 肖贝妮上下打量了孟斐一眼，脑子里在思考要不要施个法术给这个凡人把记忆处理一下。他说：“嘉祥哥怎么了，我没看到啊。” 孟斐确定肖贝妮在撒谎，因为她刚才明明是转过头来的。孟斐说：“扈嘉祥他钻进大树里不见啦，你可别说你没看到！” 肖贝妮娇滴滴地说：“钻进大树？这什么意思啊，孟帅哥，我不懂你的意思哦！” 孟斐急了，说：“你怎么能撒谎呢，你刚刚明明也看着院子里的啊。扈嘉祥他先是走到这里，然后从空中抽出了什么东西，跟着这么绕在手指上，再然后就朝着那棵树撞过去，他就不见啦。” 肖贝妮捂着嘴笑了起来，连声说：“哎呀呀孟帅哥，你别拿我打趣啦，你是不是拿了什么古怪的隐藏任务想诓我啊？” 柴明心正好也走过来，问：“贝妮小孟，你们在聊什么呢，聊得这么愉快？” 肖贝妮咯咯地笑道：“柴姐你也听听，小孟在跟我讲传奇故事呢！” 孟斐生气极了，正要发作却突然又按捺了下来，随后咧开嘴赔着笑说：“我怕贝妮一个人呆着会气闷，所以陪她聊聊天。”他这么一说，肖贝妮就愣住了，一双狐媚的大眼睛望着孟斐，有点拿捏不准他的意思。 柴明心作恍然大悟状，说：“呀，那就是我们的不是了，贝妮这才刚刚进组没几天，我们就没照顾好你，实在不好意思。”她说，“贝妮要不要过去跟我们一块儿聊会天？” 肖贝妮看向那头，孙琳琳望了她一眼便又飞快地低下头去，肖贝妮干笑着说：“谢谢你柴姐，我还有点事要跟小孟说，一会儿我就过去。” 柴明心说：“那好吧，你放心，我们都很好相处的，你跟我们熟了就知道了。”说着，拍了拍肖贝妮的肩膀离开了。 柴明心一走，肖贝妮便瞪了孟斐一眼说：“招子放亮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不然别怪我……”他冷笑了一声，掉头就走，结果没走两步又被孟斐一把抓住了肩膀。 肖贝妮快气死了，回过头说：“你到底想……”话说到一半突然就停住了。 孟斐说：“肖贝妮别这样啊，我就是有点好奇，扈嘉祥到底怎么回事。肖贝妮？肖贝妮？” 肖贝妮那如花似玉的脸孔刚才还恶狠狠地竖着柳眉，瞪着一双狐媚的眼，这会儿却整个花容失色，满脸慌张。“啊啊啊啊！”他惨叫一声，突然拔腿就跑，一溜烟蹿进墙里就不见了。 孟斐：“……”孟斐再次揉了揉眼睛，他刚刚是不是看到肖贝妮的屁股后面有几条白呼呼毛茸茸的尾巴？ 第36节 “喂！”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孟斐打了个哆嗦，莫名就觉得有些浑身发凉。他慢吞吞地转过身去，看到了一个人和……一条狗。 等等，这是狗吗？孟斐疑惑地打量着那只白乎乎的小动物。 碧凛伸出一根手指：“这是几？” 孟斐：“……” 碧凛点点头：“傻的。”大踏步地走开。 “等等！”孟斐一把抓住碧凛的袖子，碧凛冷冷一挥，孟斐只觉得一股大力向自己冲来，整个人就被带得倒退数步，险些又撞一次树。 “啊，你是……你是……”到底是同一个圈子混的，孟斐终于想了起来，他说，“你是那个阳华真人……冯乐水！” 碧凛冷冷地瞥他一眼说：“你会说话。” 孟斐：“……” 碧凛说：“英华呢？” 孟斐还在那儿想冯乐水怎么和传说中的纨绔不太一样，没能及时答上话，结果一个白乎乎的大脑袋就凑了上来。碧凛举着刘榴的两条前腿，面无表情地凑到孟斐面前：“看到没有？” 孟斐：“？？？”看到什么？哦，是说这条狗吗？孟斐伸出手：“你养的吗？真可爱啊。”他伸手就想摸刘榴的脑袋。 碧凛说：“狗子，凶他。” 刘榴：“qaq，人家才不叫狗子呢！！！”想是这么想，还是配合地咧开嘴，露出了一嘴的獠牙，喉咙里发出凶猛的呼声。 孟斐吓了一跳，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碧凛说：“英华呢？”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改口道，“扈嘉祥呢？” 孟斐呆呆地指指自己身后那棵树：“进、进去了。” 碧凛“啧”了一声：“真麻烦。”说着一把拨开孟斐，猛地往树身里一撞，也消失不见了。 孟斐：“……” 那头，男嘉宾和女嘉宾们已经凑到一起聊天了，周围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但是好像没有一个人看到这里发生的事。孟斐犹豫了一下，重新走到那棵树前头，这一次，他重重地朝着树撞了过去。 “哎呀我草！”毫无意外是这种结局。 *** 英华站定在一堵围墙上头，在他的眼前，苗家大宅向着四面八方无限延伸，许许多多一模一样的院子重复排列呈现，不仅是院子，甚至连里头的花草树木都是一模一样的。在他脚下，有一棵野草顽强地钻破瓦片，探出头来，但是或许由于这个斗争过程过于残酷，小草的一片叶子缺了一半，而在英华左边的那进院子墙上，在同样的位置也有这样一棵小草，再往前面看去，英华还能看到好几个类似的院子。 时间和空间的规则在这里仿佛是失效的，苗家大宅延伸的最远处，建筑物甚至已经完全发生了扭曲，就如同万花筒里看到的景致，看似荒诞不羁，却又奥妙地遵循着某种规律。 这是一个阵，英华很快明白，这还是一个十分厉害的阵！ 他们所在的苗家大宅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点，那些被分割的空间其实也不过是这个阵中的数个点，整座苗家大宅源源不断生成变化，遮掩着某件东西的影踪。 如果这个阵不是由于某个原因被破坏了的话，以英华现在被封了仙力的功力，根本不可能走出去。不，英华觉得就算他以自己真正的实力来到这个阵里，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想要走出去恐怕也要费不少工夫。是谁，为了封印什么，在苗家大宅布下了这么一个阵？ 英华疑惑，按理说这样大的手笔，天庭总该留下些记录，可是博览群书的他从来没听说过下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再往长远一点来想，一星来穿越节目组挑中这个地方做拍摄外景地真的是个偶然吗？ 然而现在解决谜题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毫无疑问是找回梁舟。 英华看向自己的左手小指，透明的丝线在空中微微摇动，犹如活物，但是线的那一头却不知什么时候分出了千百股，所有丝线都向着不同的方向延伸，使得英华无从判断梁舟究竟去了何方！英华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逐一探出神识去寻找，渐渐地却开始烦躁起来。 他很烦！他真的很烦！ 梁舟不见了，梁舟现在遇到危险了，梁舟可能正在遭受不好的事情，这些统统都让他很烦。英华烦得整个仙的气场都不对了，被封印住的仙力在身体里左冲右突，要寻找到一个出口，英华的身边腾起了一股强劲的旋风。 “刺啦”一声，衣服碎裂，露出了英华赤裸的胸膛，英华干脆将那件衣服扯了下来，他的头发也变长了，如同一匹黑色的火焰在风中燃烧。英华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瞳仁变得又黑又深。那里，是那里！突然看到了什么，英华猛然跃起，如一道电光向前方掠去。英华离开后没多久，一身白衣的碧凛落到了英华刚刚站立的地方。 “啧，人呢？” 刘榴吓得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说！” 刘榴伸出爪子胡乱朝某处一指。 碧凛仙君再次跃起，轻飘飘地向着某处掠去，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行进的方向刚好和英华背道而驰。 梁舟已经听完了一只眼的述说，他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言语。 “卧槽……这说得好像是……好像是……那个谁啊！” 第65章 一醒来穿越 天空中阴云密布, 突然有一道细细的电光划破昏暗。姚文吉抬头看了看天, 快下雨了，看来时候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来。 罗元荣也正仰着脑袋看天, 过了会儿低下头, 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真是见了鬼了。”他想，一星节目组开播至今他一直顶着巨大的压力在前进, 一开始是上层不看好这档节目, 几次提出的方案都被打了回来，好不容易立项了, 结果找不到合适的嘉宾。大多数明星听说是七彩台的邀约都有不少顾忌, 有的担心节目没人看, 有的担心节目定位跟自己形象不符，还有的干脆担心七彩台仗着自己店大欺客，劳动力换不回合适的酬劳，他和节目监制一起过了好几轮名单, 求爷爷告奶奶才把这么一群人给聚集起来。然后就是开始辛苦地筹备, 中间也起起伏伏出了不少事, 包括现今这个淘汰制度，那也是他顶着压力定下来的。要知道国内大多数真人秀综艺节目至少在一季里的嘉宾是固定的，很少有流动，而他却大胆采用了淘汰制，虽然事后证明他的预估是正确的，这极大地提高了节目的收视率和嘉宾的表现欲, 但是事前协调的时候却十分困难。 谁要辛辛苦苦跑来你这里摸爬滚打，完了还得被灰溜溜地淘汰呀！罗元荣自己都数不清为了做好这档节目他们这些主创人员花了多少心血了，如果说以前的每一次挫折都能更加激发他的斗志，那么这一次来苗家大宅拍摄却莫名让他有了种要完的不祥预感。从孙琳琳到柴明心，然后又到欧阳鑫，甚至是现在的扈嘉祥……罗元荣渐渐开始丧失斗志，他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一个决定，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采纳这个制作计划，这个到苗家大宅拍摄的制作计划。 “罗导，还接着往下拍吗？” 罗元荣抬起头，发现是姚文吉走了进来。一星节目组为了保证播出质量，所有嘉宾都会根据当期节目的时代背景做形象设计，姚文吉此时穿了一身贵族子弟的服饰，一身青衫飘飘，配上假头套，看起来倒是唇红齿白，比现代装束英俊了不少，甚至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了。 罗元荣摇摇头，他在想什么啊。 姚文吉却误会了，问：“不拍了？” 罗元荣看向外头，只一会儿工夫，天都黑了，狂风席卷肆虐，吹得那些百年古树齐齐摇头晃脑，发出吱嘎吱嘎的呻吟，像是一群老人在病院里无力地喊痛。罗元荣说：“老于呢，通知下去，把拍摄地点移到室内，先准备布景。” 这一天的安排本来就都是室内项目为主，不论是烹饪还是缝纫，但是在户外的绿树红花中拍摄的效果肯定更好，摆在室内的话，自然要单调许多。老于匆匆跑来，应了声跑去调整了，罗元荣又对姚文吉说：“不好意思小姚，你们先休息一下吧，布景大概需要一个小时，你们可以回房去，也可以在这附近等着。” 姚文吉也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说：“好的，我明白了，罗导，你放心，我去跟大家说。”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罗元荣心想，姚文吉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这个武行出身的男演员目前还不是十分有名气，要不是柴明心极力举荐，加上原定的二线男演员临时放鸽子，罗元荣原本是不想用他的。一个武夫，长得也不算太出挑，太容易让人联想到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草莽了，那些时尚的小姑娘们可不爱看这个，结果事实证明，姚文吉给了罗元荣一个惊喜！ 尽管是武行出身，姚文吉完全不符合那种书没读过几年，大字不识一箩筐讲话粗鄙毫无人格魅力的刻板形象，姚文吉很聪明，并且十分懂得照顾人。他的身上有一种迷一般的矛盾气质，很容易就能够把人们的目光聚集到他的身上来。比如说，他身为一个武行却十分懂得皮肤保养，总是随身携带很多护肤品，还会很多小窍门等等。 “小公举”这个人设其实并不是节目组给姚文吉定下的，节目组本想要把姚文吉打造成一个会照顾人能保护人的大男人，但姚文吉很巧妙地把这个形象和他本人的个性融合到了一起。现在的姚文吉，婆婆妈妈们喜欢，小姑娘们也觉得很不错。“想让他当我的男闺蜜！”节目组街头采访的时候，听到了至少七成的姑娘这么评价姚文吉。 一个男明星能够成为大众情人固然是很好的，但是有多少小姑娘愿意为了他摇旗呐喊，掏钱出力，当这个男明星爆出绯闻的时候就会有多少小姑娘临阵倒戈，怒而粉转黑，而男闺蜜则不同，他就像是姑娘们的一个邻居大哥哥，姑娘们憧憬他，喜欢他，愿意为他花钱，同时也愿意看到他有个好的归宿。虽然从火候上来说，男闺蜜无疑要差男朋友一个档次，但是从时效性上来说，细水长流的闺蜜粉无疑要比占有欲强的女友粉更长情也更稳固。 罗元荣想，也许姚文吉以后真的会红。 姚文吉走出来的时候，嘉宾们已经不再聊天了。他们这种在娱乐圈混的人，彼此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不会轻易撕破脸皮，但是要说能发展出多么诚挚的友谊却也十分困难。毕竟这是一个僧多粥少的行业，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自己身边的人是不是就会成为敌人，话说得越多，越容易出错，谁还没有点黑历史了？所以除了一开始为了节目需要，几人故作亲热地聊了一阵子，到了后面便都开始各玩各的了。一星节目组不给明星随便使用手机，所以此时他们有的在打游戏，还有的在闭目养神。 见姚文吉走过去，正坐在栏杆上吸烟的张振涛问：“罗导怎么说？” 孟斐揉着额头坐在一旁正在给自己冰敷，他的脑袋上多了一块红红的印记还有点破皮，好在没有肿。姚文吉说：“罗导说要换拍摄地点。” 柴明心正在享受助理的按摩，此时便道：“是该换了，我看这天气很快就得下雨，估计还是暴雨。” 一旁的孙琳琳忽然抽搐了一下，似乎吓了一跳的样子。肖贝妮没精打采地趴在椅子扶手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声没吭。 欧阳鑫的脸色还是很白，她说：“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在这里等吗？” 姚文吉往后看了一眼，剧组人员接了于导的命令正在忙碌地拆除之前的布景，把机器设备什么地转移。姚文吉说：“地点更换，设备要搬过去，罗导说让我们先过去。” “过去哪里？”柴明心问。 “新的内景地。”姚文吉说，“他给我说了地方，你们跟我去就行。” 张振涛掐掉烟蒂，跳下栏杆说：“行，那我们这就过去。” 欧阳鑫施施然站起来，多问了一句：“新的内景地在哪儿啊？” 姚文吉说：“一个小院子，之前没去过，我看了地图，罗导也给我说过，知道怎么走。” 孙琳琳突然抬起头来想说什么，结果眼神和姚文吉的接上了，立刻又慌张地垂下头去。 柴明心也站起身来：“那行吧，我们就跟着你走了。”她冲着姚文吉笑了笑，伸出手似乎想要搭在姚文吉的臂膀上，姚文吉却刚好迈开了半步，让过了柴明心的那只手。柴明心的手在空中停了停，然后挥了挥：“来来，走吧走吧，早录完早收工。”她说。于是所有嘉宾们都站了起来，除了肖贝妮。 “贝妮，我们得去新拍摄场地了。”柴明心说。 肖贝妮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了柴明心一眼说：“嘉祥哥还没回来呢，我要等嘉祥哥。” 欧阳鑫说：“等他回来会有工作人员跟他说的。” 肖贝妮没搭理她，气得欧阳鑫脸色都变了。 姚文吉说：“那好吧，你在这里等着，回头扈嘉祥来了，你跟他一起过来。”他说着，对所有人招招手，“跟我来吧。” 于导走进屋里，把手里捧着的一个道具花瓶放到一旁的架子上，对罗元荣说：“姚文吉他们出去了，要拦着他们吗？” 罗元荣从屋子里望出去，正看到姚文吉带着一群明星嘉宾逐个从月亮门往外走，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姚文吉还回头挥了挥手，嘴里说了些什么，罗元荣没听清，隐约听到了“先过去”这三个字。 “不用，”罗元荣说，“我给了他们一个小时休息，让小姚去通知的，大概是都回屋里休息去了吧。” “哦，那就不用管。”于导说着，又继续忙活自己的事了。 肖贝妮趴在那里，纤长的手指藏在宽大的袍袖中飞快地舞动。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白毛狐狸心里着急得要命，为什么怎么算都算不到仙君和梁舟去了哪里？天上突然轰隆隆炸开了一道闷雷，吓得小狐狸险些又要把尾巴都给露出来。肖贝妮赶紧回头看了一眼，确信自己的屁股后头光溜溜地没有多出什么东西才稍稍松了口气。突然又是一声雷响，就在肖贝妮的眼前，一道惊雷竟然劈中了不远处的一棵古树，那棵树原本树冠繁茂，生得十分精神，也不知道扛过了几百年的风霜雨露，谁想到只是一瞬间，就被劈成两半。 “我的妈！”有人惊声喊了起来。原来那一半树的树身支撑不起过重的树冠，发出叫人牙酸的开裂声后，向着一旁缓缓倒下，最后轰的一声，架在了一旁的墙头上。 肖贝妮的心头重重一跳，大凶！就在刚才，他终于算出了结果，梁舟的结局尚不清楚，但是英华仙君那头此时的征兆竟然是大凶！ 肖贝妮顿时惊慌地立起身来，然后拔腿就往外跑。这不科学，小狐狸心想，虽然不知道英华这位仙君到底在天界排名如何，但是以他那身收放自如的仙力来看就绝对不可能是籍籍无名的底层小仙，能让这样的仙君得到“大凶”的征兆，在这苗家大宅里藏着的到底是什么怪物啊！小狐狸越想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跑得越快，很快就露出了他那白乎乎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一名工作人员正好上厕所回来，看到肖贝妮不由露出笑容：“肖……”后面的字眼还没出口，眼前一花，顿时就住了嘴。 那是什么？工作人员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眼前已经空无一人，他转过身去，哪里还有肖贝妮的身影，地上留下的只有一条衣服线。裙子、上衣、披帛……工作人员“啊”的惨叫了一声，边跑边喊：“救命！肖贝妮、肖贝妮融化了啊啊啊啊！！” 白毛小狐狸居然就这么跑了。 第66章 一醒来穿越 外面打起雷来, 阁楼里头的烛火一明一灭的, 仿佛就要熄灭。梁舟看着哭哭啼啼的一只眼，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欧阳鑫？竟然真的是欧阳鑫？！ 梁舟心想, 欧阳鑫请了个所谓的“上师”来做法并且预计要在这里杀人？她脑子没病吧！于是梁舟又问了一遍：“你确信？” 一只眼抬起泪汪汪的一只眼说：“小的、小的绝不会骗人！” 梁舟又回忆了一下一只眼刚才的说法, 瘦高个, 身高大约有一米七十八，平胸, 干练的短发, 气质中性，那的确是欧阳鑫的长相特征。 梁舟问：“那你知道她想杀谁吗？” 一只眼摇摇头：“这个小的真的不知道, 小的只知道她和那位上师有一天突然闯进了这里, 那个上师十分厉害, 不仅能进到外面的世界，还能进到核心世界，小的本想把他吓跑，结果险些被抓不说还伤了一只眼睛呜呜。大人, 小的是好不容易才逃回来的, 小的真的没有玩忽职守！” 第37节 梁舟看向一只眼被包了一半的脑袋, 柔声安抚道：“你放心，我知道你尽力了。”梁舟又问，“欧阳鑫……哦，就是那个女人为什么会想到在这里杀人呢？”再怎么说杀人都应该是越隐秘越好吧，谁会没事干跑到一个拍摄景点来杀人啊。 一只眼说：“大人，您不知道, 由于您当年封印那东西的时候使用了绝地天通的大神通，使得这里成了一块化外之境，原本不论是神魔都无法发现这里的不同，谁想到不知何时人间就流传开了一个谣言，凡人们都说这里曾是个什么苗将军的住处，那位苗将军得罪了人间的皇帝，结果被当时的皇帝挖出心脏抽出了骨头，还用他的血画了一幅画。他死以后，那个皇帝担心苗将军冤魂不散，为了避免恶鬼报复，特地请了天师在此做法，于是他们都说，从此以后但凡死在这里的人都将永世不得超生。” 永世不得超生？ 梁舟大惊，这么说欧阳鑫想要那个人永世不得超生？到底是谁让她如此仇恨？按照眼下情况来看，这个即将被害的人肯定也在一星节目组中，会是那几个嘉宾中的一个吗？ 等一等，梁舟说：“之前一星节目组里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你捣的鬼？” 一只眼闻言便茫然地望着梁舟说：“发生的事情？” 梁舟皱起眉头，故意放沉了语调说：“就是用水做介质把人带走的事，一个孙琳琳在澡堂里被带走了，一个柴明心掉进了古井，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欧阳鑫，梁舟心想，既然欧阳鑫就是始作俑者，那么她昨晚的事故应该就是别有用意，至少也是个伪装，她是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和其他人没有不同，从而不显得自己特殊？ 一只眼却似乎很茫然：“水？介质？”它重复了一遍，突然睁大眼睛说，“不、那不是小的做的，小的是直到那天看到大人您到外头那个世界的阁楼里来才发现大人您来了的。水……水……糟糕了，”突然，它说道：“封印阵被破坏的程度超出了小的的预期，大人，那东西的一部分跑出来了！” 梁舟实在是很想问问那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苗家大宅里到底封印了个什么鬼，可是他要是这么一问就暴露了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人的身份，这可如何是好？ 梁舟想着，对了，他说：“那个永世不得超生的谣言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一只眼说：“小的是听那个上师说给那个女的听才知道的。” 梁舟说：“过去没有听说过？”依照梁舟的判断，这栋苗家大宅存在已久，但是一直以来应该都只是被当做一栋普通古建筑来看待，不然一星节目组绝不敢用这样一栋宅邸来做拍摄基地，他的线人也不会至今都查不到这栋宅邸的底细。 想到这里梁舟摸了摸裤袋，我去，梁舟心想，手机又丢了！上回在桃夭的山谷里，他把手机埋在桃树下，后来那个世界消失了，他的手机就没拿回来，想不到现在又丢了。梁舟觉得自己真的好衰，上次还只是一个世界，这次可是好多个空间碎片啊！ 一只眼说：“没有。” 梁舟心想，这就奇了，从来就没有流传过的谣言怎么会从这位上师的嘴里说出来，他帮助欧阳鑫是纯粹给钱办事吗，又或者……别有所图？ 梁舟急急问一只眼：“如果有人在这里杀人是不是能够破开那个封印阵？” 一只眼显然愣了一下，然后说：“一般……应该不会吧，那毕竟是绝地天通的大封印啊！” 梁舟却不认为是这样，上师……一个上师……梁舟突然想起来，在桃夭那件事中也曾经存在过一位上师，那是桃夭告诉英华，英华后来又告诉他的。英华说，邓鸿照找过一位仙师，那位仙师给了他一些药，据说吃了可以杀死桃夭！ 后来桃夭的确衰弱得很快，但是由于当时桃夭本身就在飞速衰弱，所以谁也说不好这究竟是仙师的药引起的又或是桃夭本身的问题。 一个上师……一个仙师……梁舟想，怎么，现在有那么多神棍在街上跑吗？这两位x师到底有没有关系？ 梁舟道：“那么欧阳鑫计划在哪里杀人你知道吗？” 一只眼顿时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说：“这个小的知道，大人，小的这就带您过去！” *** 又一道闪电划过天宇，柴明心抬头看了眼昏暗的天空，问姚文吉：“小姚，咱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啊？”眼前的景致是完全陌生的，嘉宾们谁都不记得自己曾经来过这里。不过这也不奇怪，有钱人家的家宅通常都很大，这苗家大宅占了一座山头，里头有他们之前没到过的地方也是正常。 姚文吉说：“柴姐，马上就到了，其实路程不算太远，就是有些地方没有修葺过，是不许摄制组进入的，所以咱们只能辛苦点绕过去。” 张振涛说：“不如加快点速度吧，这雨眼看着就要下下来了，咱们这还带着妆呢，万一淋花了就谁都不用录了。” 欧阳鑫走得最慢，闻言说道：“振涛哥，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身体状况实在不好，这已经是我最快的速度了。” 张振涛忙道：“哎呀，这就是我疏忽了，小鑫妹妹，要不我来背你吧？” 欧阳鑫摆摆手：“谢谢振涛哥，不过没关系，我还能走的。” 孟斐说：“咱们已经走了半小时了，姚文吉，你确认方向没错？” 姚文吉说：“当然，我可是看过地图的，途中有好几个标志物咱们也都经过了，方向绝对没错。看……”他手指着前方，“那里有座草堂，经过那座草堂再穿过一顶小桥再走个几十米就到了。” 柴明心向远处张望了一番，回头对所有嘉宾道：“行，那就不远了，咱们再加把劲兄弟姐妹们！”说着还做了个fighting的手势。众嘉宾很快反应过来，柴明心这是怀疑身边有摄像机跟着，于是大家纷纷振作。 张振涛大手一挥道：“胜利就在前方，同志们，冲啊！”说着当先向前跑去。柴明心紧跟其后，然后是低着头小碎步走着的孙琳琳。孟斐人高腿长，迈着矫健的步子走了过去，经过姚文吉身边的时候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说：“智者乐山……” 姚文吉：“？？？” 孟斐点点头：“谢谢。”错过姚文吉往前走了。 最后只剩下欧阳鑫，姚文吉走过去说：“鑫姐，你累不累，要不我在这儿陪你休息一会？” 欧阳鑫却突然扬起一边眉毛，冷笑道：“这会儿倒想起来关心我啦。” 姚文吉闻言，赶紧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方道：“姐，你就别嘲笑我了，还录着节目呢！” 欧阳鑫却往旁边的石墩上一坐说：“录节目就录节目吧，我欧阳鑫事无不可对人言，倒是你啊……啧啧。” 姚文吉立在一旁，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欧阳鑫有滋有味地欣赏了他这窘态一番，方才道：“行了，再走几步就到了，不休息了。”姚文吉如蒙大赦，想要上前扶她，却被欧阳鑫挥开了手。欧阳鑫说：“起开点儿，你不是跟着你柴姐跟得挺紧吗，你扶她去！” 姚文吉说：“鑫姐，你别这样！”他凑上去，紧紧抓着欧阳鑫的手，欧阳鑫有点恼了，说：“留神摄像机！” 姚文吉说：“摄像机就摄像机吧，鑫姐，小鑫……” 欧阳鑫轻轻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被姚文吉拿住了手：“你啊！”她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闭上了嘴，向来刚强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寂寞的神色。 “行了，走吧。” 姚文吉说：“小鑫，你要是有不舒服的千万别硬撑，跟我说，我背你。” 欧阳鑫冲着姚文吉落寞地笑了一笑：“那就谢谢你了。” 不远处的孙琳琳回头看了一眼欧阳鑫和姚文吉，随后默默地转过头，离开了。 *** 一道惊雷劈了下来，将眼前的山石崩了个粉碎，英华猛然回身后跃，双臂交叉挡在脸前，挡住了如同暗器一般向他飞来的碎石子。 “噼啪——”又是一道惊雷直直落下，英华足下轻点，高高跃起，轻飘飘地落到了又一块假山石上。无数道霹雳劈下，无数碎石迸溅，英华在其中穿梭往来，如入无人之境。 他的上衣已经完全没了，露出了漂亮赤裸的胸膛，鞋也碎了，只有裤子还在。 英华现在虽然用的是扈嘉祥的躯壳，但他的神魂实在过于强大，进入扈嘉祥的躯壳以后逐步就影响了扈嘉祥的气质和长相，此时的英华看起来与他在仙界时候已经有七分相似。 英华是个武将，毫无疑问。尽管他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斯文懂礼，在梁舟眼里还有个“衣冠禽兽”的tag，但是英华的的确确是个武将，此时此刻任何人站在他面前，包括梁舟恐怕都会认不出那个平时的英华影子来。 他强大、他强势、他的威压不仅足以吓哭一千只肖贝妮，哪怕是久炼成精的九尾天狐在他面前也要腿软手抖。只有这样的英华才能镇守边关数千年，也只有这样的英华才能与天界第一的碧凛仙君斗个平分秋色。但是这样的英华却被一个阵阻住了脚步，他已经连续闯过了数道关卡，但是每一道关卡都比过去更难闯，也更费力！ 英华现在的脑子有一些糊涂，他只觉得心间有一把熊熊烈火在燃烧，逼着他释放、释放、再释放自己的能力，但是仍然有一丝清明在提醒他，不行，你要缓一缓，如果再这么任由仙力释放下去，你会打破人间的平衡，会出事的！ 然而这丝清明实在太微弱了，英华在闯过了石山阵却再一次被一个新的阵阻挡住去路的时候，终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仙力从他身上疯狂往外溢出，英华的身上额头都亮起了银色的符文，那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封锁仙力的咒印。 这一刻风停雨住，这一刻雷鸣声都不由停歇了下来，四周一片死寂，然而恰恰就是在这死寂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英华侧耳细听，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他一跃而下，从一堆碎瓦片砖头中捞出了一支手机，那是梁舟的手机，屏幕上有个名字在跳跃：胡能。 英华突然就清醒过来，按下了接听键。胡能的嗓门在这片死寂中格外清晰：“喂，小船，你让我查的苗家大宅我没查出什么东西来，不过你那个一星节目组啊，好像有点问题！” 第67章 一醒来穿越 听话筒那头没有回复, 胡能似乎有些生疑, 问了句：“小船，是你吗？” 英华迅速开口道：“接着往下说。” 胡能愣了一下, 很快反应过来：“扈先生, 是你啊！” 英华说：“一星节目组有什么问题？” 胡能“啊”了一声, 想想英华是梁舟的男朋友，便以为梁舟此时要么在英华的身边一起听, 要么就是……做了那啥不可描述的事情, 所以手机才会由英华代为接听，再想想英华在穿心山救了自己一命的事, 因而便不再有顾忌, 接着说道：“一星节目组的人有问题。” 英华说：“人有什么问题？” 胡能说：“这事说出来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我原本没想到会查出来这种事，一开始都没怎么注意，只当是偶然……” 英华说：“说正题。” 胡能被噎了一下，不过自从穿心山一事以来, 他还是比较服气英华的, 所以倒也没生气, 接着说道：“一星节目组的所有嘉宾，除了你以外，都有过濒死体验。” “濒死？” “对，所有人。”胡能说，“柴明心是三年前去国外旅游的时候，不小心出了意外, 从高处坠落，险些死了；欧阳鑫是两年前在国内出了交通事故，伤得很重，谁都以为救不回来了，结果又醒了；孙琳琳……孙琳琳比较早一些，听说是十来年前，还是个童星刚出道的时候有一回食物中毒引起并发症，差点就死了；肖贝妮自己在电视采访里说过，说以前自己出道之前在家乡被蛇咬了，险些死了，不过这个我没有找到一手资料，无法确认……” 英华说：“你不用管肖贝妮，说其他人。”想也知道小狐狸所谓的被蛇咬了要么是瞎胡扯，为了掩盖徐贝妮的存在，要么就是……嘴馋想要来点野味，结果惹到了惹不起的家伙。 胡能有点疑惑，但还是接着说道：“张振涛，三年前，在国外旅游的时候被卷入抢劫案，意外中枪，险些死了；姚文吉早年当替身的时候，大概七年前，威亚断裂，从高处落下，差点死了；还有孟斐……孟斐这个年代比较久远，跟其他人略有些不同，我不确定跟其他人算不算一回事，但还是放进去了。孟斐小时候，大概是四五岁的时候据说有过一次莫名其妙的高烧不退，险些烧死了，医生开了死亡证明都要拿去太平间了，结果在路上又挣扎着活了过来，当时很多人都把这事当做一桩奇谈来讲，都讲孟斐是死而复生，所以格外有福报。” 英华一点一点地听着、分析着，十位嘉宾，排除肖贝妮和他，人人都有过濒死体验，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不，等一等，英华心想，其实他也有过濒死体验，因为他是扈嘉祥。 一瞬间，英华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太理所当然地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扈嘉祥的死因。由于这一部分记忆的缺失，英华始终没有去好好查过扈嘉祥究竟是为什么而死，但他的确是从酒店的高处落下，魂消命殒，如果从扈嘉祥的角度来说，英华也的确算是……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 英华不由皱起眉头，他一面在听胡能的电话，人却没有停过。电光霹雳不断向他袭来，他原本还四处闪躲，此时却嫌烦，终于祭出了自己的武器，长枪六尺。 来自极寒之地的上古陨铁散发出凛冽的寒芒，往往是那些袭击英华的霹雳还未能近身，便被六尺完全挡住，远远推开。 “轰隆！”又是一声震天巨响，一座宛如上达凌霄下通黄泉的石柱被射穿了一个大洞，像一个古怪的人那样慢慢弯腰，向英华行完礼便跌落成为了泥沙。 “什么声音？”胡能吓了一跳，他原本以为英华和梁舟两人在一起缠绵，此时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他说，“你们……你们没事吧？” 英华一跃而起，手中长枪飞速旋转，劈碎迎面而来的所有障碍物，最后他狠狠将枪插入了一处微微凹陷的地穴之中。然而就是随着他的这一举动，周围同时爆发出乒乒乓乓的巨响，一座又一座的石柱崩塌陨落，宛如末世一般的情景在此显现。那声音大得胡能那头都产生了共鸣，胡能吓得差点连手机都握不住。 好不容易等那声音停了，胡能又等了一会，等自己耳朵能听清了，才敢小心翼翼地喊了句：“喂？” 英华站在一片废墟之中，拿着那支手机说：“还有什么讯息？” 胡能说：“哦哦，那啥，刚才说到哪儿了？” “濒死体验。” “哦，对对，濒死体验。”胡能说，“几乎所有嘉宾都有濒死体验这事一开始我就是觉得特别巧合，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结果再查下去又发现了一件不知道算不算巧合的事，大概是因为有过濒死状态，这些嘉宾中有不少人都曾经得到过一位仙师的指点。” “仙师……”英华突然心头一跳，顿时脸色大变。人有吉凶祸福，偶有人能有所预感，而仙的预感则往往要准确得多、也严重得多，这突如其来的心悸令英华十分恐慌，如今能让他挂念的人无非就是梁舟，难道他已经出了事？ 胡能并不知道英华心中所想，见英华看重他的消息，竟然有些骄傲，干脆一股脑儿地都说了出来，他说：“那位仙师的事情我也曾经多少听说过，但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总之这个人给不少娱乐圈的人指过门道，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能见到他。他姓甚名谁住在哪里都没有对外公布过，明星们也不知道是不肯说还是说不出，哪怕那些刚刚受过仙师指点的人也没法说出仙师的身份，而要受他指点，得他帮忙似乎是很缥缈的一件事，甚至连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也无人知晓。但奇怪的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娱乐圈里却始终存在着一个淡淡的影子，总有明星想要找到他，对了，我听说邓鸿照也曾经得过他的指点。” 邓鸿照……桃夭…… 英华飞快地从空中掠过，瞬间又挣脱一重禁锢，探索出自己能够调动的所有神识，往四面八方去寻梁舟的下落。如果他的这个举动是在普通的人间，此刻必然会引起无数异像，严重的话，还可能造成自然灾害，但是不幸也是幸运的是，英华此刻正处于苗家大宅的某个阵法空间中，阵法隔绝了他的仙力外泄，反而保护了人间的平衡。 胡能说：“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哦有了，三角关系！姚文吉其实是柴明心的现任男朋友，但据说他的前任是欧阳鑫，而张振涛，你别看他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和柴明心仿佛是普通朋友，他们曾经结过婚，但是因为他出轨又家暴，后来就离了。至于孙琳琳……孙琳琳和姚文吉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曾经是隔壁邻居，很可能也有一些不为外人道的关系！” 英华忽然开口道：“罗元荣呢？” “什么？” “罗元荣有没有过濒死体验？” “哦，他啊，”胡能得意地说，“不是你胡哥自夸，一般线人做事可没我仔细，我既然查到了这些嘉宾都有共同特征自然也不会忘记剧组主创，不过不好意思，他并没有过类似的体验，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能力不够，没查到。”话虽然貌似说得谦虚，其实听口气也知道胡能对自己查到的结果是十分有自信的。 英华说：“不是性命的濒死体验，事业呢？” 胡能愣了一下，突然猛地一拍桌子道：“对啊，我怎么把这给忘了。”话筒里传来了他点击鼠标的声音，过了会儿，胡能说道，“没错了，罗元荣的事业曾经一败涂地，两年前还差点自杀，结果一年前突然起死回生咸鱼翻身，被誉为电视界的一个奇迹，还曾经上过励志论坛讲话呢！” 英华说：“谢谢。” 第38节 胡能说：“什么？”英华那头却已经掐断了电话。 英华停下了脚步，此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景致让他完完全全明白了一件事，一星来穿越这个综艺节目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是那个无名的仙师隐在暗处，谋划着什么。 影帝夫妇事件的时候，因为他，邓鸿照差点害死了桃夭，而桃夭的死就代表了某种力量的消失。英华在穿心山曾清晰地感觉到桃夭用自己的力量与某个阵法相抗衡，她似乎试图解开那个封印，取出穿心山里头封印着的什么，并且已经快要成功了。如果在这时候桃夭死去，她的力量就会消失，而穿心山的法阵也许就会继续稳固地将某样东西封锁下去。 而在这座苗家大宅中似乎也埋藏着什么东西，但这一次，这位上师则在此集齐了数个死而复生之魂。 英华此时已经完全想明白了所谓借水消失的事情，其实孙琳琳也好，柴明心也罢，恐怕都已经死了，如今在这里行动的不过是那位上师的傀儡，是活生生的尸体，能在太阳下行走的鬼。也许是这里的阵法影响了天地气机的表现，加上英华自封了大部分仙力，所以他没能察觉那股邪气，但这确实是唯一的解释了。孙琳琳和柴明心还有欧阳鑫根本就不是从水中消失，而是……被召回去了。 中元夜，人们恭送先人亡魂多半选择使用水莲灯，以莲做舟，顺水而流，据说亡魂如此便能坐上大船，平安去往黄泉彼岸，所以这三个人的消失不过是亡魂顺水而行罢了。再联想柴明心掉落古井那晚，120救护车姗姗来迟，或许连那辆车和所谓的医护人员都是假的，而这些都是为了……为了梁舟。 英华屏住呼吸看向眼前。 在他的脚下是完全一模一样的另一座苗家大宅，他就像是站在一处高崖上，俯瞰着另一个人间。他看到了梁舟，梁舟正在这座宅子里快速地移动，尽管在英华眼里，此刻看不到梁舟的样貌，他只看到了一条……嗯，白色的、运动着的并且只剩了半截的裤衩。 第68章 一醒来穿越 一只眼仍然用了之前的方式, 抓着梁舟的手, 带着他在苗家大宅中穿梭。不过跟之前的空间碎片跳跃不同，这一次他们始终是在一个空间中穿行, 但这个空间很大, 怎么走都走不到终点。 梁舟心里有些没着落, 看向周围便觉得哪儿哪儿都是陷阱。他们经过了几处院落，然后就走进了一条长长的巷道。巷道两侧都是院子的围墙, 围墙很高, 所以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偶尔能够看到一些花窗, 但是梁舟向里头张望所能够看到的不过是一片黑漆漆的不明景象。如果不是时不时能看到一些造型不同的紧闭门扇, 梁舟甚至怀疑自己掉进了一座往复循环的迷宫。 梁舟问一只眼：“怎么还没到啊, 还要多久？” 一只眼说：“快了快了，小的马上就把大人您带到那儿。” 那儿到底是哪儿？梁舟心想，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一只眼给骗了。按理来说，他和一只眼无冤无仇, 如果一只眼真想害他早千就可以动手了, 犯不着如此兜圈子, 但是一只眼所说的事情又的确有些匪夷所思，加上两人跑了那么久还没到…… “到了。”正说着，一只眼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梁舟险些刹车不及撞了上去，一只眼回身对梁舟比了个“嘘”的手势说，“就是这里了。” 这里？ 梁舟看向前方, 一开始只看到一个类似动物园里那种观赏台的圆形围栏，围栏上空的天空和云层都散发着橙红的色彩。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去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那围栏下方竟然是一片岩浆组成的炽热的火海，就在那火海中有八座小小的礁石，礁石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列，似乎蕴含着什么深意。梁舟只是看了一会儿便觉得头晕目眩。 耳朵里听得“吱呀”一声，梁舟寻声望去就见围栏被打开了一块，一条仅供一人通行的平板延伸向里头，跟着就有一个人被推了进来，那人走路歪歪扭扭地，像是喝醉了一般，一边走一边笑，赫然正是张振涛。 “哈哈哈哈哈，发了，我发了！”张振涛这么笑着，脚一扭，整个人从空中坠落，跌落到了八分之一的礁石上。岩浆就在他的周围滚动翻涌，他只有小小的一个栖身空间但他却丝毫不知道，还在那里继续发梦，“我发了，我有钱啦！谁他妈再敢说我过气了！” 张振涛那副样子就宛如一个中了邪的人，梁舟看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然而这还不算完，又是“吱呀”一声，另一侧的通道被打开，这一次有人哭哭啼啼地跑上了通道，是孙琳琳。她慌里慌张地边哭边跑，还时不时地回头张望，等到了通道尽头就自己掉进了岩浆海里，同样挂在了礁石上。 然后是柴明心，再然后是孟斐。柴明心是面带愁容地进来的，她总是以强悍能干的女性形象示人，无论何时都没有低下过头，哪怕是在演艺圈的最低谷——因私生子传闻被舆论纷纷批评的时候，但是这个时候的她却显得如此哀伤和彷徨无助。她在通道的尽头站了好一阵子，直到被什么东西从后面蹭了一下才从空中坠落，也占据了一块礁石。 孟斐则看起来很像是有自己的思想，他脸上挂着一个无所谓的表情，走到通道尽头还蹲下身去看了看，梁舟差点以为他跟自己一样是有理智的，结果跟着就看到孟斐轻松地自己跳了下去，落到礁石上的姿势还很帅，但是梁舟仔细观察却发现孟斐也是在梦中，他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究竟身处什么环境，反而好像到了什么放松的环境，他坐下身，凭空拿起什么东西做出吃了一口的动作，跟着就开始发呆。 再然后出现的是欧阳鑫和姚文吉。当这两人出现的时候，梁舟差一点就要叫出声了，他们俩出现在同一条通道上，一开始是亲亲热热的偎依着彼此，等到走到通道尽头的时候，姚文吉却突然脸色一变，掏出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了欧阳鑫的胸口，然后将她从空中推落。欧阳鑫做出大喊大叫的动作，她整个人得脸孔都是扭曲的，显然愤怒至极，她掉到了一块礁石上，然后姚文吉自己也跳了下去，落到了另一块礁石上。姚文吉站立的地方离欧阳鑫很近，他望着她，表情竟然是悲伤的。 八块礁石已经有六块被人占用了，只剩下两块还空着。梁舟的心里不断翻腾，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八块礁石……是不是就是为一星节目组的八位嘉宾所准备的？ 什么在苗家大宅杀了自己的仇人便可使其永世不得超生，这种事根本就是胡扯，虽然梁舟不明白原定的杀人凶手欧阳鑫怎么会变成了受害者，姚文吉则成了凶手，但此时此刻，面对如此荒诞的场景，这件事已经变得无足轻重了。因为，苗家大宅发生的一切显然不只是一件普通的凶杀案，背后还有更多的东西。 “喜……”梁舟看向张振涛，“怒……”梁舟又看向了欧阳鑫。六位掉落岩浆海的嘉宾显然各有各的特点。狂喜的张振涛，愤怒的欧阳鑫，忧心忡忡的柴明心，若有所思的孟斐，哀伤的姚文吉，恐惧的孙琳琳…… 人之所以为人，为万物之灵，众生之长，正在于人能思考，人有情绪。 喜、怒、忧、思、悲、恐、惊、憎，从出生那一刻起，人们便开始展露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为外物、为己身，这些情绪一点点积累，一点点游走到人们的身体各处，进到脑子里、性格里，进而锻造出此人之所以为此人的种种典型特征。但是演员们往往擅长于伪装自己，为了取悦大众，为了贩售自己，他们将自己真正的情绪压抑在心里最深处，取而代之以设计好的模板型的种种人格。 谁能想到总是满嘴政治理论看似宽厚忠厚的张振涛是个嗜赌、家暴还出轨的渣男？谁能想到总是以大姐大形象示人，泼辣霸道的柴明心内心充满了忧虑？谁又能想到处心积虑谋害前女友的姚文吉在心愿达成后露出的竟然是悲伤的表情？ “描骨……画心……”在这一瞬间，梁舟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就像是一只被关在黑色塑料袋里的小白鼠，有一天终于咬碎了塑料袋，看到了从外面射入的阳光。 描骨画心，在苗家大宅里的人们在这座古怪宅邸的影响下不知不觉就褪去了自己的伪装，展现出了自己本来的面貌。怪不得那个时候姚文吉会轻而易举地告诉他们柴明心是他的女友，也许从那时候起，这些人就已经被这“描骨画心”的力量所影响了吧。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梁舟心想，八座礁石，还有两座还空着。肖贝妮和……英华。 围栏再度发出“吱呀”一声，梁舟听到了尖锐的叫声，白色的小狐狸被数道黑影团团围着，就这么悬浮在空中被扔下了岩浆海。它落到礁石上后还试图逃脱，然而岩浆海中刹那间便抽出一根“鞭子”狠狠抽向小狐狸。小狐狸初始还能闪避，很快就被鞭打得无处容身，小小的狐狸团成一团，呜咽着发出仇恨憎恶的咆哮声，然而却无能为力。 梁舟看到这里已经有了个模糊的想法，是那名仙师吧。他想，真正要做些什么的恐怕是那名仙师，而这八名嘉宾不论是杀人的还是被杀，恐怕都只是他的祭品而已，他在这里设置了阵法，为的就是要放出一只眼所说的苗家大宅里的那个东西！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有多么可怕？梁舟不知道，梁舟只知道自己就算猜出了真相恐怕也毫无反抗能力。不知何时，围栏的周围涌现出了许许多多道黑气，那些黑气漂浮在空中，往来穿梭，就像是暴雨前的积雨云落到了地面上，梁舟眼前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一只眼！一只眼，你在哪里！”梁舟有点惊慌，他告诉自己冷静一点。然后回忆着自己刚才走来的路线，慢慢地往后退、往后退，突然，梁舟后背一疼，他撞到了什么东西。“谁！”梁舟低声喊道，回手一甩，掌心中猛然闪过一道亮光。这是梁舟第一次真正看清从自己掌心里发射出去的东西。由于周围被黑云所笼罩，那道光撕开了黑云在其中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那的的确确是一支箭，是一支银光闪闪的箭，梁舟甚至看到了箭镞、箭身和箭尾三个不同的部分。这支箭的箭尾形态十分特殊，但是由于整支箭都实在太过纤细迷你，加上影像很快就消逝了，所以无法看仔细。 真是不可思议！他的掌心里居然有一张弓，能够射出箭来御敌。一瞬间，梁舟居然忘了自己身处的险恶环境。穿心山的宝物……弓箭……弓…… “穿心……弓？”当自己嘴里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梁舟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在说什么？可是他的心里就像是有某个声音肯定了他的结论，穿心山的宝物，穿心弓，能破除一切阵法的穿心弓。 梁舟的手腕被一只凉凉的手抓住了，梁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掌，又是一箭射出，然而抓着他的人显然早有准备，梁舟听到“叮”的一声，他的箭被挡住了。出现在梁舟眼前的竟然是一张不陌生的脸孔，那是剧组的副导演于朝。 他冲着梁舟冷冷一笑：“借你一用。”随后梁舟便感到自己被一股大力猛然抛上了天。 “啊啊啊啊！”梁舟发出了惨叫声。 第69章 一醒来穿越 梁舟高高飞起在空中, 从他居高临下的视角里, 清楚地看到了一只眼急红了眼试图来帮自己，结果被于朝打得爬也爬不起来；他也看到了在底下的岩浆中那八座礁石上七个人的众生百态；他当然也看到了那座空着的礁石, 于朝原本想要设计的英华并没有出现在那里。 还好英华不在, 梁舟想。果然他男票就是厉害！梁舟这么想着, 发现自己的身体在空中竟然停了一下，跟着便加速往下扑去。 我、勒、个、去！如果不是知道指天骂地也没有用, 梁舟此时早就破口大骂了。那些岩浆滚滚沸腾, 看起来奇烫无比，梁舟敢打赌只要自己掉进去, 不消一秒钟就会被烧成焦炭, 现在的问题只在于他到底是脑袋先进去还是其他部位先进去。 梁舟很纠结, 脑袋先进去的话，死得快一点，痛苦少一点，但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拿脸去泡岩浆这种感觉绝对不好；其他部位先进去的话, 一时半会大概死不了, 但是那种痛苦肯定是承受不了的。活生生烫死多可怕啊！梁舟想, 要么还是脑袋先进去，后来想想这好像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他只是不懂，为什么自己也成了于朝的目标……对了，梁舟想起来一只眼曾经说过，那位帮助欧阳鑫的仙师曾经在此地做了场法事, 打破了封印的一角。 穿心弓能够破除一切阵法，所以…… 梁舟懂了，他扭头去看于朝的表情，而此时梁舟的身体已经跌落到圆形围栏的范围内，不出几秒，他就会直接跌进岩浆。就在这时，梁舟突然感到自己的双手手腕和双脚脚踝处被什么冰凉发臭的东西缠上了，紧跟着他的腰部也是一冷，他打了个哆嗦，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被黑色的煞气所包围了。 果然如此！ 那些黑气也不知道是妖邪的灵魂还是死人的亡魂，冰凉发臭，粘着梁舟、押着梁舟、按着梁舟，止住了他下落的趋势，但也让他十分难受。一股股腥臭味直往梁舟的鼻子里钻，他没忍住，结果大声打了个喷嚏。 于朝说：“不想烧死的话……” 梁舟：“阿嚏！你说……说啥？” 于朝：“……” 于朝还没见过事到临头还能打喷嚏的人，愣了会才回过神来说：“不想死的话，就把桃花妖的宝物桃花弓喊出来，打破这个阵法！” 梁舟一听，乐了，这什么仙师，连穿心弓的名字都不知道，还什么桃花妖的桃花弓。他鄙视地瞥了于朝一眼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黑气猛然一松，梁舟发出“哇”的一声惊叫，整个人往下掉了掉，然后又被那五团黑气给拖住了。于朝冷笑道：“别装傻，本座辛辛苦苦布下了偷天换日局，取了那桃花妖的妖力，只差一点就能拿到桃花弓，结果反倒被你捡了个便宜！”他恨恨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连你父母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昨晚吃了几两饭都一清二楚！” 梁舟听到这家伙说自己的父母，心里也是一惊，但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反而吊儿郎当说：“哦，原来你也是当狗仔的呀。” 于朝：“……”于朝想，这么说起来，梁舟讲得也没错，狗仔不就是做这些的吗，跟踪、调查、偷拍明星们家里有几口人，姓甚名谁干什么职业，昨儿晚饭吃了啥，跟哪个情人在哪儿约会……等等！于朝回过神来，破口大骂道：“你这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啊，放下去！” 梁舟“啊啊啊”，人又往下掉了下去，这一次仅仅只差一公分不到的距离，他就要整个儿拍进岩浆里了。梁舟心想，这倒也挺好，既然是平着下去，他也就不用纠结先哪个部位了，而此时岩浆业已经漫过了八座礁石一半的高度，正在蚕食那七个人仅剩不多的地盘，有几个人的脚面已经浸入了岩浆里，血肉被火焰吞没，发出蛋白质烧焦的臭味，而这些人还一无所觉，脸上仍然挂着各自不变的表情。 梁舟看向近在咫尺的岩浆，很奇怪的，他此时竟然不觉得烫。那些橘红色的、亮闪闪的、流动的岩浆在他的眼里竟然莫名其妙地显得没那么可怕。 黑气又把梁舟拖住了，于朝说：“最后一次机会！” 梁舟嗤笑了一声：“弓是在我这儿，但我也不是想喊出来就能喊出来的，我他妈怎么知道那什么弓怎么会跑到我的身体里去，我又不是干这行的，能误打误撞偶尔灵个一次已经很不错了好吗！” 于朝说：“那就再灵一次，不然你的小命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他拎起一只眼，猛然往岩浆里扔了下去。一只眼发出一声微弱的惨叫，飞快地被烧融成了灰烬，淹没在岩浆海中！“看见没有，如果不成功，你对我也就没用了，这就是你的下场。” 梁舟愤怒地瞪着于朝，虽然他跟一只眼刚刚认识没多久，他还是被一只眼给绑架来的，一只眼也多半认错了人，但是这只小妖怪忠心耿耿，为了自己还主动跟于朝战斗，现下小家伙就这么死在自己跟前，梁舟很难不愤怒！ 梁舟说：“你休想！” 于朝显然没想到梁舟看起来长得挺清秀可爱的，居然脾气这么犟，他说：“你别以为我是在唬你，用桃花弓破掉阵法是最好的选择，但也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只要我再抓住扈嘉祥，没有你，这个阵一样能破！” “抓住英华？”梁舟笑道，“你想多了！” 于朝气急败坏道：“我就不信你真不怕死！”他让那些黑气把梁舟又抬起来了一些，跟着一挥手，黑气撤去，梁舟再次向着滚滚岩浆中栽去。这一次梁舟没有喊也没有闹，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涌动着的火热的液体，很奇怪的他仿佛在那些液体中看到了一张脸孔……一张熟悉的、属于英华的脸。 没有发出声响，梁舟整个人扑进了岩浆里，于朝瞪大了眼睛，他本来是想再吓一吓梁舟的，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黑气在最后一刻居然不再听他的控制，而是四散奔跑。伴随着轰然一声巨响，仿佛巨大的山体倒塌，一股狂风猛然席卷而来，饶是于朝急急忙忙甩出了数张符咒将自己定在原地，又用法力生成了风盾试图与那阵狂风相抗衡，他仍然被吹得东倒西歪，狠狠撞断了圆形围栏，跌倒在通往岩浆海的通道上。 “你……”于朝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英华两眼低垂，脸色冰冷无比，一步步向着于朝走来。他此时上身赤裸，下半身的裤子也碎成了一片片、一条条，他赤着双脚，倒提长枪，一路走来，地上拖出深深痕迹，宛如切豆腐一般将砖石切得粉碎。英华黑色的短发已经变为了长长的黑发，在风中跳动着犹如地狱中涌出来的业火，他走向于朝，却并没有看着于朝，就像是于朝在他眼里连蝼蚁都不如。 于朝哪时曾受过这样的怠慢，立刻气得跳了起来，双手迅速在身前飞快结印，伴随着咒语声，一头脚踩火焰，似狮似虎的怪物从虚空之中被召唤出来。于朝摸了摸那怪物的脖颈喊道：“飞蛮，去！”那怪物便发出咆哮之声，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英华扑去。 这怪物的嘴里生了三排利齿，密密麻麻，尖锐可怖，有些牙齿上还挂着不知哪餐剩余的肉丝血沫，在它看来，英华就会是它的下一餐，它已经饿了许久了，主人不许它吃那七个人，它早就不满意了。 面对着迎面而来的怪物，英华却根本不为所动，他甚至没有提起那柄倒拖的长枪，而是伸出了另一只手。没有施放屏障，没有施放仙力，英华只凭一只胳膊的力量，不知如何揪住了那头怪物脖子上的鬃毛，跟着狠狠掼在地上。那怪物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四爪齐蹬，嘴巴张合，试图咬住英华，英华却将它死死按在地上。伴随着清脆的“咔嚓”一声，于朝手上一枚戒指开裂，他倒退三步，等那怪物化为一缕青烟，他的嘴里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霎时面如金纸。 “你……你到底……”他多少知道一些英华不简单的事，但却从不知道此人居然如此厉害！这哪里是人，这甚至不是仙……这是……这是…… “魔！你是魔！”于朝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哆嗦着伸手指着英华，“你是魔！你是魔！魔怎么会在人间，这不可能，不可能！”英华终于抬起眼来淡淡看了于朝一眼，他的眼瞳已经完全成了黑色，原本漂亮的桃花眼也变作了狭长的一条，看起来几分邪气几分诱人，然后，英华抬起了长枪六尺…… “慢着！”手腕被什么拖住了，英华不满地回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一根绳索牢牢捆住，绳索的那一头赫然正是碧凛仙君。 英华固然形容狼狈，此时的碧凛仙君却也好不到哪里，一身洁净的白衣早就破破烂烂不说，连发丝都被削掉了半截。他的脚旁立着一只原本应该白乎乎现在则变成了棕黄色宛如土狗的的天狗，正是刘榴。刘榴显然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左右看看，连“吱”都不敢“吱”一声。 碧凛道：“英华仙君，在人世妄加干涉凡人性命是违反天庭律例的事！” 英华看向自己的手腕，长枪一抬，碧凛眉头一皱，飞身跃起的时候还不忘将刘榴扔了出去。可怜的刘榴险些被扔进岩浆里，在围栏上四角乱刨地扒了半天发现没有用赶紧变回人形，这才牢牢抓住了栏杆，慢慢地爬了上来。 神仙打架，小鬼倒霉，深知自己不是任何人的对手，他小心翼翼地沿着围栏爬远了一些，生怕被卷入战阵中。 于朝那头见有人牵制了英华的注意力当下就想逃跑，谁想到英华虽然正在迎战碧凛，背后却似长了眼睛一般，于朝刚刚迈开腿还没来得及跑一步，便被英华以枪尾一扫一挑，干脆利落地扔进了岩浆里。 “啊啊啊啊……”声音很快消失了，声音的主人想必也是化为了灰烬。 “你……”碧凛见人已经救不了了便果断撤手。 “他不是人，”英华说，“他身上有魔气，已经不是人了。不是人，便不受天道律例保护。” 碧凛没说我觉得你现在更像一个魔，他很诧异，英华仙君的事他听说过不少，因为对方是与他齐名的天界男神，当然他这个男神是无人敢接近，而英华却是很多仙女仙童的憧憬。都说他一身武艺了得，统率将士有方，并且性格好，人很温柔，碧凛跟他在天庭那一战也能感到对方身上并无杀意，可眼前的这个……人又是谁？ 英华似乎知道碧凛在想什么，他说：“他杀了很多人，他还想杀梁舟。” 碧凛说：“那个凡人已经死了，犯不着……”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却眼睁睁看着英华纵身一跃，就这么跳入了岩浆海中。 “轰隆”一声，天上炸开一个惊雷，碧凛难得的心头一跳，抬眼望去，这碎片空间里的天空上乌云散去，竟然展现出一片蔚蓝晴空，结合着底下翻滚涌动的岩浆来看，怎么看，怎么诡异。生平第一次，碧凛仙君对自己的能力有所怀疑。 得先把那七个魂魄捞起来，碧凛终于想到一件自己能做的事，伸手一甩，手中的捆仙锁便套上了刘榴的脖子。 刘榴：“汪？” 碧凛说：“狗子，去，救人！”哗的就把刘榴朝礁石上甩去。 我日日日！重又变成了天狗的刘榴满眼泪花，不带这么欺负狗的汪！ 第39节 第70章 一醒来穿越 梁舟感到有风吹过自己的脸颊, 风里带来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扑在了他的脸上。他想要将那东西挥开, 但是那东西又软又凉，他的整个视野都变成了红色的, 看出去的一切东西都像加上了色镜, 朦朦胧胧。失重的感觉传来, 然后是有什么人紧紧地搂住了他。 “好！”身边传来一片喝彩声，还有人鼓掌吹口哨。 梁舟莫名其妙, 他记得自己……记得自己什么？梁舟一下子竟然想不起来了, 他的身上刚才发生了什么？梁舟感到有一具温热的胸膛贴着自己，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抱着他, 然后有人将他放下地, 撩开了他脸上那层红色的软软的东西。 啊……梁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他的眼里是一片青空, 青空下面有一片片红色的彩绸正随风飘舞，刚才缠在他脸上的正是其中的一片，再看眼前，那搂住他的人赫然正是英华。 英华笑眯眯地看着梁舟, 伸手在他脸上蹭了一下说：“怎么, 吓呆了？” 梁舟还是有点莫名其妙, 他这是在哪里？在做什么？ 身旁有人说道：“梁少爷，你也太不当心了，多亏苗将军及时接住了你。” 接住……我？ 又有人道：“咱们少爷哪是不当心啊，许是知道将军回来了在撒娇呢！”身旁顿时传来了一片哄笑声，梁舟的脸颊都红了。 他想起来了，他是京城绸缎庄的小少爷, 身旁的苗嘉祥则是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婿。刚刚他正在高处晾晒新染的布料，许是没顾得上吃午饭加上累着了，一不留神就头重脚轻地从上面摔了下来，要不是英华及时接住了他，说不得就要吃点苦头了。 回忆起了这些，梁舟赶紧站直身子，想要拉开和英华的距离，谁想到那人却将手紧紧搂着他的腰不放开，以至于两个人贴得严严实实。身旁的哄笑声更响亮了，梁舟的耳朵尖都红透了，他推了推英华，小声说：“放开。” 英华却低下头凑在他耳边说：“咱们久别重逢，能不能让我多抱一会儿？”说着，便扬声道，“各位各位，内子皮薄，你们就别闹他了，可否给我俩留点说体己话的地儿？” 余人便哈哈大笑，纷纷道：“自然要听将军的，都散了散了。”于是乎，不过一会儿，就都走了个干干净净，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这天井院落里便只余下了梁舟和英华两人。 梁舟耳听得英华如此皮厚，实在臊得慌。他俩人虽为准夫妇，但眼下还没有成亲，加上他是个男子，被内子内子的喊，着实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英华这时却将梁舟松开一些，虚虚搂着他的腰，低头看他，看一阵，蓦然就凑上前去亲梁舟的嘴。 英华的亲吻总是那么温柔，梁舟的心跳得快得不行，本来就有些晕乎，登时整个人都软了，等到一吻毕了，已是完完全全依靠在英华的臂弯里，死死闭着眼睛。英华见状，轻笑了一声：“小船怎么还是如此害羞？” 梁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眼下是个什么状况，心中一恼，猛地一把推开英华。英华倒也没阻他，只是在梁舟自己往后踉跄快要摔倒的时候及时拉住了他。梁舟一个没留意，又被他拖进了怀里，只觉得自己在这人面前老是像个姑娘似的，怕碰怕摔，因而有点不喜。 英华却仿佛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似的，轻轻将他扶正了说：“你身体未愈，何苦那么操劳，有什么事情让下人去办不就是了。” 梁舟心中稍平，知道英华并未将他当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鸡，因而道：“已经好了，如今宫里急用一批货，这颜色又只有我能染得出，总不能拖了。”他说着，看英华已经走到了染缸旁边。 这人刚从边关回来，方才脱了甲胄，身上还带着边关沧桑，想是才到宫中面完圣才回来，如今却已经到了这边，堂堂一个大将军，替他做些粗使杂役的活计。就是这样的英华，让梁舟失了自己的心。 英华撩起两边袖管，跃上高台，拿起旁边的染棒便开始搅拌缸中染料。底下炉火烧得正旺，植物块茎在缸中不住翻腾，英华孔武有力，又兼搅拌很有技巧，不一会就有漂亮的红色浮现出来，他边搅拌边说：“这些准备活计我也能做，你且在旁边歇会儿，我给你带了宫里赏的糕饼，吃完了才许过来。” 梁舟看向旁边，果然发现有个红漆食盒，打开了里头是四层精致糕点，顿时眼睛都亮了，顾不得洗手就想拿来吃，却被英华喊住了说：“先去洗手。” 梁舟嘟哝着，怎么比我娘还烦，心里却甜丝丝的。他洗了手回来，坐在一旁的井栏边上，边吃糕点边看英华干活。天气好极了，蓝天之上白云朵朵，从天井里望出去，像一幅好看的画作，梁舟一天一夜没歇着了，这会儿吃饱了就有些熏然欲睡。 “是挺好吃的，”他迷迷糊糊地想，“比外卖便当好吃多了。” 英华忽而道：“要睡去房里睡，留神别栽进井里了。” 梁舟的脑袋猛然点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拍拍脸孔站起来说：“我没事了，贵妃娘娘近日要开千秋宴，急需五百匹布料，那头催得紧，委实耽误不起。” 英华道：“那也不能这么没日没夜的干，你底下的人都做什么去了？” 梁舟便走到一旁开始观察浸染的布料情况，时不时搅一搅拌一拌，再加点东西进去说：“他们也都跟着忙活几天几夜了，不是只我一个累，我怕过犹不及，让他们且去休息一会。” “你道他们需要休息，怎么不想想自己？”英华怜惜地说，“你呀，就是这个凡事都爱操劳的犟脾气，我俩成亲以后可不许你这么胡来了。” 梁舟正在绞一块布，一时没听清，说：“什么？” 英华便跳下高台走过来说：“小船，我不走了。” 梁舟还弯着腰，抬起脸来，眼中有些茫然说：“什么？” 英华便蹲下身，从下面看着他说：“我跟陛下说过了，这次回来，解甲归田，我再也不走了，不离开京城，不去边关。” 梁舟顿时就有些口吃，说：“他、他准了？” 英华便笑着说：“他是不想准，可是我坚持啊。”英华伸手抚摸梁舟的额头，又凑上来轻轻吻他的嘴唇，含着他的两片浅红色的唇瓣道，“青春易逝，再来个十年，我怕自己回来都干不动你咯。” 梁舟回味了一下英华的话，顿时一张脸噌的就红了。 “你怎么、你怎么……”梁舟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好的一个大将军，讲话怎么那么下流！ 英华却忽然嘿嘿呵呵哈哈地笑了起来，梁舟不明所以，往水盆里一照，险些没气死！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蘸了染料往他额头上写了个“妻”字！ “哇呀呀！”梁舟气得想要揍英华，英华却跑得飞快，一下子就蹿出了院子，要往外面走，引他去丢人现眼。跑到院门口，梁舟不得已停了下来，对英华道，“有种你过来！” 英华却笑眯眯道：“有种你出来。” 梁舟：“……” 英华笑道：“不逗你了，我还有些事，晚饭时候再过来，你可别累着了，我晚上要查的。”说完，一溜烟就跑了，余下梁舟摸着额头，笑也不是，恼也不是。 “这家伙……”梁舟想着，回去找了盆水来要清洗那个字迹。他调配出的这种染料名唤“画心”，一旦入了色就极难擦掉，寓意深刻心间的意思。梁舟可不想以后每天脑门上顶着个红色的“妻”字到处跑。 “要是外人看不到就好了……”想到这里，梁舟突然愣了一下，正在擦拭额头的手也停了下来。 水盆里倒映出了梁舟此时的样子，他长发挽起，簪了根木簪子，身上一套利落的褐色粗布衣裳，额头上一个浅色的字。是什么时候，他的额头上也曾经被英华写过一个字，那个字旁人看不出来，有了那个字，他就算在别人面前大摇大摆走过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梁舟眉头蹙紧，想了很久，就是想不起来。 空中有鸟鸣响起，梁舟抬头看去，不知哪里的飞鸿掠过，只留下一道虚虚的影子，已然远了。 英华重重落在地上，抬眼四望，只见一座一座连绵不绝的白骨山。人的骨头、动物的骨头、妖的骨头，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骨头…… 脚下是橙红色的地面，一道道缝隙向着四面八方延展，细的不如一根发丝粗，粗的就宛若一条大河，缝隙之中流淌着腥红的液体，英华不消细看便已明白，那是血。 不知多少亡魂的血液在这里汇聚，不知多少亡魂的骨骸在这里堆积，英华抬头看去，这里的天空竟然是一个光华璀璨的大阵。那个阵正在缓慢地运转着，八颗钉子钉在阵中央，试图撕裂这个阵法，然而还没能来得及成功，阵的另一角则有一个小小的缺角，英华正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现在英华终于知道自己当初进入苗家大宅为何总也感觉不到不对劲了，因为这里的邪气都被封印起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天庭的卷宗里没有记载，但是苗家大宅里显然封印着一个十分了不得的东西。 不远处有个什么东西颤了颤，蓦然抬了起来，那是一尊小小的陶塑雕像，雕刻的乃是一只猕猴，猕猴的一小半脑壳被削掉了，脸只剩了大半张，身上的老头衫和大裤衩也碎了，露出了全是裂缝的身体，就差一点点要碎成渣渣。不过它还没有死，它抬起脸来，晕晕乎乎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当看到英华的时候顿时吓得一蹦而起，想要逃跑。大概这小猴子受伤太重，又可能是此处阵法对它也有作用，小猴子才迈开步子没多久就噗通一声跌倒在了白骨堆上。 英华冲着它走过去，小猴子翻过身来想要逃走，但是腿软得根本支撑不起来。它显然害怕极了，吱吱哇哇地发出微弱的叫声，然后被英华一把捞了起来。 “小船现下在哪里？”英华彬彬有礼地问道，口气还是那么斯文和蔼，依稀仍然是那个天界以仁德著称的上仙模样，但是他的眼瞳却又黑又深，一身的戾气挥之欲出。他此时看起来是如此的古怪，身上兼具清爽的仙气和迫人的戾气，这两股格格不入的气息在他身后相互交织缠绕，竟然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平衡。 小猴子吓得都快哭出来了，虽然泥石木雕是没有眼泪的。 英华见它不回答，环视了周围一圈，又问：“此处究竟是何处，是什么人将什么东西封印在这里？” 小猴子“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泥沙扑簌簌地往下掉。英华又静静等了一会，见它没有回答，便抬起了一只手，指尖凝聚着逼人的光辉。 小猴子吓得吱哇乱叫，手脚拼命挣扎。完了完了，它要死了，它要彻底被杀死了！就在小猴子这么想的时候，英华的手覆盖上了小猴子的天灵盖，一股驳杂的力量顺着英华的手掌传递到了小猴子的全身，过了一会，英华将它放回了地上。 脚步声响起，小猴子哆嗦着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英华竟然已经往前走了。它看看自己身上，原本四分五裂的身体竟然被一股青、赤二色相交的光脉给黏连在了一起，再动动胳膊伸伸腿，发现自己竟然能动了。不远处的英华停了下来，高高举起长枪，往前一捅，一座白骨山便瞬间爆开，炸了个四分五裂，骨头渣子到处乱飞，吓得小猴子差点没尿出来。而英华只是脚步不停，又接着往前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小猴子觉得英华此时看起来既孤独，又寂寞。 小猴子用它的泥脑子想了想，很快做出了决定，它一跃而起，哆哆嗦嗦地跟在了英华后头往前走去。 第71章 一醒来穿越 掌灯时分, 梁舟趴在自己屋子的窗台上巴巴地往外看。 月色清明, 一匹匹晾晒的布料在月华下随风摇摆，看起来颇有几分仙气。院落里挂着的灯笼散发出朦胧的光晕, 照着通往院门的道路, 夏季独有的熏香味四散开来, 叫人昏昏欲睡。 梁舟想，英华怎么还不来呢？说好了过来一起吃晚饭的, 结果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梁舟回忆起跟英华相识以来的种种, 心中酸甜掺杂。苗家和梁家祖上曾是世交，后来苗家没落, 离京而去, 梁家则做起了布坊的生意, 两家在漫漫岁月中断了联系，尽管梁母有时候也会提起指腹为婚这桩事，还时不时笑话梁舟在乡下有个小媳妇儿，但其实谁也没把这事再当过真, 直到七年前英华上京。 当时朝中开了科举, 分文武两类广纳人才, 英华无门无路，仅凭一身武艺过五关斩六将拿下了武状元的头衔，当朝天子要封赏英华，除了赐予官职、宅邸还意欲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谁想到英华当庭拒绝了天子并言明自己有婚约在身，此次上京便有一个目的是来寻找故人的。梁舟那会儿听说了这个传闻还哈哈大笑, 觉得英华是个傻子，放着好端端的公主不娶要去找个什么指腹为婚的对象，结果转头人家就备了彩礼寻上门来。 思及当日那浩浩荡荡的下聘队伍，梁舟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他那时候年纪小，正是爱笑爱闹又爱玩的年纪，跟着一群狐朋狗友从外头回来，还啧啧感叹这是谁家娶亲的排场，怎么如此嚣张，谁想到顺着队伍一路走却发现竟然进了自家门。 梁舟当时迈进门去，就见一名蓝衣武将威风凛凛地立在自家天井里，听得梁舟的脚步声，他转过脸来，打量了梁舟一番，露出了温柔笑容。 “小船，我是英华。”他这么说道，“我是来接你的。” 当朝风气开明，但是武状元要娶个男正妻的事还是很快传遍了京城，引得人人茶余饭后热议非常。梁舟那时候不是不感到抗拒的，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的，莫名其妙被人家当个女孩子家下聘，怎么想怎么过不去，加上他那些狐朋狗友各种嘻嘻哈哈嘲讽挑唆，梁舟便离家出走了。这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唯独一点没有变，那就是英华始终站在梁舟这一边。 那时英华才得了功名，最苦最累的差事自然都是派给他的，这七年，他多半驻守边关，偶有回京都是第一时间来看梁舟，平日里更是鸿雁传书未曾停过。今日做了什么，今日吃了什么，边关有何趣事又有何风景，英华总是捡一些新奇的好玩的事情说给梁舟听。军中有将士归老，他就托人带些土特产给梁舟，有时候是边关野果酿的粗酒，有时候又是当地人手工做的小玩意……梁舟就算是铁石心肠也架不住英华这般数年如一日的倾心对待，终于还是慢慢地打开心门，任他走了进来。那一年，梁舟家的染坊有一批布料要送去边关城市，这种事情原本不必他亲自去办，梁舟却找了个借口，亲自送了过去。他想去看看，看看英华嘴里说的大漠黄沙，也想去尝尝，尝尝那滑嫩可口的羔羊肉，醇香浓郁的马奶酒……梁舟给自己找了诸多借口，但是最后不得不面对自己最真的本心，他想去见见英华。 忆起当初两人第一次在星河底下的旷野上亲吻，梁舟至今仍是会脸红心跳。就是在那时候，梁舟下定了决心，他要和英华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时间流转，七年一晃而过，英华述职回来，他告诉他，打算再也不走了。 世人都道功名好，梁舟其实也考虑过为英华放弃京城的一切，远赴塞外。然而英华却挂念他在京城有父母亲戚，情愿放弃自己多年征战，唾手可得的官位，去做一个田舍翁，这让梁舟心中既是甜蜜又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 “唉……”梁舟忍不住叹了口气，英华怎么还不来呢？ 月夜之下，仿似有谁效仿着梁舟也叹了口气：“唉…………”那声音含糊不清，却拖得十分长，梁舟不由心头一凛：“谁？” 月色中，庭院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人来回答他。 梁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过了一阵子又有一声叹息传来：“唉……”这一次可以听得十分清楚，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一点闷，还有一点古怪。 梁舟跳起来，摘下墙上的弓箭，打开门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院落里月色清明，将四周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梁舟撩开了几片随风摇曳的布匹，却什么也没看到。又是一声叹息传来，梁舟果断搭箭上弦，一箭射了出去，箭身穿过了布匹，牢牢钉在了庭院里的古树上，下一瞬，梁舟仿佛看到有一道影子飞快地掠过，但是等他追上去看的时候又什么都瞧不见了。 肩上忽而被什么人拍了一下，梁舟猛然转身又是一箭即将射出，幸亏对方身手敏捷，及时抓住了梁舟勾弦的那只手。 “怎么了？”英华披着月色而来，诧异地望着梁舟。 见是英华，梁舟终于松了口气，一下子便觉得后怕起来。 “刚才这里好像有什么人。”梁舟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与英华听。 英华皱眉道：“你等等。”他摸出随身佩剑，小心翼翼地在院子四角巡视了一番，跟着又打开院门，往外去看。 梁舟看着英华的背影，蓦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怎么，英华是用剑的吗？梁舟摇了摇脑袋，他有些记不起来了。 过了一会，英华回来，冲着梁舟摇了摇头。 梁舟说：“也许是我的错觉。” 英华也跟着笑了笑说：“是等我累着了吧。” 梁舟被揭穿了小心思，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说：“谁说我在等你了，我是在看顾这些布！” “好好好，看布看布，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英华推着梁舟往房里去说，“碰到些事情耽搁了，叫你久等。” 梁舟房里还给英华留了菜，英华笑道：“还是我家小船惦记着我。” 梁舟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是自己饿了，所以才让厨房给热着的。”他才不会说这些菜每过一段时间凉了就会撤掉再换新的上来呢。 英华拿起筷子，笑着道：“既是如此，便陪我一起喝一杯？” 梁舟只得也拿起筷子，为两人斟了酒，边喝边聊。英华说：“小船，你明天有没有空？” 梁舟那五百匹布料已经染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便不需他亲力亲为，因而道：“有。” 英华说：“那陪我到处走走吧。” 第40节 梁舟说：“好。” 两人吃完饭又聊了一会，英华恪守礼节，最后只亲了亲梁舟的额头就翻身出了院墙离开了。梁舟摸着自己的额头，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英华怎么不找他烧烤呢？想完了，自己又愣了一愣，这才吃完饭难道又饿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好笑地收拾东西睡了。 第二天一早，英华果然来找他了。梁家上下早已把英华当成了自家姑爷，梁母听说今天儿子要和英华出去还嘱咐他可以晚一些回来，就算不回来也没关系。梁舟简直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家娘亲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英华今日里穿得是便装，收敛了一身武将的气息，看起来斯斯文文，不像是个拿剑拿刀的，反而像是个拿笔的。两人走在街上，不时有认得他们的人来跟他俩打招呼。梁家在此地多年，颇有一些名望，加上梁氏夫妇都是热心人，街坊邻里都与他们亲近，年纪大些的看着梁舟长大，因此把他也当自家晚辈看待，看英华的目光都跟看自家姑爷似的，搞得梁舟怪不好意思的。 京城繁华，到处都是茶坊酒肆，梁舟知道英华多年未回来，便到处领着他走走看看。 “这家新开的粥铺，别看门面小，熬的粥可好喝了，特别是用虾仁熬的粥，其鲜无比。那头那家酒楼，上次你走的时候还有个姑娘巴巴地等着你记得不，只不过现下已经娃娃都生了两个了。”梁舟一面给英华介绍，一面努力活跃气氛，他能看得出，英华今日有些心事。 也许不只是今日，梁舟心想，从昨天开始英华其实就有些不对劲。 两人沿着城里的市集走了一圈，又顺路到京郊的道观里去转了转。本朝道教盛行，天子经常请些道人去宫中常住，还有一位道人，俨然被天子以上宾之礼相待，要不是祖宗王法不许，恐是要许以国师的封号。尽管如此，那道号“长清”的道人也是进出宫闱出入无人之境，风头无两，无人敢惹。 梁舟自己不是太虔诚信教，英华又是个杀伐征战的主，也不是什么教众，两人过来这里纯粹是因为梁舟的娘亲是个信道的，梁母近来身体不佳，梁舟便想要为她求几张平安符。拜完三清，梁舟去找小道求取平安符，忽而有一个老道士冲着梁舟他们招招手。 梁舟莫名所以，看了英华一眼，英华眉头微微一动，陪着梁舟过去。 老道打量了梁舟一番便道：“近日有大劫。”说完便挥挥手，“天数使然，救不了，去准备后事吧。” 梁舟还从没见过这样的道士，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就给你判了死刑。按理不该是忽悠一番然后推销自己的什么消灾解难的法事法宝吗？ 英华上前一步问：“有没有转圜余地？” 那老道士又将英华打量一番说：“在劫难逃。” 英华深深吸了口气，再次确认道：“难道真的一线生机也无？” 老道却看向英华道：“唯有半点生机，着落在你身上，只恐你舍不得。” 梁舟火了，这什么破道士啊！正要撸起袖子大骂一番，却被英华拖住了，英华说：“谢谢。”他拉着梁舟离开，两人出了道观，沿着山脚牵了马慢慢走着。 梁舟还是生气得很，不住抱怨道：“做什么拦着我，那臭道士摆明了是看我们不顺眼给咱俩添堵，你可别信他的，这帮子招摇撞骗的神棍皆是如此，先说你有血光之灾云云，完了就要掏你的钱袋！”他说到这里也自觉不妥，因那老道士从头至尾并没有管他们要钱，而且他看着英华的眼神，实在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梁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妈的，千万不能信那混蛋的！ 英华始终沉默着，似乎在思考什么。梁舟怕他记挂这事，说道：“你放心，咱们吉人天相好着呢，回头等你卸了身上的官位，再也不用去前线厮杀，哪里来那许多的危险等着咱们？总不成是染着布会掉进缸里吧哈哈。”梁舟故意大声笑道，英华却只是陪着淡淡一笑。 梁舟有点害怕了，他知道英华有心事，而且这心事很可能与宫中有关，但他实在害怕往那方面去想。 英华终于开口说：“小船，今日就先到这里吧。” 梁舟有些迷糊，英华却已经翻身跃上马背：“我才回京，还有些事情未来得及处理完，回头再来找你。”说完脚下一踢，纵马离开，余下梁舟几分茫然，几分不安。 天上传来闷闷雷声，梁舟往上看去，但见天幕之上乌云翻滚，显然是要变天了。 第72章 一醒来穿越 面前的白骨山发出轰然巨响, 在六尺枪尖之下被夷为平地, 狂风四作，在英华的眼前终于第一次出现了不同的场景。 那是一座从未见过的无比高大的白骨山, 白骨山的上部有一块凸起的岩石, 岩石上是一座宅邸, 宅邸掩映在森森白骨林中，似是很远, 又似很近, 远远看去，与苗家大宅十分相似, 而在英华与那座白骨山之间是一道极其宽广的峡谷, 约百丈宽, 不知有几多深。 英华凝神望了许久，仍是无所感觉。 英华那时候非要梁舟穿上的内裤上附着了英华的一缕神识，正因如此，他能时刻感觉到梁舟的所在。然而进入苗家大宅的碎片空间后, 这份感觉就被削减了一半, 犹如隔箱视物, 时灵时不灵，再到了此处，那缕神识能够反馈的信息已经近乎于无。 英华将六尺拄在地上，伸手一划，鲜血从他手腕上滴滴答答淌落，他将那血滴在地上画了一个符咒, 潜心感知了片刻终于隐约捕捉到了梁舟的存在。他的确正在那头的苗家大宅里。 确定了这一点后，英华便重新提了枪，看也不看便想往悬崖那头跃去。跟在他身后的小猴子见状登时吓得冲上前，伸出猴爪子拦在英华身前。 英华冷不丁被这小家伙一拦，眉头一皱，小猴子吓得差点就要哭出来了，但它仍是执着地拦在英华前头，摇着缺了一块的脑袋说：“大人不可！” 英华绕过小猴子，正想要再跳，小猴子却又追了上来，这次干脆抱住了英华的脚踝：“大人！大人真的不可！这深渊乃是我家大人当年为绝地天通所设的最后障碍，不论仙妖魔人，只要进入其中便有去无回！” 英华停下步子，用长枪枪尖将小猴子挑了起来，凑到自己眼前。小猴子冷不丁与英华打了个照面，被那双既黑且冷的眼眸一对，顿时吓得双手双脚抱住了六尺的枪头，哆哆嗦嗦，不知该如何是好。 它想它不该这么做的，明知道眼前这个家伙不好惹，做什么要去招惹对方，可是它又有些糊涂，小猴子想着，眼前这家伙不是早就在许久以前就被它的主人给干掉了么，怎么如今又能再次站在自己眼前，还成了它主人的朋友呢？不对不对，主人在此处封印的不就是那家伙的东西么，这家伙肯定没安好心！ 小猴子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自己是被冲昏了头脑，怎么能因为对方治好了自己的伤就出言提醒呢！这头小猴子还在纠结自己犯下的错误，那头英华却已经顺手将它远远搁到了一旁的空地上，然后再一次跃出悬崖。 以英华的仙人之躯，日行千里也不是难事，区区百丈距离本该轻而易举，然而英华一经跃出便察觉到了不对。这座深渊上方仿佛有什么无形却有质的东西阻住了他的仙力流转，他只跃出不过几丈便感觉面前有十分强大的阻力顶着他不让他再前进。 英华大喝一声，举起手中长枪，猛然往前扎去，枪尖却没能将那屏障捅破，反而好似被什么粘稠的东西给缠住了，英华收势不及，险些掉落下去。他拽着枪尾，用力拔起身形，脚踩枪身，意图往上攀升，然而跟着却觉得脑门上被什么东西重重拍了一下，英华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就往下直直落去。 小猴子哆哆嗦嗦地跑回来，探头往深渊底下看去。英华的身影迅速变小，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一时之间，小猴子竟是不知道该喜该悲。 那个人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小猴子用它那脑容量不大的脑子想着，突然之间有一些些的哀伤。 *** 梁舟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里，才要将马交给下人，就见自己的父亲迎上前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白无髯的太监。 “小船，宫里让你去一趟。”梁父面有忧色却不好表露太多，只得隐晦说道，“说是贵妃娘娘对这次送进宫里的布匹十分满意，想要亲自见见你，这是咱们家的福分，你可千万不能怠慢了。” 梁舟有些狐疑地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看那等在一旁满脸倨傲的太监，点点头说：“行，我去去就回。”于是才进家门，又跟着那太监出了门。 外头有一顶轿子等着，梁舟坐上轿子，感到轿夫将他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宫里去。 梁家的布坊历来生意不错，但也是到了梁舟手里才有了进入宫廷的机会。梁舟潜心研制出的染料配方能染出一种特别好看的红色，既不俗艳又颜色靓丽，光泽感极佳，京城好些大户人家的女儿出嫁都爱用他家的布料。后来“画心”布一出，就连宫里都来订他家的料子，不过这也就是近来的事而已。梁舟心中忐忑，不知道贵妃娘娘找他有何贵干。 一路晃晃悠悠进了宫，不知过了多久，等到轿子停下来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 梁舟头一回进宫，并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只知道眼前是一座华丽的宫殿，里头灯火通明，有宫女进进出出，手里皆是端着金银琉璃器皿，显然此时正是宫中用晚膳的时候。 梁舟有些懵圈，站在宫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一旁那个太监把手一摆说：“这边请。” 梁舟只得迈开步子，跟着他迈上那高高的台阶。 推开正门，梁舟见到一间宽敞的大厅，大厅尽头是个高台，上面依稀坐着一对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女，正在用膳。大殿里头的人倒是没几个，大部分都是伺候的，梁舟提醒自己要注意礼仪，因而低着头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因为不习惯，险些撞到了引路太监的后腰。 他在那儿站了好一会，也不听有人说什么，因为脸朝下，只能用余光瞥到四周来来去去的宫女的裙摆，偶有器皿揭开或是汤匙磕碰碗边的清脆声响传来，等到他腰都酸了的时候才听到一个女声柔柔道：“抬起头来。” 梁舟依言抬头便看到了一位宫装丽人。这女子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身华贵的金色衣衫穿在她身上不显俗气反而更衬出几分清丽出尘，想必正是贵妃本人，一旁的男子则有了些年纪，两鬓已经斑白，脸色也不是太好，但一身气度叫人忍不住就腿脚发软。 梁舟清了清干涩的喉咙，深深行了一礼道：“草民梁舟拜见陛下、贵妃娘娘。” 皇帝道：“平身吧。”又着人道，“赐座、赐膳。”便有宫人过来给梁舟摆了小桌子和蒲团，上了一些膳食。 梁舟平生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坐在小桌子前面有些手足无措。眼前的膳食每一样都十分精致，但是他一点儿都不敢动。 “不必紧张。”贵妃柔柔道，“今日请你过来就是想见见能染出‘画心’布料的是怎样的人物。”贵妃说话的声音甜美异常，就像是十七八天真无邪的少女一般，难怪会令当今天子迷恋不已，几乎可谓六宫独宠。 梁舟有意想要表示一下谦虚，但是实在找不到应对的话语，最后只能深深拱手：“娘娘谬赞了。” 贵妃说：“你呀，本宫和陛下又不是妖怪，你怕什么呀。”说着还咯咯地笑了起来。 梁舟吓出了一脑门汗，忙道：“草民不敢，草民不敢。实是草民第一次得见陛下娘娘天颜，惶恐之至，以至于失态了。” 皇帝道：“朕倒不是第一次听说你了。苗卿时常将你挂在嘴边，今次为了要与你成亲居然还提出了要卸甲归田的事，朕怎么劝他都不听。” 梁舟听皇帝这么说，反而心里定了一些，终究是不知缘由最为可怕，想必是皇帝舍不得英华致仕，是以想从他这条路子看看能不能劝住英华。 梁舟说：“英……苗将军的确与草民说起过想要解甲归田，我俩定下婚事已有多年，聚少离多，他怕耽误了草民，才有这个念头。” “耽误？哈哈，”皇帝笑道，“梁卿少年才俊，又非闺阁女子，怎么还怕年华老去么？” 梁舟低下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贵妃在旁边居中调和道：“陛下，您吓着这孩子了。” 皇帝忙道：“是朕的不是，梁卿，朕找你来只是想与你聊聊，看看此事还有无转圜之机，并无他意，你切莫畏惧。” 梁舟忙道：“草民不敢。”只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说过的四个字在今晚说了个够。梁舟想了一下，说道：“苗将军对陛下忠心耿耿，此次就算致仕，他日国家如有需要之时，他也必然不会推辞，请陛下放心。”梁舟实在不懂得如何与这样的大人物交流，穷尽脑汁只能想出这样的话来。 皇帝听懂了他的意思，便笑道：“好好。今日本就是贵妃想要见见你，朕说这些不过随口一提，那今日便不说这些了，来来，吃菜。” 梁舟刚刚拿起筷子却又听贵妃道：“本宫初始在徐丞相府里见到梁卿染的布匹便十分喜爱，本以为是老师傅的手艺，没想到那般稀有的色彩竟是出自如此青葱少年郎之手，着实叫本宫惊讶” 梁舟忙道：“草民只这点养家糊口的本事，承蒙娘娘厚爱。” 贵妃又道：“对了，本宫还听闻梁卿小时候似有奇遇？” 梁舟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贵妃居然连这个都打听到了。 梁舟小时候体弱多病，曾经找了好些大夫看过却都无济于事，但凡将他独自放在屋里，不多会就会哭闹起来，然后就是发烧不止，好多人都觉得他活不长久。这个事情一直持续到梁舟大约五六岁上，有一回上元佳节，他母亲带他去市集看花灯，偶然遇着了一个老道士，那老道士说梁舟乃是仙君转世，天眼未闭，所以能够看到不洁不净的东西，他给梁舟做了场法事，从那以后梁舟便不大再受那些鬼影侵扰，偶尔会看到听到一些古怪的东西，他都尽量装作没有察觉。 终究那些东西也是想要别人注意到它们的，越是恐惧害怕，它们便越是来劲。梁舟觉得自己昨晚听到的那声叹息多半也是那种东西。 梁舟说：“回禀贵妃娘娘，草民小时候体弱多病，多亏一名云游老道的药方才渐渐好了起来，如此也算是一段奇遇吧。” 贵妃说：“可是本宫听说……” 皇帝却突然伸手拉住了贵妃说：“爱妃，再不吃，菜都凉了。” 贵妃美目一转，说道：“陛下说得是，都怪臣妾，一心想听传奇故事，忘了伺候陛下用膳。” 后来皇帝夫妇又跟梁舟有的没的闲扯了一些，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然后大约辰时正就将梁舟送了回去。 梁舟没头没脑进了一回宫，下了轿子还有些莫名其妙，谁想到阴影里突然蹿出个人来，吓了他一跳。 “小船！” 被搂进怀里后，梁舟顿时松了口气：“你怎么来了？”他问，“吃过饭了没有？”眼前的人正是英华。 第73章 一醒来穿越 英华似乎在夜风里已经等了许久了, 手臂摸上去都是凉的。梁舟又是心疼又是诧异说：“怎么不进去坐？”说到这里, 却忽然顿了一顿，梁舟在英华的胳膊上摸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看去, 夜色之中看得不是太分明, 只见英华的右手肘弯不到的位置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疤痕甚至环绕着整条胳膊。 英华低头，突然猛地缩回手, 拉下了袖子。 梁舟说：“你的手怎么回事？” 英华答道：“前次打马贼的时候受了点皮肉伤, 已经无事了，怕你担心, 所以没跟你说。” 梁舟有些狐疑, 他看那伤疤有些眼熟, 而且总觉得这不是皮肉伤能形成的伤口，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切断了胳膊。突然之间，脑袋“嗡”的一声疼了起来，梁舟“啊”的惊叫了一声, 险些摔倒。 英华赶紧扶住他问：“你怎么了, 小船, 你没事吧？” 梁舟回过神来，那痛楚却已经消失不见了，仿佛刚才那么沉重的一下只不过是他的幻觉。梁舟疑惑地敲了敲脑袋，随后道：“没、没事。” 英华说：“我听说你被陛下和贵妃娘娘喊进宫去了，着实不放心，所以在这里等着。” 梁舟任英华牵着他往府里走。梁舟说：“娘娘说喜欢画心布, 所以想看看我长什么样子，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紧张。” 英华欲言又止，最后道：“哦，是这样。” 梁舟有些疑惑，问：“怎么了？” 第41节 英华摇摇头：“没什么。”随后却又像是终究按捺不住，问，“他们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梁舟想了想道，“陛下知道你不肯干了是因为想和我成亲过普通人的日子，所以想让我劝劝你。” 英华说：“你答应了？” 梁舟便哈哈笑道：“怎么可能。不过我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就搪塞过去了。贵妃……贵妃倒是有些奇怪，她问起我小时候的事。” 英华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说：“她跟你说什么了？她跟你说什么你都不可答应了，她……” 梁舟诧异地望着英华，一只脚踩在台阶上，不上不下。英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过了半晌说道：“自古伴君如伴虎，总之我已经提出了致仕之事，小船，我在老家买了个山头，那里风景宜人，十分适合修养，不如到时候我们还有伯父伯母一起搬过去住？” 梁舟有些惊讶，因为英华之前从未跟他提过要离京之事，不过还是道：“那我回头问问我爹娘的意思。” 英华将梁舟送到屋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小船，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梁舟觉得英华越来越奇怪了，不由问道：“到底怎么了？” 英华却仍是摇摇头，他说：“时候不早了，既然你平安回来，我这便回去了。这些日子我可能有些事情要忙，不能时时顾着你，你自己多加小心。” 梁舟茫然地应了一声，英华又搂了他一下，方才转身离开了。望着月夜下英华远去的背影，梁舟越发觉得心绪不宁。 这天晚上，梁舟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先是看到了一座奇高无比、奇险无比的白骨山，把他吓了一大跳。跟着，他又看到一个浑身血污的人，正在徒手攀登那座山。那人身上的衣衫俱已碎裂，看起来像是个乞丐似的，唯独那一身肌肉怎么看都不是个街头乞讨之人，反而有几分武将风范。 梁舟想凑近去看看，那人却刚好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梁舟熟悉的脸孔。 “英华！”梁舟吓了一跳，英华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在攀登这什么白骨山？ 梁舟再定睛细看，又觉得眼前的英华好像跟自己熟悉的那个有什么地方不同。他的眼瞳又黑又深，几乎看不到眼白，看着有几分邪气，但不知道为什么，梁舟并不害怕，反而还很想亲近。 这个爬山的英华似乎已经不知道爬了有多久了，他的身上伤痕累累，到处都是剐蹭的伤口，不少地方已经结了血痂，有些地方伤口崩裂，又流出鲜血来。梁舟好心疼他，正想要再凑近看个仔细，英华却突然转过脸，准确无误地看向了梁舟的方向。 “小船？”爬山的那个英华喊了一声，瞳仁变得正常了一些，那是一双既漂亮又温和的眼睛，每次梁舟看到都不由觉得长成这样真是作弊。 英华闭了闭眼睛，随后再度睁开眼睛看向梁舟：“小船是你吗？”他问，并试图伸出手来触摸梁舟。因为这个动作，英华的身体整个往下掉落下去，把梁舟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好在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英华手中华光一闪，一柄玄铁长枪出现在他掌中，牢牢扎入白骨山的山体之内。有了长枪的帮忙，英华终于缓住了下落的趋势，他单手挂在枪身上，努力用另一只手抓着白骨山的棱角，往里头挪。 “呀！”梁舟惊叫一声，原因无他，英华手中的长枪又消失了。梁舟能够感觉到，英华本来能够唤出长枪，但此时他的能力被什么东西限制了，以至于唤出和维持都无法长久，还需要消耗巨大的体力。 梁舟眼中的英华看起来疲惫至极，额头青筋迸出，双拳双臂之上也是青筋凸起，前所未有的狼狈。梁舟心里很难过，他还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英华，他记忆中的英华总是那么的游刃有余，散发着干净温暖的气息，除了在……嗯，烧烤的时候。 梁舟愣住了，他的眼前掠过了一些奇怪的画面。高高的大楼，倒在花丛中的英华，一些陌生又好像哪里见过的面孔，还有其他一些什么东西……梁舟摇了摇脑袋，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只大手伸过来，英华说：“小船，你在这里是吗？” 那只手虽然伸向了梁舟的方向，但是离他其实还有点距离。梁舟不知怎么就主动凑过去，把脸颊贴了上去。真暖啊……梁舟想，比那个等着他的将军英华要暖多了。 英华说：“小船，再坚持一下，我来找你了。你很聪明的，在我到之前，你能保护自己对不对？” 梁舟下意识地点点头，英华似乎能看到他似的，他说：“等我。” 这两个字一落地，一阵狂风刮过，梁舟眼前的英华猛然就被抛到了很远的地方：“等等！”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对方，由于失重的感觉才终于意识到是自己被狂风卷走了。梁舟伸出双手，拼命在空中扑腾：“啊啊啊啊啊！”他惨叫。 “唉……”又一声叹息响起，这一次声音很清晰，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而且很耳熟。梁舟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漂浮在了一片虚无之中，眼前多了一个人。光从这个人的背后照过来，所以梁舟看不清楚对方到底长什么样子，只依稀觉得此人跟自己差不多高。 “谁？”梁舟警觉地问道，下意识地将右手掌摊开挡在了身前。咦？他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动作？ 那人倒也有些意外，说：“你怎么又把穿心弓取出来了？” 梁舟不由就回答道：“不是我想拿的，它自己莫名其妙钻进了我的身体里。”说完这句话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到底在说什么？他是中邪了吗？梁舟想着，忍不住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完了，疼得在地上乱跳。 那人显然也惊呆了，说：“你怎么那么蠢？” 梁舟生气道：“你才蠢！” 那人却哈哈笑道：“我蠢就是你蠢，你蠢也是我蠢，哈哈哈哈哈。” 梁舟真不想跟这个神经病说话，他说：“我要走了。” 对方道：“别啊，好不容易才能跟你见一面，我在这儿都关了那么久了，你就这么绝情？”光芒渐渐亮起，梁舟蓦然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古装打扮的青年男子，最要命的是对方居然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梁舟指着对方，手都哆嗦了：“你……你……你怎么……” 对方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梁舟：“……” 男子道：“穿心弓既然现世了，就说明我当年布的阵法已经失效了，当年我就料到这不是长久之计，没想到真的被我料中。” 梁舟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只戒备地望着他，举着那只右手。 这男子又道：“你既然此时魂魄在此处，想必描骨剑也快要现世了，这可真是不妙啊。” 梁舟说：“描骨剑？什么描骨剑？” 那男子便道：“穿心弓能破世间一切阵法，描骨剑能描世间一切亡魂，都是当年那人叱咤风云之时随身携带的法宝，我当初废了好大力气才将这两样东西给镇压封印了，另有一只九尾鬼狐是他左膀右臂，也一同镇压了……” 梁舟的脑子里不知怎么就冒出了一团毛绒绒白乎乎的小东西，九尾鬼狐……就那小家伙？梁舟回过神来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子道：“你已入轮回太久，不记得那些前尘往事没什么好奇怪的，况且我当时……”说到这里，这个幻影却狡猾地笑了笑，没肯说明白。 梁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知道眼前的男子是个幻影，但他就是知道。他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这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孔说：“因为我就是你啊，我是你在无数劫前留下的幻影。” 梁舟莫名其妙：“你胡说什么？” 这男子却哈哈大笑说：“回头你就知道了……不好，那东西要来了……”他说着，猛然一指梁舟，一阵狂风席卷而过，梁舟“啊啊啊啊”朝着深渊掉落下去。 “记住，你所见的未必是真实，用心去感受。”最后，这幻影还说了这么一句老土的话。 “卧槽！”梁舟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天色微明，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从床上掉到了地上，脑袋还磕在了雕花床脚上。 梁舟吸着冷气爬起身来，梦里的一切消散得很快，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那些迅速消逝的片段重新拿回来，抓在手上。 “你所见的未必是真实，用心去感受？” 梁舟想着，走出门去。天色熹微，苗家大宅里静静悄悄的。梁舟放轻了步子，悄悄地走出去。他的父母住的院子里门扇紧闭，下人们除了守夜的都在房里休息，不一会儿，他们会起身开始新一天的劳作。一个守夜的老妈子坐在门房里，手撑着脑袋打瞌睡，一旁的炉子上还温着茶水，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正常和宁静。 梁舟走了一会，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难道真要开天眼才能看？”梁舟心想，“不至于那么扯吧，又不是拍电视剧！”想到这里，梁舟不由得一愣。 电视剧？他的脑海里有一些记忆正在渐渐复苏，但是还都很不清晰或是遥远，梁舟闭上眼睛，试着凝练心神，一开始他什么也没看到，就在他将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眼前漂浮着一根白色的线头。那白色的线头似乎知道他注意到了自己，本来还颓颓地杵着，一被梁舟注意，立刻开始欢欣雀跃地舞动起来，活像一根海带。 梁舟顺着那根线头看下去，过了好一会，不由骂了一声。妈的，他发现那根线头是从他的裤衩上发出来的，而且那条裤衩已经只剩了半截。 “英华那个色狼！”梁舟忍不住骂道，骂完了突然愣了一愣。他飞快地转头看向四周，这一看险些脚下一软坐倒在地，那些古色古香的建筑，亲切和蔼的家人，恭顺乖巧的仆人全部都不见了，梁舟眼中所见皆是骨骸，一堆堆一丛丛，大大小小的骨骸组成了他所见的世界，每一堆骨骸上都飘荡着黑气，而在不远处，一道最粗的黑气冉冉升起，直插云霄。 “我……操……”梁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拔腿就跑，他全都想起来了，他被于朝扔下了岩浆池子，然后……然后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梁舟睁开眼冲到门口想要推门出去，却听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小船？” 梁舟回过头，跟着脑袋一疼，眼前猛然一黑，昏了过去。 第74章 一醒来穿越 “小船？小船？醒醒……” 梁舟慢慢睁开眼睛, 花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英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能看清吗？” 梁舟点点头。 “这是几？” “三。” 英华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梁舟想要转头去看, 脖子只是稍稍一动，脑袋就像被斧子劈了一样的疼。他倒抽一口冷气, 呻吟一声。英华急道：“你脑袋受了伤, 别乱动！”说着将梁舟小心翼翼扶坐起来, 又给他身后垫了个包袱。 梁舟望向眼前，他们俩人此时正在野外, 面前燃烧着一堆熊熊篝火, 他花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哦, 他和英华在逃亡途中被伏击了。 一切都发生得十分突然和叫人惊诧。皇帝和贵妃在七日前将他喊进宫去, 装作是要看看染出画心布的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其实却在背后藏着险恶用心。 老皇帝年纪不小，他过去南征北战落下了不少硬伤加上这些年纵欲无度导致身体出了问题，如果没有好的办法恐怕很快就要油尽灯枯，就在这时, 那位长清国师提出了一个阴损的主意, 要找一个非凡夫俗子投胎转世的人来炼制续命的丹药, 在梁舟之前，已经有好些人着了道，梁舟当日进宫的时候，那国师就躲在一旁偷偷观察，最后确定了梁舟就是能给老皇帝续命的那颗药。 “简直有病！”梁舟想，就在今天晚上, 贵妃开千秋宴，把梁舟也请进宫去，要不是英华及时发现不对，半路打跑了接梁舟进宫的人后两人逃了出来，此时梁舟很可能已经没有命在了。 “除了头疼，还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英华轻声问道。 梁舟本想要摇头，还好及时制止了这个自找痛苦的动作，回答道：“没有，你呢？” 英华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他披了甲胄，但是一副甲胄也经不起那么多人的围攻，此时他的护心镜上都已经凹进去了一块。梁舟很奇怪，按理这时候他应该很心疼英华才是，再不济也该担心一下自己留在京城的爹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一切只让他觉得很……滑稽。 梁舟想，他该不是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把脑袋给摔坏了吧。 英华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摊开来拿出一张烧饼说：“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有力气上路。” 梁舟：“……”大兄弟，这怎么听起来那么像狱卒对死刑犯说的话啊！梁舟这么犹疑了一下，就没伸手接饼。英华以为他是手脚没力气便主动掰碎了饼，喂到梁舟嘴边。 梁舟闻着那饼的味道不知怎么就有些恶心，顿时别开脸去。英华的手僵在空中，梁舟自己也愣了一下，赶紧补救道：“我……我没胃口……” 英华叹了口气说：“那好吧，过一会再吃，至少喝点水。” 这一次梁舟勉为其难地就着英华的手喝了几口水。英华胳膊上的袖子碎了，梁舟又一次看到了那道疤痕，梁舟想，他的手断过，他的手一定曾经断过，他有印象！可是那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印象梁舟却想不起来了。 火焰噼噼啪啪地烧着，疲累的马匹在一旁默默地啃着夜草。天上一轮皎洁的明月洒下光芒，让人觉得莫名心慌。英华打破了沉默，说：“你再睡会，半个时辰后我们起身赶路，此地不宜久留。” 梁舟说：“英华，我们除了逃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至今仍然觉得整件事荒谬无比，就因为一个神棍的话，皇帝就想把他当成药材给煮了？能不能讲点科学精神啊喂！ 英华说：“我们往边关去，那里人群混杂，什么人都有，还有我的老部下，只要能够到了边关，一切就都好办了。” 梁舟说：“就不能跟皇帝谈谈吗？拿人当药什么的，这也太……” 英华忽而伸手搂了梁舟一下，梁舟的鼻子里顿时扑入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他一个没忍住当场就把刚才喝进去的水又给呕了出来，顿时弄了英华一身。 “对不起，我……”梁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英华看了自己身上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没关系，是不是头还有点晕？你睡吧，到时候我会喊醒你的。” 梁舟有些内疚，他觉得自己怎么能嫌弃英华呢，因而忍着难受又回搂了英华一下说：“嗯，不用半个时辰，我就躺一会儿就好。” 梁舟确实只躺了一会儿，因为就在他躺下去没多久后，他们就被袭击了。 与国家权力中枢作对是一件很没有悬念的事，所以梁舟和英华毫无悬念地被抓了回去，五花大绑，押解回京，抵达皇宫的时候，贵妃的千秋宴甚至都还没有完全结束。 梁舟被人推着，进了上次看到过的那座辉煌的宫殿，皇帝坐在龙椅上，不过是七天而已，竟然比上一次见面老了不少，不仅满头白发，而且整个人显得老态龙钟，脸上多出了很多老年斑。贵妃则倚靠在旁边的椅子上，拍着手娇笑道：“来了来了，这可好了！”她身旁还站着一名青衣道人。 梁舟被押上殿去，又被人踢了一脚，不由得就跪了下来。英华也是一样。 英华怒道：“放开他，有什么冲着我来！” “你？”贵妃笑道，“你的血和心又不能当药用。” 皇帝开腔，声音十分苍老，他说：“苗卿，你是朕的肱骨之臣，天下何处无芳草，本来只要你肯乖乖作壁上观，朕可以既往不咎，没想到你竟然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第42节 美色？谁？我？ 梁舟觉得这好滑稽啊，因此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大胆！”贵妃骂道，“你是死到临头疯了吧。” 英华说：“陛下，他只是个普通人，您千万不要听信那道人的胡诌，用人命炼药何其荒诞，若是传了出去，恐怕有损您九五之尊的威名啊！” 贵妃道：“不必废话！来人啊，给本宫把梁舟的心剜出来！”她这么一喊，就有人双手托着一把剑送了上来。 咦，梁舟心想，描骨剑？描骨剑不是这样子的。然后他又皱起眉头开始思索，自己刚才到底想了什么。 有人上来将梁舟牢牢按住，英华再也顾不得许多，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努力想要站起身来。 那道人却忽然一摆手制止了那些侍卫，跟着凑到皇帝耳边说了什么，皇帝道：“既是如此，便成全了苗卿，先用你的心来试试。” 梁舟听到这里不由一愣，他看向英华，英华只是露出一个哀伤的表情，他说：“对不起小船，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有侍卫将英华四肢强行拉开，一名侍卫拿起那柄剑在手上试了试，另几名侍卫则准备了数口空的瓮等在一旁。 皇帝道：“长清道长说了，只有心甘情愿献出的心和血才是有效的药材，既然梁卿不肯，试试苗卿的也不妨事，不然还能用你爹娘的血和心来试试。”他怒目道，“还不动手？！” 刽子手的剑尖往里一逼，顺着英华的肩膀就开始往下划。剑锋过处，英华的一条胳膊完全被剖开，血肉翻出，露出森森白骨，鲜血滴滴答答淌了下来，落入瓮中。英华的额头顿时冒出许多汗水，他浑身颤动，牙关紧咬，显然正在忍耐极大的痛楚。 “等等！”梁舟说，“你们要的是我的心，不是他的。”他说：“别为难他了，过来，我自己把心给你们。” “小船！”英华大吼，似乎快气疯了。 梁舟却对他笑笑，他伸出手：“过来。” 不知何时，金碧辉煌的宫殿不见了，光明堂皇的宫灯灭了，在梁舟眼前的白骨堆上，坐着两具骨架子，一旁则还有许多骨架子在移动。它们就像是操线傀儡一般，机械地动作着，手里拿着肋骨做的骨刀和头盖骨做的骨碗，它们走近梁舟，其中一具傀儡捧着骨碗凑到梁舟身前，另一名便掏出骨刀往梁舟的胸口捅去。说时迟，那时快，梁舟猛然抬手一挡，他的掌心刹那爆发出一股强劲的气流，穿心箭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和数量迸射而出，将眼前数具骨骸都炸了个粉碎。 梁舟抢身爬起，抓过一旁的一根不知什么玩意的大腿骨当成棍棒把眼前想要拦阻他的骨骸打到一边：“去死吧！”他大喝着，猛然往外冲去。 就在刚才那一刻，梁舟记起了所有的一切，英华才不会说什么没有保护好你我对不起你的话呢，英华会把他当男子汉一样平起平坐地对待，英华在任何情势下都会战到最后一刻，最重要的是，英华相信他，他也相信英华。 “让开！”空中传来怒喝，英华猛然从上方跃下，梁舟就地一滚，英华挟跳落之势，六尺长枪狠狠一扫，瞬间击碎了无数骨骸，“走！”英华喊道，领头跑了起来。 梁舟边跑边说：“卧槽你可来了，再迟一步宝宝就被人把心给挖了！” 英华回身一扫，又干翻了一群骷髅兵说：“这里有限制我力量的阵法，所以花了点力气才能进来。” 梁舟想到了他做的那个梦，原来那不是梦。他说：“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为什么会冒充你的样子！”梁舟的记忆既然回来了，自然也已经想起来了那晚被他削掉了一截胳膊的那个冒充英华的家伙，没想到这东西死心不息，竟然又再度冒充英华试图让他心甘情愿地把心交出去。 描骨画心……描骨画心……梁舟“哦”的一声，忽然道：“我懂了，这是描骨剑的剑灵！” “不是。” “咦？” 英华回头看去，那个冒充他的家伙此时已经露出了本来面目，那完全是一团由黑气聚合而成的不知什么玩意，此时那家伙正追在他们身后。英华说：“那不是什么剑灵！”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英华说不出来，但他就是能感觉到。 梁舟已经跑到了宫殿的边缘，探头看去简直晕眩。 好一座高耸的白骨山啊！梁舟说：“接下去怎么办？” 英华也跑到了悬崖边缘，他说：“跳下……” 梁舟二话不说就闭着眼睛往外一跳，英华：“……” 英华赶紧再度唤出六尺枪尖挑住了梁舟的衣服，梁舟在空中荡来荡去，上下没个着落，忍不住道：“怎么了怎么了，不是你说了跳下去吗？” 英华无奈道：“我是想说跳下去是不行的，这整座白骨山地区恐怕都是这家伙的地盘。”英华话音方落，就见整座白骨山都震荡起来，无数碎裂的骨骸组成了骨旋风，各自呼啸着归位，梁舟挂在下面，只看到劈头盖脑的骨头渣渣朝他打了过来，吓得大叫道：“英华！” 英华一甩枪身，猛然跃出悬崖，凌空一刺，打碎了朝着梁舟包围而来的骨骸，跟着拉着梁舟的领子在骨头堆上左冲右突。 得想个办法！英华想，这样下去不行。 梁舟突然说：“我知道啦！” 英华说：“什么？” 梁舟说：“这东西搞了一个幻境就是想骗我心甘情愿地交出我的心嘛……”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感觉这句话哪里怪怪的。 一只白骨掌从天盖了下来，英华拉着梁舟一个翻滚，从那巨大的掌下险险脱身。英华又说：“什么！”他们虽然没被打到，但是那掌风扇得英华耳朵直响，感觉自己成了一个老年朋友。 “心，我的心！”梁舟大喊道，“这东西大概是我的前世封印的，得用我的心才能完全解开封印！”他终于也明白了，什么孙琳琳的求救，苗家大宅的古怪，这些事一开始就是冲着他来的！梁舟心想，我牛逼了嘿。 英华听明白了，问：“那怎么办？” 梁舟说：“封印大部分还在，我也还在，就再封印一次咯。” 英华跑过来一把打横抱起梁舟，飞快地跳上一条白骨道跑了起来。不知从哪里涌出来许多好像树枝的枝条来，这玩意在骨骸之中穿梭，宛如筋脉一般，很快把一堆骨头组成了一个什么凶兽的骨骸，有角有尾巴还有翅膀。 英华说：“说得很好，怎么封印？” 梁舟：“……” 梁舟说：“你不是天师吗？你不知道？” 英华：“……” 英华说：“我真不知道。” 一枚巨大的头颅猛然探了过来，露出森森利齿咬向两人，梁舟大喊：“卧槽，英华，跑，快！”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轻叱一声，一条鞭子甩了过来，将抱着梁舟的英华给拉了过去。 “怎么那么没用！”一身白衣的碧凛仙君冷冷道，身旁蜷缩着灰不溜秋的一条狗。 梁舟说：“冯乐水？这啥情况，哇，这什么狗，长那么奇怪！” 本来想凑过来跟梁舟亲近的刘榴顿时发出了委屈的声音：“小船哥，是我啦，刘榴！” 梁舟：“……” 英华说：“我跟你说过了的，刘榴是天狗。” 梁舟咽了口口水，仔细端着狗头看了半晌，然后道：“我就问一个问题哈，老贾是人吗？” 刘榴哭唧唧地说：“贾叔是人啊，当然是人啊。” 梁舟老怀甚慰，他想，这个不科学的世界终归还是有些正常人的。 第75章 一醒来穿越 白骨组成的猛兽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又扑了过来, 碧凛仙君再度甩出鞭子想要制住它, 谁知鞭子竟然没能甩动。不知什么时候，许许多多细碎的白骨组合起来, 形成了一只又一只奇形怪状的小怪物。这些小怪物缺胳膊少腿的, 都是被英华击碎以后的骷髅兵碎骨所组成, 现在却重新活了过来，给碧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它们的力量不大但是奈何实在数量太多, 齐心协力之下拖住了碧凛的鞭子不算, 还试图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 碧凛地位尊贵，虽然是个打架狂仙, 但这也注定了跟他打架的一般都是赫赫有名的仙人或是大妖怪, 这些有能耐有身份的主打架自然是讲究章法的, 你来我往，都有规矩可言，碧凛一世仙几曾碰到过这样不要脸的打法。他心生憎恶，单手骈指顺着鞭身一划, 一道浅绿色的光芒便顺着鞭身蔓延而下, 烧得那些小怪物叽叽嘎嘎地怪响连连, 很快化为了粉末。梁舟正要喊好，那道浅绿光芒却发出“噗”的一声灭了。 碧凛皱起眉头，再度并指一划，这次光芒只窜了一半就没了，再试一次，干脆连光鞭都打不出了, 只有一点微弱的小光团晃晃悠悠地攒聚在他指尖，像是夏夜里的一点萤火。碧凛恼羞成怒，破口大骂：“这什么破地方！” 刘榴赶紧道：“对对，上仙说得是，这什么破地方！”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狗腿的事，顿时羞得整条狗都不好了，趴在地上用两个爪子捂着眼睛。 梁舟同情地看着刘榴说：“小刘，你这两天日子过得很不好吧？” 刘榴：“……呜呜。” 梁舟伸手轻抚狗头。 “小心！”英华一把抱起梁舟，梁舟则抱着刘榴的狗头，于是一仙一人一天狗就跟串烤肠似的串成一串飞上了空中，排在最后一位的刘榴刚离地，一个巨大又丑恶的头颅便猛然伸了过来，一口咬住了地面，愣是掀起了一块土皮。 刘榴吓得整条狗都不好了，就差一点点，他的腿就没了。 “小船哥，”灰扑扑的刘榴带着哭音说，“咱们……咱们出差受伤有工伤补贴拿吗？” 英华换了个姿势，把梁舟扛在肩上，腾出手来在包围圈里左冲右突。梁舟耳边全是轰隆隆的术法释放声音，胃被硌得慌，他辛苦地微调了一下姿势，把刘榴也努力扯上来了点说：“好像没听说有。” “呜哇！”刘榴忍不住哭了出来。 英华一脚踢碎了三只白骨小怪物，就地一滚躲过了那头大怪物以后道：“小船，你刚刚说你的前世在这里封印了这个白骨怪，还需要你的心来解封？” 梁舟回味了一下，觉得这里面多少有些细微差别，他那个所谓前世跟他说在这里他封印了一把能描世间一切亡灵的描骨剑，刚才英华却说眼前的怪物并不是描骨剑灵，那么此时在他们眼前蹦哒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梁舟想不清楚，只好说：“这是我半猜半蒙的。根据一只眼的说法，这家伙本来被封印了，不能跑到外面去，是因为某个天师……对了，大概就是于朝，是因为于朝在这里做法才给了他逃出去的一线生机，而我进来这里后就掉进了一个幻境，在幻境里，他冒充你的样子，试图诱骗我心甘情愿地交出血和心。” 那巨大的怪物又冲着英华撞了过来，英华却冷静地等到那头怪物到了面前的最后一刻才抽身起跳，他就这么踩着那怪物的脑袋和脊背翻了过去。怪物被这么一踩，恼羞成怒，疯狂地甩动着头颅想要把英华给咬下来。它的脖颈猛然伸长，细碎的骨头从四面八方飞过去，为它组成了一条长长的脖子，现在这怪物看起来跟长颈龙有点相似了。 英华不得不再次唤出长枪六尺，长枪在他手中如同风车一般转动，将那头怪物的脑袋打飞。他抽了个空，跃出了怪物的攻击范围，轻声道：“用血和心才能解封，还必须是心甘情愿交出来才行……” 碧凛刚巧落到地上与他们三个擦肩而过，闻声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打情骂俏！” 梁舟猛然抬起头来道：“谁？谁打情骂俏了，别胡扯！” 碧凛一甩手中鞭子，将两具骷髅兵拉到一起撞了个粉碎说：“你和英华。” 梁舟：“……” 英华说：“碧凛，有什么封印是需要施法人的血和心才能解封的？” “多了去了！”一群骨头小鬼又冲了过来，碧凛挥舞着鞭子冲入它们的包围群，但听风声呼呼，梁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不过一会儿功夫，身边就只剩下了一圈骨灰。梁舟打了个哆嗦，看向刘榴的眼神不由更充满了怜惜。 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刘榴响亮地打了个喷嚏：“阿嚏！”他甩了甩脑袋，“谁……谁说我坏话？” 梁舟：“……” 英华又说：“如果必须是施法人心甘情愿交出的血和心呢？” “情。”碧凛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但凡跟情字有关的咒语、法术都有这个臭毛病，妈的，简直不能更无聊！”也不知道这个事怎么就戳到了碧凛的不痛快，这位向来信奉动手胜过动嘴的仙君此时不仅出手更快更狠了，而且嘴里也骂个不停。 “什么他不喜欢我，用个法术就可以让他喜欢我；什么男人变心了，用个法术就可以让他回心转意；什么用个法术可以让自己变得更迷人、更招人喜欢……法术是这么用的吗？”碧凛愤怒地骂道，一鞭子下去缠住了那头巨大怪物的一只角，他狠狠一拽，竟然将那怪物的身躯整个拽到了地上，整座白骨山都跟着震了一震。 英华：“……” 梁舟：“……” 英华小声说：“他生气了，你别开口惹他，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梁舟：“哦。”低头一看，刘榴早就把嘴巴捂上了。 梁舟：“……”刘榴你这两天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啊啊！ 怪物吃了碧凛的亏，恼羞成怒，前肢拼命拍打大地想要把脑袋抬起来，无奈此时碧凛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就连那克制法术的阵法都被他突破了些许，此时他的整条鞭子上都腾起了熊熊的绿光，那怪物由于无法发声，自然无法咆哮，但看它此时不停扭动身体的样子就知道它有多么痛苦！ 碧凛说：“法术！法术是干什么用的，是用来让自己变得强大的，是用来打败敌人的利刃，是用来突破险境的助力，是一个人苦苦磨练自己的最好回报，居然有人想用法术来完成那些情情情爱爱的无聊事情？他的脑子是有病嘛，真他妈活该被我困在幻境里！” 梁舟听到最后一句，脑袋上一个电灯泡蓦然亮起。由于碧凛牵制了大怪物，此时在英华梁舟他们身边只剩下了一些相对好对付的骷髅兵和小怪物，两人压力大减。梁舟用力拍了拍英华的肩膀说：“我知道了，英华！他在说简泓明！” 话音方落，碧凛的鞭子已经甩了过来，就差英华和梁舟不到两公分，干掉了一只小怪物。 英华连忙几个起落，跳得离碧凛远了一些，见后者并没有追过来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还好他没听到。” “我听到了！”碧凛的声音远远传来。 第43节 梁舟：“……”这回换刘榴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梁舟。 梁舟说：“哎呀不说这些了，咱们得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再说，他刚才说这个……这个封印跟情字有关是真的？”梁舟心想，千万别是真的啊，他简直要恶心死了。虽然不是他本人干的事，但是他的前世难道真的和这么一个用骨头渣渣来杀人的怪物有着什么不可描述的关系？ 英华想了一下说：“碧凛说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但也不是绝对。” 梁舟说：“有什么例外？” 这时候大概因为碧凛的火气很大的缘故，那头怪物竟然已经被他揍得翻不了身了。周围那些骷髅摇摇摆摆地想要上前帮忙，统统都被英华给打翻了。英华停下来喘了口气才说：“所谓需要血和心的法术多半跟情字有关并不是因为这一系的法术有什么特殊的规矩，而是因为但凡类似的法术走得都是歪门邪道。一个人的感情是不能靠法术随便左右的，凡间的人们相遇、相知、相爱都和两人之间的因果缘分相关，这是属于天道的力量，这些所谓的关于情的法术之所以需要施法人的心和血就是因为这是一个人的身体里最强大的力量的载体，施法人就是要靠这股力量来打破天道禁忌。” “换言之，”梁舟瞬间get到了重点，“要使用血和心才能解开的封印是一个不亚于天道力量的封印，而那个早年封印的人……” “为了封印，付出的代价想必极大。”英华说到这里停了一停，他看向梁舟，眼睛里滚动着复杂的情绪。他没想到来参加一个综艺节目会遇上这种事，起初是梁舟的到来令他很高兴，后来梁舟的失踪令他失去了理智，现在……他居然感到了惶恐。不是害怕那个白骨妖怪，他的害怕来自……对了，来自梁舟提到他看到了自己前世的那一刻。 梁舟的前世到底是谁？ 梁舟却没有察觉英华此时的心绪，他道：“我懂了，我的前世在这里封印了描骨剑，而描骨剑能描世间一切亡魂，这个怪物既然不是描骨剑灵，那想必就是描骨剑曾经收入剑中的某个厉害角色的亡魂，”说到这里，他又有些疑惑了，“英华。”梁舟喊。 英华回过神来说：“怎么了？”他本来打算回去后先查一下扈嘉祥肉身死亡的原因，现在则决定先把梁舟的前世到底是谁，身上发生过什么给查出来。 梁舟说：“英华，这不对啊，在幻境里给我下套的那个东西是个人……人形怪物，”梁舟好容易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他能说话能思考还知道人间的模样……”那个幻境里的皇宫、皇帝、贵妃还有染坊什么的，有一些梁舟这个现代人压根在电视剧里都没见过，但是在梦里，所有一切都看起来是那么真实，细节丰富，所以那个怪物至少一定是在某个类似的年代去过人间，而这绝对不是一头光会跳来跳去咬人的白骨怪物就能做到的。 英华一愣：“你是说……” 梁舟用力点头：“白骨怪只是喽啰，正主还没出……”最后一个现字还没说完，突然间整座白骨山剧烈震荡，四周一堆堆的白骨纷纷垮塌，其时碧凛刚刚即将那头白骨大怪物大卸八块，正忙着鞭尸——鞭打那些被割开了还在地上蠕动的骨头，被这白骨山一晃，碧凛的一鞭就歪了。 “搞什么！”他骂道，气冲冲地看向梁舟。 梁舟：“……”这特么也关我事？ 英华却突然跳起，将梁舟公主抱了，大喊道：“抓紧了！”整个人往外跳了出去。 梁舟没留意，手一滑，刘榴就飞了出去。梁舟：“刘……”就见刘榴在空中利索地打了个滚，拨正了身形，一面踩踏着山壁缓冲一面往下猛跑。 梁舟：“……”行吧，就我最没用！回头一想，他就一凡人，跟这些天师妖怪什么的怎么比，他现在就甭添乱照着英华说得来就行。梁舟安心了，乖乖窝在英华怀里抱住了他的胸膛问：“怎么回事？” 一股股的狂风吹来，白骨山上的骨头在风中纷纷被抛起又被风旋涡碎为碎屑，被风一卷四处飘扬，这幻境里就如同下起了漫天大雪。 英华抿着嘴不说话，然后梁舟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正从千米的高度自由下落。 梁舟想，我要不要喊两声呢 ？他清了清嗓子：“啊……” 话音刚落，两人已经落了地。身旁传来两声落地声，是碧凛和刘榴也到了。 “原来是这样……”梁舟听到英华的声音，赶紧抬起头来看，这一看不由愣住了。 第76章 一醒来穿越 幻境中原先那座高达千米的白骨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株更为高大, 仿佛能把天捅穿的大树。大树树冠葱茏仿佛遮天蔽日，每一根枝条上却没有长着叶子, 而是被树枝穿刺而过的无数黑影, 那些黑影似乎都是亡魂, 被悬挂在空中发出微弱而痛苦的呻吟。梁舟忽而想起，他那晚将假冒英华的手腕射断, 现场留下的就是一块奇特的木头。 梁舟问：“这是什么？” 英华说：“嗯……是无患木。” 梁舟说：“什么？” “笨死你算了。”碧凛说, “你们凡人自己写的《古今注》你没看过？” 梁舟：“……”开口凡人闭口凡人的，好想揍冯乐水怎么办？ 英华说：“晋人崔豹写过一本叫做《古今注》的书, 总计三卷, 谈了对自然、习俗、典章制度等等的认识, 其中的草木篇中提到一种叫作拾攎鬼木的树，这种树早年被一个叫作宝眊的神巫刻上了符咒来压制百鬼，这位神巫抓到一个鬼怪就用这种树做成的棒子将之打杀，世人都说众鬼因为这支木棒进而害怕这种木头, 拿这种树的木头来做器皿就可以辟邪, 所以又把这种树称之为无患。” 碧凛说：“真正的无患木早就不见于世间, 没想到在这里还存在这样大的一株。” “但这株无患木却入了邪，”英华想，“原本用来克制封印里的东西的无患木自己入了邪，成了一个邪物，如果描骨剑被封印在这里，这该是多么邪恶又多么强大的一柄魔剑啊！” 英华猛然一怔：“描骨剑是……魔剑？”英华看向梁舟, 后者正皱着眉头打量着漫天的黑影。 原本此地虽然有无数白骨怪物，但勉强还称得上蓝天白云，而此时天上已尽数被黑色的影子所遮盖，四处阴风阵阵，风中夹带着亡魂的声声呜咽，叫人浑身不舒服。 刘榴本是辟邪的天狗，虽然还是幼体，此时也不由炸了毛，竖起全身的毛发，他伏低了身形，前爪紧紧抓着地面，嘴里发出威胁的咆哮声。 梁舟问：“现在怎么办？” 英华没有马上回答，他似乎在思考什么，表情十分纠结。梁舟还没有看过英华这样的表情，过去他总是胜券在握，游刃有余的，他还从没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过如此为难的模样。 碧凛冷冷道：“怎么办？能怎么办，打！”说着，身形一闪，便扑了上去。 此时风雷涌动，天上浓云盘旋不止，仿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涡眼。无数的亡魂在风中瑟瑟发抖，这株无患木生得何其巨大，一眼就知道岁数有多大。人说人老成精，万物之中，其实人是最接近神的存在，也是最容易踏上修行之路的，但是正因为人的聪明，所以身处红尘所受的诱惑也最多，最容易被引上歧路导致功亏一篑，反观动物和植物，光是开灵窍修成人身就已经需要莫大的机缘和天大的努力，尤其是草木一属，比起动物，修行更是不易，也正因此，能够修出点成果的草木类妖怪往往要比一般的人类修士要厉害许多，观这无患木的样子，便知道它有多大的能耐，如果不是此地封印未解，恐怕现在的局面已经一边倒。 然而，即便这株无患木被封印了大半能耐，却仍然攻击力惊人。就在碧凛蹂身而上的同时，无数的枝条如同箭矢一般自上而下向着碧凛袭来，那些枝条的尖端都穿刺着一个亡魂，到得碧凛身前，亡魂们便纷纷施展能耐，有的用牙咬，有的手里握着脏兮兮的武器劈砍，还有的一上来干脆把自己扯开了，试图用怨气侵蚀碧凛。 碧凛被恶心得不行，抓狂地拼命舞动长鞭，但是无患木上的亡魂着实太多太多了，就算碧凛有三头六臂能够以一敌百、敌千乃至敌万，可是无患木上却有数万、数十万乃至百万的亡魂，碧凛就算再能耐，如何能抵得住这样的车轮战？ “这样不行！”梁舟心想，必须得想个办法。他的眼神扫视过那株无患木，不由自主地追寻着某种直觉在寻找，他想，这既然是他前世的地盘，他前世干下的封印，他总该有点特权吧。这么想着，梁舟的眼前蓦然闪过了一点光芒，他的眼神不由自主便循着那点光芒追了过去。光芒漫过树身，一路向上，就仿佛沿着树干描绘着什么。 有了！梁舟对英华说：“放我下来，快！” 英华问：“怎么了？” 梁舟见他不肯，只得自己挣扎着扭了下来，他指着无患木上的某个地方说：“看那里，是不是有张脸？” “脸？” 梁舟说：“你看树身，树身上有花纹，大概是树木中段靠上的位置。” 英华又看了一遍，甚至把天眼打开了却还是什么也看不到。他想了想，问：“是什么样的脸？” 梁舟很疑惑，那张脸粗看的确看不出来，但是一旦有了点意识再去看，就会发现越看越清晰，越看越明朗，那就是一张男人的脸，一张同英华一模一样的脸。此时那张脸双目微睁，双唇微微开启，仿佛从他的嘴里正发出什么无声的号令。 梁舟说：“树身上有一张脸同你长得一模一样。” 英华再度看去，终于确信自己不被允许“看见”。 梁舟大概也想明白了这一点 ，说：“你看不见？” 英华点头。 梁舟说：“看不见也好，省得恶心。天知道那妖怪为什么对你的脸那么执着，它在幻境里幻化得就是你的样子，也许这张脸就是它的命门，我去把它毁掉！” “等等，”英华抓着梁舟，“你用什么毁掉那东西？” 梁舟扬了一下自己的手：“穿心弓，穿心山的宝物现在就在我的手心里，前晚我就是用这个把那家伙的手腕削下来的。” 穿心弓、描骨剑……英华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他甩了一下头说：“那你怎么过去？” 梁舟说：“跑……”看向前方，他不由住了嘴。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眼前的路已经完全被无数的枝干所填满，在枝干的中间有一道绿色的光芒在左冲右突，显然正是碧凛在努力。 “我送你过去，”英华当机立断，“刘榴支援我们，引开敌人的注意力。” 小天狗发出“嗷”的一声，猛然冲了出去，英华正要将梁舟再打横抱起，梁舟却赶紧道：“停！停！你这样我怎么瞄准，用背的就好。” 英华便将梁舟负在背上，跳了起来，这一跳就得有数丈高。梁舟睁大眼睛看向四周，他们已经没入了无患木枝干的包围中，耳边尽是树枝摇动的声音，像是有蛇在四处穿梭。 “左边！” 天狗刘榴猛然跃起，张嘴咬住一根试图偷袭的树枝，将之扯断，然而断落的树枝却并没有死亡，它就像是蚯蚓一般，蠕动着，钻进了密密麻麻的枝干围墙中。 “右！”英华猛然一掌挥出，蓝色的火焰呼啸而过，将三根手腕粗的树枝烧成了灰烬。一人一仙一狗如此艰难前进，很快，周围便只剩下了枝丫摇晃的声音，起初是碧凛的声音变得遥远了，再接下来，连刘榴的身影都看不到了，梁舟不得不常常努力抬起头来，辨识他们的前进方向。 “这么前进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梁舟心里焦急起来，他看向自己的掌心，现在他已经能够比较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能不能发出那种无形的箭矢，但是那些箭矢似乎都太细小力量也太薄弱了，要将无患木的命门击穿，他还必须凑到对方跟前，在极近的距离发射才行。但是就算顺利发射，梁舟也无法完全确信自己能真的打破那张脸。万一呢？万一他猜错了，没办到呢？他不就等于将英华和自己都送到了无患木的嘴跟前吗？ “小心！”耳边蓦然响起了英华的呵斥声，一道蓝光闪过，梁舟蓦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一条腿上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一根树枝，那树枝上还开着一朵黑色的小花。梁舟险些就要被拖得从英华的背脊上摔下去了，幸好英华及时切断了它。 “这东西散发的气味会动摇人的心智，不要闻！”英华说。 梁舟赶紧掩住鼻子，打起精神，他说：“对不起我……”梁舟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顿，他们一直苦于无法接近那张脸，但是眼下却出现了一个最好的办法。 “不行！”英华却像是猜出了梁舟在打什么主意，开口回绝道。 “但是这样最快。” “不行就是不行！”英华说，“不是不把你当男人看，但是这东西的气味能够麻痹人的心智，你跟着它过去的一路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万一半路上你就失去了神智呢？万一到了那里，你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制住了呢？” 梁舟讪笑道：“这不还有你吗？” 英华发现自己真的拿这家伙没办法。 梁舟说：“我是不想送死的，但是眼下的僵局不打破咱们就注定要死，没什么大事是不用冒险能干得下来的，我们做狗仔的常年干的就是这种活计，你放心，我有分寸！” 于是过了片刻，一根树枝再度偷偷缠绕上梁舟的时候，梁舟没发现，英华也没发现，再然后，趁着前方伸过来的一排树枝缠住了英华的时候，那根树枝猛然往后一扯，把梁舟从英华的背上扯落，一路拖着飞快地往高处伸去。 “什么东西！”碧凛见一旁有变，不由一鞭挥出却被英华一把抓在手里。 “让他过！”英华说完便松开鞭子，隐没在暗处追着那根树枝而去。 梁舟此时早已不在第一根抓捕他的树枝身上，那些树枝仿佛都代表着无患木的一缕神识，他在无数的树枝间被传来传去，飞快地攀升上去。 梁舟的鼻间满是那种古怪的气味，气味初闻很淡，但却无孔不入地往他的身体深处沉潜下去，越是进得深，反出来的气味就越浓郁，如果不是有英华的神力守着，梁舟此时恐怕早已昏睡过去。梁舟紧紧捏着一只拳头，放在耳边，半阖了双目，装出失去神智的样子，另一只手则提着自己的……神之裤衩，眼下这是英华追寻他踪迹的最佳方法。梁舟感到自己正在不断升往高处，他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马上就要跟boss面对面了，梁舟心想，一定要沉住气才行，绝不能丢了他们雨幕工作室和狗仔行业的脸面，就是不知道老贾要是知道他此时的想法会不会感动个半死哦。梁舟的身体停了下来，周围传来窸窸窣窣如同海浪退潮的声音，想必是那些枝干完成了任务统统退了下去，梁舟感到有一根格外柔韧的枝干圈住了他的腰将他送了过去。 近了、近了，梁舟想着，是什么时候把穿心箭放出来，现在吗？还是再等一等？再等多久？英华怎么不给他暗号啊，早知道他干脆就睁着眼睛装傻算了，现在这样太被动了！好吧，再数五个数就睁眼。 “五、四、三、二、一！”梁舟猛然睁开眼睛，将右手对准正前方，用力放出箭矢。一支支小箭发出“嗖嗖”的声音鱼贯而出，对着面前那张脸射去，然而下一瞬，那张脸的周围却猛然爆出了一团璀璨的光芒，光芒中隐约可以看到符文流转，它就像是一面看不见的盾牌，将梁舟的箭矢统统挡了下来。 “怎么回事？”梁舟挫败地喊。 “是封印阵的一部分。”碧凛也跟了上来，“封印那劳什子描骨剑的封印阵的一部分。” 梁舟明白了，他的前世原来是以无患木为封印载体，加上封印阵封印了描骨剑，然而在漫长的岁月中阵法逐渐出了问题，又或者是被于朝捣乱起了反作用，无患木因而被引入了歧途，从守护者摇身一变成了意图突破封印阵而出的邪灵。 无患木想要用梁舟的血和心来解开封印，放自己出去，也放描骨剑出去，但是另一方面，由于封印描骨剑的法术与封印穿心弓的法术系出同一人，于是便形成了一个奇妙的状况，即梁舟前世的封印阵现在反而被无患木拿来使用，成了对付他自己手里穿心弓的最好武器，而在这个空间中，即便同样被封印了大部分的法术，无患木作为守墓的土著，显然也拥有更大的优势。 “简直一团乱！”梁舟说。 “怪谁？” “呃……”梁舟说，“咱们先想想怎么解决眼下的问题好不好？” 碧凛：“你很会扯开话题。” 英华说：“都别闹了，那是什么？刘榴？” 灰扑扑的小天狗不见了，梁舟远远看到一团包裹着橙色光芒的小东西飞快地穿过无患木枝条的封锁线冲了过来。 “咦，他身上坐着个什么？”梁舟指着那儿道。 “大人大人，是我，是我！”小猴子在刘榴背上拼命挥舞手臂。 梁舟超感动的：“一只眼，一只眼是你啊，原来你没死啊！” 小猴子：“……” 第44节 小猴子哭哭啼啼地说：“大人，您不记得小的的名字了吗？小的叫作瞑啊。” 英华说：“你怎么来了？” 小猴子打了个哆嗦，吓丝丝地说：“大人……小的、小的是来帮忙的。” “你？” 小猴子从身后不知哪里摸出了一根两头尖尖好似纺锤的东西，只不过小猴子手里的这根“纺锤”闪烁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小猴子说：“大人，当年您寂灭之前就曾经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特别赐予小的这根灭魔杵，让小的万一之时拿来力挽狂澜。” 梁舟：“……” 英华：“……” 碧凛：“……” 三人同时大骂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第77章 一醒来穿越 小猴子吓了个半死, 手里的灭魔杵“啪嗒”一声落了下去, 眼看着就要不知所踪，幸好刘榴反应够快, 三下五除二跳了下去, 叼在嘴里又跑了回来, 扔到梁舟脚边。 梁舟：“……”同事丧失人性，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只狗子怎么办！！！ 英华想要捡起灭魔杵, 手指刚伸过去却猛然缩了回来。 “怎么了？”梁舟问。 英华再度伸出手去,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灭魔杵的一刹那，一道电光在他的指尖迸射出来, 仿佛电工焊东西时候发出的弧光。 碧凛说：“你身上有魔气。” 英华收回手, 没有开腔。 现场经历一阵诡异的沉默, 小猴子才哆嗦着开口说：“这灭魔杵是大人您前世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虽然不如金刚明王的正宗灭魔杵好用，但是至少也有点力量，只要早先的封印还没完全被破, 这点力量还是足够用的。” 梁舟简直没脾气了, 旧货市场什么的……他说：“那要怎么用？” 他们此时固然在讨论, 足下却没停过，被近了身的无患木树灵显然被激怒了，他睁开了棕色的眼睛，嘴巴大大张开，无声地号令着周围的枝条对梁舟等人发起猛攻。 小猴子说：“大人您当时没说，您只说到时候就会明白了。”说完, 星星眼地看着梁舟，显然正在期待着梁舟大发神通。 梁舟：“……”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挖个坑跳？ 碧凛一把抢过了梁舟手里的灭魔杵看了一下说：“杵上有符文，写得是……妈的，这什么破烂符文，狗屁不通！” 英华也接过来看了看，最后摇了摇头。这灭魔杵上面刻得每一个符文他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他就完全不懂到底写了什么。 英华说：“既然有符文，多半就是用神力灌注到灭魔杵上，激发灭魔杵上面的符文，然后施展开来！” 碧凛说：“很清楚！” 梁舟说：“确实。” 英华说：“那就做吧。” 梁舟大叫：“等等，我哪来的神力啊！！！”别一个二个都说得跟理所当然似的好吗？ 碧凛说：“不用你，我自己来试。”他将灭魔杵拿在手上，手中绿光迸射，漫向灭魔杵，灭魔杵的顶端顿时亮了起来，但是符文就一个字都没动静。 碧凛皱起眉头：“刚刚只是试个手，我再来一次！”绿光再度跳起，这一次灭魔杵亮得久了一些，但是那些符文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再来”“再再来”“再再再来”…… 碧凛失败了一次又一次，破口大骂道：“什么灭魔杵，这根本是根荧光棒！” “行了！”英华说，“也许这东西只有小船能用。”他冲着碧凛伸出手，碧凛便愤愤地将东西又递还过去说：“我才不稀罕呢。” 梁舟：“……”我的问题还没解决啊喂。灭魔杵被重新递到了梁舟手上，梁舟只觉得自己好似捏着一根凉丝丝的棒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你前世是个仙，就算轮回转世，你的力量应该还流淌在你的魂魄里。”英华说，“我们去替你引开敌人的注意力，你找时间把灭魔杵激活。”说完转身就跑。 梁舟：“等……”这可怎么办啊，他望着眼前的灭魔杵发了愁。 小猴子瞑倒是没跑，这小家伙就是个被注入了灵气才活过来的看门灵，没有太大的能耐，英华怕它一不留神就死了，便把它留在了梁舟身边。此时小家伙正一脸期待地继续对梁舟施展压力debuff。 梁舟：“……”压力山大啊！梁舟试图努力回忆那些电视剧电影小说里的桥段，那些普通的主角一朝爆发潜力，成为了厉害的人物都是怎么做的。凝心、定神、回忆自己的过去……不不，努力想象自己能够飞檐走壁，穿云破雾……梁舟觉得这太扯了，他二十四年来都是个普通人，连自己前世是个仙人的事情都不是很确定，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激发潜力？ 小猴子说：“大人，您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伸出一只小爪子，似乎想要摸摸梁舟。 梁舟说：“唉……没事没事。”他看向自己手里的灭魔杵，灭魔杵身上刻着细细密密的符文，这些符文都只有蝇头大小，用的也不知道是哪一朝的古文字又或者干脆是什么代表咒语的符号。英华和冯乐水不过是连起来看不懂，他可是连一个字都不认识啊！他能怎么办？ 梁舟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看着看着便有无数的字词在他的眼前盘旋兜转，像是漫天飞舞的苍蝇嗡嗡嗡个不停。那头发出一声剧烈的碰撞声，碧凛猛然倒飞出来，被一根树枝从后迎上扎穿了肩膀，不由吐出一口血来。碧凛勃然大怒：“这什么破肉身，本仙君不要了！”说着反转鞭身就想捅进自己的胸口，幸好被英华及时拦住了。 “你当时是怎么说的？自己下的承诺要背信弃义不成！” 碧凛这才悻悻然地止住了手说：“真烦！”擦干净血迹，又迎了上去，“叫你那个小情人动作快点！” 英华看了梁舟一眼，冲他微微点点头：“没事，小船，就按你的步调来，其他的交给我。” 梁舟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他想，卧槽，这又不是日本动漫，做不到就是做不到，难道还真能爆发小宇宙？ 然而就在这时，梁舟的心里突然划过了一道闪电，像是黑夜里撕裂云层的一道天光。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梁舟喃喃念道，突然顿了一下，因为他想到了一件十分违和的事。 穿心山的穿心弓传说能够打破世间一切阵法，但是这样的穿心弓却被一个阵法封印了起来，直到桃夭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和千年的时光削弱了那个封印阵的力量，再加上梁舟和英华后来误打误撞，才打破了阵法，这显然和穿心弓的设定是矛盾的…… 越来越多的线索汇聚到了梁舟的眼前。于朝在此地施法布阵现在看来显然并不是为了帮助凡人的情情爱爱，而是为了打破这个封印阵，而在那之前，他曾经给邓鸿照指点，让他削弱了桃夭的法力，换言之，于朝是知道穿心弓，也知道描骨剑的。想必他就是打得拿到穿心弓，再破了描骨剑的封印法阵，取出描骨剑的主意，却没想到最后一刻，穿心弓被他梁舟截了胡。 再往下想，正是因为穿心弓被截胡，所以于朝才会想到用八个死而复生的嘉宾做祭品来打开阵法，之前他正在这个宅子里施展过一次法术，一方是给欧阳鑫什么的看 ，另一方面想必也是想要试试这个路子可不可行。 再再往下想，他的前世幻影曾经说过他在无数劫之前就已经预料过会有这么一天。穿心弓先现世，然后，因为他在这里，所以描骨剑也会很快出现，而他为了应对这个局面，留下了这根灭魔杵，同时留下的……还有那个传说。 “描骨画心……”梁舟心想，所有事情当中，最违和的就是这个广而传播，有鼻子有眼的故事了。一般深山老宅的故事涉及鬼怪冤情无外乎两种，一种是后人穿凿附会，以讹传讹；还有一种则是人为捏造，饱含深意。 现在既然已经确认了苗家大宅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阵法，为的是封印描骨剑，那么关于苗将军的传说自然是捏造出来的，那么问题来了，捏造这个故事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吓得别人不敢来吗？不，恰恰相反，这座大宅是政府古建筑保护地之一，也是游览景点之一，就连一个综艺节目组都能租借这里进行拍摄，那么这个故事还有别的什么作用呢？梁舟最后只能想到一个：“描骨画心……”狗屁的苗将军被拆骨掏心，他的前世只是在隐晦地提醒他的后人或者说转世，这里不仅存在着描骨剑，还存在着和穿心弓有关的东西！ 梁舟看向自己手里那根灭魔杵，他原本是打横抓着灭魔杵的中段，此时却将灭魔杵竖了起来。梁舟舒展手臂，将灭魔杵举在自己身前，而后从他的视角看出去，他仿佛看到了这东西本来的面目。那是一张，修长的弓！ 穿心弓！这才是真正的穿心弓！ 我以我血，画心描骨，上天入地，无人能敌！ “我懂了！”梁舟大喊道：“英华我懂了！” 英华一回头就看到梁舟借着一具亡魂手中的武器，猛然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滴滴答答地淌下，落到了灭魔杵上。英华心头一跳，竟是不顾无患木树灵的追击，强行突破了包围，冲了回去。 “你在干什么！”英华愤怒又惊恐地喊道，在他的眼前，不知怎么浮现出了梁舟浑身是血的模样，他的左胸口是一个巨大的窟窿，那里头，空空荡荡！ 梁舟笑着道：“我知道……” 英华惶恐地将梁舟一把搂进怀里，只觉得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没法克制住自己的那种恐慌。 “英华，你怎么了？”梁舟似乎也察觉了英华的不对劲，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出手，抱住了英华。 英华在颤抖。 梁舟以为他误会了，忙说：“没事，我没割到静脉，就是一时力气没控制好，口子开长了些。”他轻轻推了推英华，英华却把他抱得更紧了。小猴子在旁边愣愣地看着两人，似乎有点懵逼。 耳边突然传来“嗡”的一声震鸣，两人身边猛然腾起一道金光。梁舟推英华，惊喜道：“看，快看，穿心弓！” 英华松开手，看到梁舟的手上出现了一张修长美丽的弓，弓身的中段依然是灭魔杵的样子，两头却延伸出去了两道漂亮的光弧，光弧弯曲，构成了一张弓的模样。 “还缺根弦？”梁舟疑惑地在弓身之间用手挥了挥，那里是空的。奇了怪了，没有弦怎么拉弓？ 英华却好像响起了什么：“不，有弦。”他指了指梁舟的……下半身。 梁舟整张脸都红了，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耍流氓啊！ 英华：“……”英华扯起了梁舟内裤上的线头，“弦。” 英华用神识为丝，为梁舟做了件贴身的衣物，被带入了这个空间，而在这个空间复苏的穿心弓就恰恰好缺了一根弦，这世间的事真的能巧合至此？英华不知道，也许，他是不敢想。 梁舟说：“这能行？” 英华用力一扯，梁舟登时转了三个圈，大叫道：“啊啊，我的内裤！” 英华说：“裤子还在，我只是将裤子上附着的神识取走了。”他将那根泛着光芒的透明丝线系上了穿心弓的两端，而后对梁舟说：“你试试。” 梁舟惊奇道：“灭魔杵不抗拒你了哎。” 英华眼神微微一暗，而后道：“大约是因为灭魔杵已经不在了，留下的是穿心弓的缘故。” 梁舟“哦”了一声，不求甚解道：“反正不排斥最好了。”他左手持弓，右手拉弦，远远瞄准前方那张人脸。说来也奇怪，梁舟平时没怎么玩过射箭，但是当持着这张穿心弓在手的时候，他竟然感到十分熟悉，仿佛自己曾千百次做过这样的事。好奇怪啊，这张弓的主人不是被他的前世封印了吗，他又怎么会熟悉这张弓的使用方法呢？ 碧凛在前方被逼急了，大喊道：“你们俩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刘榴已经被几根枝条缠住了，他越是挣扎就越是被缠得紧，枝条一重一重地裹过来，把他包得活像一只粽子。小天狗顿时急得吱哇乱叫。 “马上！”梁舟喊道，他定了定神，瞄准远处。自他掌心间吐出了一支银色的羽箭，那羽箭的样子就和他在幻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却比幻境中看起来要威风不少。那独特的箭镞、箭身和箭尾证明着这张弓、、这支箭都是那么与众不同。 杀死无患木灵也许会放出描骨剑，然而不杀死无患木灵，他们就会被无患木灵给杀死，描骨剑同样可能现世，既然如此，不如就赌一把！ 梁舟松手，那只银色的羽箭便如同流星一般，飞了出去。箭身周围的光芒逐渐燃起金色的光焰，金色与银色互相交织，宛如天上日月交错的美丽瞬间，继而伴随着“砰”的一声，天地为之振动，星辰纷纷坠落……光影中，整株无患木灵从上到下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那些原本灵动无比的枝条瞬间僵老枯萎。无数亡魂发出长声嘶鸣，似是喜悦又似是唾骂，纷纷自枯枝之上挣扎出来，满满当当地浮在空中。 “糟了！”梁舟说，“光顾着干掉无患木灵，没考虑亡魂的事。” 英华大喊道：“碧凛，快超度亡魂！” 碧凛骂道：“滚你娘的，老子是修道打架的又不是念经的秃驴。”粗口连连，简直被带坏了。 英华说：“我……我也不太会那个，那可怎么办啊？” 便在此时，众人头顶的黑色天幕突然被一道金光撕裂，如同破开乌云的阳光，伴随着郎朗诵经声，无数道金光从空中落下，瞬间就铺满了整个虚幻空间。原本狰狞的亡魂被那金光一照不是瞬间变得透明起来，化为点点光芒，就是嘶吼着不甘倒地，化为了风中尘土；梁舟看到一个人从天顶缓缓落下，他的身旁跟着一只毛绒绒的小牛犊大小的白色狐狸，狐狸身后有五根尾巴，而此人的身后具现出了一座巨大的金色佛像。 梁舟惊得连手里的穿心弓都差点掉了：“孟、孟斐？” 英华显然也很吃惊：“这……天生佛骨？” 孟斐双目微睁，掐一个往生诀，那些亡魂便纷纷化作光点，慢慢浮上天宇，一时之间，这虚幻空间里竟然如同童话一般的绮丽梦幻。碧凛啧了一声道：“德行！”显然对对头宗教颇有些不满。 孟斐睁开眼睛，突然伸指对梁舟一点，梁舟脑子“嗡”的一声，突然就觉得无比疲惫起来，他双眼一闭，整个人往后倒了过去。 “小船！梁舟！” 英华的声音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梁舟软软嘟哝道：“别吵，我好累，让我睡……再睡会……”说完，便堕入了黑暗之中。 第78章 一醒来穿越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仿佛浑身都被浸泡在了粘腻的臭水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腥气。梁舟看向脚下，此时他正跪在一汪血泊里, 血, 一股股粘稠的鲜血正顺着他的手指淌下。他忍不住就有一点疑惑, 这是……谁的血？ 第45节 抬头看向眼前，英华的脸孔正静静地对着他, 灰败而没有生气。 英华还没死, 但是想必马上就要死了。梁舟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去，看到在他的左胸有一个巨大的窟窿, 而原本应该在那里的心, 不见了。 英华咳嗽了几声, 他的身体虚弱地颤动着，伴随着那微弱的咳嗽声，从他的嘴角喷出了一股又一股的血沫。英华说：“来世……来世……”他突然间迸发出了最后的力量，原本虚弱无力的手猛然抬了起来, 似乎想要抓着梁舟的手。然而不过是一会儿, 他便身体一歪, 重重倒在了梁舟身上。英华死了。 英华死了。 英华死了。 英华，死了…… 梁舟愣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将英华的身体平放在地上，为他拨正了脑袋。 雨还在下，这人间贵如油的春雨飞快地打湿了英华的尸体，在他的身周积起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水洼——每一个水洼都是红的, 倒映着红彤彤的乌云，就像是人间傍晚最最瑰丽的夕照。 梁舟有些茫然，他就像是一具失去了操线师的傀儡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该走吗？还是留下。走要走去哪里？留下来，又能做什么？ 梁舟举目四顾，春风扑面却觉阵阵刺痛。近处是英华的尸体，他崩毁的弓、折断的剑，不远处倒着一头巨大的狐狸，白色的毛已经尽数被血水所染红，再不远处则是倾倒的树木、崩塌的山石，再再不远处……是喧嚣热闹的红尘。 梁舟突然就明白自己该干什么了。他打了个响指，于是在他的指尖出现了一团金色的火光，这次他没有丝毫犹豫，便将那团火光丢到了英华的尸身上。英华的尸体一瞬间就着了，火苗蹿了起来，光焰冲天，就像是一团暖融融的太阳，任谁也不会想到，在这里死去的曾经是令三界生灵都敬畏的王者。 梁舟静静地看着那具尸体被烧为灰烬，然后又静静地等着余烬冰冷，再然后转过身，拖着腿，一步一步地离开。 这里太冷了，他想，他要去红尘里走一遭，去那个温暖又吵闹的地方…… *** “醒了醒了！”梁舟耳边传来了惊呼声，他努力眨了眨眼睛，将眼皮撑开来。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以及滴着注射液的吊瓶，这里是……医院？ “小船，你还好吗？”英华的脸孔突然出现在了梁舟的视线里，梁舟一愣，眼前顿时浮现出了梦中所见的英华，不由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双眼。 英华虽然发现了，却以为梁舟只是没有力气，因而并未追问。 “怎么样？”他问，“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能不能说话？” 梁舟点头，他张开嘴：“我……”赫然发现自己的喉咙有点哑，“我晕倒了？” “嗯。”英华飞快地端来了一杯温水，先用棉签蘸了，给梁舟润了润唇，等他适应点了，才给梁舟又插了根吸管，将他托起来，喂他喝水。梁舟喝了好几口水，感觉嗓子舒服点了，才又问：“发生什么事了？” “节目组出了事故，你晕过去了，睡了一天一夜。”身旁突然传来一把动听的男声，梁舟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待在私人病房里。一旁凑过来一个光秃秃亮锃锃的脑袋，赫然正是孟斐。 “啊啊啊啊，和尚！”梁舟忍不住叫道。 他不叫还好，这一叫，孟斐立刻无比哀怨地捂住自己脑袋说：“我又不是自己想光头的！” 梁舟疑惑地看着他，什么叫不是自己想光头的？眼前的不是孟斐吗？眼前的孟斐不是光着头吗？这个光着头的孟斐不是在昨天……不对，不是在一天一夜之前突然出现超度了描骨剑上的大批亡魂还把他给戳晕了吗？ “对了！”梁舟想起来了，“是你把我弄晕的！” “什么？什么弄晕？”孟斐指着自己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胡说！” 梁舟看向英华，英华冲他微微摇了摇头。梁舟不明所以，却听孟斐在旁边抓狂地喊道：“我他妈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你别不信，你说的那什么和尚根本就不是我，那是我身体里住着的一个妖怪啊啊啊！” 梁舟：“……”这算怎么回事？演技派？ 英华一把将两张病床之间的帘子拉了起来，隔绝了哀怨的孟斐，又不知上哪儿弄了一碗清淡的粥来，边喂梁舟边轻声说：“他好像没有跟佛骨成功融合。” “什么意思？”梁舟边喝粥边问。 “意思就是……”英华想到一个词语，“他人格分裂。” “噗——”梁舟差点一口粥喷出来，拍着胸脯喘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平复下来说，“人格分裂？” 英华给梁舟把嘴角擦了擦说：“神佛转世历劫的时候许多人都会给自己设置一道密码锁，到了合适的时间，说出合适的暗语或是经历安排好的合适的事情，密码锁就会匹配上合适的钥匙，然后锁自动开启，以前的记忆和能力都会回来。你还记得孟斐也是死而复生之人那件事吗？” 梁舟说：“记得。他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他是小时候发烧差点烧死了。” “是已经开了死亡证明却在送往太平间的路上醒了过来，从那以后，他就跟以前不一样了。”英华说，“我让胡能查了他童年时候的照片……哦，对了。”说到这里，英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手机说，“是你的，我在路上捡到的。” “咦？”梁舟奇怪，他的手机不是被一只眼给弄坏了吗？ “怎么？”英华问。 “哦，没什么，接着说。”梁舟心想，手机能失而复得不是件坏事，大概是那个苗家大宅空间重叠的关系吧，在这个空间毁坏的东西在另一个空间却可能是完好的。 英华舀了一勺粥，先放到嘴边吹凉了然后才送到梁舟的嘴里，时不时还停下手来给梁舟擦擦嘴，弄弄背后靠的垫子什么，或许是因为刚才那个梦太过真实又可怕，梁舟总觉得现在面对着英华，他会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感。 英华说：“孟斐小时候的眼睛颜色完全是黑色的，现在瞳孔却是茶金色的，头发也一样，原先是黑色的，现在……”英华想了想旁边那颗闪闪发亮的光头，终于还是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你懂的。” 梁舟说：“你是指，他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打开了密码锁？” “原本应该是打开了，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出了岔子，”英华说，“他拒绝和自己转世前的记忆能力融合，所以现在的他被他自己活生生劈成了两半，一半是佛，一半是人。” 孟斐在帘子那头苦兮兮地叫道：“扈嘉祥，你到底瞎说什么，那才不是什么转世，那是妖怪！一只附身在我身上的妖怪！每次宝宝只要一不留神失去意识，等到醒过来就会发现头发没了。啊啊啊，我那个发型是好不容易才弄的，可喜欢了可贵了好不好！混蛋妖怪，还我头发！！！” “看，就是这样。”英华轻描淡写地说道。 梁舟默默地把一句mmp给咽了回去，心想原来这世上居然还有佛陀转世不肯承认坚决认为另一个自己是妖怪的人哦。转世……咀嚼了这两个字一番，梁舟不由又有些纠结。 “怎么了？”英华把粥碗收拾了，又给梁舟削水果。梁舟看着英华熟练动作，自己都想感慨自己不知哪辈子积来的福分，竟然能够有英华这么个男朋友。 想到这里，梁舟又更纠结了，他终于还是没忍住，说：“英华，我们……我们前世是不是曾经见过？”梁舟问完这句话后一下子就开始后悔了，那不是个梦吗？他不该相信一个梦的，因为在那个梦里他亲手折断了英华的弓、英华的剑，杀死了英华的左膀右臂，最后还杀死了英华，如果那真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前尘，英华此时又怎么会表情平静地坐在他面前呢？可是苗家大宅里又确实有个幻影说是他的前世，虽然并没有说当初他封印的那个谁是不是英华…… 梁舟简直纠结死了。他从小到大朋友不是很多，看起来擅长交际其实性子独得很，尽管他跟英华的这段感情开始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已经真的渐渐地接受了英华，他向这个稀奇古怪有着一身本领的男人开放了自己的领地、打开了自己的身体，甚至是自己的心，他真的不想他们俩的关系里有什么前世今生的纠葛在里面，更何况那并非好的纠葛。 英华说：“前世？你在苗家大宅里看到的前世？他对你说认得我？” 梁舟飞快地摇了摇头：“这倒没有。” 英华说：“那便是没有了。我飞升仙庭至少有三千年以上，太古早的记忆的确已经记不分明了，我能清晰记得的部分应该确乎没有见过你。但是你的前世既然能够封印描骨剑、穿心弓，想必应当是一位赫赫有名的仙人，回头等我有时间，向天庭友人打听一二便知。” “什么，你要回天庭？”突然有人的声音冷冷传来，帘子被一把撩开，露出了碧凛仙君冯乐水的面容。他还是那副骄傲的模样，只不过现在也穿着病号服，拖着个点滴瓶，配合着那张漂亮的脸蛋，看起来还怪可爱的。简泓明在他身后做小伏低，一个劲地说：“水水，慢着点，小心针头别回血了。” 水水……呕…… 梁舟顿时不想吃水果了：“哎，简总，您从幻境里活着出来啦？” 简泓明愣了一下，他看向梁舟，然后便微微一笑道：“是啊。你好，梁先生，我陪水水一起来看看你。” 梁舟震惊了。他自问自己可不是什么知名人物，他之所以会认识简泓明完全是因为简总不仅人帅钱多投资了影业公司，而且从无绯闻缠身。像这种跟娱乐圈搭边的人物，他们狗仔也是很感兴趣的，虽然就算拍到了什么也未必能报，但好歹能够换不少钱花。几年前梁舟曾经好好跟踪过简泓明一阵子，结果发现这位“霸道总裁”生活就简直健康得像中学生，每天早睡早起，勤奋工作，关爱下属，热心助人，兴趣爱好除了运动就是看书、看电影、遛狗逗猫做慈善，活得简直跟个圣人似的，谁想到这位圣人唯一见过他被刘榴自报家门的一次就记住了他的名字，梁舟简直受宠若惊。 “对了，刘榴呢？”梁舟问。 “被你们贾总领回去了。”英华说，“放心，他和肖贝妮都没事。”但是没事的也只有你们几个而已，这句话英华并没有说出口。 此时身处在这温馨病房中的梁舟还没意识到外界已经天翻地覆，他“哦”了一声，跟着打了个哈欠。英华便用手摸了摸他的脸说：“累了吧，累了就睡会。”说着便给他将病床放了下去。 梁舟说：“我不累，我……不……”然而疲倦一阵阵地袭来，梁舟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累。 英华给他盖上被子，又在他额头轻轻亲了一下说：“睡吧。”然后直起身来，对碧凛示意说：“外面说？” 碧凛点点头：“外面就外面。”他走两步，又回身一指简泓明说：“你留下。” 简泓明苦笑着停下了脚步，他说：“我等你回来。水水，我知道你强，但你现在身上带伤，答应我，千万多加注意。” “行了行了。”碧凛不耐烦道，然而最后还是补了句，“我知道了。” 英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碧凛马上特别故意地瞪了回来。英华：“……” 孟斐在旁边喊：“嘿！嘿！朋友，你们要去哪里，有什么内幕消息，能不能也带我一个？” 碧凛说：“不是说他平时高冷寡言高智商的吗，就现在这样？” 英华：“……” 英华猛然反应过来说：“你怎么知道孟斐的人设？” 碧凛说：“哦，其实我是一星节目组第九个嘉宾，就是那个可以破坏你们穿越大计的，我原本还打算最后出来给你一个打击，结果黄了。”口气里不无遗憾的意思。 英华：“……” 英华说：“行了行了，谈正事要紧。”带着碧凛离开了。 第79章 英华被黑 那天后来英华和碧凛单独出去聊了些什么, 梁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一觉醒过来的时候，碧凛和简泓明已经走了。英华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床边, 正在看一本什么书。梁舟当时看那蓝皮封面裸脊装帧的方式还以为是什么特别高深玄奥的天书, 结果一看书名——《娶个道士回魔界》。 梁舟：“……” 英华说：“要看吗？我粉丝寄给我的礼物。” 梁舟：“哦。”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你……看了？” 英华点点头。 “你真看了啊！”梁舟憋不住了，实在是这书名一听就不正经, 何况他有多关注英华就知道长明cp（长鸣魔君x明华真人）有多红。他问：“有、有什么感想？” 这次英华略略思考了一会才回答说：“想象力挺丰富的。”英华说着便笑了起来, “怎么，你吃醋吗？” 梁舟冷不丁被英华又给撩了一下, 顿时脸又有要红的趋势, 好险才把他的脸皮又加厚了一层, 装作若无其事说：“别瞎胡扯，我会吃你的醋？” 英华却凑上来在梁舟唇上轻轻啄了一口说：“行行行，只有我吃你的醋，没有你吃我醋的份, 要不要吃烧烤？”梁舟差点没臊得跳起来, 结果英华却又坏心眼地说了下去, “哦，对，你现在吃东西要清淡，不能吃烧烤这种重油重盐的东西。” 梁舟被他这么一扯，莫名其妙就把之前自己想好了要打听的一星节目组后续啊、苗家大宅后续的事情给忘了，等到他再度想起来的时候, 英华已经回去开工了。 经历苗家大宅一场，梁舟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皮肉着实还是吃了苦头，腿有骨裂，手肿得跟馒头一样，还有一点脑震荡，所以医院给他开了为期一个月的病假。梁舟住的病房是靠简泓明的关系定下来的，所以也没人会来轰他走，梁舟就这么被迫休息起来，每天只能和光头孟斐为伍。 跟孟斐接触深了，梁舟才发现孟斐压根就不是高冷寡言，他就是……懒。一个人能够懒到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两句的程度那该是怎样的……懒啊！梁舟无法想象，他以前没跟过孟斐这条线，但是至少看过小姑娘们痴迷孟斐的程度，如果让她们知道自己的男神能懒到一个星期都不愿换一条内裤，她们得有多幻灭啊！！ 孟斐其实也挺百无聊赖的，他外伤倒是不重，就是脑袋伤得厉害，医生说按照常理，他这种伤早应该已经摔傻了，但他除了手脚比较没力气以外，看起来跟常人没啥区别，搞得他的主治医生对他兴趣极大，三不五时就组织个观光团来参观一下。孟斐不堪其扰，不知道去哪里搞来了三面竹帘，每次有人来“参观”，就伸手一拉，下了竹帘，在里头念经，意图通过这种方式来传达自己不愿接……接待客人的意志。 梁舟觉得孟斐念经还蛮好听的，那抑扬顿挫、那气息绵长，要不能说是天生佛骨，佛陀转世呢，随随便便念两句都能让人心静如水，梁舟觉得跟孟斐做室友唯一的好处也是坏处就是睡眠质量太高和睡眠时间太长。 结果这种吃了喝、喝了睡的日子过了两个半星期，梁舟就忍不住了。因为梁母生病的关系，梁舟早早就出来干活，这些年来每天起早贪黑，拼搏奋斗，一天至少工作十七八个小时，早已经习惯了那种餐风露宿永远在路上的生活，一松散下来，简直哪儿哪儿都觉得不对了。偏偏病房里不许上网，梁舟的腿脚也还没好，不能往外头跑，他天天困在床上，最远只去过厕所，简直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这天病房里新来个小护士，梁舟欺负人家不清楚情况，搞了台平板来玩。梁舟这些年在娱乐条线跑得时间长了，养成了职业病，开电脑永远都是先上各大娱乐媒体官方平台和各家狗仔的营销号看新闻，这次他一点进去就看到了一条惊人的新闻：一醒节目组幸存者扈嘉祥被警方带走调查。 梁舟：“！！！”他迅速把那条新闻看了一遍 ，惊出一身冷汗，一边擦汗一边把行内较为出名的资讯平台全部看了一遍，跟着又去英华的粉丝后援会微博看了好一阵，最后一把撩起孟斐的竹帘喊道，“孟光头，醒醒，出事了！” 孟斐正在那儿盘着腿打坐，他面前用海绵插一根细细的线香，光头上挂一副耳机，看起来别提有多正经了，虽然梁舟一把抓下他的耳机后听到了一连串“嗯嗯啊啊”疑似那什么的声音。 孟斐抬起眼说：“忙呢。” 梁舟说：“忙个屁！一星节目组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孟斐说：“知道啊。” 梁舟：“……啊？” 孟斐说：“房屋年久失修，因为连绵山雨导致垮塌，活埋了五个嘉宾一个副导演嘛。张振涛他们本来早就已经阳寿尽了，是被于朝用了邪法才能活到今天，于朝估摸着已经被灭了，他们自然也就回归了正道。干嘛？”孟斐看梁舟。 梁舟说：“你不是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 第46节 孟斐：“……啊啊啊，我什么也不知道，刚才的话不是我说的！”抱着个脑袋在那儿装疯卖傻。梁舟觉得孟斐真不是人格分裂，他是精神分裂。 梁舟看向电脑，那上头满屏满屏都是对英华的诋毁。 一星节目组出了意外，死了的嘉宾粉丝肯定没法接受这个现实，但是活下来的嘉宾明明有冯乐水有孟斐有肖贝妮也有英华，但是英华却是被骂得最惨的一个。有人说一星节目组的意外有蹊跷，里头有三角关系，于是扯出了姚文吉、欧阳鑫和柴明心的事，说是姚文吉跟欧阳鑫谈过，后来甩了她傍上了柴明心的大腿，问题是那个所谓“知情者”把英华也给编派了进去，非说他是暗恋柴明心不得，然后把所有人都给干掉了；也有人说英华这个人邪门，说他天生带晦气，演什么黄什么，好容易小红了一把，结果连累影帝夫妇一个退圈另一个久病不起；又有人信誓旦旦说英华给某新人红歌星拍mv的时候耍大牌，进了房车不肯下来，连累一个剧组都得等他；还有人贴出英华半夜在路上走的照片，说他没有影子云云；此外，以前“英华”那些混夜店、滥赌之类的事儿又被再次翻出来挨个炒作了一通；总之，梁舟只休息了半个月，这网上的动态已经不能看了。 到底是自己男票，梁舟简直气死了，拖着条石膏腿，立马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冲了出去。两个看护想要拦他都被他给瞪了回去，梁舟就这么气势汹汹地一路杀到对面网吧里开了台机子就开始挨个轰炸。 一叶扁舟：怎么回事，谁tm在搞扈嘉祥？ 能吃能喝：哟，船哥出现了！ 老胡：小船，听说你受伤了，好些了吗？ 冰冰有力：船儿，你什么时候那么关心扈嘉祥了，快说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消息？ 路路通：扈嘉祥还能有我们不知道的八卦？ 能吃能喝：怎么没了，你知道扈嘉祥现在的女朋友是谁吗？ 章鱼写稿求审核高抬贵手：我知道啊，是肖贝妮。 路路通：肖贝妮？？？卧槽！ 老胡：别听他瞎jb乱扯，扈先生能看上她？ 冰冰有力：扈先生？老胡，你什么时候成了扈嘉祥那边的人了？ 一个头像在右下栏跳了起来，梁舟点开。 老胡：“是铁军那边做的，我这儿有确切线报，扈嘉祥得罪人了，全网黑一个月。” 梁舟冷笑一声，一个键一个键用力敲打着键盘：“莫文沛捣的鬼？” 因为《魔女》一事，英华跟莫文沛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莫文沛的粉丝有事没事就捎带着英华开骂，吃饭骂睡觉骂发微博骂不发微博也骂，把英华的粉丝气坏了。无奈英华的粉丝基础还不牢固，人数也远远没有人家多，骂又骂不过，打又打不着，只能眼不见为净，看到一个拉黑一个，就这样还常常被人撵得泪花连连。 老胡：“莫文沛是其中之一，但是并不止他一个。” 一叶扁舟：“为什么？” “为什么？”老胡显然被梁舟给问傻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一句话来，“因为他红了啊。” 梁舟：“……”红了？英华这就红了？长鸣魔君的确是帮着英华咸鱼翻身，小火了一把，但这还不至于让人就花力气砸钱全网黑的地步吧。 老胡：“你是不是……一直都没上网？” 一叶扁舟：“医院不给上，每天都有人守着。” 老胡：“怪不得。”他丢过来一个链接，“你自己看吧。” 梁舟半信半疑地接过来打开，是某视频网站的播放页面，梁舟pass了广告之后，便看到里头跳出了一段精心剪辑的视频，视频中英华正在完成一星节目组的各种挑战，蓝天丽日下，他劈柴就像切豆腐，讲话天生自带冷幽默，温柔地笑起来的时候又是那么讨人喜欢，他会做一手好菜，会在月夜下潇潇洒洒地漫步还会打拳，马术骑术精湛到鹤立鸡群。 梁舟：“(⊙o⊙)！”他先小心翼翼地把视频给下载了，然后才问胡能，“这谁做的，弄得不错呀。” 老胡：“用了一星刚开始公布的宣传视频，更多的是由节目组流出来的demo，肯定和节目组的自己人有关。” 梁舟说：“英华就因为这个被黑了？” 老胡：“别人人都死了，他这儿还在风花雪月地发视频。再说他抢了莫文沛的角色……” 梁舟：“那不叫抢，那个角色本来就不是莫文沛的好吧。” 老胡说：“别打岔，你知道我的意思，咱们知道不是抢的，别人可不这么想，就算知道了真相，莫文沛的粉也需要个发泄对象吧。” 梁舟在电脑前挑了挑眉，确实，在这行做得越久就越会发现粉丝文化有时候是真不可理喻，反正我家宝宝是最棒的，谁敢说他不好，谁敢压过我宝，我们就搞他！ 老胡说：“他抢了莫文沛的角色，惹到了莫粉，又击败了别人有机会参加宋小雅mv的拍摄，结果拍摄时擅自失踪……” 梁舟：“他也不是擅自失踪，那时候我出了点事，他是特地来帮我的。” 老胡：“……” 老胡说：“卧槽，你到底是不是小船，这种时候还撒狗粮？” 梁舟：“……骚瑞。” 老胡说：“总之就是这样，他这阵子机遇太好了，俗话说枪打出头鸟，有不少人盯着他，想要趁他还没完全火起来把他搞臭，棒棒那边好像也出了点问题……”老胡道，“他们内部不团结，至今没人出来好好帮他公关，加上今天警察局让他去再配合接受调查，我怀疑扈先生这次会比较糟心。” 梁舟想了三秒钟，说：“糟什么，你带人回击，钱算我的。” 老胡：“[震惊][震惊][震惊]小船，你中彩票了？” 梁舟咬了咬牙：“中个p，那是老子男票，谁敢搞他，老子弄死他！”撸起袖管就开了word开始写公关稿。 一叶扁舟：那个，忘了说了，我只有两万存款啊。 老胡：………… 第80章 英华被黑 “事情就是这样。”英华说道, “警察同志, 还有什么我能帮到你们的吗？” 负责录口供的两名警察互相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年长些的说：“暂时没有, 在这里签个字你就可以走了。” “好的。”英华接过钢笔, 在口供纸上端端正正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又递回去，“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英华站起身来, 向两人点头示意, 而后转身离开。 “头儿，你怎么看？”小警察问身旁的上司。 理着平头的老警察微微皱眉：“这个扈嘉祥感觉有点……” “有点什么？” “没什么。”老警察说, “调查已经全部完成了, 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来写报告。” 送走了高呼万岁的小警察，老警察打开了word，眼前再次浮现出刚刚离去的青年的脸孔。他太镇定、太配合了，老警察想。谦和有礼, 谈吐诚恳, 这个青年很难不让人对其产生好感, 但他真的是无辜的吗？ 警方目前对外通报的一星节目组的嘉宾死因是意外事故，主因是房屋垮塌，这其中隐瞒了一个关键事实，所有死者的身上都有被大火烧灼过的痕迹，而这种痕迹都是在死者还活着的时候形成的。换言之，这些人并不是在房屋垮塌中被压死, 又由于电线短路引起的次生事故火灾而导致了尸体被焚烧，他们是活生生被烧死的。 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因为即便是在真实的火灾事故中，大多数死者早在被烧死之前就已经由于吸入浓烟窒息而死，但是同样令人不可理解的是，既然是在活着的时候被烧死，为什么所有死者的死状都十分平静，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因为痛苦之下自己造成的抓挠痕，要不是吸入咽喉的烟灰，很难让人相信他们在被焚烧的时候是活着的。 太奇怪了，老警察想，这真是一件奇怪的案子啊。 *** 英华从后门走出警局，本以为没有人注意，没想到才一露面，就不知道从哪里哗啦啦涌出了一大批的记者，各种长枪短炮就这么不客气地捅了上来。 “扈先生扈先生，作为本次事件唯一没受伤的幸存嘉宾，您有什么话要说？” “扈先生，您是怎么逃过这起灾难的？” “扈先生，听说您与姚文吉不合，还曾在剧组与他大打出手是不是真的？” “扈先生、扈先生！” 来接英华的宋飞伸着手，嘴里喊着“无可奉告”，拼命将人往外推，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人围得寸步难行，助理小姚长得瘦弱，干脆被人一推两推就挤了出去。 “啪”的一声，混乱中，英华被某家电视台的摄像机撞了一下，脸上顿时红了一块。 宋飞气死了，撸起袖子就想骂人，英华却伸手拉住了宋飞：“我没事。”他转过身，环视了周围一圈，开口道，“天道有常，生死有命，祸福无门，惟人自召。望好自为之。”说完，便穿过人群，上车走了。 “咔哒。”关了孟斐偷渡来的平板，梁舟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想完了，英华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说这种话。尽管他知道英华的话是在指柴明心等人为求死而复生又或事业前程付出了代价，但这个节骨眼上听起来就实在是太刺耳了。他压根不用上网看都能知道这时候英华已经被骂成了什么样子。 孟斐在旁边刚刚念完一遍大悲咒，放下木鱼看了一眼手机说：“快吃午饭了，今天咱们点什么外卖？”医院的病号餐自然是能怎么清淡就怎么清淡，说起来是营养餐，可实在是淡出鸟，最近孟斐就和梁舟搭了伴地偷偷app点外卖吃，备注还要写“xx医院病房区三楼左边起第三个窗口会放篮子下来，把外卖放进去即可”。 “吃吃吃，就知道吃！”梁舟说，“今天我不叫外卖了，你自己叫吧。” 孟斐说：“干什么不叫了，昨天不是还说了要一起吃水煮鱼的？” 梁舟往床上一躺说：“穷。”他那点微薄的家当全拿去给英华买水军了，最近又没开工，是真的山穷水尽了。 孟斐说：“你男朋友也不赞助你点？” 梁舟瞪了孟斐一眼：“他的钱是他的，又不是我的。” 孟斐说：“哦~~~”意味深长地拖了个音，“我看他最近好像碰到点麻烦。” 梁舟一骨碌坐起来：“你也知道？” 孟斐拿着木鱼锤的尾端边掏耳屎边说：“我好歹也是娱乐圈里混的好吧，看这趋势，明显是有人要整他。” 梁舟说：“我也真是奇了怪了，这么多人没事，干嘛就盯着他上？”梁舟后来又仔细研究过那些攻击英华的言论，以他的职业敏感性，他发现这其中存在着不止一方的势力。有一部分的确可能是觉得英华有红起来的趋势，想要趁乱打压他的势头，这个想必就是莫文沛之流做的；有一部分是乱入的吃瓜群众和悲愤的死亡嘉宾粉，属于凑热闹和迁怒；以上两者都是正常的，最不正常的则是一批总在扯英华不是人，英华身上有古怪的水军。 “于朝……” “嗯？”梁舟看向孟斐，孟斐这会儿又摆成了尊卧佛的样子，他光光的脑袋上最近冒出了一层短短的发茬，整个脑袋看起来就像一只毛桃。 孟斐说：“当时你被于朝扔进了封印阵，扈嘉祥想杀于朝的时候被冯乐水给拦住了，最后没有杀，但是于朝后来却莫名其妙死了，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梁舟想了想，突然睁大了眼睛：“于朝不是那个仙师，他背后还有人？” 孟斐说：“一种可能是他背后还有人，还有一种可能则是于朝也跟柴明心等人一样，本来早就该死了，但是因为被某个幕后黑手操纵，才活了过来，他就是一具活尸而已。” 孟斐话音落下，梁舟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觉得自己后背心哇凉哇凉的。 “嘀”的一声，梁舟猛然回头看去，就见英华不知什么时候推门进来了，手里抓着空调遥控器，把送风给关了。 “十八度 ，太低了。”英华说，“今天感觉怎么样？” 梁舟已经有好几天没看到英华了，一下子看到他竟然有点口不能言。私下里承认英华是自己男朋友和偷偷帮他做事是一回事，当着人面亲亲我我什么的，梁舟真的做不出来。他这方面的脸皮尤其薄。英华那头却已经自然地弯下腰来凑到梁舟眼前，梁舟顿时紧张死了，他连眼睛都闭上了，那头英华却又忽然直起腰来，对着隔壁床孟斐说：“抱歉。”然后一拉绳子，孟斐的三面竹帘就掉了下来。 “切！”竹帘里头传来了孟斐的一声嘀咕，“谁要看你们亲热。”然后英华又把梁舟这边的帘子拉上了，才重新弯下腰去。 梁舟眼睁睁看着英华一点点凑近、再凑近，到了最后却并没有亲他，只是把脸埋到了他的颈窝里蹭了蹭。梁舟：“……”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英华的背脊，英华便顺势坐下来，将他搂进怀里。 “怎么了？”梁舟问，“工作不顺利吗？” 英华便直起身来，冲着梁舟笑了笑：“没什么，有点忙。” 梁舟说：“因为一星节目组的事？” 英华顿了一下，方才无奈道：“你都知道了啊，让你见笑了。” 梁舟说：“放心，没事的，不过是无脑黑罢了，很快就过去的。我跟你说，但凡现在炽手可热的明星就没有一个是没被黑过的，不然有个词叫黑红黑红呢？有人黑你说明你有存在感，已经快红了。” 英华却苦笑着摇摇头：“不是这个问题，”他说，“是……”随后却又止住了话头。英华打开随身带来的保温桶说：“给你熬了粥。” 梁舟哀叹：“又喝粥！是因为于朝吗？” 英华“嗯”了一声，随后才意识到自己被梁舟给套话了。 梁舟说：“苗家大宅的事还有后续对不对，于朝并不是最后的幕后黑手，他身后还有人。他是冲着我来的，所以他背后的人还在打我的主意？”梁舟对英华说，“别以为我把脑袋磕了就智商没了，苗家大宅后来怎么样了？描骨剑呢？一只眼呢？那里封印的到底是谁的东西，我的前世又是谁？” 英无奈道：“你怎么问题那么多……” 第47节 梁舟自己接过了勺子，喝起粥来说：“废话，不然能干这一行？” 英华说：“一只眼现在跟刘榴在一起，描骨剑……已经不存在了。” “咦？” 英华点点头：“那日你将无患木树灵射死后，描骨剑中亡魂逃逸，后来被孟斐超度，超度完成后，我们就发现描骨剑也坏了。大概是因为用无患木做棺椁封印描骨剑的关系，在漫长的时间中，两者互相影响 ，渐成一体，无患木树灵入了邪，描骨剑剑身则渐渐腐朽，你那一箭，既打破了阵法，射死了无患木树灵，也使得描骨剑一折为二，加上孟斐超度了描骨剑上附着的亡魂，描骨剑威力不再，直接崩毁。那之后，封印空间也开始垮塌，我们险些在空间与空间的乱流之中迷路，再后来……”英华说到这里却顿了一顿，然后道，“再后来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结果就看到被泥石流压垮的房屋，柴明心他们全都死在了里面。” 梁舟说：“所以我们忙活了半天，最后啥也没拿到？” 英华点点头：“这也不算什么坏事，描骨剑如果真的出世，恐怕还会有别的麻烦。” 梁舟感叹：“这倒也是。”这事看起来本因一桩三角恋情而起，谁想到最后会弄出这样一个结果。梁舟说：“警察那里都交代清楚了？” 英华说：“嗯，应该算是清楚了。” 梁舟开心了：“那就好。”他说，心想着至于网上那些事，我来给你摆平。 英华松开了了梁舟，看着梁舟在那儿自己小声嘀嘀咕咕地喝粥，心里却沉甸甸的。他没有告诉梁舟，在穿越苗家大宅的复杂时空时，他也遇见了梁舟前世的幻影。 第81章 英华被黑 梁舟的前世幻影出现之前, 英华就有一种古怪的预感, 他觉得，冥冥之中似乎自己也有种直觉, 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碧凛和刘榴等人本来和他们在一起, 但是当梁舟的前世幻影出现的时候, 他们却全都不见了踪影，似乎是有人使了法术, 在那个瞬间把他们暂时隔开了。 英华看着一身道袍的“梁舟”出现在他眼前, 当时他的脑袋就“嗡”的一声，因为他想起来了, 他曾经看到过这样的梁舟, 就在桃夭为他讲述长鸣魔君的时候, 甚至就在梁舟刚才试图封印无患木灵的时候，而那一个梁舟的左胸被洞穿，心脏不见了踪影。 英华惊恐地看向“梁舟”的胸口，那里被衣服包裹着, 看不出下面究竟是什么样子。 “梁舟”飘到了他的跟前, 像是看着他, 又像是没看着他。 “多时不见，”他开口说道，“想不到还能有再与你相见的一天。” 英华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打招呼吗？还是问：“你是谁？” “梁舟”说：“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幻影，所以并不能回答你的问题，也不能与你对话, 哪怕你有多恨我，但是很抱歉，我已经死了。” “恨……”英华想，我为什么要恨你？ “梁舟”说：“穿心弓、描骨剑现世，人世或许会再有一番动荡，这些我当年也做过推算，无奈此后与你牵扯过多，未来便看不清楚了，不过也无妨，未来是会变的。例如现在站在我眼前听我说话的你，和当年想必也已经不一样了吧。” 英华很想问问幻影，什么是当年的他？他最早的记忆已经佚失，不记得自己当初成仙的机缘。他不记得自己是天生的仙人还是通过苦修得证仙班的人类修士，仿佛从有印象开始，他就是一个仙了，一个镇守边关的武将仙人。英华自己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天庭这样的仙人太多太多了，大家的寿命都很长，因为无聊或者出任务，也时不时会去人间打个滚，记忆多了，人就会糊涂，所以不少仙人都习惯了只留下近几百年的记忆或者特别喜爱的记忆，太过久远的要么拿出来找个法器存了，要么就随手抹去了。英华从来没有想过，他的过去或许是有说道的，又或者即便想过，但故意忽略了…… 有个名字几乎在他的唇边，呼之欲出了。 “长鸣。”下一刻，“梁舟”果然喊出了那个名字，英华因此忍不住微微晃了一晃。 “长鸣，”“梁舟”说，“或许我不该再用这个名字称呼你，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就是现在的我也和以前的我不同了，不，应该说，现在的这个我和我早已不是一个人，一切都是新的，不必拘泥过去。” 英华想要说什么，明明满脑子思绪如潮涛汹涌，但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梁舟”说：“我只希望经历了这漫长的一遭，你能改变过去的主意，不然……”他忽然笑了起来。英华始终觉得这个幻影和梁舟虽然长相一样，但是无论哪里都不相同，只有那笑起来的样子却是一模一样，是那种带着点狡黠的坏坏的笑。“梁舟”说：“不然，我也管不了咯，咱们就此别过吧。哦，对了……”然后，他就如同碎裂的空间碎片一般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哦，对了……后面他想说什么呢，英华却已经再也无法得知了。 把梁舟送进医院以来，英华出现得不多，一方面确实是因为一星节目组的事情让他分身乏术和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给梁舟添麻烦；另一方面却是因为经历了与那个幻影的碰面以后，英华有些不知所措。英华不愿意相信自己和长鸣魔君有关，他觉得这整件事都非常荒谬，因为他明明是仙人，而长鸣是魔，但反过来说，他却又开始不断猜测梁舟的前世和长鸣之间的关系。 从那幻影的话听起来，梁舟的前世和长鸣并非友善的关系，不然也不会提到“恨”这个字，最有可能的是梁舟的前世封印了长鸣，而穿心弓、描骨剑统统都是长鸣的随身法宝，所以被梁舟的前世一同封印。但问题是，穿心弓为什么会认梁舟做主人？梁舟又是如何知道怎么使用穿心弓？还有，如今盯着梁舟不放的人又是谁？ 这些问题都很紧要，但是最紧要的却是，英华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与梁舟相处了。 英华一直觉得他和梁舟会走到一起，一开始是肖贝妮的狐媚术造成的结果，因为当日在肖家中了狐媚术，两人发生了关系，然后英华才本着负责的态度，想要给梁舟一个名分、一个结果，然而当时梁舟是拒绝他的。英华还清楚地记得当梁舟拒绝他的时候，自己心里那种空荡荡的感觉，他第一次感到了不好受。 后来他一次一次地接近梁舟，虽然给自己找了很多借口，但最后唯一能站得住脚的理由只有一个，他确实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梁舟了。肖贝妮的狐媚术没有那么厉害，光是愧疚之心也不会令他始终对梁舟内心牵绊，英华想要跟梁舟在一起做很多开心的事情，想要和他“烧烤”，甚至只是见见他，哪怕什么事也不做他也会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平静舒适。那种感觉实在太舒服了，舒服到他觉得他们俩在一起就是天经地义的事，直到他听桃夭说了长鸣的事，直到他们来到苗家大宅遇到了梁舟前世的幻影。 如果说，这并非什么爱情，而是前世的不甘造成的羁绊；如果说，这也并非什么良缘，而是一种前世宿敌的孽缘……英华不承认这一点，他无法想象自己与梁舟之间成为敌人，他喜欢梁舟，但是又害怕这种喜欢的背后有着他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他还害怕梁舟记起了前世的一切，会离他而去…… “唔？”梁舟抬起头，看到英华正直直地盯着他看，满眼都是痛苦纠结。梁舟心里突然就抽搐了一下，他“哎哟”叫唤了一声，险些摔了手里的粥碗。 英华赶紧伸手扶住了，紧张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梁舟揉着胸口说：“刚刚……突然间这里疼了一下。” 英华的手掌抚上梁舟的胸口，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下方那温热的躯体，还有隔着皮肤传来的一下一下平稳的心跳。梁舟的心脏并没有丢失，他好好地在自己眼前，他，是梁舟，并不是以前的任何一个人。突然之间，英华的心又安稳下来，是的，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他是英华，不是什么长鸣，所以梁舟也不会是前世的那个谁！ “哎！”梁舟低声惊叫，因为英华突然一把抱住了他，将耳朵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似乎在倾听他的心跳声。梁舟的脸红了，手足无措了一阵后，轻手轻脚地把粥碗放到床头柜上，伸手轻轻抚摸着英华的背脊。他不知道英华怎么了，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英华如此焦虑没有安全感的样子，这样的英华让他觉得很有人情味儿，很近，也很亲密。梁舟这才意识到自己以前对英华其实是有一些不确定的，尽管两人已经数次做过最最亲密的事，但是在他心里的某个角落，似乎始终认为英华和他不是一类人，英华总有一天……是要走的。 但现在不是那样了，眼前的英华让梁舟第一次有了踏实的感觉，他大着胆子，低头亲了亲英华的头发，男人便抬起脸来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又变得好像浩瀚的星海一样迷人了，梁舟觉得对上那双眼睛，自己的三魂七魄都简直要被吸进去，他眼睁睁看着英华凑了上来，轻轻亲吻他的嘴唇，来回的舔舐含吮，然后是把舌尖探进来…… “咳咳！”突然响起的咳嗽声把梁舟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用力一推，英华就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英华扶着床站起来，刚好宋飞拉开帘子进来。宋经济一脸焦虑，梁舟本来以为他会注意到两人的样子，谁想到宋飞根本看也不看他一眼。 “嘉祥，公司临时来了电话，你得跟我回去开会。” 英华站起身：“宋哥……”他看向梁舟，梁舟便冲他摆摆手。 “去吧，工作要紧。”他示意英华自己没事。 “好，”英华说，“回头再来看你。”然后才跟着宋飞匆匆离开了。 英华一走，梁舟便飞快地从被套里面拿出了个平板电脑，打开群。果然……匆匆浏览完群内的消息，梁舟就知道英华又被黑了，而且这一次，已经是公关都很难救的了。 *** “宋哥，对不起。”英华走出来就看到宋飞靠着安全通道的墙壁在那儿吸烟，他的脚下已经聚拢了一堆烟头。 宋飞听英华的劝，戒烟已经有一阵了，可见此时的心情有多么烦躁。在昏暗的灯光下，他抬起头瞅了英华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要骂他，最后却化为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为什么不跟我说？” 英华失语，最后只能说：“对不起。” 时间倒回一个小时前，由于梁舟组织的反击加上警方的声明，对于英华的攻讦势头已经被削弱了不少，呼吁理性看待问题的言论趋于上风，两方至少处于暂时拉锯的状态，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网上又接连爆出了几段视频，在这些视频里，扈嘉祥丑态百出，不是在夜店和打扮得不三不四的女人贴面热舞，就是和一群看起来就不正经的狐朋狗友吞云吐雾，他在赌场一掷千金，输得一塌糊涂跪地求饶，喝高了衣冠不整荒唐行事……怎么看怎么让人心生厌恶，与微博上营造的岁月静好，积极向上的形象完全是两码事。这还不算完，最糟糕是有人爆出他和某同性名导有染，两人聊天记录暧昧下作，还有私房情色照片，更预告了会倒计时一波一波发出证据。 英华也是有苦说不出，他接收扈嘉祥的身体，对前尘往事却并不完全了解，这次一口黑锅扣上来，他整个人也是懵逼的。仔细在扈嘉祥的记忆中搜索再搜索，蒲夜店有、打牌喝酒有，但都是心情苦闷使然，扈嘉祥胆子不大，赌博虽然也有过，后来输怕了倒也知道戒，至于那个有染，他是真的记不起来，不排除有人恶意造谣。 宋飞说：“你还不具备足够的商业价值让公司花钱来回护你，那边爆料的人开口索要三百万，要么你自己凑钱，要么就……”宋飞做了个爆炸的手势，“我也帮不了你。” 见英华不答话，宋飞苦笑道：“嘉祥，你是不是有人格分裂，你宋哥我啊是真看不懂你了。”宋飞自问自己也算眼光够凶，看人至少七八成准，眼前的扈嘉祥怎么看都是一个正直坦率有担当的好青年，跟视频里那个自甘堕落的人完全不是一码事，难道他真的看走眼了？ 英华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宋哥，我没骗你，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宋飞突然就火了，破口大骂道：“那你搞那些破事出来！我当初接手你的时候怎么问你的，有什么黑历史都给我清清楚楚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写下来，那个时候如果处理完了现在也不会搞成这样！” 英华苦笑，说：“宋哥，那些事不是我做的。” 宋飞说：“哟呵，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推卸责任，那视频里脸孔拍得够清晰了，别跟我说那是有人故意整容成你弄的替身。” 英华深深吸了口气，本来他是不想暴露自己身份的，但是宋飞是他的朋友，这些日子以来宋飞为了他四处奔走，他都看在眼里，此时此刻让朋友不开心，他实在心里过意不去。英华思虑再三，还是开口道：“宋哥，也许你不相信，那些事我没做过，其中有一些扈嘉祥也没做过。” 宋飞掏了掏耳朵，什么叫有些事扈嘉祥也没做过？ 英华说：“宋哥，我直接给你看真相吧。”就在这时候，安全通道里的灯突然灭了，宋飞只感到扈嘉祥猛地冲着他扑了过来，他伸手一接，不由吓了一跳。他手里简直就像是抱着一坨冰。 不是吧……宋飞哆哆嗦嗦地伸手探了探扈嘉祥的鼻息。 没有！呼吸没有！ 宋飞一头短发根根立了起来，再摸扈嘉祥的胸口，冷冰冰的身体里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心脏搏动的痕迹。 就在宋飞张开嘴，一声惨叫即将喊出来的时候，在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点光亮，光亮中现出了英华阴森森的脸孔：“宋哥，你现在信了吗？” 宋飞看看英华，再看看自己手里抱着的扈嘉祥的尸体，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第82章 英华被黑 宋飞做了一个噩梦, 在梦里扈嘉祥变成了厉鬼, 头发长长，指甲长长, 铁青着脸在后头追他, 一边追一边喊：“宋哥、宋哥, 你看看我呀，你现在信了没有啊！” 宋飞倒抽一口冷气, 猛然醒了过来。 “宋哥, 你……” 英华话还没说完，宋飞又要晕, 好险被他眼疾手快在人中那儿狠狠一掐, 宋飞打了个寒颤, 晕不了了。他哆哆嗦嗦地坐起身来，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那样子可怜得不行。 碧凛发出一声冷笑：“什么胆量！” 英华无奈道：“宋哥毕竟只是个凡人。” 宋飞惨兮兮地打量着周围，这里看起来就是一间普通的公寓, 在他眼前有两个人, 一个是冯乐水, 还有一个自然是扈……宋飞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英华了，宋经纪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怪力乱神什么的，是个人就真的很难不怕呀！ 碧凛说：“既然人醒了，没什么事就把他弄走吧。”他说着伸了个懒腰道，“我帮你这么大个忙, 好歹陪我打一场。” 英华对这个好战分子简直没辙，只能讨饶道：“先欠着好吗，我得把宋哥送回去，还有点事要处理。” “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碧凛说，“要么现在打，不然别想走！”就在这时候，一阵音乐铃声传来，碧凛的脸色顿时变了变，他看向摆在一旁的手机，表情刹那间就柔和下来，唇角都不受控制地上扬了。英华看了一眼屏幕，那上头写着“烂好人”三个字。 “喂，干嘛？”碧凛接起电话，虽然口气不善，但是英华能明显感觉到他心情不错。 英华趁机说：“那我先走了？” 碧凛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快滚，嘴里说：“没，没什么人，就是个送快递的。” 送快递的英华只好把他的快递宋飞捎上，一块带离了碧凛的公寓。一路上，宋飞在英华手里乖得像只鹌鹑，一句话都不敢吭气，只有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英华无奈极了，从楼道里走了出来才道：“宋哥，你真的不用那么害怕，我不是什么邪魔外道。” 宋飞连连点头：“是是，您当然不是，您是大仙、大仙！” 英华：“……” 英华说：“这事说起来有点长。”他也不管宋飞信不信了，就跟宋飞大体解释了一下，用的还是上次被梁舟误会的那套说辞。 “以前的扈嘉祥已经死了，我虽然也是扈嘉祥，但不是过去的那个他。”英华努力解释道，“他过去的所作所为，有一些我清楚，另有一些，我也不知道，所以我说我很抱歉。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我的……意识觉醒了，现在的我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我拥有一些常人没有的能力，但我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宋飞联想到英华之前从镜子里出入的事情，终于开始缓过来。人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会害怕的，然而一旦给了他一些合理化的解释，再回忆起相处的时光，这种恐慌就会慢慢消退。宋飞觉得其实自己早应该已经察觉了，眼前的扈嘉祥跟他过去打听到的扈嘉祥的确区别很大，他原本以为这是英华的演技，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并不是一个人。 副人格死亡，主人格觉醒，听起来还挺合理的。 宋飞这么一想，脚终于不软了，他说：“扈……” 英华说：“宋哥，你喊我英华吧，我习惯用这个名字。” 宋飞掂量了一下，开口道：“英华，你的解释我都听明白了，就是这事挺……挺匪夷所思的。” 英华也没指望宋飞能一下子接受，便说：“我说的都是实话，宋哥你能不能接受，我强求不来，只希望你知道，我并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宋飞说：“我知道了，”他说，“想不到我宋飞有生之年也能遇到这样的奇人奇事，想想还是挺神奇的。咦，对了，既然你这么有能耐，能不能把网上那些不利咱们的新闻都给抹掉，把大众的记忆也处理一下？” 英华：“……” 第48节 英华无奈道：“宋哥，这个量太大了……” 宋飞说：“所以你还是做得到的？卧槽，你真的能做到？那以后……” “但是我不能这么做。”英华说，“为了个人利益擅自干涉他人的人生轨迹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宋飞说：“我又没让你干涉他人的人生，就是抹掉点记忆。” “牵一发而动全身，”英华说，“记忆这种东西是无法精准消除的，而且总是与一个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丝缕交织，一个弄不好很可能就会造成蝴蝶效应。” 宋飞说：“那可怎么办啊？公司不肯出钱解决你的事，到时候真要是爆出你什么更可怕的负面来，哦，骚瑞，我是说以前那个扈嘉祥的负面来，你的演艺之路很可能就只能中断了。”说到这里，宋飞不由得又长吁短叹起来。他把自己的职业生涯都赌在了英华身上，一旦英华倒了，他在棒棒的日子也就到头了吧。也许，他应该开始考虑今后转行做什么了，给人写写枪手稿，还是干脆直接转行做别的？ 英华看着宋飞这副样子，心里暗暗叹息。 三天后，约定的时间到期了，然而本来说要放出扈嘉祥与某同性名导交往丑闻的po主却并没有放出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吃瓜群众等了三天，最后等来的不过是一些似是而非的微信私聊记录，照片打满了马赛克，根本分不出里头谁是谁。终于回到岗位的梁舟那头迅速组织了反击，很快就有人针对微信截图和照片进行了细致分析和辟谣，热搜跟得飞快，不久所有人都知道了所谓爆料微信截图里的聊天记录是ps后重新拼凑的，头像固然是英华的微信头像没错，但是英华根本没有这样的聊天记录，至于照片，马赛克打得太重，实在没法复原，梁舟跟英华确认了没有其事，大胆放心借粉丝号呼吁对方拿出决定性证据来对簿公堂。 网上熙熙攘攘吵了一阵子，各路吃瓜群众看了好几天戏，最后却是不了了之。原先号称要爆料的po主声称被水军围攻恐吓不堪其扰，记录不敢放了，梁舟就组织人造势，称扈嘉祥现在的咖位哪拉得起水军，摇旗呐喊组织“自来水”力挺英华。你来我往了一番，你说我自炒，我说你恶意中伤还不带回击？吵了个满地鸡毛。 事情虽然最后没有演变成最差结局，但是对英华的演艺事业还是产生了影响。不说英华本人形象是否有损的问题，光是跟他一起演戏的人不是倒霉就是死这件事多少还是让人有些忌惮。演艺圈的人其实是最迷信的，不然不会有那么多明星出道找算命先生算艺名，一听有什么能人大仙就去拜访认干爹干妈奉养什么的，英华本来因为长鸣魔君积累起来的人气一下子又被磨了个干净，网上支持他的人倒是还在，但是工作机会一下子就都没了。宋飞成日里长吁短叹，希望英华大显神通，给自己搞点工作机会。 英华自己倒还好，他来这人世说得好听点是为了重修功德，说得实在点其实是给天庭收拾烂摊子，知道了长鸣魔君的事情之后，他便觉得自己下凡一事后头也许还有蹊跷。天庭的执掌者们平时看起来都是一脸云淡风轻，清净无为的，但毕竟是执掌万千生灵性命的存在，背地里下一盘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英华想来想去，觉得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佳方式，反正梁舟在人间，他也在人间，珍惜眼前人是最好的选择。 梁舟这阵子已经回去上班了，他偷偷摸摸给英华搞水军的事，英华一开始不知道，后来胡能“无意中”说漏了嘴，英华听了后表面上没什么变化，却拉着梁舟好好地“烧烤”了几回，把梁舟烧烤得一见到他就忍不住腿软，英华觉得这样的生活也算是幸福吧。 做仙人的时候，英华听有一些仙提起十丈软红尘，说身入其中便难以自拔还觉得这是说笑，现在才觉得人世是喧嚣吵闹，凡人也的确寿命短暂，但人世又的确是那么的温暖和令人不忍离去。于是英华仗着自己最近没工作，除了继续练武学习，大部分的时间都耗在梁舟那里，把小公猫游艇气得喵喵乱叫，一连抓坏了梁舟家三面纱窗。 梁舟每次跑完任务回来，看到英华在他家里打扫煮饭的样子，都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虽然知道英华其实一身的本领，就算不当演员也饿不死，但就是觉得不甘心，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一个刚开始踏上正轨的演员，难道真的就要这么渐渐销声匿迹，湮灭于大众视线了吗？ 这一天英华正在跟梁舟翻滚，他本来是在煮饭，两人莫名其妙就擦枪走火，结果英华的手机响了起来，一开始都没人想接，结果英华一用力，梁舟“啊”了一声，冷不丁就按到了接听键，那头宋飞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英华，你在哪，快到公司来，现在，马上！！！” 英华和梁舟被那声音吼得打了个哆嗦，一下子兴致全无，两个人对看一眼，无奈只能放弃不和谐运动，以免误事。英华把梁舟抱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又亲了亲他，然后才起身穿上衣服离开。梁舟躺在床上，心如擂鼓，总觉得好像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大概是一个星期后，突然有一条消息在网上放出来：中文版通灵者之战开播在即，你怎么看？梁舟看到这条消息的瞬间，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通灵者之战》是最近在网络上突然火起来的一档俄罗斯综艺节目，由俄罗斯tnt电视台打造，目前已经播完了十七季。这是一档考验灵媒的真人秀节目，每集都会设置一到两个难题，让参赛灵媒互相比拼。由于灵媒职业的神秘性和节目里的悬念重重，被字幕组引进后，吸引了不少网上观众，一些人气灵媒在国内也拥有了大批拥趸。 “这不科学啊……”梁舟心想，这种宣扬封建迷信的节目按理在这儿是不会被允许制作的。他正要再找线人好好问问，就被老贾喊了进去。 贾总穿了身道袍坐在位子上，自从苗家大宅事件后，雨幕工作室的“娱乐圈灵异八卦周报”就没什么大的起色，每次播出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新闻，渐渐有些疲软的趋势，偏偏苗家大宅的事牵涉到英华，加上死者为大，梁舟不愿意写得过分深入，只报了些苗家大宅的传说故事，还好老贾倒也没因此骂他。 贾卓伟说：“梁总监，有新任务要派给你。”他递给梁舟一张名片，那上头是一个人名和一个电话号码，人名叫“蔡诚”，职位是制作人，贾卓伟道，“阳光网台近期打算在网上推一档真人秀灵异节目，邀请咱们作为微博宣传平台合作方，今天下午有个合作洽谈会议，你代表我参加一下。” 梁舟大吃一惊，没想到才看完小道消息就有了确切消息，只是这种节目哪怕是在网络上播，国家能允许？ 贾卓伟说：“你去听听就知道了。”说着，站起身，摇头晃脑地摇着铃铛不知道干啥去了。梁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去了。 第83章 能力者之战【更正】 下午一点半, 梁舟提前半个小时抵达了本市某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 在那里竖着一块不大不小的水牌，“能力者之战”合作伙伴洽谈会在国宾818会场举行。 “能……能力者……”梁舟一脸抽搐, 跟着指引路标走了进去。 没走多久, 梁舟就碰到了一个熟人, 正是雨幕工作室前任狗仔头头赵东。一看到梁舟，他便主动伸手打了个招呼：“哟, 小船, 来啦。” 梁舟跟赵东过去相处得还算可以，闻言赶紧回了个招呼道：“东哥, 你也来啦。” 赵东说：“我就猜这次活动你们也会来, 你们那个什么灵异的平台做得挺不错的呀, 我平时也在追看。” 梁舟忙道：“都是托东哥的福，我也就瞎搞搞，跟你们万事通的开八可不好比。” 赵东说：“哎，这事……说起来其实哥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当初实在是因为铁总曾经帮过我的忙, 又特地找我谈了数回, 盛情难却，所以只好跟兄弟们道别，现在你们发展得好，我也很欣慰。你们那个号上头的内容别人或许看个热闹，我们圈内人一看就知道都是有真材实料的……”赵东说到这里压低声音说，“肖贝妮家那个小鬼, 你是真见过了吧。” 梁舟闻言便知道自己当初推测得不错，赵东根本不是念在旧情特地留了则大新闻给雨幕工作室报，而是他早知道肖贝妮那事有危险，所以才放弃了跟踪。现在想来，如果不是有英华在，梁舟现在还有没有小命在都不好说呢。 梁舟便打着哈哈说：“小鬼？东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呀。” 赵东便瞥了他一眼说：“行啊，你小子也越来越老练咯。”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着机锋，渐渐会议厅内的人就越来越多了。梁舟粗粗一看，发现来到现场的除了他和赵东这种娱乐营销平台的人以外，也有不少传统媒体的人，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品牌厂商市场部的来宾。梁舟心想，好家伙，这档综艺节目还真的能播？阳光台是怎么打通的关窍？ 梁舟的这个疑问在会议正式开始以后有了解答，在现场播放了一段《通灵者之战》的精彩片花集锦以及成名灵媒们后续在世界各地受到粉丝追捧的影像后，阳光台今天负责招商的人才施施然走到了台上。此人正是蔡诚，蔡的年纪不大，大概三十后半，风度翩翩，戴一副银丝边眼镜，穿着做派都很时尚，要不是他自报家门说明，搞不好会有人以为他是什么明星。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许多暂时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东西，”蔡诚说，“但这不过是限制于现在的科学水平无法做出解释而已。古人以为天圆地方，如果告诉他们自己生活的大地其实是一个球体，他们可能会吓死；哥白尼因为提出日心说被烧死，中世纪的蒙昧年代里，许多科学家被当做邪魔外道只能隐姓埋名；打雷不是天怒，日食也不是天狗吞吃了太阳……我们经历了科学的发展，逐渐加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但是现在世界上仍然有许多现象是我们无法解释的，百慕大三角洲的幽灵船，神秘的ufo，又或者是某些山村里发生的奇怪事情，那些拥有超强大脑的人，能够预知未来的人等等，这世上还有很多未知等待着我们去探索，我们做这档节目就是想要把一些知识通过比赛的方式向大众科普，也为某些现象寻找到一个合乎科学的解释……” 赵东小声对梁舟说：“说得挺冠冕堂皇的，不过是换汤不换药。” 梁舟心想，虽然本质换汤不换药，但毕竟还是换了种说法，阳光台这个擦边球打得还是够格的，问题在于他们打算怎么来做这个节目。梁舟来参加这个会议之前特地找时间恶补了一下原版《通灵者之战》，对于节目的模式也大致了解，这个节目里有很多内容其实都反映了俄罗斯的社会现实，恶劣的治安、迟滞的经济、公检法的不作为等等，这些都是非常敏感的社会问题，放到国内来做，不说会不会遇到限制，节目定位和导向就是个难处理的问题。另一方面，如果要把节目做得好看，光是照搬模式肯定收效不佳，说不定还会落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的结果，如何让外国模式和中国地气融合起来，这也是个考验节目组的难关。 梁舟看向台上，蔡诚侃侃而谈，显然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 “这档节目，我们初步计划先做一季十二集，每集解决一到两个问题，之后会设置半决赛、复活赛和最终决赛，至于节目的模式我们也会做出调整。”他按下手中的荧光笔，在ppt上打了圈，“首先，参赛的选手仍然沿用海选的方式，当然，我们也欢迎各大赞助商推荐合适人选，不过鉴于这档节目会以真实性作为主打，还请各位推荐的时候注意这点……” 下面的几名厂商代表听了便将头凑到一起窃窃私语，梁舟听到他们在说这种节目还能有真实性，便在心里特别鄙夷地冷冷一笑，心想这世上奇人异事多了去了，可把你们这群井底之蛙能的！当下竟然就有几个厂商代表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导致场面不是太好看。 蔡诚却没有在乎这点，接着说道 ：“第二，海选出来的能力者，我们预计每个人搭配一个明星搭档。”他这话一说，刚才准备走人的几名厂商代表又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蔡诚说：“明星和通灵者通过搭档的方式组成小组，参与角逐，解决难题。过程中，明星搭档和能力者的相处模式也将是节目组预计着重拍摄的一个亮点。想一想吧，两个完全不同领域的人，他们既可以成为搭档，成为朋友，也可能产生矛盾，甚至互相敌视，这些都有可能发生。” 一名厂商代表说：“这个还有点儿意思。” 蔡诚说：“谢谢，还有更有意思的！”他指着ppt说，“既然有明星搭档，我们在节目中设置谜题的时候，自然不会漏过与娱乐圈有关的内容，下面是娱乐圈这些年来发生的一些离奇事件的部分列举，大家可以看一下。” 梁舟这一眼看去不由“哎哟”了一声，屏幕上出现的这些谜题他有不少都见过，那是为了做娱乐圈灵异八卦周报这个平台做的选题准备，只不过很多谜题时间太久，资料有限，梁舟想做也做不下去，现在看到蔡诚的ppt，却发现有不少他从没见过的细节补充。 话说到这里，已经有好几名厂商代表对这个节目产生了兴趣，其中一个性急的甚至问到赞助分几个档次，另有一家娱乐公司的人问加入自家的艺人需要多少花销。 蔡诚说：“请容我再解释一下，本次节目我们还计划配备由不同领域的专家组成的评审团，对明星和能力者的搭档进行评判，这些人包括一些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些科学家还有一些比较能侃的名人，他们会负责每双周淘汰掉一组人员，这样观众也会更有代入感。节目的框架大概就是这样，下面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的宣传合作方……”蔡诚一连说了好几家知名媒体，提到雨幕工作室的时候，梁舟赶紧站起来，向大家颔首致意，开八也在媒体合作伙伴之列，但是相比雨幕的档次要低一些，雨幕是战略合作伙伴，开八则是商业合作伙伴，此外还有几家同行业的知名媒体。总而言之，阳光台此次做这档节目似乎颇有志在必得的势头。 有人提出疑问：“第一季的明星嘉宾目前敲定的人有没有？”这就是在衡量嘉宾咖位，考虑安排自家合适的艺人入场试水了，相比上一位直接提出砸多少钱才能捧自己人的哥们，这位显然要有经验得多。 蔡诚又道：“本季演艺嘉宾初定八名，目前已经有三名敲定，下面请他们上台……”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黄颂、吕笑、朱笠之三名嘉宾出现在台上。梁舟也不由看得瞪大了眼睛，只因为这三人在娱乐圈都颇有一点分量。吕笑是目前炽手可热的综艺咖，在一些大牌综艺节目中是固定嘉宾，大概就在十几天前，有消息爆出他拒绝了某综艺节目的续约，很多人都在猜测是为什么，现在终于有了结论。黄颂则完全不同，这位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综艺节目，因为这位的身价摆在那里，人家拿过影帝，谁也想不到他会来参加一个综艺节目，因为这位常年在娱乐圈给人的印象就是清高和不太好接近。至于朱笠之，固然比不上其他两位有分量，但她却是有点特殊的。 “朱笠之……朱笠之是出了名的运气好胆子大，是个神奇人物啊，”赵东感叹道，“听说有好几次意外事故发生前，她都仿佛有直觉，直接躲了过去，也算是个奇人了。” 闪光炮放到此地，一切自然水到渠成，蔡诚说：“我们预计下个月第一个周六晚上七点，现场直播第一期选拔赛，届时还请大家多多支持。下面是招商方式的介绍……” 合作洽谈会结束，梁舟跟阿东一前一后的离开，回到家里却发现英华已经到了。正坐在椅子上沉思，手里捧着游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游艇又吓又气，整只猫都炸了毛，飞机耳飞得都快能飞起来了，无奈英华拥有绝对优势，想逃也逃不了，只能担惊受怕地在那儿挨摸。 梁舟看到都觉得小家伙又可怜又好笑，他不知道游艇是不是特别聪明，但他家主子对英华似乎特别排斥，每次看到他就一脸惊恐脾气暴躁，梁舟花了好大的劲都没法让他们和睦相处，井水不犯河水已经是最佳状态，但是英华好像一思考问题就想要找点什么东西摸摸，游艇就倒了八辈子的霉。 “回来啦。”听到开门的声音，英华抬头道。游艇趁机一巴掌打了过去，英华手一松，被小家伙跳到地上，嗷呜嗷呜地就跑走了。 梁舟说：“你就别吓它了，最近它毛都比平时掉得多了，万一秃了怎么办。” 英华无奈道：“真不是故意的。”他起身，“吃过饭了没有？” 梁舟便看着英华将饭菜一样样端到桌上。自从和英华在一起后，梁舟叫外卖的次数少了很多，英华自己不吃荤腥，但是做菜一把好手 ，梁舟被他养刁了嘴巴，叫他再回到顿顿外卖，随便冷饭冷菜热一下就凑合一顿的日子已经很难了。 唉，由奢入俭难啊。梁舟感叹着。 梁舟说：“你那边还顺利吗？”今天一早宋飞又急火急燎地打电话来喊英华过去，多半是有什么工作机会了。 英华却抬起头来，搛了一筷子豆芽到嘴里，然后道：“嗯……不是很合适。” 梁舟有点尴尬，“哦”了一声说：“没事，总会找到合适的。” 英华问：“你呢，今天过得怎么样？” 梁舟说：“对了，说起这个还有点儿意思！”于是翻出那本《能力者之战》的招商手册给英华看，还给英华把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 梁舟说：“这个蔡诚还蛮有想法的，听说他是海归，原本在省台做综艺节目，就是那档《新明星攻略》，你听说过吗？” 英华顿了一顿，说：“宋哥也跟我说过，说他挺有才华的，后来为了个企划案跟台里闹翻了，说是觉得体制内没劲，拉了一批人一起跳到了民营公司。” 梁舟说：“咦，对了，你可以试试这个机会啊！你能力那么强，多适合参加这个节目啊！” 英华却突然垂下了脑袋：“他们不要我。” 梁舟：“？？” 英华说：“今天宋哥就是带我去拜访这个节目的一个监制，他们嫌我形象差，连见都不肯见我……” 梁舟简直心疼死了：“什么玩意嘛！他们不搭理你，咱们还看不起他们呢，”梁舟越想越气，“妈的，我也不想跟他们合作了，什么德行！你放心，万事还有我呢，就算你不工作我也能养你！” 英华心里还真是有点不是滋味，他是仙人，过去从来不把名利放在心上，但是现在却觉得要在红尘俗世保护自己重视的人，名利不可或缺，不然也不会落到他出了事还得让梁舟自掏腰包来替他解围的下场。 梁舟说：“别瞎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吃饭、吃饭！” 英华点点头，他的目光落在那本招商手册封底的海选广告商上，突然就有了主意。不当嘉宾难道还不能参加海选吗？他想他得争气点，别的不说，至少也要做个能够付得起首付的男人！！！ 第84章 能力者之战 《能力者之战》的宣传很快开始在各大平台造势。 一开始自然是借助了原版《通灵者之战》的人气, 蔡诚甚至请到了原版节目中的几位人气灵媒来帮忙打广告, 当在网络上大家耳熟能详的小姐姐、女王、亚神、大叔等人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粉丝们瞬间就沸腾了。不过这种沸腾正如预料一般是两极分化的, 本土化唱衰派的力量并不小, 甚至有人说出了看好这节目做不过三期就要腰斩的预测。 官方对于这种唱衰是完全不在乎的, 相反还有点乐见其成的意思，只要有人关注, 不管是好话还是坏话, 都是好东西。梁舟作为一名业内人士能够很明显地捕捉到其中有一些唱衰的声音甚至是官方自己安排的，因为这些唱衰的言论固然在说节目的不好, 但是或多或少都夹带了一些关于节目爆点的风声, 比如听说某某女星也要参与, 她都参与了，这节目能看？ 等粉丝们跟进下水撕掐的时候，就到了明星嘉宾逐一公开的时候。以两天一名的速度，大众很快知道了参加本次比赛的嘉宾都有哪些人。除了一开始在招商会上就已经曝光的影帝黄颂、综艺大咖吕笑以及听说屡有奇遇的朱笠之以外, 剩下的几名明星嘉宾有新近蹿红的女歌手宋小雅、最近正当红的小鲜肉加新出炉的年轻影帝曲飞, 剩下的竟然分别是孟斐、肖贝妮和冯乐水……梁舟看到这个嘉宾阵容的时候, 整个人都有点懵。这是意外吗，怎么一星节目组活下来的嘉宾都出现在了这里？ 梁舟注意到了这一点，其他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毕竟一星节目组的事故是件挺惨烈的事，至今过去才没几个月，几位已故明星的微博下面, 粉丝们仍然在悼念自家爱豆，而能力者节目组的这一作为顿时让这部分粉丝十分生气，他们认为这是对自家已故爱豆的不尊重，是在自炒，但也有声音认为，这不过是个巧合，就算不是，难道你家爱豆意外事故死了，别家活着的也要跟着一起陪葬？一时间网上顿时又有了新的吵点。 一片吵声中有人问：“扈嘉祥呢？扈嘉祥怎么没来参加？” 便有人回答：“得了吧，就那蒲夜店人品差的翔，乖乖一边待着不就好了”把梁舟看得气个半死。 梁舟怕这件事刺激到英华，虽然最近为了配合节目宣传忙进忙出，但在面对英华的时候都绝口不提能力者的事情，反倒是英华十分淡定，偶尔还会打听一些节目进行情况。梁舟说得小心翼翼，总担心会让英华不开心。 时间很快就到了海选开始的时候。跟通灵者节目不同，能力者的选拔是同时在北、上、广、深、津五个国内一线城市举行的，毕竟中国的人口几乎是邻国的十倍，有志于崭露头角的人也多了去了。尽管知道能力者之战要招募的是有特殊能力的人，但是一心想要走上演艺道路的人哪里管得了这些，只要有在镜头前露面的机会，他们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海选第一天，梁舟一大早就出了门。昨晚英华又来找他烧烤，梁舟心疼英华轮不到参加节目，又特别护短，所以陪他好好地烤了大半夜，早上醒过来腿都是软的。梁舟看着床上还在睡的英华，总觉得自己这样下去，该不会那啥尽人亡吧……收拾停当，梁舟给英华留了个纸条，便出门去了，并不知道他这儿门一关上，那头英华就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游艇逃出去一晚上了，这会儿正偷偷摸摸地从外头溜进来，被英华吓了一大跳，差点从阳台上摔下去，英华伸手一指，一道仙气射出，将游艇给拉了回来，他边换衣服边道：“下次别那么任性又闹失踪了，小船会担心你的。” 游艇：“喵……喵！” 英华说：“别装听不懂人话，他看不出你是什么，难道我还看不出吗？” 游艇：“……”偷偷摸摸地蹲在一边舔爪子。 英华俯下身来：“我不管你怎么看我，我和你的目的一致，都是保护小船，希望他这辈子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游艇不舔爪子了，抬起头来看着英华，那双猫眼中闪烁着人性的色彩。 英华说：“我有预感苗家大宅的事还没完，现在小船还拿着穿心弓，很不安全。” 游艇生气地“呼呼”了两声，似乎是在说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祸！ 英华却笑着伸手摸了摸游艇的小脑袋：“前世归前世，今生归今生。外头有我，这个家，你要看好咯，听到没有？” 第49节 游艇“啪”地打掉了英华的手，还在英华的手背上留了一条抓痕，然后昂起小头颅，努力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英华被它逗笑了，说：“行，那咱们说好了。”说完直起腰，英华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出门去了。游艇盯着那扇关紧的门，眼中的神采慢慢由不屑变成了警惕，它先把梁舟家里都巡视了一遍，然后从窗口跳了出去，利落地在空中打了个滚，就这么从十几米高的地方平稳落到了地上。 “喵！”游艇吼了一嗓子，渐渐的，小区各个角落都有声音传来，有狗有猫有鸟也有人，如果梁舟此时在一定会发现这些聚拢来的家伙里有楼下总爱关心他婚事的大妈，有门房老头，有烧烤摊的老板，也有小区物业负责人，大家纷纷放下手头的事情聚拢了过来。 “喵喵！喵！”然后，游艇老大便开始郑重地、严肃地布置任务了。 *** 梁舟和刘榴抵达本市海选现场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山人海。虽然跟《通灵者之战》一样，《能力者之战》会让报名参加海选的能人异士集体接受三轮淘汰赛，再最终选拔出八人进入正式比赛与明星搭档，但是由于报名人数实在太多，所以在正式海选之前，还得再加一轮由工作人员担任评审的海选报名赛。 这次举办海选报名赛的地方是一座巨大的展馆，以往这里曾经举办过各种各样的大型展览，现在两栋展馆上下数层全都被隔成了一个一个海选房间，每一间房间里都坐着三名工作人员，同步负责登记和初步筛选报名者。看着眼前的景象，连梁舟都不由感叹，自从选秀节目式微以来，真的有很多年没看到过这样的盛况了。 只见现场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横幅海报，俄罗斯版的灵媒们在巨大的柱子上注视着你，现场巨大的led屏幕上滚动播放着俄罗斯版的花絮及本土版的宣传预告，不停有高音喇叭在呼喊找人讯息、失物招领信息，还有贩卖各种周边产品的摊子前面居然也人头攒聚，估计是有不少来看热闹的人，整个氛围只能用火爆来形容。 梁舟打量着那些前来参加海选的人，心想还真是什么样的都有。有穿着各种宗教传统服饰的，这已经算正统的了；有穿着自制制服的，好几套简直辣眼睛，但也还勉强算正常；有穿着cos服装的，这个就算时髦吧；可是把塑料绳、硬纸板之类的穿在身上是几个意思？还有那位……那位把黄金蟒围在脖子上的大哥，你到底是来在做什么的！梁舟不由得深刻同情起负责海选的工作人员，这得有多强的自制力才能让自己在这些人面前始终保持理智啊。 刘榴也惊呆了，小天狗出身在一个偏僻的山村，跟老贾混以后，休息时间也都乖乖地在家呆着，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多的人，他紧紧扯着梁舟的袖子，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给挤没了。梁舟拖着他使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才穿过人群，抵达了现场临时设置的办公室。雨幕工作室作为本次活动的官方战略合作伙伴，自然拥有自由采访报道的权利，此次现场负责的是一位姓黄的先生，跟梁舟短暂打过招呼以后就又被喊去处理事情了，只留下了一句随便看的招呼。 既然人家这么说，梁舟也就这么做了，他让刘榴去楼上采访，自己就在楼下现场随机采访了几个报名参赛者。 问：“怎么想到来参加这个节目。” 答：“吾乃活佛转世，上能观天象变化，下能察千年兴亡。” 梁舟：“……”大哥，佛教不提倡算命卜卦观天象的。 问：“你觉得自己通过海选的最大倚仗是什么？” 答：“我有钱啊！” 梁舟又一次：“……”好吧，钱的确是个好东西。 在一群神神怪怪的人群中，梁舟偶然发现了一名高个子的男人。这个人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会比出现在这里更古怪了，因为他在一众报名者中显得太正常了。梁舟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候，一身干练的紧身t恤工装裤配靴子的穿着令他看起来浑身透露着强悍的气息，他似乎十分敏锐，梁舟才看向他没两秒，对方便迅速转过头来，准确地在人群中找到了梁舟的方位。 梁舟吓了一跳，这男人不仅气势强悍，生得也十分冷厉。不论是剪得短短的头发还是棱角分明的脸庞都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然而他很快就把那份冷厉卸去了，似乎判断出梁舟并非什么敌人，他对着梁舟微微一点头，便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了。梁舟心想，这是个军人吧，怎么军人也来参加能力者之战？他有什么特殊本领呢？ 正当梁舟浮想联翩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叫。现场因为太过吵闹，一开始并没有人注意到发生了什么，然而紧跟着好几声尖叫同时响起，人群静了片刻，突然猛然炸开，有人大喊着：“杀人啦杀人啦，快跑啊！” 不明真相的人群顿时向着四面八方跑开，远处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还愣着，近处的却已经飞快地跑了出来，中间的有点困惑，想跑又不知道为什么要跑 ，生怕自己这一跑，好不容易要轮到的位置又没了，所以纷纷伸着脖子观望。梁舟因为离尖叫地点近，是最先受到波及的一批，当人群如同迁徙的兽群一般涌来的时候，梁舟赶紧跳到一旁的窗台上才勉强躲过了被撞倒的命运。居高临下，梁舟清楚地看到在人群中有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柄长刀挟持了一个黑衣黑裙的女人。 男人满眼血红，愤怒地大吼大叫：“此乃我家祖传宝刀，谁敢说我的刀不好，剜了你的狗眼！”说着就要将刀尖扎入那女人的眼睛，女人手里拿着个骷髅，似乎走的是西方女巫派的路线，但是此时她吓得瑟瑟发抖，根本动不了分毫。 “这是你家祖传宝刀？”现场响起一个清亮的女声，梁舟看到一名穿着套装似乎是ol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的五官生得都与出色无缘，但不知道为什么组合在一起加上她的气质就会有一种令人舒适的感觉。 听到有人搭话，男人猛然转过头去：“是我家宝刀，我乃关公后人，此刀传下来已有数千年，能斩妖除魔，卫护天道！这个臭娘们竟然说我的刀是废铜烂铁，我杀了她！”说着举刀又要刺。梁舟正暗自凝聚力量，想要以穿心弓从远处救人，忽然心有所感，往一侧看去，那头，刚才那名看起来十分硬朗的男子正飞快地穿过人群。 女子抱拳道：“失敬失敬，原来是美髯公后人。”她说，“想当年关云长千里走单骑，义薄云天，是何等样的伟男子，可惜如今无能之辈当道，如先生这般的人物竟然饱受白眼，连区区一介包工头都敢辱骂先生，实在可恨至极！” 那男子听得入神，骂道：“正是如此，一条狗竟然也敢辱骂我关羽后人，邪魔当道，人心不古！” 梁舟注意到那名硬汉已经绕到了持刀男子的背后，正在谈话的女子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因为她正在慢慢地横向移动，似乎想要给硬汉找到更好的攻击位置。她说：“你那妻子也是个不识抬举的，只知道你如今不得志，竟然掉头就走，他日她一定会后悔的，到时候就算跪在地上求你，你也不能要她！” 男子眼睛里已经涌上了泪水，他哽咽着道：“她是个臭娘们臭娘们！呜呜……我只想她回来，我想……”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来，“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一切！”男人惊恐地大叫道，“邪魔！我要斩妖除魔！”说着，一把推开了刚才那个黑裙女巫，竟然挥刀冲着那谈判的女人而去。说时迟那时快，梁舟只见那名硬汉猛然从斜刺里冲出，一把将男人撞倒在地，男人挥刀要砍，他却干脆利落地一挡一磕，那位“关公后人”的手腕便发出“咔哒”一声整只手就软了下来。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男人大吼着，竟然不顾自己受伤张嘴想要咬硬汉。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穿金戴银的大妈，手里拿着个装了一兜小菜的塑料袋，抽出把大葱就往这男人额头上狠狠一甩：“给我出去！”大妈大吼了一声，众人只觉一阵冷风刮过，再看的时候，那男人已经瘫软在地。 硬汉直起身来，对着大妈点点头，大妈笑了笑，忽然大喊道：“哎呀我的位置！”拎着塑料袋又跑了。 那名谈判的女子走过来，蹲下身检查了一下说：“已经没事了，别害怕。”刚刚还凶狠无比的男人此时看着却无比地懦弱，他疼得连连呻吟，眼里满是乞求神色。 女人站起身道：“陆勾，本职是心理咨询师，您怎么称呼？” 硬汉看了看女人伸出来的手，却没有去握：“高震。”他说。 陆勾被拒绝握手却不以为忤，她道：“本来只是想来随便看看，没想到能遇上您和刚才那位女士这样的高手，我对这个节目看来要认真一些了。” 高震说：“彼此彼此。” 梁舟在一旁飞快地按下了数次快门，心想自己运气不错，第一天似乎就一下子遇到了三个潜力股。人群中，某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见此处无事了，才放了心，他悄悄收起了自己的仙力，偷偷摸摸地钻进人群，绕了几绕，终于到了海选室门口。 “三百五十八号，请进。” 男人走进去，反手把门关上了，然后才松了口气，他把鸭舌帽又往下压了压说：“您好，我是三百五十八号报名选手，我叫……梁英华。” 第85章 能力者之战 李辉在出发前对着镜子再度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装扮, 大概是新换的发胶不够给力, 总是一丝不苟梳上去的刘海这次落下来了一撮小发丝垂在额角，他不满地皱了皱眉, 用手沾了点水, 把那几绺发丝给糊了回去。门外传来敲门声, 助理在喊：“李哥，还有五分钟。” “知道了。”李辉答应了一声, 再度对着镜子前后照了照, 这才打开门。 助理小刘站在门口，看到李辉赶紧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李哥。” 李辉笑容满面说：“让你久等了, 咱们走吧。” 小刘“哎”了一声, 突然脚下一停：“李哥, 胸牌。”他指了指李辉的胸口，李辉这才想起台里千叮咛万嘱咐这次主持节目的时候必须全程佩戴代表节目核心价值观的胸牌，那上头写着“科学理性、辩证唯物”的字样。 “啧，真麻烦！”李辉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心想台里就不该搞这种麻烦的前路未明的节目, 更不该砸那么多钱在这上头, 要不是上头指明了让他主持，他才不愿趟这趟浑水呢！回身去化妆间里取了胸牌别上，李辉这才开赴现场。 前台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偌大的室内场馆座无虚席，经过整整一个月的海选，从全国五大赛区报名的十多万选手中, 能力者节目组初步过滤、挑选出了总计一万五千名海选选手，目前每个赛区将近三千名选手将同步在本周内完成三场淘汰赛，最终选出真正参加节目的八名王牌选手。 李辉到位，导演走过来跟他说了几句什么，李辉点点头。 “倒数准备——”耳麦里传来声音，李辉对着总控台比了个ok的手势。走到了候场的位置，趁着这会儿，他抬眼扫视了一下场中。“嚯，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啊！”他心想。耳麦里传来倒计时数数，全场灯光同时暗了下来：五、四、三、二、一！ 李辉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台上，单独的追光灯亮起，跟随着李辉的步伐，错落闪现，给人一种迷离梦幻的感觉。海选舞台布置得并不华丽，却处处透露出一种极简与高科技融合的气质，这与台里倡导的“科学理性”的总纲是吻合的。掌声中，李辉面对机位笑容满面地鞠了一躬：“各位观众，各位来宾，各位亲爱的朋友们，欢迎来到……”他快言快语，准确无误地背诵完了三大赞助商长之又长的名字及广告词，随后道，“今天是能力者之战海选大会第一场比赛的重要日子，此时此刻在全国五大城市，我们的海选正同步举行，大家请看大屏幕……” 现场连线的大屏幕上飞快跳出了其他四大会场的境况，一样的座无虚席，一样的“群魔乱舞”。李辉和其他会场的节目主持人寒暄了一番，跟着便转回主会场：“这世上有很多谜题或许还未能解开，通过这个节目，我们也邀请到了一批专家评审团进行专业点评，不过，只有通过海选的选手才能真正接触到他们。好了，话不多说，下面我们就进入海选第一场比试。”现场灯光再度一暗，复又亮起的时候，照出了舞台后方拉起的一道厚实的黑色幕布。 李辉说道：“本会场共有三千名候选者通过了海选报名赛，根据海选编号分六批分别参加淘汰赛，每人限时十分钟观察幕布并写下幕布后有什么东西，可以凑近，但不能触碰，答案写在由xx科技公司提供的pad上，十分钟后进入答题时间，答题限定五分钟，如果没有在五分钟内提交答案则视为主动弃权，写错答案直接淘汰，现场出成绩。下面，首先请第一到第五百号选手做好准备。” 李辉看向场边，场控比了个ok的手势，意思是第一批报名者要观察的东西已经到位。李辉说：“请选手就位，计时，开始！” 五百名选手动了起来，有人飞快地跑到台前观察，有人却还留在座位上，十几台摄像机奋力捕捉着选手们的动态，有人掏出了塔罗牌，有人拿出了扶乩盘，有人捻着清香嘴里念念有词，有人手搭凉棚，努力通过手指看着什么，竟然还有人在座椅上睡了过去。 李辉做节目一向用心，哪怕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论者，他并不喜欢这档节目，却还是在接下任务以后狠狠恶补了一些相关知识，此时不由在心里嗤笑道：“还真以为自己能够靠梦来占卜啊。”身为节目主持人，李辉其实也不清楚幕布后放的是什么东西，据说这是根据俄罗斯版的节目做出的调整，是为了预防读心者而特别设置的。李辉唯一知道的只是为了保证绝对公平，全国五大赛场第一轮海选第一场的所有道具设置都是相同的，六个批次六件东西保持着一样的顺序依次上台。 第一批选手的时间很快到了，伴随着倒数计时的提醒，在观察期只剩下最后一分钟的时候，现场响起了鸣笛声，不少选手纷纷拿出手中的pad奋笔疾书，也有些选手还在抓紧最后时间继续观察幕布。李辉凑近了一名答题选手身边观看，那是一名穿着道士服装，颇有点像街头算命骗子的老人，李辉发现他不会用pad，有点手足无措，看了身旁人的动作后才大概知道该怎么做，李辉见到他在pad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几个字：“茶壶1个，茶杯4只。”然后就停了。 李辉想要提醒他答案写下来不算完，还必须要按提交才算数，但是身为节目主持人他是不能破坏规矩的，所以只能装作没看见。那老道看起来生活很清贫，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凄苦的味道，独有那双眼睛看起来却很干净，让人不忍其莫名淘汰。 李辉忍不住便问道：“老先生是为了什么来参加比赛啊？” 老道腼腆地笑了笑道：“俺听说有奖金拿。” 李辉心想，得，是个穷怕了的。 老道说：“俺那观里收留了一些被人遗弃的小娃娃，这些年香火不好，钱不够用啦，所以想来试试运气。” 李辉一愣，心里莫名有些难受，他提醒自己这些人说不好有一大半都是骗子，他可不能上了当，他应该去看看其他人怎么样了，但却迈不开步子。 “老先生，您写完了答案还要按提交键才算完成了任务。”一个温和的年轻男声传来，李辉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高个的男选手，在这暗不溜秋的场子里他居然还头戴鸭舌帽，眼罩大墨镜，再拿围巾一遮，简直连脸都要找不着了。 能力者之战虽然不允许选手触碰幕布后的东西，但却没有禁止能力者之间互通有无，既然是竞争比赛，这些选手又怎么可能允许别人抢夺自己的劳动成果，甚至可以说，这条禁令之所以不颁布就是节目组想看看如果发生偷看作弊的情形，这些能力者会如何处理。 那青年选手说：“我帮您？” 老道看了对方一眼，懵懵懂懂地点了头，稽首道：“有劳小友。” 李辉心想完了，这青年一定是自己答不出来所以才想要偷看别人的答案，这穷老头这下可上了当咯。他悄悄比了个手势，就有摄像机对准了场中这两人。 那青年听言，先是郑重回了一礼，而后才伸手接过了老道手中的pad。屏幕上清楚地显示出老道写的答案，青年看了一眼，突然伸手在杯子的数量上点了点：“老先生，月盈则亏，日中则昃，您可以再仔细想想的。”随后他又指了指旁边一个小按键道，“回答完了，按这个，然后显示‘提交成功’的字样才算完成了。”说着，又将pad递了回去。 老道士狐疑地看着青年，跟着就陷入了沉思。李辉简直快气死了，心想这青年是有多坏啊，不仅偷了别人的答案还想要动摇老道士的决心，这种人怎么能让他参加到比赛中来啊！想着，李辉不由喊道：“嘿，这位先生！” 青年闻言竟然猛然哆嗦了一下，李辉眼睁睁看着他先把鸭舌帽往下拉了拉，再把围巾往上提了提，然后又把眼镜推推好才道：“您、您好。” 李辉心想，这不典型的做贼心虚吗，面上却不显山露水说：“刚刚看到您在和这位老先生聊天，你们都说了什么？” 青年显然很慌，他说：“没、没什么，比赛的时候不能交谈的吗？我没有听到这条规矩啊。” 李辉想，是啊，就是因为没有这条规矩才让你们这些宵小之辈有了可乘之机。他说：“我看你刚才看了这位老先生的答题板？” 青年说：“老先生不懂如何使用pad，我就是想帮帮他。” 李辉说：“这样啊，那你还是助人为乐咯，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不把脸露出来啊？” 青年支支吾吾道：“我……那个……” 李辉越看这人越觉得怀疑，一开始还只是觉得此人心术不正，这会儿已经开始怀疑他该不是个什么潜逃的诈骗犯之类吧。这可不是什么荒谬的都市幻象，早前报上就有提过有逃犯参加相亲节目什么的，这年头人都不能以正常逻辑去推论。 李辉说：“你把墨镜摘下来，给观众打个招呼啊。” 青年犹疑着，把手慢慢放到了围巾上，拉下来了一点。李辉的眼前出现了一截漂亮的下半脸。长得还挺帅的？李辉做这行多年，阅人无数，此时也不由在心里嘀咕，从青年下巴线条来看，这应该是个生得很不错的年轻人。不过那又如何，现在多得是人模狗样的骗子或是杀人犯。 “墨镜也摘下来吧。” 青年叹了口气，手放到了墨镜上，他说：“其实我……” 就在此时，蜂鸣声在场内大声响起，代表着答题时间结束。李辉遗憾地叹了一声，不得不回到台上去。他需要主持第二批选手比赛了。 在台上串场的时候，李辉看到那青年还在跟老道士说着什么。老道士似乎完全被青年给骗进去了，对着他连连点头称是，那副样子，李辉甚至不怀疑就算此时青年让老道拿出全部身家买什么保健品理疗仪器红外线紫外线乱七八糟伽马射线枕头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李辉越看越来气，他虽然在名利场打混多年，世故圆滑，但是为人的基本底线却从没动摇，平生最恨的就是这些骗老人的大骗子！李辉甚至开始琢磨一下节目就要拦住那人，将其扭送到派出所了。 第二批的答题时间也结束了，跟着是第三批，第三批结束后，第一批的答题成绩出来了。李辉看到答案的时候，不由睁大了眼睛，忍不住看向了那名老道士。他走到台上，大声宣布道：“在下半场比赛开始前，请允许我向大家宣布第一批海选比赛的正确答案及通过人编号。”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图片，上头是一个漂亮的豆青釉扁壶并一套四只茶杯，其中一只茶杯上还绘着漂亮的金漆花纹，如同一道好看的霹雳。 李辉简直不敢相信，难道真的有人能够透过障碍视物？不管怎样，至少那名老道士是顺利通过了第一轮海选了，李辉高兴地读着手中的名单：“第17号、第221号、第333、357、389号……”屏幕上滚动着选手编号和照片，但是读完一圈下来，竟然都没有老道的。李辉不由愣住了，怎么可能呢，他明明看到老道的答案是对的……等一等，李辉蓦然睁大了眼睛，难道刚才老道真的被动摇了，临阵改了答案？！ 被报到名字的选手高兴地互相拥抱，其余人则黯然退场，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声音响了起来：“等一等！”李辉顺着那声音看去，简直气炸了，又是那个诈骗犯！ 第86章 能力者之战 梁舟坐在办公室里正忙着组稿。能力者之战海选正式开始, 需要大量的稿件补充版面, 念在今天的采访难度不大，梁舟就把刘榴给单独放了出去, 奇怪的是, 今天老贾不在办公室也就算了, 竟然连疯子也不在。 一只眼穿了一身短褂中裤，头上还戴着一朵大红花正在旁边帮忙小黄打扫卫生。不知道过程是怎样的, 反正等梁舟出院回到办公室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小黄、疯子和老贾他们与一只眼和睦相处的模样。老贾不算，这两人竟然都迅速接受了一只陶瓷小猴子能说能跳的事情, 小黄还特地给一只眼做了几身小衣裳, 让它每天轮换着穿。梁舟回想自己第一眼看到穿着比基尼的一只眼的时候, 那心情真是酸爽无比，偏偏一只眼还喜滋滋地给他显摆说：“主人主人，小黄姐姐说这个是现在最流行的衣服，小的穿好不好看？”然后特别期望地看着他。 梁舟：“……好、好看。”梁舟总觉得, 他们这个工作室不是不会好了, 而是乙烷。 梁舟问小黄：“疯子呢？” 小黄说：“大概去哪儿玩了吧。” 去哪儿……玩了……梁舟心想, 这个公司怎么还不倒啊！ 小黄说：“小船哥你有什么要帮忙的，我来好了，我比他可能干多了。” 梁舟说：“算了，不急。”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梁舟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了刘榴兴奋无比的声音：“小船哥小船哥！有大新闻！” 梁舟闻言不由精神一振：“什么大新闻, 简明扼要地说。” 第50节 刘榴说：“我我我发现了一个超厉害的人啊！” 梁舟说：“超厉害 ？怎么厉害？”心里却想着，得了，再厉害能有英华厉害？这么一想不由又生气起来，如果他家英华能有机会参加这档节目…… 刘榴说：“真的真的超超超厉害！”小天狗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像是在边说边摇尾巴，他说，“第一场不是要猜出幕布后是什么东西吗？人人都以为正确答案是一个茶壶四个茶杯，只有这个358号和另一个359号的老道士猜是一个茶壶，三只茶杯和两只半个的茶杯，这人本来已经被淘汰掉了，但是他坚持自己没错，主持人就请了茶壶拥有者来，后来又请了文物鉴定专家来，后来你猜怎么着？” 梁舟说：“怎么了？” 刘榴说：“有个专门修补文物的专家说，最后一个茶杯的确是来自两个不同的茶杯，也就是说这一套茶壶茶杯本来是配了五个杯子，但是估计曾经打碎过，最后有人将两只碎茶杯用金缮法修补到了一起，拼成了一只茶杯！” 梁舟眼睛一亮，这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他问：“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硬汉？还是那个看起来穿金戴银的大妈，还是ol类型的女人？”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就冒出了那日看到的三名能人异士。 刘榴说：“啊？不是哦，是个男的，但是戴着鸭舌帽围着围巾还戴着墨镜，所以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梁舟：“……”尼玛，这打扮看起来好可疑啊。 刘榴说：“对了，我拿到他的报名资料了，他的名字叫做……嗯，梁、英、华。” 梁舟飞快地在本子上记录：“梁、英、华……好的，”他说，“给我盯着……”突然间，梁舟停顿了下来，他睁大了眼睛看向本子上记录的名字，突然站了起来，“我出去一趟！”说着，飞快地推门出去了，小黄狐疑地看了一眼门口，耸了耸肩，继续抱着一只眼看她的韩剧了。 梁舟飞快地冲回家里，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反而放轻了步伐。他吸了口气，一把推开房门，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厨房里传出“咕噜噜”的声音，梁舟走过去，发现厨房的灶上炖着肉，整个房间里弥漫着好闻的香气。 “你怎么回来了？”梁舟一回头就看到穿着厨娘围裙，手里还抓着鸡毛掸子的英华。梁舟愣了一下，含糊道：“忘带东西了。” “哦，”英华说，“忘了什么，我给你拿。” 梁舟说：“不用不用，我想起来不是忘带了，是昨天已经交出去了。” 英华说：“那吃个饭再走？不过肉还没炖好，这个是打算晚上吃的。” 梁舟说：“不了，我还有活要干，争取晚上早点回来。” 英华笑了笑说：“好啊，晚上等你一起吃饭。” 梁舟：“……”有种养了个贤惠老婆在家的羞耻感怎么破？梁舟害羞地凑上去，想要亲英华一下。 “哐”的一声，梁舟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发现是游艇从窗台上跳下来推倒了一个装饰木艺。梁舟正要上前教训一下他家主子却被拉住了，英华说：“工作要紧，我会收拾的。”说着，凑上前来亲了梁舟一下，推着他往外走道，“去吧去吧，这里有我呢。”梁舟就这么被温柔乡给迷昏了头脑，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楼下了。 奇怪，梁舟心想，英华的脸上怎么那么凉，家里没开冷气啊。随后便又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骑上小电驴又跑了。 那头，英华松了口气，摘掉围裙，露出了自己在外头穿的那套衣服。游艇在旁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英华，意思是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出门一趟还要本大爷给你打掩护。没错，梁舟刚回来看到的英华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英华而是游艇搞出来的幻影，直到那“哐”的一声后，真正的英华才缩地成寸赶回来就位。 英华松了口气，跟着笑了起来。 海选赛在一个星期后彻底结束，通过隔箱猜物、汽车后备箱躲猫猫寻人，以及蒙着眼睛说出嘉宾身份背景三项测试，最终五大赛区八强正式出炉。李辉拿着最终名单翻看，很遗憾，之前令他动了恻隐之心的老道人并没有通过第三轮测试，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被涮了下来，与此相反的是那名总是把自己脸遮得严严实实的高个青年却顺利通过了全部三轮选拔赛甚至是最后的加时赛。 由于五大赛区最终通过三轮测试的人达到了十三名，所以主办方不得不临时多加了一轮比赛，在这次比赛中，十三名选手被要求做出一个即时预测，预测随机抽取的当地某家超市某个水果摊某种水果在当天结束营业以后剩下的水果数量是单数还是双数。 在这次比赛中，大多数选手都迅速选择了单或双的结果，只有这名叫梁英华的青年最后得出的结论是“0”。所有节目组的人都觉得他脑子不好使，双数单数至少有二分之一的成功率，填“0”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果然，到了距离超市营业结束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已经无人前来购买，当时指定的水果是凤梨，现场还剩下五个，结果似乎一目了然。到了距离结束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有人买走了三个凤梨，剩下了两个，单数双数的结果一下子就反转了，刚才还失望无比的单数选择者扼腕叹息，双数者则无比高兴。 最后一秒倒数计时结束，结果似乎已经十分明了，李辉心想，这位梁英华的运气也就到此为止了，如果他不是托大写“0”而是写个双数，此时也已经进入决赛了，然而就在李辉打算宣布答案的时候，有人匆匆走来。此人是超市的员工，他拿起两个凤梨就走，李辉拦住他一问才知道，此人之前早些时候就已经买了两个凤梨打算带回家的，结果因为工作原因，一时忙忘了，这会才想起来，所以最终剩下的凤梨数的确是零。 李辉目瞪口呆，因为这样一来就代表着所有十三名选手中只有梁英华是正确的，其余十一人全部都要淘汰。节目组不得不进行了紧急磋商，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零也是双数，所以留下回答双数的选手，淘汰单数。虽然这个结论也引发了一些选手的不满，但是最后还是只能转身离去，于是整个比赛最后剩下的是八名选手，按照抽签顺序，分别是： 一号选手：洛逍风；性别：男；年龄：43岁；职业：自由职业；自称茅山传人； 二号选手：赵慧子；性别：女；年龄：25岁；职业：图书馆管理员；自称能从书本中获取各种隐藏讯息； 三号选手：高震；性别：男；年龄：34岁；职业：退伍军人、私家侦探；特殊技能不明，但似乎具有极强的洞察力，并且有一身出色的硬功夫； 五号选手：花大姐；性别：女；年龄：据她自称是78岁，但是外表看来应该是五十出头；职业：农民；打扮花哨，穿金戴银，自称自己来自一个神秘的少数民族部落，是该部落的女巫传人，总是随身携带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 六号选手：陆勾；性别：女；年龄：27岁；职业：心理咨询师；看起来最正常的一个，但是听说有读心术； 七号选手：圣；性别：应该是男；年龄、职业全都不详……这个七号选手是从广州赛区选拔上来的，从出现的方法到做派到外貌都十分有噱头。根据推测，他是一个白化病人，年纪大概在十八九岁，雪白的短发、苍白的肌肤和淡金色的瞳孔都让他一出现就虏获了不少人的心，明明只是通过海选赛而已，现在在网络上已经有不少人成了他的粉丝，他自称自己是西方圣子转世，来到这个国家是为了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阻止恶魔转生！” 李辉看到这行字不由抽搐了一下嘴角，再一次地埋怨起台里的高层来。都是蔡诚那个货害的，搞得他现在骑虎难下，还要跟这么一群中二病还是精神病的家伙打交道。尽管李辉经历了三场海选淘汰赛，也见识了一些叫人吃惊的结果，但他始终认为这都不是什么非自然力量引起的，而是有别的办法可以实现，只是手段不明而已。 跟魔术差不多的。李辉想，这些家伙一定耍了什么手段，且待他慢慢揭穿！ 八号选手：封胥；性别：男；年龄：26岁；职业：后期剪辑师。此人自称自己能通过电脑测算出世界上的许多事情，解答各种疑问，李辉本来觉得这还算股清流，至少概率论这个东西还是有科学依据的，等到发现此人乃是雨幕工作室的职员之后，顿时连脾气都没了。为什么狗仔也来参加比赛啊！李辉认为，这一定是蔡诚和贾卓伟私下里达成的协议。 猫腻啊！肯定有猫腻！ 至于最后一名选手，四号选手梁英华，李辉对这人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由于他每次参加比赛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不意外地也在网上引发了一些关注，特别是水果单双数事件和杯子事件传出去后，有一些人自动聚集到了他的麾下，她们给他取了个可中二的名字——夜礼服假面，并且纷纷猜测此人拿掉伪装后一定是个超级大帅哥！ “太帅了啊啊啊，那个下巴，你们看到没有，我敢打赌，他肯定超级帅！” “他的声音，声音好有磁性，一听就知道是帅哥！” “楼上的是不是忘了，声音好听的男人大多长得不咋滴。”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有点像一个人？” “谁谁谁？楼上有内幕消息？” “也不是啦，只是觉得很熟悉有木有，就是像那个……那个谁……” “到底是哪个啊？” “就……演长鸣魔君那个。” “长鸣魔君是谁？” “等等，你说扈嘉祥？？？” “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像……” “切，翔粉拉倒吧，别什么好事都往你家那坨翔上扯，夜礼服假面又有本事又有爱心，有个淘汰掉的老道士说他主动在比赛中帮忙还给了他一笔钱帮他渡过难关呢！那坨翔除了蒲夜店买大麻还会什么？” “莫粉够了啊，怎么哪里都能看到你们这些造谣的喷子！” “吹，你继续吹，我就是个路人，跟莫文沛可没关系。” 网上吵得轰轰烈烈，梁舟狐疑地抬头看向英华。后者正在一板一眼地打着蛋液，预备给梁舟做明早的早餐面包。梁舟一面觉得自己真幸福，一面觉得自己简直暴殄天物。 他说：“英华。” 英华抬起头来：“嗯？”说着先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梁舟说不下去了，英华这人畜无害的样子实在太犯规了。 “没事了。”梁舟想，管他是不是英华呢，他信这个男人 ，他承认，那他就是，他不开口，他也不会乱想，这点胸襟他还是有的。 第87章 能力者之战 第一场正式比赛来临之前, 英华被节目组喊去签署保密协议。 “节目组对你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定位, 你们要做的就是全力配合这个定位，展现你们的能力。”负责人对这批八个参赛者说道。 英华依然戴着他的大墨镜和围巾帽子, 谨慎地打量着周围。他封锁了自己大部分的仙力, 所以并不认为自己必胜无疑, 何况人间也多有藏龙卧虎者，除了孟斐这种一看就是下凡历劫来的佛陀转世, 说不定就有什么能人隐士躲在某个犄角旮旯。英华参加这个节目的根本目的可纯粹了, 就是是想红、想赚大钱，给梁舟买房子, 所以他现在特别认真地在分析敌人。 由于现场能人太多, 英华关了天眼, 大部分靠自己的经验来观察，能够看到的东西相对模糊和少一些。他看到洛逍风的灵场是浅黄色的，可见此人是非常纯真的道家传人，英华自己也算是个道士, 所以对这人有好感加成, 而且洛逍风的性格看起来大大咧咧, 英华也比较欣赏这种类型。赵慧子的灵场在她的眼睛和手上，英华看到这姑娘手里拿着一本非常古老的书籍，那并不是一本普通的书，而是一个法宝。历史上提到宝书，第一个想到的往往是天书，而真正意义上的天书有两本, 第一本是当初神龟献给伏羲太昊的《洛书》，第二本，则是同样领受过《洛书》的仓颉造字时候编成的第一本字典《仓颉书》。传说后者笼共包罗二十八个半字，但最后半个字因包纳万象，惊动天道运转，因而被抹去，只剩下二十八字流传世间。英华怀疑赵慧子手里拿的书很可能是某位大能从《仓颉书》化来。此书虽能指点祸福，洞察先机，但以赵慧子目前的能力，恐怕并不能发挥多少作用，更不可能用在战斗上。 高震……高震真正的能力并不在后天的修为上。英华能清楚地看到，在此人的身边跟随着一个魂魄，魂魄的形象并不清晰，看起来已经过世很久又或是死亡的时候受到了什么法术的影响，但是这个魂魄与高震之间的联系非常紧密，已经接近于守护神一般的存在，最有意思的是，英华觉得高震是个天生的修者，他有着近乎野兽般的直觉，拥有这种直觉的一般多出在一些大妖怪身上，高震身为一个人类却拥有这种直觉，是非常罕见的。 花大姐的确是个巫觋。中国自古以来便有巫文化传承，巫觋一说，通常女性称巫更多，男性则称觋更多，这一脉崇拜自然，通过各种咒文、吟咏、仪式来沟通自然神获取能量。一些少数民族还擅长炼制巫药，驱役灵兽作为使役。这一脉本来应该拥有十分强大的力量，然而自然神大多是远古神，伴随着科技的发展，自然神或者寂灭或者远遁，现在的天庭便以人神居多，巫者的力量就比以前小了很多。 陆勾，就是一个读心者，这种力量来自天赋遗传和后天自己的练习，英华怀疑她祖上有妖的血统，因为陆勾说出来的话还带有一点点迷惑人的力量，这也是她上次能够引导那个中了邪的报名选手的原因。这种力量对其他人有没有用英华不知道，但是对于他这种清静无为，每天没事干就是在修心的仙君来说自然是不管用的。 最后剩下的两位选手，其中圣的身上的确有西方神的光芒，但是很微弱，他的力量其实来自一种十分奇怪的灵场。西方无论神妖或者叫魔都和东方体系不同，英华经历过许多年前的那场大战，对这些兔崽子十分警惕，所以即便和平主义者如他，也对这个圣没什么好感。至于最后那个封胥……英华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分析。 封胥是梁舟工作单位的同事这个英华是知道的，所以英华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也会来参加能力者节目的海选，并且还凭着一台电脑真的就闯到了最后。而英华在此人身上并未察觉任何特殊的灵场波动，换言之，封胥就是一个普通人，彻头彻尾的，甚至连他手上的那台电脑也不是什么伪装的法宝。英华边打量封胥，心里边嘀咕，这人到底是太有能耐还是真的误打误撞呢？ 那头的节目负责人已经介绍完了节目的整体赛制以及一些保密事项，英华一心两用，听了一耳朵，得知他们每个人都被冠以一个写作创意读作中二的人设称号，洛逍风是茅山传人，赵慧子是历史见证人，高震是追踪者，花大姐是暖心大妈，陆勾是读心神医，圣是圣灵天使，封胥是人形超脑，至于他自己，叫……假面战士。 英华：“……”还不如叫夜礼服假面呢！ 同样画风不同的花大姐坐在英华旁边，还挺开心的，说：“这个名字好，符合我的形象！” 英华：“……” 把具体事宜都交代完了，节目组便发下来了一纸合同，让八个选手各自阅读好以后签署。英华拿到合同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福利保障，反复看着奖金数额和后续的包装计划，英华仙君觉得十分满意，他很快就可以给小船小钱钱花啦！他再也不是穷光蛋啦！在签字的时候，英华还差点一不留神给写成了扈嘉祥，还好后来及时反应过来，改成了梁英华。真是在扈嘉祥的壳子里待得太久了，搞得他都不习惯用自己的名字了。 办完这些事后，便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带选手们下去试衣服做造型。 这八名选手在接下来的十二期节目中就是阳光台全力造星的对象，自然不可能由着他们随随便便出现在镜头前面。观众们的确是在荧屏上被选手们的光鲜亮丽、一言一行所打动和吸引，但这远远不止是选手一个人的功劳，尽管选手的本质和人格魅力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但是节目组的包装设计才是这些与生俱来的魅力被充分放大和展现的最大倚仗。 英华很快站在造型师跟前，也是巧，这次被请来给选手们做造型的主要负责人正是上次在《魔女》剧组负责给英华做造型的韩娜。英华为了保证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暴露，跟节目组沟通过最好不要露脸，至少不想摘掉面具，节目组目前也答应了，但不得不说英华虽然混在娱乐圈，毕竟还是个菜鸟小透明，哪里知道那些节目组都是狡猾狡猾滴，初期选手神秘一些反而能吸引观众，至于后期人炒红了以后，他们有的是办法来威逼利诱选手自己露脸。 跟韩娜解释了自己的造型要求后，韩娜也表示了谅解，只不过在给英华做造型的时候，总是喃喃自语，这脸型怎么那么眼熟，这下巴好像也看到过，这鼻子的高度我也挺熟悉的啊，到底是谁呢？ 英华：“……”英华简直吓死了，心想你可千万别认出来啊。 话分两头，在英华担惊受怕地被捯饬的时候，那一头，梁舟拿到正式选手名单时差点连眼珠子都掉了下来，不过不是因为四号选手梁英华而是因为八号选手封胥。 梁舟心想，不是那啥吧，是他认识的那个疯子封胥吗？说起来这几天的确一直都没看到疯子的身影，问小黄，小黄说还在玩儿呀，问老贾，老贾则干脆故作高深地叹息道男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啊。搞得梁舟很忧心，觉得他们公司是不是真的要倒了。结果，现在发现人家上这儿玩来了？这家伙到底是……怎么闯进八强赛的？ 这一天的工作内容除了八强选手的保密协议签订、衣服试穿和做造型以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那就是录制正式节目前的先行篇。明星拍档的分配、专家团的现身，这些都将优先放到网上给节目预热。 导演宣布节目开始直播以后，首先出现在现场的是李辉，今天的内景拍摄场地在影棚内，影棚被搭建成了一座古老宫殿的样子。以黄颂为先，从打开的朱漆大门后，吕笑、朱笠之、孟斐、肖贝妮、冯乐水、宋小雅和曲飞纷纷盛装出现在摄像机前。注意到媒体席上的梁舟，孟斐还冲他挤了挤眼睛。梁舟一抬下巴，给他回了招呼，看着他脑门上那一茬短发直乐，终于不是毛桃而是蒜苗了。肖贝妮也冲着梁舟笑了笑，冯乐水看了他一眼，就算是打了招呼了。 赵东坐在梁舟身后惊讶地问道：“这些人你都有私交？” 梁舟可得意了，面上却不露声色说：“咳，一面之交一面之交，就吃过几顿饭去家里做过几次客而已，呵呵。” 赵东：“……” 李辉介绍完了嘉宾又介绍嘉宾评审，出现在评审席上的评委一共有六名，梁舟看到老贾和万事通的铁军穿着宫廷戏服一前一后出现的时候感觉自己已经没什么好惊奇的了。很正常，他想，他们是战略合作伙伴，又是娱乐圈行业的人，节目组这点面子总是要卖的。 老贾和铁军分据摆在高台上的长桌两头，形成了一个东西宫对峙的局面，然后走出来的三名评委分别是两个老头一名知性美女，俩老头一个是知名神探李明翰，最近也时常出现在各种比较有水准的综艺节目中，另一位老头打扮寒酸，神情刻薄，经李辉介绍，梁舟知道了此人是某国家知名科研机构的研究带头人，想必是特地来打这些怪力乱神的脸的，剩下的那名知性美女则是最近比较知名的一位网络写手。 自从邓鸿照的夫人桃花谢了万红英重病退出文坛后，这位杜蓉姑娘是如今炽手可热的当红大手，她文风独特，文笔飘逸，涉猎多种题材且都能写好，但是最热爱的还是灵异悬疑类作品。最后出来的评委梁舟也认识，是简泓明。当英俊潇洒的钻石王老五简总出现的时候，梁舟清楚地听到舞台上传来了一声故作刻薄的冷哼声，梁舟看了碧凛一眼，心想冯乐水你有种就不要笑得那么开心！ 李辉说：“此外还有一位评委，他就是……”紧张的音乐响起，灯光打来打去，最后却打到了李辉自己身上。李辉笑道：“当然是阳光台知名外景节目主持人葛青，还有一位就是我啦！我们俩各拥有半票决定权。”说着还装出哭唧唧的样子，后期效果音想必会及时配上。 李辉说：“好了，接下来，我们就进入到明星搭档匹配环节，让我们请出我们的能力者！” 现场灯光暗了下来，伴随着一声若远若近的女声吟唱，瀑布、鸟鸣的声音随之传来，激光闪烁，现场的大屏幕亮了起来，屏幕上展示着云雾环绕的山峰，航拍的无人机逐渐靠近，映出了底下的小小建筑，有一人正在晒台上饮酒下棋，白鹤飞过山巅，白黑二子在他手下互相搏杀，特效制作的两条巨龙在云中翻覆，龙吟声中，他抬起头来狡黠一笑，露出一张狂放不羁的脸孔，字幕打出他的名字和称号：茅山传人洛逍风。紧跟着场面又变作了幽静的图书馆，一名长发长裙打扮古朴的少女在古旧的书卷间穿梭，她信手打开一本书本，泛黄的书页上便出现了无数的讯息，她伸指轻轻一点，无数道星芒从书中升起，清风吹动书页飞快地翻动，历史沉浮，沧海桑田仿佛尽在她的指尖变幻，她的名字和称号是：历史见证者赵慧子。 八名能力者的宣传pv一一出现，三号选手追踪者高震如同一匹矫健的豹子穿梭于密林之中枪林弹雨之下；四号选手一出现，梁舟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英华，这的确是英华，哪怕在镜头前，他穿着一身古今结合的丝绸服装，脸孔藏在阴影里，只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眼睛。梁舟心想，英华这臭小子，真的跑来参赛了居然还不告诉他！五号选手暖心大妈花大姐乐呵呵地在月下跳一支神秘的舞蹈，灵活的身形完全不似一位中年大妈，更何况身边还有一条闻所未闻的奇怪的细蛇跟着一起舞动；六号选手读心者陆勾的宣传pv使用了之前诱导罪犯放下长刀的那段视频，她循循善诱，使得犯罪者嚎啕大哭，跪地不起；七号选手圣灵天使圣如同大天使一般白衣白发，从天空降落，神光环绕，特别仙气；八号选手封胥……梁舟看着疯子这家伙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煞有其事地在那儿敲打着键盘构建什么程序，颇有一种脱掉鞋子甩在他脸上的冲动。 叫你装x叫你装！ 宣传pv不愧是砸了大本钱做出来的，效果相当不错，就连梁舟看了都深受震撼，可以想象当这些内容在大众面前播出的时候会收到什么样的反响。灯光亮起，李辉大声道：“下面有请八位能力者登场！” 八人从门后走出，每个人都穿着pv里的特制服装，从这一期开始，这种穿衣风格将伴随他们一整个赛季。梁舟觉得阳光台要么是运气不错，要么就是一开始就安排好了，选出来的八人竟然颜值普遍不错，就算没有颜值的花大妈也是个气质很特别的大妈，这么一看，八位明星反而要注意不能给比下去了。 李辉说：“通过刚才的宣传视频，大家应该已经明白了这八位选手的特点和能力所在，接下来我们要进行两两配对，配对的方法就是……”紧张的音乐响起后，李辉大声道，“月饼配对！”节目组立刻送上了一桌子的月饼。 李辉说：“中秋节快到了，咱们就用吃月饼的方式来确定人选，凡是吃到月饼馅里的字是一样的，就算是配对成功，现在开始！” 第51节 八名选手和八名明星各自对看了一眼，开始选择月饼。很快，组合顺序便出来了，分别是第一组：洛逍风、孟斐；第二组：赵慧子、黄颂；第三组：高震、碧凛；第四组：英华、肖贝妮；第五组：花大姐、吕笑；第六组：陆勾、宋小雅；第七组：圣、朱笠之以及第八组的封胥、曲飞。 看到这个组合结果，碧凛不高兴地吱了一声，他冲着戴着面具小心翼翼吃着月饼的英华说：“扈嘉祥，我要跟你配对！” 英华：“……” 梁舟：“……” 节目组：“……” 简泓明默默地捏起了拳头。 第88章 能力者之战 “卧槽某h姓男演员后台到底有多硬？[2][3][4][5][6]……[12][13][14][15][16]hot” 1l：纯属好奇, 某节目刚刚曝光的前导片大家都看到了, 不掐不黑，就想知道h姓男演员后台到底有多硬。 2l：说得是那坨什么吧, 我也看到了, 哪儿都有他, 真是呵呵了。 3l：谁？闹太套教主？ 4l：楼上看二哥，说得很清楚了。 5l：亏得我还对这个节目抱有期望, 这下真是不用看了。什么玩意啊, 要能力没能力，要人气没人气, 要人品没人品, 怎么什么货色都有人捧！ 6l：五哥不是吧, 就这种盗版节目你还能抱期望？要不要这么甜！ 7l：有句讲句，这个节目是正规购买版权的好哇，没看到小姐姐和亚神给节目做的广告啊，我小姐姐简直美死！ 8l：楼上m粉也是够了, 天天就知道吹你家那谁的脸, 你家那谁再美也就那点能力, 怪不得万年老二，哪像我家女王！ 9l：8l黑装粉鉴定无误，黑子小心遭报应，抱走我家女王，我们不约不约！ 10l：救命！人家lz只是想知道个hjx的后台而已，楼上通灵粉能出去掐吗？ 11l：通灵粉怎么了？！吃你家饭用你家钱了？你们能力粉节目都还没播就自以为了不起了？这节目要是能做过三期, 老娘直播吃翔，说话算话！ 12l：所以是在说扈嘉祥？ 13l：扈嘉祥是谁？ 14l：悲催的lz，完全被忽略了。我来给你透点消息吧，hjx的后台是圈外的，这次先导片中也在，超有米超级帅超级超级无敌有背景！ 15l：ls是说简泓明？开什么玩笑，我朋友的姐姐就在简氏工作，人人都知道简泓明包养的是冯乐水。 16l：笑死人了！冯乐水还需要人包养啊，哪个不知道他家里开矿的，人家是少爷好吧，混娱乐圈就是个兴趣爱好。 17l：开矿怎么了？暴发户跟门阀贵族能比？话题敏感不好多说，就讲一句，简氏老爷子，某吃辣地区人，京城最繁华地段的四合院就有好几套，自己想去吧。 18l：搜完回来，简直震惊！如果是真的，简泓明的确敲有背景，而且他长得真的好帅好帅啊啊啊！ 19l：卧槽！难道冯乐水真的被简泓明包了？那他在节目里跟扈嘉祥示爱又是什么情况？好不容易萌上一对新cp，我容易吗我！ 20l：2333扈嘉祥也是惨，这么多楼都没个粉黑什么的出来掐一下，楼都不知道歪到哪儿去了！ 21l：你们为什么认为扈嘉祥一定是靠后台进的节目，也许人家就是凭本事呢？ 22l：ls你才是黑吧…… 23l：同意+1 24l：同意+2 25l：同意+10086 26l：我觉得21哥没说错啊，扈嘉祥要是真那么有后台怎么会混成现在这样，他好早以前就出道了吧。 27l：终于来个扈嘉祥粉了，我就问问你们他既然能靠本事进八强，他干嘛挡脸？戴个面具就真以为自己是假面超人了，笑得肚子疼！ 28l：不就是因为你们这群黑黑吗。明明跟我们魔君一点关系都没的事，非要怪到他头上！上次一星节目组的事就是，是你们逼得他不得不把自己的身份隐藏起来。 29l：ls让人笑掉大牙了有木有？ ………… 英华偷偷看向梁舟，后者正对着电脑一脸严肃地看着什么，看也不看他一眼。 完了，梁舟真的生气了。英华沮丧地想，他真想给自己两巴掌。 其实这事说到底真的是多此一举，要不是想给梁舟一个惊喜，要不是多少还是有点担心自己不能达成目标，要不是私自跑出去参赛可能会违反公司规定，英华早就把一切都跟梁舟说了。现在可好，目的还没达成，身份就被揭穿了，还平白无故惹得梁舟不开心。 英华想到这里，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都是碧凛啊啊！ 英华跟碧凛好歹也是打过三架，并肩战斗过一回的交情了，一眼就能看出来碧凛之前在节目上是故意的。碧凛作为一个好战分子，又强大又骄傲又清高，一般看不起人，他在八个能力者中唯一能忍受合作的大概就只有英华，而以英华的能力，要看到每个月饼里都藏着什么字一点儿也不难。换言之，碧凛在生气，气得是英华居然不肯跟他搭档。 《金光咒》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英华看了一眼屏幕赶紧接起，那头立刻传来了宋飞喜气洋洋的声音：“好家伙你行啊，居然单枪匹马闯过海选了！我早该想到的，咱们哪需要什么后门啊，就你那身本事，那是绰绰有余！” 英华再次偷偷看了梁舟一眼，深恐宋飞这激动之下的大嗓门打扰了梁舟，赶紧躲到一旁的卫生间里去打电话。游艇本来正在卫生间的猫砂盆里撇便便，看到英华进来，浑身僵了一下，气鼓鼓地用力拉出了几颗便便，干脆连刨也不刨了，直接气呼呼地冲了出去，经过英华身边的时候还没忘踩了他四脚。 英华带上门，苦笑着道：“宋哥，你就别拿我开心了。” “拿你开心？怎么可能！”宋飞说，“我是真心实意替你高兴！真的，小扈，你可一定要加油拿到冠军，到时候咱们想怎么打那群sb的脸就怎么打，横着竖着怎么着都行！哈哈哈！”宋飞豪迈地笑着，显然已经在yy将来自己打公司里那群势利眼脸的情景了。 英华说：“宋哥，我……我这样不要紧吗？” 宋飞：“什么要紧不要紧？” 英华说：“不跟公司说一声就……参加那个比赛？” 宋飞：“哦，那个啊，你别担心，反正公司本来就不看好你，这都几个月了，连个活都不给接，咱们不靠自己难道要活活饿死啊？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你呢，就给我好好去参加比赛，把你那个什么从镜子里穿来穿去啦，从身体里飘出来还露一阴森森的鬼脸吓人啦之类的本事都拿出来……” 英华无奈道：“宋哥，那不叫穿来穿去，还有我没想吓你，我只是给你看事实真相！” “好好好，是真相是真相，宋哥都听你的。”宋飞显然已经高兴飞了，压根就没把英华的苦恼听进心里，他说，“总之你放心大胆地干，其他事情都有宋哥……” …… 梁舟半侧过脸，留神听着洗手间里的动静。游艇气鼓鼓地蹲在窗台上舔屁股，小家伙正在琢磨等下怎么把自己的屁股装作不经意地糊到英华脸上去。 洗手间里的动静窸窸窣窣的，英华把声音压得很轻，梁舟听着听着，忽然笑了起来。 梁舟并不是个傻子，苗家大宅事件之后他在医院整整躺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他有足够多的时间来思考。思考苗家大宅里发生的事，思考他的前世幻影对他说的话，思考一只眼对他说的话，以及思考英华那种失去控制的样子。隐隐的，梁舟对于英华的身份有一种猜测，而这种猜测是极其可怕的，因为那很可能代表着他和英华之间的感情并不单纯。 在那一个月里，英华固然是没有时常来看梁舟，梁舟却也并没有去催他。他每天跟孟斐互相挖苦吐槽互掐，看起来过得很没心没肺，其实他也在害怕。梁舟一直在试图忽略自己心里的那些不安和不适，虽然英华说并不认得他的前世，他还是不安，他甚至不知道英华会不会就这么消失在他的眼前再也不回来了。但是现在看来，英华并没有这个意思，他还在努力，努力地在这个红尘之中摸爬滚打，做那些最最世俗的事。 梁舟终于放了心，前世的归前世吧，他是梁舟，雨幕工作室的金牌主编兼狗仔总监梁舟，可不是什么仙人！ 回过头来再度看向屏幕，梁舟的好心情没了，火气又上来了。 梁舟现在开着台式机、笔电、ipad还有手机，同时上着两个论坛十六个微博账号，正在那儿舌战群儒。上次英华被黑的事情已经把他惹火过一次了，没想到这群黑子这次又卷土重来，而且吹得比上次更离奇。 简直了！梁舟在心里骂道，这都什么破谣言啊，他们家英华明明是靠自身实力过五关斩六将进的决赛，到了这帮见没见过听没听过压根也不认识的人嘴里，结果就有了五花八门的说道。什么被知名高官包养啦；什么自荐爬上能力节目组投资方的床玩xp还被人塞了个保龄球最后只能送到医院缝针啦；什么早就认了个干爹所以不给出来混，现在年纪大了失宠了才出来继续卖啦等等，反正怎么耸人听闻怎么来，而且各个都说得似模似样，一副亲眼目睹如假包换的调调，梁舟身为一个平台主编都自叹不如。 梁舟自然不可能任他们家英华被骂，所以披着各种马甲挥斥方遒，跟这群黑黑轮番大战。梁总监那是什么人，早年雨幕工作室人手不够的时候，几百个水军号都是他一个人在养，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上过一线亲自动手，这会儿重新捡起老本行倒也驾轻就熟。 沛沛是我老公：丑人多作怪，那坨翔果然又出来作妖了！ ads12345：原po这么有自知之明的人不常见啊。[doge] adefjg9345:#扈嘉祥滚粗娱乐圈#扈嘉祥吸毒#扈嘉祥蒲夜店玩双飞#扈嘉祥拉踩同期实习生#扈嘉祥耍大牌#扈嘉祥被包养#扈嘉祥黑箱进八强# 誓嫁长鸣魔君：微博5条，粉丝就1个的水军就别出来刷存在感了好吧。 一个吃瓜路人：有扈嘉祥这种业界毒瘤在，娱乐圈迟早药丸！ 小船儿悠悠：凭实力闯进决赛的人都要被赶出去的话，这娱乐圈不是药丸是乙烷。 星儿宝宝爱小沛：行的正坐得直，老娘大号上，扈嘉祥滚粗能力者之战！sb扈嘉祥在的节目，大家都不要看！抵制！抵制！抵制！ 银河宇宙号：想上大号就去厕所上，麻烦别在这儿用臭味熏人。 …… 英华好容易跟宋飞打完电话，明白了自己参加能力者之战并不会受到公司的惩罚以后这才松了口气，结果一出来看到梁舟满脸狰狞噼里啪啦在四个终端上飞快地敲打键盘的样子又给吓到了。 梁舟好像……好像很生气啊…… 英华哆哆嗦嗦地走过去，终于决定先……道歉再说？英华想了半天，轻轻地从后面小心翼翼地拍了梁舟一下子：“小船？” 梁舟正投入无比呢，冷不丁被拍了一下吓了一跳，手一抖，一条消息就发出去了。 梁舟：“干嘛啊，吓死人了！” 英华乖乖低头：“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梁舟心里笑开了花，面上不动神色说：“哦？” 英华想起最近看的一部电视连续剧里的男主人公，单膝跪地说：“老……老婆大人，你就原谅我吧。”结果自己说出来也觉得别扭，磕巴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能直接说道，“小船，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偷偷去参加海选，我……我只是想做个有点用的男人，不能老让你养着我，我也想多赚点钱，让你过好日子，不要这么辛苦了。” 梁舟：“……”^_^ 英华说：“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梁舟：“……”o(n_n)o 英华沮丧地站起身来：“我知道了。”转身要走。 梁舟：“…………” 梁舟：“喂！” 英华茫然地转过身来，满脸都是沮丧。 梁舟无奈极了，只好道：“谁说我生气了。” 英华：“那、那你刚才……” 梁舟故作大大咧咧说：“你没什么事了吧？” 英华：“……什么事？” 梁舟说：“没事就好。”他往卧室走了两步说，“烧烤来不来？” 英华愣了一下，立刻两眼闪闪亮说：“来来来！” …… 房门一关就是一个小世界，沉迷于不可描述的两人自然没空搭理其他事，包括梁总监的手机被打爆最后没电自动关机的事。 第二天一早，梁舟打开电脑，发出了一声惨叫。就在昨晚，雨幕工作室娱乐圈灵异八卦周报官v的平台上突然发了一则消息：不让不躲正面肛：我们家扈嘉祥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要人品有人品，要演技有演技，哪一点不甩某家某家某某家几条街，我把话放这儿，我他妈就是爱扈嘉祥，我爱他一辈子，他这次要是不拿冠军老子立马销号滚粗微博！ 第52节 第89章 能力者之战 “卧槽某h姓男演员后台到底有多硬？（2号楼）[2][3][4][5][6]……[12][13][14][15][16]hot” 0l：不黑不掐, 自己看。[微博截图.jpg] 1l：这什么？娱乐圈灵异八卦周报官v？不是贾卓伟家的吗？ 2l：卧槽, 什么情况？包养扈嘉祥的人居然是贾卓伟？ 3l：不是贾卓伟，已经有人爆料了, 灵异八卦这个平台是贾卓伟下面的人在管。 4l：什么什么？什么爆料？我就跑出去逛了会街, 怎么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5l：指路微博, 关键字，扈嘉祥、爱他一辈子。 6l：四哥不用搜了, 已经上热搜了。 7l：神他妈热搜, 还一上上俩？？？#狗仔公开示爱##扈嘉祥单挑黑子#这什么节奏？ 8l：我就来贴点图。[微博截图1.jpg][微博截图2.jpg][微博截图3.jpg] 微博截图1内容： 扈嘉祥：恶言不出口，苟言不留耳。我们应该学会对世界和他人都友善一点。 微博截图2内容： 扈嘉祥：梁先生是一个十分善良、十分努力、十分十分美好的人, 对我来说他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人, 我恳请你们中的某些人不要用那么恶劣的言论来咒骂他, 更不能散布各种不负责任的言论来污蔑他，公道自在人心！ 微博截图3内容： 扈嘉祥：不要欺负梁舟，有什么冲着我来！言尽于此。 9l：震惊脸！！ 10l：扈嘉祥的脑子是不是有病？？？在自己微博跟黑子正面肛？ 11l：纯路人一枚，突然觉得这人还蛮有种的。 12l：楼上 1 13l：楼上 2 14l：翔粉滚粗！精分得开不开心啊？ 15l：14l脑子进水？夸扈嘉祥有种就是粉, 你以为地球围着你转？ 16l：梁舟是谁？ 17l：回16哥, 就是贾卓伟那个灵异平台的管理人, 听说是他们公司的总监。之前有人爆了他照片名字出来。 18l：刚刚从微博回来，那个狗仔长得挺可爱的呀，看起来乖乖的，是我的菜。 19l：楼上的有点节操好不好，人家两情相悦网上示爱呢，有咱们什么事？嘤嘤嘤, 虽然我也喜欢那个型啦！ 20l：我去，扈嘉祥这是当众出柜了？ 21l：我是昨天那个萌上翔水cp的，这cp是不是注定要被拆了？ 22l：艺人x狗仔？还是狗仔x艺人？分分钟脑补出一堆搞笑文。 23l：一个狗仔能有那么大能力把扈嘉祥拱进能力者之战八强赛？[思考] 24l：楼上是不是没看某涯的爆料，听说某人是高官家庭出身，广电总局有个局级领导就姓梁。 …… 100l：扈嘉祥真的跟黑子吵起来了啊啊，好他妈有种啊！就喜欢这种骂人不带脏字，条理清晰，言语简洁的人，而且他文采好好哦，说的好多古训我听都没听过。 103l：扈嘉祥是不是不想在娱乐圈混了，连八周刊的a子都喷？这老女人最刻薄记仇了，扈嘉祥以后恐怕是难混了。 111l：恶心死了，居然公然跟一个男人在公众平台卿卿我我，把我们魔君粉当什么了！果断粉转黑！ 112l：想不到竟然有还在开拓粉丝圈的男明星敢当众出柜，示爱狗仔，还跟黑子正面肛，不知道别人怎样，反正我对扈嘉祥是完全改观了。黑转粉！ 113l：黑转粉 1 114l：黑转粉 2 115l：黑转粉 10086 …… 322l：天天扈嘉祥来扈嘉祥去，每天就看到他在首页上，烦不烦烦不烦！路人转黑！ 323l：论坛又不是你家的，有种别进楼啊，我就路人转粉了嘿！ 324l：楼上全都是sb，这种明显是为了上节目买的热搜，什么表白，肯定也是和贾卓伟串通好了的，没看到说最后不拿冠军就销号吗，肯定连冠军都内定了。 325l：又有自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阴谋论出现了，你真当贾卓伟拼得过简泓明？ 326l：吃瓜路人看了几天的戏，时时刻刻在黑粉之间徘徊，心情简直太复杂了！ 327l：颜值就是正义，扈嘉祥x梁舟，梁舟x扈嘉祥，扈嘉祥x冯乐水，我都吃都吃！ 325l：扈嘉祥真心可以的，决定为了他去看能力者之战！ …… 在吵吵闹闹中，能力者之战第一期正式节目来到了大家的面前。 梁舟出门之前看了一眼镜中自己的装扮。帽子眼镜还有竖起的领子，常年见惯了明星们这种装扮，他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落到这个地步。 自从五天前他一失手用娱乐圈灵异八卦周报的官方平台发了跟英华示爱的消息后，网上炸开了锅，他的生活也跟着一起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梁舟现在总算是知道当个名人是什么滋味了，特别是该死的赵东把他的隐私在网上公布以来。 赵东以为他不知道，其实梁舟早就查到了那个发布爆料的小号属于铁军旗下的万事通工作室，目前的管理人员就是赵东。梁舟猜测，赵东这唯恐天下不乱的一手就是想搞垮他们这个灵异八卦平台，搞垮雨幕工作室，对手越是如此，梁舟便越是不肯认输。不过老贾那儿的态度，还真是有些琢磨不透。 当日梁舟光顾着跟英华烧烤，把电话扔那儿一宿没看，回头充完电一瞧，老贾至少打了他九十几个电话。也是难怪，那个平台的发布权审核权在梁舟和疯子手里，疯子跑去参加比赛了，梁舟又忙着不可描述，倒霉的老贾想删个微博都没权限。等到跟平台沟通了借助平台力量来操作的时候，那则消息早就已经转疯了。 梁舟心里其实是蛮愧疚的，公器私用已经不是良好的职业行为了，更不用说还给老板捅了那么大个篓子。第二天梁舟到公司去的时候，都已经做好被辞退的准备了，谁想到老贾根本没空接待他，他的办公室里人来人往，尽是些老头老太。 梁舟莫名其妙，问小黄：“这都谁？” 穿着身白色巫女服的小黄把同样颜色衣服的一只耳顶在脑袋上正忙来忙去，百忙之中抽空说了句：“来找贾大仙算命的。” 梁舟：“……” 刘榴在旁边垂头丧气说：“贾叔说俺们天狗是注定要做狗仔的，他要不开狗仔工作室了，那俺要咋办？俺的狗生价值就没法体现了啊！” 梁舟：“……”挺好的，老贾这就已经开始为转行做准备了，他是不是也应该做好被遣散的准备呢？不过就他这样要学历没学历，要工作经历就只有狗仔的，除了这行又能干啥呢？ 英华得知了梁舟的担心以后，拍着胸脯保证说：“你不用担心，还有我，我养你。” 梁舟看着英华认真的脸孔，心里暖暖的。他长这么大，除了他妈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维护过，虽然不是什么怀春少女，但是英华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挺起胸膛为他遮风挡雨的真情还是令他很感动。能够有英华这样一个爱人，真的太好了啊！ 梁舟想，也许哪怕不是这一次，以后也必然还会发生同样的情况吧。因为他对英华的爱意真的已经攒了很多很多，多到想要大声地告诉别人了！梁舟也知道，英华目前的处境其实并不是太好，因为在微博上维护自己和与黑子正面对话，他很可能已经跟棒棒掰了，这从宋飞几次三番焦急地打电话来还有好几次找上门来都能看得出。 何必呢！梁舟想，可是正是因为英华把“何必”变成了“必须”才真正打动了他、感动了他。梁舟曾经有过快乐的无忧无虑的童年，却在青少年时期被生活的担子逼迫着早早成熟起来，他理智也独立，自以为自己绝对不会相信什么情情爱爱，现在看来，不过是因为没有遇到那个对的人罢了。一旦遇到了，原来他也是可以孤注一掷而无所畏惧的！ 梁舟开车赶到了能力者之战的外景地。能力者借鉴了原版《通灵者之战》的框架，每集会设置1-2个谜题考验能力者，谜题的种类有求助类的、解谜类的、游戏类的等等，原版的谜题安排整体呈现往上走的趋势，偶尔会穿插一些比较轻松的小游戏，这是为了保证节目收视率能逐集提高，吸引观众。但是依据现在国人热爱快消的习性，如果第一集 谜题不够精彩，很多人很可能根本不会给节目再做下一期的机会，然而如果第一期的谜题太过复杂，解密过程太过精彩又容易造成后面的节目相形见绌，所以如何权衡取舍也是一个考验节目组的关卡。 这一天的节目录制现场在一片钢筋水泥中。a开发区是本市早年招商引资，工业飞速发展年代的产物。由于规划问题，目前这些带有一定污染性质的企业都已经撤出市中心，只留下了横贯整个市中心南部将近两万多平方米一片工业废墟，政府预计要在两年内将此地建成一片大型生态环保绿地，目前正在紧锣密鼓地开展动拆迁工作中。这里有高耸的大楼，宽广的厂房，拆到一半的建筑，和一片片由于无人打理而肆意生长的绿化。 阳光台外景节目主持人葛青已经在现场等候众人，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又或者是节目组有意为之，现场外围还有不少自发来观看的观众，梁舟看到其中一批人手中高举着牌子“扈嘉祥滚粗娱乐圈”，差点想冲上去跟人家打一顿。 场记打板后，葛青便快言快语地说起开场白：“欢迎大家来到能力者之战八强赛正式比赛第一场的现场，现在我们正在本市a经济开发区南门……”三言两语介绍过以后 ，她说道，“节目会不会精彩，我们马上就能知道，但我还是要提醒一下，请大家观看节目的时候记得我们的目的，是要测试出这些所谓的能力者究竟有没有所谓的特殊能力，又能否以科学的方式来解释，请大家千万不要被表象所迷惑，要知道这世上并没有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当您困惑的时候，请默默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下面请大家跟我一起念，富强、民主……” 把必须要说的内容说完后，葛青才让开身子，让摄像师拍她身后站着的整整一个排的士兵。这些士兵在这秋日的艳阳下已经站了许久了，却连眼睛都没怎么眨过，可见纪律性之强。葛青说：“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是xx特种部队孤鹰小队的成员们，今天他们将配合我们一起测试一下我们的能力者究竟有多少能力！”她说着一挥手，那些身穿迷彩服的士兵便无声无息地飞快消失在了工业区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下面让我们有请能力者。”葛青这么说着的时候，能力者们的保姆车就及时来到了现场，一溜四辆车停在不远处。虽然能力者们已经有了分组和编号，但是为了保证测试公平，每一次解谜时候能力者的出场顺序都会重新经过抽签选取，换言之，除了跟拍车辆内部的摄像师，即便是梁舟现在也不知道谁会是第一个闯关者。 第三辆车的车门突然打开，一只脚踩了出来，很快，高震和碧凛便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里。 第一位是他们俩？不错，梁舟心想，刚好可以试试水深。 第90章 能力者之战 “上午好, ”葛青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 “欢迎来到能力者之战第一轮第一场正式比赛的现场，我是节目主持人葛青。” 高震点了下头：“您好, 我是高震。” 碧凛则看了葛青一眼, 点了个头就算结束了。 葛青大概也习惯了这些明星的不同性格表现, 她笑着道：“现在在这里就要举行我们的第一次测试，在我身后的是本市a工业园区, 目前正在动拆迁中, 整片工业园区共有15.6平方公里，最繁荣的时候曾经有五百三十一家企业在此办公, 园区地形呈橄榄型, 分东南西北四个门, 我们目前正位于园区南门处。现在，在这个园区里，我们设置了若干人数的特种兵……” 高震挑了挑眉毛，似乎对此有些意外, 碧凛则问了一句：“特种兵？是什么？” 葛青：“……”葛青显然没料到碧凛会这么问, 迟疑了一下才笑着道, “是xx特种部队孤鹰小队的成员，这支队伍在xx部队中也属于精英小队，历来负责处理一些紧急的突发事件，例如恶性犯罪事件、暴恐袭击等等。” 碧凛点了点头：“听起来还挺好玩的。” 葛青：“好玩？”心里这么想，葛青依然笑着道：“乐水，不知道你过去接触过当兵的人吗, 或者是有没有参演过类似题材的作品？” 碧凛说：“你指武将？接触过不少，不过大多数打不过我。”除了英华……碧凛将目光投向英华乘坐的保姆车，无奈英华此时并没有现身，所以也就看不到碧凛这期待的目光。碧凛觉得挺没趣的，除了英华，这里能打的人真是一个都没有。全都好无趣哦……碧凛想，也就简泓明，虽然弱了那么一点，但还算好玩。 葛青惊讶道：“乐水，你还懂搏击？” “搏击？”碧凛想了想，“我用鞭和剑多一些，徒手打不是不行，但控制不好的时候容易打死人。” 葛青干笑了几声，说：“你这玩笑开得好有杀气啊，我好怕怕！” 碧凛说：“不是玩笑啊。” 这下葛青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能力者和明星的搭档说穿了能力者是负责来让观众吃惊的，明星则是负责来调和氛围吸引粉丝的，同时也是观众代入自己近距离观察能力者的一双眼睛。碧凛这样，老让葛青错觉真正要参加挑战的人不是高震，而是碧凛自己。 高震突然出声问：“我需要做什么？”他声音低沉，很有磁性，配合上那副纯然阳刚的爷们儿外貌，对女性观众很有吸引力。不少人只是看了先导片就已经自觉站到了他那一边。 葛青说：“哦，高震，你要完成的挑战内容是，营救、人质！” “人质？”梁舟在旁边一直聚精会神地听着，此时不由有些惊讶。 当看到那批士兵出现在拍摄现场的时候，梁舟一下子就对能力者之战第一轮拍摄的谜题有了猜测——废墟逃生。废墟逃生是《通灵者之战》第十七季第一集 的内容，在原版节目中，节目组在一座偌大的废墟内安排了特种兵们埋伏在各处，灵媒需要躲开这些特种兵的岗哨，由楼顶出发处开始在规定时间内找到出口，逃离这栋废墟。梁舟记得自己当时看的时候忍不住就跟着紧张起来，那些厉害的灵媒们不仅能够顺利逃生，还能够在没有见到士兵本人的情况下，说出他们的人生轨迹和生活情况，十分神奇。用这个题目来测试能力者们看起来既在唯物主义的框架范围内，又能够最大程度地吸引观众。不过人质是？ 葛青说：“抱歉了，乐水。”说着，便有几名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上来，手里拿着绳索和眼罩围住了碧凛。 碧凛显然很反感别人对他动手动脚，闪了一下冷冷道：“干嘛？”他也没发火，但是就这两个字便把工作人员都吓住了，就连高震都不由得看向他。 葛青只觉得自己后背一阵一阵发凉，心跳快得要命。该不是心动过速了吧，她这么想着，但还是顶着莫名压力说：“乐水，在这次挑战中，你就是能力者需要救回的人质，我们将给你……给你戴上眼罩，然后把你带到关押的地点，之后，我们会给你一部通讯机，你可以通过通讯机与高震联系，来告诉他你身处的环境。” “我？人质？等人来救？”碧凛一连重复了三个问题，梁舟在旁边听得不由抹了一把汗。他突然感觉这个节目组好危险好危险！该不会第一期节目就玩完了吧…… 第53节 还好碧凛终于没怎么闹事，他突然扯开嘴角笑了一笑说：“倒也挺有意思的。” 在场众人不知怎么同时松了口气，葛青弱弱地说：“那……我们现在给你把眼睛蒙起来？” 碧凛说：“好啊。”他乖乖地伸出手说，“连手也一起捆起来好了。” 葛青感动坏了，连声道谢，梁舟在一旁腹诽，喂喂，这不是最基本的配合内容吗，怎么搞得像恩惠一样？很快，碧凛就被人蒙上了眼睛，捆上了双手，不过明星毕竟只是假扮人质，手上的绳索捆得并不牢，而且是直接捆在身体前方的。 处理好了碧凛以后，葛青转而对高震说：“高震，现在我们就将把你的搭档带去这座工业园区内的某个地方藏好，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寻找他。在这过程中，士兵们会潜伏在这座废墟里的各个地方伏击你，他们不会自由走动，但是一旦他们看到了你，你就出局了。伏击的地点是随机决定的，包括我在内，没有人知道这些士兵们都躲在哪里，又有几个士兵躲在这座工业园区里，一切都要靠你自己的能力去判断，不过在这过程中，你的搭档乐水可以通过一部通讯机来与你联系，你们的对话次数限定为三次，每次不能超过15秒，现在你对规则还有什么不明确的吗？” 高震摇了摇头。 葛青又说：“好，那么请问你需要什么特殊的道具吗，比如说乐水的头发、身上的私人物品或是别的什么？” 高震仔细想了想，然后道：“我想再感受一下冯乐水的气场。” 葛青便问碧凛：“乐水你愿意吗？” 碧凛笑道：“让他来。”梁舟总觉得碧凛这个笑容里不怀好意。 高震走到蒙着眼罩的碧凛跟前，也许是因为被蒙上了眼睛的缘故，此刻的碧凛看起来没那么有攻击性，反而因为冯乐水的身高和身形，竟然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梁舟：“这是错觉，碧凛就是个大骗纸！！” 高震伸出手，想了想，而后放到了碧凛的左胸静静地感受了一会，突然，高震震惊地收回了手，他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碧凛翘起唇角笑了笑，说：“既然你跟了本大爷，那就是本大爷的小弟了，你就放手去玩，不行的时候喊一声，本大爷自然会帮你。” 梁舟在一旁：“……”碧凛真的好欠扁啦，跟他们家英华完全两样好不好！！高震的表情也颇有一点扭曲，然而，碧凛却又忽然凑近高震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跟着似乎想举起手拍拍高震的肩膀，虽然因为被绑着，最后变成捶了捶高震的肩膀。 高震若有所思。葛青以为两人已经达成了协议，很快，碧凛就被带走了，过了大概一刻钟后，葛青的通讯器里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声音：“人质就位。”梁舟发现那个声音带有一点回声，想必是在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是厂房……梁舟看向园区内一排排高耸的楼房，在这里头有不知几百间厂房，天知道碧凛会被藏在其中的哪个地方。 “高震，你准备好了吗？”葛青问道。 高震猛然回过神来：“准、准备好了。” 葛青觉得高震身上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同了。葛青还是挺看好高震的，毕竟他是所有能力者中看起来最有真材实料的一个，其他人么……葛青觉得还是算了吧，特别是那个扈嘉祥，明明是个十八线小明星，天知道怎么通过的海选。网上都传说他是靠后台挤进来的，他们节目组的人却知道这个节目里除了明星搭档，能力者背后并不存在什么后台，至于扈嘉祥到底是怎么进的节目 ，葛青认为多半是运气。而靠运气是决然走不到最后的！她想着，一挥手：“挑战开始。”同时按下了秒表计时器。 那一头，英华正在保姆车内仔细地听节目组的人员跟他核对流程，第一轮比赛英华抽到的顺序是第七位，只有陆勾排在他的后面。如果放在一般的挑战节目里，这就是一个压轴的位置，既不用面对第一个上场的紧张，也不用面临最后一个出场时观众的审美疲劳，是历来只有大牌才能轮到的位置。但是能力者之战与一般节目的区别在于这是一个需要大量刺激性元素的节目，越是到后面，能够带给观众的刺激难度就越大。前面的人如果已经带给了观众足够新奇的体验，那么留给后续选手的发挥空间就越小；前面的人如果成功的概率越高，后续选手就算成功，带给观众的感觉也会变成了不过如此，所以越是排后，往往越是难度大。而且与原版《通灵者之战》的剪辑方式不同，能力者之战不会依据所有人的表现，把表现好的选手片段分别安排到首尾两端，而是会严格遵循出场顺序剪辑，这样做的好处是能够吸引观众从头看到尾，不好的地方是如果一开始的选手表现乏善可称，也许会在中前期就流失掉一部分观众。 英华听到外头传来了吵闹声，不由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距离高震碧凛第一组出发的时间不过只过去了二十分钟而已，他听到窗户上传来了敲击声，拉开窗帘，发现是梁舟在窗外。英华打开窗，梁舟便趴了上来，双眼闪闪发亮说：“碧凛高震那组成功了，高震很厉害！” 高震？英华知道碧凛和高震一组，那么这一组就绝对不会失败，但是他没有想到得到梁舟夸奖的人竟然会是高震。 梁舟也没有想到，碧凛有多厉害，他是知道的，但是对于高震的了解就仅限于之前报名时候看到的那次勇斗歹徒。他以为高震只是擅长打架，但是经过刚才那一场才发现高震具有可怕的直觉。他几乎没有停下来犹豫过，而是始终在行走，他穿梭于如同迷宫一般的废墟之中，直接避开了所有暗哨，在有一处地方，两个暗哨形成了夹角，似乎无论怎么走都会暴露在其中一处暗哨的眼前，但是高震凭借出色的身体素质，从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爬上了围墙，跃过了两处屋顶，避开了两处哨卡。 “即便不考虑特殊能力，高震也是个值得敬佩的对手。”显然对于能力者这个东西并不相信的特种部队的负责人李少校由衷说道。 除了从头至尾都没有开口多说一句话导致这段内容在播出的时候可能有些不好发挥以外，梁舟觉得高震的表现确实很令人震惊。就像是开始比赛之前碧凛的那段话促成了他的某种改变，高震变得更为锋芒必露了。真可惜啊，梁舟心想，没有在现场感受过那种无声中的力量的观众可能会觉得高震的表现不够精彩，因为他没有做任何“附加题”，只有直观地在现场感受过的人才能够明白高震有多厉害。 毫不犹豫！毫不迟疑！他就像是一只强大的野兽，充满了自信和坚定。至于碧凛，似乎从一开始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高震找过去的时候，碧凛竟然自己解开了绳索，站在了高震会进入的某扇窗户旁等着他。那可是同一楼层几十扇窗户中的其中一扇，碧凛蒙着眼睛不偏不倚，掐着点站到了那里，途中甚至绕开了一个被派驻看守他的暗哨。太精彩了！真的太精彩了！ 英华看着梁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英华从来就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到了凡间本来也只打算做个过客，替扈嘉祥实现愿望是为了补偿占用他肉身的“租金”，重修功德是因为天庭有需要，谁想到随着时间的推进，他不仅发现自己的过去深藏谜题，为了能够保护梁舟，他也开始产生各种各样的欲望。他想红、想出名、想赚大钱，想跟梁舟烧烤、在一起，现在，他更是想着，不能让碧凛一个人出风头，他有足够的能力，让梁舟更为吃惊！ 梁舟还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然成为了英华争胜的动力。这也成了后来网上英华的粉丝们形容他的时候常说的一句话：“梁舟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哟！” 第91章 能力者之战 高震这一组的胜利为节目开了个好头, 但并不是所有组合都成功完成了谜题。 第二组的赵慧子拿着书, 边走边看，她自称这本书会给予她指引, 告诉她应该去哪里搭救她的同伴。作为赵慧子的搭档, 影帝黄颂则很称职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他利用三次机会，分别向赵慧子传达了此时他耳中听到的声音和在被“押送”前往秘密关押地的时候曾经闻到过的特殊香气, 走过的台阶级数, 在赵慧子陷入迷惑的时候，有力地支援了女孩。可以说, 这一组的成功是集合两人的力量完成的, 虽然比不过第一组高震的令人震惊, 却很好地达成了节目组的另一层意思——发挥出了明星搭档的作用。 第三组的洛逍风和孟斐则截然不同。两人不知怎么就结下了冤家，在用宝贵的通讯器时段联系的时候吵了个不可开交。洛逍风用扶乩的方式来推测孟斐的所在与岗哨位置，但是中途总是停下来抱怨。 “你老在那儿念经，把我的思路都给打断了。”洛逍风抱怨着。 孟斐说：“我是在帮你好吧, 这儿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请不来太厉害的神, 必须先把环境清一下。” 摄像机围绕在分居两地拿着通讯器的两人周围拍个不停，但是这两人的对话显然高深了点，大家都听不太明白。 洛逍风说：“行了行了，你别瞎帮忙了，我自己来。我早说了跟你们这群秃驴处不来，唉。” 孟斐简直要蹦起来：“我哪里秃了, 哪里秃了，小船你给我评评理！” 莫名其妙被拉进镜头的梁舟：“……”好吧，佛道两家好像的确是不怎么能对付。于是通讯器就这么被搁置不用了，洛逍风靠自己的力量虽然最后还是找到了孟斐，但是已经超时，所以被判定为失败。 孟斐：“唉，早跟你说了……” 洛逍风：“切！” 孟斐：“你切什么切！” 洛逍风：“要不是你乱来，我怎么会超时？” 孟斐：“不服我们换啊，我保证在十分钟内就把你找到！” 两人差点打起来。节目组笑坏了，刚刚才有一组和谐并进，联手破解难题的，这里就有一组吵了起来，真是要多吸引眼球就多吸引眼球，简直乐死人。 第四组的圣和朱笠之一出场气氛就有点诡异，也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些什么，总之朱笠之的脸色不是太好看，她似乎有些怕圣。圣还是那副大天使的打扮，穿着白衣背后还装饰了类似翅膀的东西，梁舟觉得穿着这玩意在废墟里走真是尬走，后来从监视器里看才发现效果竟然出奇的好。可见越是现实生活中觉得夸张的东西，放到舞台上越是出彩。而圣和朱笠之两个人显然也深谙这一点，彼此分开以后的表现都十分夸张。圣吟咏着叫人头皮发麻的中二词句，一路洒着圣水往前走，朱笠之则特别用力地把人质的害怕表现了出来。梁舟一般不太容易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但是对这两人的感觉真是……甚至心里产生了希望这一组失败的想法。 可惜的是，梁舟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圣成功地在规定时间的最后一分钟找到了朱笠之，而且还是在做了不少附加题的情况下。他指出了途径的七名暗哨士兵的困惑，有人是与妻子不和，有人是始终生不出子嗣，有人怀才不遇，有人则在不知不觉中欠下了一笔阴阳债。 “最近你遇到了一些古怪的事情，”圣隔着一堵墙对墙后的士兵说，“不致命，但足以给你惹出不小麻烦，诸如车子突然爆胎，楼上摆放的花盆突然砸落等等，这种情况已经持续至少一个月了……” 墙后的士兵正是这支特种部队的负责人李少校，他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显然圣说对了。圣说：“目前来看，这些事情还不足以对你产生致命的影响，因为你的运气还没用完，但是运气并不是源源不尽的，总有用完的一天，到时候……” 士兵的脸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代表着他正在挣扎。这些特种部队里的精英常年奋战在生死一线，见识过许许多多的危险处境，他们能够突破那些处境闯关而出便证明所有这些人都是心志坚定，坚信自己的人，正因如此，参加这个节目对他们来说更像是来完成一个任务。谈不上打脸什么，他们习惯了保持自己的“信仰”，但也不会过多关注别人在信什么。往往越是在乎打脸别人的人，其实对自己越不自信，而这些士兵早就过了这一个阶段，但是现在，李少校的脸色变了，他在犹豫，在纠结。 圣说：“节目结束后，你可以来找我，我会指点你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到时候自然也会告诉你问题的成因是什么。”他说着，突然轻轻笑了笑，那笑声十分诡异，轻盈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带着一股阴森森的鬼气。圣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怀疑的没错，这和一年前六月发生的那件事有关。” 李少校的脸上顿时露出了震惊至极的神色。节目组将话筒凑了上去，希望他能说几句什么，但是李少校却紧紧抿着嘴巴不肯开口，他甚至躲避开镜头，希望摄像师不要将他此时的神情拍摄下来。 梁舟飞快地记录下了一切，发给在专家评审现场的刘榴。 小船：“你那边怎么样？” 刘榴：“老样子，范教授说圣是虚张声势的套话，贾叔说圣利用他人的弱点，这样不好，铁老大跟贾叔对着干，说他瞎胡扯。”专家评审们并不会出现在谜题现场，而是作为节目中的穿插内容，在播放外景闯关的时候，时不时点评几句。 圣的目的还是达成了，因为他找到了朱笠之以后，李少校便真的找到他，两人私下谈论了一会，回来的时候李少校满脸震惊。 “我从来不信有神论，但现在好像改观了。”李少校说，手里捏着什么东西。 “这是圣送给你的吗？”梁舟问。 李少校像被蛇蛰了一下那样，赶紧将东西塞进内袋里藏好了说：“对不起，无可奉告 。” 圣之后出场的是花大姐那一组，与圣那一组的阴森不同，花大姐不愧暖心大姐的称号，特别是因为跟吕笑这个综艺咖搭档的缘故，两人充分将节目的气氛给活跃起来。花大姐自称能通过跳舞的方式，将附近的自然灵召唤来询问，而她家养的金环蛇则充当了引路人，替花大姐找到安全的道路。吕笑作为一个人质，时时刻刻在聒噪，一开始大家以为他纯粹是在搞笑，试图逗乐附近看守他的士兵，后来才发现他是通过自己的方式在套士兵们的话，试图从他们嘴里得到更多的讯息。这两人的搭档让人看着心里十分舒服，圣带来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节目组中处处都是欢笑声。可惜的是，这一组最后没能完成任务，花大姐经过某个拐角的时候绊了一跤，直接扑到了看守士兵的跟前，把士兵们都给逗笑了。虽然他们失败了，但是梁舟相信，花大姐一定能得到至今为止最高的观众支持度。 第六组出场的疯子和曲飞表现得很有特色。梁舟终于看到了疯子是如何工作的，后者早就从某个渠道拿到了工业区的建筑设计全景并且做了分析：“靠双腿横穿整个工业园区至少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闯关设定时限却是三十分钟，其中还包括了进入建筑物寻找的时间，换言之，人质被藏起来的范围大概只限于这个弧形区域内。”疯子在pad上圈出了一个小小的范围，“而在这个范围里 ，适合躲藏的区域有……”在他手指飞快的敲打下，各种各样可以藏人的区域都被一一调出，后期节目组进行过剪辑对比，发现疯子找到的区域与士兵们选择埋伏的地点几乎一一对应，由此可见他的数据的准确性。刘榴那边传来的内场消息则说，对于所有参赛选手都骂了个狗血淋头的范教授对于疯子高看一头，第一次说了能力者选手的好话。 “如果真的有什么特殊能力，那就是科学！”这句话后来在微博上传播甚广，成了疯子支持者们的座右铭。 曲飞也十分配合，努力地为疯子提供线索，这一组也完成了任务，在二十二分钟的时候解救了人质。这样一来，在前六组中，完成任务的组合达到了四组，分别是高震碧凛、赵慧子黄颂、圣和朱笠之以及封胥曲飞，未完成的是两组，洛逍风孟斐是超时，花大姐则是因为绊了一跤，功亏一篑 。总体而言，通过率高得惊人。 梁舟看了结果才觉得很震惊。在认识英华之前，他从来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特殊人群存在，现在才发觉也许那些人并不是不存在，只是并不被他们这些普通人所知晓而已。话说回来，作为一个手心里能取出一张弓来的人，梁舟自己现在好像也不是个普通人了。一时之间，梁总监陷入了对人生的沉思之中。 “下一组。”节目组的人员敲了敲英华的保姆车门道。 梁舟顿时浑身一震，他看着保姆车的车门被拉开，然后英华走了下来。 虽然每一组的闯关时间只有三十分钟，但是这其中还不包括人质藏匿、士兵躲藏，后期节目组成员找选手们“免费”算命以及大家休息和重新化妆布置场地的时间，所以虽然早晨八点三十就就开始拍摄，轮到英华上场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四点半。梁舟跟着节目组来来回回跑了一天，也觉得有些疲累了，观众们固然在电视机前只坐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但是由于看惯了惊喜，想必也已经产生了审美疲劳了吧，再说英华的后面，还有一个陆勾在。 读心者陆勾，可以说是这次谜题中最占便宜的一个。试想一下，她只要往这些钢筋水泥中一站，就能够读到哪里有人在思考，哪里是完全的空白区域，甚至人质被藏在哪里都能立刻知道，这未免也太有优势了，与之相比，梁舟虽然对英华的战斗能力表示五体投地，但却对他闯关时令人惊喜的能力持保守态度。 英华是个老实人，梁舟跟他相处越久越这么觉得，这家伙简直就像是古时候保留下来的那些高洁之士一般，从来不会给自己弄些花里胡哨的噱头争取好处，在这个圆滑的世道里，这种性格是十分吃亏的。当然，如果橘猫游艇在这里，听到了梁舟的这番感慨一定会喵喵喵地破口大骂：“狗奴才你是瞎了眼了吗，那个成天就知道烧烤的家伙哪里高洁了，气死了喵喵喵喵喵！” 葛青笑着迎上了英华。虽然已经拍摄了一天，她仍然保持着精神抖擞的模样，可见其敬业程度。向英华和肖贝妮复述完了比赛规则以后，葛青问两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肖贝妮被蒙上了眼睛，一双玉手也被捆了起来，显得特别的纤细可怜，完全看不出是个大xx女孩。他摇了摇头说：“没有了，只是希望嘉祥哥能快点找到我。” 葛青便对英华说：“扈嘉祥，你的搭档都这么说了，你有没有信心？” 英华点点头：“没问题。” 于是肖贝妮被带走了，临走之前，他还可怜兮兮地对英华挥了挥绑起来的手：“嘉祥哥，你一定要快点把我救出来哦！” 梁舟：“……”个狐狸精就是死心不息想要抱他家英华大腿啊啊！！ 葛青等人质安排妥当的消息传来，一挥手道：“闯关开始！”她话音方落，英华便如一道闪电蹿了出去。 第92章 能力者之战 大部分人都完成了任务, 所有人都表现得很好, 要让自己拔得头筹，除了一定要完成任务, 还需要压倒性的优势。 英华不如花大姐那么有观众缘, 不像圣那么会装逼, 甚至没有高震第一个出场的优势，他也想过多做些“附加题”, 但是在他看来, 有些问题是无法解决的。比如圣解决的那位李少校的麻烦，英华只一眼就看出李少校曾经做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导致他的身边积聚了不少怨气, 这些怨气的存在自动召唤来了喜欢怨气的不洁净的魑魅魍魉, 他固然可以将魑魅魍魉去除，然而这却违反了天道之中一环扣一环的自然秩序，今天他替李少校解决了难题，明天或许天道会从别的地方再来讨回这笔债, 到时候这种反扑或许会比现在更为剧烈和可怕。原本只是断一条腿就就能解决的事情, 也许到了那时就会演变为需要失去一条腿才能终结, 英华并不赞同这样的做法。然而人们往往害怕付出代价，所以更愿意向神灵祈求消灾化难，只寻得眼前的安宁，至于以后的事则以后再说，这也不得不说是英华无法与这些人沟通的一个主要原因。 英华为了在节目中获得好的结果也恶补过《通灵者之战》，越是厉害的灵媒往往越是尊重自然规律, 对于一些问题他们并不会出手横加阻止，而是更愿意引导碰到问题的人们面对内心、面对事实、直面问题，通过改变自己来改变现状。尽管流派不同，英华对于这些灵媒的做法却比较认同，至于他在其中看到了几个非人类的存在，既然不属于本土管辖范围，英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既然不能违心地做“附加题”，英华唯一剩下的选择就只有快。 比任何人都快，比任何人都准确地找到人质，只有这样才能够保持一定的优势。所以英华使出了自己的一点仙力来完成这件任务。英华快得节目组的人几乎跟丢了他，葛青不得不在后面大叫道：“快快，追上他，别管我！”女主持人惊讶得满脸通红，对于之前在心底对英华的腹诽不由开始愧疚，这个人似乎真的很厉害啊！ 英华在林中穿梭，他根本不用任何附加手段就能够找到肖贝妮的所在。就像是黑夜中的一盏盏灯，他能够清楚地看到肖贝妮还有其他所有士兵都分布在什么地方。钢筋水泥覆盖了土壤和植物，使得这里的自然灵十分稀少，这想必也是花大姐之前失败的原因所在。英华猜测花大姐是使用自然灵来充当自己的眼睛和双腿，因而当自然灵失去力量或是力不能及时，她便失去了方向，如同瞎子一般倒在了黑暗里。然而英华却不受这一限制，只要他愿意，他能将自己的力量洒出去，覆盖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如此一来，所有一切都归入了他的领地，他想知道什么、找寻什么都变得如此轻而易举。不过是七分钟，英华就已经抵达了肖贝妮躲藏地的楼下，这还是为不引起天道规则的注意。——另外，英华还没忘到那几个anti粉背后绕了一圈，阴恻恻地扔下了一句：“再敢欺负梁舟试试。” “天，他居然这么快就找过来了，他是怎么做到的！”跟丢了英华的摄制组自然不能发出这种感慨，他们目前还在钢筋水泥的堡垒中到处转悠，现在发出惊讶喊声的是跟着肖贝妮那一边的摄制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要说是从偌大的工业区里迅速找到一个被藏起来的人，光是从入口跑到这里就不止需要七分钟吧。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彼此都露出了震惊的眼神，只有肖贝妮洋洋得意，他男神就是这么了不起嘿嘿！ 由于得到了第二组的联络，原本应该跟着英华的摄制组工作人员终于气喘吁吁地找了过来。所有人都没这么狼狈过，葛青跑得发型乱了，妆都花了，边喘着气边喊：“嘉……扈嘉祥，你怎么能做到这么……这么快……快的！？你觉得肖贝妮……在……在这里面吗？” 英华抬起头看着那栋三层的办公小楼，他能很清晰地看到肖贝妮现在的方位以及楼里面埋伏着的三名士兵。或许是感受到了英华无形中散发出的压迫感，这三名士兵此时此刻都无比紧张。他们的额头流下了汗水，心脏“咚咚”跳个不停。这不科学！他们不由想到，经历过许多大阵仗，甚至参加过数起围剿持械恐怖分子战役的他们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英华指了指上面某个窗口：“他在那里。”他说，说着便要迈步往楼里走。就在第一个看守在楼梯下方的士兵手中紧握着war game道具枪，准备迎接这个令他格外紧张的强敌的时候，英华却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此时已近黄昏。秋天的白昼开始变短，所以虽然只是接近傍晚五点，天色已经开始黯淡下来，此时天上难得布满了火烧云，映照在这空旷荒芜的废墟中，显出一种半是诡异半是华丽的色调来。英华微微皱着眉头，一只脚踏在明暗分界线不知怎么停了下来。 葛青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怎么了，嘉祥？” 英华却没有回答她，半晌他突然收回脚，往另一个方向飞快地跑起来。 “快跟上！”经历过刚才那一出的摄像师反应极快，一面吼着一面丁零当啷地跟在英华后面猛追。 葛青搞了个电动车坐在后面，拿着话筒说道：“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要完成任务了，是什么让扈嘉祥改变了主意，他知道自己刚才与成功失之交臂了吗？” 梁舟也跟在后面，他认为英华确实已经找到了肖贝妮的所在，但是最后关头改变主意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难道他发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梁舟想着。 英华很快就跑离了肖贝妮的藏身之处，他并没有看到肖贝妮眼泪汪汪地趴在窗台上，顶着个眼罩望向他消失的方向呜咽。 “呜呜呜，仙君，你为啥不来救我呀呜呜呜呜！” 英华在工业园区内兜起了圈子。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节目组面面相觑，葛青看着计时秒表道：“扈嘉祥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似乎失去了方向，看起来焦躁不安，他的时间只剩下三分钟，这时候就算他赶回刚才的小楼或许也已经来不及了。很可惜，他曾经有望令所有人震惊，但他却又放弃了，也许幸运之神这一次擦过了他的身后，而他没能牢牢抓住她吧。” 第54节 英华突然停了下来，大步走近梁舟身边：“我需要借用你的力量。” 梁舟愣了一下，几台摄像机顿时同时对准了他。 梁舟：“……哦，好、好的。”虽然并不知道自己能够借给英华什么力量。 英华却突然一把抱住了梁舟，用自己的额头抵着梁舟的额头。 众人：“……” 碧凛在一旁瞧热闹，这时候便嗤了一声，似乎对英华的行为不太满意。 梁舟简直要疯了。跟英华谈恋爱已经很刺激了，在网上公然表白属于阴差阳错之下的破罐子破摔，但是在无数观众眼前这样……这样……这样真的好吗？就在梁舟不自在地想要往后退一退的时候，英华却紧紧抓住了梁舟的手说：“别动。” 梁舟：“……英华，这、这样不好。” 英华却说：“闭上眼睛，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梁舟半信半疑地闭上眼睛：“什么也……”他本想说什么也没有，但是忽然发现自己真的看到了东西。一开始眼前明明只有一片黑暗，后来便感觉到了夕照投射在眼皮上的光芒，再然后有一股温暖的力量从英华那里传递过来，梁舟发现自己突然之间就看得见了。 钢筋水泥的森林下面是许许多多的光点，这些光点就像是鹅卵石一般堆积在这个地方，它们原本或许是活着的、鲜亮的，但是由于背负着沉重的人工造物，所以被压制到了地底，有的死去了，有的则陷入了沉睡。虽然如此，这些“鹅卵石”却还带着一线生机，梁舟总觉得它们应该还能活过来。 他在这片土地上还看到了好几个明亮的物体，一、二、三、四、五、六……梁舟很快发现自己看到的正是能力者们以及碧凛、孟斐等嘉宾。孟斐的颜色是淡淡的金色，碧凛的颜色则是霸道无比的紫色，而英华的色彩……十分奇怪，一会儿是完全洁净的蓝色，一会儿又变成了隐隐的灰黑色…… “不要注意我们，注意地下。”英华说，“你的眼睛能比现在的我看得更远，因为穿心弓在你的身体里。” 梁舟吃了一惊，是……这样吗？穿心弓的确现在在他身上，这是能够破除一切阵法的法器，但是这和看到这里的一切有什么关系？英华又希望他看到什么呢？梁舟说：“可是我不知道怎么用……” 英华却说：“你知道的，相信你自己。” 梁舟只好闭着眼睛，胡乱地想着，我要看到英华希望我看的东西，我要使用穿心弓的力量，我要…… “不行，英华，我……”梁舟本想说自己做不到的，但是突然间觉得浑身一震。就像是有一股清凉的水流从他的丹田处升了起来，温柔地沿着经脉流淌往他的身体各处，他感到自己的四肢百骸都被这水流所涤荡了。通通透透，清楚干净，眼前的一切在慢慢地变淡，显出本来的模样，梁舟看到了一棵树，就在他们的脚底下。没有叶片，只有脉络，一缕缕、一丝丝，白色的脉络在这里的土地中流淌。 “那是生命。”英华说，“这片土地的生命，现在告诉我，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梁舟赶紧又看了过去，只见这些光脉时断时续，有些地方狭窄到近乎没有了，但是这并不是不对劲的地方，他觉得英华说得不对劲，应该是另一种东西。那应该就像是……就像是…… “那里。”梁舟看到了，在这株光脉之树的某几处枝干处，他发现了三团黑色的东西。那些东西一收一缩，宛如一团小小的腐烂的心脏，初看并不起眼，但是越看便越觉得不洁，梁舟看了一阵子，甚至感到了想要呕吐。 “可以了！”英华突然松开梁舟，梁舟眼前的一切猛地一收，消失不见了，“谢谢你。”英华伸手轻轻摸了摸梁舟的脸颊，随后走了起来。 葛青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表喊道：“扈嘉祥，你的时间到了，扈嘉祥！” 英华却转身问：“有铲子吗？” 葛青莫名其妙，转头看向跟着来的节目组导演，导演点点头，便有几个工作人员飞快地拿来了铲子。 “你从这里挖下去。”英华说，留下了一个工作人员，跟着又去了别的地方。 “你挖这里。”然后又照样留下了一个工作人员去了第三个地方，“你挖这里。” 三个工作人员被分别留在了三个地方，李辉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小葛，留神扈嘉祥的动作，他指出来的三个点从地图上看构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专家们都在讨论。” 葛青看着站在一旁的英华，眼中满是不解。这个人明明能够最快完成任务却突然放弃，现在超过了时间却又开始挖坑，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包括葛青自己在内，居然没人想要反抗他。大家都默契地一声不吭，包括那些已经比试完的能力者，他们都默默地站在一旁，似乎等待着什么。 “没什么东西啊。”最近的那个工作人员抱怨着，忙活了一天，他已经很累了，只想着快点收工休息，谁想到这会儿还要做这种无用功。再挖一铲子，这一铲子下去再不行的话，他可不干了。然而就是这一铲子下去，他清楚地听到了“咔嚓”一声，跟着是一股恶臭传来。 “妈呀，什么味道这么臭！” 洛逍风跟孟斐对看一眼，两人同时冲了上去，洛逍风从身后摸出一把破扇子，猛然抖开扇了一扇，孟斐则结了个佛印，飞快地按在地上。整个地面突然之间抖了一抖，所有人都有一瞬间的头昏脑涨。 “怎么了？地震了？”人们纷纷小声地询问着，谁也不敢大声讲话，似乎生怕惊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另一边挖东西的人已经臭晕在了地上，碧凛捏着鼻子，用树枝挑起了一个什么东西，看了一看，冷笑了一声。高震在将人运到附近的安全地区。 第三处挖掘地点，圣取出一个瓶子，将什么东西倒在了那处土壤上，只是一会儿工夫，那里头就飘出了一股异香，香味散去后，露出了一具白骨。 “这是什么？”葛青惊讶地问道。 “骨骸。”英华看向坑中挖出来的半腐烂的东西，“成精黄鼠狼的骨骸。” 不知谁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葛青才意识到是自己的，她接起来，说了几声，惊讶道：“蛇的骨骸？”挂断电话，她吃惊地对英华说，“是冯乐水打过来的，说第一个地点发现了蛇的骨骸。”话才说完又接到了第二个电话，这次挂断后 ，她的脸色就更难看了：“第二个地点找到了类似刺猬的尸体……” 梁舟怎么说也在做灵异平台，闻言突然就反应过来：“四仙？”民间传闻四大仙分别是黄鼠狼、刺猬、蛇以及狐狸，没想到这里竟然埋了三仙的尸体，这是巧合还是……等一等！ 梁舟猛然看向英华：“英英英……”梁舟都急得结巴了，“肖贝妮！！！” 英华也猛然反应过来，他飞快地冲了出去。 第93章 能力者之战 一片乌云飘了过来, 正正好好遮挡在小楼的上方。三个士兵本来守候在楼中, 等待着抓住随时可能出现的能力者，现在却统统失去了意识, 或坐或躺地歪倒在墙边地上。 在一片死寂一般的氛围中, 一片黑色的浪涛朝着小楼迅速推进过来。黑色的线条看起来像是潮汐线, 凑近了看才会发现竟然是一片黑压压的虫子。那些虫子个个都有杏核大小，通体黝黑, 行动迅速。它们见槛过槛, 见墙翻墙，很快就把整栋小楼的外墙都布满了, 而且在行进过程中它们还不断震动膜翅, 发出古怪的声响。 空旷的小楼内回荡着那单调乏味的“乐章”, 百无聊赖的肖贝妮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什么声音，好吵……”他觉得自己应该站起来看个究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越来越困，越来越没力气。好……奇怪, 肖贝妮抓着窗台边缘, 想要站起来, 然而他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便靠在窗台上，闭上了眼睛。 肖贝妮做起梦来。 天空中燃烧着滚烫的太阳，每一个太阳之中都有一只眼睛。一、二、三、四、五……肖贝妮在地上奔跑着，一边跑一边数着空中太阳的数目。九个太阳高高挂在天空上方，散发出的热力足以将整片大地都炙烤为焦土。他就踩在这滚烫的大地上奔跑。 一路上能看到许许多多黑乎乎的东西，有的时候是一大团, 有的时候是一小摊，还有的，外面裹着一撮撮的灰絮，想必是曾经穿着衣服的。这些“东西”在不久前恐怕还是活着的，然而现在却全都成了黑色的焦土，也只有他还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继续奔跑。 “我……我有这么厉害吗？”梦里的肖贝妮想着。 像是电影里的镜头一转，他终于看到了那个奔跑的自己——虽然自己看到自己还是从空中看下去的视角显然是不正常的，那是一只体型庞大、体态优美，毛发顺滑的巨大的白色狐狸。狐狸的身后是毛绒绒的一大团尾巴，肖贝妮数了一下，总共有九根。 “九尾！我居然有九尾了！”肖贝妮惊喜极了，随后却又有点迟疑起来，他早就修成九尾许久，怎么突然间又如此地激动了呢 ，就好像……好像他从没见过自己九尾的样子似的。九尾的白毛狐狸快如闪电一般在地上奔走，也不知他已经跑了多远的路了，他的白毛虽然看着洁净，其实已经沾染了尘灰的痕迹，狐狸的气息也有点沉重，显然并不是完全的游刃有余，但他还是在奔跑。 “哪里跑！”天上传来炸雷也般的吼声，伴随着一道霹雳，一支银色的飞矢穿破云层，向着他直直射来。九尾狐猛然一跃，在空中灵活地翻了个滚，避了过去。 “嗖嗖嗖嗖”，随之而来的却是密密麻麻更多的箭矢。从那些长了眼睛的太阳里，不断有箭矢射出。箭矢盯着九尾狐不放，逼得他不停地挪动，没办法休息哪怕那么一会儿。 “我很累了。”肖贝妮看着那只九尾狐狸想，“这样下去不行，他们想要把我的体力灵力消耗殆尽，然后除了我！不能让他们如意！”肖贝妮勉强在地上打了个滚，起身后看似往左边跃去，却在箭矢几乎擦破他的皮毛的时候猛然向右边一滚，顺着一道山坡一路滚了下去。 这里的地形并不适合隐匿，但是高低落差多少还是能为他提供一些便利，他得快点想个法子脱出这个包围圈，不然他身上带着的这些小家伙们可就麻烦了。 原来，在白毛狐狸的脖子上系着一根树藤，底下连着一张网，网兜里是一群小小的奇形怪状的小东西，大多数是妖，还有一些似乎是亚魔。这些小东西可能刚刚出生没多久，又弱小又脆弱，恐怕稍稍一碰就会死掉。肖贝妮本来过得自由自在，经过那片着火的森林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这些小家伙却动了恻隐之心把他们带了出来，结果就被天上的东西给盯上了。 箭雨刷拉拉地冲刷着大地。烦死了烦死了！肖贝妮无比焦躁，天上那些东西一路吹吹打打地追着他不放已经有七天七夜了，多少耐心都被耗光。肖贝妮明白，他一刻也不能松懈，不然被那些东西抓到，恐怕连死都不能痛痛快快。 肖贝妮用力弓起身体，从一道狭窄的缝隙中穿过，他才刚刚落地，那些箭矢便又追了过来，他只得继续跃起。难道他今天真要死在这里？肖贝妮不想不愿意，作为一只好容易修出了九条尾巴的天狐，没有谁会愿意随随便便地屈服，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小东西要靠他搭救。 或许是看出他决意反抗到底，天上的太阳突然间开始移动起来。九个火球在空中飞快地穿梭组合，就像是活物一般，它们聚拢到了一块儿，然后，其中的一个火球猛然间就对着地面砸了过来。肖贝妮吓了一跳，他的动作已经够快了，无奈那火球的温度是那么高，何况还有辐射出来的滚滚热浪，肖贝妮被不小心燎到了一下，顿时一条尾巴上的毛就焦了一层。 好疼好疼！该死的！肖贝妮真想把那些讨厌的家伙全都杀死，可是他虽然有九条尾巴，有呼风唤雨的能耐却没办法跳到真正的天上去，而且他现在还要护着那些小东西们，无法大展手脚。网兜里的小东西似乎感染到了肖贝妮的烦躁情绪，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全都哇哇大哭起来，把肖贝妮烦得一个脑袋九个大！ 拜托，来个谁吧，能帮我一把就好！就在这时，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不是吧，真的有救兵？肖贝妮往远处看去，过了一会便看到有个人骑着一匹黑色的骑兽不急不慢地走了过来。这谁？肖贝妮想，他好高啊。作为一只九尾狐，肖贝妮的体型已经够大的了，但是看对方却仍然要仰起脸来。或许是由于逆光，肖贝妮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好像是个男人。肖贝妮想着，这男人身后负着一张长弓，腰上则佩着一柄造型奇怪的宝剑，在这恐怖的杀意弥漫的战场上，他却像是在春意盎然的花丛中散步一般。 “仙君！”肖贝妮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猛然叫出声来。 高大的男人却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眸很黑、很冷，就在肖贝妮以为自己要失望的时候，男人却清楚地说了一句：“躲到我身后去。” …… 黑色的虫潮已经覆盖了整座小楼，肖贝妮就像是被埋进了虫堆里一样。那些古怪的虫子正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试图钻进他的七窍之中，而肖贝妮却靠在窗台上一动不动，在那一片虫子的海洋中嘿嘿笑着，不知在梦里看到了怎样美好的场景。 虫子聚到一起，隆起，形成了一个人形的怪物，那怪物有四肢脑袋，手里还拿着一柄黑色的长刀。 “卧槽！这什么玩意！”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哗”的一下，所有的虫子都被撞散了，它们扇动着黑色的翅膀在空中拼命逃窜。 肖贝妮听到了什么人的声音。好吵啊，他想着，让我再睡一会。等等！小狐狸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像是……像是那些土里的臭虫。肖贝妮猛然睁开眼睛，他的眼前看到了一道人影，对方正哇哇惨叫着用力驱赶着什么。 哇！那么多虫子！肖贝妮发出一声惨叫，分贝高得几乎震穿屋顶。虽然他不能像梦里的那只大狐狸那样一声尖啸就令风云变色，但是这极具穿透力的一声却还是震落了一片盘踞在屋顶上的虫子。肖贝妮脑袋上掉了一大堆虫子更是惊得花容失色，连连惨叫。 正在大战虫子的疯子在前面捂着耳朵，苦恼道：“求你了，别叫了，别叫了！”他用力拔高嗓门，无奈根本没法传达到肖贝妮那里。 “肖贝妮！”英华冲了进来，看清眼前情景，单手在空中画了个符，两道白光转眼划过，所有甲壳虫都肚皮朝天，翻倒在地，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蛋白质的恶臭。梁舟随后跟了进来，看清现场不由发出一声惊叫：“卧槽太恶心了！” 能力者们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一一闯入，看到此情此景都不由变了脸色，尤其是女性。当然这不包括花大姐，花大姐蹲下身捡起一只虫子看了看，跟着伸手戳了戳，又把那根刚戳过虫子的手指放到嘴里舔了一舔：“啊呸呸。”她骂道，“这什么阴邪的玩意，难吃死了！” 葛青终于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看到此情此景，惨叫一声就往外跑：“虫啊啊虫！” 孟斐走进来，一脚踩烂了一堆虫子，提起脚看了看，脸色臭臭的：“真恶心。” 梁舟说：“你也知道恶心啊，知道就别踩啊。” 孟斐说：“我这不是没看到吗？”刚说完，就见洛逍风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又是一脚。 梁舟、孟斐：“……” 洛逍风还茫然不觉问：“干嘛，你俩做什么盯着我看？” 孟斐叹了口气：“我觉得我跟这帮牛鼻子老道真是没共同语言。” 梁舟说：“咦，你承认自己是和尚了？” 孟斐当即惨叫一声：“没有！绝没有！刚才我说什么了？那不是我说的，你别相信，我只是人格分裂了！” 梁舟觉得一个人活到自欺欺人成这样也是蛮不容易的。 肖贝妮哭哭啼啼地还在那儿跳，生怕被还在从房顶掉下来的虫子尸体给砸到了，简直可怜得不行。 英华转头问：“怎么回事？” 封胥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刚才就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发现你们都不见了，想着你们总会走到这儿来的，就跑过来等着，谁想到看到一大群虫子朝着肖小姐爬，所以顺手帮了个忙。” 英华看了封胥一眼，封胥朝他笑笑，还冲着梁舟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你的，梁舟跟我说过好多次了。” 梁舟：“我没！” 英华看了眼地上的虫子，而后道：“这些虫子只是媒介，真正的东西已经跑了。” 葛青脸色煞白地扶着墙过来说：“什么媒介？什么东西？”她总觉得自己台这个节目好像碰触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英华说：“没什么，只是有人在这里布了个阵法。” “阵？什么阵？”跟着赵慧子过来的黄颂忍不住问道。老影帝今天大开眼界，忍不住也变得话多了起来。 陆勾走上来对肖贝妮轻声说了几句什么，而后道：“我带她下去休息一下。” 肖贝妮恋恋不舍地看了英华一眼，英华说：“你先跟她去吧，没事了。”肖贝妮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英华身边。 花大姐的金环蛇被放了出来，但似乎很厌恶那些虫子，盘踞在花大姐的脚下就是不肯往前挪动一寸。花大姐说：“这些虫子很不好，我家环环也不爱吃。” 圣抽动着鼻翼说：“这里的味道十分邪恶。” 赵慧子则看着自己手中翻到的那一页，轻声吟诵道：“一切只是一个开始。” 英华说：“行了，不管是什么现在我都要将这一切结束。”他对所有人道，“请你们出去一下，碧……冯乐水留下。” 第55节 碧凛哼了一声，勉强算是应承了。 梁舟问：“我呢，我要留下吗？” 英华顿了一下，摇摇头：“不用了，你出去跟大家一起等着吧。” 梁舟有些失望，不过还是乖乖道：“哦。” 摄像大哥敏锐地感觉这是个拍到好东西的机会，但是向来不发脾气的英华却沉下脸说：“我说出去，听到了没有。”所有人就这么被赶了出去，大家在刚刚降临的夜色中细声交谈着，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过了一刻钟左右，英华打开门出来，碧凛也跟在后头。 “没事了。”英华说，“今天的事情到此结束，回去休息吧。” 导演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咽了回去说：“行吧，就这样，都回去休息。” 第一期的比赛本来安排了两道题目，根据实际拍摄进度进行调整，如今第一个题目就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精彩的素材，导演认为也就无需加班加点再拍摄在影棚内进行的第二考题了，至于最后一位选手陆勾，也只能等明天场地清理完了再补拍了。所有人就这么各自回了家。 肖贝妮大概因为被疯子救了，所以对他挺感激的，两人坐着车回去，一路上不知道聊了什么，等到下车的时候已经关系相当不错了。 “下次见。”肖贝妮冲着疯子挥手说。 疯子比了个遵命的手势：“下次见，美丽的姑娘。” 梁舟没忍住拉了疯子一把：“别忘了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疯子嬉皮笑脸道：“我就打个招呼而已啊。” 梁舟只好作罢。 英华说：“小船，我送你回家。” 梁舟“哦”了一声，冲疯子挥挥手：“拜拜啦，键盘侠。” 疯子：“……” 虽然是英华送梁舟回去，不过英华现在还没钱买车，所以是开了梁舟的小电驴送他回家。凉风习习，大街上满是出门散步的人们。度过了炎热的夏天，整个城市都迎来了四季中最舒服的那个季节。 梁舟终于有机会问，他说：“英华，那个阵到底是怎么回事？” 英华沉默了一会才道：“看起来是一个借助阵法抽取那块土地生机的阵。自然之中蕴含巨大的能量，即便现在由于人类科技的原因，许多自然的力量都被压制下去，但是那些力量一旦爆发出来，足以毁天灭地。” 梁舟说：“有人想要借助这个节目来抽取肖贝妮的能量补完阵法，可是谁会知道肖贝妮的真实身份又知道节目组的拍摄安排？” 英华想了会儿，最后说：“我不知道。” 这个阵可能是刻意为之，可能是巧合，还可能是肖贝妮的仇家找上门来。英华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件事和他与梁舟有关，对，或许真的只是一种巧合，毕竟其他三仙的尸体看起来埋下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梁舟突然说：“唔，可能就是巧合，也许动拆迁搞坏了引起反噬了呢。” 英华“嗯”了声说：“先别想那么多了，今天一天你也累了，早点回去洗澡休息。” 梁舟便“咦”了一声道：“你……你今天不到我家过夜吗？” 英华心头一软，但还是忍住了道：“今天不行。明天我还要去公司一趟，要是被宋哥知道又要念我了。” 梁舟理解道：“也好。”他今晚也要加班赶稿子，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大家都知道他们家英华有多厉害、多了不起！比谁都厉害，比谁都了不起！ 第94章 能力者之战 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能力者之战》第一期节目比预定的晚了一周才播出, 据说是因为节目素材太过精彩, 到了后期剪辑的时候，节目组主创发生了极大的分歧, 为了保留什么, 播出什么而争论不休, 以至于第一期节目就剪辑出了三个版本，最后通过投票才终于决定播出哪一个版本。 在这延迟的一个星期中, 关于节目的话题也是屡上热搜, 造成了未播先热的局面。有人认为这是节目组在自炒，放话一旦播出就会原型毕露, 也有人对节目抱有极大期望, 纷纷表示我们国家终于也能有一档能看的特别的节目了。不过由于审查的缘故, 节目组也已经对外先行致歉，表示并不能将全部的精彩呈现在大众眼前。然而恰恰由于这种欲扬先抑的态度反而使得网友对这个节目更加好奇，一时间各种被删减花絮在网上到处乱窜，无数的小号冒出来说自己有一手资源, 想看就要私信、要下载app云云, 当然到了最后网友们便发现一切都是骗人的。所谓的一手资源其实就是拿先行篇加花絮和参与嘉宾们在其他综艺节目中的片段拼拼凑凑起来的伪作, 于是网上每天都有人在破口大骂。 日思夜盼的七天过去了，周六晚上《能力者之战》的正片终于在网络上播出。由于题材的原因，《能力者之战》最终无缘电视，但是这档节目本来就是面向年轻人的，在网络播出倒也不算不合适。梁舟洗了一串葡萄，切了半个西州哈密瓜端出来。英华正坐在沙发上看一个剧本, 最近宋飞好容易又给他找来了一个剧本，虽然是个新人导演执导的电视剧的男二号，报酬少得可怜，剧组的设备人员等等都捉襟见肘，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机会。现在拍摄片子的门槛越来越低，不少小剧组主创拉起亲朋好友来奉献的诚意之作一不留神就红了，宋飞显然也是打得这个主意。 梁舟把瓜放到一旁问：“怎么样？” 英华说：“嗯？”然后才反应过来说，“剧本还算不错。”英华来到这个人世一晃眼也有大半年了，他并不是愚笨，只是太久没有接触凡间种种，经过这段日子来的生活，他越来越如鱼得水。他早已不是那个曾经看到地铁检票闸机都会惊讶的“山里人”，他越来越像一个人，虽然并不是一个世俗的人。 梁舟递了块瓜到英华嘴边，英华张开嘴吃了。梁舟心里甜甜的，上次肖贝妮的事情过后，他们身边并没有再发生什么离奇的事件，他便自作主张地觉得一切的确只是一个巧合而已。毕竟能过太平日子谁会喜欢风雨飘摇的不安定啊？ “节目要开始了，”梁舟说，“快看。” 英华便放下剧本，看向电脑。梁舟按了播放键，他做娱记的有vip账号，自然不用跟着一起看什么广告，直接就切到了正片，熟悉的片头出来，正是能力者之战先行篇宣传时用过的那支pv，不过英华已经被揭穿了身份，他那部分就被替换成了后来重新拍摄的版本。这一次他堂堂正正地露出了自己的脸孔，服装总体还是那一身，但是韩娜后期做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修改，“假面战士”的时候韩娜吃不准该怎么把握特质，知道是英华以后，便放手去做了，出来的效果十分惊艳。梁舟觉得韩娜对英华是有特殊感情的，是那种艺术家对一个美丽事物的特别的喜爱，所以在她手里出来的英华总能最大程度地把英华的闪光点放大。 屏幕中的英华一身白衣，站在风声浪涛之中，手中托着一把光彩熠熠的璀璨星辰，星砂从他的指缝间漏下，光芒剔透，被星光照亮的他的眼神则温柔得如同秋天星空中的银河。英华的称号也由中二的“假面战士”改成了“颠覆者扈嘉祥”。梁舟觉得这称号虽然也有点中二，不过好歹是把英华的特质给体现出来了，英华可不就是要在这节目当中颠覆大家对他的既定印象吗？ 节目很快开始了，梁舟边看边赞叹阳光台的后期剪辑的确做得不错，很多小细节他当时在场都没注意到，经过摄像师还有后期的剪辑却组合成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当看到英华借助他的力量那一幕的时候，梁舟手里的瓜“piaji”一声就掉到了地上。 “这这这……”梁舟全然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上了节目，而且还占据了那么长的一段。 英华看得津津有味说：“原来你在镜头里看起来是这样的啊。” 梁舟：“……”这是重点吗？？？梁舟在心里惨嚎，他是个狗仔啊，他真的真的不想当名人啊，这让他以后怎么跟拍人家啊！ 节目把那天的拍摄过程进行了巧妙地剪辑组合，闪光的更闪光，本来显得平平无奇的部分也被带上了神秘的色彩。比方说圣和李少校的交谈虽然被掩去了人像，却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偶尔有几个词汇特别清晰，让人浮想联翩，梁舟觉得剧组真是够坏的。而花大姐那一跤就摔得特别可爱，配合了动画效果，呆萌呆萌的。陆勾的戏份虽然是第二天补上的，但也表现得相当精彩。就如梁舟预测的那样，这道题对她来说易如反掌，一路上她顺便也做了几道附加题，成功塑造了一个冷静强大的精英女性形象。 整个节目的氛围有紧张的、神秘的、悬疑的也有逗趣的。肖贝妮那部分也被收录了进去，但是节目组没有把四仙阵剪进去，只在画外音大略提到了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就是专家评审的点评，那位范教授用力抨击了英华的故弄玄虚：“都是一些小把戏，那些虫子是因为挖到了虫巢所以逃出来的，他让人挖的那几个点就是虫窝！”至于为什么那些虫子会纷纷钻到肖贝妮藏身的地方，范教授则表示一定是因为肖贝妮身上涂了什么香水是虫子喜欢的。 杜蓉表示大家都很棒，让她有了写新书的欲望；葛青表示所有人都令她大开眼界，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李明汉对每个人都很有兴趣，特别对疯子和英华以及碧凛感兴趣；铁军和老贾两个人针锋相对，各有各的拥戴；至于简泓明从头至尾只说一句话：冯乐水太棒了！搞得一群cp粉激动得要命。 一个多小时的节目飞快地看完了，梁舟再重头看起的时候跳出来了一大堆的弹幕，吓了他一跳。他还想再看清楚的时候却被英华按掉了电脑。 “不早了，你该睡了。”英华最近老管梁舟的生活作息，梁舟被他管得都没了脾气，有心想要勾引英华做点那啥吧，英华却总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搞得梁舟自惭形秽，老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色了。 英华等梁舟睡着了，才起身离去。游艇从外头爬了上来，几个蹦跳就落到了窗台上，伸出一只爪子从纱窗洞里拨开窗户插销。 英华对它比了个“嘘”的手势，而后压低声音道：“小船睡了。” 游艇没好气地瞪了英华一眼，自己开了窗进来。英华问：“外面有什么不对劲吗？” 游艇短促地喵了一声，意思是没有。 英华若有所思道：“你们继续保护小船，我会躲在暗处。”与心大的梁舟不同，英华这些日子其实并没有放下心来。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想法，他不愿意自己亲手打破这种幸福的平静，却绝不会任由对方为所欲为。不管他是不是长鸣魔君，梁舟又是不是前世封印他的那位仙君，对于自己对梁舟的感情，英华不再怀疑，所以他格外痛恨那些想要对梁舟动手的人。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和幸福不容那些人破坏！ 游艇不满地吭哧了两声，算是应了。 英华的身形便隐没入黑暗不见了。 “小船，”英华心想，“不管以前是怎样的，希望这一世我能陪你走到底。” 挥去曾在幻境中见过的梁舟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幕，英华告诫自己。 *** 早晨，梁舟醒过来，整个人都觉得有些迷迷糊糊的。他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不是太好的梦，但是此时却已经想不起具体内容，唯一记得的只有梦里那种情绪，一种不甘的、难受的情绪，梁舟抓心挠肺，总觉得不开心。打开手机，顿时就有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把梁舟吓了一跳。 屏幕上跳动着刘榴的字样，梁舟接起来，小天狗的声音就从话筒里传来：“小船哥红了红了！” 梁舟心头一顿：“什么红了？” 小天狗说：“咱们、咱们红了，八卦……八卦平台！” 梁舟早就预料到了这点说：“慌什么，这是好事。”他打开微博，顿时被炸开的那串粉丝数、艾特数、评论数给吓到了。 “这、这么多？”梁舟也吓到了。 那头刘榴的声音都颤抖了：“小船哥，咱们是不是真的红了？咱们以后每顿饭都能吃肉了是不是？” 梁舟：“……” 梁舟问：“你现在每顿饭都吃什么？” 刘榴说：“白馒头啊，周末有榨菜肉丝的。贾叔说白馒头也好贵的呢。” 梁舟：“……”这是虐待童工吧。 梁舟打开评论看了几条，嘴角就不由抽搐起来。梁舟平时管理平台，自己没空开微博，结果短短一晚，就有一万多人跑来雨幕的八卦平台下面破口大骂或是循循善诱。有的说梁舟配不上英华，苦口婆心劝他走；有的则直接叫骂梁舟是个狐狸精，居然不要脸地勾引她们男神，还说有他的黑历史劝他早点自己退出。不过鉴于英华之前直接怼过黑子的历史，更多人是在下面酸唧唧地羡慕梁舟有眼光，还有不少人表示梁舟好萌好可爱，这个cp我吃我吃的！总之各种言论满天飞，完全一团乱。 梁舟：“……”红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梁舟跑去开了门，发现是英华。英华手里提着热腾腾的早点，走进来说：“刚起来？” 梁舟忙道：“马上就好。”今天就要去拍摄第二期的《能力者之战》了，第一期比赛中英华虽然大放异彩，但由于是否完成了任务这点存在争议所以分数最后仅处于中下游，仅仅只高于没完成任务的花大姐和内讧的洛逍风那一组，这一次的淘汰赛他要表现出色才能不被淘汰。 梁舟说：“今天你好好加油啊，咱们一定能行的！”他边说边飞快地洗漱擦脸。英华从背后看着他，晨光从窗外照进来，显得梁舟整个人的轮廓都特别柔和。英华看着看着忍不住走过去，一把搂住了梁舟。 正在擦脸的梁舟吓了一跳，回过头说：“英……”然后被英华给吻了。两人有一阵子没有烧烤了，结果这一吻吻得险些擦枪走火，梁舟不得不去洗了个冷水澡才把这股热度给压了下去。 “下次可别这样了，耽误事。”梁舟嘴里抱怨着，心里却乐开了花。最近英华老不跟他烧烤，害他都有点儿担心了。 英华点点头：“不急，慢慢来。” 梁舟突然脚下一顿，转过头看向英华。 英华疑惑地问：“怎么了？” 梁舟看了英华好一会，才道：“没什么。”就在刚才，梁舟突然想起来了自己昨晚做的那个梦，在梦里，英华坐在白骨森森的宝座上，是饰演长鸣魔君的那副模样，他对梁舟轻佻地说着：“不急，慢慢来。仙君，本君有足够多的时间来陪你赌这一局。” 第95章 能力者之战 能力者之战第一轮第二期节目的拍摄地点在一栋久已无人使用的废弃小楼内。 有点年纪的人或许会记得,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 某地方制片厂曾经出品过一部叫作《小楼鬼影》的恐怖片，影片主要的取景地就是这里。 那个年代, 国家对于怪力乱神的管制反而没有现在这么严格, 所以很是出过一批恐怖片。有意思的是, 或许是因为那个年代的特效技术很不发达，所以剧组反而更看重借助剧本节奏、演员演技、场景气氛和配乐来营造效果, 拍出来的剧常常能吓人一跳。 《小楼鬼影》主要讲述了一位美丽聪慧的“灰姑娘”在一户富户家中找到了一份家政工作, 之后在这个家中发生的诸多诡异离奇之事。小楼的主人也就是男主角是一位深居简出的绅士，他不苟言笑但相貌英俊又多金, 摆在现在的言情片里妥妥是一个霸道总裁俏女佣的故事, 然而, 《小楼鬼影》既然是一部恐怖片，自然不可能照着柔情路线走下去。 整部片子的气氛压抑、诡异，处处充满着让人不舒服的玄机。一开始绅士的工作在片子里并没有明确表明，观众们只知道他很有钱, 并且常常出门办事, 所以往往留下女主角一个人看家。在绅士的家中有一座阁楼, 阁楼一般都上着锁，一开始女主角并不被允许打扫甚至是接近那里，然而一次偶然的机会，女主角无意中看到了阁楼里的东西，发现那里头满满当当摆放着的都是各种各样的人偶。 被拆穿了秘密的绅士告诉女主角，他从小就对于人偶很感兴趣, 所以从世界各地花钱搜罗来许多人偶，作为私人藏品。女主角相信了绅士的话，但是可怕的事情就此发生。之后的剧情是十分典型的人偶作祟路线，女主角噩梦连连，并且不断遇到怪事，直到最后她才明白原来所谓的绅士是个精神病人，他沉迷暴力，杀害了许多前来他家帮佣的女性，并把她们的头发剪下来做成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偶，而所谓的诡异事件则是绅士玩弄他人的恶劣趣味，他所谓的出门办事实质上就是躲在家中的密室里制造各种诡异事件。故事的结尾，女主角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和配角的帮忙，杀掉了绅士，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这部片子的内容在今天看来有两个比较有意思的点，其一是片中最后帮助女主角一起战胜绅士的并不是某个男主角，而是女主角的老乡，一位看起来很不起眼的乡下大姐；第二则是片子的最后女主角本来要烧了所有人偶，逃离这个魔窟，然而到了最后一刻她却又被人偶们身上漂亮的衣服和闪闪发亮的首饰所吸引，非但没有烧了这些人偶，反而选择继承了这些人偶，成为了人偶的新一任主人。当影片结尾，一名打扮朴素的陌生农村女孩按响了绅士家的门铃应聘家政工作时，从高高的楼梯上迈出的那只穿着漂亮高跟鞋的脚就被普遍认为是女主角的。一些微博号解读这部片子的时候认为这个剧本里男主杀女人做人偶具有象征意义，代表着传统男权阶级对于女性的迫害，所谓的杀了人做成人偶的意思是扼杀女性的独立思想，把活生生的人变成人偶任自己摆布，而女主角最后沉迷于珠光宝气继承了人偶则代表着被改造了的女性甘愿放弃了自己独立的人格，成为了新的加害者。 不管这个解读是不是正确，至少说明了一点，那就是《小楼鬼影》这部片子时隔三十多年，突然又火了起来！ 虽然如今人们对这部片子褒奖有加，但是《小楼鬼影》当初上映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获得太多关注，或许是因为同时期还有几部影片珠玉在前的缘故，这部影片不论是从演员阵容还是剧本深度上来说都不及当时另一部名字十分类似的片子《小楼诡影》，以至于最终默默无闻地被观众所抛弃。然而近几年来，网上出现的一些灵异号或者恐怖片盘点号在盘点国产恐怖片的时候却屡屡提到这部影片，究其原因并不是因为这部片子在如今看来有多么出色，而是因为不知是谁在古旧的电影月刊杂志里发现了这部片子的一张剧照，而那张剧照上颇有蹊跷之处。 能力者节目组拿到了剧照的翻拍版本，那是一张剧中女主角半夜拿着蜡烛在小楼内行走的照片。照片中，充满那个年代风情的美丽女主睁着她大大的杏核眼，惊恐不定地打量着四周。她正孤身一人位于小楼的阁楼上，背后是一面狭小的窗户，占据了画面绝大多数空间的则是小楼内收藏着的大量木偶。就是在那张照片上，有人发现那扇看似平平无奇的窗上倒映出了一张古怪的人脸。 照片一开始只是在网上流传，网友们观看过后有各种各样的意见，有的认为是窗玻璃反光映出了参加拍摄的工作人员的脸孔，有的认为纯粹是视觉错觉，有的认为可能是木偶的倒影，还有的则坚持认为那一定是个灵异存在。如果整件事到此为止，这可能就是一张比较有争议性的照片而已，然而加上《小楼鬼影》主创人员的结局却不免令人心惊肉跳。 通过调查人们意外发现，当初扮演《小楼》女主的女演员戚巧丽因久不能成名，酗酒成性，结婚后又与丈夫不合，结果在《小楼》拍毕两年后便自杀身亡；片中的男主角绅士则在人到中年的时候，遭遇一场意外，被大火烧死；片子的导演四十出头的时候得重病死了，编剧则受了不知什么刺激早早疯了，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这些事情分开来看都不离奇，怀才不遇，家庭不睦使得心中痛苦的人轻生；交通意外中着火甚至是爆炸都不鲜见；生病是人无法控制的事，尤其做导演的人往往工作繁重；至于编剧，从事创作的人性格敏感内向的居多，一不小心就疯了也不算太离奇的事情；但是当所有事情都集中在一部影片的主创人群身上时，这个巧合就显得不怎么好笑了。特别是当有人放大了那张照片后，人们竟然清楚地看到剧照窗玻璃上映出的是一张女人的脸，那张脸正是女主的。女主本来背对着窗户，就算玻璃反光也应该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而已，然而在那张照片里，女主却苍白着脸，翘起唇角古怪地笑着，就像是一个恶魔，一个早就已经预料到了未来的恶魔对着迟早将属于自己的猎物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因为这张照片重现江湖的关系，引起了许多灵异爱好者跃跃欲试，想要一探究竟。《小楼鬼影》的拍摄场地一下子引来了无数不速之客，有一个阶段网上到处都是“惊！小楼探秘……”类似的帖子，并且个个都声称遇到了诡异事件。能力者节目组显然洞悉潮流，把第二期的节目谜题安排到了这里，只不过碍于能力者的节目总纲，这一期的谜题内容叫做“以唯物主义核心视角解析小楼‘鬼’影现象中折射的当代谣言传播特征”。 第56节 梁舟看到这个标题的时候，整个人里里外外都对这个节目组的主创人员升起了一股敬意！不容易，真不容易，一个灵异类节目能一本正经胡扯成这样绝对是需要一点功力的。眼下，节目组还在做准备工作，所以能力者们都还在候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本期节目是淘汰赛，八位能力者经过这一期节目将会当场淘汰掉一位的缘故，因而现场的气氛有一点紧张，比起之前那期的和风煦煦完全换了一副样子。 梁舟刚好看到肖贝妮从车上下来，惦记着上次的事情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他，便冲着他打了个招呼：“小肖……”说完这两个字才发现，肖贝妮那辆车上不只是他一个人，后面还跟着个封胥。 第一期的《能力者之战》经过前期周密的运作和当期嘉宾表现的精彩获得了意料之中的人气口碑，英华的形象开始有了走上坡路的迹象，然而谁也没想到，却是疯子比他更提前红了。作为八名能力者中唯一一位靠“科学技术”来解谜的嘉宾，节目组为了迎合审核的需要，适当地给了疯子不少镜头这是原因之一，然而疯子提前红的最根本原因是有狗仔拍到了他和肖贝妮私下约会的照片！ 梁舟看到某不知名工作室爆出疯子的绯闻时，心里那感受就别提有多微妙了，特别是那张照片旁边还同时配上了他和英华在节目录制时候被抓拍的现场照，大标题是“狗仔也有春天”，旁边还配了一张哈士奇的doge脸。 梁舟：“……” 梁舟最近是真没法干他的狗仔工作了，如今他只要在街上一露脸，那效果要多精彩有多精彩。有一回他开一小电驴偷偷跟拍一个女明星，结果开出去还没二百米，后头就冲过来一群小姑娘。 “快看快看，那就是梁舟，就扈嘉祥当众表白那个！” “哇，真人好帅好可爱哦！” “我才不信魔君真喜欢……我去！！他皮肤好白好嫩哦，好想摸一把！” 最可怕的是伴随着一声刹车声，前头的女明星居然停了车撒腿跑回来找他，嘴里还喊着：“梁舟梁舟，我最近碰到点困惑，你能帮我联系一下扈大仙吗？拜托！” 梁舟逃得差点连鞋都丢了。 一个狗仔活成他这样，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哦不，疯子是另一种意义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看到疯子绯闻的那一刻，梁舟特别担心小黄会不开心，但是他又不能跟小黄直言肖贝妮是个大叉叉女孩。封胥自从消失去参赛以来就再也没有在雨幕工作室出现过，梁舟有时候回工作室看到小黄一个人在那里擦桌子打扫卫生孤零零地坐着打游戏，心里都有点怪怪的。小黄却很平静：“没有啦，他跟肖贝妮不是那种关系。”小黄很自信地说，反而还开导梁舟，“他都跟我报备过的，小船哥，你不用替我们担心的。”梁舟只好希望自己只是想多了。 梁舟的喊声惊动了肖贝妮，她抬起头来看向梁舟，梁舟便朝他挥了挥手，然而紧跟着，小狐狸却不发一言地移开了目光，那样子就仿佛跟梁舟从不认识那样，反倒是他身后的封胥冲着梁舟挥了挥手：“小船！” 梁舟冲着疯子点点头，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第96章 能力者之战 “怎么了？” 梁舟回过头就看到英华从不远处走过来。 韩娜给英华定位的人设似乎介乎于正邪之间, 所以给他使用的颜色以黑白两个色系为主。第一期使用的是翩翩的白衣, 宛若一名谪仙，这一期使用的主色调就变成了黑色, 复古设计的衣服上绣着带闪的黑色图案, 当英华走动的时候便能若隐若现地看到上头的飞龙图, 低调又华丽。 梁舟看得有点挪不开眼睛，一下子就把肖贝妮的事给忘了。 英华走过来, 见恋人还呆呆地看着自己, 心里有点甜，面上带着笑。 “想什么呢？”他忍不住伸出手, 轻轻地摸了摸梁舟的发顶。梁舟生得没有英华高, 英华每次见他在自己面前总是手痒, 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脸和头发什么的，像是看着他就有种柔软的情感自然而然地从他的心里满溢出来。 梁舟吓了一跳，赶紧退后半步说：“别，都被人看到了！” 英华看了周围一眼, 的确有剧组人员在看他们, 但他并不以为意。英华是个神仙, 他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何况他和梁舟的关系如今已是众人皆知。所以他反而又走近一步，一把拉住梁舟的手说：“怕什么，又不是不正常关系。” 梁舟没他那么不要脸，手抽了两下没抽回来只好作罢，嘴里嘟嘟哝哝着：“是没什么不正当的, 可是老子不想被人围观啊，又没给我出场费。”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脸上被啾了一下。梁舟：“……” 英华笑着说：“我给你出场费，你陪我秀秀恩爱啊。” 梁舟：“……这算什么啊！”心里却跳得厉害。最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老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问题，面对英华的时候，那小玩意总有种过于亢奋，几乎要蹦出来的感觉，就像是他的心仿佛不属于自己了……突然之间，梁舟愣了一愣，他刚才想了什么？ 英华问：“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梁舟回过神来，赶紧唾弃了一下自己那酸腐的“恋爱脑”，说：“哦，想肖贝妮。” “想肖贝妮？”英华语气严肃，故意吓梁舟。 梁舟无奈地说：“别胡闹，我想他上次受了惊吓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阴影，结果跟他打招呼他却爱答不理的。” 英华若有所思道：“是吗？” “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有了疯子这个新欢，你说他俩难道真好上了？”梁舟问。 就在这时，能力者的导演带着一名工作人员冲着两人走了过来：“扈先生！”人还没到，笑容已经奉上，梁舟觉得这是明显有求于人的表情。 英华停下脚步，客气地打招呼道：“周导、小刘。” 周导说：“扈先生，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说着，转眼看向梁舟，似乎是希望他能回避一下。 梁舟正要离开，却被英华抓住了手。英华说：“可以的，就在这里说吧。小船不是外人。” 周导和那名刘姓工作人员对看了一眼，算是妥协了。 “好吧。”周导说，“是这样的，刚刚肖贝妮肖小姐找节目组提出了一个申请……” “哦？”英华淡淡地说着，梁舟看着他，总觉得英华是不是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有所预感。 周导显然也不太好意思，有点迟疑着不知怎么开口，反倒是旁边那个刘姓工作人员快人快语道：“肖小姐提出了更换合作搭档的请求。” 梁舟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肖贝妮？更换搭档？ 周导被自己手下一杆子戳穿了也只得破罐子破摔说：“就是这样，肖小姐希望能够把合作搭档换成封胥，所以想听听您的意见。” 英华笑着说：“这可不是牵涉到我一个人，其他人怎么说？” 那名刘姓工作人员说：“封先生的意见是肯定的，小曲影帝的意思是看您的意思来决定。” 梁舟顿时心里就有点火，肖贝妮这是什么意思，把他家英华当成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梁舟有心想说点什么，奈何这是英华的场子，只能在那生闷气。英华却像是感受到了，轻轻地在下面握了握梁舟的手。 英华说：“换搭档没有问题，但是能请问一下原因吗？”他特别诚恳地说着，“如果是中间有什么误会，我还是希望能够和肖小姐把误会解开。” “这……”周导迟疑着，“肖小姐倒是说了个原因，她说封先生的工作方式更有意思，所以想跟他搭档，方便近距离观察。” 这明显一听就是借口了，英华却点点头说：“行，那我可以配合。不过节目里你们打算怎么说？” 周导说：“这个您不用担心，我们节目组一定会找到合适的方式来解释这件事的，绝不会损伤几位的名誉！”说着，便带着那个工作人员冲着英华鞠了一躬离开了。 梁舟有些生气，沉声道：“肖贝妮搞什么飞机，还有你，别人说怎样你就怎样啊，你怎么一点脾气都没有！” 英华觉得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梁舟可爱得不得了，趁着没人注意，一把将他拉到旁边的死角处就吻了上去。梁舟简直要吓死了，被英华松开的时候人还是傻傻的。英华摸了摸梁舟的脸孔，柔声道：“听着，小船，不论发生任何事，不论别人怎么看我、对我，我都无所谓，我只要有你就够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其他一切就都不重要。” 梁舟脸都快烧起来了，第一次谈恋爱就遇到英华这样的人，他觉得自己如果不能和英华在一起一辈子，那么这一生或许都无法再和其他人发展出亲密关系了。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啊，他想。 梁舟抬起头来：“行了行了，知道你嘴甜。” 英华却深深凝望着他说：“我是真心这么想，小船。”他看着梁舟，眼神深邃仿佛能将人吸进去，那里头有七彩光年，有银河星辰，有世间最最美好最最纯粹的一切，“小船，我能不能管你要一个承诺，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抛弃我好吗？” 梁舟真想吐槽他才是该担心被抛弃的那个好吗，英华真是会瞎操心。他故作大大咧咧地说：“行了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俩大老爷们搞得这么腻歪。”然而人却主动凑上去飞快地亲了英华一下子说，“那啥，我答应你了，该开工了，好好干，别给我丢脸哦！” 英华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开了。 梁舟望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我这是怎么了啊。”梁舟绝望地捂着左胸想，自我感觉自己好像越来越娘娘腔了。 “能力者第一轮第二期第一场，action。”伴随着打板的声音，最先出现在摄像机前的搭档组合是赵慧子和黄颂。 赵慧子穿着一身朴素的麻裙，梳着长麻花辫，看起来温柔而清新。她依然牢牢抱着那本书，在听完主持人的介绍后，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主持人葛青说：“上一次你们的成绩比较落后，这期节目有没有信心？” 赵慧子抬起头看了眼那栋小楼，晨光下，这栋被遗忘了许久如今又热闹起来的老式小楼看起来温柔而无害。赵慧子盯着其中一扇玻璃窗注视了许久，而后道：“尽力而为吧。”黄颂走上来轻轻拍了拍赵慧子的肩膀，赵慧子冲着老影帝展颜一笑，两个人相处的模式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忘年交的味道。 摄像机跟着这组年龄相差极大的组合进入了小楼内，梁舟也跟了进去。这栋小楼是上世纪三十年代建造的，本来是某位外国来华商人的居所，解放以后曾经作为一家出版社的办公地点，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出版社搬走了以后，小楼空置下来，三十多年前《小楼鬼影》剧组借了这栋房子拍片结束后，小楼又几经转手，最后一任主人在十多年前离世，小楼莫名其妙就成为了一栋产权不明的空楼。 “如果楼房也有命运的话，那么从这个程度上来看，这栋楼的确算得上是命运坎坷了。”梁舟心想。 众人进门以后首先看到的是一间宽敞的大厅，原本小楼的软装应当是采用了十分明亮的风格来做装饰，但是由于长时间无人维护，那些原本美丽的色彩已经尽数褪色，织物被蛀虫啃得到处是洞，而那些蜂拥而至的“探索者”更是将小楼推进了十分倒霉的境地。梁舟一眼就看到墙上用不同颜色喷漆喷出来的三种涂鸦和留言，涂鸦古怪杂乱，留言内容既有“xx到此一游”也有一些看起来像是什么咒语的字眼。 往上面看，曾经金碧辉煌的吊灯已经被取了下来，这还是节目组的人做得，因为生恐吊钉年久腐烂，如果不幸脱落难免会砸伤嘉宾。一道铺着蒙灰地毯的楼梯笔直向上，《小楼鬼影》的女主角就曾沿着这道楼梯无数次上上下下，躲避鬼影，追踪线索，还有抵达那间上锁的阁楼。 应该说，这栋小楼整体给人的感觉并不舒适，但还不至于到让人觉得阴森森的地步。梁舟飞快地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看向赵慧子。 赵慧子拿着手里的书，闭起了眼睛。 梁舟有英华这个作弊器，自然知道了其他七位嘉宾的本事都在哪里。赵慧子每次所做的其实都是集中自己的灵力来与书中的能量沟通，如果把这本“天书”比作一台电脑，那么赵慧子就是那个电源，只有攒够足够的能量，她才能打开这台电脑并进而从中搜寻到想要找到的答案。由于赵慧子并没有经过系统的培训，英华说她也有很大几率可能会面临打不开书，或是打开了但搜集到的并非正确答案的情况，这也是上一次女孩子最后败北的原因。 梁舟看着赵慧子一脸庄重的样子，想来这一次她是要拼尽全力了。 与俄罗斯的那些灵媒们不同，在倡导科学和唯物主义的这个国度，这些能力者们的生活或许并不是太过如意，这一次梁舟隐隐觉得，这些能力者，甚至是每一个嘉宾，会来参加这个节目也许都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吧。 赵慧子的手中突然闪过了一道光芒，梁舟吃惊地望了过去，女孩子的手上就像是燃起了一团火，那团火的颜色是青色的，火星哗啦啦地落在地上，却没有一个人有动静。梁舟差点喊出“救火”来，随后才意识到这一幕或许只有他看到了。 梁舟揉了揉眼睛，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他也和以前的自己不一样了。 “通往……黑色的……终点，凝视着……此岸……恶魔的眼睛……，轮回……没有……结束……希望……没有……”赵慧子断断续续地读着她所看到的内容，突然之间，她的脸色遽变，跟着竟然浑身开始颤抖起来。她就像是羊癫疯突然发作一般，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伴随着众人发出的惊呼声，赵慧子猛然往后仰倒，摔了下去。 第97章 能力者之战 “这可真是邪了门了。”两名工作人员经过梁舟身后, 其中一人低声说道。 “嘘, 小点声。”另一个工作人员抬头看了看周围，悄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说, “有怪莫怪, 百毒不侵, 好的灵，坏的不灵, 阿弥陀佛。” 要不是形势不对, 梁舟简直要笑出来，全世界大概也只有咱们中国人擅长把多种宗教融合在一起, 只要能对自己好, 这个也信得, 那个也信得，还特别擅长和神佛上帝什么的谈判协商。 但是形势不对。 梁舟抬头看向天上，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小雨，现在天空中只是盘踞着一团团的乌云。阴天, 仿佛老天爷也知道今天这一关并不好闯。 赵慧子并不是第一个败退下来的能力者, 她走进大厅没超过十分钟就退了出来, 紧跟着进去的陆勾试图到四处查看一下，但是走了没几步也停了下来。 “这里很奇怪，”陆勾皱着眉头说，“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非常古怪，不行，我不能听那些声音！”这么说完以后, 这位以精干练达作为标签的读心者便果断退出了这栋小楼。“现在我感觉好多了。”梁舟采访她的时候，陆勾这么回答，她望着小楼的方向断言那栋楼不简单，“节目组不应该给我们安排这种挑战而不事先知会一声，这是不道德的行为！” 节目组表示我们也很懵逼好吗，因为他们根本没想到这栋小楼有那么可怕，毕竟曾经有那么多灵异爱好者进入其中又全身而退不是吗，节目组甚至是打着讨好上层的意思，想要做一期破除迷信的专门节目的，谁想到一上来就踢到了块大铁板。 陆勾之后，第三组没有完成任务的出乎意料竟然是碧凛和高震，不过他俩没完成任务和小楼并没有太大关系，主要是……碧凛今天好像心情不大好，还没进楼就开始找节目组麻烦。他表示自己今天身体状况不好，不想进楼，节目组左哄右哄都没有，最后高震不得已，打算独自进小楼看一看，结果也被碧凛拦了下来。 “如果你不想你那个谁魂飞魄散，就别做这种傻事。”碧凛懒洋洋地说着，高震震惊地看着他，飞快地作出了决定。 “我弃权。” 得，三组挑战者，第一组坚持十分钟发了羊癫疯，第二组站了五分钟表示不肯深入，第三组干脆还没进门就直接弃权了。一下子，这栋历史悠久，造型优美的小楼在众人心中立时有了不一样的象征意义。 “我们这样真的行吗？” “早就说了，有些事情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但是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就知道作，现在可倒霉了吧。”各种各样的言论在节目组里传播开来，所有工作人员都在窃窃私语，甚至有人已经开始谋划着如果这个节目做不下去了该怎么办。周导急得满头大汗，一个劲地在那儿做思想工作，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人都是利己的，谁又敢轻易冒险呢。 就在这个时候，同时有两个声音传来：“我去吧。” 英华回过头看到了孟斐，后者正在那儿跟洛逍风拉拉扯扯，一面扯一面喊：“扈嘉祥你往后排排，按顺序我们在你前面。” 洛逍风破口大骂：“你闭嘴，就你那点本事还想闯这个阵。” “死牛鼻子道士，就你那个胆量还敢自称茅山道士？！” 英华说：“小孟你别闹了，这事我会处理。”英华转头对一旁新分配来的搭档曲飞说，“我进去处理事情，你在外面等我好不好？” 第57节 曲飞年纪本来就小，虽然已经拿了影帝，却是一派少年的模样，闻言却摇摇头说：“我是你的搭档，无论发生什么都应该跟你在一起。” 英华无奈道：“这里头……你进去有点危险。” 曲飞便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说：“我在你身边会妨碍到你吗？” 别说是英华了，就连梁舟对着那张干净的脸都有了负疚感。英华忙说：“不会，这个程度还不会。” 曲飞便说：“那我能跟你一块儿进去吗，嘉祥哥，其实我……我可喜欢你了！” 就在梁舟几乎要跳起来捍卫自己的领地的时候，曲飞又接着说了下去道：“我看过你的《水长东》，特别特别喜欢你演的项流这个角色，我是你的粉丝，进娱乐圈也是因为你呢！” 梁舟：“……” 英华：“……” 英华求助地看向身旁的梁舟，梁舟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摄像机在旁边逮着他们仨狂拍，周导不知什么时候又复活了。冲着这一点，梁舟觉得万一这节目做不下去了，周导还能来他们雨幕工作室谋个狗仔的位子。 英华说：“我……很感动，那行吧，你可以跟着我进去，但不要离开我三步范围内。”他说着，又对梁舟招招手，“小船，你过来。” 梁舟走过去，英华便又伸出手在他额头画了个符：“这样就不怕你走丢了。” 周导在旁边咂嘴：“瞧瞧这区别对待！” 梁舟也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英华却低下头对他说：“如果真有事，也是冲着咱们来的，放心，他不会有事。” 梁舟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便点点头。 曲飞来回看着两人，脸上有一点失望的神情，但是并不明显。英华又对周导说：“精简一下人员吧，葛青，摄像，就两个人，其他人别进去了，人多我怕一时照应不过来。” 周导见他说得这么郑重，大概也意识到此事不可轻忽，很快打完了招呼，被英华点到名的人心里惴惴地跟了过来。 “等一下。”孟斐还是拖着洛逍风跑了过来，这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不对盘，见了面就吵，愣是没好过，这会儿洛逍风抱着孟斐的腰，死活要把他往回拖，结果孟斐就这么把他给拖过来了。 孟斐说：“我们和你们一起进去。” 周导马上跳出来说：“那怎么行，这是淘汰赛啊！” 孟斐撇了撇嘴说：“这里面的东西不止一个，你难道还担心我们谁会蹭谁的功劳吗？” 节目组众人：“……”不止一个？ 英华点点头：“也是个办法，我们一人处理一部分，这样也快一点，这栋房子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如果今天不处理完，让那些东西跑了出来，以后收拾起来就麻烦了。” 节目组众人继续：“……”那些东西？卧槽，这里头到底有什么？鬼怪大本营吗？ 一名工作人员还真问了出来：“这里头难道是……是鬼怪大本营吗？” 英华说：“差不多吧，那里有一个‘坑’，所以把周围所有不好的东西都吸引了过来。” 另一名工作人员道：“你开玩笑？如果真是这样，之前那些来探险的网友怎么都平平安安的？” 英华转头看向那名工作人员，他的眼瞳既黑又大，这样专注地看人看久了便会令人有种脊背发寒的感觉。被英华这么看着，那个工作人员忍不住就打了个哆嗦，觉得自己后背凉凉的。 英华说：“你来过这里。” 众人惊讶地看着这名工作人员，其本人则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的确，会参加这个节目的除了一部分是怀疑论者，另有一部分则是完全的灵异狂热爱好者。 英华一字一字冷冷道：“你身上已经被打下烙印了，一、二、三、四……”英华像是在数着什么说道，“还有三天，如果这里的事情不解决掉，三天以后它们就会把你吞吃掉。” “你胡说什么！”又惊又怕的工作人员恼羞成怒地骂道。 “不是吗？”英华说，“回忆一下，这几天你是不是经常会在路上看到各种小动物的尸体。虫子、鸟、猫狗、蛇……”他每说一个词，那个工作人员的脸色就更苍白一分，显然被戳中了软肋。英华说：“这些都是征兆，尸体会愈来愈大，直到最后……”他看向那名工作人员，虽然最后的话并没有吐出口还是吓得那名工作人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惊慌失措地望着周围人，而其他人则纷纷离他站得远了一些，除了依然在指导摄像师拍摄的周导和摄像师 。 英华却淡淡一笑说：“所以我们现在就去解决这件事情，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完，他便转身说，“行了，进去吧！” 梁舟：“嗷嗷我要为我英华疯狂打call！！！” 英华走在最前面，看似胸有成竹，心中却起伏不定。上次的谜题中发现了四仙阵，这次的谜题中又出现了聚灵坑，这些全都是触犯天道规律的邪门东西，遇到一次也就罢了，一而再地遇见显然不能用巧合来解释，要不然，这人间岂非早已群魔乱舞？ 怪不得凡人总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想来是他在这人世间的大半年过得安稳幸福，跟梁舟的小日子又过得有滋有味，不知不觉中竟有了一叶障目，不愿看看残酷现实的心思，好在此时解决问题还不晚，英华想着，他一定要保护好他和梁舟的小家。 第98章 能力者之战 “你没事吧？” “没事, 嗷嗷, 好疼好疼。”梁舟捂着脑袋慢慢地站起身来，男人凑过来看了他一眼：“都破皮了, 唉呀你这人。” 梁舟说：“还不是因为那群……”那群……那群什么？明明已经到了嘴边的的话突然就吐不出来了。梁舟疑惑地看向周围, 小楼里富丽堂皇, 装饰着各种高级的装饰品。名贵的地毯，实木的桌椅, 还有漂亮的精致吊灯, 这些都是他在乡下从来没有见过的。 现在想想，自己的运气是真好。本来在乡下穷得快要活不下去的他, 只身一人奔赴这座县城寻找工作, 做过工人扛过大米还拉过车,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运气竟然被眼前的这位东家雇作了佣人。 梁舟被扶着坐到一边，看着男人弯着腰在抽屉里使尽翻找药水棉花。 “皮擦破了，可以说是小事……”男人穿着洁白的衬衫和挺括的西裤，宽肩窄腰, 只看背影都有种难以言喻的英俊。 简直像是神仙一般！梁舟想着, 突然之间顿了一顿, 而后却又疑惑起来，似乎是不明白自己的脑子怎么会突然间短路。 男人转过身来，手里拿着红药水和棉花：“就怕伤筋动骨，万一要是脑袋磕伤了就更麻烦了！” 梁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歉：“对不起，扈先生，我、我错了, 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耽误工作的。” 闻言，他那英俊又和蔼的东家便在他的身前弯下腰来，轻轻叹了口气：“小船啊，我不是担心那个，我是在担心你啊。下次不要这么逞强了，搬不动的东西跟我说一声就是了，这样硬来万一摔伤了怎么办？” 他的口气那样温柔又亲切，像是三月的春风暖暖柔柔拂过人的心底，梁舟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哪儿也不疼了，不仅不疼，心里还有点痒痒的。 “扈先生……” “喊我嘉祥哥吧。” 梁舟有点窘迫，连耳朵都不由得红了。哪有一个下人这么喊东家的，这也太……太不像话啦！ 扈嘉祥却微笑着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眸子又黑又亮：“不喊？不喊我可要生气啦。” 梁舟只得低垂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试探着，轻轻喊了声：“嘉祥哥。” 男人便开心地笑了起来。他伸手将梁舟的腿轻轻搬到椅子上，过程中，梁舟强忍着没有喊出声。还真是……挺疼的！他看着自己的英俊东家将他的裤脚管挽了起来，仔细查看他的伤势。膝盖青了一大块，小腿上有一片擦伤，像是被猫给挠了似的，有好几道血线，但是并没有肿起来，看起来也没有太严重。 “疼吗，这里？”扈嘉祥伸手轻轻按压梁舟的小腿。 梁舟看着那双手，有一瞬的失神，很快他反应过来：“不疼不疼，一点儿也不疼！”梁舟飞快地说着，试图接过对方手里的药水说，“这、这真不用劳动您的，扈先生，我自己来就可以！” 扈嘉祥却把脸一板说：“喊我什么？” 梁舟顿了顿，这才改口道：“嘉祥哥，我自己来就行了，真的，您还有那么多工作呢，您先忙您的。” 尽管这么说了，这位温柔的男主人却还是认认真真地给梁舟仔细检查了一番，随后才起身把药水放好说：“今天你就不要干活了，反正也没剩下多少事，回头等你好了一起弄。等下我还有点事要出门几天，你在家可要乖乖的。” 梁舟一个劲点头：“会的会的，我一定乖，扈……嘉祥哥你放心！” 扈嘉祥转回身来刮了下梁舟的鼻梁：“小机灵鬼！” 一直到这个扈嘉祥离开，梁舟才把自己憋了许久快憋疯了的那个喷嚏打了出来：“阿嚏！”他揉了揉鼻子，抬眼看向四周，最后无可奈何地吐出了一句“卧槽”！ 卧槽，又是幻境！ 卧槽，又想来诈小爷！ 卧槽，真以为小爷是蠢的吗？ 虽然一开始的确是有些蒙圈，但是梁舟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说出来真不好意思，他之所以能清醒过来并不是因为英华的符咒或是别的什么高大上的原因，而是因为那个扈嘉祥刚才伸手摸了他的小腿。 英华那家伙别看平时一本正经的，每次想烧烤的时候简直没法说。比如跟梁舟说今天在外头奔波累了吧，我给你马个杀鸡？梁舟要是信了，他就会装模作样给梁舟开始按腿，按就那么几下，还没舒服够呢，那手就已经往上摸到某个地方去了，绝对不会像方才那个假英华一般的正儿八经呢！所以，这个判断方法虽然略不上台面，但是结果是好的，梁舟迅速醒了过来。他站起身，开始回忆之前发生的一切。 梁舟记得自己跟着英华、孟斐还有洛逍风一起进入小楼，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之前无论是跟着赵慧子还是陆勾进入小楼的时候，梁舟都不觉得这小楼有什么异状，但是一旦跟英华站在一起，突然之间就像开了天眼一般，他看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梁舟又惊又吓，简直要吐出来，这小楼里竟然有那么多那么多的鬼影存在，但是那些鬼影并不是飘来飘去的，而是把整栋小楼给挤了个水泄不通，全都在原地震动。 难怪之前那些普通网友进来也不会发生什么特别离奇的事情，实在是因为这些鬼自己都自顾不周，梁舟亲眼看到一个鬼怪被另一个鬼怪所吞噬，还有一些残缺不全的鬼怪在拼命往外爬，别说是缺胳膊断腿了，就是只剩个脑袋，只要能蹦出来也心甘情愿。英华说得没错，这里的确是个“坑”，但不是古代那些令人发指的“万人坑”，这里是一个“万鬼坑”！ 因为是“万鬼坑”，所以这里的气场无比邪门，所以即便这些鬼怪并没法做什么事情，但是进入这里的人都会被这种无比邪门的气场所影响，打下烙印，一点一点被这里所吞噬。梁舟猜测，如果不把这里解决掉，那么包括那名工作人员在内，所有进过这里并被打上烙印的人都会在七天内死去，死后，亡魂继续填充到这里，不断往复。 孟斐给自己额头开了个天眼，梁舟看到他脑门金光灿灿地在那儿看，一边看一边还惊叫：“卧槽，小船你看见没有，这什么玩意！卧槽，这样还能动？”梁舟顺着孟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一个大白屁股在那儿爬啊爬。 梁舟：“……” 洛逍风已经没力气搭理孟斐了，显然在为数不多的两人相处的时间里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且已经对其放弃。曲飞什么也看不到，闻言紧张地问：“这、这里到底有什么啊？” 英华便安抚他说：“没什么，大概几千个残灵而已。”曲飞顿时满脸苍白，腿都有点抖。 梁舟扶额，他这男票还真不会安慰人，瞧把人给吓的。 几人组团在一起稍微在四周看了一圈很快有了结论，这里东西是多了点，但是并不难处理。英华便提议分组：“你们负责一二两层，我们负责三层和阁楼。” 孟斐说：“知道你有能耐，不跟你争，就这么定吧。”洛逍风在旁边松了口气，大概是生怕这个祖宗非要逞强挑战不可能。 梁舟跟着英华上楼，这一次英华并没有将他的武器召唤出来，而是一面走一面顺路在墙上、扶梯上和地上写符。摄像师和主持人葛青分身乏术，考虑再三还是跟在英华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喘，在知道这里大概有什么后，他们更是识趣地闭起了嘴，只做好旁观的记录者。 梁舟看着英华一路写符文，一路上便有青色的光芒亮了起来，那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那些被困住的鬼魂一经碰触到符文便由滚滚的黑气中逐渐显露出人脸来，梁舟看到了许许多多人，有的老有的少，穿着不同年代的服装，他们在符文的光芒中渐渐淡去，离开这个聚灵坑。 “嘉祥哥，你歇会喝口水吧。”曲飞不知从哪里取了一个水杯递过来，“这是我新买的，还没用过。”他赶紧解释道。 英华看了他一眼，微笑着点点头：“谢谢，不过我自己有。”然后梁舟就听到英华在喊他：“小船，我口渴了！” 梁舟“哎”了一声，却喜滋滋地跑上去把自己的水杯递给英华。英华就着杯口喝了几口，然后道：“继续。” 一切就是在这声“继续”之后发生的，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将三层净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最后一层的阁楼。 在《小楼鬼影》这部片子中，阁楼既是男主角绅士制作人偶、收藏人偶的地方，也是他杀害那些女性的犯罪场所，就连那张颇有蹊跷的剧照也是在这里拍的，可想而知这里有多么危险，说不定这里就是“聚灵坑”的核心。 英华试着打开那扇门，他打开后，却又飞快地合上了。 “不对。”他说，“小船，我打不开真正的门，这里被阵法封死了。” 梁舟“哦”了一声，赶紧走上来说：“那我来试试。”穿心弓在他身上，虽然是误打误撞得到，但也因此让梁舟能够帮到英华的忙，不用做一个拖后腿的累赘。不然，老是处于被保护的地位，他这男子汉的脸皮也实在是拉不下来。 “小心，”英华说，“做不到的话也不用勉强，我还能想其他法子。” 梁舟点点头。 曲飞惊讶地看着梁舟，显然没想到梁舟也身负异能。 既然穿心箭、穿心弓都不具备实形，梁舟也就不担心会被其他人看到。他凝神观望着那扇门，便在这个时候，英华站到了他身后：“我帮你。”他说。然后梁舟就被他以类似抱在怀里的姿势抽出穿心弓、搭上穿心箭，摆出了射击的姿势。 “三、二、一！”梁舟脱手，穿心箭飞射而出，正中面前那扇木门。 众人耳边蓦然传来“轰隆”一声，所有人都吓呆了，过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刚才那声是外面传来的雷声。要下雨了！ 阁楼的门却在此时，在梁舟眼前轰然崩塌，虽然崩塌的是一扇“虚幻”的门。 应该行了，就在梁舟这么想的时候，他的心脏突然猛然一抽。 第58节 “小船！”英华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就在他发出这声大吼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从那扇木门后迸发出来，梁舟只感到自己像被攻城的千吨木重重撞了一下，整个人往后摔飞出去，再然后，再然后他就到了这里。 “妈的，玩影片假戏真做那一套吗？”自从开始管理娱乐圈灵异八卦周报平台以来便兢兢业业恶补了各种恐怖片的梁总监冷笑一声，走着瞧吧！ 第99章 能力者之战 说干就干, 梁舟等到那个扈嘉祥车子的声音远去后便机灵地左右看看, 迅速站了起来。 他的脚是蹭破了皮，摔青了, 但并不是什么重伤, 更何况这里本就只是一个幻境。梁舟本来想伸手捏自己一把, 后来想想刚才那一下摔得就挺疼的，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 靠疼痛并不能破除幻境。梁舟看过不少片子, 什么人的灵魂进入虚拟世界后在虚拟世界里受的伤也会反馈到真实世界里的肉体上之类，所以为了小命着想, 他决定找点趁手武器, 小心为上。 之所以说还要找武器乃是因为梁总监最大的倚仗穿心弓和穿心箭不知怎么出了问题。梁舟刚刚一清醒过来就已经试过召唤自己的绝世杀招穿心弓想给那个假英华来那么一下, 但是最终结果只是他的手掌前所未有地一阵阵发热，发热完后却只喷出了一股小小的气流便没了后劲。梁总监试了半天，莫名发现自己从一个身怀袖箭的绝世高手变成了一个蒸汽熨斗，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大概是刚才破门而入把穿心弓的能量都给耗尽了！这么想着, 绝不气馁的梁总监只好开始寻找武器, 而他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厨房。 梁舟看过《小楼鬼影》, 初步觉得这屋子的布置与他曾在《小楼鬼影》中看到的差不多，不过影片由于镜头限制，毕竟没法上全景，所以梁舟只能溜达着寻找厨房所在，这么一来倒是看安全了整个小楼内部的布置。不得不说，这小楼装饰温馨, 品味高雅，想想原片里的男主角兼大反派绅士就是在这样布置精美的小楼内杀害了一个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还剪下她们的头发做成人偶…… 暴殄天物，真的是暴殄天物！梁总监摇头晃脑，从找到的厨房抽屉里翻出了一把剁骨刀，想了想，又改成了一把西瓜刀，再想了想，挑出了一把小型的水果刀。他把西瓜刀小心藏在衣服里，又把水果刀藏在袖子里，然后才继续探索这间屋子。 突然，外头传来重重的砰地一声，把梁舟吓了一跳，差一点就把西瓜刀给拔出来了。 好在梁舟及时反应过来，对啊，《小楼鬼影》里的变态男主角不就是喜欢躲藏在暗室里制造各种诡异的现象来吓唬女主角，从而达到让她越来越依赖自己的目的吗？看来刚刚那个坏东西所谓的出门不过只是兜了个圈便躲进了暗室来窥伺他吧。 梁舟这么一想，简直要气乐了。怎么，这种妖魔鬼怪还不懂得根据实际情况随机应变吗，真以为他一大老爷们会被这些区区灵异现象给吓破了胆。梁舟想着，既然如此，就让你瞧瞧本大爷的胆子有多大。梁总监火气一上来，干脆大摇大摆地从刚才看到的厨房果篮里翻出个梨子，给自己洗了洗，咔嚓一口啃了下去。 “唔，这梨不错。”虽然知道自己吃的是个假梨，梁总监还是对梨子的清甜多汁表示了赞许，然后他就大大咧咧地一手拿着梨，开始优哉游哉地继续探索起这个屋子来。 小楼的一层是客厅、厨房、洗手间、储物室、还有一间当做会客室的小房间，梁舟记得在片子里整栋小楼的密室共有两个出口，一个在三楼的阁楼里，一个就在二楼女主角的卧室里——可见这男主角有多变态，至于一楼倒是只有观察口，比如说一楼客厅里悬挂着的人物肖像画的眼睛后面其实就有观察口。 梁舟走到壁炉前方抬头看去，发现这里果然挂着一幅画，不过有点奇怪的是这幅画与他在小楼片子里看到的并不同。在小楼片子里出现的那幅画是一副西洋画作，这里却是一幅典型的中国画，画上画着一个人的背影，此人长身而立，面前是滚滚火焰，天上燃烧着九个太阳，脚下是龟裂的大地，而他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也能感到他在这极度恶劣的环境中依然是一派云淡风轻，甚至只是看着他的背影，那躁动的画面也不知不觉显得安静了不少。 “这画得什么呀？”梁舟想，“难道这画的是后羿射日？可是有这个样子的后羿吗，还有他的弓箭呢？”梁舟歪着脑袋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还是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内容，另外，由于肖像画变成了山水人物画，那个原先片子里的观察口也就不见了。 梁舟纳闷极了，刚刚他才嘲笑过妖魔鬼怪不懂得变通，这就打脸来了？这么想着，梁舟往前走了半步，想看得更清楚些，谁知道脚下当啷一声就踢到了个什么东西。梁舟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脚下躺着个物件，他弯腰将那物件捡起来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尊瓷做的玩偶，然而那并不是小楼影片中的女娃娃玩偶，而是一只洁白威猛的狐狸。这狐狸摆出了一个朝天嚎叫的姿势，前肢下伏，头颅扬起，眼神凶恶无比，特别是身体后面的尾巴乃是毛茸茸的一大团，细数一下，竟然达到了九根。 肖贝妮？不对，梁舟想，肖贝妮可没有这么多根尾巴。他听说狐狸精的尾巴数量代表道行，最厉害的一般是九尾，这变态主人搞个九尾狐狸精的雕塑摆在屋里做什么？梁舟百思不得其解，将这狐狸玩偶重新放回壁炉上回头看去，正对着壁炉的一扇窗户开着，清风阵阵，吹得那头的白纱窗帘不断摇曳，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狐狸给不小心兜下来了吧。 对了，这小屋是幻境，那小屋外面又是什么样的呢？梁舟这么一想，顿时觉得那扇窗户格外吸引人起来，甚至那窗户后面像是有光在闪耀似的，他忍不住就一步步朝着那扇窗户走了过去。 “小船。” 梁舟“哇”的喊了一声，伸手就把别在后腰的西瓜刀给拔出来了，对面站着的正是刚刚出了门的扈嘉祥。 “你、你怎么回来了！”梁舟是真吓了一跳，一颗心怦怦乱跳，一阵阵地隐隐作疼。 扈嘉祥看着他，眼里满是疑惑：“外头起了雾，我要搭乘的渡轮临时取消了航班，所以只好中途折回。你、你拿着西瓜刀做什么？” 梁舟在马上就给这家伙一刀和再观察一下中犹豫了一会，最终作出决定，还是先搞清楚这家伙的真面目和目的再说。他收起西瓜刀，打着哈哈说：“对不起对不起，扈先生，我本来想准备晚饭的，结果听到外面有响动，以为进了贼所以跑出来看。” “响动？贼？”扈嘉祥重复了一遍。梁舟以为这个拙劣的谎言可能马上要穿帮，已经做好了要与这个假英华搏斗的准备了，结果对方却左右看了看，走到窗户边关上窗说，“大概是风把什么东西刮倒了吧。”一面这么说着，一面还拉上了窗帘。 梁舟：“……”大白天的拉什么窗帘啊，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有古怪。然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窗帘拉上后，梁舟的心就跳得没那么厉害了，而且他竟然觉得情绪也平稳了不少，甚至隐隐地有种安心的感觉。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梁舟想着，眼皮不知不觉耷拉下来，然后整个人往前一冲便昏睡了过去。 扈嘉祥在梁舟摔倒的一瞬间便上前一步伸手接住了他，后者在他怀里闭着眼睛睡得很沉，呼吸平稳而绵长。他静静地看了梁舟一会，而后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抱上了楼去。 …… “救命！滚开、快滚开！”梁舟惊叫着在晨光中醒来，他气喘吁吁冷汗淋漓地睁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谁，现在在哪儿，跟着猛然坐起身来。 他睡着了？他居然睡着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舟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自己昨天到底是如何睡着的，正在这时，门口有人轻轻敲了两声。“小船，早，我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的正是假英华的声音。 梁舟一听到那声音立马浑身一个哆嗦，迅速从床上跳下地，把衣服什么都穿了起来。没有、没有，西瓜刀没了，水果刀也没了！梁舟额头渗出一滴冷汗，缓缓地看向门口。门还是静静地、完好地伫立在那里，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变，既没有被破门而入，也没有发生扭曲变形，瞬间变作一只妖怪什么，梁舟憋了半天，最后从喉咙里轻轻地挤出了一句：“请进。” 他这声说得很轻很轻，原以为过了这么久，门外等候的人早已经不耐烦地走开，又或者他的声音根本无法传达到门外，然而在他这么说了以后 ，门外立刻传来了扈嘉祥温柔的声音：“那我进来了。”跟着，门锁就被缓缓旋动了。 在那一瞬间，梁舟简直浑身的毛都炸了，鸡皮疙瘩一个接一个地相继站了起来，他拼命试图召唤出穿心弓与穿心箭，然而如果说昨天的他还是一个蒸汽熨斗，那么今天的他就连个加湿器都不如。梁舟甩了半天手，一点用都没有，眼看着门就要打开，只好在仓促间将床旁边的台灯一把抓在手里，也没顾上台灯电线被带动后扫落了什么东西乒乓哐啷地落在地上，只是死死地紧紧盯着那扇门。 门终于打开了，扈嘉祥就站在门后。这位东家还是一如既往地英俊，今天的他换了一身中式的月白长衫，整个人看起来又清爽又儒雅，他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满了东西。梁舟只看了一眼，几乎就要吐出来，那托盘上满满当当都是沾满了血的活物，那是一颗颗热乎乎滚烫的心。 梁舟“呕”的一声就干呕起来。 “小船！”扈嘉祥愣了一下，而后道，“你怎么了？”他将托盘一扔，在乒铃乓啷的声音中快步跑了过来，紧张地问：“你身体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 “别过来！”梁舟大吼着将那盏台灯扔了过去。扈嘉祥愣了一下，赶紧举起手，乖乖地留在了原地。 “我不过来，”他说，“你别害怕。” 梁舟喘了半天，等到那种呕吐的感觉没那么强烈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心如死水，只能虚弱地辩解说：“不是，我……我就是看到一只虫子想把它弄死，一不小心摔了一下，我头有点晕才会想吐。” 扈嘉祥便忧心忡忡说：“你可真是……”他叹息着，满脸无奈的表情，无奈之后似乎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 梁舟被那眼神看得不由心头一跳，忍不住试探着喊道：“英华？” “嗯？英什么？”他的英俊东家却皱着眉头这么问道。 梁舟的心又沉了下去，他本来以为面前这个会不会是英华，也许进了幻境以后他也丢失了记忆还没清醒，然而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他。梁舟说：“我说……呃，樱花，听说有种叫樱花的花长得很漂亮，我想去看看。”梁舟这慌扯得他自己都没脸说有可信度了，但是面前的扈嘉祥却似乎不疑有他。 “樱花吗，我见过，春季盛开的时候的确十分好看，只不过现在已经过季了，来年春天我再带你去看吧。” 梁舟只好陪着笑点点头说：“哦哦好。” 扈嘉祥却又说：“其实未必要看樱花，我倒是觉得桃花比较好看也比较耐看。樱花太脆弱了，风一吹就零落成雨，我不太喜欢那样的东西。” 梁舟脑子根本不在这儿，因而随口附和道：“桃花也行，嗯，就看桃花好了。” 扈嘉祥顿了顿，随后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怅惘表情，梁舟却没注意。他道：“你先去洗漱一下吧，我去给你重新做份早餐。” 这么一说，梁舟差点又想吐了。他望向地上，这才发现刚刚看着像是勃勃跳动的心脏的东西其实不过是一些清粥小菜和火腿。 梁舟闭了闭眼睛，觉得这个幻境给人的感觉真不好。 第100章 能力者之战 梁舟半躺半坐在沙发上, 身上盖着柔软的毯子, 心里十分窝火。那一边，扈嘉祥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 正在静静地阅读一本什么哲学书, 室外阳光被窗帘所遮挡, 只有暧昧不明的灯光笼罩着这座小楼。 梁舟窝火是因为他已经在这里整整度过了七天。他不知道这个幻境中的时间和外界是如何换算的，但是他在这里已经呆够了。 和在苗家古宅中的时候不同, 那个时候梁舟脑子是不清醒的, 他以为自己就是那个世界的一份子，所以并不会感到那些虚假的日子有多么难熬, 但是在这里, 他是清醒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是梁舟，是一个狗仔，不是什么乡下来打工的穷小子，他是在参加通灵者节目的过程中被卷入这个幻境的, 他要回去！因为认知清晰, 所以梁舟看周围的一切都几乎无法忍耐, 环境是假的，人也是假的，那些似是而非的关怀也都是假的！ 尽管他一再这么告诫自己，但是在这些天里，感受到扈嘉祥对他的关怀照顾，仍然会有那么一时半会会有一些迷糊, 会不会他的脑子出了问题，会不会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什么小楼鬼影，什么能力者之战，会不会都不过是他的臆想？ 这样的想法显然十分危险，虽然他现在可以飞快地把这些念头掐死在萌芽状态，但他不知道如果自己一直出不去，在这里度过一天、两天、一周、两周、一个月、一年甚至是十年的时候，他会不会就会真的被这里所同化，反而以为真实成了虚假。梁舟非常焦虑，他焦虑自己出不去，也焦虑扈嘉祥居然也不出去。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在《小楼鬼影》这部片子中，男主角绅士最喜欢就是借着出门的借口躲进密室观察和吓唬女主角，但是眼前这个扈嘉祥却对出门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梁舟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是他，闭上眼睛前最后一个看到的也是他，不要误会，梁舟可不会跟这个假英华发生什么关系，但是扈嘉祥盯他确实盯得很紧。他就像是小楼的一部分，每天在这座小楼里晃过来晃过去，一会做做这个，一会做做那个，但须臾不离梁舟身边。 梁舟有几次想着，既然你不出去，那我出去总行了吧，然而他的身体却突然出了问题。他变得嗜睡、无精打采，每天能够自如行动的时间都少了很多。梁舟有一回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但是却没听清，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扈嘉祥正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医生来过了，”他说，“你没事的，只是身子有点虚，需要好好修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这是梁舟在这里的一星期时间里唯一一次“见”到的除了他和扈嘉祥以外的第三个人，从那以后，他每天面对的就只剩下了扈嘉祥，他甚至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医生是不是个幻觉。他这是……被软禁起来了吗？可是，为什么呢？ 梁舟至今仍然没能搞明白这个幻境存在的意义，他每天就跟扈嘉祥窝在这栋小楼里，像个常年不出门的重度宅，吃的喝的都有扈嘉祥给他弄，而他唯一能做的努力只是努力让自己保持意识清醒。然而就算这样，对他也十分困难。一开始，梁舟怀疑是扈嘉祥在饮食中做了手脚，他试过绝食，并且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幻境，所有肚子饿胃疼的生理反应都不过是幻觉，然而幻觉还是把他逼得奄奄一息，最后他被扈嘉祥硬逼着恢复了饮食。 梁舟觉得很累，从内而外，从身体到精神。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有韧性的人，但这一次他真的感到又慌张又疲惫。他担心真正的英华，担心他在真实世界的父母、同事，担心游艇，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这里困一辈子，直到化为枯骨。 该不会他早已经死了，人也进了困灵阵吧？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梁舟险些吓得蹦起来，因为这个结论是那么可怕。就在梁舟快要受不了，几乎冒出了跟眼前人拼了的念头时，某天上午，小楼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老式电话的铃声响亮而聒噪，把刚刚迷迷糊糊的梁舟猛然吵醒了。他听到扈嘉祥接起电话说了几句什么，而后便忧心忡忡地挂上了电话。在扈嘉祥转过身来的一刹那，梁舟猛然闭上眼睛，装作自己已经睡这了的样子。他听到脚步声，扈嘉祥冲着他走了过来。 梁舟的一颗心怦怦乱跳，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隐约有一种要发生什么的预感。 停下来！快停下来！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心里害怕极了。他怕自己的心跳太过大声，让扈嘉祥发现了他已经醒了，他也害怕，他不知道扈嘉祥要做什么。 周围一片安静，就连客厅里那口法兰西进口的座钟也没有了走动的声音。这栋小楼里的一切都是凝固的，电话除了这一次以外从前从来没响过，窗帘除了第一天，之后永远是拉着的，人只有他们两个，每天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吃的喝的不用采买却源源不绝。这是一个永恒的、静止的、可怕的世界。 空气中响起了男人叹息的声音，而后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落了下来，梁舟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让开。那只手落在了他的额头上，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梁舟一身的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害怕还是沉迷于那股热度，在这一刹那，他忽然又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确信了，会不会眼前这个真的是英华？ “小船，我该怎么办才好？”扈嘉祥轻声说着。他的声音十分苦恼，也不知是什么问题难住了他。随后梁舟额头上的那只手便离开了，屋子里的响动证明着扈嘉祥换上了外套，然后朝着门口走去。 梁舟惊讶地快要喊出来，不得不翻了个身，面朝里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要走了？他要出门了吗？这是真的吗？ 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片刻，跟着是开门的声音，一股冷风蓦然扑了进来，梁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伴随着“卡当”一声，大门已经又一次关上了。 梁舟心跳得十分剧烈，一面想要马上跳起来逃离这个鬼地方，一面又生怕这不过是扈嘉祥对他的一次试探。他在这个过程中备受煎熬，一秒钟都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不得不在心里数羊，一二三四五六……一直数道第一百个数，才敢坐起身来。屋子里空荡荡的，扈嘉祥果然不见了。 他走了，他竟然真的走了！ 一时间，梁舟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开心。他觉得自己应该开心的，毕竟成天看守他的大魔王走了，他有了逃跑的机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根针似乎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一下一下地扎他，让他无法真正地笑出来。 他到底是怎么了？梁舟想着，讯速地爬起身来。自从第一次被搜走了西瓜刀和水果刀以来，梁舟在厨房里再也没有找到过刀具，天知道扈嘉祥每天是怎么做的饭，不过没关系，梁舟早就看中了一根擀面杖，虽然没有刀好用，关键时刻至少还能派点用场。这么想着，梁舟双腿软绵绵地在门背后找到了那根擀面杖，而后朝着大门走去。 慢着，手放到了门把上，梁舟却又犹豫了。如果他此时开门出去就一定能够逃离这个幻境吗？会不会反而落到了另一个幻境里呢？毕竟幻境的大魔王并没有被解决，梁舟这么想着，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他抬头望向三楼。 小楼的旋转扶梯由下往上看去如同黄金分割的螺旋线，透着一股超越时空的诡异美感，梁舟掂量再三，还是觉得这个决定更为有利。他松开门把手，朝着楼梯走去，他要躲进阁楼里，趁着扈嘉祥不注意的时候，把他干掉。 梁舟一步步朝上爬去，或许是因为身体虚弱，眼前区区三层的楼梯竟然扭曲幻化成了一条通天的崎岖小道，他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汗出如浆，两腿颤抖。梁舟明知道自己应该抓紧时间，但是身体却不听他的使唤，他甚至已经顾不上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爬到了那座阁楼的门口。 一扇毫不起眼的木门出现在他的面前。正是在一个星期前，他和英华在现实世界找到了这扇门，他用穿心弓和穿心箭打破了门上的封印，大门轰然洞开，而现在，他又一次来到了同一扇门前。奇怪，这扇门里到底封印着什么呢？是……聚灵坑里最强大的那个灵魂吗？ 梁舟走上前，轻轻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而后旋动，伴随着轻轻的“咔嚓”一声，门竟然轻松被他打开了。 第101章 能力者之战 梁舟至今已经经历过了三个幻境, 不, 严格来说，是四个。 第一个幻境是在影帝邓鸿照事件中, 他由穿心山进入了桃夭的领地, 窥视到了桃夭和邓鸿照的前世曾经的羁绊, 在幻境破除后，他得到了穿心弓 。 第二个幻境是在苗家大宅事件中, 他进入了描骨剑的封印领域, 见到了自己的前世某位不知名仙君，大略知道了自己的前世和长鸣魔君的纠葛, 幻境解除后, 描骨剑折了。 第三个幻境不是他自己经历的, 而是在能力者第一期拍摄时候，肖贝妮似乎曾经陷入过幻境，他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是在那以后肖贝妮突然要求换搭档, 而且对他和英华开始爱搭不理。 第四个幻境, 就是这里, 这座小楼。 这些幻境有真实的，也有真假掺半的，但是每一个幻境似乎都有着什么隐秘的作用，那么这个幻境呢？ 梁舟深吸一口气，踏前一步。 在《小楼鬼影》这部片子中，小楼的三层阁楼里藏着变态绅士的绝对领域, 在这里，他杀人，制作人偶，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真实的他的一部分，也是他最舒服的场所，梁舟据此推测过一千一万种自己打开阁楼门可能看到的场景，比如说满房间的人偶，比如说飘来飘去的一屋子亡灵，又比如说血腥的行刑场，唯独没想到的就是……他什么也没看到。 “啊啊啊啊，卧槽，我去去去去去！”梁舟的面前是一道深崖，他就这么一脚踏空，垂直掉了下去。 梁总监这辈子连跳楼机都没坐过，这一下甭提有多刺激了。狂风呼啸而来，吹得他浑身发疼，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片片斑驳的色彩，燃烧着磷火的亡魂像是被什么香饵吸引而来似的，围着梁舟，追着梁舟，不停地打转。梁舟头下脚上这么看出去，简直有种自己是颗彗星的错觉。 第59节 彗星，又称，扫把星。 梁舟的脑子里乱七八糟，无数的声音嘟嘟囔囔，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幻听，后来才发现那或许是亡魂们的声音，他听到了陆勾进入小楼后听到的那些，或许更多，更多更多！有个男的在大哭，有个女的在大笑，有个老人不停咳嗽，有个婴儿呱呱啼哭，有个妇人与丈夫在吵架，有对老父母为了孩子而叹息…… 一时之间，仿佛这个世界上所能有的一切声音都冲破了时间与空间的屏障，汇聚成一股势不可挡无坚不摧的海潮向他卷来，挟裹他、推着他、带着他不停下落。 “啊啊啊啊啊……”梁舟喊了半天，双手乱舞，试图弄点什么东西出来好制止这下落之势，然而更猛的“浪头”一波接一波地冲着他冲撞而来。那些亡魂像是不要魂一般地钻入他的身躯里头，梁舟浑身鸡皮疙瘩集体站立，眼睁睁看着那些惨白色为主基调泛着青色的光团不停地冲击他的胸口，他的身体里头一时寒凉一时滚烫，隐隐好似有什么东西成形，要顶开他的胸口钻出来。 梁舟被这可怕的感觉吓到了，他手忙脚乱，咽喉发痒，不当心这么一抽，忽然抽出了一道璀璨光华，那华光在他掌中时而扭曲时而聚拢，聚拢时如同一柄冰寒彻骨的细长剑，扭曲的时候又像是一大束软绵绵的水。梁舟想要握紧它，一不当心却将它碰弯了，但听“哗啦”一声，他就像是捏破了一个水球，一道水流从他的手中瞬间向着下方坠落，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梁舟简直要疯了，他这是不做蒸汽熨斗也不做加湿器，直接变成莲蓬头了？然而还不等他细想，他便整个人被狠狠掼进了自己制造的“深水”之中。 “实在不行，就坑蒙拐骗。”耳鸣一般的咕咚声中，他突然听到了这么一句话。无数的流年退去，在静谧的时光海中，涌来的是无数年前沧海桑田般的记忆图景。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小透明仙人。天界仙人众多，有天生仙也有飞升仙，有文仙也有武仙，有男仙也有女仙，人人都有了不起的能力，唯独这位仙人格外与众不同。这位上仙名为上仙，其实跟个人间的文弱书生没甚区别，一没什么了不起的名器宝剑，二没什么了不得的法术口诀，唯一最厉害的是天生天养“娘胎”里带来的那一身……厚皮。 他那身厚皮能厚到什么程度呢？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据说就连九天雷劫劈他三天三夜也就最多在他身上划出一条小血痕，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只要他自己不想死，似乎谁也没法杀死他。这个又弱又没名气除了皮厚啥也不行的仙君本来可以像其他小仙人一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每天下下棋弹弹琴，葬葬花作作淫诗什么的，可惜这位仙人格外地与众不同，他心怀大愿，他要守护弱小，要匡扶正道，要世界和平，要让天下充满爱！ 小仙君愿景远大，可惜没啥本事，武功稀松平常，连法术也就是个三流水平，好在他有那张皮。妖王跟妖后吵架了，他跑去调停，被妖刀白尾砍了七七四十九刀，毛事没有；小妖怪被人间道士追杀了，他跑去搭救，被打得撞穿一座山，自己扑棱扑棱又从山里爬出来了；暴脾气的东海龙君化身为龙，将他一口吃了，他直接把人家的牙给咯了……谁被他缠上都会经历四个阶段：不屑一顾、烦不胜烦、暴跳如雷，最后自认倒霉。凭着这张了不起的厚皮，哦，还有了不起的嘴炮和那张讨喜的脸，这位仙君还真是闯出了一番新天地——天庭干脆把他派去妖仙杂处的边境镇着，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只在需要的时候才把他调回来。 什么是需要的时候？比如，这一次。 大魔头魔君长鸣现世，扬言要颠覆三界，把一干大罗金仙吓得屁滚尿流。不知多少天兵天将大能仙君寻去讨说法，他持一张穿心弓，用一柄描骨剑，带着一只九尾鬼狐，便将那些人统统打落红尘，险些再入轮回。妖王被他揍了个半死，天庭拿他无可奈何，眼看着此君即将达成三界无敌一统天下成就，这位小仙君跳出来了。 “我来吧！”他说，“我不怕死，我去劝劝他。” 劝……众仙面面相觑，小仙君说：“他是魔君，身份摆在那里，总不能不讲道理吧。” 于是小仙君第一天找到魔君，人在三里地外被穿心弓一箭射到了千丈以外的荒漠里，小仙君不气馁，抖落脑袋上的沙子，爬起来，连衣服上的洞都不补，拿着那支箭又跑回去找长鸣；小仙君第二次找到魔君，只说了一个字：“你……”魔君描骨剑一挥，小仙君被横扫出去，翻着跟斗“啊啊啊啊”砸在了擎天柱上，险些撞塌了天庭一角，小仙君拍拍屁股爬起来，留下了赔偿款，哒哒哒地又跑去找魔君。 长鸣魔君：“……” 小仙君：“你好，我叫英华，是个神仙。” “英……华……”在苗家大宅断折的描骨剑竟然就在梁舟的身躯之中，如今它吸饱了亡魂之力，重新现形，化作一片魂海，硬生生造出了一片前尘后世的光阴海，梁舟在其中浮浮沉沉，嘴中念念有词。 魔君转身就走，小仙君：“等等，我们谈谈，就谈谈好不好！” 小仙君倒着跟在魔君身边走：“哇，这是你养的宠物吗，看起来挺可爱的。”小仙君伸手想要摸一把九尾狐毛绒绒的大尾巴，狐狸猛然转身，一口狠狠咬了下来。 “嗷嗷嗷！”小仙君拼命甩手，“咬住了，快松开松开，魔君，你快让它松开，小心咯了它的牙！” 魔君额头青筋跳起，这一次一把抓住小仙君狠狠地摁进了地里。 小仙君跟棵大萝卜似的一路被摁到了不知多深的地底，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夹在黑暗中甩着两条腿喊：“魔君，魔君，咱们谈谈，你别这样，小仙有幽闭恐惧症！” 长鸣魔君转身就走，一辈子都没走这么快过。小仙君叹了一口气，开始一铲子一铲子给自己挖出来。这个时候就要说了，小仙君平时让世界充满爱的口号不是白喊的，他用他的实际行动结交了许多好朋友（嫌弃他的人），一仙落难，八方围观，小仙君被卡在地里的事情顿时一传十十传百。 “魔君长鸣被一个小仙君惹怒了！” “魔君长鸣砍了小仙君三剑，小仙君嘛事木有！” “魔君长鸣一气之下把小仙君摁到了地底，可是小仙君还是一点事情也没有！” “昨天小仙君去找魔君长鸣晦气了吗？” “今天英华去找魔君长鸣晦气了吗？” “明天英华仙君还会去找魔君长鸣晦气吗？” “一物降一物，魔君长鸣也有今天啊！” 魔君长鸣一定没想到自己那能止孩童夜啼的威名居然会莫名其妙折损在这个地方，但是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当看到小仙君手拿一把铲子满脸尘灰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还笑嘻嘻地伸出另一只手，手心里递过来一块闪闪亮的宝石跟他说“见面礼，请笑纳”的时候，魔君长鸣真心服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第一次，魔君长鸣愿意对一个仙人废话。 小仙君笑容满面说：“我想同你耍朋友……哦不是，做朋友。” 魔君长鸣这一次一拳头把小仙君轰到了极北之地的冰窟窿里，小仙君花了很久才跑回来，手里还提着两条鱼：“长鸣长鸣，好久不见，吃鱼吗？三文鱼。” 三界威名赫赫，无数人闻风丧胆的魔君长鸣疯了。 第102章 能力者之战 轰然巨响中, 气流猛然炸开, 四周所有一切都碎为粉末，仿佛下起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英华位于爆炸中心, 紧紧守在门前, 一步不让。长枪六尺在他手中闪烁着寒光, 他脚下大地龟裂如同蛛网，以英华为中心辐射开去, 原本虽然破旧至少还算有点样子的地毯、水门汀地板全部消失不见, 显得空落落的，而在他的身旁三步开外围着一群人。 茅山传人洛逍风、历史见证者赵慧子、丛林追踪者高震、暖心大妈花大姐, 读心神医陆勾, 圣灵天使圣, 最后的……正是人形超脑封胥，孟斐拿着根木鱼槌子震惊地站在一旁，这边看看，那边瞧瞧, 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 肖贝妮则软绵绵地趴在花大姐那方的地上, 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似的一动不动。 “让开吧，你拦不住我们的。”花大姐说道，与在节目中温暖亲切的邻家大妈语气完全不同，她现在的声音庄严而动听，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像是至高天上颁下的神谕，不容置疑。 英华猜测过许多次这些能力者会出现在这档节目中的原因, 现在终于知道，是最糟糕的那个猜测中了。如他所想，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位“上仙”，那个于朝背后的人。 或许不应该称之为那位“上仙”，而是那座天庭！那一整座天庭！ 英华沉默不语，他伸手一横，长枪六尺锋芒毕露，悍然之气灌注枪身，六尺与主人心意相通，立时嗡嗡鸣响，好似一名身经百战的将士在冲锋杀敌前的高声怒喝，发自胸臆，勃然直冲天宇，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既然如此，看来只有动手。”洛逍风也一反那大大咧咧的样子，这位茅山传人明明前一刻还胡子拉渣，放浪形骸，此时却眼放精光，面容严肃，那姿态英华还甚是眼熟。 “紫元真君。”英华低声叫出了对方名字。 “洛逍风”被识穿真容并不介意，只是淡淡道：“正是本君。英华，你既知是吾，何必再负隅顽抗。” 那头陆勾也自揭身份道：“英华上仙，我是琼英仙子，你我曾在三百年前有过一面之缘，你且听我一句劝，此事你休要再掺和了，风大水深，莫要湿了自己鞋袜。” “掺和？”英华冷冷道，“小船的事就是我的事，谈不上掺和。” 圣道：“你以为将他留在那幻境之中就能阻止我们找到他吗？既已被我们确认他的身份，自然不能任他在人世……”圣的话还没说完，顿觉一股强悍无匹的杀气袭来，白衣天使猛然飞起，身后当真伸出一对羽翼，他自觉自己这一套驾轻就熟，完全不将英华一招看在眼里，手中信手捻来一朵冰霜玫瑰轻轻挡于身前，但听“叮”的一声，锋锐无比的长枪枪尖竟而被那朵看起来脆弱剔透的水晶玫瑰所阻挡，似乎再无法有寸进。 圣说：“我此次乃是奉圣廷之名前来协助你们这里的仙庭擒魔，原先还以为是多了不得的事，原来不过如……”他这话还没说完，却见低垂了眉眼的英华猛然抬眼看向他，一瞬间像是有一团极寒的冰浪狠狠卷来，冰霜玫瑰发出嘎吱脆响，顿时碎成了一片细小雪屑。 “小心！” 圣整个人被六尺扫飞出去，他发出一声闷哼，口中鲜血喷出，顿时染透了自己雪白衣服的前胸。高震猛然跃出，从身后将他接住，他发出一声怒吼，双手往地面猛然一拍，一股气浪轰出，如同减震垫一般为他阻挡那股冲劲，即便如此两人仍然飞出了数十丈直到撞到了此处结界的界壁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英华仙君，你这是铁了心要与天庭作对了！”本来看起来并不怎么出众的赵慧子手中抖落书册，所有书页如同一把折扇被倏然放开，飘散着墨香的书页赫然变作了一卷长长的天庭诏书，“英华仙君接旨……” 英华二话不说，挺枪再刺，口中道：“不接！” “行了行了，”六尺长枪枪尖蓦然像是撞到了什么滑了开去，封胥排开众人走出来，“有话好好说，先礼后兵没听过吗，哪有一上来就逼人上绝路的。” 如果说这些能力者中有哪一个敌人是英华最意外的，大概就是封胥。这一来是因为封胥并非突然出现的人物，他和梁舟做了多年的同事，有家庭有过去，看起来十分的正常，当然，天庭仙人下凡也有一种是直接使用凡人肉身为凭依的，此时的“洛逍风”他们很可能就是如此。也就是说真实的洛逍风、高震等人都是存在的，平时他们如同凡人一般生活，经历喜怒哀乐，却不知道自己身而为降神者，之所以能与他人不同，正是因为他们就是这些天庭仙人在人间投射的“壳”。但凡有需要的时候，那些天庭仙人便会进到这副壳里，占据肉身，代替他们行走人间。 听起来有点残忍吗？然而对于天界众仙来说，这些降神者原本就不存在于世间，他们只不过是由仙人的神力所化的躯壳，只不过平时需要在人世间摆着，才会耗费心力再多做个芯子进去，至于这个芯子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有着什么样的喜怒哀乐，是不是对未来有过期许，被卸下的那一刻是不是甘心那就不是他们会考虑的问题了。 至于第二，则是因为但凡仙人入凡人之身，哪怕极力收束力量，就如同英华一样，仍会有些许仙力外溢，可是封胥却是英华亲自检测过，确定是凡人无误的。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封胥很强，远超过英华的强！英华将天界众仙甚至远在西方的诸佛都在心中排了一遍，仍然不能得出一个合适人选。比他强的不是没有，但是大多数要么早已遁迹世外，不问俗世，要不然就是正在闭关突破，请不出来，思来想去，总是没有定论。 似是看出了英华心头的疑惑，封胥笑了一笑道：“不必猜我是谁，我就是个普通人。” 英华冷冷地看着封胥，眼神之中既有极冷的杀意，又有极热的恨意。因为梁舟把封胥当做朋友，而他的这个朋友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在算计他！ 英华说：“我不管你是谁，只要我还活着，你们就休想靠近他半步！” 孟斐大概终于看出些名堂来，纠结犹豫也到此为止了，他往英华身边一站说：“还有我，小船是我朋友，我不知道你们为啥要害他，反正我跟他是一伙的！” 花大姐道：“孟斐，你虽是不空成就佛转世，现如今却只不过是凡尘沙数中的一粒，还是不要兀自增劫为妙。你可知你那所谓的朋友究竟是什么人？” 孟斐拿着个木鱼槌子愤愤道：“什么、什么不空成就的，我不懂！我就是个唱摇滚的，摇滚精神你懂不懂？it’s my life，谁也别想忽悠我背叛我兄弟！” “哪怕你兄弟是个魔？”陆勾冷言道。 “什么？”孟斐掏了掏耳朵，“你说小船是什么？” 英华狠狠一枪杵在地上：“他不是，我才是。”他闭上眼睛，浑身上下突然散发出惊涛骇浪般的威势。虽然看不见，但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一声声清晰的脆裂声，就像是一只久困樊笼的猛兽终于决定卸下伪装，接受现实，它一节一节将自己身上捆缚的锁链挣断，释放出久违的野性。英华那头本就为了节目而留长了一些的头发顿时化为瀑布一般的黑色长发，在周身散发出来亦正亦邪的气浪中，他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了一双只有眼黑而无眼白的眼睛。 “恶魔之眼！”圣惊叫道，刚刚爬起来的他，竟然连一步都不敢再往前跨。 “长鸣魔君在此，你们要找的人是我不是他！”英华扬声道。天上猛然落下一道惊雷，就劈在英华身边一寸处，但凡他哪怕动弹一下，他就会被击中，但英华站得不偏不倚，甚至连半分晃动也无。 天上乌云堆积，马路上人们纷纷赶路，有人掏出手机赶紧拍摄天上风起云涌的异象好时髦地在朋友圈里发一句“敢问又是哪位道友在此渡劫”？这座城市里的人们并不知道，他们这一次戳中了事实，的确有人在此渡劫，渡生死劫，渡情劫。 风声呼啸中，所有天庭众仙都静默了片刻，然后还是封胥发出了声音，他似乎就是这伙人的头儿，虽然他自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他说：“你不是。不，或者应该说，你曾是，但现在的长鸣魔君，是梁舟。” 闻言，英华猛然睁大了眼睛。 外头如何翻天覆地，梁舟并不知晓，他仍然在那幻境的光阴海中载浮载沉，以穿心弓破阵，以描骨剑聚魂，他追寻着自己和英华过去看不见的那根线，慢慢捡起曾经失落的、遗忘的、倒错的一切。 看着倒提了两条肥美的三文鱼，浑身上下散发着“求表扬”气息的小仙君，长鸣魔君额头噼啪响了两声，终于在一个深深的深呼吸后安静下来，他张开嘴，刚要说什么…… “同你做朋友！”小仙君已经飞快地回答道。 “咔嚓！”一根代表忍耐的神筋崩断，长鸣魔君一把将小仙君高高提了起来：“闭、嘴、听、我、说！”气得连本君的自称都忘了用。 小仙君英华委委屈屈地说：“哦……”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多话了，赶紧用鱼捂住嘴。 长鸣：“……” 将这不要命还死不了的小仙君重新放到地上，长鸣问：“我不问你想做什么，我只问你一句话。” “什么什么？”小仙君愉快地道，“长鸣你竟然会有问题想问我哎，太难得了！这可是你第一次跟我说那么多个字啊，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魔。”接收到魔君大人发飙前的信号，已经被发飙发出经验来的小仙君特别狗腿地道：“魔君请问，只要是小仙知道的，小仙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冷眉冷眼，三界传闻长相狰狞能止小儿夜啼却实则俊朗得不像个反派人物的魔君终于悄悄地松了口气说：“怎么做，你才肯不再缠着我。” 小仙君愣了一下，跟着忽而笑了起来：“很简单，跟我打个赌。” “赌？赌什么？”长鸣意外。 “赌什么？”小仙君道，“小仙听闻魔君意欲颠覆天下，一统三界……” 被成功塑造成大反派的魔君打断了小仙君的继续发挥说：“本君从未如此说过。” 小仙君一下子有点懵了：“啊？是是……是这样吗？可是他们都说……” “本君要屠尽天下苍生，弑神灭佛？” 小仙君点了点头，心想你这不是知道得挺清楚的吗？ 长鸣冷冷道：“本君没那么空。” “可是妖王不是你打伤的吗，妖族圣地不是被你毁了的吗？” “他们杀了本君的下属。” “哦，是这样啊……”英华小仙君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倒也不算太过分啦。” 长鸣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位以“匡扶正道，普度众生，让世界充满爱”为目标的小仙君竟然会对此不提出反对，按理说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上“冤冤相报何时了”论调吗？ 小仙君又说：“那你干嘛要把四大天王和天兵天将都打落红尘啊？” “他们伏击本君，本君还击，他们太弱。” “这样啊，”小仙君考虑了半天，“那你……为什么要吃人，为什么要将人间化为魔域？” 第60节 长鸣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小仙君：“虫吃草，鸡吃虫，人吃鸡牛猪羊，人吃鸡牛猪羊的事情正常吗，如果你觉得那是正常的，那么魔吃人又有何不可？” “那不一样，人是有思想感情的，他们有人生有家庭……” “鸡牛猪羊难道就没有自己的父母吗？” 小仙君说：“万物有灵，能不夺取他人生命活下去自然最好，但不能说为了生存而吃就是错误的，何况轮回之路本就是如此，此世作恶，来世化为家畜，偿还前债。” 长鸣道：“看不出仙君你还懂佛法。” 小仙君好像完全听不出这是对他的嘲讽，嘴里还连连道：“过奖过奖，小仙有个念经的好友，所以略懂。”他道，“但是魔吃人不同，魔吃人与生存无关，就算不吃人，魔一样能活。” 长鸣说：“那又如何？在本君眼中，人与鸡牛猪羊并无不同，一样是家畜，一样是食物，本君吃一只家畜难道还要调查他的祖宗八代，了解他的爱恨情仇，更何况，人性本恶，是我魔族修炼最好的养料，他们为我魔族所食，复以魔体重生，又有何不好？” 小仙君却严肃地摇了摇头：“小仙不赞成，小仙认为，人性本善。”英华小仙君至此方正色道，“小仙就是斗胆想与魔君赌一赌，这俗世人性究竟是恶是善。” 长鸣笑道：“赌局本身倒无不可，想来你要的结果必然是若本君输了，就立刻自绝于天地，可是你又有什么赌注值得本君与你赌这一把呢？” 小仙君摇摇头：“你错了，长鸣，如果你输了，我不想你死，我只想你退出纷争，与我一同游历人世，普度众生，匡扶正道，为世界播撒爱的种子，至于我的赌注……”这位英华上仙顿了顿说，“你不想知道我，不死的秘密吗？” 长鸣笑了起来：“有点儿意思，”他说，“既是如此，本君便陪仙君你赌这一局。” 第103章 能力者之战 如今想来, 那便是一切的缘起了。 一位唯我独尊的魔君, 一位除了皮厚嘴炮响最多也就是长得讨喜以外没有其他优势的小仙君便这么一同往花花红尘去走这一遭。 两人看过了战场上的你死我活，也看过了草屋里的伉俪情深, 见证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 也见证了仁人义士的为国捐躯…… “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英华小仙君道, “有人在逆境之中仍不失节气，有人含着金汤匙出生却满心龌龊, 若是际遇不同, 又会生出多种变化，似这般你一分, 我一分, 恐怕总也没法分出个胜负来。” “本君倒是不急, 不过如果仙君还有别的急事要办，不妨直接把你的主意说出来？” 英华小仙君道：“不如便从这千万人中随机择一人做赌局，你我一起看他三世，看他在红尘俗世中以不同身份遭遇不同之事, 最后究竟是善是恶。” 长鸣微微一笑, 伸手随意一点, 指尖划过一道亮光，苍莽的丛林中忽而有一头皮毛漂亮，体态优美的母鹿抬起头来望向夜空，穿过密密的枝叶，这未曾开灵智的野兽似乎也注意到了什么。突然，伴随着风声, 一支羽箭蓦然从一旁枝繁叶茂的树丛中射出，母鹿闪避不及，顿时后臀中了一箭，发出凄厉叫声。 一名老年猎户从树林中钻出，姿态熟练搭箭上弦，又是一箭射出，母鹿猛然跃起，却并非向着远处逃逸，反而冲着老猎户狠狠撞了过来。老猎户功夫了得，后仰拉弓又是一箭，此次正中母鹿肚腹，那鹿发出一声惨叫，终于倒地不起。老猎户走过去，只见母鹿软倒在地，身下是一片血泊，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中依稀闪烁着晶莹的泪水。 老猎户走上前，从腰带上解下随身佩戴的短刀，狠狠一刀扎进了母鹿的脖子，那美丽的眼睛刹那间黯淡下来，滚烫的鹿血汩汩涌出，老猎户用个皮囊小心接了，一滴未漏装了回去。装完了鹿血，他开始直接肢解这头母鹿。鹿皮、鹿肉、鹿骨都能卖出价钱，这一回老猎户收获颇丰，心情愉快，手下动作也利索。突然，老猎户手中猛然一停，拔刀机警地看向身后，似乎发现了什么风吹草动。 “他看到我们了？” “不，他看到了别的东西。”大喇喇站在老猎户身后的长鸣与英华一问一答。 果然，就见那老猎户冲着他们直直走来，然而并没有在两人面前停下，而是径直穿过他们，钻进了一处草丛里。两人跟了过去，只见老猎户拨开草丛，赫然露出了底下一头幼小的鹿崽。原来那母鹿方才中了箭不逃跑反而还要与老猎户拼命竟是为此，它生怕自己的孩儿会被老猎户发现也丢了性命。 长鸣道：“你猜这老猎户会不会发恻隐之心，放这幼鹿一条生路？” 幼鹿虽不懂事，却似乎天生有对于危机的直觉，这细脚伶仃的小鹿此时窝在母亲生前为它寻到的躲避处，瑟瑟发抖，嘴里发出呦呦哀鸣，流露出哀求之意。 然而那老猎户只是一刀下去，又是熟练地结果了一条生灵。 长鸣道：“一头幼鹿，身上并无几两肉，这老人有了一头成年母鹿，足可饱食几顿，却仍不放过一只不足月的小鹿，仙君以为这人性是善是恶？” 英华轻轻叹了口气道：“想来这老猎户就是魔君选择的人了吧。” 长鸣却笑了笑道：“本君还不至于如此赖皮，此人不过是随便聊聊用来打发时间而已。” 交谈中，老猎户已经处理完了两头鹿，背着鼓鼓囊囊的背袋，往山下走去。英华与长鸣跟着他翻山越岭，到了傍晚才到了山脚的一处小屋中。这山林偏僻得很，山脚只有一个小村庄，零散住着几户人家。老猎户家徒四壁，屋里只有个老女人正抱着个娃娃轻轻哼歌，见到老猎户进来，冲着他轻轻呶了呶嘴。 老猎户便在门口停住了脚步，他乐呵呵地拍了拍身后鼓鼓囊囊的背袋，自去院子里取水洗手。过了好一会儿，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他才终于得允进屋来。原来那老妇人手里的娃娃正在酣睡中，老两口明明自己看着都是满面风霜，瘦骨嶙峋，倒是这小娃娃生得唇红齿白，憨态可掬，是个难得的大胖娃娃。 老猎户伸头看了那娃娃好一会儿，伸手想要摸摸他却又缩了回来，大概是怕自己手糙，碰伤了这嫩生生的孩子。他跟老婆婆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老婆婆见孩子睡安稳了，便将小孩放到屋里唯一一张硬板床上，开始操持家务。不一会儿，新鲜的鹿肉便下了锅，飘出了香味。老猎户搬了个椅子坐在门口，掏出清洗过的幼鹿皮小心鞣制，跟着开始一针一线地缝制。难为他一个大老爷们，手艺倒是不错，很快就缝了一双小靴子出来，拿来给那床上的大胖娃娃一试，刚好合适。屋外飘起雪来，这深山中的小屋被灶里的火光耀着，却显得温暖而温馨。 英华小仙君道：“看来这老汉杀小鹿非是因他嗜杀，乃是为了这孩子……”话没说完，突然一愣道，“魔君，你在做什么？” 原来长鸣不知何时溜达到了那婴儿床边，指尖一点亮光恰恰点在他的心口上，闻言，长鸣并不停手，反而轻轻一点，那一团亮光便猛然钻进了小孩胸口。小孩瞬间打了个哆嗦，跟着哇哇大哭起来，吓得两位老人齐齐跑了回来，着急查看是怎么回事。 英华小仙君急道：“长鸣，你怎么能对一个小孩子下手！” 长鸣淡淡道：“他便是我择中之人，方才我已往这婴儿元魂之中种了一颗恶种，但凡他动一分恶念，这种子便会长一分，待到这种子完全成熟，结出恶果，他便可立地成魔，入我魔域。” 英华小仙君生气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客气了。”他伸指轻轻一弹，便有一团小小白白的光团晃晃悠悠地朝着小孩子飞过去。那孩子本来年纪就小，魂魄不稳，哪里受得了恶种初入体内的不适感，何况那颗恶种还是魔君长鸣亲自种下的，没有立马异化嗝屁已经是天赋异禀了，饶是如此，被抱在颈窝里的小孩子还是已经产生了不自觉的变化。他的小嘴张开，原本平平的牙床竟然长出了两颗尖锐的獠牙，似乎下一秒就要狠狠咬进猎户老婆的颈窝里，然而就在这时，英华的光团飞到了小孩眼前。 那光团白乎乎，晃悠悠，看着像是一只萤火虫。小孩子天性好奇，当场就忘了自己要做什么，痛也不痛了，抖也不抖了，伸着手指“啊啊”地想要抓住那东西。人都说，小孩子的眼睛最明亮，因为初初来到这世上还未受这俗世影响太深，老猎户夫妇根本看不到的东西，这小孩子却看得清清楚楚。他伸出手“呀呀”叫着想要抓住英华小仙君放出的那团光，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老猎户夫妇方才急得要命，他俩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孩子，这孩子是在山里捡来的弃婴，虽然不是亲生却是两人的心灵慰藉，刚才见孩子哭泣不止，自然无比焦急，以为是病了，此时见孩子又高兴起来，两老不由都松了口气。英华小仙君那团光芒飞啊飞啊，便飞进了小孩子的胸口，消失不见了。胖娃娃伸手抓了抓，似乎有点疑惑这光团怎么不见了，见抓不着便嘟哝了一句什么，很快又睡了过去。如果此时有能人异士在此定会十分震惊，因为这孩子小小的身躯里竟然一先一后落入了两颗种子，一者为魔界的恶种，一者自然是仙界的善种。 “如生善念，则此善种便长一分，待到成熟便能助其开悟，或喜乐一生，或脱凡成圣，他日白日飞升也无不可。”英华小仙君道。 长鸣凉凉一笑，薄薄唇角掀起，明明是男子，此时看来竟有几分说不清的绮丽，叫英华小仙君也不由得被吸引了目光。 “不急，慢慢来。”他道，“本君有得是时间与仙君你赌这一局。” 从这一日起，这个无意中被选中的灵魂便成了关系天下苍生未来的中心。 第一世，这孩子是个弃婴，被老猎户夫妇捡到领养。因两人老来得子，难免呵宠过度，养成了一个无法无天的顽劣性子。深山之中无人教养，老猎户又是做得杀生的活计，使得这孩子对于生命这种宝贵的财富十分轻视。一次捕猎中，老猎户失手身亡，老婆婆悲伤过度，也很快离开了人世，这孩子便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年。十三岁上，这孩子一个人出门闯荡，彼时他心中恶果已经比善果高了数寸，长鸣魔君与英华小仙君始终陪伴在这孩子身边，看他要如何度过他的一生。 一开始，少人管教的孩子就像是只丛林里误闯人世的野兽，十分不适应，但他那身在丛林里与野兽搏斗磨练出来的本领帮了他，很快他就在附近镇上的流浪者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年纪小，性子野，眼中从无法纪规矩，很快混成了远近闻名的地痞恶霸，跟着一个开赌场的老板过得风生水起。因着他心狠手辣，手段了得，很快聚起了人望，年纪轻轻便取代那位老板坐上了当家人的交椅；可他又十分注重孝道，发达后便为两位老人亲自迁了坟，供了长生牌位，年年探望。十八岁上，这孩子爱上了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儿，因为身份原因，未能如愿，那姑娘压根看不上他，笑话他是个下等人，小子一怒之下劫了小姐的花轿，结果惹得官府大怒，一个地方豪绅落得满城通缉，只能落草为寇。他背井离乡，剪径劫财，一做就是十年，心中恶果蹿得飞快，生得枝繁叶茂，颇为壮观，反观那颗善种，却始终是小小弱弱，像是随时便要枯死。 见英华小仙君目不转睛盯着善种的样子，长鸣忍不住便要讥讽他：“英华仙君，此局看来是本君略胜一筹了。” “不急。”这次是英华小仙君来说这句话，“他的一生还长着呢。” 然而英华小仙君的赌运似乎十分不佳，他这么说了才没多久，这山匪便出了事。这一年，当地莫名发了一场瘟疫，百姓死伤无数。山匪那时不过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几年前，他娶了当地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做老婆，刚生了个大胖闺女。某日山匪运气不佳，碰到了硬点子，险些丢了性命，回到寨中却意外发现自己妻子与他人私通，正在谋划夺他家产，而他视若珍宝的女儿竟然并非亲生，几重打击之下，登时病倒。 山匪虽然为人心狠手辣，对于妻女却十分看重，平时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一件一件往家里搬，妻子说要什么便去外头费尽心力弄来，谁想到妻不是他妻，女儿也不是他女儿，他看着自己浑身发出来的症状，知道自己恐是感染了瘟疫，命不久矣，因而挥剑将那一双奸夫淫妇斩死，待要挥剑再去砍那女婴时却蓦然停住了手。 小女娃娃躺在床上，睁着一对又大又圆的眼睛看着山匪，嘴里呜里哇啦像是在对他讲话。这山匪不知怎么便想到了昔年在山林之中餐风露宿的日子，想到一只皮毛漂亮，眼睛明亮的小鹿在山林间跳跃奔跑，如同一个非世俗的精灵。 在那一刻，山匪心中的善种猛然拔长数寸，生出颤颤巍巍几枝树叶。他当啷一声丢下剑，抱头痛哭。此后山寨倒了，山匪也不见了踪影，人们都说他死了，山寨中的匪徒本想分了家各奔前程，谁想到原本堆了不少财宝的宝库里什么也没剩下，只有当地小镇上一位义诊大夫某日醒来发现院子里放着一口小箱子和一个哇哇大哭的女娃娃，打开那箱子一看，里头满满都是财宝，有人留言于他，言明此笔财宝供大夫用于购买药材救治染病之人，剩下的则用于抚养女婴长大，如有违背，叫他不得好死。 后来这场瘟疫终于还是平息下来，大夫将这女婴抚养长大，至于那山匪，早在那之前就已经独自死在了山中的小屋里，死时屋外雪花簌簌，仿若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夜。 长鸣用手轻轻一比：“恶种三寸五分长，善种三寸不到些，本局是本君赢了。” 英华小仙君点点头：“是魔君赢了。” 长鸣见他手下不停，问他：“你在做什么？” 英华小仙君道：“为他筑个坟。” 长鸣哈哈笑道：“人死灯枯，三魂七魄都拘走了，一副皮囊，有没有坟冢又有何区别？” 英华小仙君却不搭理他，只是一本正经将那因为瘟疫流脓腐臭的尸体仔细清理干净了，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才将他葬入林中。不知有意无意，葬得仍是多年前那一对鹿母子死去的地方。 英华小仙君道：“人生一世，有缘起便有因果，那官宦小姐便是母鹿转世，他的女儿又是那小鹿转世，冥冥之中，一切或有定数，至此也算是为他做个了结吧。这局虽是魔君赢了，下一局却还未知鹿死谁手呢。” 长鸣发现这小仙君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嘴里道：“那便再去看看第二世。” 第104章 能力者之战 飞雪连天, 路上的行人匆匆而过, 只为了能早点赶回家去喝碗热汤。道旁一座冷风嗖嗖的破屋里却坐着一白一皂两个人，白衣的生得英俊非凡, 用玉树临风来形容都怕会显俗, 皂衣的生得清秀俊逸, 身上衣服颜色虽重却挡不住叫人心生向往的亲切感。他两人对坐在这到处飘雪满屋顶窟窿的破屋里，各自手中拿着个酒杯, 对着一张……冷巴巴的烧饼喝着酒。 白衣的说：“关于轮回转世之后的灵魂与前世的是否算是同一人, 仙君可有高见？” 皂衣的揪下一小片饼说：“际遇不同，性格也未必相同, 说是同一人未免牵强, 倒不如看做一母同出的血亲兄弟姊妹, 冥冥之中虽有联系，却又有所不同。”皂衣的吃了饼道，“魔君何时又对轮回体系有了兴趣？” 白衣的明明轮到回答问题，却并没有趁机揪块饼下来吃, 只道：“无聊而已, 何况这饼已经冷了, 里头的肥肉也失了味，没有方才的好吃了。” 皂衣的便生气地道：“再不好吃也是小仙花钱买的，你又没出钱！” 白衣的便道：“本君怎么没出钱了？”他手一伸，手上便多了数锭金灿灿的金子，“要不是仙君不许本君用这些金子，你我又怎会沦落到露宿荒郊野外两人分食一张烧饼的境地？想当初也是仙君提出钱财之事由仙君解决, 本君才信了你，哪里想到……” 这白衣的自然是长鸣，那么皂衣的也就自然是英华。英华闻言，脸顿时红了一红道：“小仙……小仙也没想到凡尘已经改朝换代，前朝的货币说废就废了。”眼见着那英俊的死对头又把手里用法术变出来的金子往自个儿跟前送了送，小仙君立刻着急大喊道：“但是不能骗人，绝对不能骗人，你这样会破坏货币体系稳定的！” 长鸣道：“本君倒是无所谓，只不过你那小朋友半张烧饼可够吃了？” 才说着，远远地便见到有个黑影迅速向着这里靠近。等到近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八、九岁的半大小子，浑身破衣烂衫的，身上还有不少新伤旧痕。 长鸣欣赏一番，赞扬道：“被人欺负了就加倍报复回来，就算自己被揍得再惨也要对方付出几倍于己的代价，本君早说了，这小子天生就是个成魔的料子。” 英华却道：“空口白话谁不会讲，你可看见他心中的善恶种了，如今善恶高低差不了几厘，算上前世结束时候的差数，这一世可见是我的善种生得要比你的更快些了。” 长鸣道：“哦？不知是哪个上回才说过一时输赢算不得什么，过完这一世再来论高低。” 英华才要开口，那小子已经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于是他和英华只得住了嘴，两人往一旁的高台上一坐，便坐成了两尊彩漆剥落的泥塑木雕。 那小子急匆匆钻进屋来，嘴里不停哈着冷气。因为穷，他脚上没有鞋，只找了块破布裹在脚上权作鞋袜，大雪天里来来去去，脚上早已冻出许多冻疮，一双脚又红又肿，看起来十分可怜。见到供桌上摆着半张冷透了的大饼，他不由得欢呼一声，一把抓过大饼就吃了起来，由于吃得太快，中途给噎了个半死，只得冲出去猛往嘴里塞了几大口雪，才将那口饼又咽了下去。 这便是那山匪的第二世了。 前一世，他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弃婴，这一世也好不到哪里去，父母在他幼年时候便因战乱相继离世，这小子无依无靠，流落街头，成了一个流浪的乞儿。与前世不同，这一世他并没有在山林里练出来的好把式，也不如上一世心狠手辣，除了吃得起苦扛得起打，性格够执着，看起来倒是比上一世性子要平和一些。 英华和长鸣虽然说好了两人只当观察者，绝不能插手这小子的三世，然而这一次两人一来就看到小子被人打了一顿倒在街头，又伤又饿又冻，如果不施以援手恐怕赌都不用赌就直接挂了，所以未曾仔细思考，英华便出手相助给了他半个冷馒头，又凭空画了一座无名神庙，为那孩子遮风避雨。 小乞儿吃得飞快，没一会儿就是大半张饼下肚了，却在这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了低低的一声什么声音，像是小动物的鸣叫。小乞儿吓了一跳，飞快地把剩下那点饼藏好了，然后才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不知什么时候，这破屋子的外头被人放了一口篮子，篮子上遮着布，因为放的时间久了，大半被雪盖着，所以一开始没能引人注意。 小乞儿偷偷摸摸地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看到，才伸出手飞快地将那只篮子拎进了“家”里。他把那破烂的门板一关，习惯性地用重物顶上，而后才敢伸手去弄那口篮子。在小乞儿看来，篮子这么沉，里头装得就算不是吃的也应该是些能用的东西，谁想到拨开雪再将那块厚厚的土布揭开一看，里头竟是一个瘦瘦小小的活娃娃。 这娃娃也不知道在雪地里冻了多久了，或许是命大，至今未死。小乞儿傻愣愣地看了那婴儿半天，拎起篮子就往外走，英华与长鸣两人俱能千里视物，自然不把这点距离放在眼里。他们看着这乞儿将篮子扔在外头，想要进来，走到一半又停下来，重新折回去提起那口篮子。篮子里的小娃娃浑然不知自己面临二次舍弃的命运，拼命挥手蹬腿，似乎在努力证明自己还活着。乞儿闭了闭眼睛，这次一瘸一拐走出去一段路，将那篮子放下才走了回来。 长鸣道：“倒是个懂得取舍的，知道自己没能耐救活个人。”然而话未说完，这乞儿却又停下了脚步，他在雪地里走来走去，仿佛十分焦虑，末了又走回去将那口篮子抱起来，这次一路送进了小镇，放到了有人来往的街道。 乞儿也不走，他躲在街道一侧的暗处，探出脑袋观看。风大雪大，人们早已回家，哪有什么人在街头逗留。乞儿等了半天，只等来两个路人，其中一个看也不看便拔腿离开，另一个打开篮子看了看，立刻又放了回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婴儿在雪中咿咿呀呀地唤着，并不知道这漫天飞舞的漂亮东西会要他的命。乞儿终于等不下去了，垂头丧脑地走出去将那口篮子抱在怀里，又一溜烟地跑了回来，重新拎回了他的破庙里。 “这可怎么办好……”孤苦伶仃的小乞儿愁眉苦脸地望着这个小孩子，乱世之中即便是一个成人想要养儿育女都不容易，何况是他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街头乞儿，然而小婴儿并不懂这些，只是拼命地咿咿呀呀说着话，仿佛知道自己重新有了依靠要讨好乞儿。 小乞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婴儿的脑袋瓜。小婴儿打了个哆嗦，跟着轻轻地打了声喷嚏，把小乞儿吓得赶紧脱下自己的破衣服给她捂起来。就是在那一刻，英华看到小乞儿心中的善种上颤颤巍巍地伸出了一根新的枝条，与老的那些枝条相比，这根枝条显得更为柔弱，却竟然结出了一个小小的花骨朵。那婴儿每笑一笑，这小小的花骨朵便跟着一起颤动起来，仿佛在表达着主人心中的欢喜。就连英华也不由得感叹，世间缘分竟是如此奇妙，兜兜转转，这乞儿与那女婴竟然仍有缘分。 日子再艰苦仍要往下过。小乞儿身边多了一口人要养，日子比以前更艰难了，小乞儿心里多了一个牵挂，日子也比以前似乎更充实了一些。就连这一仙一魔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明明自己也还是个小孩子，却想尽办法将那个女婴抚养起来。 时光荏苒，两个小孩子长得飞快，小乞儿已然是个二十出头的帅气青年，小婴儿也长成了一个模样周正的大姑娘。两人以兄妹相称，互相扶持着过日子，竟然也把这日子过得顺遂起来。这一年，小乞儿已经是间打铁铺的大伙计，匠头看中他，他那一身本事也足够两兄妹过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日子。这些年里，善种长得虽然不快却平平稳稳，尤其是那朵小花早已盛开，花瓣舒展的样子十分可爱。小铁匠为人义气，时常帮忙乡亲们，谁家有需要帮助的去找他，总能得到回应。 英华对长鸣说：“看来他是吸取了上一世的教训，这一世打算好好过日子了，魔君，这一世恐怕是你输了。” 长鸣魔君却伸手捏了一把小仙君的脸说：“别嘀嘀咕咕的，先看下去再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红尘俗世待得久了，又整日里在一起，这位魔君近来很有些手太闲的迹象，说没两句就想着捏小仙君脸蛋一把，撸小仙君头毛一下的，搞得小仙君几乎要炸毛。 “又不是猫猫狗狗！”小仙君生气道，“你为什么不去撸你那只凶狐狸。” 变小了以后被魔君围在脖子上充当围脖的小狐狸听言便松开咬着自己尾巴的嘴，冲着小仙君一口咬了下去。 “松松松口！”小仙君拼命甩手，魔君含笑不语，这些年来似乎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真是奇怪了，魔君有时候也会想，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人世，对于人性也不是完全不懂，不知道为什么和小仙君来这红尘就显得一切都格外有意思。俊俏的魔君撑着脑袋看小仙君被小狐狸撵得满院子跑，不知不觉唇角扬起，笑了。 第61节 这一日小铁匠发了工钱，领着妹妹去首饰铺子里买生日礼物，谁想到这一去却去出了事。 某个大官一家下乡探亲，大官那不学好的纨绔儿子看上了妹妹，要将她掳去当妾室。小铁匠愤怒地揍了这个登徒子，结果被一队官兵抓了起来。小铁匠本以为自己在理，大喊着要见青天大老爷，谁想到被按在地上打了个半死，改天上堂过审，那些过往受过他恩惠、与他们兄妹都相识的乡人竟然纷纷作证他是个横行霸道的恶霸，偷首饰铺的东西不算还对见义勇为的贵人出手，结果小铁匠又被暴打一顿，投进了黑漆漆的大牢里。 英华看着在黑暗中不停喊冤的小铁匠，心里感到十分难受。 权力是人世间一只长着獠牙的凶兽，能将一个人咬得四分五裂，能将一个家庭毁得什么也不剩。 正直向上的小铁匠，积极进取的小铁匠，乐于助人的小铁匠，只想过太平日子给妹妹找户好人家送她欢欢喜喜出阁的小铁匠痛苦不堪，受刑不如心痛得更厉害。他没读过书，但也知道礼义廉耻，知道遵纪守法，他以为这样就能一世太平。这小铁匠虽不记得前世，却似乎隐隐把前世自己的悲剧归结为目无法纪，杀生太多，所以这一世他吸取教训，从头再来，谁又能想到会遭此横祸呢？ 小铁匠被判了死刑，小铁匠想不通。在被送往刑场的路上，小铁匠一直在回忆自己这短短的人生，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不明白自己这一世明明没有行差踏错，为何结局如此凄惨。就在刽子手即将行刑的那一刻，忽有快马来报刀下留人，小铁匠莫名其妙被改判了充军之刑，留下了一条命，却要即刻背井离乡，前往边疆打仗。 一将功成万骨枯，戎马生涯似水匆匆，小铁匠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在与敌人的无数次凶险战斗中快速成长，他似乎又捡回了自己前世那些发迹的本钱，他用一把刀，出刀狠准快，他不再爱说话，不再爱交朋友，不再有同情心，他像一头独狼，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小心翼翼拿出许多年前为妹妹生日买的那支朴素的簪子，在那一刻允许自己短暂地柔软。他总是想，他的妹妹现在去了何方，有没有在家乡觅得良人？ 打了十多年的仗终于以胜利告终，而小铁匠也因为战功累累获封将帅，衣锦还乡。小铁匠，现在应该称他做将军了，将军此时已经是个满面风霜的中年人，边塞风霜雨雪令他苍老得极快，身上的陈年旧伤也时常隐隐作痛。将军回乡探亲之前在京师富庶地买了许多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想着带回去给自己时时挂牵的妹妹，这些年来，他想尽办法想要与她取得联系却总是未果，心中十分不安。 将军揣着一颗不安的心回到了家乡，去探望了旧时的乡邻，那些曾经诬告他的人哆哆嗦嗦跪地求饶，直言自己是被威胁的。从这些人嘴里辗转打听，将军终于问出了自己妹妹的下落。原来早在十多年前，将军还是小铁匠，要上刑场的前夜，那个妹妹前去找了纨绔子弟，用自己交换了哥哥的性命，才有了后来的刀下留人。那纨绔子弟本来就不是个认真的，把妹妹占有侮辱了一阵以后，渐渐就对她失了兴趣，某天拍拍屁股回了京城。可怜那妹妹当时已有了身孕，因无媒妁之言，常常被乡里人背后指指点点。她大腹便便，要谋生计，要为孩子出生做准备，某天在河边滑了一跤，掉进水里，一尸二命年纪轻轻地就死了，死后连座坟茔都没留下，被人扔进了乱葬岗。 将军捏碎了手中漂亮的玉簪，那一刻，英华看到他心中善种上的那朵小红花瞬间凋零飘落，恶种却飞快地生长起来，后来居上，开枝散叶。 “行善又有何用？”将军轻声道，忽而又仰天大笑，“说什么因果报应，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从那一刻起，将军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他心中所有一切好的东西似乎都随着妹妹的死讯彻底粉碎，余下的只有算计、只有欲望、只有一颗被染黑了的疯狂的心。 将军花了一年的时间就将当年的大官一家弄上了刑场，株连九族，一个不留；他又花了数年的时间，在朝中结党营私，形成了强大的势力，曾经看他不起的人，如今莫说是高攀不上了，就是连舔他的脚趾都没有资格；他不再相信什么神佛，也不相信什么天谴，他认为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报应之说，他变得胆大妄为，无法无天，就连当朝皇帝见了他也是敢怒不敢言。 “他看起来已经像是个半魔了。”长鸣玩味地赏鉴着小仙君忧伤的脸色心想，我不应该同情他的，“这一局谁输谁赢应该已经没有争议了吧。” 小仙君抿着嘴，似乎不愿开口说话。 长鸣看着这皮厚脸嫩爱打嘴炮也爱笑的小仙君，心中难得发了恻隐之心，心想，唉，算了，本君跟个小毛孩计较什么，正要开口放他一马，却听小仙君道：“不，我还没输。” “三世已过了两世，皆是恶种胜出一筹，仙君这是打算耍赖吗？”长鸣有点兴味地问道，想着如果小仙君真的耍赖，他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英华却道：“我不信他真的无可救药，我不信一切无可挽回。”这位小仙君说完这些，便不再开口，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早已位极人臣的大将军。 大将军一直没有成亲，尽管他早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坐在金山银山上，握着帝国的军事大权，但他似乎始终没有给自己找一个接班人的意思，另一方面他的威名仍然飘荡在边疆浩浩的广袤大地上，哪怕他已经回了京城，他的敌人们仍然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半步。 在日复一日中，他被人诅咒，他被人弹劾，人们说他贪得无厌，心狠手辣，他在咒骂中渐渐地老了，然后某一天，他病了，再然后，他死了，享年八十二岁。 帝国的空中响起了悼念的丧钟，铁骑在边关蠢蠢欲动，直到这一刻，一心一意扳倒他的那些人们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因为他的死即将发生什么。边关告急，处处军情如雪片般飞来，满朝文武战栗，不知当如何处理，他在的时候手握大权，他的身躯过于庞大，挡住了阳光也挡住了危险，使得这些君君臣臣皆以为天下太平，只要除掉他便一切都很美好。 冲锋的号角传来，直到这一刻，人们才开始担忧，然而有无人知晓的军队又开始动了起来，那是他的军队，是他这无数年里用权力和金钱堆积起来的义堂，收留的孤儿，培养出的不属于朝廷的先锋军。 长鸣惊讶地看着那颗善种，虽然一半已经枯死，另一半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追平了恶种，直到最后一刻，当那些骑兵飞扑出城，迎战大敌的时候，善种终于超过了恶种。 “他出于私怨杀了不少人，但他镇守边关亦挽救了无数性命，”小仙君感慨地说，“经历过的不想再经历，自己失去过的不愿别人也重蹈复撤，你能说他不善吗？”英华回过头来看向长鸣，“魔君承让，小仙这回是运气好，扳平一局。” 第105章 能力者之战 “是……英华……” 门外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炸裂声, 巨大的法术能量即便是隔着门和一片亡魂海仍然传了进来, 掀起了一股滔天大浪，在其中载浮载沉的梁舟眉头皱了皱, 似要清醒过来, 然而下一刻, 便有无数的亡魂围了过来，它们抱着他的腰, 挽着他的手, 遮住了他的眼睛，闭塞了他的耳朵, 梁舟微微动了动, 刚刚掀开一条缝的眼睛便重又闭了回去。 魔君长鸣与小仙君英华的记忆仍在继续。 前两世双方战平, 第三世便成了决胜局，然而这一世却没有到来得那么快。灵魂的转世轮回是要挨个排队的，有两种情况，轮到的几率会大大降低, 一是前世太过圆满, 因而不愿意忘却曾经的一切, 所以情愿做一个孤魂野鬼也不愿意去地府投胎；二是前世太过痛苦，以至于对进入人世重来一次产生了抗拒心理，因而不愿意去轮回。不管那个被种下善恶种子的魂是属于哪一者，总之在近几百年的时间里，他都没有去轮回。 长鸣和英华的赌局暂时没法实施，两人便整日里在人世间游荡, 谈天说地，论三界，辩善恶，互相试图说服对方。时间久了，连他们自己都仿佛已经习惯，身边就该有这么一个人在。就是在这个时候，魔界突然出了事。 收到魔界使鸟的来信后，长鸣对英华说：“我要回去处理些事情，你在这里等我。” 那时两人刚好游荡到了一处江南水乡的乡下，对外称作兄弟俩暂时住了下来。此时小仙君英华穿了一身农夫的衣服，正在田里插秧，裤腿挽得老高。闻言，他自然而然地直起腰来，手里还拎着两把秧苗问：“需要我帮忙吗？” 长鸣愣了一下，随后也自自然然地回答道：“好。” 英华不知道，他是第一个被客气地邀请去魔界的仙。三界之中，天界自然是最清净庄严的，人界是最喧嚣热闹的，妖界也好、鬼界也罢，其实只是一种俗称，这两界仍然归属凡尘人界，或称红尘界，只有魔界，是独立于外，鲜少有人见过真面目的一界。 英华小仙君设想过千万种魔界的模样，也听说过千万种魔界的可怕，到了那里一看才发现其实魔界与人界也并无太大的区别，除了地方小一点，资源贫乏一点，里头的居民跟外界长得不一样以外，其实也不是太吓人，甚至还不如十八层地狱恐怖。 长鸣和英华的三世之赌是纯粹私人的行为，双方都没有对外声张，加上长鸣在外界逗留时间过久结果导致魔界生了异变。魔族少有强烈是非观念，什么忠君爱国，信守诺言，他们只信奉强者为王，在长鸣不在王座的这千多年里，长鸣手下一尊大魔生出了抢夺王位的念头，对外声称长鸣魔君已被仙界的人杀死，堂而皇之地靠武力入驻了长鸣的王宫，俨然已经是个主人了。如今长鸣突然回来，对方自然不肯，双方由此发生了一场恶战。 本来其实谈不上是恶战的，只是这尊大魔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件偏门的法宝，这法宝只有一个要命的功效——同归于尽。在最后的决战中，篡位者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因而心狠一狠，使用了这件法宝，他想着即便长鸣再有能耐，也必然逃不过这个与他一同化为尘埃的命运，然而小仙君英华突然扑了上来，为长鸣挡住了那一击。 长鸣吓了一跳，那一瞬间，他的心就像是被狠狠捏了一下，随后，他才想起来这位仙君别的能耐没有，只一点，他是不怕死的。据说九天雷劫也奈何不了的小仙君要说是天界乃至三界“第一”也未尝不可，然而当一切平息的时候，长鸣却闻到了血的气味。 长鸣的心跳得厉害！他那颗从来不会因为外物己身而动摇的心在看到小仙君英华满身鲜血的时候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英华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换成任何一个人可能都活不下来，但是他还活着，虽然痛得不停地吸冷气。 “没事了，”他还有功夫拍了拍长鸣的后背，“我死不了。” 在那一刹那，长鸣清晰地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真正的魔的出现是十分偶然的，他们是天生天养而成的神秘存在，谁也不知道他们来自何方，要往何处去。长鸣的横空出世之所以能引得天界震动，正在于千百年也未必会出这样一尊大魔，也在于这些天生天养的魔几乎是没有弱点的。长鸣本来也自恃自己未必会被那法宝所伤加上时间来不及所以在最后一刻没有闪避，却没想到反而连累了小仙君英华…… 小仙君英华到底还是没有死，花了好一阵子，他才好了起来，一旦好起来，他就又开始活蹦乱跳，把长鸣烦得不行，只是在长鸣的心里如今却存有了一个疑惑，小仙君的身体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长鸣和英华打过数次，或者说单方面的殴打才比较恰当，他知道自己有多少实力，但是在他的重击下，英华从没有受过什么伤，最多也就是皮肤给划开过一道浅浅的口子，不用去管他，一天就能好，可是为什么，这一次他会受那么严重的伤？是因为那件法宝真的有那么厉害吗？长鸣疑心更甚，着手暗暗调查起来。 就在这时候，那个背负善恶之争的灵魂三入轮回。长鸣和英华因为在魔界耽误了时间，等到赶去人界的时候，对方已经是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了。也许是因为上一世挽救了许多人的性命，也可能是因为苦了太久，这一世他的身世可要显赫多了，竟然投生成了一名皇族的子弟，深受帝王的喜爱，而与他有了两世缘分的那个灵魂在这一世也投入了一名官宦人家，成了一名官家小姐。 长鸣和英华到的时候，两人刚刚订下了婚约，不久就会拜堂成亲，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顺遂，善种长得亭亭玉立，比恶种要高出一大截，看来这次决胜局是要被英华拿下了。 对魔而言，本来是不会遵守什么赌局胜负的，只要长鸣不想，那他完全可以不受赌局的约束，他当初答应英华也不过是因为被他烦得不行了，而现在，长鸣却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赌输以后的去向。英华的话仍历历在耳，如果他赢了，他会告诉他自己不死的秘密，如果长鸣赢了，则需要退出三界纷争，陪着他在人间行侠仗义，播撒爱的种子…… 长鸣思及此，慢慢地，绽开了一个笑容。如此想想，似乎倒也有些期待就是了。 这千多年来，长鸣和英华已经并肩走过了许多地方，赏人间风景，尝人间美食，看那些王朝兴衰更替，凡人生死离别。凡人们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故而对他没有畏惧也不拘谨，他们曾在最巍峨壮观的宫殿顶上喝过酒，赏过月，也曾在最寒酸的农舍里炒过菜，洗过衣，一切的一切在经历的时候似乎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回过头去看…… “我似乎变了。”长鸣想。天空中滚过了一道闷雷，长鸣抬头看去，要下雨了。 这位魔界的至尊当时还不知道天时的变化与自己有多么大的关系。夏天到了，那个背负着三界纷争中心的男人终于顺利迎娶了他的妻子，善种开出无数洁白花朵，结出香气四溢的果子，这恐怕是那人三世之中最为圆满的一世。宫闱之争固然也是血雨腥风，但或许是因为身边有心爱之人的陪伴，这一世，他活得很积极，并未像上一世那般在痛苦中向黑暗妥协。 长鸣与英华作为见证了他三世挣扎的人，随意捏了个身份，在两人大婚当天大摇大摆地混进宫喝了他的喜酒，还受了新婚夫妇的敬酒。那是很愉快的一天。 第二日傍晚，小仙君却没有回来吃饭。无论是长鸣还是英华其实都不需要进食，但是在后者的影响下，长鸣也渐渐喜欢上了饮食文化，英华虽然爱吃，但手艺实在乏善可陈，倒是魔君大人似乎天生厨艺天赋满点，这些年来俨然在此道上精进成神。他做得饭菜能让小仙君馋得每天都吃成一只大肥猫。 “长鸣，我有事出门一趟，三日即回，莫念！” “对了，回来以后我要吃醉鸡！” 魔君大人读完手中先后两张字条，笑着拎了他的描骨剑，要去杀只肥鸡来做给小仙君吃，出得门外却见着了一天的神佛妖鬼。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高高在上的天神和藏于阴暗角落的妖鬼，甚至是魔界几尊想要造反但被他打得屁滚尿流的魔都出现在了这荒郊野外的小屋子前。 “魔君长鸣，你身为一介魔族，竟然妄图吞并三界，犯下滔天罪行，多亏仙君英华舍生取义，为万民挺身而出，如今你已法力尽失，识相得话就乖乖……”金甲神在云端之上高高地说话，话没说完就被长鸣一箭射了下来，摔了个人仰马翻。 “他在说什么？是脑子有病吗？”长鸣心想，但却无法忽视自己身体里一阵一阵的异状。他想起昨夜小仙君似乎心情不错，还特地将自家窖里那窖藏了三十年的数坛牡丹酒取出与他分饮，一仙一魔喝了个醉醺醺，早上醒过来意外发现两人滚在一起，你缠着我，我缠着你，结果彼此都有些不自在。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英华，你回来告诉我！”长鸣心想。 这一仗毫无意外地爆发了，长鸣扛着法力飞速流失的不适，冲入敌阵将对方杀了个七七八八，这一仗他却没有赢。穿心弓弦断箭尽，描骨剑一折为二，九尾狐早就在一次掩护他的过程中被数名仙人重重击落，没了声息……长鸣在这旷野之中，在这狂风之中，笔直地站着，手起剑落，收割生命，心却越来越冷、越来越难受。 在围捕他的仙人中，有几人长鸣曾经见过，只不过那时候他们是以凡人面貌出现，英华跟他们有过来往，甚至有一个曾经就借住在他们家隔壁。 长鸣在心里冷笑，他到底是要多么愚蠢，多么自负才会落入这样低等的圈套？ “英华……”他想，真是生得一张会骗人的脸，原来当仙人的骗起人来比他们魔还要强上数分。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今天的围剿所以才早早逃离了？ 怨气冲顶，长鸣怒声发出狂啸：“英华！”一股魔气冲天而起，顺着那声大吼震慑了天地四野，一瞬间乌云蔽日，天地间所有生灵都仿佛被这股魔气所慑，一时之间，全都缩了起来瑟瑟发抖。 “天魔出世！真正的天魔出世了！”仙人们惊慌地四处逃窜，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嘚瑟劲。“他居然是真正的天魔，天魔灭世，三界真的完了！” 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入长鸣的耳中，但他已经听不清了。他的耳中只有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的声音。魔其实是没有心这种器官的，魔只有魔魂，虽然起到了心的作用但那并不是真正的心，所以魔是无情的，然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却长出了一颗鲜活的心脏，会为了这红尘的种种所动，会为了红尘中那人的诸般喜怒哀乐所动。 “英华……”长鸣喃喃道。 “我在。”身后传来了声音，长鸣转过身去，蓦然见到了小仙君的脸孔。他看起来十分憔悴，身上满是伤痕，皂衣仍是看不出受伤与否，但是身上的血腥味却那么的浓。 “我在这儿，长鸣。”英华说着，“对不起。” 长鸣低下头，看见了撕开自己左胸皮肤肌肉骨骼的一柄枪，枪有七尺长，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而枪的另一端就握在英华的手中。 “起。”英华轻叱一声，伴随着一声脆响，枪尖断裂，愣生生由七尺变作六尺，枪头和某样东西从长鸣的身体里飞了出来。长鸣感到浑身一轻，他有什么东西被英华取走了。 他晃动了一下，因为视线有些模糊，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周围那些金光灿灿的神早已一哄而散，留下了一地树倒山摧的空白。血不停地流淌着，长鸣吃力地越过英华的肩膀看过去，看到了他和英华在这一世居住的屋子。那又破又简陋的小屋在如此神魔大战之中一点事也没有，小院的门上攀着牵牛花，花朵一朵朵的开得活泼，院中的晾衣杆上还晒着他和英华两人的衣服，屋子里飘散出饭香，是他热在灶上的饭。 他用不多的法力保住了这屋子不毁，但如今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这句疑问出现在他心中的时候，长鸣重重倒了下去。天上下起雨来，不知道为什么，长鸣觉得那雨很冷、很冷。 魔……是最狡猾的，他想；魔……是最卑鄙的，他想；世人都说魔是无恶不作最最阴狠奸诈的存在，堂堂一个魔君的他，却被一个仙君给骗了吗？ 俊美的脸上扯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真蠢。”他想着，闭上了眼睛。 “长……鸣……”梁舟的情绪开始剧烈波动起来，原本将他紧紧包围的亡魂们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不由得四处逃窜。从梁舟的左胸之中突然迸发出一片黑色的光芒，那些光如同触手一般从他的身体之中伸出，将所有亡魂牢牢抓住，不过是转瞬间，那些亡魂竟然尽数被他吸干了力量，消失不见。 梁舟静静漂浮在虚空之中，他的头发变长、转白，眉心中间隐隐出现了一道如同火焰的红痕，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船！”外界的打斗中，英华蓦然迟疑了一下，被琼华仙子的长绫缠住，紫元真人的剑气眼看着就要削向他的胸口，突然之间，不知是谁拉了英华一下，下一瞬，那柄如同秋水一般冰冷的剑刃就被三根手指捏住了。 “破！” 剑锋碎作点点繁星四溅，紫元真人痛叫一声，猛然往后跌去，“高震”想要再接住他却已经没了力气。 梁舟从空中落下，站定在英华跟前，看着眼前这一群人，却并不敢去看身后的英华。 第106章 能力者之战 英华拼命晃了晃脑袋, 他告诉自己得清醒一些, 这些天庭的神仙简直疯了，他们居然说小船是天魔转世, 要将他杀死, 还专门设了这个圈套, 他一定要保护好小船，但是另一方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 他的脑子里突然如潮水般涌入了大量的画面。六尺感受到主人情绪的变化突然消失不见，英华也因此跌了下去。 “英华, 你没事吧？” “唔……”感受到身边人对他的支撑, 英华想说他没事, 他还能战，但是不知怎么现实中的视角却和某个不知哪里涌出来的画面重合到了一起。 “对不起，长鸣，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那一日的雨中, 小仙君向他不停地道歉。雨其实并没有那么大, 但在绵绵的雨丝中，一切都像是隔着一片海的距离在观看。 “是我害了你，但我不会让你死的！”他这么说着，将断裂的枪尖对准了自己的左胸。 英华发出无声的抗议：“你想干嘛，小船！！” 然而发生过的一切并不会因为英华的惊讶而扭转，就在他的眼前, 小仙君模样的梁舟冷静地划开了自己的左胸，伸手入内取出了一颗流光溢彩的透明宝珠。 “你不是……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不死的秘密吗……”颤抖着嘴唇，小仙君轻轻将那颗宝珠放入了英华的胸中。那透明的珠子一入体，英华便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暖流、一股生机在他的胸腔之中震荡起来，让他那先被仙气后被魔气击碎的四肢百骸好似被一股治愈的暖流所浸润，一点一点地开始恢复生机。 小仙君弯下腰来，在他耳边轻声说着：“我现在告诉你，我的生命本源，是善……”他的眼中流露出无限眷恋，也有无限惆怅，“只要这人世间尚有一人向善，我就不会死，愿信善的人越多，我的力量也就越强大……” “可是你上次为什么受了伤？”英华想要问，但他就像是一个被禁锢在魔君长鸣躯壳中的旁观者，被迫经历一切却毫无主观能动性。 小仙君模样的梁舟却突然轻声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带着浓浓自嘲的笑：“你想问我上次为什么受伤了吗？”他轻轻抚摸着英华的头发，“凡人信奉善，我则回馈以爱，向善者不死，我的爱亦不绝，能力也不绝，因为这是我的天命，但是，一旦有一日我对于芸芸众生的爱变作了自私狭隘的只针对某一人的爱时，我便会被剥夺这份能力和这个身份，我不再不死，因为我犯了自私的错……” 英华惊慌地看着梁舟，看着他似乎将那颗本属于自己的魔心艰难地放入了自己的胸中。他的手攥得很紧，英华看不清楚，只能从动作这么推断，然后他便微微笑着，在雨中低下头，第一次轻而郑重地碰触了英华那对冰冷的唇瓣一下：“从现在开始……”梁舟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魔君长鸣，你是英华，仙君英华，镇守仙妖边界的仙君，以前的一切与你无关，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来害你……”他笑了起来，“而我，会带着你的这颗天魔心去凡尘里，三局未完，这最后一局就来赌一赌我们自己吧，赌一个拥有善心的你和一个拥有魔心的我会走出怎样的未来……” 第62节 “英华？英华……” 英华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原来他真的是长鸣，原来他真的是魔君，原来穿心弓、描骨剑、九尾狐、聚灵坑都是为了他的觉醒而准备的，原来……他和梁舟第一次见面就对他产生的心动感觉不过是……他感应到了曾经属于自己的那颗心。 见英华怔怔地看着自己，梁舟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想起来了吗？他想起来了……是吗？梁舟沉默了，他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还能说什么。 轮回转世以后的灵魂跟前世是相同的吗？ 在第二世的赌局中，长鸣曾经这样问当时还用着英华名字的他，而他的回答是，大概就是如同一母所生的兄弟姐妹吧，虽则有着直接的血缘关系，却未必相同。 那么前世犯下的错，为什么要由他这个后世来承担？梁舟不知道。 “你可把我害惨了，”他想，“‘英华仙君’啊。” 梁舟将英华扶稳了，自己站起身来，风很大，吹得他新生的白色长发到处飘荡，糊了他一脸。梁舟：“呸呸！为什么天魔的发型这么杀马特！” 众仙：“……” 梁舟看了那群仙人一圈，他们在他的眼里自动脱去了伪装，呈现出最真的面目。这些仙人他有些曾经见过——在前世的记忆里，他们曾经跟着诸天神佛一同包围过魔君长鸣，有一些则不太熟悉，直到他看到了封胥，梁舟的目光不由得停了下来。 “嗨，疯子。”梁舟轻轻喊了一声。 封胥笑了笑：“嗨，小船。” 梁舟说：“这么说，一切都是你的计划？你就是那个指点邓鸿照，利用于朝的大仙？” 封胥还是笑了笑：“小船，你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个凡人。” 梁舟也笑了起来：“是我们的错，你发现自己身体里的善种和恶种了是吗？所以第三世的轮回才会隔了那么久，你……已经不是人了。” 封胥过去总是看起来邋里邋遢的，上了节目后被造型师收拾了一下，大家才发现其实他长得挺帅的。他还很年轻，年轻的干净的男孩子总是很有观众缘的，但是现在的他却第一次流露出了眼神之中的沧桑。时间流过，终归是会留下痕迹的，梁舟没想到在自己身边那么久的人竟然就是当年那个被仙魔挑中的“命运之子”。 封胥说：“我是人，只不过，不会死而已。”他伸出手，在阳光下看着自己的手掌，人的掌心有代表着命运的纹路，而封胥的掌心却是一片空白。梁舟想着那个总是在公司里埋头敲键盘的疯子，他似乎从没有留意过他是否有将掌心示人。想不到，由于仙魔在他身上打了个赌，他竟然成了一个被天道规律所抛弃的人，他的确是个人，但也不再是个人了。 梁舟说：“是我们的错。”种下善种和恶种的本意只是要观察这个人的内心，但他和英华都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这种在一个凡人身上施加仙魔两种力量的行为通过一世一世的累加放大，最终居然影响到了这个人，将他一把狠狠推出了红尘的洪流。 封胥说：“其实一开始我没什么感觉，第一世死得太快了，根本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到了第二世的时候，我才发现我记得前世。”封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孟婆汤对我无效，我从梦里逐渐找回了自己过去的一切，所以我试着规避前世的错误……” 梁舟想起来第二世封胥作为一个小铁匠很努力积极地活着，他还曾经和当时是长鸣的英华探讨过这个问题，认为是不是这个灵魂下意识地产生了一种对前世所犯错误的抗拒，现在才知道原来那是因为他一切都记得。 “但是，没有用。”封胥说，“你也看到了，最后的结局就是那样。我不过是想保护姗姗而已，结果呢？权力、金钱，这些东西可以改变世间一切规则，姗姗为了救我又一次死了，从那时候开始……” “你对这个世界和人性绝望了？” 封胥抬起眼看了梁舟一眼：“不，从那时候开始，我发现了你们的存在。你们以为我真的什么也感觉不到吗，你们在我的灵魂里种下那种玩意，你们随意地摆布我的人生，好满足你们所谓的赌局……” 梁舟一下子噎住了，他没想到封胥是这么看他们的。他们选中他，在他的灵魂里种下善种和恶种的确是一种逾越，但是他们并没有想过摆布他的人生。 “我们并没有……” 封胥说：“没有吗？”他打开自己的衣服，拉下拉链，袒露出左胸，梁舟吃惊地发现他的胸口竟然密布着错综复杂的藤蔓，一种藤蔓是黑色的，另一种则是朱色的，这使得他看起来像是穿了一件奇怪的藤编护甲。 “它们的力量越来越强，每当我心中产生一种念头，它们就会有所感应，跟着生长动作。”封胥冷冷道，“小船，你们他妈的把我变成了一个怪物！我以为我上一次借着那些什么妖魔鬼怪的力量能够除掉你们两个，从此以后我就能够得到解脱，没想到你们竟然仍然活着！！！操你妈的！” 梁舟震惊地看着封胥：“你……你的意思是……”他飞快地回想着上一世的一切，他发现了天界的异动，赶去调查，却没想到反而被困，花费了无数的力气逃出来的时候，没想到正见到了英华天魔正位，毁天灭地的那一刻。 如果不是这一次的描骨剑吸取了聚灵坑的力量，激发出他胸中属于英华的那颗魔心的能量，使得他以英华的视角重新回顾了一遍当年的事情，他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当时在英华身上发生了什么。英华失去了他的力量！ “是那杯酒？”梁舟惊讶至极。那一晚，他和英华溜溜达达地混进宫去，去喝新人的一碗喜酒。那大婚的皇族子弟拉着自己的妻子前来敬酒，他和英华也曾略有讶异，现在才知道，一切都是算计。 封胥说：“何止。你们住的地方，吃的东西，喝的水，周围的一切都经过布置，可是呢，就差一点点，你们还是逃过了，你们现在仍然能够站在这里说话。换心，真亏你想得出来啊小船，难怪我找了那么多年，每一个人都似是而非，每一个灵魂都模棱两可，不愧是咱们公司脑子最灵光的一个，你真是从来就不按牌理出牌！” 梁舟叹了口气：“行了，我承认是我们的错。该揭秘的揭秘了，你该发泄的也发泄了，现在是不是要打一场了？我做好准备了。”他看着那些人，此时此刻只有一个人还站在他的身边，就是孟斐。梁舟眼神复杂地看向他，孟斐的前世正是他在记忆中曾经对英华说过的那位“念经的朋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他的连累，好好的一尊正佛居然会重入红尘还落了个人格分裂。 见梁舟看向自己，孟斐有点茫然，然后咧开嘴笑了笑说：“那啥，你新发型挺好看的。” 梁舟：“……”他就不该替这家伙担心。 梁舟往前一步，手中风雷涌动：“想战的话就来吧！”他话音方落，突然就感觉到脑袋上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梁舟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捞，捞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梁舟看着手里从天而降的大肥橘猫，大肥橘猫也看着他，满眼都是不屑。 “游……游艇？你来这里做什么？”梁舟自言自语，没想到游艇张开了嘴。 “蠢货！”游艇说，“朕从很早以前就想说了，游艇是个什么破名字喵！朕的名讳叫……喵……喵……”喵了半天，居然卡住了，“妈的，太久没用大号，朕都忘了喵。” 梁舟：“……” 梁舟大叫道：“卧槽，游艇你你你……你居然会说话？！” 这时，后面有人大呼小叫着“太上皇太上皇”的就冲了过来，梁舟一看，好家伙，他楼下卖烧烤的老头、跳广场舞的大妈、小区看门的保安什么的全来了，拿扫帚的拿扫帚，挥拖把的挥拖把，呼啦啦地就把他们几个围了起来。 “你你你你们别以为自己是大罗金仙，我们就怕了你们了！”卖烧烤的老头挥舞着两根插羊肉串的钢钎，色厉内荏地说道，“有我们在的一天，谁也不许动英华上仙！”一面说，一面身后一根黄鼠狼的尾巴还在甩啊甩的。 梁舟：“……”他怎么不知道他身边有这么多妖啊！突然之间，梁舟的腿有点软。 “你腿软个屁啊喵！”敏锐的游艇老大破口大骂，“你不是很能耐吗，你自己都不是个人，你怕个毛啊喵！” 梁舟心想：“我怕你啊老大……”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捡回家的大肥猫竟然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梁舟哆哆嗦嗦地说：“老大，你究竟是谁啊？” 游艇伸爪就是一巴掌：“放肆，竟然连朕都不认得了！” 还是英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前代……妖王？” 游艇趾高气昂地翘起尾巴说：“小子还算有点见识！” 梁舟在心里想，怎么妖族这么惨吗，一只肥猫都能当妖王……心里都还没想完就又挨了游艇一巴掌。 梁舟：“……”卧槽，祖宗你别打了，你现在就算说自己是玉皇大帝我也认了啊！ 游艇气势汹汹地说：“谁敢动英华……”他说到一半看了英华一眼说，“朕不是说你这个假英华，朕是说这个蠢英华！” 梁舟与英华习惯性地对视了一眼，然而英华却愣了愣，随之迅速移开了视线，梁舟心里不由得又沉了沉。 游艇说：“英华仙君于朕有恩，谁敢动英华，谁就是与我妖族过不去喵~~~”他后面如果不加一声喵，可能听起来会更威严一点。 六位上仙彼此面面相觑，他们其实心里也有点怵。一个天魔复生他们就已经有点方了，加上旁边那个前魔君现仙君的英华，加上不空成就佛的转世，再加上前代妖王和这群妖族……传闻前代妖王早在数千年前就不知所踪了，谁想到他竟然会在人间呢？ 一时之间，大家都开始思考起来，这一仗是不打呢还是不打呢还是不打呢？ 他们原本就不是什么冠冕堂皇奉命行事，而是得了封胥的消息，打算占个先机，不然也不会只来了六个人。如今先机没占到，倒是有可能把自己给赔进去，这就大大地不划算了。偏偏在这时，还有人要雪上加霜。 “你们打架为什么不喊我我我我我！！！”从遥远的地方就传来了碧凛仙君中气十足的声音还带回音，跟着大家就看到一道彗星一样的杀气轰的一声砸了下来。碧凛站在刚砸出来的坑中心，腿上还抱着个简泓明。 “简……简总……好。”梁舟刚好跟简泓明对了个眼儿，只好打了个招呼。 “你好，梁先生。”简泓明勉强回了个招呼，抹着汗说，“水水，都说了你身体不好今天不要随便打架，你后面还没好。” 梁舟：“……” 英华：“……” 众仙：“？？？” 游艇从鼻子里嗤了一声：“一群辣鸡！” 琼英仙子强行转变风向道：“天魔出世，兹事体大，我等位卑职低，无法擅作论断，且让尔等再逍遥片刻，待吾报于天听，自有定论！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嗖”的一声就跑了，被附身的花大姐就这么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她这么一说，其他几仙也都十分识相，但听“嗖嗖嗖”的，全都跑了个一干二净。碧凛冷笑一声：“一群蠢货，待我送你们一程。”一挥袖，就要追上去，跟着只听“咔嚓”一声，天界第一好战分子碧凛仙君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水水，你的腰，你的腰扭到了还没好，都怪我！”简泓明着急道，碧凛那脸色就甭提有多精彩了。 梁舟：“……”狗夫夫秀恩爱真是没脸看！他这么想着，再度看向英华，然而英华却只是留给了他一个冷漠的侧脸。梁舟的心凉了，是了，任谁知道了前世的一切大概都不会原谅他吧。 “对了，疯子呢？”梁舟故意扯开话题，回过头就看到封胥呆呆地站在那里，梁舟的心里顿时涌上了一层愧疚。是他和英华的赌害了这个人，使得他变得不人不鬼不妖，他心中有恨也是应该的。他说，“疯子，我很……”他本来想道个歉，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弥补后者，谁想到后者却冷冷打断了他说：“我变成今天这样，皆是拜你们所赐，不生不死，在人世间喁喁独行，可以说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我……” 梁舟低声道：“对不起封胥，是我们害了你，所以我想……” 疯子突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那……要不咱们就趁此良机化干戈为玉帛吧……爸！” 梁舟一口老血喷出了三米远。 第107章 英华再见 有句话叫始于颜值, 陷于才华, 忠于人品，梁舟觉得他碰上的这档事叫始于悲情, 陷于迷雾, 终于搞笑。 封胥大概是看自己不占优势, 立刻伏小做低，笑脸迎人, 梁舟一会儿觉得有愧于他, 一会儿想想那些被他害了的人又觉得他很可恨，还被他爸长爸短的硌得胃疼, 一不留神就被他给溜了, 也不知道他去了何方。 周围人都散了, 能力者剧组的人估计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一道结界隔开了一切，即便相隔只有咫尺，这里就算天翻地覆, 外头也不会知道。碧凛被简泓明喊破了两人昨晚发生的事, 又气又恼, 想要揍他又下不去手，气得在一旁直捶地，捶得地上冒出了眼泉水。 梁舟：“……”可以的！ 孟斐感觉自己莫名其妙打了回酱油，而且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什么不空成就佛，忙着百度自己是个多么伟大的秃驴，游艇老大撤退的时候勉为其难地带走了肖贝妮, 她是被烧烤老头用板车给直接推走的。虽然似乎还想教育两句，最后游艇老大还是很理智地选择了不要乱插话，于是这个结界里很快只剩下了梁舟和英华两个人。 梁舟看着英华，英华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舟犹豫了半天，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喊他：“英……”喊到一半又觉得这个名字也是个陷阱，谁让他前世那么作死，临走还把自己的名字留给了英华，结果导致他现在一喊英华就担心他又会想起自己前世被“欺骗”的一切。 “那个……”梁舟说，“咱们前世归前世，今生归今生好不好？我给你道歉，你随便怎么罚我都行，就是别不理我。你可能不相信，我那个……前世其实也没有想过害你，他自己都是蒙在鼓里的……英……”梁舟话还没说完，却见英华纵起身形，猛然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华……”梁舟沮丧地低下了头。 晚上八点，连续两则微博引爆了网络。第一则微博是某个娱乐八卦网络大v发的：“卧槽，听说了吗，能力者之战节目组下午拍摄小楼鬼影特辑引发天劫，整栋楼都炸了，听说嘉宾伤了六个，封胥失踪了，只有扈嘉祥没事，出事的时候就是他在楼里！” 第二则微博则是从英华的微博里发出的：“我，扈嘉祥，即刻起宣布退出《能力者之战》节目组，对各位爱护我的粉丝朋友和各位合作伙伴深表歉意。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梁舟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差点连眼珠子都掉出来了，这个时候游艇正坐在桌子上努力用两只爪子撕扯一只蒸鸡，吃得嘴里呼噜呼噜的。梁舟猛地站起身来去够自己的手机，够了几次都没够着，好不容易拿起来，手一抖，噼里啪啦电池板都摔出来了。好容易把电池装回去重新开机，梁舟急得要命地按了拨号快捷键，跟着又猛地按掉。 不行，他想，现在打给英华他肯定不肯接。梁舟转而又拨打了宋飞的电话，宋飞那头想必也是水深火热，梁舟打了好一阵子都是忙音，好在梁总监锲而不舍，终于在四十分钟后打通了宋经济的电话：“宋……” 梁舟还没开口呢，宋飞那头先噼里啪啦地骂了起来：“卧槽，你手机怎么那么难打，老子整整打了四十多分钟！” 梁舟：“得，他俩互打电话了。” 梁舟说：“宋大哥，英华……” 话还没说完又被宋经济给截断了，宋飞语重心长忧国忧民地说：“梁先生，梁总监，梁舟梁小船梁大哥，咱俩认识也算有段时间了不是，有什么事情不好商量你非要让他退娱乐圈？” “宋大哥，不是……” “不是什么？你们俩的事情真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告诉你，我年纪大了点儿眼睛还是好使的，就你俩那眉来眼去的劲儿，我早知道你们之间关系不一般，我那是看穿不点穿！就上回他在魔女剧组救你那事，嘿哟，公主抱啊，看不出来有猫腻才有鬼呢！”宋飞语气一转，又变得哀哀戚戚起来，“你宋大哥我看是看出来了，我阻止过你们吗？多少次他往你家跑在你家过夜啊，你们从苗家大宅回来我护着他拖着一大堆狗仔高架路跑了多少圈才把人给甩掉好去看你，你体谅过我的苦衷没有啊，什么事不好商量，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谈，做什么要怂恿他退节目退娱乐圈！啊？” “宋大哥……” “小船啊，大家都是年轻时候过来的，一时冲动不是不能原谅……” “宋大哥！”梁舟只好拔高了嗓门。 宋飞是真急了，在那头边转悠边叨叨，梁舟都能听到他皮鞋底来回摩擦地板的声音了，听起来跟头拉磨的驴似的。宋飞说：“你凶，你还凶，你凶你宋大哥做什么，你既然还喊我一声大哥，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事业前途未来看在眼里？” “我们闹翻了。” 第63节 “啥，你还跟我闹翻？” “我和英华闹翻了。”梁舟苦笑着说出这几个字，他终于给了自己一个结论，然而并没有因为这样而如释重负，反而更觉得沮丧和难受都像山一样压了下来。他就是只没啥本领的小猴子，孙大圣都翻不出的五指山，他只能白白受着。 “你？你俩翻了？”宋飞傻傻地重复一遍，跟着猛然拔高了八度，“你俩闹翻了？？怎么闹翻的，你出轨了？” 梁舟：“……”喂，讲点道理好不好，为什么闹翻了一定是他出轨，不过确实是他……的前世不对就是了。梁舟心想，如果是他碰到他前世那样的困境，他才不管呢，什么匡扶人间正道，播撒爱的种子，他能独善其身再照顾好自己的父母恋人和朋友已经不错了好嘛！这么想着，他不由得伸手碰触向自己的左胸，是不是因为他现在使用的是那颗天魔心，所以才会得出这样自私的结论呢？ 宋飞在那头自言自语说：“不可能啊，你们俩平时都忙得要命，空下来就腻在一起，怎么出轨？” 梁舟说：“不是出轨，但确实是出了点事，我还在想办法挽回。对不起啊宋大哥，是我们连累了你。”梁舟觉得自己这辈子说对不起的次数都没有今天一天加起来多。 宋飞在那头重重叹息了一声说：“你宋大哥这把年纪了起起落落容易吗，好容易事业又有点起色就被你们俩小兔崽子给搞砸了，算了算了不说这些，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梁舟觉得现在这世界上可能谁也帮不了他了，他说：“宋大哥，我会努力把他劝回来的，这阵子要麻烦你多想想办法了，他还是很想好好工作报答你的。” 宋飞说：“得了，扈嘉祥那熊孩子不气死我已经不错了，我心里有数，网上就交给我来搞吧，你可千万要把他给劝回来啊！” 梁舟千恩万谢地谢过了宋飞，放下电话，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还是出不来下不去。 昨天晚上英华还在这个家里留宿，他们一起做了晚饭，晚上虽然没有做什么羞羞的事但也做了些半羞羞的事，而现在呢？梁舟平生第一次有种无力感，这种无力感只在得知他母亲得了重病的那会儿曾经有过，但那时候他没有被压垮，反而更激发了他奋发图强要把母亲的病治好的决心，不像现在。 不行，梁舟拼命摇头，他想，他要振作起来。他现在可牛掰了，他是天魔啊，还有一大堆保护他的妖族，他都能在街上横着走了，怕什么和恋人闹翻啊，只要脸皮厚和锲而不舍，英华一定能被他劝回来！这么一想，梁总监就坐不住了，他飞快地跑到门口然后又跑回来，在电脑上查了一圈“道歉和好的一百种方法”，跟着抓起钱包钥匙就往外跑，跑了一半又跑回去把钱包钥匙都丢在家里，只拿了去的路费跑了出去。 他要去找英华，然后死皮赖脸地赖在他那儿！ 梁舟并不知道，这个时候在扈嘉祥的住宅里发生了什么。一个不速之客擅自闯进了扈嘉祥的住宅，英华那会儿心情不好，怎么也静不下来，结果走到客厅刚好与对方撞了个正着。 “你就是扈嘉祥？！”对方蒙着面巾戴着帽子脸上还有副墨镜，“就你还想抢我们沛宝资源，你去死吧！”说着，挥舞着手里的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下来。 英华在黑夜之中也看得很清楚，那应该是一根高尔夫球杆。他虽然现在红了些许，但还未搬出过去租住的底楼，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给了这个人翻墙而入的机会。他现在正烦着，没有好声好气与人周旋的耐心，便伸出手打算将那根高尔夫球杆夺过来，然而就在他的手接触到那根球杆的刹那，英华猛然觉得浑身一僵，他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他眨了眨眼睛，然而周围的一切还是那么模糊，他脚步踉跄，犹如喝醉了酒一般，手里抓着的高尔夫球杆也因此脱手，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啪”的一声，好像有骨头碎裂的声音，英华却丝毫感觉都没有，他有一种自己喝得酩酊大醉的感觉，很不舒服，周围的一切都是扭曲的。 “你去死吧！” 那个人好像说了这么一句，但是英华却听不清了，他眼前的一切都已经彻底扭曲成了一个螺旋，螺旋飞快地旋转，如同抛光金属的金刚石砂轮滚出四射的火花，在火花中一点一点勾勒出的是梁舟的脸。 “英华……” “英华……” 高尔夫球杆狠狠地砸了下来，英华猛然一震，血从他的头顶流下，英华缓缓地倒了下去。一切都远离了。 “小……船……”英华动了动嘴唇，没了声息。 那个打了英华的极端粉似乎直到这时才吓了一跳，他慌里慌张地翻墙逃出去，连那根高尔夫球杆都忘了拿。又过了好一会，被打晕过去的人才捂着脑袋晕乎乎地爬了起来。 “好疼啊，疼死我了。”那人说着，“怎么搞的。”他跌跌撞撞地爬起身，刚好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敲门声。 梁舟怕英华生气，特地没拿他家的钥匙，在那儿规规矩矩地敲门。他就是抱着做小伏低的心态，虚心接受的态度来的，所以哪怕要敲一晚上的门也不在意，对于门里人的迟钝自然包容度极高。也不知道敲了多久的门，门终于被打开了，高个的男人站在门口，头上按着一条毛巾。 “英……”梁舟愣了愣，猛然道，“怎么回事，你怎么受伤了，谁伤得你！”梁舟正想拖他去看医生，那男人却吓得往后缩了缩，躲开了他的碰触。“英华？”梁舟狐疑地看着他，突然发现这个人看着很陌生。脸还是那张脸，但是哪里似乎都不对了。 “你……你是谁啊？”男人皱着眉头哆哆嗦嗦地看着他，“你找谁？这儿没有一个叫英华的。”梁舟的心里“咯噔”一声，感觉整个世界都灰了。 第108章 英华再见 宋飞跟头困兽似的来来去去, 手里夹着根已经戒了许久的烟, 整个人浑身都在往外流淌暴躁的气息。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他用那只拿着烟的手指向房间那头，扈嘉祥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 一声也不敢吭。他头上的血已经止住了, 好在只是皮外伤, 除了吃了点苦头没有大的影响。 梁舟看了那边一眼：“他被一个极端粉袭击了。” 宋飞几乎要跳起来：“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他是谁？啊？你告诉我他是谁？” 梁舟淡淡道：“扈嘉祥。” “扈嘉祥……”宋飞低声重复了一遍, 跟着拔高嗓门连烟都甩了, “你跟我说他是扈嘉祥？！你当我是瞎子啊，他哪里像扈嘉祥了！”被点到名的人似乎很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最后嘴巴只是动了动就乖乖地缩了回去。这么高大的一个男人看起来跟个孩子似的又懦弱又没用。 梁舟抬头看向宋飞：“他就是扈嘉祥, 真正意义上的。” 宋飞还想骂什么, 鼻子里哼了一声，突然……就顿住了。他狐疑地看着梁舟，随后又看看那个乖乖坐在角落的男人，注意到他的眼神, 后者还配合着笑了一下, 一脸迎合的谄媚。宋飞深深吸了口气, 问梁舟：“他是扈嘉祥……” 梁舟点头：“对。” 宋飞问：“那英华呢？” 是啊，那英华呢？ 经历了这么多事，梁舟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看到有人坠楼不死就大惊小怪吓得人仰车翻的小狗仔，他其实早就意识到英华根本不是什么死而复生获得异能的扈嘉祥，从头至尾，他就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灵魂，现在，那个灵魂不要他了，他走了。 宋飞烦躁地扒乱了一头短发，低声下气地说：“船哥、小船哥、小船大爷，你行行好，把那个扈嘉祥喊回来好不好，你看看他那样……就他那样……”宋飞伸手一指扈嘉祥，“你让我怎么跟公司跟股东跟粉丝交代，你宋哥这下子真的要完啦！” 梁舟忽而站起身来，宋飞吓了一跳，傻傻地看着梁舟，结果却见他走到门口，推开门就要走。 “梁舟！”宋飞喊他。 梁舟脚下微微一顿：“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然后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夜风清凉，夜色如水，梁舟一个人慢慢吞吞地走在道路上。迎面而过几个白花花的影子，也不知是哪里的孤魂野鬼，看到他吓得吱的一声跑了个四分五裂，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聚到一起。 梁舟忽而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天空，跟着跺一跺脚，一股狂风平地卷起，他乘着那股风一口气飞到了半空，然后却又停了下来。一只小鸟飞过，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梁舟闭上眼睛思索了片刻，又慢慢地落了回去。 英华是仙，他走了，也许是回了天庭，他便想着要追到天庭去，然而天庭在哪里，他又哪里会知道。人类科技昌明，早已能够穿越大气层，飞向银河系，然而在这过程中谁也没听说过有人看到过天庭，换言之，天庭也许并不在所谓的天上，那是另一个世界。 没有人告诉他那是哪里，前世的英华仙君也没有留下相关的记忆。 梁舟脚步沉重，一步一步往家挪。一直以来，英华都对他太好了，那人总是温柔又体贴，照顾人无微不至，时时处处以他的情绪意志为中心，而现在，这个时时处处以他的情绪意志为中心的人把他抛弃了。老好人发起脾气来也许就是一辈子的无法谅解，梁舟很委屈，凭什么啊，前世的事又不是他做得，他终于委屈得蹲在马路边哽咽起来。 *** x浪娱乐：#扈嘉祥现身记者会#继上周扈嘉祥于微博个人号宣布退出《能力者之战》及疑似退出娱乐圈以来，本周三终于现身棒棒召开的临时新闻发布会上。扈嘉祥经纪人表示退出节目是因为健康因素与个人发展路线考量，退圈则是大众的误读…… 娱乐圈八忠公：#扈嘉祥现身记者会#去现场看了，感觉怪怪的，扈嘉祥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星娱乐包打听婆：同觉得蹊跷//娱乐圈八忠公：#扈嘉祥现身记者会#去现场看了，感觉怪怪的，扈嘉祥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沛沛是我老公：#扈嘉祥滚粗娱乐圈#这垃圾终于滚了，拍手称快！转发本条微博，下个月抽1个人送200某宝购物券。 长鸣魔君我的嫁：@沛沛是我老公 莫文沛家的粉也就这素质了！ 星新闻：我倒觉得不蹊跷，以前扈嘉祥有点人气那阵采访过他几次，他就是这样的，黏黏糊糊，说得好听点叫尊重他人意见，其实就是没气场没主见，我倒是觉得前一阵子的扈嘉祥有点奇怪，像换了个人似的。 路人宝宝大抱抱：好吓人，不是说能力者节目组出事了吗，难道扈嘉祥…… 求锦鲤赐我转运机会：是说被人夺舍了吗？[哆嗦]最神奇就是@娱乐圈灵异八卦周报也停更好久了，那个梁舟不是说跟扈嘉祥是一对吗？ 梁舟重重锁了手机屏，推开雨幕工作室的大门。工作室里一片安静，只有小黄依然多年如一日地在收拾屋子。梁舟清了清嗓子，努力装出没什么事的样子，跟她打了个招呼：“早，小黄。” 小黄大概刚刚拖完地，擦了擦汗水抬起头来：“早啊，小船哥。” 梁舟看着她的脸孔微微一愕，随后才想起来他还忘了一件事，原来小黄也是故人，她就是那个陪伴了封胥多世的灵魂，是他口中的姗姗，也是最早在林中被老猎户一刀杀死，最后做成了封胥第一世脚上小皮鞋的那头小鹿。想必是封胥对她情根深种，以至于虽然自己不死，却生生世世都守在她身边。如今外界疯传封胥失踪的消息，梁舟也不知道小黄知道了没有。 大概是他看得太专注了，开始抹桌子的小黄疑惑地看了梁舟一眼：“小船哥，怎么了？” 梁舟“哦”了一声说：“那个……老贾呢，还有刘榴，怎么公司里就剩你一人了？” 小黄说：“贾总带着刘榴出差去了，说是去跟几个客户谈谈，好为公司拓宽业务渠道。” 梁舟心想真是够呛，他们这工作室唯一的合作节目如今暂时倒了，疯子也跑了，今后还不知道会怎样呢。这么一想，总是对生计特别敏感的梁总监终于能够稍微把心思从失恋和恋人失联这两件事上稍许移开。 “对了，”小黄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说，“小船哥，有你一份快递。” “快递？哪儿寄来的？”梁舟惯来节俭，不太在网上买有的没的，一般寄给他的快递都是业务相关。 小黄从前台底下摸出一个快递信封说：“h市，好像是个姓胡的人寄来的。” 胡能。梁舟想，老胡怎么想到给他发快递了，最近他没拜托他查什么东西啊，就算是，打个电话不就行了，神神秘秘地干嘛呀。 想着，梁舟接过那封快递，果然寄件人那一栏写着胡能的名字。快递信封里的东西应该是纸制品，不是很厚实，梁舟撕开封口倒出来一个大信封并一个u盘，大信封上还写了字：“扈嘉祥相关”。 梁舟手一颤，定了定神，掏出电话打了过去，那头胡能很快接了起来。 “喂，小船，我很忙啊，有话快说。” “快递，怎么回事？”梁舟懒得废话，他拿着那封快递，不知怎么就觉得自己像是抓着一封不祥的预告函，心慌得厉害。 胡能说：“就上次苗家大宅事情以后，扈先生托我查的，其实我也挺莫名其妙的，你说他没事干查自己干吗？” “查自己？” “对啊。”胡能说，“他让我查查今年年头有狗仔拍过他什么照片没有。” “世豪锦江……”梁舟的脑子里刹那间浮现出了这四个字。 小黄拖完地抹完桌子，已经开始晾晒衣服了。做梁舟他们这行的，有的时候昼夜颠倒就睡在公司，不论是疯子还是他甚至是老贾都习惯在公司衣橱里留几套备用衣服和被褥什么的，用完就塞进柜子里，下次照样用。小黄手脚勤快，有的时候看天气好就给他们这些粗糙的男人洗洗衣服晒晒被子。梁舟看到她正把一排冬天的羊毛衫呢子大衣什么的拿出去晒，好防虫咬霉烂。 “对对对，也有世豪锦江的照片。”胡能说，“你别说，查了一通下来，我发现这事的确是有点蹊跷，你那男票那阵子的行迹怎么说……有点那什么，我不是说他人有问题啊，我看他现在对你是挺掏心掏肺的，就那时候可能有点……反正咱们看现在不看过去对不对？” 梁舟都不知道胡能想哪儿去了，赶紧赶在他情感专家的长篇大论之前找了个借口把电话挂了，小黄忙碌着经过的时候，对着梁舟笑了笑，梁舟也下意识地回了一个微笑，笑完才发现自己脸上的肌肉都是僵的。 梁舟深呼吸，然后打开了那封信。信里面出乎意料的是一摞消费明细的复印件，有某某高级饭店的小票、某某高档男装店的小票、某某珠宝店的小票等等，发票上的数额从几千到几万不等，而且发生的日期都很接近，看起来像是某个人在一个时间段内突然发了一笔横财，所以开始横着走路，大手大脚地买东西。在这堆消费明细的最后，梁舟发现了一张世豪锦江的小票，他看了眼日期，突然想到什么，打开电脑，调出当初自己跟踪邓鸿照和桃夭时候拍摄过的那组照片，对着生成时间一看，果然是同一天。 梁舟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这么说，这些消费明细都是扈嘉祥的，这个过气多年的十八线小明星，一个连高档公寓都租不起的人居然开始吃几千的馆子买几万的包，这怎么看怎么都有问题。梁舟定定神，跟着把u盘插到了电脑上，打开来看。u盘里只有一个文件夹，不算太大，几百兆，梁舟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几十张照片，照片上的主人公有两个，一个毫无疑问是扈嘉祥，而另一个也是个男人，只是围着围巾，戴着墨镜和帽子，看不清楚真容，只是光从露出来的下巴和手来看，应该不年轻了。 梁舟一张一张翻看着照片，逐渐意识到这个人和扈嘉祥在年初的时候曾经有过密切接触，有一张照片显露出某个店面的特别装饰，梁舟百度了一下，确认正是之前消费明细中某家知名餐馆，换言之，扈嘉祥的横财很可能和这个人息息相关。 这个人是谁呢？ 某个影业大亨？知名导演？还是……别的什么名人？ 梁舟努力跳出英华的框架去揣度扈嘉祥本人，一个十八线小明星突然有了一笔大钱，还跟一个男人相关，他们并肩出入了许多高档场所，这怎么看都是一个典型的金主包养小明星的套路。梁舟思索着业内有哪个大亨是喜欢包养男明星的，眼神不知不觉地投注到了阳台上，在上午的微风中，一件件冬衣正沐浴着暖暖的日光，其中有一件明黄色的夹绒绸缎唐装格外显眼，梁舟看着看着，突然像被电到了一样浑身一哆嗦。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相片，跟着飞快地翻找起来，很快找到了一张在某家高级本帮菜的饭店里拍摄的照片，那上头，扈嘉祥和一名身着明黄色夹绒绸缎唐装的男子正聊着什么，扈嘉祥的脸上露出了诚惶诚恐的表情，这是唯一一张，男人露出了下半张脸的照片。 梁舟太熟悉那个轮廓了，是贾卓伟。 第109章 英华再见 梁舟一直都很感激老贾, 尽管身为一个老板, 老贾既抠门又小气，工作室运营得不好, 还动不动就要文艺废一把, 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老板中的战斗机, 但是梁舟一直记得，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是老贾收留了他。 那个时候的梁舟没学历、没经验, 独自一人跑到这个花花都市来打工, 满心巴望着能给家里重病的母亲快些凑笔钱治病，结果钱没赚到, 差点连饭都吃不起, 要不是老贾慷慨解囊, 现在还不知道流落到了哪里。冲着这份恩情，哪怕对老贾有天大的意见，梁舟都做不出忘恩负义的举动，然而, 如果所有的一切只是陷阱呢？ 梁舟跌坐在椅子上,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 刚刚好将他的一半身体笼罩在光晕中，梁舟只觉得自己一半是凉的一半是烫的，一半是死的还有一半……是半死不活的。拿到了老贾和扈嘉祥接触过密的照片以后再回过头去看，很多事情都显得如此的可疑。 老贾明明是个开狗仔工作室的，却懂易经八卦，还收留了一只天狗当亲戚, ok，这还可以用个人信仰自由来解释，那么这一系列灵异事件背后或多或少都有老贾的影子又该作何解释呢？ 邓鸿照出轨本来只是一条纯粹猜测的线索，如果不是老贾提前在网上发了预告，也不会有梁舟卯足了劲儿跟踪到世豪锦江目睹扈嘉祥坠楼的事；跟踪肖贝妮则直接就是老贾主动提出的。梁舟跟赵东接触过以后便知道后者其实早就明白肖贝妮那件事很危险，所以才主动放弃，而那个时候的赵东还是雨幕的业务骨干，手头的线索有异常，难道他会不对老贾汇报？开办娱乐圈灵异八卦周报平台毫无疑问是老贾的主意，从那以后，梁舟便有了介入灵异事件的正当借口，也使得他不断地投入到一场又一场离奇诡异的事件之中。 一切都是看似主动，实则被动；看似巧合，实则必然。从邓鸿照和桃夭的纠葛到苗家大宅的团灭陷阱，继而又是能力者之战，老贾身为一个狗仔头头，居然能把手下送入官方合作媒体席位，自己也当上了评委，要知道其他的评委不是专家教授就是网络红人，简泓明是投资商，至于铁军，虽然也是个狗仔头头性质的人物，可是人家背后站着一家大型娱乐公司，跟老贾完全不是一个当量级的。 第64节 梁舟越想越是心凉，如果说，当初扈嘉祥坠楼那晚是和老贾在一起；如果说，英华会进入扈嘉祥这个躯壳是被人精心安排的；还有疯子，他目前看起来像是个幕后大boss，可他也是老贾雇佣的员工，还比梁舟更早进入这间公司……梁舟记得在苗家大宅事件中，那些死而复生的明星都曾经得到过那位专给娱乐圈中人解惑的大仙的指点，这个人在圈里存在已经很久，疯子就算是不死的，他的外表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能让人信赖的大仙，更何况疯子走后，英华和老贾的同时失踪无疑太巧合了！ 梁舟额头青筋乱跳，根本坐不住，他猛地站起身来就往外跑，一不留神踩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便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梁舟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踩到了一只眼。小东西哆哆嗦嗦地躲在个角落里，吓得连看都不敢看梁舟。梁舟这会儿实在没空去搭理他，草草说了句“对不起”就要往外冲，跟着又想起来什么，迅速转过身。 小黄大概是被惊动了，此时就站在梁舟身后，姑娘有些紧张地问：“小船哥，你到底怎么了？” 梁舟一把抓住她肩膀问：“老贾到哪里出差去了？” 小黄愣了一下：“四川乐山那一带……吧。” “谢了。”梁舟说完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拿着手机拨号码，拨了好一阵才有人接起来。 “喂，您好。”话筒那头传来一个磁性悠扬的声音。 梁舟没空客套：“简总，我是梁舟，冯乐水在不在你身边？” 简泓明微微顿了一下，而后道：“在，我让他听。”然后梁舟就听到简泓明在听筒里用柔和得不能再柔和的声音轻轻喊，“水水，水水，醒一醒，是梁舟的电话。”一连喊了好几声，那头才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哪个梁舟？” 梁舟也不管不顾了，在话筒这头喊：“冯乐水，英华不见了！” 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才是碧凛又冷又好听的嗓音：“他不见了？” 梁舟说：“对，扈嘉祥本尊回来了，他不见了，我想问问你……” 那头再次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梁舟听到碧凛在说：“就这种小事还把我叫起来，不想活了是吧……” 梁舟急得大喊道：“他被人抓走了！！！” “谁？英华被谁抓走了！”碧凛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既响亮又雀跃，怎么听怎么感觉有种跃跃欲试的味道。 梁舟无奈道：“我们老总，贾卓伟，我怀疑他才是封胥背后的大boss！” 碧凛回想了一遍说：“不认识。”梁舟正要说什么，他自己又继续说了下去，“不过能抓走英华的多半有点本事，值得打一场。我和你一起去，什么时候出发，哪里集合？” 梁舟松了口气，给碧凛交代了事情以后又拨打另一个电话。这次电话怎么都打不通，梁舟没办法，只能骑上小电驴风驰电掣地找上门去。他砸了半天小别墅的门，砸得保安都出来看了，孟斐才一脸状况外的来开门。 “咦，小船，你怎么来了？”这位前不空成就佛现摇滚明星顶着个乱糟糟的鸟窝头，也不知道是烟熏妆还是没睡好，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大得快赶上熊猫了。 梁舟也不跟他客气了，说：“英华不见了，可能是被人抓了，我想你帮我一起去救他，你愿意吗？” 孟斐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地看着梁舟。 梁舟以为他是婉拒了，点点头说：“好的，没关系。拜拜。”转身就走。 孟斐赶紧一把拖住他：“你等等！”他说，“我最近这几天睡得不好，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英华……就是那个扈嘉祥被人抓了？” 梁舟疲惫地抹了把了脸说：“是我的猜测，我怀疑封胥背后还有人，就是我们公司老总贾卓伟。英华昨晚不见了，现在电视上那个不是他。” 孟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们……你们公司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梁舟也很无语，想想他们公司一共就那么几个人，刘榴是天狗，封胥非人非鬼非妖非魔，他自己是个仙君转世新觉醒的天魔实习生，还有个老贾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也就小黄不考虑轮回转世勉强算个普通人了，怎么想怎么狗血。 孟斐说：“行行行，既然你开口，兄弟哪有不帮忙的，我这就跟你走。” 于是当天中午十二点，一行人在机场碰了头。梁舟看到简泓明的时候整个人是无语的。 “简总，你来送行？”他试探着问。 简泓明拎着两个登山包说：“当然不是，我跟你们一起走，多一个人也多个帮手。” 梁舟烦恼地抓了抓头发，转而对碧凛说：“冯乐水，你知道这次去很危险吧，简总他只是个普通人……” 碧凛还是那副特别高傲的样子，说：“有本君在能有什么危险，他要跟就让他跟。” 于是梁舟只好作罢，人家自己小夫夫都不在意了，他瞎操心个什么劲。不过，有简泓明在的好处很快就显现出来了，靠着简总的财力和人脉，他们火速拿到票登上了最近一班飞机的头等舱，傍晚就转车抵达了乐山。但是到了当地以后，梁舟就有点抓瞎了，因为小黄知道的信息也只到此为止。 碧凛显然很心急，一面卷袖子一面问：“人呢？我们上哪儿打架去？” 孟斐则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坐飞机的时候他睡着了，但是不知道又梦到了什么，一直在痛苦地扭来扭去，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起来比没睡的人还惨，梁舟现在完全相信他之前说的没有睡好的话了，就是特别担心他会走着走着就撞到电线杆上去。 梁舟犹豫着对简泓明说：“简总，你在这儿有熟悉的朋友吗，我们可能要请私家侦探帮忙查一查老贾他们的下落了。” 简泓明马上摸手机说：“可以，你把他们俩的照片发我，我让人马上去查，不过需要点时间。”说到这里，他便凑到碧凛跟前黏黏糊糊地问，“水水，你是第一次来乐山吧，要不我趁这段时间带你四处逛逛，尝尝当地小吃？” 梁舟：“……”喂！ 几人下飞机以后转长途车来到这儿，此刻正站在市中心一块大型led屏幕下面，梁舟抬起头的时候刚好看到那屏幕上在放一则旅游广告，除了闻名遐迩的乐山大佛还介绍了其他一些景区，其中有一个景区在一个叫鹿丘的县，说那儿山明水秀，生态环保，历史悠久，还有温泉什么的，特别适合人休养。 梁舟看着看着，突然一愣：“鹿丘！去鹿丘！”一面喊着就朝着长途汽车站跑了过去。 简泓明赶紧把他拉住，很快，寒酸的梁总监就被简总瞬间包下了一辆大巴的豪奢所震惊了！上了车以后，简泓明才问了句：“怎么想到去鹿丘的？” 梁舟说：“老贾……老贾的籍贯填的鹿丘。”这还是某次老贾让小黄帮忙办护照的时候，梁舟无意中看到的，如今突然间回想起来真有一种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天定的感觉。 英华，我来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梁舟想着，心急如焚地赶往鹿丘。 第110章 英华再见 赶到鹿丘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尽管梁舟想见英华想得心急如焚, 碧凛想打架想得心急如焚，无奈孟斐状态实在不行以及四人中好歹有个简泓明是理智派, 所以最后还是把所有人都摁下了, 要求至少在旅馆里先休息一晚上, 明天一早拿到确切消息再杀过去救人。 简总财大气粗，不过为了不引人注目, 最后只包了当地最好旅馆的一层楼, 梁舟住一间，孟斐住一间, 简总和碧凛狗夫夫共住一间。 白天人多的时候梁舟勉强还能分散点注意力, 到了这时候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就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思绪。他一忽儿想着英华对他的好, 英华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忽儿又想着跟老贾初次相遇的时候，想着这些年来他们一起奋斗过的点点滴滴，心情像是在坐过山车, 上上下下翻来倒去, 简直想得要呕出来。就在这时候,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梁舟问了句：“谁啊？”一面走过去从猫眼张望。 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吓死，猫眼里那访客看起来简直像个孤魂野鬼，要不是那标志性的鸟窝头，梁舟简直认不出这是孟斐。他打开门, 孟斐便气若游丝地问：“我能……进……来……吗？”连说话方式都怪吓人的。 梁舟犹豫了半天要不要找个符拍上去看看是不是孟斐本尊，别是什么孤魂野鬼假冒的，最后还是让开了身。孟斐就跟飘的一样，慢慢吞吞地进了屋，往梁舟房间的沙发上一坐，整个人才像是稍微安定了一点。 “没事吧？”梁舟担心地问，失眠有很多种可能，孟斐这种看起来太不寻常了，因为这小子实在不像是那种心事重重的人，决计不可能得抑郁症之类，而且他这次失眠来得太突然和太气势汹汹了，甚至来出了一种中了邪的气势。 中邪？ 一个不空成就佛转世，能够超度成千上万亡魂的人会中邪？ 梁舟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能。他走到旁边倒了杯热水递给孟斐，孟斐一个没留神，居然泼到了身上还傻愣愣地看着，好像不知道疼一样。梁舟吓了一跳，赶紧去挤了块冷毛巾给他捂着，又给他换了衣服，弄了件浴袍暂时穿上。 “小孟，你到底怎么了，我感觉你这样不行啊。”梁舟固然担心英华，但是孟斐是他兄弟，还是从前世到今生的，如果帮他会害死他，梁舟当然不愿意。 孟斐喝了口水，而后才慢悠悠道：“做……噩梦。” “噩梦？” “嗯。”孟斐点点头，显然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自从那天能力者节目组他们围攻你和扈嘉祥的事之后，我回家就开始做噩梦，不停地做。” “什么样的噩梦？” “什么样……”孟斐流露出迷惘的神色，“我……记不起来。做梦的时候肯定是很清晰的，那种感觉特别强烈，就是那种特别悔恨、特别焦虑、特别难受的情绪，就算现在我也能够想起来……”孟斐一边说一边微微颤抖，梁舟发现他的牙关都在轻轻地打架。“但是到底是什么梦境引发了这些情绪我却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梁舟说：“所以，你这两天一直在做这些噩梦？” “不是这些，是这个。”孟斐很坚定地回答道，“虽然记不起来了，但我很确信，我做的噩梦是同一个。最近只要我稍稍不留神就会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然后就会开始做那个噩梦，我现在真的是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哦不对，就算是我想不睡，那个梦也不会答应。”孟非苦笑道。 梁舟斟酌着说：“你有没有考虑过诸如中邪之类的可能性？” “考虑过。但是你说我中邪……谁能让我中邪呢？”孟斐很困惑，“小船，我今晚就在你这儿休息一晚可以吗，有人陪着也许会好点。” 梁舟拍拍他：“行，还有如果你明天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去了，我和碧凛也足够了。” 孟斐却摇摇头，他已经躺在了梁舟的沙发上，两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说话也含糊起来，但还是很努力地表达意见：“不行，我要去……” “你不必……” “我要去……”孟斐说，“我感觉……我必须……得去……”这话才说完，已经又睡了过去。梁舟赶紧将他手里的杯子接了放到旁边，再看孟斐的睡容，眉头轻轻蹙起，呼吸也有点急促，果然还是被魇着了吧。梁舟也没办法，只能去找了被子枕头给他盖好垫好，然后就只能随他去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舟觉得孟斐到了这里以后似乎发梦发得更频繁了。 这间豪华包间自带阳台，梁舟心事重睡不着，只好推门出去想散散心。 鹿丘虽然也算个旅游县城，但是人气并不旺，宾馆阳台看出去是当地一座名山叫作幽山，梁舟在check in的时候拿了底下的宣传册，知道这里盛传鹿神的传说，所谓幽山，其实当地人称之为呦呦山，这个呦呦就是鹿的鸣声，这座山古来以此命名，可见这里至少在古时候是有很多鹿存在的。 很多鹿……梁舟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他努力想要把夜色下那条蜿蜒的曲线看得更清楚些，然而缺少灯光的帮助，所能看到的只有黑乎乎的一片广阔区域。 鹿神吗？梁舟想到了封胥被仙君英华和魔君长鸣打赌的第一世，标志着一切缘分开始的正是两头山中鹿，一头母鹿，和一头小鹿…… 第二天清晨，简泓明拿到了手下调查的消息，最终确认了贾卓伟的家乡是在幽山中的一个神秘小村落。 “那个村落里的人听说都会些本事，他们对外自称是鹿神的后裔。”简泓明说。 碧凛闻言嗤之以鼻：“笑话！” 梁舟碰了碰孟斐：“小孟，你还好吗？” 孟斐的黑眼圈更深了，因此不得不戴上一副大大的墨镜，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状态看起来还行。孟斐低声说：“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小船。” 碧凛又上下打量了孟斐一番说：“本君现在一指头就能戳死你。” 梁舟心里真是好生佩服简泓明，居然能喜欢上这样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想打架的人。 四人没有退房，直接背了登山包进山。大巴士把他们送到山脚下，四人自己登山上去。幽山人气不旺，所以连门票都没人收，他们顺着石阶逐级攀登，走了没多久就发现石阶到头了，不知是谁特别没诚意地树了块警示木牌：前方没路，不回去后果自负。 梁舟眺望高处，隐隐约约能看到半山腰好像有建筑存在，至少看到了一个卫星天线的大碗，他们四人不是游客，自然不会顾忌有路没路，便拨开枝叶，沿着山径继续往上攀。越是走，梁舟越是不安，尽管对于行走在山中的人来说，这座山和那座山的区分并不会特别大，但是梁舟越走越是觉得这座山就是那座山，是那座前世一切缘分开始的山！ 此时碧凛和简泓明走在最前方，梁舟走在当中，孟斐则落在了最后。梁舟担心他会不慎失足，总是走几步就回头看看他有没有好好地跟上来，结果发现孟斐的脸色越来越差。 “你没事吧？”梁舟问，忍不住喊前面两人，“咱们休息一下吧，小孟状况不是很好！” 碧凛和简泓明走了回来，碧凛冷冷地打量了孟斐一番说：“怎么那么弱！” 简泓明正在掏水掏吃的忙着伺候碧凛，一看就是个全能男票，梁舟看着他们便想起英华，一想起英华就心里惆怅，有意避开说：“我到前面探探路，就回来。” 简泓明一面削苹果一面说了句：“别走远，落单了容易被各个击破。” 碧凛喝着水说：“被袭击的时候记得喊救命，本君有空会来救你的。” 梁舟摆摆手，表示知道了，拨开树丛往前走。走了没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竟然是孟斐跟上来了。孟斐紧走了几步追上来说：“我跟你一起吧。” 梁舟说：“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孟斐却摇摇头：“不能坐，坐下来怕又睡着了做那些梦。” 梁舟担忧地看着他，然而也只好点点头：“行吧。” 这里虽然已经没有铺好的石头台阶了，但还是能够依稀看到有小路存在，是那种人踩出来的小径，可见这座山里确实是有人居住往来的。梁舟和孟斐沿着某条小径走了一阵，突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座小小的祠堂样式的建筑物，走过去一看，发现那是一座神庙，庙的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匾，写着“鹿君天尊神庙”六个大字。 梁舟联想到这里鹿神的传说，心想这鹿神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在此处这么有名气？他推开庙门，发现里头空间不大，但是打扫得很干净，正对大门摆着一张供桌，后方供着一尊神像。那是个金身泥塑的神，只见他结跏趺坐于莲花台上，左手平展置于腿上，掌心向上，右手竖直在胸前，掌心向外，是一个典型的佛教佛菩萨结印的姿势，然而再往上看，却是个鹿头，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梁舟疑惑，这不佛不道的到底是个什么神？ “无畏印……”孟斐却忽而在一旁喃喃自语，梁舟转过脸去，只见他脸色苍白，不过是一天两夜，竟然面颊凹陷下去一块，瘦了一大圈。 “无畏印？”梁舟对佛教不太精通，疑惑道。 孟斐却突然手脚并用，爬上了那供桌去看，把梁舟吓了一大跳。 “小孟，小孟快下来！”梁舟一面喊一面回头看，就怕突然冲出来一群山民，把他们当成亵渎鹿神的罪人给揍一顿。孟斐却不听不顾，他趴在那神像上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总之从下往上细细看了一个遍，随后才失魂落魄地坐在那供桌上说：“这是……不空成就佛的佛像啊……” 第65节 “啊？”梁舟赶紧掏出手机来搜索，也难为这儿还有信号，很快不空成就佛的形象便出现在他眼前，结跏趺坐，左手平置，右手施无畏印，百科说不空成就佛有成就一切行为的大神通，然而那个鹿头又是怎么回事？ 孟斐失魂落魄地坐在那儿半天：“原来这儿是不空……是我，本来是我的道场，可是现在不是了……” 就像普陀山是观世音菩萨教化众生的道场，五台山是文殊菩萨讲经说法的道场，幽山原来曾是不空成就佛的道场，只是不知何时，被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鹿神所取代了。 第111章 英华再见 外头突然传来了一声惊雷声, 把梁舟吓了一跳。碧凛的声音遥遥传来：“站住！”然后是一阵阵术法爆开的声音。 梁舟猛然跳了起来：“冯乐水他们出事了！” 孟斐似乎受的打击太重, 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梁舟想去拉他起来, 他却跌跌冲冲的, 外头又传来了碧凛的呼喝声, 梁舟一急之下只能扔下孟斐：“我先过去帮忙，你记得快点过来！”说完推开门就跑了出去。 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的天上突然聚集起了一堆一堆的乌云, 然而白云也还在, 这些乌云就像活的一样，展开了对白云的围追堵截, 梁舟这辈子就没见过这样的“风云变幻”, 明明看不到人也见不到血, 却莫名能够感受到那种生死搏杀尸横遍野的惨烈。 他跑到刚才离开的地点发现碧凛和简泓明都已经不在了。几棵大树被斩断倒在地上，简泓明刚刚削的水果掉了一地，两人的登山包也被不明原因地扯碎，地上一行血迹往密林深处蔓延过去。梁舟心道不好, 这一定是简泓明被人偷袭, 碧凛救援不及, 如今追着去了。 在来这里之前，梁舟心理斗争得很厉害。一方面理智让他相信老贾是幕后黑手，另一方面情感又让他不相信老贾会做得这么狠。老贾和自己和英华有什么仇呢，何必要做到这一步？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一天这个问题得不到解答，一天梁舟就没法真正把老贾放到敌对的位置上。尽管怀疑如今英华落在了老贾手里，他还是抱着一种可以协商的心态来的, 他总想着，跟老贾好好说说，也许只是一场误会呢，直到现在他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梁舟感到自己身体里有一股阴冷的力量在四处乱窜，等到意识到的时候，杀马特的白发已经再次飘扬在了风中，额头的火焰痕迹仿佛第三只眼睛缓缓睁开，在梁舟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弥漫着黑气的山林。黑气就像是纱帐一般笼罩了这一带的整座山头，丝丝缕缕地从土壤中、溪涧里、草木之中散发出来，特别是在山顶可以看到建筑的位置，形成了如有实形的黑帐。 是那里没错了！梁舟纵起身形，如同一只矫捷的猛兽，向着那里扑去。 与此同时，在黑暗之中，有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英华有一些茫然，这里是哪里？他想，我现在，是谁？ 耳中听到的是脉脉的水流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逐渐凝聚了四散的神智，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洞中。 英华爬起身来，努力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记忆只到自己在家中见到了一个闯入的人以后就没了后续，而他此时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得厉害。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英华伸手打亮一撮火苗，而后惊讶地发现这个山洞的洞壁上竟然绘制着一幅幅色彩斑斓的壁画。壁画风格古朴，显然已经存在了许多年，他一打眼就看到了一头美丽强壮的鹿。 “鹿王本生？”随后英华马上反应过来，这壁画上虽然同样画了一只传奇的鹿，但并不是鹿王本生图，因为那上头画着的是一只母鹿。 《鹿王本生图》出现在莫高窟第二百五十七窟，是以佛教的“舍己救人”为题材的作品，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曾经有一部上美出品的动画片《九色鹿》讲述的就是这个故事。据说释迦牟尼佛的前世是一头九色鹿，它常常在遇到困难的人面前出现，帮助人们渡过难关。有一个溺水的弄蛇人在危急时刻被九色鹿所救，活了下来。他允诺九色鹿不会将它的存在告知任何人，却被利益所打动出卖了九色鹿的行踪，不仅如此，他还装出再度遇难的样子，将九色鹿引了出来。故事的结局是九色鹿用神力击退了想要取它漂亮皮毛的国王和士兵，弄蛇人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体现了善恶有报的天道。 这只母鹿背后的故事又是什么呢？ 英华就着火光，一路跟着壁画看下去，看到了这样的一个故事。在很久以前，这片山林中曾有一只开了灵智的母鹿，这只鹿因为机缘巧合，偶然得到了智慧的火种和修炼的机缘。一开始，母鹿并不知道自己得到了多大的造化，每日里还是像其他普通的鹿一般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但是渐渐的，它开始觉得自己和周围的那些鹿格格不入起来。母鹿开始思考一些玄之又玄的问题，例如自己是什么，从何而来，往何而去，开始思考水为什么往低处流，太阳为何每天东升西落，树木又为何春生冬枯，而它的同伴们每天除了吃喝和繁衍，根本没有思考过一点类似的事情。 母鹿在这山林里越来越觉得寂寞，直到有一天它看到有人跌落山涧。那是一名老人，母鹿见他满身是血，倒地不起，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它衔来林中的野果喂这老人，又去找来野生的药草为老人治伤，老人因此保住了一条命。 “谢谢您，您真是这林中的守护神。” 母鹿听懂了老人的话，第一次感到了震撼。守护神是什么意思，母鹿其实不太懂，但它下意识地就明白这是在夸奖它的话。有了这一次的经历以后，母鹿仿佛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其他鹿是不会懂价值这个东西的。它开始在林中穿梭，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生灵，有时候是将迷路的人带出山林，有时候是将掉下鸟窝的小鸟放到大石上，以免被毒蛇吃了……母鹿在做这些事的过程中，渐渐地懂了许多东西，它的智商已经不再是一只初开灵智的野兽，而是更接近于一个十来岁的人。 某一天，林中来了一个奇怪的人，这个人赤着脚，光着头，嘴里哼着歌在山野间漫步。母鹿很好奇，就跟着这个人走了一段路。它发现这个人一路上将死亡的飞禽走兽尸体埋入土中，为它们哼唱奇怪的歌谣，途中他们遇到了一只落单的小豹子，也许是父母已经不在了，小豹子颤颤巍巍地行走在林中，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都能把它吓个半死。 母鹿一见着这只小豹子就生出了恻隐之心。太可怜了，刚刚生育过一只小鹿的母鹿心想，失去了父母，小豹子很难在这危机四伏的丛林中生存下去。 母鹿很快发现周围有几只豺狗盯上了小豹子，就在母鹿想要出手将那些贪婪的猛兽驱赶走的时候，它突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了。那个赤脚光头的人不知何时盘腿坐在它的面前，眼前放着一只木头做的东西，一面敲击一面口中念念有词。 豺狗们向小豹子发起了攻击，小豹子吓坏了，拼命地逃跑，而那几只豺就像玩弄耗子一样将它团团围在当中，不出一会儿，小豹子就发出惊恐的惨叫声被按在了那些凶猛的野兽爪下。母鹿的眼泪落了下来，它感到了绝望，绝望于自己有能力却没有办法救小豹子，绝望于自己的能力不够强，所以被这个奇怪的人困住了。母鹿已经发现了，它的无法动弹与这个奇怪的人有关，他比自己更强大。 “不甘心吗？”那人忽然说道，跟着扬起手中的木鱼槌子，重重敲击了一下木鱼，石破天惊般的一声把那群豺狗吓坏了，夹着尾巴逃窜出去，小豹子奄奄一息，挣扎着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跑了。 “世间弱肉强食便是如此，老虎吃鹿，鹿吃草，多的打少的，少的袭击更弱小的……” 随着他的话语，母鹿眼前浮现出了一幅幅的画面，那都是它出生以来司空见惯并习以为常的，如被凶残的狼群分食的雄鹿，在逃亡中主动留下来迎接虎豹的老鹿，努力保护小鹿的母鹿，一切的一切都在它的眼前发生，大家从未去思考过对不对，为什么，因为这就是它们的命！ “你对那只失怙的小豹动了恻隐之心，那是因为它此时弱小，如果它平安长大，它就会变成丛林中最最狡猾的杀手之一，它有尖利的牙爪，闪电般的奔跑速度，能将你们鹿群中最强壮的公鹿撕个粉碎，到了那个时候，你还会同情它吗？”这人就像是知道母鹿能听得懂他的话似的喋喋不休。 母鹿已经彻底被说晕了，它才开灵智没多久，所想所做的都是懵懵懂懂的本能反应，恻隐之心已经是难能可贵的高级情绪，这时候被这人一说顿时没了方向。 这赤脚光头的人却笑了起来：“听说这里出了一只类似九色鹿的神鹿，贫僧才特地来瞧上一眼，没想到就是你这么只小东西。”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怜爱，但也让母鹿听得很不舒服，只是它那时并不知道这种不舒服是什么。 那人说：“我便住在这附近的山洞里，从今日开始，我每日来与你说法，等到你彻底听懂了，想通了，就来找我，我来接你去别的地方。” 英华震惊地看着这画中人的长相，在壁画中，他的面容栩栩如生，而他的长相与孟斐如出一辙。 “不空……成就佛……”英华没有想到，这桩事情竟然还与孟斐有关，而至此时此刻，他也隐隐有了一种预感，这头壁画上的母鹿或许与他和梁舟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破！”梁舟取出穿心弓，搭上穿心箭，银色的箭矢划破层层的瘴气，正中远处的结界，伴随着一声剧烈的破碎声，一股狂风向着梁舟袭来。周围树摇草伏，梁舟顶着狂风几个起落，便追到了结界被打破的入口处。 眼前是一座小小的村庄，里头寂静无声，只有村口的牌坊上写着“神鹿村”三个字，似乎说明了这个村庄与那传说中的鹿神的渊源。梁舟将穿心弓收回，小心翼翼地抽出描骨剑，举步入内。这村子里的一切似乎都还停留在几十年前，所有的房屋建筑都是老式的，村里看不到半个人影，但却有炊烟袅袅升起，透着一丝诡异。 “老贾！”梁舟放声大喊，“贾总！贾卓伟，你出来！”他的声音在村子里回荡，一阵阵冷风刮过，一间好似是酒铺的平房门口旗帜连同旗杆乱晃，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一个人慢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梁总监，没想到，你能找到这儿来。”出现在门口的正是贾卓伟。 第112章 英华再见 贾卓伟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道袍, 头戴混元巾, 脚穿登云履，看起来竟然真的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意味。梁舟看着他就明白过来, 那些明星们所谓的娱乐圈仙师, 恐怕就是这个样子的。 “梁总监, 我记得没有什么工作需要你追到这儿来请示呀。”他这么慢慢吞吞地说着，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梁舟看着他这样一时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梁舟感激贾卓伟, 他跟了他那么多年, 说对他没有私人感情是不可能的，有的时候, 梁舟觉得贾卓伟虽然抠门, 但却很亲切, 甚至私心里觉得他就像是自己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长辈，然而此时才发现，这位长辈原来一直在算计自己。 “不要废话了，”梁舟说, “英华在哪儿？” “英华？哪个英华？”贾卓伟无赖道, “我不认识这么个人啊。” 梁舟深深吸了口气：“英华是扈嘉祥身体里的那个魂, 英华仙君，他是我的男朋友。” 贾卓伟惊讶道：“什么，你还交了男朋友？”他那一惊一乍的样子简直不能再假，梁舟气得浑身都发抖了。 “把英华还给我，不然咱们只能兵刃相见了。”梁舟压抑着怒火道。 “就凭你？”贾卓伟却突然口气一转，冷冷笑了起来, “你看看那是什么？”说着伸手一指。梁舟顺着贾卓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整个人都不由得踉跄了一下。 贾卓伟所指的是一座村里过年看戏用的戏台，梁舟清楚地看到台上站着刘榴，在刘榴的旁边则半跪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正是英华。 “英华！”梁舟睚眦欲裂，待要冲过去抢人，却在刘榴举起来的钢刀前停住了脚步。 “小船哥，对、对不起！”刘榴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手都有些抖，“对不起，他、他是坏人，贾叔说坏人就要受到惩罚！” 梁舟顿时一股火气冲了上来，冲得他头脑发昏，四肢发软：“什么叫他是坏人？” “今日的英华仙君就是昨日的魔君长鸣，不是吗？”贾卓伟说，“这么多年来，三界都在寻找魔君转世，魔是不能存于世间的，魔的存在就是对世人的践踏，对生命的侮辱，对正道的羞辱！” 梁舟气坏了，如果他今天只是个普通人，或许对贾卓伟所说还会有所相信，但他已经拿回了所有的记忆，他很清楚，即便是在前世，英华身为魔君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他想将人间变为魔域，在于他认为人是魔进化前的样子，而在之后几百年的打赌中，他渐渐地改变了这一观点，至于现在，他更不是什么魔君，他是仙君！ “天魔心现在在我的身体里，他只是英华仙君，不是什么该死的魔头！” “哦？”贾卓伟说，“梁总监的意思是冤有头债有主，这笔账应该算到你的头上来吗？” “是又怎样！” 那头的英华微微动弹了一下，似乎听到了梁舟的声音。梁舟忙着急道：“英华，是我，你快醒醒！” 贾卓伟笑了起来：“还挺让人感动的，不过感情是感情，原则是原则，今天长鸣必须要死！”他说着，手一挥，刘榴的钢刀发出一道森寒的光芒，狠狠挥了下去。梁舟愣了一下，跟着猛然爆发出一声怒吼，周围风云变色，无数双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梁舟漂浮在空中，双手双脚上都现出了赤红色的图腾，身后更是映出了狰狞可怕的天魔本相。贾卓伟冷笑一声，抽出长剑在空中舞动，写下无数符箓。金色的符文一层层出现在空中跟着拉伸成为组成形体的线条，一个个操枪挥戟的金甲卫士出现在空地上，向着梁舟扑去。梁舟看着倒在地上的英华，满脸是泪，心中的愤怒不断膨胀、再膨胀，几乎要将他撕裂。 “你们都去死吧！”他挎上穿心弓，连发箭矢，每一箭都穿心而过，那些金甲卫士纷纷落地。就在这时，一阵钻心的疼痛猛然传来，梁舟忍不住晃了一晃，再看时却发现倒在地上的金甲卫士竟然全部化为了普通的村民，他们苦苦呻吟，连声哀叫。 “杀千刀的魔头，你会不得好死的！”几个老人扑倒在地上，又哭又骂。 “我……我不想这样的，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梁舟顿时慌了手脚，他以为那些都是老贾变出来的术法假人，怎么会突然变成了一个一个鲜活的生命？血水在地面上横流，梁舟的手在颤抖，穿心弓在他手中挣扎了一下，消失不见。 “你去死吧！”一个金甲卫士猛然高高跃起，冲着梁舟扑了过来。这是一个身着将士铠甲的金甲卫士，似乎是这一群人的头儿，梁舟吓了一跳，被动地抽出描骨剑迎击。对方使一根软鞭，力气极大，梁舟被他逼得连连后退，渐渐地刚刚因为恐慌而散去的愤怒再度聚拢起来！他又做错了什么？他本来什么也没做，英华也什么也没有做，凭什么就因为他们是什么天魔转世就要死？凭什么要把他们逼到这种地步？！又不是他们想要杀人！！ 梁舟狠狠一剑挥下，两种兵器相触的刹那迸发出了一道惊天动地的震响，那名金甲卫士猛然往后摔飞出去，梁舟耳中听到有人好似喊了一声“水水”，但是那声音太过微弱，消失得太快，很快就听不到了。是幻听吗？梁舟忍不住晃了晃脑袋。 他的头变得很重，脑子里灌入了许许多多杂乱的声音，这与在小楼中接受前世记忆的时候又有不同，这些声音更为纷乱嘈杂，并且充满了负面情绪，令他十分难受。 不行，这样……不行……似乎冥冥中有什么声音在提醒他，梁舟定了定神，冲着刘榴所在扑了过去。刘榴杀了英华，他至少要杀了刘榴！ 一柄长剑从身后猛然刺来，梁舟回身招架，却见贾卓伟手中剑势一变，从剑柄中又抽出一柄短不过半截手臂的子剑向着他袭来，梁舟闪避不及被他当胸劈了一道，顿时血流如注。他一咬牙，干脆顶着这剑抢身上去，猛然一拳击飞了贾卓伟手里的剑，揪着他的领口将他狠狠掼在地上。 “贾叔！”刘榴惊呼一声，想要过来帮忙，却被暗处扑出来的无数道血色的身影给拦了下来。“滚开！快滚开！”小天狗变出原形，又蹦又跳想要将那些东西甩开，却被缠得紧紧。那些东西似人又不是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具具剥去了人皮的肉体，蠕动着将刘榴按在地上。贾卓伟伸手撒出一把符咒，黄符一接触到梁舟就噼噼啪啪爆开，像是炸了一串鞭炮，梁舟忍着痛，不躲不闪，发狠将他死死按在泥地里。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梁舟呼哧带喘，整张脸都被血糊了，眼前看出去都是模模糊糊的一片血色。 “小船，你……你冷静点……”贾卓伟微弱的声音传来，带着那么点可怜的意味。 “小船哥，不要！”刘榴哀哀哭求。 梁舟疑惑地看向他们，总觉得哪里不是很对劲。刚刚老贾和刘榴不是还占了上风吗，怎么这就开始求饶了？发生了什么？ 他有些糊涂，一切的战斗都好像变得有些虚幻不实起来，只有伤口一跳一跳地疼。那个被他击落的金甲将领正努力从地上站起来：“梁舟，你疯了！”他说，口气有着说不出的熟悉，可是梁舟想不起来，想不起来那是谁了。在他身旁是一名金甲卫士，正在努力支撑着他站起来。梁舟茫然地把目光投向不远处，在那里躺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 英华死了。 是的，英华死了。 刚刚的迷惘瞬间被驱散，梁舟的狠劲重又浮现上来。英华死了，是被贾卓伟和刘榴还有这些金甲卫士害死的，是被天庭众仙害死的，凭什么魔就要死，凭什么魔就没有生存于这世间的权力？狗屁的天道轮回！狗屁的善恶有报！谁说的魔就是恶！ 梁舟的眼中浮现血色，他一把扯着贾卓伟的头发将他的头颅抬起来，描骨剑狠狠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要杀了他！ 他要替英华报仇！ 梁舟想那样做，然而几次三番却抬不起剑，他觉得手上的剑那么沉，而手下的贾卓伟又是那么的轻，他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看了一场闹剧。 “嘶……”梁舟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那股突如其来的钻心疼痛再次传来，这一次他终于发现，那种疼痛是从他的脚底心传来的，梁舟抬起脚，突然发现在自己的脚底心正中央不知何时被插入了一根尖利的刺，那是一根骨头质地的长刺。 眼前的景象仿佛有一瞬间的扭曲，黑色的帐幕被扯开了一条缝，露出了清明的天光，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碧凛……碧凛还有简泓明…… 怎么回事？梁舟猛然晃了晃脑袋，再看时，眼前的场景又恢复了原样，然而再晃一晃脑袋，又看到了之前的样子。梁舟拼命晃脑袋，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他的异常，有个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响起在他的耳边。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既轻且柔，她说：“动手啊，梁舟，他们杀了英华还想杀你呢，动手吧！凭什么你们就该死？凭什么魔就该死？凭什么……” 梁舟在那声音的蛊惑下慢慢举起了描骨剑。 “小船哥，不要！” 梁舟狠狠地捅了下去，贾卓伟抽搐了一下，终于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笑声一阵阵地传来，一阵风刮过，好似驱散了所有的黑幕，在梁舟的眼前，景象完全变了个样子。哪里有什么英华的尸体，那不远处摆着的明明是个稻草人，梁舟再看脚下，七倒八歪的竟然全都是普通穿着的村民，刘榴满身是血地趴在地上，另一边简泓明扶着碧凛正一脸警惕地看着他，碧凛的手中拿着一条软鞭。 梁舟忍不住晃了一下，他刚刚，干了什么？ 一个人影在梁舟的身后浮现，她穿着一件杏黄色的罗裙，乌黑的长发编成了一条好看的麻花辫，她凑近梁舟的耳边轻声道：“小船哥，你杀了人呢，杀了人，天魔心就真正复苏了，你就再也不能回头啦，呵呵呵呵呵……” 第66节 梁舟迟疑地转过身去，看到的正是小黄的身影。小黄漂浮在空中，模样比任何时候都娇俏可人，却也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心中发寒。这不是、不是梁舟认识的小黄！在小黄的身后，疯子可怜兮兮地跟着，一脸的垂头丧气，哪里还有什么大boss的影子。 “你……都是你的陷阱？”梁舟不敢置信地看着小黄。在雨幕工作室一片非人的泥石流中，他一直以为只有小黄是唯一的清流，却没有想到最后看走了眼的就是她。 如此想来，胡能的电话里其实根本没有提到扈嘉祥跟老贾在一块过，他只承认了自己找到了某些证据，至于这个证据是不是小黄给他的那些，两人没有对证；如此想来，告诉他老贾在哪里把他引到鹿丘来的也是小黄，甚至那次无意中被他看到小黄在填老贾的护照申请表恐怕也是早就安排进计划的一环；如此再想来，小黄看到一只眼一点都不惊讶的事情也就好解释了，甚至当初他刚进雨幕的时候，小黄就已经在了，这么多年，她一直默默地存在着，不引人注目，也不引人怀疑…… 梁舟打量着小黄，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气：“你不是那只小鹿，你是那只母鹿的转世？” “小船！”一个声音传来，梁舟转过头去，顿时心中一松，他看到了英华！ 第113章 英华再见 英华快步跑了过来, 在距离梁舟几步远的地方却又停了下来。 梁舟看着他, 他也看着梁舟，一时间竟是有些无语凝噎的氛围。 梁舟看到英华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情绪先于理智上来, 眼眶已经红了。其实也不过就是两天没见而已, 却像是隔了两个世纪、两辈子，梁舟有许多话想要对英华说, 想问他, 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小黄在旁边冷冷笑了一声，将两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 英华定定神说：“我到了不空成就佛曾经居住过的洞穴, 知道你是谁, 也知道了一切的由来, 你应该恨的人是我才对。” 小黄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说：“恨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我不过是顺应天道而已，为魔者，天下人皆得而诛之。” 英华轻轻叹了口气说：“当初我和小船的赌局本无恶意, 然而世事因果相连, 一环扣一环, 没想到却给这么多人给后世带来如此大的影响，这的确是我们的疏忽。” 梁舟有些疑惑，问：“英华，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英华没有看梁舟，只是回答道：“在说她与我们结下仇怨的由来。” “她不是那只母鹿的转世吗？”梁舟问。 如今他已经明白了，小黄并非当年那只被做成婴儿靴子的小鹿的转世, 反而是母鹿的转世。当年的小鹿，因封胥的前身而死，与他生出因果是自然而然，所以当知道了封胥就是当年被种下善恶种之人时，梁舟第一个反应就是小黄是那只小鹿。因为封胥而死的小鹿，在后世找到封胥了结这段仇怨，才会引发了一段段的交集。这个逻辑粗看是没有错的，但是细究起来，却又有些问题，因为小鹿与封胥结下的是恶缘，而在后几世中，封胥与她做过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女、兄妹乃至夫妻，皆是善缘，这显然有些奇怪，但若说是母鹿转世与封胥产生了纠葛又更为牵强了，虽然母鹿同样因封胥一家而死，但造成它直接死因的并非封胥，毕竟婴儿那时候是无法吃肉的。 英华说：“她是母鹿转世。封胥的第一世中，那个检举他，使他落草为寇的官家小姐才是那只小鹿，因着两者有血海深仇，故而仍需用血海深仇来偿还，那一世封胥死后，两者的因果便了了，那只小鹿早已不在他身边。” “可是那只母鹿和封胥又有什么直接关系？”梁舟不解。 “她和封胥的因果，是因你我而生的。” “我们？”梁舟仍然不明白。 “惭愧，莫若说这份因果是因小僧而生才对。”伴随着这一声，梁舟才发现英华身后还有人。那是孟斐？梁舟惊讶地看着他，孟斐那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头发再次消失不见了，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正是一颗光溜溜圆滚滚十分之标准的……光头。 孟斐一步步走到众人跟前，梁舟能清楚地听到小黄的呼吸声随着他的走近变得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重，孟斐的出现显然严重影响了她的情绪。 “是、你！”小黄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很难听出她此时真正的情绪，又或者该说，她这两个字中包含的情绪过于复杂，有怨恨有纠结有后悔有迷惘……正因如此，谁也无法准确捕捉她对于孟斐的真正观感。 “正是小僧。”孟斐竖起手掌，行了一礼，眼神平和地望过来。 梁舟忽然觉得这个人完全不一样了，他不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毛毛躁躁，看似高冷实则话痨的孟斐，在这一刻，他那两个分裂的人格终于统一融合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新的人格，这个人格，梁舟却是似曾相识。 “不空……”梁舟忍不住轻轻喊出声来，念完后，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刚才喊孟斐什么？ 孟斐却对着他微微一笑：“英华，好久不见了。”复又转身对英华说，“见过长鸣魔君。” 梁舟回过神来：“你……你到底怎么了？” 孟斐淡然一笑，看起来说不出的洒脱，他说：“没什么，只是把以前的记忆拿回来了而已，就跟那时小楼里的你一样。”梁舟想起孟斐之前浑浑噩噩的样子，或许正是在小楼中他的觉醒刺激到了孟斐，使得他通过梦境找回了曾经的自己。 小黄突然扬声道：“叙旧够了没有，这儿可是忙着抓捕三界通缉的天魔呢！”她说着，手心猛然一扬，一束光芒蹿上了天空，在空中绽开了一朵漂亮的礼花。随之，天上响起隆隆雷声，梁舟已经记起了前世的一切，自然知晓那不是普通的雷声，而是天界战车与天兵天将集结大军的声音。 小黄说：“英华姑且不论，梁舟今日犯了杀人重罪，必须要死！” 孟斐却说：“黄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 小黄冷冷道：“何必不何必轮不到你这个撒谎的臭秃驴来多嘴！” 孟斐轻轻叹了口气：“当日确是小僧一念之差，来迟一步，才害你变成如今这样，小僧知道姑娘的遭遇后，也是痛悔不已，是以自断佛根，重入轮回再修功德，如今才能与黄姑娘在此相会。” 小黄闻言一怔，跟着哈哈大笑：“你自断佛根与我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也受了苦，就能将我所受的苦一笔勾销吗？” 梁舟有听没有懂，凑到英华身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英华却好似有点不自在，在梁舟靠过来的时候往旁边让了一让，随后才道：“当年，此处是不空成就佛的道场，他在此处修炼，指点迷惘的众生，那时候小黄是这山中的一头灵鹿，每日听他讲法，只差一点就能悟出佛法真谛，被他接引去西方净土。” 梁舟因为英华那好似躲闪他的反应而有些难过，但还是努力听下去说：“那后来……” “后来，你与魔君因为善恶之赌来到此地。”孟斐听到了他俩的窃窃私语，接着说了下去，“万事万物，有时只是一闪念便已注定了因果纠缠。当日魔君是如何挑中封胥的谁也不知道，或许只能看作天意吧，但这天意之中又确实有因缘存在。那个时候，小僧与你是至交好友……” 随着孟斐的话语，梁舟慢慢记起了一些画面，他和孟斐因在人间行善相识，两人脾性相投，看法互补，常常一起做些有意义的事。 孟斐说：“那时候，小僧听闻此处出了一头神鹿，常常救人危难，思及我佛前世为鹿之事，特意赶来寻找，因此结识了黄姑娘。她因机缘巧合，初初开了灵智，却能凭着本能行善助人，可见天性之中便带有三分佛性。小僧决定渡她，因而择一洞在此地暂居，开道场日日讲法，希望能助其早日脱离三灾八难，得消尘根，得证佛果。” 英华轻声补充道：“我之前就是在那个洞里。” 孟斐说：“黄姑娘天性聪颖，进境神速，那一日，本该是她功德圆满之时，她只差一层纸便能悟出生死真谛，与我同去西方净土，当是时，那名老猎户发现了她，将她当成了猎物，这其实是她脱离凡胎肉体的最后一层历练，是为生死关，若能渡过便成正果，偏偏那时候，你与长鸣为了赌约来到此地。” 孟斐感叹道：“当时，我已知她那日会渡生死关，只不知具体为何，是以决定多加留意，以便及时赶到出手度化。结果，因看到你与长鸣在此打赌，小僧决定暂避上一避，以免影响到你们的赌约。谁料到便是因此一避，因果顿生，生死关拦路，她含恨而死，走上邪路，生出了恚嗔之心，往日种种功德皆化为泡影。往后，她又含着这一份恚嗔重入轮回，寻求报复之机。黄姑娘，你为什么不承认呢，你最应该恨的人其实是我，而非梁舟。” “不！绝不！”小黄突然愤怒地尖叫起来，“是他，是他害了我！如果不是他，你怎么会不能及时出手点化我，如果不是他，我又何须落入轮回，受这种种苦楚！一切都是梁舟的错！” 梁舟心中叹息，心想小黄终究对孟斐是有感恩之心的，她对于孟斐未能及时出手的那份怒意便因此落到了自己身上，才有了如今这些狗皮倒灶的事儿，而孟斐同样因为对此事的愧疚，好好的一尊佛重入了轮回不算还落了个人格分裂——他甚至对自己为佛的那一部分产生了否定和怀疑。 梁舟看看对自己不理不睬的英华，再看看失声尖叫完全没了形象的小黄，再看看满地的伤员，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无可奈何的情绪。湛蓝的晴天上已经现出了诸天神佛的庄严法相，梁舟看着这片天空，往前走了一步：“行了，我承认我是天魔，有什么就冲着……” 一个“我”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一只手便拦住了他的去路，英华挡在他的身前，单手一抓，长枪六尺便显现在他手中。 “英华？”梁舟疑惑地叫了一声。 却听英华难得恶狠狠地道：“后面去，谁让你自作主张地跑出来！” 梁舟吓了一跳，还以为眼前是个假英华，先伸手捏了自己的脸一把，完了还不放心，又去捏英华的脸。 英华：“……” 英华无奈地道：“我是真的，你够了啊。” 梁舟悻悻地缩回手说：“你不是、不理我了吗，不能怪我起疑心啊。”刚才的幻境里，他可是被骗惨了！ “不是不理你了。” “嗯？” 英华忍不住转过脸来看着梁舟：“我没有不理你，听到了吗？”他说着，伸出一只手狠狠捏住了梁舟的下巴。 梁总监被自家恋人这难得霸气的动作给吓着了，跟只鹌鹑地弱弱地问了句：“那你怎么突然不见了，你不是想起了前世的一切所以恨我了吗？” 英华看着梁舟那小模样，心里泛起无限柔软，最后只化为在他唇上轻轻的一啄。 梁舟被这么一啄，顿时心思活泛了，伸手就想勾着英华的脖子亲上去。 “咳咳！”一旁响起了恶狠狠的咳嗽声，一直没吭声的碧凛沉眉怒眼道，“先别忙着亲热，把话说清楚，你们当我是死的啊！”他这么说着，嘴角淌下一行血线，显然伤得不轻。 梁舟心中愧疚，更觉得不好意思，讷讷着松开了手。 英华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那天晚上我被人袭击，突然就从扈嘉祥的躯壳中被逼了出来，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来到这里，进了不空过去待过的山洞中。” 梁舟说：“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无缘无故就这么出来了吧。” “大约是因为英华上仙多年以前留下的符咒真正起效了。”一个声音传来，小黄惊叫起来：“你、你怎么还活着，你不是死了吗！” 老贾捂着胸口艰难地翻过身，一面咳嗽一面爬起来说：“梁总监，你下手要不要这么狠，我老贾的肋骨都险些叫你打断咯！” 梁舟对小黄笑了一笑说：“你以为我真的杀了老贾吗，不好意思，我刚刚好在那之前一秒及时醒了过来。”梁舟想到这里，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庆幸，同时感谢一只眼。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一只眼已经发现了小黄的问题，但这术法点活的小妖怪自己没多大能耐，所以无法对梁舟示警，在梁舟出门的时候，它勇敢地冲了上来，用自己那仅有的一点能力在梁舟的身上留下了一道咒印，就是那一根白骨刺，没有多大的效用，仅仅只是在最危急的时刻，能够让他缓上一缓，而这一缓已经足够了。 想到一只眼在小黄怀中瑟瑟发抖的样子，梁舟不由得怨自己，原以为那是一只眼被他踩到了疼的，现在他才知道，那是因为一只眼以为被小黄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吓的。 梁舟说：“贾总，你还好吧？” 老贾说：“还行，死不了。”他坐在地上，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小黄，“鹿神，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你这样，让我们这些以你的后裔自居的人又该如何自处！” 小黄震惊地看着贾卓伟说：“你说什么？你居然帮他们骂我？！” 贾卓伟说：“我们信赖你，憧憬你，是因为喜欢曾经那个心怀善意的你，你看这里漫山遍野皆是为你而立的神庙，这里所有的香火，所有给你的供奉都化为了你的功德，我们的祖上受过你的恩德，才有了这个村。我们一心一意把这个村子传承下去，是为了你，鹿神，你已经走错过一次，不能再走错第二次了，你醒一醒啊！” 小黄愤怒道：“闭嘴，贾卓伟！”她一挥手，一道白光闪过，梁舟吓了一跳，还好那道光擦着老贾的身体过去，只劈坏了他身后的一面石壁。 老贾却还不肯住嘴，他一面咳嗽一面飞快地说着：“鹿神，这些年，我们都顺着你，由着你，可是你能不能问问自己，你还记得当初的自己吗，你还记得自己当年为什么会开始修炼吗，你还记得自己那时候一心一意想要达成的愿望吗？你还记得自己如今这一切怨恨不过是因当初想要修成正果不得而生吗？你如今做的，岂不是与当年所有背道而驰？你这样，和当初你所憎恨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小黄气得白光一道接着一道，梁舟都不由得为老贾捏了一把汗。 老贾显然也是火了，大吼道：“黄小鹿，你他妈天天宅在办公室里摸鱼打游戏还领最高的工资，我说过什么了！赵东就是为这事走的，梁舟跟了我这么多年，今年升了职还每月比你少二百，他要不是傻，怎么会死心塌地给老子干活！” 梁舟：“……” 老贾继续道：“你平时买个包够刘榴一日三餐餐餐都吃酱骨头连吃一个月，他现在一个礼拜就能吃一次榨菜肉丝！他说过委屈吗？” 刘榴汪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在场众人都觉得雨幕众人也是太惨！ 老贾叹气：“你委屈……你委屈个p!!你今天这么对我们鹿神村的人比当年的梁舟和不空还要过分好不好，你他妈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小黄猛然一愣，手里的白光顿时消失不见。她呆呆地望着这一处山头，她控制老贾刘榴，将梁舟引来此地，她一心要在这里让梁舟付出代价——天魔心只有染了血才是真正复活了，却从来没有顾及过这些追随者的生死。他们似乎生来就是低她一等的生物，譬如蜉蝣，朝生暮死，在她千年的寿数看来不值一提，她从未想过，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并不是没有思想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她连个神都不是，却已经自大到将这些生灵视为低贱的生命了吗？这样的她，或许活该要受这一番劫难。 梁舟看着小黄出神的样子，问英华：“她怎么了？” 孟斐却在一旁舒心地笑了起来：“她在开悟，她终于开悟了。”善与恶，生与死，因与果，前尘与后世，从一只小小的奔跑在山林间的鹿开始，她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怨恨过愤怒过，经历了人世的种种，现在在这里，被一个凡人当头棒喝，突然有如醍醐灌顶，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孟斐说：“我这一趟，总算是，没白来。”说着，长长舒了口气，跌坐在地上，竟是昏了过去。 第114章 英华再见 小黄陷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中, 孟斐因为大功告成脱力晕了过去, 老贾等人受了伤躺了一地，碧凛被简泓明支撑着, 虽然没有晕过去, 但也是强弩之末了。梁舟看看英华, 如果一切就到此了结了该有多好，也不失为一个苦尽甘来的大团圆结局, 可惜, 这天上还有诸路神佛看着，等待着诛灭他这个不容于世的大魔头。 梁舟在这一刻, 突然感到心底很轻松。他虽然从不承认前世的事是自己干的, 但是对于前世长鸣的那份愧疚却从记忆恢复后一直纠缠着他, 那种被人背叛的痛苦，那份拼劲全力也要守护好过往美好回忆的真心，当被英华仙君一枪穿心的时候，该是多么的难受、多么的愤怒、又是多么的寒心！这一世, 就当是他自作自受, 还英华一回吧。 梁舟从英华背后慢慢浮上空中, 周围那些血色的眼睛听了他的召唤立刻聚拢过来，围绕在他的身侧，看起来狰狞而恐怖，天魔法相现身，那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白发飞扬, 面庞柔美，它紧紧闭着双目，如果不是额头那天魔法印，看起来几乎像是一个关爱天下众生的慈爱之神，然而它不是，它是魔，是一旦出世便会毁天灭地的天魔。 “小船！”英华着急地喊道，他飞了起来，试图接近梁舟。然而梁舟却轻轻伸手，那巨大的天魔法相便也伸出手将英华轻轻推到一边。 “英华，此事已与你无关，你别凑进来了。”梁舟低声说，眼望着对面黑压压的仙佛大军，心里其实有点怵。妈呀，他真的要跟这么多人打吗？还有，被天雷劈死会不会很疼啊，死的时候能不能快一点？对了，他母亲…… 梁舟说：“英华，拜托你个事，我妈身体不好，我走后，你替我多去看看她，还有，我爸年轻时候没过过好日子，我走以后，你把我的存款都给他们寄过去……” 英华愤怒地飞了起来，上仙的气场全开：“梁舟，你在胡说什么！你给我下来！”他想要靠近梁舟，无奈梁舟此时周围充满结界，即便是他也无法接近半分。 诸天之上，神佛睁眼，慈眉善目或是横眉立目，伴随着一道道惊雷闪电，狂风大作，叫人几乎以为三界在下一刻便会倾覆。 第67节 “天魔梁舟，你想要挑战三界威严吗？” 梁舟在那风中大声道：“不敢，只不过你们既然杀上门来，我总不能束手就擒！”他拉弓上弦道，“别废话了，要打就打！” 霎时之间，劫雷阵阵，乌云滚滚，梁舟身侧所有眼睛聚合到一起，形成了一枚巨大的竖眼，飞升起来，安在了他身后天魔法相的额头之上。魔眼睁开，天魔现世！ “梁舟！”英华还在拼命试图接近梁舟，然而在这电光雷鸣的战场上，他竟然连前进半步都无比困难，“停下，梁舟！”英华气得快疯了，他是因为拿回了前世记忆而不知如何面对梁舟，但他从没有憎恨过梁舟！英华知道，那不是因为他已经转世，而是从前世的长鸣那里他便继承了这一份因果、这一份感情。长鸣嘲讽自己的愚蠢，却从没有想过要报复英华，也许从很久以前开始，魔君长鸣就已经不存在了，留下的，只是一个喜欢着英华小仙君的普普通通的男人。 天魔是什么？ 魔君又是什么？ 他身而为魔，便要受各界正道人士诛杀，又有谁问过他愿不愿意，心中怎想？长鸣魔君肯与英华仙君赌人善恶，或许从一开始就想的是证明，善恶本无定数，一切皆由心生。即便为魔，也可行善，即便为仙，未必全善！ 一道粗壮的天雷凝聚成宛若上古神龙的神形，向着梁舟猛然劈下。梁舟双手上翻，描骨剑化为镜面，形成盾牌，那龙俯冲而下，梁舟苦苦顶着，人却从空中重重落下。九天龙吟响彻，梁舟单膝跪地，深深踏入了山岩之中，仿佛要生生化为活化石，被永镇地底！ “噗”的一声，梁舟口中吐出一口血沫，整个人又往下陷了几分。 “大胆天魔，还不伏诛！”九天神音响彻天宇，一只金色的巨掌自空中狠狠拍下，好似打死一只苍蝇一般，梁舟抬头看向天空，心想这回小爷是真不成了。他忍不住偷偷看英华，心想灰飞烟灭之前再多看一眼也好的，他本来不过是个小小狗仔，哪怕再会yy最多也只yy自己是个哮天犬，啊呸呸……yy自己是个业界大腕，谁想到最后搞了这么大发，死得其所，死得其所……只是，仍然不甘心！仍然还是不甘心啊！ “小船！！！” 巨掌拍下来的最后一刻，梁舟紧紧闭起了眼睛，他以为自己死了，满脑子都是那遮天蔽日的一掌，然而等了许久，却并未等来意想中的痛苦，反而耳中听到了英华的呼唤。梁舟小心翼翼地睁开眼，蓦然发现英华站在他跟前，斯人长发飞扬，浑身披戴金光，只用一只手便挡住了那诸天神佛合力拍下的一掌。英华大喝一声：“起！”那巨掌竟然被他猛然推翻，英华飞上空中，长枪一扫，不知多少神佛发出“哎哟”叫唤。 这是……怎么回事？ 梁舟揉了揉眼睛，依稀看到英华眉心浮现天魔印记，再看自己身后，那个巨大的天魔法相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团轻飘飘的光影凝聚而成的东西，飘到他掌心跟个肥皂泡一样突然破灭，变为了一摊晶莹的水，那是一滴泪，一滴属于天魔的泪！ “天魔，这才是天魔！梁舟不是，英华才是真正的天魔！天哪，天魔在我们身边竟然呆了这么多年！”众仙惊惧，发出恐慌的叫声，四散奔逃，很快天清气朗，这处山头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的万里无云。 梁舟傻傻地看着英华落地，他朝自己走来，那熟悉的面容既有这一世英华的温柔又有上一世长鸣的霸气，令他移不开眼睛。 “怎么……”梁舟还未说完，便被英华一把抓起来，托着腰，捏着下巴就狠狠地吻了下去。不远处的碧凛拗断了大腿粗的树干，愤怒道：“他妈的！英华跟我打架竟然放水！他竟然、敢、放水！”简泓明哭笑不得，只好在旁边安抚自家恋人。 在唇与唇的交缠中，梁舟灵魂中最后一道封印解除，看到了他的前世英华仙君最后所做的一切。 天魔出世，三界俱灭，这其中其实也包括了长鸣自己。 天魔本就是阴气的聚合，是天地中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产物，是众生的劫数、众仙的劫数、诸佛的劫数！天魔一出，谁也没法幸免，试问毁天灭地的天魔哪里来的心，有的只有杀戮的本能而已！英华赶到的时候，长鸣已经失去了自我，即将被天魔所吞噬，在最后那一刻，是英华强行阻断了天魔心对长鸣的侵蚀。 “我将我的心给你，带走你的天魔心……”英华小仙君将自己那颗充满对这个男人爱与善的心留给了长鸣，自己所带走的只有那一刻天魔心凝聚而起的杀意，他撒了一个谎，给了这个男人一个空头赌约，而长鸣并不知道，这个他以为欺骗了自己的小仙君并不可能有任何来世了。 英华给了长鸣自己所有的爱，自己唯一的真心，甚至是自己的名字，消去了他的记忆，用爱将那颗天魔心紧紧包裹，封印天魔，让他可以好好地活下去。这个三界人人都烦的小仙君独个完成了谁也做不到的壮举，而他，带着逐渐走向消亡的身体走向人间。封印穿心弓，封印描骨剑，将九尾狐的魂魄净化后投入轮回，在这座山中同那些受过鹿神帮助的人们立起鹿神祠，留下了善意的火种，然后回到苗家大宅，等死。 在最后一刻来临之前，他仍是忍不住留下了自己的一缕幻影在这阵中等待着无数年后那人的再度到来，他没有恶意，只是想看看他后来过得怎样，他虽然算出自己仍有后世，却并不知道这个后世是从何而来。他不知道，也许是因为长鸣对英华也有一份情愫，也许是因为最后那一刻，长鸣的心中流下了一滴泪，他带着包含了那滴泪的天魔杀意死后竟然并未完全魂飞魄散，而是剩下了一缕幽魂，在上代妖王带着一批老妖怪执着的守护下，经历数世动荡和拼拼凑凑，终于能够再形成一个囫囵的整体，重入轮回。 “长鸣，或许我不该再用这个名字称呼你，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就是现在的我也和以前的我不同了，不，应该说，现在的这个我和我早已不是一个人，一切都是新的，不必拘泥过去……” “长鸣，我只希望经历了这漫长的一遭，你能改变过去的主意，不然……不然，我也管不了咯，咱们就此别过吧。哦，对了……”对了，如果你们真的能够再相遇，希望你们能比这一世的我和你更有勇气，希望你们能够勇敢地将爱说出口，光明正大地走到一起，好好地并肩走下去。 “灵魂经历轮回转世以后和上一世是否相同呢？我认为是不同的，所以我和你的故事就到此为止了，英华和长鸣的缘分至此了结，以后，是属于你们的新的时代，不要再挂念我们两个……” 梁舟的眼中不由得留下了泪水：“再见……”他嗫嚅着，“再见……英华！” 我们两个一定会好好地走下去！ 第115章 尾声 窗外云海起伏奔涌, 如同海浪层层相叠, 互相推动，一路从天际直到眼前。 天帝转过身, 摆摆手, 挥退了身边服侍的小仙。 天萤火烧着的八宝琉璃灯盏放在桌上, 他刚刚展开一卷书，便又放了下来：“有事？” 一个人影从黑暗中现身, 正是一身上仙打扮的英华。 见着来人, 天帝默默叹了口气，放下了书：“坐。” 英华看了一眼书名, 《亲亲我的宝贝小魔女》…… 天帝注意到了：“挺好看的。”他说, “电视剧也不错。” 英华默默地坐下了, 本着兴师问罪的情绪上来，这会儿竟是有些无语。 “想说什么？”天帝问。他是个中年男子长相的神仙，说不上天颜神圣，也不至于普通平凡, 长相气度似乎就这么不当不正地卡在了中间, 说是个普通神仙, 那么气质又要高出一些，说是个天帝，又觉得似乎没那么有气势。英华依稀记得自己上一世的时候，这位还不是天庭之主，而他的出身来历也仿佛是个迷。 天帝说：“朕已经听说了你们的事，如今你和梁舟各归各位, 想来应该唤你魔君长鸣才比较合适了。” 英华却说：“天魔复苏或是别的什么都不影响我对自己的认知，我仍然是英华，仙君英华还是魔君英华，那就看你们的看法了。” 天帝说：“那你此次前来……” 英华说：“我和梁舟想要从此以后太太平平地生活，所以来找您商量商量。” 天帝闻言便笑了起来：“太平生活？你是魔，他虽是凡人，三魂七魄中却有天魔泪，这辈子注定了不可能当一个凡人，即便你们俩想要太平生活，周围又有谁肯放过你们呢？” 英华说：“魔界那边我自然会摆平，西方净土孟斐会帮我们摆平，妖界有游……前代妖王帮忙，人间正道说穿了不还是听天界调配，所以我才冒昧前来打扰陛下。”他这“陛下”两字喊得很平静，听不出任何除了字面意思以外的别的意思，没有讽刺、没有威胁也没有谄媚，就像是喊一个人的名字，不偏不倚，中正平和。 天帝闻言笑了一笑：“你想让我下令，天界从此不再找你们两人的麻烦？” 英华说：“以陛下的贤明，想必早已知道英华仍是天魔之身……”他的话点到即止，但是也足够表达清楚。英华事后回想，才觉得自己当初与碧凛那一架打得莫名其妙，输得也莫名其妙，他仿佛就是一个闪念间便漏过了碧凛的一招，被打下云端。如今回过头想起来，委实不见得不是天庭的安排。如果真是天庭某只手将他推向人间，让他遇见梁舟、遇见小黄、遇见那些事……那就说明所有一切其实都在那只手的预料之中。不说预料到结局，但至少是预料到开端，监测着发展的，换言之，这位天帝什么都知道。 天帝笑了起来，他往后靠坐在沙发上——这张沙发据说是天帝他老人家有回在收看人间的电视剧时候看到，觉得中意叫人去搞来的。天帝说：“万事万物皆有因有果，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年那一位英华闯下的祸，如今自然要你这一位英华去收拾。” 英华眼睛微微一眯，知道自己的想法被验证却仍是不由得心中一凛。这位天帝外表看起来不具威胁性，然而果然是天界众仙之首，这份气魄和智慧无人能及。 天帝说：“英华，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卧榻之侧岂容酣睡。如果今天换你来坐我这个位置，一个足以颠覆三界的魔头跑来找你谈判，希望你相信他不会搞事，不要找他的麻烦，你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最后三个字说得既轻且慢，却没来由地带出了一股森然杀气。 英华默默地坐了片刻：“我知道您不信任我……”其实在知道自己就是天魔后，连英华自己也不敢相信。他在这些年里，一直乖乖地呆在仙妖边境，每天做着练兵烧饭教小妖精读书做好事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对谁生出过仇恨，更没有过失控的时候，对于仙君英华来说，这一切是自然而然，然而换了一重身份，突然就变得难以让人信服了。 他如今已成了一个隐患，隐患存在，人们便不得安眠，总会想办法将之连根拔起才能完全放心。一个能毁天灭地的魔头现世，换成他，大约也是不放心的。 英华说：“我明白了。”他待要站起身来，却见天帝做了个“坐”的手势。 “年轻人，不要这么心急，朕话还没说完呢。”天帝悠悠地说道，“虽然你身体里有天魔心，但是当年天魔出世所带的毁天灭地的杀意却被当年的英华上仙带走了，巧就巧在这位上仙的法力来自于人世的善与爱，是天魔心的最大克星，加上他在人世间的数千年流浪，那颗天魔心携带的杀意早已不再纯粹，而是带上了红尘俗世的浓墨重彩……” 英华茫然地听着，有些不明白这位天帝要说什么。 天帝轻声说：“红尘啊，有毒。” 英华幸好是没喝水，不然此时就要一口水喷出去了。 天帝说：“凡人们寿数常不足百，却比仙人们活得精彩多了，朕的上一任管束仙人极紧，不许仙人接近凡间俗世，正是因为常有仙人入了凡间便中了那儿的毒，轻者乐不思蜀，耽误了修行，更有些仙人，情愿舍了仙根，也要留在人间，与些凡人双宿双栖。然而，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禁止越是好奇心重，越是不让去做的，就越是想做，所以老天帝归寂，朕自上任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禁。”天帝说着仿佛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把眼神投向了十分遥远的地方。 “一开始的时候，自然受到了无数人的反对，短时间内也出现了大量仙人涌往人间的事，弹劾的奏章写了一封又一封，天庭动荡不休，但都被朕压下了，朕赌得就是堵不如疏，时间长了，总能各归各位，重归平衡，于是，慢慢地才有了现在这般的仙庭。” 英华虽在边界镇守，却也知道现在的天庭严松得当，气氛开明之外仍有秩序。有些仙背后说起来总说如今的众仙素质高，不然以天帝那个和稀泥的能力，管得好才怪，现在想来，如果没有人在暗中引导，又怎么可能有如今这样的开明局面。 天帝说：“说穿了无非就是手上无枷锁，心中有规矩。” 英华猜测着：“您是希望在我身上留具枷锁吗，只要不过分，我可以接受。” 天帝却摇摇头：“不用留啦，当年的英华上仙已经替朕完成了这一步。” 远在人间的梁舟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拿出来说了又说，只是打了个喷嚏，心想英华洗澡怎么那么慢。 天帝道：“以当年天魔出世之时的锋锐杀意，即便是那时候的英华上仙举累世之善意与爱意也无法完全封印，更何况他将大部分的法力都用于封印你的天魔心，所以只能靠散去修为，抽空仙根中的法力来慢慢消磨那些杀意，你可以想象一下那个过程有多么痛苦，就像是有数千把钢刀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你的身体内部横冲直撞，要把你凌迟处死。” 英华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梁舟竟然替他受了那么多的苦…… 天帝道：“以这样的能量，他本来是无法转世的，他的三魂七魄都碎成了一地沙粒，但巧合的是，你那时候居然流下了一滴泪，他就是靠着这滴泪的支撑硬生生在数千年间轮回了十三世，一次次地被撕裂再一次次地聚合起来”他说着，伸手在空中轻轻一拂，便露出了一面水镜，那上面翻滚的正是梁舟每一世转世的场景。 英华看到了橘猫游艇，它真的从很早以前就守护在了梁舟身边，但是它也没有办法缓解梁舟的痛苦。由于天魔心被强行剥离的那股强大的能量，梁舟的三魂七魄被切割得七零八落，比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还要不如。英华看着游艇带着那些忠心耿耿的老妖守护着梁舟，看着他好不容易凝实了一点的魂魄又被一次次地打散，于是从头再来，再被打散，再来……等到看着他终于能够投入轮回的时候，英华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更为凄苦的命运。 梁舟轮回的每一世都过得无比凄惨。一世他是先天残疾，出身于贫苦人家，受了无数的苦楚，五岁不到就死于继母的虐待；又一世，他好不容易长到十多岁，被奸人所害，竟然连具全尸也无……天魔心自带的杀意给他带来了人世间最为凄惨、最为痛苦的命运，誓要将他同化，然而他却一世一世一世地挺了下来，坚持到了这一世。 人性，究竟是善还是恶？前世的长鸣与英华曾经有此一赌，一者赌善，一者赌恶，最后的结局却是两人心中都有了个大致的结论，那就是人性善恶或许无法以先天来做定论，而是通过在后世的经历中渐渐涂抹，开花结果，然而上一世的英华也是这一世的梁舟却证明了，总有些光明的灵魂即便身在深渊，遭遇种种不公，亦能挣扎着放出光芒，照亮他人。就像第一世被虐待而死的幼童用自己不多的口粮喂给了孱弱的小猫，第二世的商人之子被山匪害死，在死前仍然帮助他人脱困……快意恩仇很痛快，但是坚持温柔的灵魂却更难得。 天帝说：“他这一世的父母其实是我安排的……”英华发现这位天帝居然使用了“我”这个称谓。天帝说：“这两人皆有着数世功德，再修行一世便可脱胎换骨，飞升登天，他们自愿走这一趟，即便如此，天魔心的杀意仍然消耗了两人的寿数。” 英华想起自己曾经查到过梁舟给他母亲治病的事，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天帝说：“我很……佩服那位英华上仙的毅力，因而曾在他幼年之时看望过他，给了他一点助力，这一世，他能够平安长大，直到与你相逢，我也很欣慰。顺便说一句，琼英仙子他们的行动并没有经过我的授意，如今他们几个也吃了亏，相信不会再来找你们的麻烦。” 英华懂了：“梁舟，就是您为我设置的枷锁？” 天帝看着英华，笑了一笑：“如果你这么想，那就是了。” 英华认真地点点头，他站起身来：“那您大可以放心，我将永远不会成为三界的敌人。”英华想起在能力者节目中的小楼幻境，虽然当时他是为了保护梁舟不被那些仙人控制的能力者所伤才打造了那个幻境，但他真的很愿意和梁舟两个人就那样一起离群索居，生生世世。 “梁舟不是我的枷锁，”英华想，“他是我的家，是我愿意生生世世守护的地方。谁会亲手去打破自己家的安宁呢？”英华挥了挥手，“拜拜。”然后从云层一跃而下。 *** “轰隆”一声，梁舟被雷声惊醒过来，看向窗外，瓢泼大雨从天而降。他赶紧跑到窗边关窗拉窗帘。明明是雷暴连连，但是一旦关起窗，剩下的便似乎只有温馨了。 “吱呀”一声，浴室的门终于打开了，英华缓步走了出来。 梁舟看着他，不知为什么，脸就红了起来。怎么回事？他想，这都烧烤过多少回的老夫老夫了，怎么还会脸红心跳呢？ “洗完了？”梁舟问。 “嗯。”英华点点头，走过来，突然将梁舟打横抱了起来。 梁舟吓了一跳，简直满脑袋的问号。 “等等，你干什么？” “做爱。”英华淡淡地说。 他俩总是用烧烤来代替那个词，彼此都觉得这样似乎就不会那么有羞耻感，英华突然这么一本正经，梁舟有点方。 梁舟努力想要扯开话题，说：“你怎么洗那么久？” “去天庭走了一趟。” 梁舟一下子抓紧了英华的手臂。 英华却笑了起来，低下头亲了亲梁舟的嘴唇，他说：“小船，你以后可就责任重大了知道吗？如果你哪天敢离开我，我可是连三界都能毁了的。” 梁舟：“我……”这家伙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情话！ 英华又说：“小船，除了第一次，你知道我以前跟你做的时候都是收敛过的吗？” 梁舟：“？？？” 英华说：“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收敛了。” 他曾经与他失之交臂，两败俱伤，也曾在水镜中看着他一次次地被撕裂又一次次地被拼回，无数次地毁灭，稍有差池他们便再也不可能见面，现在，他们终于能够走到一起，从今往后，他都不会松手。 魔是邪恶，魔是执着，魔是自私自利……做一个魔的伴侣，得有心理准备。 望着身下似乎累晕了过去的恋人，英华轻声说着，“小船，不许你离开我。” “嗯……”身下的人却忽而轻轻地哼了一声。 第68节 英华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梁舟是在说梦话还是真的在回答他。梁舟疲惫地睁开一条眼睛缝说：“你够了啊，真要被你玩死了……”他努力地伸手拍了拍英华的手，“不会离开你的，乖。”英华的心到此才算是真正放了下来。 他将梁舟搂进怀里，枕着雨声睡了过去。 *** 三个月后 “小船哥，人来了。”刘榴的声音从蓝牙耳机中传来。 “收到，你走小路先到目的地等着，我一路跟随。” “是。” 挂断电话，梁舟猛地一拉油门，摩托车风驰电掣地飞了出去。 “英华，等会收工我们要赶一个时尚派对的颁奖礼，晚一些还有一个饭局……”宋飞说到一半，突然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铃声。 英华看向身边的手机，宋飞说：“行，回头来找你。”扈嘉祥寿数已尽，重归地府，英华正儿八经地接手了这个躯壳这些事宋飞或许不是全明白，但至少他很欣慰，英华回来了。宋经济如今已经脱离了棒棒，成立了一个私人工作室，就带英华一个人，倒也过得挺好。去他娘的棒棒！宋经济想，这才是老子要的人生，他想着，在嘴里叼了一根棒棒糖替代香烟，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那头，英华刚接起了电话，里头就传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魔君，妾身是xx公司的玉儿……” 英华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这是个谁。 那头，女妖已经哭哭啼啼地嚷起来了：“魔君，求求您，妾身知道错了，妾身再也不会随便掳人回家吸阳气了，您能让梁舟大人别再跟拍妾身了吗，妾身真的再也不敢了……” 好容易把这个给解决了，英华刚刚挂断，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接起来竟然是天帝的声音。 “那个，英华啊，”天帝咳嗽了两声，“你跟梁舟说说，九天玄女看bl漫画只是私人爱好，不要拿来报嘛……什么？她还写过朕的同人？还是跟鬼王？？报，给朕狠狠报！” 英华又接连接了几个电话，才终于消停下来。他打开手机中某个客户端，点进了关注的公众号。 “娱乐圈灵异八卦周报”这个平台由于许久没更新，已经没剩多少粉丝了，最新一条微博还是挂的雨幕工作室停业整顿的公告，虽然写着“我们还会回来”，但是看起来已经死透透了。那条微博下面不多的回复满是嘲讽，其中自然少不了万事通的水军。 英华看也不看，单手轻轻在屏幕上拂过，就像是风吹过湖面，等到涟漪消去的时候，屏幕上已经赫然变了个样。“三界八卦周报”的大v号满满当当有着好几百万的粉丝，每一条微博下面都有好几万的回复。 “惊爆！九天玄女竟是bl界大手无色不欢小仙女，天帝x鬼王人气作品即将上市。 妖王一周挨妖后几顿揍？三界八卦周报告诉你。 令人惋惜，某当红小生对同剧组另一明星暗下毒咒，竟在片场被打回原形。” 每一条都是人气满满，三界的妖魔鬼怪仙甚至据传西方极乐世界的菩萨佛，有的没事做的时候也会开个小号fo了看。雨幕工作室早已重新开张，只不过这一次的版图不再局限于人界，而是扩大到了三界。 英华笑着看了会，伸手拨了梁舟的号码，那头过了一会儿才接了起来：“喂，英华。”呼呼的风声足以证明这家伙现在在做什么。 英华说：“在哪儿呢？” “xx盘山公路，有个小花是只白骨精，老是用幻术骗人，我正在跟她。” 英华想到自家老婆那副精神抖擞浑身正气的样子就忍不住嘴角弯弯，他说：“行，别跟太晚了，今晚我收工早，给你做饭，你早点回来。” “嗷！”梁舟高兴地嚎了一嗓子，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苦哈哈地说，“我屁股还疼着呢，咱今晚光吃饭行吗？” 英华笑着说：“好啊。”挂断了电话。 好啊，光着吃饭也挺好的。魔君大人微微眯起了眼睛，开始琢磨烧烤的第一百零八种方法。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收看。 本书由 柒夜 整理